道人赋 - xp1024.com
《道人赋》


一点感慨

词曰:

“闲看云卷云舒处,蓬乡别叙离歌。仙关辗转道曲折。本心终未改,抵首任蹉跎。

而今愿作浮生曲,叹得尘世南柯。醉拈一指笑灯蛾。只为夙愿尔,飞火又如何?”

这首词作的好坏且先不论,不过其中倒是有着几分仙凡气。前辈仙侠大匠珠玉在前,每每品读大作总让人敬仰唏嘘。而今枯坐案头,亦饮一杯浊酒,虽文笔拙劣也愿奋笔急书,莫敢藏拙。

第一节 闲云观中闲散人

陈景云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月上中天,窗外蝉鸣蛙叫声唤回了他有些茫然的意识,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干涩的脸,心底暗叹:“自己终究再也梦不到那位惊才绝艳的惊云道人了。”

起身行至镜前,借着月光,看着铜镜中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白皙俊脸,恍惚间竟与梦中的老道有些神似,诧异之下又自愣神:

“依稀记得梦中那不可知之地,摩云高耸、浊气漫天,其间凡人可纵四轮巨虫平地驰骋,也可驾铁鸟遨游九天,还有那机关匣,万里之外竟能传声化影

种种神异让他在梦中也不禁心驰神往。

那梦中所见的惊云道人,在加冠之年就已经创下了偌大的家业,更有红袖添香美人常伴,而他却能在而立之年摒弃万丈红尘入山修行,其向道之心可谓坚不可摧。

更能另辟蹊径,仅凭参悟修习一本《黄庭经》,就练得内外合一,登临绝顶武道大宗师之境,之后叱咤风云一甲子,天下高手无人可望其项背,其资质之高可见一斑。

可叹之后半甲子的孜孜以求,修为却不得寸进,最后油尽灯枯,一口老血喷在《黄庭经》上恨恨而终。

一代高人终落得荒冢一堆草没了。”

想到此处,陈景云移步松纹书案前,掌起油灯,拿起书案上的一本书册,只见粗纸书册上笔走龙蛇书有三个大字:《黄庭经》。

自三个多月前陈景云开始做起怪梦,百多天从未间断,直至三日前梦到惊云道人指天不语,最后喷血而亡,怪梦方止。

而后这三日陈景云每晚早早睡下,就盼着还能进入那光怪陆离的梦境,可惜终究不可得。

其实他也隐隐有了明悟,怕是那梦境再也不会有了。

看着手中粗册所录的《黄庭经》,陈景云又想努力忆起梦中情景,可惜除了一些让他惊诧莫名的片段,以及老道的大致生平,唯有手中这卷他白日里默写出的经文,竟是一字不忘就像刻在脑中一般,其它的却是一概模糊了。

“许是那道人对这经卷执念太深,又许是冥冥之中这经卷与我有缘,所以才记得牢靠。

待明日我也练上一练,若是真的有用,兴许能练出个武道小宗师来,到那时师父的仇未必不能报得。”陈景云不明就里,心中胡乱想着。

虽然不解自己这百多天怪梦的缘由,却也明白自己得了机缘,只是不知道这番机缘能给自己带来何种改变,一切待到日后参悟过了再说吧。

放下经卷,熄灭油灯,躺在木床之上却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心中不自觉的默念起那经文,半梦半醒,直至沉沉睡去。

他却不知,随着他默念经文,一呼一吸之间,竟有发丝般粗细的灵气自鼻窍入体,在他的五脏六腑中游走了几圈,最后归于气海。

若那惊云道人能够得见此情形,恐怕要气的吐血三升,概因他修行时恰逢灵气枯竭,为了寻得一丝气感可谓是吃尽了苦头,而这陈景云只是默诵经文睡上一觉,便已引灵入体了!

只能说惊云道人那时哪怕顶级洞天福地孕育出的灵气,比这游荡在苍山余脉,高不过三百丈的伏牛山间的灵气都贫瘠的太多。

时也,命也。

翌日醒来,陈景云只觉得神清气爽,几日来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光。

洗漱之后,先到前殿给道祖画像和师父画像上了香,而后来到道观的院中,两脚不丁不八的站定,之后轻舒腰背摆起架势,吐气开声,练了一趟自幼就被师父逼着习练的通背猿形拳。

但见场中的小道士,拳来腿往、纵跃伏低,招式衔接处好似行云流水,筋骨发力时带起阵阵劲风,时而拳劲倏发倏收,恍似顽猴在林间伸舒长臂逗弄灵蛇一沾即走、时而沉腰立马,拳劲势大力沉,似是化身暴猿可以硬撼虎狼。

练至酣畅时,呼啸连连,神似一只灵猿在院中辗转腾挪,好不快意!

功行至此,陈景云倏地福至心灵,身形一顿,双脚抓地,而后弓背蜷腰,手眼身法步骤然合一!之后全身寒毛猛地乍起,仿似被砍了尾巴的猛兽般,爆喝一声向前蹿出。

这一蹿,便是三丈开外!陈景云借势一拳击出势若奔雷,待到拳势用尽,周身如潮般的气血猛然涌向手臂,本来白皙的手臂刹时转为青黑之色,竟然达到筋骨气血揉然合一的地步!

但见出拳的右臂猛地涨了一圈,复又暴长一寸!只听“轰!”的一声震响,明明打在空处的一拳竟然发出一声大响,震得檐上尘埃直落。

一拳之后,陈景云定立身形平复气血,一口浊气呼的吐出三尺多远,竟然将这通背猿形拳练到了神形合一的大成境界了。

陈景云即惊且喜,强自压下仰天长啸的冲动,心底思忖:“自己明明已经许久不曾习练这拳法,按说应该有所生涩才对,怎地一练之下倏地觉得自己仿若身化老猿笑傲山林,意到劲到间搬运气血再无以往的挂碍,一下就破了从练形到练神的瓶颈了呢?”

思忖片刻未果,吧唧下嘴洒然一笑:“管它呢,拳法大成了呢,便是师父当年巅峰之时怕也不过如此吧,小道我今年方才一十有六,若真论起资质,嘿嘿,怎也要甩师父他老人家十几二十条街了吧。”

一想到故去的杂毛老道,陈景云跳脱的心境就好似沸水中淋了一盆冰水,刹时平复了下来。

杂毛老道,也就是陈景云的师父,道号灵猿子,俗家姓陈,具体叫什么却是连当徒弟的也不肯告知。

陈景云为此腹诽过多次,估计是“陈二狗”、“陈钢蛋”之类的诨名,因此才不肯说。

这灵猿子生就五短身材,长的是尖嘴猴腮形似马猴。

不过人虽生的丑陋,却有向道之心,少时有奇遇,在深山荒观之中偶得一部猿形拳谱残卷,于是占居荒观勤修苦练,加之灵猿子天资聪颖,不出十年,便被他将猿形拳练的小有成就。

又因为时常混迹林间,与猴群成了友邻,日夜观瞧揣度之下,竟被他拾遗补缺,创出了后来陈景云习练的《通背猿形拳》来。

而后艺成出山,行走江湖道号灵猿,闯下了诺大的名头略过不提。

却说陈景云本是弃婴,十六年前灵猿子重伤逃遁,昏迷在伏牛山间,恰被山下牛家村采药人救回家中,养伤三月才能下地,之后就留在了村中,一边将养身体,一边也为村民治个头疼脑热的小病,倒是深得村民爱戴。

一日,灵猿子穷极无聊,闲逛到牛家村祠堂外时,忽然听得婴声呢喃,循声寻去,只见堂外古树下正有一婴孩,那婴孩被粗麻的被子包裹,小脑袋露在外边,口中还在“咿呀”发声。

灵猿子独臂抱起婴孩细看,见这婴孩满脸褶皱,显是出生没有几日,被灵猿子抱起也不哭闹,一双眼睛灵动有神,看着灵猿子的丑脸竟然“咯咯”而笑。

灵猿子抱着婴孩遍寻村户,皆没有人家遗失孩童,想来是外人遗弃在本村的。

本想将婴孩托付于村中良善人家,可是说来也怪,这婴孩便如小兽识母般只认他一个,无论交于谁抱皆啼哭不止。

唯有在灵猿子怀中才能破涕为笑,且不论羊乳牛乳哪怕是一碗汤水,只要灵猿子所喂便会神情愉悦大口允食,旁人来喂理都不理,村中之人无不啧啧称奇。

灵猿子无法可想,只能抱着孩子回到客居的家中悉心照料,忙的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有一日,婴孩刚刚睡去,灵猿子得了空闲,便坐在床边看着孩子养的白净的小脸愣愣出神。

思及自己重伤难愈又只余一臂,逃遁至此能得不死已是天幸,如今遇见这孩子怎不是缘分使然?又思及从前的旧友,暗叹一声:“不见也罢,免得徒增伤感。”

于是有了打算,要将这孩童收为弟子,好传他一身本领,临了养老送终也算为自己谋个善了。

至于让徒弟艺成之后为自己报仇的事,竟然想都不敢去想。

灵猿子主意已定也不耽搁,当下找来村中之人,散尽身上黄白之物,使人在村后伏牛山上修了座两进的道观,名曰闲云观。

又从乡府手中高价治办了三百亩私田租与村户,算是观中的产业,之后便抱着婴孩住进了观中。

而孩子自然随了灵猿子俗家的陈姓,又因捡到婴孩之时天近黄昏,晚云似火,美景非常,便就取名景云。

之后的日子,灵猿老道是又当爹来又当娘,在陈景云六岁的时候定下了师徒名分,开始传授一身所学。

只是陈景云幼时顽劣,老道又宠溺的厉害做不得严师,练起功来偷奸耍滑,为了少吃辛苦更是少不得每日与老道斗智斗勇。

老道头痛之余倒也乐在其中,虽无奈,却终究狠不下心来逼迫,权当是弄儿之乐了。

直到陈景云十二岁时,发觉老道的身体越发的不堪了,这才定了性子,勤修苦练。

只两年,便将灵猿子一身所学练得个七七八八,一套通背拳更是练至了小成!老道士见此真个是惊为天人,直感老怀大慰。

又挺了两年,陈景云十六岁时,灵猿子终因伤势积重难返,撒手去了,于是这天大地大陈景云又成了孤身一人,自然的就做起了这闲云观主。

灵猿子生前并未给陈景云赐下道号,似是另有它想,陈景云也不去深究,为图方便,就把这观名中的“闲云”二字当成了自己的道号,成了那没人管束的闲人一个。

所谓“父母心,古今同”老道致死不肯说出仇家是谁,生怕陈景云出山寻仇白白丢了性命。

他却不知,早在两年前陈景云功法小成那一晚,两坛老酒下肚的老道士,已被他那顽劣徒儿套出不少话来。

“侥幸穿越了万里林莽,去到了苍山北脉的神仙地,见到了能御风而行的神人、百丈之外就可御飞剑斩杀凶兽头颅如若切瓜的剑仙

还有一位云游的步摇仙子那仙子衣衫之上绣着朵朵碧莲,人生的绝美心也清高,最是见不得世间的污秽与丑陋”

这些话,早已被陈景云记在了心里

第二节 闲人片刻不得闲

“咚!咚!咚!”几声敲击木门的声响,之后一个大嗓门的叫嚷声从观门外传来:“云哥儿,收租子了!”

被惊扰的陈景云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经卷,回了句:“别敲了,听见了!”起身打开木门。

门外几个壮实的半大小子,正挑着几担米粮和时应蔬果杵在那里。

为首的一个黑壮小子,正是山下柴老敢家的二小子柴二蛋,柴二蛋上下打量了陈景云几眼,而后咧开大嘴高兴的问:“云哥儿今日不瞌睡啦?”

陈景云白了他一眼,也不答话,面带不耐的向里挥了下手,几个小子见状嘿笑几声,之后鱼贯而入。

入到观中,几个小子轻车熟路,有的将米粮挑到仓房倒入粮囤之中,有的将蔬果担到厨房,之后胡乱地将扁担扔在墙角,全都来在前殿恭恭敬敬的给灵猿子的画像磕头。

然后也不离开,皆挤在一处满脸期寄的瞧着陈景云。

小道士自然知道这几个愣头青心中所想,无奈摇头,只得接着上次教授的拳法,再挑出两招基础的,演练几遍,讲明要领,又言明能学会多少要看他们自己的悟性,这才将乐癫儿的几人打发走。

陈景云七岁之后打遍牛家村无敌手,古灵精怪花样百出,就是比他大上几岁的孩子,在被他整治几回后也都只能服服帖帖尊称一声“云哥儿”,因此在牛家村中风头一时无两。

刚打发走的几个小子都是他儿时的玩伴,本来关系很是亲密,可是随着年岁渐长,不知为何本是亲密无间的玩伴在他面前却日渐不堪,似是自惭形秽起来。

就连关系最好的柴二蛋近来也变得扭捏了,浑不似以往那般没事便跑到山上与他胡闹。

问过原因,几个憨货虽然也能识文断字,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都说只觉得陈景云与他们是愈发的不同了。

抬头看了眼日头,午时将尽,也没有心情再去品读那本道经,简单整治了饭菜,用过之后,到前殿取了本启蒙书籍,拿着青木戒尺悠然下山去了。

当年灵猿老道因为感念采药人柴老敢的救命之恩,加之牛家村民风淳朴,村民都是良善之人,于是便将观中田产交于柴老敢之父柴老村正打理,由他分派给其他村户。

并且有言在先,村中只需每半月往山上送些蛋菜米粮、粗酒鲜果,够师徒二人日常用度即可,其它一概不管。

这柴老村正也是实诚,得了老道的托付,便将田亩细细分租了出去,每家分下来也都有五六亩的肥田,仍按老道定的规矩,他自己不会从中多拿一分。

伏牛山下土地肥沃,稻谷三月一熟,赶上好的年景,二亩肥田养活一家人不在话下,以前除了村中猎户等几家靠山吃饭的人家外,其余村户皆以租种为生,田中产出的十成要被官府抽去四五成,虽然也能得个温饱,但是日子过得却是紧紧巴巴。

如今平白得了好处,三百多亩良田只需供养师徒二人,其余产出皆归自家,怎不叫村民们感恩戴德。

至于陈景云此次下山又是所谓何事呢还不是他那面恶心善的师父丢给他的麻烦。

灵猿老道虽然生的面容丑陋,腹中却有锦绣,在给陈景云启蒙之时温言细语,循循善诱,俨然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这情景被上山送粮的柴老敢见了,回去说与其父柴老村正听,老村正听完之后良久不语,看着村中撒尿和泥,上树掏鸟的顽童愣愣出神。

一日清晨,灵猿子听见观门外一阵嘈杂的声响,开门看时,只见老村正带着全村老少立在空地,背篮挎筐提肉拿酒皆不空手,旁边地上还跪着十几个穿戴整洁的童子。

灵猿子大吃一惊忙问何故,柴老村正一揖到底,高呼:“求道长慈悲!”身后众人也是纷纷作揖,只说:“求道长慈悲!”

灵猿子忙让众人起身,扶住老村正细问缘由。

原来这牛家村处于极为偏远之地,村民世代耕种狩猎,尽皆目不识丁。加之官府如今不愿开启民智,因此放眼四里八乡,哪怕是百里以外的乡府,能够识文断字的也都没有几个。

老村正当年曾经有过一番机缘,能认得几百个大字,半猜半蒙的竟然可以读懂官府的公文,这才被村中人说成是文曲星下凡,并被推举当了村正。

老头子深知习文的好处,可是他自己看字都得一半靠猜,哪里有教导村中孩童识文断字的本事呢?

前日里老村正听儿子说起,说灵猿子道长正在给陈景云启蒙授业教授文字,想到自家孙儿和村中其他顽童,老村正心中不禁一阵愁苦,心说:“咱牛家村的娃子都是苦命的,而今方在道长恩赐下不至于挨饿,可是又能有什么大出息呢?莫不是还要如祖辈一般,耕田种地、娶婆姨、生娃娃、复又耕田种地蹉跎一生?”

有心去求灵猿子,可是想到整个牛家村都受了道长的恩惠,又觉得实在不该再有非分之请。转头看着村中皮猴子般的顽童,老村正一脸的纠结。

如此纠结了两日,老村正把心一横,这才纠集了村中老幼一起上山,来求灵猿子一并将这些孩子也给启蒙了吧!

灵猿子听闻缘由,不由沉吟了起来,众人巴望着眼,连大气都不敢喘。

灵猿子是自家事自家知,他这身体每况愈下,不知道还能挺过几年,余下的光阴悉心教导弟子尚恐力有不逮,若是再揽下这个活计,只怕

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跪在一处巴望着自己的小童,再看一眼正自对着童子们挤眉弄眼的陈景云,心说:“罢了!自己受了牛家村的救命之恩,若是拒绝,心中也着实过意不去,就全当是给陈景云寻些玩伴吧!”

于是就跟老村正定下约定,每隔五日带着陈景云下山一趟,去给村中的孩童启蒙授业。柴老村正一见灵猿子应允,立时激动的老泪纵横,忙叫众孩童叩头拜谢先生,众村民也是纷纷献上拜师之礼称谢不止。

于是乎,牛家村新任小霸王就此新鲜出炉了,每到老道下山授课那一日,但有余暇,陈景云便要在村中呼朋唤友、追狗撵鸡,那真是上能上房揭瓦,下能下水摸鱼,今日带人偷看了王寡妇洗澡,明天又将原来村中的孩子头牛大壮打的涕泪横流回家找娘,种种顽皮之事不胜枚举。

灵猿子训斥了几回,也要惩罚,怎奈陈景云每回都软言认错,只说下次再也不敢了,每次又都不了了之。

他也是个嘴巴甜的,对村中长者“爷爷”、“叔伯”、“婶娘”的叫着亲热,加之生的唇红齿白瓷娃娃一般,村中谁人不喜?因此每次闯祸,最后挨巴掌的都是身后的一众喽啰,谁忍心说他一句?

两年前,老道的身子骨愈发差了,经不起山上山下的折腾,加上陈景云收了性子业已小成,于是便将这下山给村中孩童启蒙授课的烦恼事甩给了徒弟。

陈景云虽然心中不愿,可又怎么忍心驳了师父的意?只得做起了山下一众皮猴子们的“小先生”。

暖风轻抚,山间云气流转,陈景云青衫飘飘自云雾中缓缓走来,恍惚间似是谪仙临尘

行至村口,望着一片宁静安详的小村庄,陈景云嘴角上翘,之后运气开声,恶狠狠的道:“小崽子们!课业都完成了没有?没完成的都等着挨板子吧!”声传三里似有回音,惹的牛家村中一阵鸡飞狗跳。

第三节 不觉已有出尘意

陈景云向村子正中的学堂缓步行去,边走边笑着跟村民们招呼:

“呦,牛家三婶子近日胃口可好啊?好像又胖了呐!”

“二娘腿疼病还需再用上两贴膏药,不然再想追着二伯揍可是难啦。”

“柴叔,晚饭让婶子烧只鸡啊,我留下吃饭,再打壶烧酒,就跟婶子说是我想喝的,不然婶子哪会把钱给你?”

“王家二叔少抽两口烟吧,再抽要把肺叶子咳出来啦!”

“牛大壮你给我回来,跑啥呀?今儿个不揍你!”

“大妮儿是又漂亮了哈,前几年还吸溜鼻涕呢,啧啧”

这一路行来嘴就没停过,惹来村中长者一阵笑骂外加大姑娘小媳妇一片水汪汪的嗔怪眼神。

来到学堂门口,老村正早拄着拐杖一脸正色的等在那里。

嘿!这老汉是又被门神附体了!

授业之时学堂周遭二十丈之内鬼神辟易,十几年下来,也不知扭断了多少向天歌的鹅颈,敲破了多少闻声吠的狗头!

拉磨的叫驴死状凄惨,大牲口哪个敢不戴上嚼笼?

外乡的货郎平日最受欢迎,又有哪个敢在此时叫卖?不见货郎冯九险些被打折了腿么?

也不多言语,对老村正拱了下手便推门而入,十数个穿戴干净整齐的孩童起身行礼,齐齐的喊了声“拜见小先生!”

陈景云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行至桌案前,看着眼前的一众孩童,目光却有了些许的迷离之色,忆着师父在世时的点滴,神色越发的轻柔,不疾不徐开口道:“便先随我将前几日的课业重温一遍,所谓温故而知新”

片刻后,郎朗童音齐声吟诵,教化明理之声回荡在村中久久不绝,老村正闭目捻须轻声喟叹,只盼这情景永久驻留才好啊。

柴老敢家里,柴婶正一边抹泪一边对着身旁傻乐的柴老敢催促:“去,快去张屠户家割肉,要瘦的,云哥儿不吃肥膘!再去程大胆家抓只野鸡,昨儿帮黑天儿见他背回两只活的,去晚了进了他家憨货的肚子里可就白瞎了!”

又去里屋揪住耳朵把柴二蛋从床上拽起来:“河里捉鱼去,就捉云哥儿爱吃的牛尾巴鱼,不捉个三五斤别回来!”柴二蛋哀嚎一声推门而出,手指粗细的牛尾巴鱼,他娘张嘴就要三五斤,这得捉到猴年马月了。

柴婶吩咐完了爷俩事情,又自抹了会儿眼泪,猛地一拍大腿似是想起什么,忙来在内屋龛位前,燃起供香,对着供奉着灵猿仙师的漆木牌位拜了三拜。

之后也不起身,跪在那里径自言语:“得亏灵猿仙师保佑啊,小景云终是挺过来啦,自您老仙去后啊,这半年来可把大家伙担心坏啦”

半年以来,牛家村众人当真是担心坏了。

灵猿子过世之后,陈景云委实变得与以往不同了,刚满十六岁的少年,跳脱的性子一夜之间便不见了踪影,平日里行走坐卧尽皆中规中矩,待人接物丝毫不差,只是总让人感觉少了些以往的灵动与亲切,多了份心事与冷漠。

灵猿子过世后的头两个月,陈景云除了遵照师父遗命下山授课外,便是将自己关在道观之中日夜练功,众人知道他这是因为世上唯一的亲人撒手去了,心中悲苦之下,就拿练功来发泄情感,很是替他抹了一把同情泪。

不过众人心中倒是不甚担忧,只当他发泄完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惜事与愿违,之后这几个月陈景云性情大变,功也不练了,见人也不爱理睬了,便连授课也都敷衍了事,每日不论晨昏只想着蒙头大睡。

这一下可把牛家村众人吓得不轻,村众们聚在柴家胡乱议论。

有说:“可别是忧思过度伤了心智了?该去请郎中拿药。”

又有说:“莫不是练功出了岔子了?该去乡里请武教头来给瞧瞧!”

还有说:“莫要慌张,这孩子是招了没面皮的了,快去马家屯找我二姨马神婆,一鞋底子抽下去保证能好!”云云。

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了,最后还是老村正出面来问缘由。

对此,陈景云只说是练功过度,再睡个几日便该无妨了。至于梦中机缘,还是只自己一人知晓好了,这并不关乎信任,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信呢?

今日一切都好了,往日的那个“云哥儿”又回来了,几个月的阴云密布,今朝雨过天晴。

半晚时分,柴叔家里热闹非常,授完课业的陈景云与众人笑闹着大吃了一顿。酒足饭饱后,谢过柴叔一家,打着饱嗝告别众人。

伏牛山山势不高,便是在这苍山余脉之中也是泯然于众。陈景云行至山腰,回望山脚下的牛家村,村子沉浸在暮霭之中,灯火昏黄若隐若现,彷如穿了纱衣的少女含羞带怯。

驻足凝望片刻,心底喟叹一声:“毕竟不同了!”。

而后反身向山上行去。

梦中历经了一世百年,带给他的并不单只一册道家经典《黄庭经》,也有潜移默化的气度与境界的提升,这些日子研习道经偶有所得,加之他晋升一流武者后的气机流转,所以不经意间已是有了超然之意。

半天下来,村民们很是辛苦,虽然极力想要似以往那般与他亲近,可终是觉得中间隔了层触摸不到的无形之物。

陈景云也很辛苦,他不欲让众人担忧,努力维持着自己以往的行事风格,可是一种疏离感已经油然而生,不关乎情感,只关乎本心。

青灯一盏优游独居,小道士手持经卷神游物外。

这《黄庭经》真可谓是博大精深,经分上下两卷:《黄庭内景经》与《黄庭外景经》,这内景经开篇讲的便是“琴心三叠舞胎仙,先本后迹,内练五行”的高深法门。

陈景云不知别家门派是否有类似的功法,反正自己是听都不曾听老道说过。

自家武功是先要练筋炼骨,而后打熬气力身法,再习练招式,练那手眼身法步融合为一的法门。

而这经卷开篇便教人在体内开辟上中下三重丹田气海,吐纳天地灵气,滋养内腑壮大神魂,而后由内而外逆反先天。

那梦中的惊云道人也不过是下丹田修至大成,就已经无敌于当世了,可见此法之绝妙。

但是即便是开辟出了三个丹田,那也不过是刚刚登堂入室,之后还有“五行相生,形变万神”等等境界,却不是此时的陈景云可以窥探半分的。

夜蛾扑火之声“哧!”的传来,陈景云身子一颤,灯火摇曳间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片刻之后似是有了决断,将手中经卷对上灯盏之中的明灭火焰,那粗纸经卷立时化为了一团火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陈景云如何不懂?

待经卷彻底化为灰烬,陈景云这才收拾心情,盘膝入定。吐纳之间,丝丝若有若无的灵气自鼻窍入体,经他意念引导游走脏腑之间,最后归于黄庭所述脐下三寸下丹田之中,竟然轻车熟路。

“引灵入体、纳气归元怎会如此简单?”陈景云有些惊疑。

思虑片刻若有所悟:“该是那百年梦境壮大了自己的心神,加之通背拳大成之时领悟了一些的气血搬运之法,这灵气与气血的运转皆需意念的引导,心神强大所以能事半功倍吧。”

他竟不知,早在数日之前他就已然糊里糊涂的引灵入体了,如今修炼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第四节 道爷今晚要吃肉

白雪皑皑,装点出了漫山梨花。

半年来陈景云勤修不缀,除了每五日一趟的下山授课,余下时间尽皆用在修行之上。

如今他下丹田之中灵气充盈,吐纳之时游走于胸腹间的灵气也由早前的发丝般粗细,变成了现在的小指般粗细。

这灵气不仅能够滋养脏腑,也能行于筋骨之间,如今他施展的拳法已然不必再拘泥于招式的桎梏,出招之时灵气融于气血行于筋骨,气随意转,意到劲到,威力比之从前大了何止十倍!

今日心血来潮,就在这后山雪地之上演练起了武艺。

但见小道士揉身发力,劲力吞吐间青衫猎猎,周遭三丈之内的积雪被劲风扫的一干二净,出招时筋骨轰鸣炸响,招式似慢实快,收发间好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颀长的身形真个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动静之中自有一番出尘的风采!

行云缥缈乎流水掩映,陈景云心若明镜覆照己身。

演武良久,陈景云正在腾挪的身形戛然驻足,俊脸之上剑眉微蹙,似是对方才的演练不甚满意。

观心久立,忽见小道士眉目舒展、喜上眉梢,刀刻般的嘴角大大的上扬,对着身前崖边的一块丈许高的巨石一拳击出!

这一拳,也不见劲风鼓荡、也不见气血沸腾、更不闻筋骨炸响,只是平平一拳击在石上,初时巨石纹丝不动,片刻后“砰!”的一声炸碎,似一阵石头雨般射入身后的矮崖。

“成了!”陈景云心头暗喜,长啸一声纵落场外,震的树梢上的雪团簌簌而下,而后负手立在崖边仰望北方群山,一双星眸之中凶芒闪烁,狠厉之色溢于颜表!

好半晌,他才长舒了口气,松开了攥紧的拳头低声自语:“不够啊,差的太远了!打小那杂毛老道就教我要趋利避害,没把握的事儿不让干呐,若现在去了,怕是要把他气的从坟里蹦出来骂娘啦!”

“咕噜!”一声腹内闷响,陈景云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反身回了道观。

自打练了这《黄庭内景经》之后,陈景云的武功修为日渐增长,今日更是窥得了武学之真谛,进阶绝顶高手之列。

加之他有灵气辅助,想来此时便是十几二十个全盛时期的灵猿子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了。

可是随着练功日久,他这肚皮却是越发的不禁饿了。

以他以往的饭量,一锅饭食吃上一天不成问题,犯起懒来对付个两天也行。

现在倒好,一锅白饭数样菜肴就只够他一餐用的,还只是个半饱。观中倒是不缺米粮,可是入冬前贮存的干青蔬菜、腊肉熏肠早被他吃的一干二净了。

他又不忍叨扰山下村户,如今已是连着吃了几天的咸菜就白饭了,再让他吃啊,怕是就快要吐了。

陈景云自然知道近日自己食量大增的原因,这《黄庭经》的筑基之法,正被他练到了收纳灵气壮大内腑的层次,五脏六腑得了灵气滋养,诸如耳聪目明、身体轻健、呼吸更绵长、爆发气血更猛烈、供给耐力更持久等等好处自是让陈景云感到欣喜。

可这壮大了的内腑,就好比山猫长成了巨虎,早前一只田鼠便可充饥,如今却要每餐吃上一头肥猪了。

“怕是要等到开辟了中丹田达到筑基小成,使得周身灵气充盈到可以反哺时,这饮食上的烦恼才能解决吧。”陈景云心里估摸着。

看着面前饭桌上的白饭咸菜,陈景云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嚼蜡般的吃了一锅白饭,猛地心头火起,一脚踢翻了身边的长凳!狠声道:“道爷我今晚要吃肉!”

想要吃肉,自然要向深山里寻讨,今年大雪封山的早,雪又比往年积的深厚,一脚踩下就能直没腰间,寻常猎户早已进山不得了。

不见了猎人,这山里的山鸡野兔、獐狍虎豹自然是尽情的折腾,浑不知饿急了眼的煞星已然要磨刀霍霍的进山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陈景云在道观里翻箱倒柜,竟真被他翻出了一套似是老道特意为他制办的精致劲装。

一番鼓捣之后,除了把绿色的英雄巾扔在一旁,其余尽皆被他穿戴在身上。

但见镜中人,身着青黑色紧身衣裤、足踏牛皮步云履、腰缠藕丝束腰带,粗麻的绑腿、精铁的护腕,外着熊皮大氅、熟羊皮的酒囊随意的系在腰间。

再配上他刀削斧刻般颀长的身形、玉石雕琢般白皙的俊脸,啧啧!好一位江湖俊杰!

整治妥当后,陈景云一边撇着嘴腹诽老道对绿头巾的骚包喜好,一边也不停留,跳过了道观的高墙,来在了后山矮崖边,一个纵跃便没入了山间薄雾之中。

陈景云是愉悦的,是从未有过的愉悦,放空了心神整个人似是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感知延伸的更远,灵力把控的更精准,呼啸着奔行于无边无延的苍山林莽之间,灵力运转,周身血气沸腾,一步十丈,足下却只留下浅浅的印痕。

如此奔行了五六十里,陈景云终于停下了脚步,释放了压抑许久的情感,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连提升了的武学境界也都稳固了几分。

师父临终无所求,惟愿他这弟子能够平安喜乐

“哼!没有你在一旁啰里啰嗦,小道我不知过的有多快活呢!”想起杂毛老道,陈景云不由轻哼了一声。

日薄西山,所获颇丰。活捉了三只呆头呆脑的山鸡,震晕了两只痴肥的野兔,掌毙了一头不开眼敢跟自己斗狠的粗壮山猪,竟还踢翻了一头花豹。

陈景云嘴里哼唧着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曲子,身上背着山鸡野兔手里拖拽着花豹山猪来在了一处泉眼边上。

汩汩清泉夹带着水汽,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的清冽。

他在泉边寻了块空地,内劲勃发间掌力一吐,空地上丈许方圆的积雪便被一扫而光,之后一拳击断了身旁酒坛粗细的老树,胡乱将碎木拢到一处升起火来。

见火焰升起,他又抽出绑在小腿处的匕首,轻一用力便割下一条粗壮的猪后腿,剥皮刮油清洗干净便架在火上熏烤,片刻后香气四溢。

他也是个讲究的,又在随身的口袋里翻出香料盐巴均匀涂抹一番,边吞咽着口水边等到猪腿烤到外焦里嫩,这才开始大快朵颐。

“呼!舒坦呐!”长吐了一口酒气,陈景云斜倚在身旁的断树上舒服的直哼哼。

一条五六十斤的烤猪腿下了肚,愉悦的可不只是精神。

这山猪平日里东拱西拱的,也不知吃了多少芝草黄精,因此血肉之中自有精华沉积,如今自己壮大了的脏腑在消解食物之时,竟能将一丝丝精气分离出来融入气血之中,使人只觉暖烘烘热熏熏的很是好受。

陈景云灵机一动,以意念引导一丝精气,想要将其纳入丹田气海。

气随意动,那缕精气初时在经脉中运行的很是顺畅,哪知方入丹田,丹田内往日如臂使指的灵气竟然自动分出了一丝,围着精气绕了两绕,就如同当家大妇见了新进门的小妾般,来了番品头论足,然后只一缠,便把那一丝精气消解于无形了。

陈景云立时无语,心说:“你不接纳便不接纳呗,大不了我外面去养,至于一棍子打死么?”

见事不可为,也不纠结,放任内腑消解分化出的精气散于周身气血之中,又调息了片刻方才长身而起。

酒足饭饱后自然要干正事,陈景云可没打算只带着这些猎物就回去。

他把山猪花豹野兔拖在了泉边麻利的拾掇,腌臜之物随手扔了一地,任那血水顺着溪流渐去渐远,后又将拾掇好的猎物堆在场中,山鸡则被拴在一旁任其扑腾。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他则纵身一跃上了身侧的一颗巨树,寻了个粗壮的枝杈,熊皮大氅一裹,假寐了起来。

原来小道士贪心不足,竟然做起了渔夫,想要来个愿者上钩。

第五节 深山寒夜恶客临

月上中天,深山之中虎啸狼嚎之声不绝于耳,场中遍地的血腥之气不知引来了多少食肉猛兽的窥探。

然野兽自有警觉,见场中情景诡异,似是直觉到了莫名的危险,于是皆驻足不前潜藏观望,一时间周遭寂静无声,只有场中几只山鸡正自扑腾得欢。

终于有受不住诱惑的了,最先跳出来的是一只花斑猞猁,那猞猁身形矫捷,自树上一蹿而下不带半点声响,它也不去扑咬山鸡,只在腌臜堆里一口咬住了山猪那肥大的心肝,将头一甩,便把那坨血淋淋之物甩在背上,而后“蹭”的一下蹿上了巨树,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了。

陈景云眯着眼睛看的一乐,心道:“这个倒是机灵,看样子是当惯了贼偷的,可惜太瘦了些,也罢,今日便放你一马。”

有了前面猞猁的得手,其余潜藏的猛兽哪里还能忍耐的住,只见“唰!”“唰!”“唰!”十几道黑影接连自树丛之中蹿了出来,直扑场中的血食!原来竟是十几匹潜藏在左右的铁背青狼。

陈景云见了心头大喜,这铁背青狼的背脊处有一撮硬毛,用来制作毛笔最为耐用,给学堂里的小崽子们用来练字,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下也不迟疑,自树上纵身而下,之后身影一闪,“砰!”“砰!”几声闷响传出,十几匹青狼应声毙命,死状凄惨。

任你铜头铁背,又怎敌得过这煞星一拳?

“嗷——!”地一声虎啸自左近传来,陈景云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斑斓猛虎自林间一跃而出!

但见猛虎这一跃足足有一丈多高,身在半空便爪牙曲张凶相毕露!乍一落地,仰首咆哮,俯视场中,王霸之气尽显!

那猛虎释放够了气势,随即环视场中,之后呆愣一下,尾巴上的硬毛不觉根根竖起!

这几匹铁背青狼是它的老对手了,方才见群狼纷纷掠出,猛虎也紧跟着一跃而起想要分吃血食,哪知只是一个纵跃的功夫,与它缠斗多年的老对手就已经个个脑浆迸裂横尸当场了!

野兽本能,哪还顾得上什么王者风范,猛的把身一扭,夹起尾巴返身就逃!只是——为时晚矣。

陈景云笑眯眯的把虎皮、狼皮还有之前的豹子皮捆成一捆,一股脑的堆在篝火边。

之后坐在那里烤弄着刚刚吓死了的山鸡,心里盘算着:“狼皮该给村中的老人做几床褥子,这东西最是隔潮,虎皮就给孩童们做成小靴子小手套,省得整日里疯玩手脚冻得红肿。

豹子皮就给二蛋,他来年要娶李大丫,皮子正好当聘礼,只是虎鞭要不要也给他呢?嘿嘿!这个回头再说”

正自盘算间,脊背倏地一挺两耳微动,几十丈外竟有细微的破风声传来。

陈景云心中暗想:“这深山老林雪厚寒重之地,便是经年的老猎户也难到达,莫非今日自己是偶遇高人了不成?”当下只作不知,继续在火上烤弄着山鸡。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穿皂色锦衣,披着腥红斗篷,腰悬长剑的魁梧壮汉自树后转出,那汉子面膛黝黑,浓眉豹眼,阔鼻大口,生的倒是有些威仪。

来到了火堆近前,壮汉眼中淫邪狠毒之色一闪而逝,轻咳了一声,对着似是被惊到了的陈景云微一施礼,指做兰花抿嘴笑道:“叨扰了小兄弟,所谓相逢既是有缘,你看这更深寒重的,不知奴家能否在你这里烤一烤火,顺便讨些吃食呢?”

听闻此言,陈景云惊的是头皮发麻寒毛乍起!

“啊呀!”一声,向后一个跟头翻出三丈多远!抖着手,指着壮汉颤声喝骂:“何、何方妖孽?道爷面前你休要卖弄!小、小心我打出你屎尿来!”

喝骂间,便连另一只手里拿的烤山鸡都抖落在了地上。

这也不能怪陈景云一惊一乍,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暗夜中忽地走出一个身高八尺,铁塔般黝黑的壮汉,将那铁杵子般粗黑的手指做出兰花状,嗲声嗲气拿捏着声音对你说:“奴家跟你有缘!”换做是谁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那壮汉听得陈景云喝骂,面上立时露出狰狞之色,兰花指指着陈景云狞声怪笑:“嘎嘎!小兔崽子找死!本尊见你生的细皮嫩肉俊俏可人,本想与你亲近亲近,你竟敢出言不逊!既然自己找死那也怪不得旁人了,一会看我如何摆弄的你欲仙欲死嗯?啊——!”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壮汉扭捏的声音戛然而止,那黑壮的身体被陈景云一拳击的倒飞出十几丈远,“噗!”的一下镶嵌在了一株巨树之中,眼瞅着是活不成了。

小道士犹自不解气,四下里寻摸到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块,对着壮汉的尸体运足了力道丢了过去!又听“噗!”的一声,那壮汉的脑袋就像被重锤捣中的西瓜,刹时嘿!

那壮汉也是倒霉催的,他原是苍山福地中的修行之人,本有着练气七层的修为,怎奈资质普通筑基无望,心有不甘之下练起了偶然得到的一本专精采补的魔道功法。

谁知习练的不得法,虽然有了筑基初期的修为,可是却心性大变,平日里不男不女嗜杀成性,专以蹂躏摧残少男少女来取乐,近日因为不小心触了一个大派的霉头,几经生死逃到了天南之地,一番劫掠之后躲进了苍山之中暂避风头。

今日身上所带不多的灵石用尽,无法继续修行,便想着冒着风险到山下去掳掠几个少年男女回来修行取乐,不想在这里遇见了陈景云。

本以为是一场猫捉老鼠的好戏,哪里想到竟然遇到了煞星。

陈景云方才着实吓了一跳,刚满十七岁的小道士,以往接触的都是慈祥的长者,淳朴的村民,何时见过如此诡异之人?初时还以为是遇见了化了形的山魈,大惊之下乱了方寸。

待到仔细观瞧之后却才发现,那人虽然凶相毕露且嘴里越说越是不堪,却也只不过是个令人作呕的活人罢了,思及自己方才的窘态,立时俊脸一红,又感受到那人浓烈嗜血的杀机,陈景云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就在那壮汉仍自口出恶言待要出手之时,小道士足下一蹬,力从脚起,平平的一拳递出,却是用上了生平最强一击!

这一拳却比白日里演练之时更加的内敛,不见灵气狂涌,不见气血沸腾,不闻筋骨鸣响,竟连一丝劲风都不曾带起。

可就是这平平的一拳,先是击碎了壮汉的护体灵气,旋即又击破了他的护身软甲,就这般突兀的印在了壮汉的胸口,仿似这拳头本就该在那里一般!

那壮汉低头看着印在胸口的拳头先是一愣,然后便被怒涛般狂涌入体的拳劲搅碎了五脏六腑,震断了全身骨骼,只来得及惨嚎一声便就一命呜呼了。

打死了登门的恶客,陈景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胸口烦闷欲呕。杀人毕竟与打杀野兽不同,小道士白皙的俊脸在篝火的掩映下莫名的变换

如此过了半晌,小道士终于长出了口气,对着地上狠吐了一口唾沫,恨声道:“呸!也不过如此!”

强自忍着恶心,一脸鄙夷的打开了方才从大汉怀中掉落的黄绢包裹。只见包裹之中裹着一沓天南国的金银兑票,也不知这腌臜货抢劫了哪处世家钱庄,另外还有两本书册,一册薄的名为《姹阴功》,一册厚的名作《乙木心决》。

见是两本功法,陈景云立时来了精神,什么恶心烦闷皆被丢在脑后,借着火光研读了起来。

第六节 我自修我道

才将薄册看了一会儿,陈景云便“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似是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甩手就将这本《姹阴功》丢入火中,弃之如敝屐。

这功法邪恶之极,讲的竟是要人在行那床笫之事时,强取它人元阴气血炼化,用以提升自身灵力的粗鄙法门,内中种种不堪入目的手段看的小道士面红耳赤。

另一本《乙木心决》倒是本正儿八经的修行功法,其中记载着木灵根修行者从练气到筑基的修行法门,特别是开篇对修行界的简要概述使得陈景云如获至宝!

学道修行,求得真我,去伪存真。

古之修真者借地、水、风、火四大假合肉身,修那不死不灭之真身,功成之后脱去凡胎,挣脱天地桎梏,得证真如,是为真仙。

然修行道远,行路艰难,从古至今修得真如的又有几人?

后来有那求真无门的修士另辟蹊径,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借丹药灵石之力突破修行瓶颈,而后也能凝聚金丹,孕育元婴,最终显化元神。

练至高深处虽不能挣脱天地桎梏成就那不死不灭的真仙果位,却也能在这一方天地中做个长生久视的陆地神仙。

加之此法速成,又可调动天地灵气为己用,举手投足间皆有大威能大法力!一时间修行者们趋之若鹜,舍了艰涩的修真之法,都来修这陆地神仙的法门。

修的人多了,五花八门的修仙功法也就渐渐的被创了出来,修之者逾众。

修行界为作区别,便将不“修真”者统称为“修仙”者。

陈景云手中拿的《乙木心决》便是千年前一位修仙大能所创,虽然他手中的只是上半卷功法,里面却详实地记述了木灵根修者如何从练气初期修炼至筑基后期的一应法门。

记录之详尽,让陈景云看得乍舌不已,心说:“便是一头山猪照着修练,想必也能有所成就吧!”

只不知那镶在树里的壮汉若能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会不会气的再死一回。

对于修仙者有诸如练气几层几层、筑基几层几层的划分陈景云倒是能够理解,无非就是以身体收纳灵气的多寡来做区别。

而练气与筑基之间的境界差别也不难明了,也无非是类似一流武者与绝顶高手之间的差别罢了,这也是他晋身绝顶高手后对境界之间的一种体悟。

让他疑惑不解的却是这灵根之说,譬如身具木灵根的修者,吸纳木属性灵气可以使修行事半功倍,若是吸纳金属性灵气却会事倍功半等等。

“这是何故?自己在《黄庭经》中也习到了内练五行的法门,知晓这内腑之中的肺肝肾心脾,分属金木水火土五行,也就是说,人身生来皆有五行。

他行功时,但凡灵气皆是来者不拒,从来不用费力区分,怎地还有人偏要单拿出一种加以修炼呢?

需知五行本就相生相克,就如同木桶盛水,盛水的多寡要取决于最低处的木板,只有一块木板高出桶沿又有何用?能多装水么?”陈景云对此很是不解。

他此时修行尚浅,自然不知这《黄庭经》的霸道之处就在于此,管你何种灵气,但凡入我体来皆要为我所用,我若不用你时,那便是根本看不上你!

这一点,在之前陈景云丹田灵气绞杀精气时,就已经有了端倪。

而陈景云的修行之所以能够突飞猛进,其根本缘由正在于此。

不过不解归不解,多想无益,因为有更大的困惑正等着陈景云呢。

陈景云刚刚了解了如今修行界的大概门道,无非是修真与修仙的区别。

方才他在恼羞成怒之下,全力一击打死了一名修者,现在想来,便是只用出五六成功力,想要打死那人也该不难。

可见他自从修习了《黄庭经》后,一身所学已经超出了寻常武功的范畴多矣。

“可是自己这功法怎地跟这‘修真的’与‘修仙的’皆不挨边呢?

那修真讲究的是要蜕去凡胎得证真如,那修仙则讲究孕生元婴显化元神,走的都是最终要舍弃皮囊的路子。

而自家这功法却是要练那内外合一之法,对这皮毛骨肉血看得极重,大有彼之砒霜吾之蜜糖的意思呢?”

闷头想了半晌,陈景云忽地摇头哧笑一声:“小道我自修我道!像如此高深的问题,还是等道爷我成了真正的高人之后再去想吧。”

此时天已破晓,陈景云收拾心情准备返回道观,可是见了一地的猎物却又有些发愁。

一时贪心呐,这猎物猎的稍稍多了些,不好携带。

抬头不经意扫到了犹自镶嵌在树中的残破尸体,又自狠啐了一口!

“咦?有法子了!”

陈景云抽出匕首反身一挥,寸来长的匕首猛地吐出丈许长的寒芒,寒芒一闪,便斩断了旁边一株三人合抱粗细的巨树。

之后小道士手中匕首翻飞,取了巨树中间最粗壮的一段,刮去树皮,挖空树心,片刻之间,两丈多长宽五尺有余的巨大树舟便做好了。

将猎物、皮毛整齐堆放其中,又寻了些枯藤捆绑结实,而后呼啸一声,足下微一用力,便推着巨大独木舟急驰而去。

身后雪地上留下巨蛇过境般蜿蜒的痕迹。

半日之后,两道剑光自西南方向沿着巨树之冠破空而来。

途经陈景云昨日猎场之时,剑光一顿,一对白衣男女自飞剑之上纵落场中,而后一掐剑诀,指尖微挑,宝剑锵然归鞘。

只见来人,男子是个年约四十许的中年人,身材健硕,目光凌厉,狭长的面颊上带着些许风尘之色,足一沾地,一对鹰眸便开始不停的扫视全场。

那女子三十许的年纪,生的俏脸白嫩、体态丰盈,此时白皙的脸上虽然略有疲态却也显出了一番别样的风情。

二人皆身着月白色道袍,头挽道髻,背负长剑,腰间环佩叮当,一派道门高士风范。

那女子见到场中遍地血污不由秀眉微蹙,开口对那男子道:“封师兄,如此血腥污秽之地看之何用?还是赶紧回山复命要紧。”

男子也不应声,轻咦一声,将目光直直定在前方,女子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猛然间看见那镶嵌树中的残破尸体,也不禁惊呼了一声。

二人对视一眼,晃身来在了破烂尸身所在的树下,那女子眼尖,一眼瞧见了挂在尸身腰间一并被嵌在树中只露出半截的长剑。

只见她素手遥遥的一张一抓,口中轻喝一声“摄!”,那被嵌在树中的长剑便带起大块血肉破树而出。

男子眉头一挑,把手一指,将带着血肉的剑身定在空中,待二人看到剑柄处露出的“破风”二字时,女子竟然面露喜色,惊喜叫道:“破风剑!是那丁权恶贼!”

那男子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嗯了一声,近前仔细查看那残破尸体。

这一查探不打紧,那男子的面容却由初时的笑意转为一脸的凝重。

查探间似是想到了什么,最后竟然面露骇然之色,身形一顿,猛地回身看了一眼那血腥场,神色更是大变!

大叫一声“不好!”

剑指一弹,背后宝剑锵声出鞘,揽住身边犹自迷惑不解的女修的细腰,将身一纵,携着女子踏上剑身。

随后一道紫色剑光冲天而起,向着东北激射而去。

却说这对仓惶遁走的修士,原是距此东北八千里外,剑煌山乙阙门外事堂的掌令修士,此次接令下山,就是为了缉拿魔道修士丁权。

怎奈这丁权不但狠辣而且狡猾的紧,二人一路追杀未果,竟被他逃到了天南之地,又一个不慎失了他的踪迹。

之后那丁权每日昼伏夜出收敛气机,师兄妹二人硬着头皮在这天南之地的山林之中寻了半月有余,竟然未见其踪迹。

眼见令期将至待要回山交令领罚,却不料在此处发现了那丁权的残尸,二人自然大喜过望。

只是那封姓修士为人机敏,一番探查之后,发现这丁权竟是被人一拳轰的脏腑尽碎、骨骼寸断,便连成名兵刃都没来得及祭出,便就一命呜呼了!

这一下惊的他是汗透脊背,心说:“这丁权虽是靠着邪法提升的修为,但好歹也是筑基期的修士,如今在天南之地被人不声不响的一击毙命,那么出手之人的修为?

——嘶!便连筑基后期的师尊怕也不是对手!”

想到此节,再一看那杀人之后还要击碎头颅的手段,当即认定,杀人者不是魔道高手便是妖魔之属!

又回头看一眼那血腥遍地的空场,更是暗道不妙:“若是魔头尚未走远,自己身为乙阙剑修自不畏死,但却不能让师妹跟着遭难。”

当下哪里还敢停留,拉着师妹急遁而走。

第七节 斩不断的凡尘

第七节斩不断的凡尘

陈景云自然不知道他的一番手段竟然吓退了人家筑基期的师兄妹。

径自哼着小曲,推着他那巨大的独木舟往伏牛山蜿蜒而走。

路上又打死了几只不开眼的野兽,独木舟内的猎物已经装的满满当当。

午时路过牛家村,便将木舟留在村外,带着几张皮子和一些猎物交予柴老敢分派,也算是给村户家改善伙食了。

其间自然受到了村中长者“可不敢再进山了!”、“太莽撞了!”之类的埋怨,更是惹得柴婶子哭了一场。

陈景云最怕柴婶子的眼泪,因为柴婶子只要一哭起来,就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停的,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不得已,只好温言安慰,说自己近来武功大进,应该快有乡府里的武教头那般厉害了,因此即便进山也不会有事。

众人想到乡府里民防教头武坤那粗壮的体格,再看看陈景云略显清瘦的身材,纷纷不信。

陈景云无奈,寻摸了一圈,见水井边上有一个两百来斤重的石碾子,走上前去单手抓起,又在空地轮了两圈,这才得到了众人的信服。

之后哭笑不得的陈景云在一众孩童崇拜的目光中,施施然回山去了。

回山之后将猎物或腌制或冷藏的忙活了一番,看看又是天近黄昏,摸着有些聒噪的肚子坐在灶膛边发起愁来。

“师父在世时也是个嘴馋的,自己每日里鼓捣些好吃的哄老人家开心自然应该。

可是如今自己练功到了紧要处,若是内腑壮大之前还能对付一二,现在却是食量大增,又知道了肉食对气血筋骨的好处,每日更应该多吃一些。

无奈自己又总是分身乏术,总不能将每日的光阴都用在料理吃喝上吧?”陈景云边在心里想着,边用内劲催动灶膛里的火焰。

白炽的火焰狂吐,炖的大锅里的肉块上下翻滚。

一锅好肉下肚,陈景云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任那熏熏然的暖意游走全身,懒懒的仰视着屋顶。

“有些日子没打扫了,屋角处竟然挂上了蛛网,看来明天又要收拾一番,不想干呐!”陈观主愁情满怀

之后两个月里,陈景云当真忙碌的紧。

除了练功、教书、料理吃食之外,还要操着他那巨大的木舟入山狩猎,诸多杂事缠身之下,自身境界虽然彻底稳固了,进境却缓了下来。

忽的一日心浮气躁,吃罢饭食也不去练功,斜卧躺椅神游物外。

过了多时,陈景云慵懒的翻了个身,眼角不经意的扫到了被他忘在脑后随手扔在木案下的黄绢包裹,那包裹敞开一半,几张大额金票正露出了黄灿灿的一角。

陈观主见此先是一愣,之后猛地一拍额头,有计较了!

“嘿呀!自己怎地也是这闲云观的一观之主,更是连修仙者都能打死的大高手,怎可为了些许杂事耽搁了修行?

这闲云观庙堂低矮,想必师父他老人家也嫌现在的供奉堂太狭促了吧?

看来是该到了扩建的时候了,扩建后的道童仆役却不是也该招募一些?”

这陈观主的闲懒病犯了,立即就给自己找出了理由。

总之闲云观需要扩建,扫撒童子需要收几个,仆役也要招募,会做饭的优先!

小道士深感此事事关重大立即身体力行。

用手轻按躺椅,人便腾身而起,带着自那恶汉身上得来的金银兑票,只几个纵跃就下了山去,来到柴老敢家细说此事。

“啪!”的几张千两的金票拍在柴老敢面前,这个老实巴交的采药人哆嗦着看着上面的钱数瞠目结舌,只感一阵头晕目眩,又觉身在梦中。

老天爷爷呀!一辈子见过的银子加起来也没有一百两吧!眼前这些可是几千两黄金呐!

“柴叔,反正这事您跟村正爷爷商量着来,正殿要建的气派,那是门面。

供奉殿要建的敞亮,好让师父住的舒坦。

演武场要建的足够施展,哦对,厨房是重点,主要是灶台要大

我这几日会将草图画出来,准备好了便开工吧,总之要把新的道观建的比现在大个十几倍就是了。”

陈景云不理柴老敢吃惊的表情,在一旁捧着粗瓷大碗,吸溜着茶水后笑眯眯的说。

“云哥儿,这些银钱都用来盖道观呐?”柴老敢也跟着猛灌了两口茶水,哆嗦着手,指着桌上的金票艰难问。

陈景云闻言笑道:“是啊柴叔,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还、还有?”

柴老敢闻言又是一个激灵,心说:“这灵猿仙师也不知给云哥儿留了多少家当,果真不愧是一代高人!”

恰在此时,老村正拄着拐杖颤巍巍的推门进来,二人忙起身让位。

老村正毕竟见过些世面,听柴老敢把陈景云要花费几千两黄金扩建道观的事情讲了一遍,略微吃惊后,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泛起的笑意就再也止不住了。

孩童般高兴地拍着桌子连连说好。

又听说陈景云这几日便想开工,就用粗糙的老手抓住陈景云的手哄小孩般道:“莫急莫急,云哥儿要修道观就修道观,明日便打发人到乡府里预定最好的工匠师父,乡府的不行就到县府去找。

山里石料、木料什么都有,不值几个钱,也可以开始采办,明日就把村子里的憨货都打发出去伐木。

哼,一个个都闲出屁来了!待到开春就动土,一定建个比现在大个十几倍的!”

陈景云听老村正说完,一拍脑门,嘿嘿讪笑几声。

心说:“是啊,哪里有大冬天建房的呢?这不,惹出笑话来了,自己却是有些思虑不周了。”

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懒病犯了,火急火燎的想要找人伺候,片刻都等不了了呢。

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哄孩子似的老人,陈景云心中叹息:

“这段时间该是把这老头子担心坏了,瞧这脸上的老褶子,眼瞅着又深了几分。”

他自然知道老头子在担心什么,陈景云近来每每下山授课,老村正都要盯着他看上许久,好像眼前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后生,不定哪天就会不辞而别了一般。

陈景云也是无奈,随着对《黄庭经》的修炼日深,他无论怎么收敛气机,又无论怎样的与平时行事一般无二,可在把他当做自家子侄的柴家人眼里,还是感觉到了陈景云越发的与这牛家村的格格不入和疏离了。

陈景云今日之所以大张旗鼓的要扩建道观,一方面是因为不欲让日常的杂事耽误了修行,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安抚柴家人的心。

也是心之所系吧,斩得断的是神仙,斩不断的是凡人,陈景云自认做不得神仙,也就只能在这凡人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

又与老村正和柴老敢商议了一些细节,陈景云又把几张金票揣在怀中告辞离去。

不是说小道士抠门信不过旁人,而是他这大额的金票便是在乡府里也兑换不得,只能在县府广元票号才能兑出金银。

老村正本想等到积雪稍化后,组织村中猎户屠夫等一众青壮同去护卫钱财,不过却被陈景云拒绝了,只说自己有办法解决。

此事还是亲力亲为吧,往返县府七百里,普通村民怕是要走上七八天。

陈景云自己嘛,今晚踏月而行,个把时辰也就到了。

今夜恰逢十六月圆,银辉洒满乾坤,雪地倒映苍宇。

小道士借着月光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踏雪无痕逍遥前行,翩翩然似是神仙中人。

只是谁能想到神仙一般的小道长,此刻心里的小算盘正打的那是噼啪乱响:

“到了县府兑了金银,先要到人牙子处买几个机灵的童子,平日里扫撒浆洗用得上,牛家村的小崽子们自己可舍不得使唤。

仆役必须找酒楼里的厨子,对,还得找个裁缝铺的伙计,缝缝补补的也不能总是麻烦柴婶子。

要是能请一位教书先生去给皮猴子们授课就好了,不对,是必须请一位!为了自己以后的好日子,哪怕用金子砸也要砸来一位!”

想到美处,身法似都比以往灵动了几分,灵气流转,气血运行的畅快,不到半时辰已经行了半程一百七八十里。

行在旷野小路,不觉间想起师父那次也是唯一一次带自己去县府的情景。

也是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吧,为了采办给自己启蒙的书籍以及笔墨之物,师徒二人连夜赶路,那时师父尚有三四分功力在身,单掌可毙虎狼、跺脚能裂巨石,自然不惧夜间的猛兽。

陈景云偷懒,赖在师父背上不肯下来,灵猿子使坏,便给他讲那狐仙鬼魅的故事,陈景云虽然吓得哇哇乱叫却也着实听的过瘾极了。

“嘶!自己那日误以为那变态壮汉是山魈化了形,所以才乱了方寸,现在想来自己怕不是也有所谓的童年阴影了吧?”陈景云摇了下头,好笑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古怪想法。

明月当年照此路,此路今昔无旧人。

感慨间小道士无心再去赶路,见前方土丘上长了颗歪脖子老树,于是纵身斜倚在粗丫上,解下羊皮酒囊灌几口烧酒,之后直愣愣的看着圆月出神。

第八节 忠仆义主

明月当空,陈景云摇头晃脑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鼓捣出几句应景的诗来,翻来覆去的就两句记忆中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在树上伸了个懒腰,想到还有正事要办就要起身继续赶路,就在此时,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陈景云运足目力观瞧,只见百丈外一骑青骢马正在放蹄狂奔,马上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士,将两个七八岁的孩童紧紧地护在身前,身后不远处数十名黑衣人正在纵马急追。

“彭老三!我李放敬你是忠心护主的好汉子,不忍坏你性命!如今你的主子已死,只要你交出两个小杂种,我保证放你离去!”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对着前面的血衣骑士高喊。

那被叫作彭老三的骑士也不答话,狠抽了几下胯下的青骢马,马儿吃痛,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你他娘的找死!”为首的黑衣人见状怒骂了一句,把手向前一挥断喝一声:“放箭!”

身后的黑衣骑士纷纷弯弓搭箭,“嗖”“嗖”“嗖”箭雨如蝗!

三人一骑之上的彭老三听闻身后追兵高呼“放箭!”心中暗自叫苦,若只他自己一人,利箭袭来之时或隐于马腹或纵身跃,起总有办法躲过,可如今两位小主人就在怀中,这叫自己如何躲闪?

心说:“罢了!我彭仇一生不负于人,今日死则死矣,只是可怜家主唯余的这点骨血今日也要断绝了!”当下伏低身子将两名孩童死死护住!

“咯咯!小弟莫怕,一会儿只疼一下我们就可以见到爹娘了!”怀中的孩童似也感觉到了死亡临近,生的粉雕玉琢的女童倏地附在男童的耳边轻声笑道。

“阿姐!我不怕疼!”同样生的唇红齿白的男童此刻紧绷的小脸上竟露出一抹坚毅之色!

彭老三听得身下两个小主人的对话立时心如刀绞,狂吼一声:“贼老天!你没长眼睛呐!”眼角处竟流下血泪来。

眼看着利箭将至,那骑士已经在闭目等死,却不意“呼——!”的一阵狂风吹过,本来等着箭雨及身的三人加上正在疾驰的青骢马,竟被怪风吹的向一侧平移了三四丈远,恰好躲过了利箭的覆射!

青骢马立足不稳向一侧倾倒,马上三人则被一股柔力托着跌在了一旁的雪地上。

待三人回过神时,只见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的青衣道人负手立在几人身前,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如水的月华自他背后洒落,照的他整个人似乎都泛着银光。

“真不怕疼吗?打手板怕不怕?”青衣道人拂落男童肩上的碎雪笑问。

“不怕,我背不出书时彭三叔也总打我手板,可我从来不哭!”男童见青衣道人生的好看,笑得又亲切,便拍着小胸脯大声回答。

青衣道人笑着点点头,又对女童柔声问:“小丫头,你会打扫房间吗?洗衣服会不会?”

“莫小瞧人,囡囡的衣物早就自己洗了,而且在去年就能帮着娘亲收拾房间了!”女童也不怕他,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青衣道人,只是说到娘亲时大滴的眼泪簌簌落下。

“嗯,是个好孩子。”青衣道人摸了摸女童脑袋柔声安慰了一句。

正说话间,身后的一众黑衣骑士小心翼翼的围了上来,个个目露惊异之色。只因刚刚的情景太过诡异,众人只见青影一闪,本应被射成刺猬的三人一马竟然凭空消失,再看时已在三四丈外了!

众人心中惶恐,暗说莫不是狐鬼显灵了不成?

虽然人人惊诧莫名,但是碍于城规森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还是为首的黑衣人先开的口,只见他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道长有礼了,我等是黑云城主‘遮天手’柳无衣的帐下铁骑,此番下山只为聂家这两名余孽,还望道长行个方便,黑云城上下感激不尽!”

听闻此言,那青衣道士缓缓转身,面上却是一脸的鄙夷,口中不屑道:“黑云城?一听就是土匪窝子,柳无衣么?却不知是哪里的穷酸?”

那首领脸上阴晴不定,挥手制止了身后一众黑衣人的鼓噪,强压怒火沉声又道:“凭道长刚才的手段,我与兄弟们自认不敌,敢问道长仙乡何处?能否将道号赐告在下?我等也好回去禀明城主以图后报。”言语中威胁之意尽显。

青衣道长听闻此言,眼中精芒一闪,反身驱赶苍蝇般地将手一挥,喝了句:“不知死活的东西!滚远点!”

挥手间劲气激荡,就如狂风扫落叶般,把那首领连同骑在马上的数十名黑衣人震的口吐鲜血,一齐倒飞出五六丈远,随后摔在雪地之上生死不知了,原地只留下数十匹战马兀自呆愣愣的打着响鼻。

那道士回过头来,冲着张大嘴巴双眼里冒着小星星的两名孩童笑着眨了下眼睛,之后对着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彭老三问道:“你想必就是娃儿口中的彭三叔了,会教书?能给孩童启蒙么?”

“小的、小的原是落第的秀才,倒、倒是粗通文字,可以启蒙。”那彭老三颤抖着身子结巴的回答。

这里要单独交代一下这彭老三,彭老三本名彭仇,出身大户之家,家中行三,原本是个醉心功名的读书人,可惜自打中了秀才之后就再无寸进。

一次无意间在一本藏书中发现了一篇拳谱,好奇心起便习练了起来,哪知习练之下竟一发不可收拾,只觉得修习武艺比那枯坐案头埋首文章快活何止百倍,于是弃文从武,自此踏足江湖。

后来浪迹江湖时,受了华阴府武贤庄庄主聂政的救命之恩,于是许身为仆拜进了武贤庄。

那聂政与他意气相投,本要与他结为异姓兄弟,他却抵死不肯,只以仆人自居,聂政无奈,便让他做起了武贤庄的大管事。

这彭仇在庄子里过的惬意,每日里或与聂政及其门徒切磋武艺,或教导庄中子弟习文识字,每日里心情畅快,武功竟也达到了二流武者的境界,只在聂政夫妇之下。

今次武贤庄遭逢劫难,聂政夫妇自知必无幸理,率众门徒拼死抵抗之时,将一双儿女托付与他。

彭仇也是果决之人,当即断发立誓,誓要拼死护得小姐少爷周全,之后就带着九岁的聂婉娘和七岁的聂凤鸣自密道出逃。

连日来三人晓伏夜出,专捡荒僻的小路行走,如此躲藏数月,今日途经苍耳县时,本待补给些肉食干粮就走,不料却在路上遇到了追兵。

打斗之中,彭仇拼着受伤,硬是抗了那黑衣首领的一击,之后夺得马匹,带着两个孩童死命奔逃。

只是且战且逃之下马力渐渐不支,眼瞅着主仆三人就要丧生箭下,好在老天开眼,救星忽至!

“天!这该是什么样的高手?那追击自己三人的黑衣人中,有几个功力还在自己之上,特别是那黑云城的马军头目李放,更是一只脚已经跨入一流武者之境,远非自己能够匹敌!

可是自己眼中难以匹敌的一众人马,在这年轻道人手中就像是被驱赶的苍蝇般,只在挥手间就倒飞出去滚落地上生死不知了!乖乖!便是神仙怕也不过如此吧!”彭仇结巴的回答完青衣道士的问话心中惊骇的想。

此番出手救人的自然是陈大观主,他虽隐在树上却能明察秋毫。一边感慨彭老三的忠义无双,一边也为小小的人儿临危时的表现暗自喝彩!

将村里几个比较出彩的孩童在心中与这对姐弟略一比较,立时羞恼,牛家村里的泥娃子跟人家一比那就没法看了!陈小先生心中恨恨,打定主意回去后要好好收拾收拾牛家村的小崽子们。

只是牛家村的孩童何其无辜?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陈景云听完彭仇的回话心中有些欢喜,心说:“莫非天意如此?”

看着身前崇拜之色溢于言表的孩童,和痴愣愣不敢吭声的彭仇,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三人今后有何打算?可有落脚之处?”

一声轻咳惊的彭仇猛地回过神来,听得问话不禁悲从中来。

“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将两名孩童推在身前口中哽咽道:“回仙长的话,小人今已身受重伤,自知命不久矣,只是小主何辜?竟要受那孤儿之苦!求道长怜悯庇佑我家小主人,小的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言罢顿首于地呜咽不止。

陈景云方待说话,就听“哇!”的两声大哭,姐弟俩同时伏在彭仇背上大恸,嘴里不停哭喊道:“彭三叔不要死你答应爹娘要照顾我们的!”一时间主仆三人哭作一团。

陈景云心中感慨他们主仆情深,方要上前安慰,不意女童忽地停止了哭泣,一把扯下颈间挂着的一面精巧的墨色玉牌,捧在手中高举过头,抽泣道:“求、求道长救我彭三叔!”

男童闻言也是有样学样,在颈间也扯下一面相似的玉牌递了过来。

身后的彭仇见此情景立时面露焦急之色,大喝一声:“少主人不可!”便要起身,哪知身形刚起一半,猛地一口鲜血喷出老远,之后委顿于地昏死了过去。

第九节 血月当空必出妖孽

男童见彭仇吐血倒地,当即又是扑倒大哭,却不意被女童一把扯着衣领拽了起来,劈手夺过弟弟手中的玉牌,娇喝一声:“跪下!”之后姐弟二人双双跪在陈景云面前。

陈景云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逝,越过二人,搭手探了探彭仇的伤势,这彭仇伤的着实不轻,五脏有些移位,内中淤血甚多,换做寻常大夫怕是真要束手无策。

不过这却难不倒陈景云,他修的灵气最是能滋养内腑调理元气,度了一道灵气护住彭仇移位的脏腑,之后在其后背一拍,灵气暗吐,只见昏迷的彭仇身体一震,之后一大口淤血喷出,竟然五脏归位淤血尽散了!

姐弟俩看着脸色依然苍白但是呼吸却渐渐平稳的彭仇,立时喜形于色,望向陈景云的目光更加的灼热。

看着跪在地上仰着小脸的姐弟二人,陈景云嘴角微一上扬,口中略带玩味的道:“你二人先别高兴的太早,你们彭三叔的伤势只是被我暂时压制,能不能活命还在两说呢。”

男童听的大急,方要哀求,女童却抢先开口道:“求道长好人做到底,只要能救回我三叔性命,囡囡愿把家传的宝物献给道长!”

“哦?你们这彭三叔可是不好救呐,区区两块玉牌就能值得我耗费气力救人么?”陈景云眼中玩味之色更浓。

一旁的男童见陈景云不信,连忙接口:“这玉牌乃是仙家之物,里面有大玄机,是我家祖宗传下来的,怎地不是宝物?”

女童也在一旁饮泣道:“便是因为此宝我聂家才惨遭灭门,我三人也才被追杀至此,请道长明察。”

“如此说来倒真是了不得的宝物了,你二人当真舍得给我?”陈景云温声问询。

“舍得!”姐弟俩异口同声道。

陈景云暗自点头,心说:“小小年纪便能如此重人轻物,当真不凡。”

“那贫道倒要好好看看了。”伸手接过女童手中的玉牌仔细观瞧。

只见那两面玉牌皆有小儿巴掌大小,色呈墨绿通透异常,倒是难得的美玉,只是不见铭文也无纹理,不晓其中有何玄机。

“咦?若真如小童所言,此物该是修行中人所留,那便不妨运灵气一试。”陈景云心念一动,便运起一股灵气注入手中玉牌之中。

那灵气咋一注入,两块玉牌立时寒光大盛,一段名为《玄霜真决》文字猛地浮现在陈景云的识海。

正品味时,却听见“咔嚓!”“咔嚓!”两声玉牌碎裂的脆响。

“这个——,唉!”陈景云看着手中碎裂的玉牌,心中一阵羞恼,这是他的灵气太过霸道,又不知深浅拿捏的不好,一下将人家的玉牌给涨碎了。

他本心中喜欢这对姐弟,有意收入闲云观,先做道童,之后再看机缘,可是如今无意中坏了人家的宝物,又得了人家的功法,这却不是他本意。

虽说这玉牌中记载的可以修到结丹期的水系功法并不被他看在眼里,但也绝不是世俗中的寻常武林势力可以拥有的,一旦为人所知,难免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在聂家怀璧其罪因此物被灭门的惨事中,就可见一斑了。

“这事儿弄的,理亏了啊,且再看看这对姐弟的心性吧。”陈景云俊脸之上窘色一闪即逝,仔细观瞧姐弟俩的表情。

这对姐弟乍看玉牌碎裂,先是“啊!”地惊呼出声,脸上惊异惋惜之色溢于言表,旋即女童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喜色,似是对宝玉碎裂很是欢喜却又强自压制,男童脸上虽然惋惜却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看着跪在身前大眼睛直直巴望着自己的一对金童玉女,陈大观主心中叹息:“事已至此,罢了!”

“我乃伏牛山闲云观观主闲云子,今日虽是无心,却终究坏了你姐弟的宝物,玉牌既是两面,我便为你等做两件事情,其一便是救活你们彭三叔,其二可收你二人之中的一人为徒,至于收谁,你们自行决定。”

之后背过身去不再理睬,嘴角却微微的上翘。

“哇——!”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声自女童小小的口中发出,似是要将压抑许久的情感全数爆发出来一般!

哭了一阵,猛地将跪在身旁犹自焦急的幼弟搂在怀中,哽咽道:“小弟!道长答应了!快!你快快拜师!”

“阿姐!我不拜!要拜也是你拜!”

“啪!”的一声,女童一巴掌打在弟弟脸上,虽然面露疼惜之色,口中却厉声道:“混账东西!你是聂家独子,你不拜谁拜?跟着道长学好本事,将来好为爹娘报仇!快拜!”

说罢将男童的头强自摁在地上,乞求道:“求道长收我弟弟为徒!”

不料男童却是执拗的紧,一下挣开姐姐的手,挺起身来对着女童哭喊道:“阿姐拜师才对!爹爹说过,你的资质胜我十倍,你来拜师将来才能给爹娘报仇!”

女童疼惜的看着执拗的幼弟,方待说话,却见弟弟苍白的小脸上一个巴掌印已经清晰的浮现,一时间悲从中来,一把将弟弟搂在怀中痛哭起来。

陈景云此时背对着姐弟,面上露出不忍之色,他是有意试探二童的心性,一试之下,知道姐姐乃是心思玲珑之人,弟弟则是个朴实坚忍的,更可贵的是,姐弟二人皆重情重义懂得取舍,虽经劫难心中却有坚持,如此心性着实令他满意。

也知道不能再过逼迫,于是转过身来温声道:“都好孩子,你们两个这便叩头拜师吧。”

姐弟二人哭声戛然而止,齐齐回头望向陈景云,两张挂满泪水的小脸上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好了好了,你们彭三叔已无大碍,我欲收你姐弟二人为徒,还不叩头拜师么?”陈景云展颜一笑就如明月乍现。

姐弟俩如梦方醒,知道道长方才是有意试探,两张小脸立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忙恭恭敬敬的给陈景云叩了九个响头,寒气凛然加之心情起伏的厉害,二童的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礼毕,陈景云将手微抬,一股柔力将姐弟二人扶起,便在原地升起一堆篝火,将昏迷的彭仇安置在火堆旁。

此番收徒虽然仓促无奈,另有补偿的意味,但这两个小人儿却着实令陈景云喜欢,问了两人姓名年岁,九岁的聂婉娘自然为首徒,七岁的聂凤鸣为次徒,至于道号之类的,还要等业有小成之后再说。

将两名弟子拉在身前,先是分别度了一道灵气过去,用以稳定二人心神,之后细细问起二徒被追杀的缘由。

姐弟俩得了灵气滋养,片刻之后苍白的小脸上便有了一丝红润,身体也不再发抖。

聂婉娘口齿伶俐,将她一家因为两块玉佩惨遭黑云城灭门,再到主仆三人如何被追杀至此的事情一一含泪道来。

诉说间,姐弟二人不时拿眼看向几丈外一众不知生死的黑衣人,目中皆有狠厉之色。

陈景云摸着偎在自己身侧的两个小人儿的小脑袋,心中喟叹:“小小年纪心中所藏仇恨便比自己这当师父的还甚,这闲云观不如改成仇云观得了。”

对那一群黑衣人,陈景云并未下杀手,一来他又不是嗜血的魔头,二来不知个中缘由,因此只是以罡劲将一众人等震晕。

片刻后,众黑衣人相继转醒,个个面露骇然之色,有心逃离,怎奈骨软筋麻动弹不得,见陈景云几人就坐在不远处的火堆边说话,一个个皆委顿于地瑟瑟发抖。

陈景云转头看了众人一眼,回头对二徒沉声道:“仇人在此,可要为师现在就将他们灭杀当场?”

姐弟二人对望一眼,没有半分迟疑的坚定道:“徒儿想要手刃仇人,望师父成全!”言罢抬头望向陈景云,眼中竟然泛起血红之色。

陈景云见此心头大震,急忙环视四周。却不知自何时起,不论远处的山峦还是周遭的林木亦或身侧的人物,皆被染上一层红晕,抬眼看时,只见向西稍斜的圆月已经悄然转为血红之色!

师父曾言,血月当空必出妖孽呐,看着自己身前的两个徒弟,陈景云心头大悦,心说:“妖孽好啊,好妖孽!”

当下长身而起,对着身侧二徒朗声道:“好!我闲云观并无门规,今日便有了一条,那便是护短!

入我门墙自然由我护佑,你二人年纪尚幼不得沾染血腥,今日自有为师出手。

既然想要手刃仇敌,那么黑云城便留待日后你等自己动手吧!现在且先看为师手段!”

对这动辄灭人满门的一众盗匪,陈景云的确起了杀心,言罢身形一动,但见身影一闪复又归位。

姐弟二人眼中迷惑之色刚起,却见数丈外的一众黑衣人个个闷声倒地,眼看着没了生机。

姐弟二人心中感激,齐齐拜伏于地,口中哽咽不止。

陈景云也不阻止,让他们将连日来压抑在心中的悲愤抑郁之气尽数发泄出来,直至两个弟子哭的累了,这才任姐弟俩伏在自己膝上沉沉睡去。

用手抚去两个小人儿脸上犹自印着的泪痕,陈景云不禁感慨缘之一字的玄妙。

道家本就讲究机缘,若无今日他的一番心血来潮连夜赶路,又哪来的与聂婉娘姐弟相遇之事?他虽爱惜姐弟俩的人才,但却没有收徒之意,毕竟他自己此时也还未到加冠之年。

怎奈他又无意中坏了人家的宝物,为做补偿这才收了二人为徒。

现在静心想来,一切似乎都是缘分使然,而陈景云自己便是聂婉娘、聂凤鸣和彭仇三人的机缘吧。

第十节 彭仇是全才

彭仇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胸腹间有一股暖意在缓缓流转,暖流过处让他周身上下四肢百泰尽皆舒爽。

半梦半醒间方自享受了一会,忽地忆起少主人与自己的处境,猛然“啊!”的大叫一声坐起!

环眼处,就见身前明晃晃的一簇篝火,隔着火堆,那青衣道人正盘膝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而两个小主人此时正一左一右伏在道人膝上,仔细看时,只见小主人面色红润睡的香甜,并没有被他方才的大叫给吵醒,而自己几人周遭数丈方圆竟然寒气难侵。

彭仇是个心思敏捷的,忆起自己昏死前小主人献宝的举动,反观自己已是痊愈的伤势,又看到小主人与那道长如此亲近,联想道长初时的问话,心中立时有了明悟。

知道自己主仆三人该是得了庇佑了,只是可惜主人那传家的宝物

心中虽然可惜,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反身跪倒就要对道人施叩拜之礼。

方要叩拜,周身却被一股柔力包裹,这个头是无论如何也叩不下去了,既然无法下拜,彭仇只得直起身来隔着火焰小心的候着,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言语。

“婉娘与凤鸣已被我收入门下,如今已是我坐下亲传弟子。至于你,便做我闲云观的执事吧。”陈景云笑的亲切,语气却不容置疑。

彭仇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忙躬身施礼,道了声:“遵命!”

陈景云脸上笑意更浓,示意不要打扰二童安睡,低声吩咐彭仇去收拢四散的马匹。

东方鱼肚白时,二童相继醒来,见了流在师父青衫上的口水各自羞赧无地,待又看到彭仇在忙乱的收拢马匹,纵跃间身形敏捷更胜从前,不禁齐齐大喊一声:“三叔!你好啦!”

便冲上前去抱住彭仇不撒手,两张小脸上挂满欢喜,回头望向师父的目光更加的崇拜。

陈景云在一旁微笑不语,任他们主仆三人叙话。

日上三竿,留彭仇自己在原地照看马匹并处理黑云城贼人的尸体,师徒三人则来在了苍耳县城。

陈景云一手牵着一个换上了干净皮裘的粉雕玉琢的弟子,飘飘然走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引得行人纷纷让路,有的更是驻足观望啧啧不止,实在是如此人才平生不曾见过。

师徒三人不理众人的惊叹,先到钱庄兑了小额的银票,又到县府最大的酒楼大吃一顿,对于师父的饭量二童看的是咂舌不已。

用过饭后,再闲逛了一阵,买了些日常用度之物,将装着衣衫布料等物的大包裹背在聂凤鸣身上。

聂凤鸣小小的身子背着偌大的包裹,虽说不重,却被街上之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臊的小脸通红,惹得聂婉娘在一旁咯咯直笑。

聂凤鸣待要反抗,却被师父瞪了一眼,直接把话给吓了回去,只得跟在师父和姐姐身后亦步亦趋。

陈景云本待将会手艺的仆役一并招募,可是转念一想,如今这闲云观只有巴掌点地方,将将容纳四人已是极限了,于是便打消了念头,一切待新观建成再说。

午时来到城外,便如来时一样依然不走官道,一手牵着一个徒弟,口中闲话当年,足下却不停顿,施展身法施施然似慢实快向来处赶路。

二徒一边听着师父悠悠的讲述闲云观的往事及由来,一边不时仰头看着师父刀削般俊美的侧脸,眼中尽是孺慕之色,又看到周围林木不断掠后,自己师徒三人踏着白雪就如在云上飞驰一般,不觉心中郁结之气尽数消散。

待看到身侧的一只肥鸟扑棱着翅膀急飞,却又始终追不上自己师徒三人时,少年人的天性终于得以释放,一串串清铃铃笑闹的童音飘散在午后的旷野间,格外动听。

一个时辰之后会合了彭仇,见他已经将一地的尸体料理妥当,三十多匹健马被他用绳索连在一起,此时正自低头吃着冒头的枯草。

陈景云不禁点头,他很满意自己新招执事的办事能力,不由夸赞了几句,弄的彭仇如少年般扭捏不已,惹得师徒三人一阵大笑。

之后让彭仇自己用了些干粮清水,一行四人便四人双骑的往牛家村继续赶路,只是因为要驱赶如此多的马匹,只得慢悠悠的行进,于是便在路上问询彭仇一些江湖中事,以此打发时间。

彭仇当了闲云观的执事,对陈景云的畏惧之心大减,观主询问自然是知无不言,加之他胸中有几分墨水,又是个口才好的,便将这山外红尘中的种种娓娓道来。

陈景云听的津津有味,他对山外的了解皆是出自师父之口,但那毕竟是十七年前的老黄历了。

就如最近十几年崛起于江湖的什么,幽冥阁“人屠子”申平、暮雪山庄“白衣”暮如雪、樊楼“小刀”幽幽儿等几大高手,陈景云就不曾听灵猿子讲过。

倒是有一个是昨夜知晓的,便是那黑云城“遮天手”柳无衣。

待问起老一辈高手时,彭仇第一个说起的竟然是当年的天榜高手“通背拳圣”灵猿子,言那灵猿子当年以一套通背猿拳横扫天南武林无敌手,只可惜后来不知所踪云云,言语间尽是敬仰之意。

“是师祖啊!”坐在陈景云身前的聂婉娘也在侧耳倾听,待彭仇说到此处时,先是一愣,之后兴奋的大叫起来,之后仰着小脸看向师父。

身侧并骑而行的彭仇身子一震,面露不敢置信之色,此时坐在他身前的聂凤鸣也自反应过来,扭过身子对他大声道:“三叔!师父在回时路上与我和阿姐讲了,老祖师的道号就是灵猿子呐!”。

不理会激动不已的三人,陈景云面容沉静,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说起师父在山外时的往事,追忆间目光朦胧,西山的晚云似是变成了师父那张挤眉弄眼、卖弄自夸的丑脸。

“啧啧,拳圣呢,不在你的武林里好好的称王称霸,跑去修行界作死作甚?害的你徒弟为了给你报仇每日里食不甘味您呐!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陈景云在心中埋怨了师父一阵,见三人皆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便收拾心情,对二徒点头道:“不错,彭仇口中的通背拳圣便是你等故去的师祖,你等日后要勤习武艺,莫要堕了你们师祖的名头。”

二徒见师父肯定,连忙点头称是,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不过在一侧同样听的激动的彭仇,此时心中却有了一丝疑惑,心说:“咱家老祖师当年虽然拳法通神,确实是当世第一的高手,但要做到如观主这般挥手间强敌败亡,怕也万万不能吧?”

虽然心有疑惑,但他是个知进退的,知道自己只是仆役身份,有些话是不能问的,当下只在心里为小主人能够拜得名师而高兴不已。

陈景云自然看出彭仇的疑惑,也不理会,见此时天色渐暗,恰逢左近便是一处冰封的河湾,就让彭仇在河弯处寻了块开阔之地将马匹圈在一处。

他自己则故技重施,一掌拍烂一颗老树,吩咐二徒将碎木归拢架起火堆。

之后来在河边,挥袖震碎坚冰,少顷便有乌压压的游鱼挤在破冰处换气,陈景云挑那肥大的摄了八九条出来。

二徒见师父抬手间便有活蹦乱跳的大鱼跃出水面,直在一旁兴奋的拍手跳脚。

估摸一下应该够吃了,便就停手,此时彭仇料理好马匹赶了过来。

他倒是好眼色的,不待陈景云吩咐,便抽出短刀麻利的将大鱼刮鳞去尾,不片刻收拾妥当。

大鱼架在火上烤的外焦里嫩香气四溢,引得陈景云不禁再一次对彭仇刮目相看,心说:“这个执事收的值,为人忠义懂得进退且不说,单就能教书这一点便让自己满意极了,现在一看,便连吃食也会摆弄,全才呀!看来厨子也不用雇了!”

可怜犹在一旁忙碌的彭仇不知,他自己此时已经有了管家、教书先生、外加厨子的头衔了。

一顿饭吃了足有半个时辰,初时是彭仇伺候师徒三人吃喝,待聂婉娘和聂凤鸣吃的小肚圆鼓后,就变成了二徒一仆伺候陈大观主了。

吃到最后,陈景云不舍的将剩下的半条烤鱼递给了饥肠辘辘的彭仇,又将白日里买的一囊好酒扔了过去,彭仇见观主终于吃饱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就着美酒大口的吃喝起来。

第十一节 闲云观中添新人

酒足饭饱之后,闲话了一会,二徒便偎在一旁沉沉睡去,陈景云灵力运转,周遭数丈方圆依旧寒意不侵。又与彭仇讲了几句,之后闭目调息,一夜无话。

翌日午后,几人终于回到了牛家村,马队进村引得一阵鸡飞狗跳,村众见了陈景云带回的三十多匹健马,皆是惊叹不已!

概因如今这世道,骏马良驹要么被官府掌握,要么便在世家大族或是江湖门派手中,寻常百姓便是再有钱也是买不到。

陈景云怎会知道这些?只是觉得这些马匹不错,虽说对自己并无用处,可也能值不少钱呢,小家子气一犯,自然要将马匹赶回村里交给村民,他自己只留下那匹青骢马。

之后随便应付了几句,不理众人的好奇,带着二徒一仆进了柴家后院抓挠起吃食来,毕竟吃饭最大嘛。

陈观主不知道庄稼人对大牲口是何种的的喜爱,村中也多有拉车犁地的挽马,只是那些挽马与他带回的健马一比似乎就成了驴子。

老村正此时正在祠堂进香,在得知陈景云带着不少马匹回村后,立刻拄着拐杖往家走。

待见了如此多的良驹时激动的老脸涨红,颤巍巍的俯下身子,一匹匹的查验,查验过后更是眉开眼笑,都是没骟过的好马啊!伺候好了明年就能诞下十几匹小马驹,用不了几年村中又能多出一个大进项!

看了眼一群正踮着脚往自家院中巴望的村户,老村正气恼的将拐杖往地上用力一顿,喝骂道:“全都杵在这里作甚?一个个憨货又都等着分现成的呐?

告诉你们,这回的马匹不分了,全都圈到西山草场去,要找人专门伺候,将来的进项大半要交到观里去,道观扩建完了用钱的地方多了!一个个的就知道占观里的便宜,明天进山伐木的家伙式都备齐了吗?”

只是这回众人并未如他想象般的轰然散去,乱糟糟的答应了老村正后,仍踮着脚的张望,更有几个半大小子竟然趴上了墙头。

老村正心说:“好哇!这是贪心不足要造反呐!”方待怒骂,一旁的一个粗衣青年忙躬身道:“村正爷爷息怒,云哥儿要扩建道观咱们有哪个敢怠慢的?一应物式早就准备齐整,只等明日进山了,至于这马匹,自然是您老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个敢有异议?”

老村正见李家三小子说的有条有理,对自己也很恭敬,心想这书到底是没有白读,神色缓和下来,开口道:“嗯,你倒是出息了不少,那你们还围在这里作甚?”

李三小连忙答道:“村正爷爷,您老刚刚回来的晚,未见云哥儿领着两个童子和一个汉子进了您家后院,我们只是在这里好奇罢了。”

老村正听李三说完心中也是好奇,回头要问柴老敢,却没寻到儿子儿媳还有孙子的影子,耳中却听到后院传来了童子清脆的笑声,还有柴二蛋呼痛的叫喊,这二蛋估计又被他娘拧耳朵了。

陈景云在与柴家人说笑的时候,院外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中,知道马匹之事处理完了,就引着用过饭的俩个弟子和彭仇来到院外与众人正式见礼。

“村正爷爷,各位叔伯,这对姐弟是我此次下山收的弟子,姐姐名唤聂婉娘,弟弟唤做聂凤鸣,以后若在村中顽皮胡闹了,您老和众位可要多多担待啊!婉娘、凤鸣还不上前见过长辈。”陈景云笑着对老村正及众人微一躬身道。

聂婉娘拉着聂凤鸣依着师父的吩咐,给老村正及一众村中长辈见礼,姐弟俩落落大方,言语也甚是得体,立时引来一片夸赞之声。

老村正见此情形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似是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午后,一样的脆生生的童音、一样的粉嫩嫩的小脸、还有一样的乌溜溜转动的眸子,只不过那时是陈景云一个,现在却变成了两个小小的人儿了。

感慨间心中欢喜,上前抓住二童的小手,口中连声道:“好!好!都是好娃娃、都是好娃娃”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了。

待二徒见礼完毕,陈景云又给众人介绍彭仇,待说到彭仇乃是正儿八经的秀才出身,今后便接替自己教授童子们课业时,周围之人尽都倒抽冷气,老村正更是激动的急忙便要对彭仇施礼。

彭仇见状,却是把脸都吓得白了,心说:“我地个亲娘嘞!这是要我的命啊!”连忙抢身上前,一把扶住老村正。

之后一揖到底,惶急道:“长者饶我!在下虽是秀才出身,如今却是观主的仆从,万万不敢受您的礼!”

老村正听完一愣,扭头看向陈景云,见到陈景云点头,方自相信,这礼自然是施不成了,心中却甚是自豪,心说:“还是咱家云哥儿厉害,便是秀才公也能收为仆从咧!”

又想到今后村中孩童就要由秀才公亲自教授了,立时又激动起来,忙把众孩童唤上前来拜见新师,丝毫不理一旁一脸郁闷的旧师陈小先生,就似甩掉了一个破落户,众人皆感好笑。

交代完毕,陈景云又与众人玩笑几句,便带着弟子和彭仇告辞离去,临走时特意让彭仇将几坛子村中酿的粗酒系在马背。

四人一马缓步登山,陈景云一手拉着一个徒弟,口中不时讲述几件自己当年在牛家村胡闹的趣事,引得二徒嘻笑不止。

跟在身后牵着青骢马的彭仇见此情景不禁眼眶发酸,心道:“观主乃是神仙中人,少爷小姐如今拜在了观主门下,怕是这天地间再没有人能伤害分毫了,将来大仇也必能报得,老主人当可安息了。”

盏茶功夫四人行至山顶,就见一座不大的道观安静的卧在那里。道观修建的普通,灰砖红瓦,丈许高的院墙,略显斑驳的棕漆木门,木门顶端,一块用山间柏木雕成的匾额高高的挂着,其上笔走龙蛇的书有三个大字——闲云观。

陈景云推开木门一步迈入,身后的三人忽地觉得整个道观都一下子鲜活了起来,原本平凡的道观在主人踏入的一瞬间没来由的多出了一种淡然舒适的味道,令人迷醉。

引着几人进入正殿,吩咐二徒叩拜师祖,自己也自叩首祷告一番。礼成后,吩咐彭仇将几间厢房收拾出来以供三人居住,之后便放任二徒自行玩耍不提。

是夜,正殿之内烛火一夜未熄。

彭仇一早起来打扫之时,见到灵猿仙师画像前的蒲团边上,有几个老大的酒坛摆在那里,酒坛之中却是空空如也,正自咂舌观主的酒量惊人时,就听得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传入耳中:“彭仇啊,怎么还不去做饭?记得肉要多煮一些”

第十二节 扩建道观

雄鸡报晓时,鲁大匠便唤醒了还在熟睡的几个徒弟。

一番麻利的洗漱之后,几人出了借宿的小院,径往牛家村中的饭堂走去。

饭堂中早有几个忙碌的妇人将一盘盘码的小山似的白面馒头端到桌上,又有几桶冒着油花的肉汤摆在桌旁。

此时饭堂中已经来了不少人,一众精壮汉子和半大小子们赤裸着上身吃喝的畅快,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有几个淘气的孩童捧着大碗做贼似的围着汤锅转悠,专等妇人们不注意时在锅中翻挑肥肉片子吃,一旦被妇人们逮到,就会被扭住耳朵在屁股蛋上抽打两下,再被逼迫着吃几大口青菜才能了事。

老远看见鲁大匠师徒几人来了,吃饭的众人皆大声的打着招呼,鲁大匠面露笑容,对着众人抱了抱拳,便领着四个徒弟坐在专门为他们留出来的一个空桌旁吃喝了起来。

吸溜了一口鲜美的肉汤,感受着热汤入腹的舒坦,鲁大匠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满意的看了眼身旁埋头猛吃的四个老实的弟子。

感受着饭堂中众人发自内心的喜悦,鲁大匠对那位俊逸的不类凡人,却又有些狡黠的年轻观主不由得再次刮目相看。从没见过哪家道观能让一地百姓爱护至此的,京城外的皇家道观承天观也不成。

想到自己被他遣人用一副空架子的道观扩建图给诓骗了来,心中又不禁一阵气恼。

却说这鲁大匠本就是苍耳县人,年轻时随着师父走南闯北参与修建过很多显赫的寺庙道观,之后青出于蓝,在北地几个州府的匠人行当里那是拔了尖的,乃是大师级的人物,因此才敢称呼为大匠。

去岁,见惯了世事沉浮、庙宇兴衰的鲁大匠遣散了一众仆役弟子,携老妻返回苍耳县养老,身边只留下四个关门弟子,等闲已经不再出手。

这一日,在自家宅院之中品着香茶、逗弄鸟雀的鲁大匠忽闻弟子来报,说是闲云观有位姓彭的执事来访,要谈扩建道观之事。

鲁大匠思忖一阵,实在没有想起那闲云观是哪座山上的哪座庙,就要让徒弟去将来人打发了了事,他可不是随便哪个小门小户都能请得动的。

正与弟子说话间,院中忽地传来一阵清爽的笑声,随后有人朗声道:“鲁大匠,且先莫要忙着拒绝!”

鲁大匠讶然,向门外看时,只见一个中年道人不知何时已立在院中。那道人看着三十许的年纪,身材高瘦,清瘦的脸上带着一抹书卷气,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很有神采。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鲁大匠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心知此人不凡,于是将那彭执事迎入厅内奉茶。

不想二人一番交谈下来竟然越聊越是投机,那彭执事每每恭维一句,皆能搔到鲁大匠平生最得意处,心情大好之下耐不住那彭执事的再三请求,便答应帮忙指点一下他带来的观宇扩建图。

那图在桌上缓缓打开,鲁大匠初时不甚在意,待那图纸全部打开后,鲁大匠细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

那图中所画的建筑与方今天南国的各类道观寺庙皆大相径庭,其建筑风格之奇、布局之巧、沟通之妙无不让痴迷建造的鲁大匠拍案叫绝,各建筑之间相互关联的手段让他大开眼界,显然此图乃是出自名家之手。

观瞧良久,鲁大匠越看越是欣喜,心说如此建筑若是交到寻常匠人手中,怕是不免明珠暗投难显其中神韵。于是当即拍板,接下了监造的活计,以此作为收山之作方才不负他的一身所学。

不想来到这伏牛山后,见到了那位设计此图被自己认为是行当里的名家之时,鲁大匠不禁目瞪口呆。

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生的俊美绝伦的年轻道人,带着一对嬉闹的童子施施然的来跟自己打了个招呼,直言此图便是出自他手,图虽然画出来了,但是如何建造他自己却是一窍不通,因此只能请鲁大师放手施为了。

之后狡黠一笑,领着童子径往后山去了。

想到此处,鲁大匠恨恨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白面馒头,为了想通那图中建筑的个个紧要关节处,自己连日来可真是殚精竭虑熬白了最后一绺子黑发,可恨那年轻观主却再不曾露面,端的不为人子。

今日便是正式动土开工之日,想到一座天南国从未有过的精美道观就要在自己手中慢慢建成并开一代先河,鲁大匠心中少有的泛起一阵激动。

此时山脚下的打谷场中,到处堆满了归各类石材木料,被柴二蛋搀扶着的老村正,正将手中的乌木拐杖东挥西指,指派着上百个吃过早饭的外村劳力干活,满是褶子的脸上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

都是本乡本土的,老村正也不吝啬,吃喝皆是一样的大白馒头加肉汤,每人每天还有三十文的工钱,这些人每日里只要负责将粗重的石材木料运到山上即可,别的什么也不用管。

至于道观的建造,那是只有自己牛家村人才可以参与其中的,其它一个外人也是不让用,当然,鲁大匠师徒几人除外。这是老头子的坚持,别人哪敢说半个不字。

看着百十条壮汉低眉顺眼的各自忙碌起来,气喘吁吁的老村正才在柴二蛋的搀扶下坐在一个青石墩上歇息。

眼瞅着日头升起,抬头看了一眼吃过早饭扛起工具已经上到半山腰的村民,老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拍了一下陪在自己身边的孙子那壮实脊背,打趣道:“二蛋呐,你跟大丫成婚后可要抓紧生娃子嘞,到时候就让娃儿拜在云哥儿门里给他当徒弟,想来咱老柴家在云哥儿那里还是有这个脸面的!”

柴二蛋听了爷爷的话,身高七尺的壮小伙子立时羞了个大红脸,扭捏几下回了两个字:“嗯呐!”

“柴爷爷放心,我看大丫是个好生养的,成婚之后只要二蛋多多努力,定然能早日给您生个大胖重孙,我到时呢一定把孩子收入门下,这个您老大可放心。”

陈景云拖着他那堆满野物的巨大木舟在山脚处转出,木舟后面聂婉娘和聂凤鸣一边卖力的帮忙推着,一边探出脑袋不停地对柴二蛋挤眉弄眼的做着鬼脸。

老村正见了陈景云,立时高兴的哈哈大笑,却羞的柴二蛋一下蹦了起来,扔下一句:“俺去山上帮忙了!”便跑的没了踪影。

陈景云陪着老村正闲聊了一阵,言到昨日里无事便带着两个弟子到深山中转了一转,猎取到了一些肉食,正好给众人加菜,之后一把掀翻木舟,将其中的野物全都卸在打谷场中。

老村正对此见怪不怪,对着村内招呼一声:“来几个取肉的!”片刻便有十几个粗壮妇人带着一众孩童喜滋滋的过来忙活。

这番情形直看得场中忙碌的一众外村汉子称奇不已,心说那木舟里的野物加起来怕不下千多斤,只看那木舟过处留下的深痕就知道了。

这闲云观里的景云哥子他们也都是认识的,也没见他身上有多少肉啊,怎地力气如此的大呢?

都是一些憨直的庄稼汉子,只是见了陈景云的力大,却未曾想过那木舟中十数只山中猛兽可是寻常人一夜就能够猎取的?

第十三节 乡间嬉戏二三子

告别身负监工之责的老村正,陈景云带着两个弟子在村子中闲逛,与忙碌着整治午饭的一众妇人谈笑几句,又板着脸训斥了几个淘气的皮猴子,陈小先生的威严岂容无视?

牵着聂婉娘和聂凤鸣的小手,师徒三人缓步村中,感受着春日里牛家村散发出的独有的安宁与祥和。

就这般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村东祠堂,看着祠堂边上的几棵歪脖子老树,陈景云不由触景伤情。

杂毛老道曾经说过,他当年就是在此地捡到了犹在襁褓中的自己,听说自己被杂毛老道捡到时非但不哭不闹,竟还冲着他咧嘴一笑,或许便是这一笑,定下了这一世师徒父子的情谊。

对于自己的身世,十数年来陈景云竟然从未有过探究之意,便连问询之心也不曾起过,他此生姓陈名景云,老父姓陈,道号灵猿。

聂婉娘似乎察觉到了师父起伏的心绪,小手不禁在陈景云的大手中用力握了握,陈景云感受到了手中传来的力道,不由得回过神来。

自己这弟子总是这般的敏感,心思细腻的让自己无话可说。

转过祠堂便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浅可见鱼虾,陈景云与两个弟子坐在河边打着水花。

笑着给二人讲述自己当年领着一众喽啰在此河中捞鱼摸虾的趣事,讲着讲着,不觉天已近午。

便在此时,一阵孩童嬉闹的声音自百丈外河湾处传来,入了陈景云的耳中,其中有吐气开声的呼和之声,片刻又传来交手之声,同时还夹杂着孩童拍手叫好的欢呼声。

陈景云对此不以为异,牛家村中不论男女,人人都要习练几手观里流传出的粗浅武艺,便连老村正也会慢吞吞颤巍巍的打几手拳,还会跟孙子柴二蛋交手几下,每次都要打的柴二蛋抱头求饶方止。

老村正太老了,老到生机枯萎药石无用,年前的一场风寒就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若非在他生机将要断绝之时陈景云匆匆赶到,并以灵气为他续命,恐怕老头子都过不了年了。

所谓药医不死病,陈景云的灵气终非长生药,老村正的大限怕是就在今年了。

陈景云叹息一声,带着两个弟子向孩童们习武的地方走去,闲看二三子嬉戏于前倒也不失为一桩趣事。

转过河湾便是大片的沙滩,十来个七八岁的皮猴子聚在一处,正在为场中交手的两个小子鼓噪助威。

交手的两人中,长得比别人高出一头的壮实小子是村东头程大胆家的石头,他爹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猎手,这小子尽是吃肉长大的,因此在同龄的孩子中最是高壮有力。

另一个名叫袁华的矮个子少年是村西头袁老实家的二小子,这小子可是半点都没有随了他爹的性子,七八岁的年纪已经是村里出了名的滑头鬼了。

二人一个是村东小霸王一个是村西小滑头,又有各自的几个拥护者在一旁卖力叫好,因此斗的很是卖力。

两人拳来腿往的过招,招式中竟然有了几分观中武学的影子。程石头仗着自己力大因此招招紧逼,袁华小子身形矫捷,躲闪中也能递拳反击,一时间二人斗的是旗鼓相当各自额头见汗。

陈景云来了兴致,也不上前打扰,目露笑意的带着聂婉娘和聂凤鸣远远地隐在芦苇后看着。

却说场中二人又斗了几个回合,程石头见自己久战不下似是有些恼怒,大喝一声双足用力一顿,顿足间力从脚起腰身紧绷,竟然好像摸到了一点上乘武学的发力法门,而后暴起向前,双拳递出直击袁华双肩,出招时竟然有几分暴猿扑击的意思。

袁华见程石头使出了绝招,当下不敢硬接,将身向后一仰,身体竟弯成了拱桥状,险险的避开程石头的双拳,之后单手拄地将身侧移,看准时机猛地一腿横绊,正好绊在程石头的脚裸处,程石头收势不住,一下被绊扑在地磕的鼻血横流。

看到此处,聂婉娘不禁轻咦一声,抬头看了一眼面露笑容的师父开口道:“师父啊,我看那滑溜小子身上倒有几分灵猴的影子呢。”

陈景云摸了摸聂婉娘的脑袋点头轻嗯了一声。

此时场中袁华一方的小子们欢呼一片大声为袁华叫好,程石头一方的则作唉声叹气状,场面甚是好笑。

程石头在地上爬起来后胡乱的拿衣袖抹了把鼻血,他也不气脑,对着窜的老远的袁华大声道:“袁华小子!这次是你赢了!不过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破我绝招的?要知道这可是我用两只山鸡交换,柴二叔才肯教我的法门!”

袁华在远处双手叉腰哈哈大笑:“程石头,你上次用这招打败牛憨时被我给瞧见啦!哈哈!我足足想了一天才被我想到破解之法,任你力大如牛我却能借你的力道!怎么样?输的心服口服了吧?”

程石头用手捏着鼻子瓮声道:“哼!一次输赢算得了什么,有种的话三日后还在这里,我们再比一场!”

袁华也不示弱,答应了一声,二人就各自带着喽啰回家去了。

“凤鸣,你看那程石头如何?”陈景云师徒三人见那群孩童散去了,便在河边踩着软沙继续闲聊。

聂凤鸣见了方才的比试,心头早已火热,他这几个月来每日里跟着师父和姐姐锻炼根基打熬身体,力气比以前大了不知多少。

方才见程、袁二人比试的有模有样,直恨不得方才在场中与程石头过招的就是自己,还在心中暗想:“若换成是我,定不会像袁华那般只会躲闪取巧,一定硬碰硬的分个高下。”

现在听见师父问话,聂凤鸣思索了一下,回道:“师父,我观那程石人虽憨直,做事却不失大气,再看他的招式,显然也是学了咱家的功夫的,倒不失是一个好的对手。”

陈景云听着聂凤鸣老气横秋的回答心中好笑,便在他的后脖子处轻拍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一旁的聂婉娘听了师父和弟弟的对话,仰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师父一眼。

时至午时,陈景云腹中已经传出饥饿之感,便要携着二徒施展身法去后山结庐处,去吃彭仇应该已经备好了的大餐。

却在此时,忽见一个小女童拖着装满了衣物的大木桶费力的向河边挪来。

这孩子陈景云自然认得,女童名叫季灵,原本住在七十里外的马家屯,因为父母在两年前得了重病死了,因此被他三叔季德接到了牛家村抚养。

季德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三十多岁尚未娶妻,平日里虽然对季灵这侄女极好,但因为为人粗笨所以不善表达。这小季灵生的娇小,只有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总是扑闪扑闪的甚是灵动。

此时季灵也看到了正在沙滩悠闲漫步的陈景云三人,看着陈景云一手一个的牵着聂家姐姐跟聂家哥哥,大眼睛中忽然就有了泪光。

不过还是强笑了一下,上前道了声:“景云叔好!聂姐姐、聂哥哥好!”之后便继续费力的拖拽着木桶向河边走。

聂婉娘最是见不得女娃受苦,不待陈景云说话便一下窜了过去,一手提起木桶一手拉着季灵的小手,二人一边低低的说着什么,一边向着不远处用来洗衣的青石台走去。

陈景云对着聂凤鸣无奈的耸了耸肩,聂凤鸣有样学样的也做同样的动作,陈景云又好笑的聂凤鸣的后脖子处拍了一下,便带着他来在一块阴凉处。

师徒二人等的无聊,便给聂凤鸣讲解了一些功法心得。

半个时辰之后,聂婉娘帮着季灵洗好了衣物,又把季灵送回家中,待折返到师父和弟弟身边时已是眼眶泛红,之后几次欲言又止。

陈景云无奈又宠溺的用手指点了点聂婉娘的额头,示意她不必说话,自己已经尽知她意。

第十四节 斜倚清风参明月

伏牛山后山之上有一处山泉飞瀑,距离瀑布约么百丈外结了几座草庐。草庐背靠青山面向鸣潭,周遭绿草争春,夜里溪流潺响,微风过处自有山花漫卷,松涛震时任那云聚雾散。

晚膳时分,陈景云师徒加上彭仇四人围在一张粗实的木桌旁用饭。

一番吃喝下来,聂婉娘姐弟虽然早知师父食量惊人,却仍不觉暗自咋舌。

陈景云看着不停吐着小舌头表示惊讶的弟子,心中暗笑:“傻孩子啊,还不知为师的今日正是你们的明天。”

要说近来最为忙碌的,自然要数彭大执事。

彭仇每日里除了要打理前山工地上的一应事物,还要下山给童子们授课,最重要的则是要伺候观主大人的吃喝。

忙的晕头转向之时,彭仇每每暗骂自己为何事事皆会,若是自己不会做饭那该多好。

身形越发显得清瘦的彭仇见观主吃的差不多了,便开始捡拾碗筷,聂婉娘姐弟也跟着一起帮忙。

陈景云靠在躺椅上笑眯眯的看着三人忙碌,不时的品一口手中的香茶,神态惬意。

晚风徐来,让人感到阵阵的清凉与舒爽,躺够了的陈景云吩咐弟子自行修炼,他则一跃上了山巅。又是圆月时啊,一轮银盘倾洒了漫山的月华,时隐时现的朦胧月晕预示着明日有风。

陈景云立在山颠伸向崖外的柏树枝上,任那清凉的夜风吹拂自己,身形随着树枝上下起伏。

半年来的勤修苦练,终于让陈景云一直勇猛精进的修为遭遇了瓶颈,下丹田中灵气翻涌狂躁,早无往日的平静。修至此处,他已再无梦中的经验可以借鉴,一切只能自行摸索。

放下修行的陈景云,每日里或独自对着日升落月发呆、或循着溪流只身游走林间、又或盯着一片云朵思索、再或者带着两个弟子四处闲游。

聂婉娘几人直觉自己师父近几日有些不对劲,聂凤鸣关心的问师父是否身体有恙可要下山去寻郎中,却被陈景云在小脸蛋上狠狠的一顿揉捏,直到聂凤鸣疼的呲牙咧嘴最后嚎啕大哭方才罢手。

自那之后三人处处陪着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来陈大观主的蹂躏。

连日来的陈景云整个人好似已经灵肉分离了,躯体还在人间依着本性行事,心却已经沉浸在对武道的感悟中不能自拔了。

在彭仇的眼中,观主大人变得一切都随心所欲起来,甚至有些疯癫。

不见他时而不顾满身露水的夜宿林泉、时而又斜倚山巅狂饮高歌、还有时一整日的对着灵猿祖师的画像暗自垂泪、竟然还能对着天上的大月亮笑上半天。

最让彭仇无语的则是前日,前日观主忽然来到平日等闲不来一趟的厨房闲逛,见彭仇正在煮肉,便问了他一个问题,问他这锅中之肉在被煮之时是何感受?

听了这个问题彭仇觉得自己都要疯了,呆愣了一阵,艰难的回答观主说:“呃——观主啊,那肉或许没有感觉吧”,

观主狐疑的看了彭仇一眼却是不信,非要自己跳入锅里让彭仇煮他一煮!

这下可把彭仇吓得那叫一个魂不附体,哀嚎一声死命的抱住观主的腰不让他跳。

幸好聂婉娘和聂凤鸣闻声赶来,观主见到弟子来了,立时变得正常起来,甩开彭仇的手,宠溺的揉了揉弟子的头,又一本正经的训诫了二人几句后,才施施然的离了厨房。

只留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聂家姐弟,和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的彭大执事。

今日观主倒是正常了许多,这是劳累了一天已经十分疲倦的彭仇躺在木床上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人便进入了梦乡。

今日陈景云难得的将执迷在参悟《黄庭经》中的心神抽离了出来,因此才没有闹出前几日的笑话。

“杂毛老道在世时总说什么书读千遍其意自见,可是自得了这《黄庭经》后,自己对其中深奥至臻的法门琢磨了又何止千遍?

能有如今的境界,大半还是沾了梦中那惊云道人一世的修行体悟和半生的参悟心得的光,若是仅凭自己参详,怕是此时能够摸到些许门路就不错了。”

如此想着,心中又开始默念经文,并且不自觉的呢喃出声:

“作道优游深独居,抚养性命守虚无强我筋骨血脉盛,内息思存明光生

琴心三叠胎仙舞,羽翼已具可扶摇五行参差同根蒂,三五合气其本一

日月列布张阴阳,天七地三回相守立于明堂望丹田,驭使诸神命门开

两极运转玉珠成,出入九宫合黄庭”

陈景云心无旁骛,整个人似是与那漫天的星月融为一体,不觉间已是玉兔西垂金乌将升。

就在这圆月欲坠未坠朝阳将升未升,天地间一片迷蒙之时,陈景云在冥冥之中好像有了一丝顿悟,口中不住的叨念着:“日月、阴阳、虚实、圆融、两极”

叨念了三五十遍之后,猛地睁开双眼,俊逸的脸上尽显狂喜之色!呼啸一声仿若龙吟,将身一纵便跃入了那好似无尽的虚空里,迷茫的晨雾里一阵阵长笑传遍四野!

“哈哈哈!好好好——!日升月落阴阳交叠,洞虚圆融可纳天地!养命守虚珠玉自成,两极运转正应黄庭!真是好道理啊!实在是好道理——!”

草庐中忙着整治饭食的彭仇猛然听见观主的狂笑,手一抖,手中的半袋盐巴一下全都撒入了汤锅之中,气的彭大执事直跺脚。

聂凤鸣昨日里用功吐纳到了深夜,此时正在贪睡,睡梦中忽然听到师父的狂笑,惊得他猛地一个鱼跃跳了起来,这一下跳的太高,把头直接磕在了木梁上,疼得他“哎呦!”一声瞬间清醒,眼瞅着额头肿起了大包。

三人之中就数聂婉娘最是淡定,她这几日心中担忧师父,早早的起床,想到山顶去看看师父的情况,可别又弄的满身泥水,哪知刚刚推门出来,便听见师父畅快的笑声自空山中传来。

聂婉娘在这笑声中听出了浓浓的喜悦,心知师父定是有了大收获,不由得也跟着开心的笑了。

是日,陈景云于伏牛山中悟透了两极阴阳的奥妙,通晓了圆融天地虚室生珠的法门,之后一法通百法通,闭关半月后被他在《黄庭经》的基础上创出了命名为《九转小黄庭》的修行功法。

这《九转小黄庭》功分九转,一转至三转的功法乃是修行下丹田的筑基法门,这一阶段旨在吸纳天地灵气,锻炼筋骨气血,使得自身内外合一从而获得极强的武力,陈景云此时的修为便在三转巅峰。

而四到六转则是开辟中丹田后的修行手段,修到此境界时当可逆转先天,使肉身不垢不净内外圆融,能让中下两个丹田自成循环,因此内劲生生不息,也可使自身融入天地之中,驾驭天地灵气为己用,此时的肉身当可称之为武道之体。

而最后那七到九转的功法则是神而明之,修行上丹田泥丸宫的高深法门,主修的是识海与精神,修到九转处,当可神游万方拥有超脱天地之力。

陈景云手中拿着刚刚写成的《九转小黄庭》功法秘录,心中涌起万丈波澜。

他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浑浑噩噩间参悟出这样足以震惊当世的修行功法!

作为验证,他前日已经依法施为,果然,在他功行四转开辟中丹田时,一切都如水到渠成般的轻松,虽有些许意外,那也是因为他内心波动的实在厉害的缘故。

许是根基打的牢靠,功成之时他便有了四转中期的境界,对比之下,实力比之从前强大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拿着《九转小黄庭》秘录,对比自己早前得到的两本修行界功法,陈景云不禁心中再次狂跳,云泥之别、皓月与萤火之分!这便是陈景云得出的结论。

对那本被他琢磨了千百次的《黄庭经》,陈景云第一次生出了敬畏之心。

陈景云此时并不知道这《九转小黄庭》秘法每转到底对应着修行者的何种境界,粗粗算来,他在只修练了下丹田时就能轻易打死筑基期的修者,想来这一到三转最少也要对应筑基期的境界,而现在他已经成就了四转,那便该是对应修行者结丹初期的境界了吧?

此时多说无益,一切日后自有定论。

第十五节 时光易逝

匆匆数年一晃而过。

这一日,山路上两个道衣少年,正一前一后的抬着一根成人胳膊粗细的精铁杠子,杠子中间挂着一只半人来高,粗的吓人的大铁桶,铁桶沉重,直压的精铁杠子都成了弓形。

山路崎岖,二人呲牙咧嘴的向上费力前行,桶中不时有水花溅出。

前边抬水的,是一个约摸着十一二岁的矮个子少年,他正不时的转过头来看一眼身后的大铁桶,嘴里埋怨着:“最后一桶了吧?我说石头,你没事儿招惹大师姐作甚?害的我也跟着遭罪!”

后便那个被叫做石头的壮实少年则瞪了一眼前边的少年,不满的道:“我是你三师兄!石头石头的乱叫,没规矩!”

“是是是,我的好三师兄!不是我说你,咱那小师妹精的跟猴儿似的,单论身法,比咱俩要强吧?她自己不敢去偷大师姐的百花酒却撺掇你去,你自己去也就罢了,竟还让我给你把风。

这下好了吧,被大师姐抓个正着,用精铁的水桶下山打水哎,还要装满三口大缸,你看我这肩膀都磨破了!”前边抬水的少年小脸挤在一处继续埋怨道。

石头听完这话,也觉得上了小师妹的当,气囔囔的道:“哼,我说老四,我当时跟你说时你可是跳着脚赞成的,现在却来说我?小五办事不力没有引开大师姐,害的我俩被捉,等领完罚我俩找她算账去!”

“对,定要找小五好好算账”

正在二人商量着怎样教训自家那不良师妹时,前方石阶转角处忽地转出一个更小的道衣少女。那少女负手立在那里,对着抬水的二人挤眉弄眼,一双大眼睛灵动可爱,却不正是二人口中的小五。

抬水的二人一见师妹没事儿的人一样,更可气的竟还敢来看自己二人笑话,立时大怒,放下水桶就要上前教训。却不意那小少女将手往身前一摊,嘻声笑道:“嘻嘻!二位师兄请看!”手中却是捧出了一个精巧的酒坛。

“百花酿!小五你——?哈哈我明白了,臭丫头说要引开师姐是假,自己偷酒才是真的!敢拿师兄们当饵真是皮痒啦!”矮个子少年眼睛一亮,一步跨过十几节石阶对着捧酒的少女笑骂道。

叫石头的少年也是一跃窜了上来,小心的接过师妹手中的酒坛,熟练的打开封泥,闻了闻一脸陶醉,之后故作严肃的问:“小五,说说吧,怎么回事?”

矮个子少年翻了个白眼,手扶额头抢先解释道:“我说三师兄,你怎么还不明白呐?小五这小滑头说是要去引开大师姐,好让我俩去偷酒,其实啊分明是拿咱做饵,之后趁大师姐捉拿咱俩的空档她好方便得手!”

石头听了师弟的解释恍然大悟,也不气恼,憨笑两声豪爽道:“还是小五脑子好用!走,装完最后一缸水到后山找二师兄喝酒去!”

另外两个少年连声叫好,之后笑闹着抬着水桶交差去了。

山路蜿蜒,暗青色的石阶上布满青苔。拾级而上,就可见苍松叠翠、云烟缥缈,朦胧中露出了楼阁的一角。

只见那楼阁,白玉垒基红木为梁、飞檐翘角琉璃做瓦,太极的云纹、瑞兽的雕饰,微风过时吊坠的铜铃叮当,使人不禁想要到近处一探究竟。

走近瞧时,只见一座两丈高的门楼立在山路尽头,两根漆木柱子分立两侧,其上刻有一副对子,上书——清虚鼓瑟云为赋、太上抚琴闲作歌。

乍看那字,只觉笔走龙蛇,婉转间好似行云流水,观之使人不禁心绪舒畅似能忘忧,再细看时,又觉个中另有玄机让人挪不开眼。

向上看时,只见门楼正中挂有一匾额,上面三个让人望之立感惬意的大字——闲云观!

此时的闲云观与数年前真个大不一样,真如陈景云当时所说,大了十倍不止。

其中各个殿宇的大体布局皆出自陈景云之手,内中精妙关联之处却要多谢鲁大匠了。道观建成之日,鲁大匠连干三大碗老酒,之后带着徒弟飒然而去,自此收山再不出手。

此时的陈景云正在后殿静室中吐纳灵气,中下两个丹田的精纯灵气游走于四肢百泰,而后在胸腹间结成若太极般的气旋,陈景云便就称之为太极气旋。

太极气旋不疾不徐的运转,周遭的天地灵气就如倦鸟归巢般自全身窍穴钻入体内,一时间静室内竟传出“咝咝”的声响。

待灵气入体之后,其中一成融于筋骨气血、三成化入五脏六腑,其余六成则被纳入气旋之中,眼看着那气旋又壮大一分。

直到太极气旋运转一百零八周后,体内灵气才自然地归于中下两个丹田,而上丹田泥丸宫处则是微微跳了两下,复又归于平静。

陈景云不理上丹田的动静,他要夯实中下两个丹田的基础,是以不去急着开辟上丹田。只是这几日行功之时,上丹田处总有一些躁动。

所谓:“头有九宫,上应九天,中间一宫谓之泥丸、亦曰黄庭。”而近日泥丸数次震动,想来是水到渠成,离那开辟上丹田之日不远矣。

陈景云所修的高深法门皆出自《黄庭经》,随着修为日深也早心有所感,恐怕自己的《九转小黄庭》便是功成九转也绝非修行的顶点,而只有开辟了上丹田,在这《黄庭经》上的修行上才算是真正入得门来。

数年来陈景云从未停止过对《黄庭经》的参悟与琢磨,对自身根基的打磨从来不遗余力。

其间更是数次修补了《九转小黄庭》的漏处,使得闲云观弟子主修的功法日渐趋于完美,同时还在梳理自身武学之时创出了其余几样功法。

站在高天,自然能看清脚下大地的脉络,这便是眼界高低的问题了。

长吐了一口浊气,双耳微动,听得观外三个弟子笑闹的言语,不禁莞尔一笑。

老村正到底没有等到新观建成的那一天,临去时抓着陈景云的手一脸的安详,老人家对陈景云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让他在村里娃娃中挑几个还看得入眼的收做徒弟。

此事,陈景云无论如何推拖不得,再说他也心中早有此念,乡间俚语不也都说:“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么?

于是就顺势收下了很有修行潜质的程石和袁华,做了三弟子与四弟子。

又因为实在拗不过素来端庄行事得体的聂婉娘的撒娇坚持,只得来到季德家中看看那名叫做季灵的小女童的资质。

岂料一番灵气探查之下,这季灵的资质竟然还在程石、袁华和聂凤鸣三人之上,只比聂婉娘稍逊一筹。

陈景云见此大为吃惊,狠狠的夸了聂婉娘一番,直言她是闲云观的福星,于是季灵便成了众人的小师妹。

对于教导弟子,陈景云教书久了自然知道因材施教的道理。

大师姐聂婉娘七窍玲珑,小徒弟季灵灵动跳脱,二人资质上佳,便被要求主修《九转小黄庭》,又叫她俩修行时务求控住心猿、锁住意马,定要打好基础,毕竟太过聪慧之人总会想着寻些捷径。

又传授给二人一套被陈景云在闲云观看家本领《通背猿形拳》中分离出的《通背灵拳》,走的是陈景云由内而外的路子。

二弟子聂凤鸣性格坚韧百折不挠,三弟子程石性情爆裂却有赤子之心。

二人资质中等,陈景云要求二人在开辟中丹田之前主修他自那《黄庭外景经》中参悟出的一套名为《龟象炼体诀》的功法。

旨在用大毅力大恒心,磨炼筋骨气血、锻炼五脏六腑,待到下丹田修至大成后才可以主修《九转小黄庭》,对于资质一般却肯用苦功的弟子,当师父的总会多照顾一些。

又让二人习练《通背猿形拳》的另一分支《通背崩拳》,走的是由外而内的路子,但最终仍是要开辟上中下三个丹田功成九转。

四弟子袁华其貌不扬内中却有锦绣,加之资质亦是不俗,恰与师祖灵猿子有些相似,正是继承师祖衣钵的不二人选。

陈景云很是看好袁华的悟性,对他也最是放心,因此便让他将《通背猿形拳》及《九转小黄庭》同修。

五名弟子得遇名师,又有契合的功法可供修行,加之人人肯用苦功,进境自然一日千里。

谁能想到,几个不过十多岁的少年人,竟然个个都是绝顶的武道高手,大师姐聂婉娘更是已经远超绝顶!

如此进境,便连当师父的陈观主都表示甚为嫉妒,毕竟他在这个年纪时可没有这等功法可供修习,更没有此等境界。

加之闲云观这一脉不修真亦不修仙,讲究的是内外兼修以武入道,因此若真动起手来,便是寻常的修者也绝非几个弟子的敌手,遑论一般的江湖高手。

这里还要单说一人,便是大执事彭仇,他自到了观中之后,一刻不曾懈怠,若大的闲云观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迎来送往从来没有差池,乡里乡亲哪个不夸赞一声彭执事仁义?因此很得陈景云器重,于是便将《九转小黄庭》功法也传给了他,现如今彭执事的修为也有了初入三转的境界,每日里高来高去的,人也比从前显得洒脱了不少。

如今的闲云观可谓观大人少,除了师徒六人加上执事彭仇,再有就是彭仇新近招募的几名杂役。闲云观虽然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道观,但却不纳香客,理由是观主嫌麻烦。

至于观中的进项,除了山下的田产和西山马场外再无其它。只是观中的珍贵药草、精致的用度却从来不曾缺少。用观主的话来讲就是:“高手从来不缺黄白之物”。

每谈及此,彭仇彭执事就心中郁闷的紧。几年来伏牛山周围方圆几百里的良善人家可是有了福气,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概因周遭的盗匪恶徒死的死逃的逃,这苍耳县的县令都因治下盗匪绝迹,凭着治理之功升为华阴府知府了。

更有那绿林道的首领颁下禁令,勒令手下人马不得进入苍耳县周遭三百里,一切只因这苍耳县出了个武功绝顶专门劫掠盗匪的蒙面大侠!

“——啧!也不知近来别的县府中哪家盗匪养的肥硕,改日本蒙面大侠好去拜会!”彭仇一边整备吃食一边在心里盘算。

第十六节 观中有女初长成

天近黄昏,偏殿一角的药室之内,聂婉娘看着暗格之中少了一瓶的百花酿犹觉好笑。

小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好似月下青莲,许是修习道家心法之故,又许是长久心事之故,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稚气,明眸皓齿灵气逼人。

虽只一袭青衫着身,头上也只挽了个简单的道髻,却任谁看了都要心悦诚服的赞一声“仙子”!

不过此时聂婉娘却点唇微翘,明眸之中正泛着一丝无奈。

她那师尊近来每每闭关,最短也要三五日方才出关,最长一次竟然闭关半月有余,彭三叔又只是观内执事,不敢管束几个观主弟子,这管教弟子的责任自然的就落在了她这大师姐头上。

她这几个师弟师妹没一个省心的,她虽心智高绝,可是对于自家人又哪有什么顶用的手段。

聂凤鸣痴心武学,竟然赖在后山草庐不走,说什么要潜心修炼,死活不回道观。

聂婉娘劝说打骂几次皆不顶用,最后只能禀告师父。

还是师父一个眼神瞪过去,聂风鸣才乖乖的不敢再坚持,不过却总是隔三差五的往后山跑。

三师弟程石则是整日里想着如何下山去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自从山下出了个“蒙面大侠”之后越发的不消停。有一日竟然寻了个机会私自跑下山去,亏得聂婉娘发现的早,及时将他捉了回来,不然不知要惹出什么风波来。

四师弟袁华则是人如其名,为人滑溜的紧,每每师兄妹犯错,背后总能看见他的影子,好处他能捞到几分,受罚时却总被他侥幸逃过。

今次好不容易被抓个现行,此时十缸水也该装满了吧?

想到此处,聂婉娘不禁轻笑一声娇颜如花。

还有小五季灵,许是因为父母早亡的缘故,自上山之后就与聂婉娘这大师姐最是亲厚,每日里就如小尾巴般跟在左右,最能讨人欢心。

即便犯错,聂婉娘惩罚起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多也就点几下额头,训斥一番了事。

就如今次他们师兄妹三人合谋偷酒,聂婉娘明知季灵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却因不忍罚她而假做不知,这或许就是长姐对家中幼小的宠溺吧

正思忖时,忽然听见后殿静室的石门轰然打开,聂婉娘一双明眸之中立时泛起惊喜的神采,而后便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婉娘,给为师拿瓶百花酿来。”

晚膳时分,师徒几人外加彭仇围坐圆桌一同用饭,桌上菜肴以山珍野味居多,今日观主出关,彭仇更是变着法的炮制,因此桌上菜色更是精致。

要说自大观建成之后,方圆百里的乡民们的日子可比以往好过多了。

因为闲云观大执事彭仇放出话了,不论山珍还是野味,但凡山里产的、能入口的,我闲云观都要。并且你说怎么卖那就怎么卖,我闲云观都不带还价的。

一时间方圆百里的猎户青壮闻风而动,每日里扛着猎物、挑着山珍,来寻观内杂役换钱的人可谓络绎不绝。

众乡民虽然背地里纳闷,按说每日里送到观中的食材怕是百十个人一起吃也足够了,观里这十来口子是怎么吃掉的呢?

可是纳闷归纳闷,谁跟钱有仇啊?每日里呼朋唤友进山里抓挠,直搅的山中的飞禽走兽不得安宁。

饭桌之上,陈景云只是简单吃了几口素菜便不再动筷,见几个弟子风卷残云的大口朵颐,便连素来端庄的聂婉娘在饭桌之上也霸道的紧时,脸上不禁泛起古怪的笑意。

见到师父看着自己发笑,聂婉娘俏脸微红,不过手上却不闲着,手腕一翻一挑,将程石正要夹肉的筷子挑落一旁,眉间含笑的夹起大海碗中最后一块多汁的山猪肉,放入樱红小口中咀嚼起来。

程石也不着恼,憨笑一声,赶紧去别的大海碗里继续争抢。

陈景云看着弟子们一窝蜂的争抢食物,再想起从前自己在餐桌上的模样,不禁抿了一口白玉盏中的百花酿,心中感慨:“幸好自己如今已经修为小成,中下两个丹田自成循环后,寻常饮食已是可有可无,否则吃相也不会比几个弟子好到哪里去吧?可叹自己这一脉,但凡入得门来,必先做一吃货!”

戌时演武场中,几盏鲸油灯照的四下里彷如白昼,陈观主闲卧躺椅,时不时的看一眼场中过招的几名弟子,彭仇伺立左右,不时将陈景云手中的酒杯斟满。

此时,一身紫色劲装的聂婉娘正被四个灰头土脸的师弟师妹围在场中。

师姐弟中以聂婉娘修为最高,平日里管束同门少不得以力服之,众人不是她的对手,只得低眉顺眼。

今次陈景云起了考教众人的心思,便叫聂婉娘以一敌四展露手段,几人见师尊在侧,哪个不是施展出压箱底的功夫。

不过境界上的差距此刻则显现了出来,聂婉娘娇笑一声,硬碰硬的对上聂风鸣与程石的拳脚,以轻灵的拳法对上势大力沉的崩拳,却“砰、砰!”几声,硬是将两人击的倒飞出去滚落场外。

之后聂婉娘将身一侧,又躲过了季灵的偷袭。

季灵一击不中,惊呼一声,慌忙施展身法后闪,却被聂婉娘将身一晃便封住了她的退路,随后拿手一撩季灵的手臂,一钩一带间借力用力,“嗖!”的一下就将季灵推的撞在了犹在一旁观敌料阵的袁华身上,二人立成滚地葫芦。

几个回合不过眨眼的功夫,场中又只余聂婉娘一人。

陈景云见到四个徒弟狼狈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止住了臊红了脸还要上前与大师姐对阵的四人,招手将聂婉娘唤了回来,让其余四人继续捉对过招。

这一次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聂风鸣与程石的招式大开大合,拳来脚往劲风激荡,崩劲勃发间声势惊人。

季灵与袁华则是一个身法灵动另一个滑不溜手,都是一击不中旋即遁开,待到寻得对方空处再行出手,交手时清影闪动无声无息。

陈景云微笑点头,对几个弟子的进境甚是满意,期间不时出声指点几句,所指之处皆是几人平日里练功生涩的关节所在。

几人听得师父几句话便将自己往日修行的生涩之处一一捋顺,立感获益匪浅,心情畅快之下纷纷长啸不止,便连季灵也跟着娇喝连连。

不理犹在场中鬼哭狼嚎的几名弟子,对着俏生生正给自己倒酒的聂婉娘温声道:“婉娘,你入《九转小黄庭》三转巅峰已有半年了吧?这三日便不要行功了,三日后冲击四转开辟中丹田吧。”

聂婉娘听闻此言先是一愣,之后俏目中满是喜色,对着陈景云盈盈一礼,脆生生的道了句:“知道了师父!”

却说这聂婉娘的资质当真不凡,在同时修习《九转小黄庭》的几人当中,袁华与季灵将将摸到三转的边,聂凤鸣与程石虽然修习的是别种功法且进境不俗,却也只相当于初入三转。

而聂婉娘却早在半年前就已入了三转巅峰了,只是陈景云严令她要打好基础,这才迟迟的不肯开辟中丹田功成四转。

今日得了师父的许可,自然喜出望外,彭仇在一旁也是喜不自胜。

第十七节 师徒二人双破关

倏忽三日。

三日里陈景云与聂婉娘反复的讲述开辟中丹田的要紧处,聂婉娘心中奇怪,师父今次为何如此唠叨?因为种种要领她早已经烂熟于心,却也只能俯首帖耳。

她不知道,当师父的陈景云着实紧张的厉害,虽然明知聂婉娘此次冲击四转乃是水到渠成之事,却没来由的担心这又担心那,就如当年他自己冲击拳法瓶颈时灵猿子的婆妈样子。

陈景云当年也是为此事腹诽过的,不想轮到他自己身上也是一般无二。

是夜子时,后殿静室之外忘忧亭内,陈观主故作镇定的与彭仇手谈,只是不停微动的双耳却表明他此时心不在棋局。

几个徒弟则盘膝围坐在静室门外,个个屏息凝神一脸的紧张,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聂婉娘亲弟聂凤鸣,虽然看着一脸平静,紧握的双拳上却早已青筋暴现。

闲云观第三代大弟子聂婉娘,今日冲击《九转小黄庭》四转开辟中丹田,一旦成了,那便是修为可比结丹修士的一方巨擘,是可以在寻常修行门派里称宗道祖的人物了。

而刚满十六岁的结丹修士,放眼整个修行界,恐怕数千年都不曾有过,此事若是传将出去,怕是要惊的整个修行界地动山摇了。

然,此乃笔者暗表,蜗居世俗小山的闲云观众人,对修行界可谓知之甚少,便连陈大观主自己,也对自身的修为境界没有个准确的定论。

玉兔西垂时,陈景云面色如故,可是心中却已有些焦急,没见他盏茶功夫已经捏碎了数枚棋子了么?聂凤鸣与彭仇等人更是不堪,早已满脸急惶汗透脊背!

“给我开呀——!”倏地一声娇喝自静室内传出,这一声直如银瓶乍破,又如雏凤初鸣,声音刺破长夜好似能够直入人心!娇喝之声尚未停歇,就见闲云观上空方圆数千丈的天地灵气好似找到了归宿一般,翻涌着向着静室蜂拥而去,灵气过处,在伏牛山上带起一阵尖啸的风声。

听得这一声娇喝,陈景云皱起的眉头旋即舒展,冷俊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捻起石桌上的酒盏,却发现盏内空空如也,便笑着斜了彭仇一眼。

彭仇猛一激灵,自聂婉娘的娇喝声中回过神来,见观主捻着空酒盏笑看自己,心念一动,面上立时露出狂喜之色,连忙拭去满头汗水,哆嗦着将酒斟满,嘴里则不自觉的叨念:“成了,成了!”

叨念了几句,眼眶已经泛红。

紧接着“噗通!”几声闷响传来,却是坐立不安的几个弟子见师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知道师姐四转瓶颈已破,心神一松,瘫坐在地。

唯独三弟子程石一脸疑惑的立在当场,在听得彭仇口中叨咕“成了,成了”之后方才醒悟,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师兄妹几人相视而笑。

半晌之后,四人整理衣冠,环手分立石径两侧。不片刻,石门轰然打开,一袭青衣,头挽道髻的聂婉娘缓步走出,立时一种空灵静谧的神秘之感浮现在众人心头。

四人不敢怠慢,齐齐躬身唱喏:“恭贺大师姐功成四转!”

聂婉娘展颜一笑就如皎月出云,环视四人一眼颔首道:“修行路迢迢,你等也要勇猛精进,但有懈怠,小心你们的皮子!”

聂凤鸣、程石几人闻言,无不在心中打了个冷颤。

聂婉娘不再理会直冒冷汗的师弟师妹,缓步来在笑吟吟的陈景云身前盈盈拜下,道了一句:“师父!”之后星辰般的眸子里就已经泪花翻涌。

陈景云长叹一声,他自然知晓聂婉娘心中所想,按说以聂婉娘、聂凤鸣以及彭仇的修为,在世俗武林之中早已是无敌的存在,而他却一直严令几人不得私自下山寻仇,这其中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怕弟子早早沾染血腥于心性不利,二是当年那黑云城所寻的两面玉牌乃是修行界之物,这背后未必没有别的瓜葛。

如今聂婉娘功成四转,料想在那修行界中也能称为一方高手了,于是挥手一股柔力将聂婉娘扶起,唏嘘道:“为师知你心中所想,也罢,你且先好好稳定境界,许你半年之后下山行走!”

聂婉娘得了师父的许可立时破涕为笑,而身后的聂凤鸣则是眼中凶光大盛似要嗜人,直吓了身侧的袁华、季灵等人一跳。

看着俏立在自己身前的小少女,陈景云不禁心中感慨:“我家有女初长成啊!”

此时东方渐白,陈景云缓缓起身,对着一夜无眠的众人轻笑道:“今日不禁酒水,你们自寻乐子吧!”言罢不理弟子们的欢呼笑闹,摄了瓶百花酿在手中,在众人崇拜、憧憬的目光中青衫一摆径自飞空,转眼隐没于缥缈间。

高处不胜寒,陈景云青衫猎猎立于苍茫云海之上,几次欲要踏北却又生生忍住。自从《九转小黄庭》被他修到六转之后,这凌虚踏罡、追风逐月的本事便自然就有了。

他这一脉不修兵刃法宝,也没有御器飞行的法门,凭虚御空之时单凭罡气外放,讲究的是步步生莲、天地之间无处不可借力。

便如他此时卓立云海之上,他取自“朝游北海暮苍梧”的《苍梧诀》身法法诀自行运转,足下却与踏足地面别无二致,这便是内外兼修浑圆如一的好处了。

说来却也好笑,为人师表的陈观主,几年来跳脱的性子随着年龄渐长早已敛去了七七八八,在徒弟们面前可谓威严日盛。但是在他初入六转乍得飞天之法时,却是高兴的乱了体统。

那日,乍喜之下的陈大观主将徒弟们一个个带在高处,在声声鬼哭狼嚎声中,远山大河的狠狠飞遁了个痛快!便连聂婉娘也在那星海飞驰之时惊的花容失色,少有的露出小儿女的神态,季灵更是吓得哭了出来。

只有闲云观的彭仇彭大执事,那几日没事儿就在观主面前晃来晃去,眼中还有极深的怨念。他的那副样子又惹来观主的开怀大笑,随便抓起一个弟子踏空而去,就是不带彭执事耍子

自云海之上嗟叹良久,手中的酒瓶也已空了,正在此时,东方天际紫气升腾,一轮大日跃出云海。

霎时间,云海翻涌金光万道!陈景云收拾心情,舒展身形双臂做环抱状,感受那一阳初生中的纯阳之意,忘心忘形之间,中下两个丹田自行运转,太极气旋缓缓转动。

只是今日的太极气旋与往日似有不同,今日这气旋运转的甚是缓慢,但撕扯灵气的力道却比往日大了不知多少倍,其间莫大的吸力似要将那红彤彤的大日一同拉扯进胸腹之中!

一时间灵丝飞卷,搅的脚下方圆数里的云气跟着翻涌纠缠旋转不停。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东方红日升高紫气渐散,陈景云也要吐气收功。

却不意便在此时,他的上丹田泥丸宫猛地跳动了几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紫色灵气自头顶百会穴处被纳入了体内。

这一丝淡紫色灵气乍一入体便如泥鳅一般,先在周身游走一圈,之后猛地一蹿,摆脱了太极气旋的纠缠,一头扎入泥丸宫中。

得了这一丝紫色灵气之后,陈景云的泥丸宫就如病恹恹之人突然吃了灵丹妙药一般,立时生龙活虎起来,再不受太极气旋的压制,自行鼓点般的狂跳,丝丝灵气自陈景云百汇处直入泥丸。

陈景云知道开辟上丹田的时机已至,哪里还敢停在半空,连忙坠下身形,盘膝一座石山之巅。

之后散去太极气旋,平复中下两个丹田,只把意念守在上丹田处,无思无欲任它自行收纳灵气。

不片刻,陈景云只觉泥丸宫处“轰!”的一声炸响,整个神魂好似被炸成了万千的碎片。

抛飞的神魂碎片有飞入高空的、有坠入地底的、还有那散落四野的而每一片散落的碎片又都好似另一个陈景云自己,其中有喜悦的、有慈悲的、有深沉的、有跳脱的、有凶狠的、有邪恶的、有怯懦的、有迷茫的

便在这些念头倏忽间散落方圆百里待要无休止的飞散之时,冥冥中一股牵引之力传来,这如许多的碎片就如倦鸟归巢般,电光火石间重又涌入陈景云的泥丸宫中,却是浑圆无暇,纯粹了许多!

而后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便蜂拥而至,天地异象顿生。

方圆百里的众生齐齐仰望上天,但见目光所及之处,云气如潮水般向一处汇聚,雷霆霹雳之声骇人心魄,半空之中狂风大作,鬼哭神嚎之声不绝于耳!

直骇的山下百姓惊魂不定,更有乡民跪地叩首直念祖宗保佑。

如此约莫半个时辰,忽地一声长啸似是在九天之上传来,啸声过时云开雾散,异象顿消,仿若刚刚还好似末日般的景象只是众人的一段臆想。

如此异象,且不提早已激动的忘乎所以的闲云观众人,便连苍山北脉的几个大的修行宗门也被惊动了,因为各宗之中的感应法阵于当日皆有不小的震动。

各宗为探究竟,宗内尽皆派出高手前来查探,一时间,苍山之中剑光遁光不绝于空。

不过好似几个宗们的高手全都没有寻得什么收获,毕竟在众修士心中,这大苍山之南的地界可说是一处禁忌之地,没人愿意在此地多留片刻。

众修草草的巡查一遍未果,便都径自回转,返回门内只说是疑似西域妖物潜入天南渡劫云云,随后便不了了之。反倒是众修的到来,在当地百姓中流传起了仙人飞天的传说来。

第十八节 将行

半年时间,闲云观众弟子一直在激动亢奋中勤修苦练。

大师姐与师父同日破关,师父更是在半月后将《苍梧诀》改良之后传与了大师姐,使得大师姐在功行四转之后就可以踏罡飞天!真真羡煞众人。

便连彭仇也是频频闭关,想要早早冲击四转,因此近来观内伙食大不如前。

一番苦功之下,陈景云见众人皆有不小的长进,不禁心怀大尉。他这里是小门小户,几个弟子哪个不是他的心头肉?

如今陈景云已将《九转小黄庭》修至七转,他在夯实自身基础一道,向来不遗余力,因此稳固境界十分容易,功行数月,实力再进,竟然有了七转中期的修为。

这不禁让他对于《黄庭经》的敬畏之心再添一分。

今日彭仇闭关,他又闲来无事,便夹起书本戒尺飘然下山,去到山下教导娃娃们去了。

如今的牛家村已不是原来的小村庄了,便是比起寻常的乡府恐也不遑多让。当年苍耳县的县令升调之时不知抽了什么疯,竟然将伏牛山下的数百顷良田尽皆划为闲云观私田,一时引得四里八乡一片哗然!

当然,这其中自然全是“蒙面大侠”彭执事的功劳,此处略过不提。

良田也依旧按照观里的老规矩进行分发,分发过后,小小的牛家村竟然家家都成了地主之流。

加之读书的童子之中也有几个出息的,近几年接二连三的有考取童生秀才的,使得牛家村在苍耳县境内名声大噪,人人皆说此处乃是福地。

于是经商的、投亲的络绎不绝,别的乡寨但有待嫁的姑娘哪个不想嫁到牛家村,进了门那可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若是嫁的好了,便是日后当上官太太那也是可能的。

牛家村人是吃过苦的,因此对穷亲戚们很是照顾,但凡找上门来的,都会张罗着帮忙安家,还帮着新开土地。

近几年官府也不知怎的了,牛家村人新开的田地,不论是几亩还是几十亩,官府全都当作不知,更无人前来查验,因此自然不用交税。

别的村寨若敢随意开垦荒地试试?不但要缴纳重税,有的还会吃上官司,从不例外。

此事,牛家村人对外只字不提,好奇的亲戚问起来时,也是笑而不答,只是会有意无意的望一眼后山之上云烟缥缈中的道观,一脸的与有荣焉。

今日见许久不来的云哥儿夹着书册戒尺翩然而至,料想是替彭先生教书来了,村中老人们立时围拢过来与他亲近,只有那些后来户远远的张望,不敢上前。

陈景云与众人打趣几句就进了学堂,看着几十个童子分列整齐正襟危坐,想起儿时顽皮的自己,不禁一阵唏嘘。

待到授业结束,陈景云又到有长者的人家一一看望,为其把脉之时微微渡过一丝灵气,如此便可保证他们今后几年的身体康泰。

在柴叔家里小坐了半日,与柴婶子以及几个弟子的家长闲话一会家常,并传授了些养生的法门,又将柴二蛋三岁多的胖儿子抱在怀中逗弄一番,笑曰:“这也是我闲云观中人”,喜的柴婶子眉开眼笑。

如此又闲话了一阵,便将柴二蛋叫在一旁,拍了拍发小粗壮结实的肩膀,将一本带着内家精要心法的拳谱交给他,嘱咐他可与村中青壮一同修习,别的不敢说,但凡修出一点成就,对付几个江湖高手还是不在话下的。

听得陈景云此言,直喜的柴二蛋抓耳挠腮心中长草,急吼吼的冲出去找人研修去了。

辞别之时,陈景云直言自己师徒将要下山行走,一年半载必定回转,而且观中自会有人留守,若有难处尽可求助,让众人不必挂怀。

看到柴婶子婆娑的泪眼,陈景云微笑挥手,青衫一摆人已不见了踪影。大伙这几年见惯了观里众人高来高去的本事,是以并不惊讶,只在心底默默送上几句祝祷平安的话。

瞬息回到观中,见程石、袁华加上季灵三人又在演武场上战作了一团,陈景云不去打扰,笑眯眯的在暗处观战。

此次下山,陈景云并不与弟子同路,他此次的目的是苍山之北所谓的“神仙地”,到那里,一切都要见机行事。

而聂婉娘她们则是要报当年的灭门之仇,同时打探一些江湖秘闻,并且寻访灵猿子当年的好友。

得知大师姐二师兄以及彭三叔将要下山寻仇,程石三人自然同仇敌忾,跳着脚的要随同师兄师姐一同下山行那报仇之事。

只是陈景云有言在先,众人下山可以,但观中却需一人坐镇,至于留谁,则由他们自行决定。

于是就有了师兄妹三人比武定去留的约定,和这三日一小战五日一大战的场面。

此时场中三人,以程石修为最高,有着三转中期的实力,按说能够战胜初入三转的师弟师妹,怎奈袁华与季灵的身法在他之上,又不跟他硬碰硬,使他有力难使。

而袁、季二人又各自揣着小心思,无法行那合纵连横之法,因此才僵持不下。

因为明日就是下山之期,所以三人的比试以今日最为持久,也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团战之时,只见青影闪烁腾挪、拳劲轰鸣震响,劲风凛冽激荡间煞是精彩。

又战了良久,季灵终因年纪太小气力衰竭,被程石一道掌风扫中,跌落了场外。

季灵与聂婉娘最是亲厚,早已视之为亲姐,想着自己落败之后就不能陪同师姐一道下山报仇时,只觉胸口堵得厉害,也不起身,坐在地上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拿眼偷瞧着程、袁二人。

程石、袁华见小师妹坐在那里大哭,立时心道不好,停下手来欲要上前劝慰,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二人担忧的果然不差,只见人影一闪,季灵身边已经多了一人,却不正是大师姐聂婉娘?她将季灵扶了起来,轻声安慰几句,又狠狠的横了场中二人一眼,程石、袁华不禁打个激灵,心说:“完蛋了,这是被大师姐给惦记上了!”想一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而季灵见大师姐来了,哭的更是委屈。

袁华在一旁看着大哭的小师妹,心中不忍,又看了一眼愣在场中的三师兄,不由暗自苦恼。

叹了一声,上前对季灵笑骂道:“小五,你也真是忒没出息了,多大的姑娘了还哭?丢死人了!这样吧,你若能说动大师姐,答应把那药室内的百花酿任我来喝,那我便留下来守家吧!”

此言一出,季灵立马止住了哭泣,一双大眼睛巴望着聂婉娘,满脸祈求。

聂婉娘好气又好笑,自己这四师弟真是从来也不吃亏的主儿,明明就是他自己心中疼惜小师妹,要将下山的名额让出,却又拿此事向自己讨要好处。

白了一眼一脸谄媚的袁华,将一串钥匙丢过去,警告说若是袁华敢把百花酿全都喝光,待她回来就会把皮给扒了,之后带着破涕为笑的季灵准备东西去了。

袁华嘿笑一声撇了撇嘴,一个筋斗跳起十几丈高,直奔药室掠去。

此时场中只余程石一人,他见袁华掠向药室,挠了挠头,嘴里叨咕了句:“原来在家看家,酒就可以随便喝了呀?早知道我就不对!”猛一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出脑袋,憨笑一声,自去收拾行装了。

陈景云见了自己的弟子们相互友爱的场景,不禁哈哈大笑声传十里,惊的林中鸟雀乱飞、走兽藏头,也惹得众弟子心中腹诽,不知道师父又抽了哪门子的疯

第十九节 闲云门徒初下山

华阴府,是天南国下辖二十四州府中最北的一州。

此州地广人稀,物产虽丰,但在官府的重税之下却也民生多艰,更有“自古刁民出北地”之说,民风彪悍可见一斑。

加之境内多高山险塞,也就多有不服王化之辈聚啸山林行那劫掠之事,当地各大家族、各武林门派也历来有吸收武人、广纳门徒的传统,一为自保,二也为扩张势力。

而提到天南国北地武林的各方势力,自然是以黑云城风头最盛。那黑云城盘踞于华阴府西南八百里外的落日山上,乃是北地最大的黑道势力。

黑云城主柳无衣来历神秘,手下众头目尽是野心勃勃之辈,为了扩张实力,广纳刁民、败类于麾下教习武艺之举已是常态,又能联合黑道大小门派与官府及正道门派分庭抗礼,俨然成为北地武林第一势力。

官府几次围剿皆损兵折将,之后便听之任之再不提剿匪之事了。一番鲸吞蚕食之下,黑云城实力更盛,各大家族及正道门派人人自危。

时值正午,烈阳似火,华阴府城北十里外的官道上行人了了。官道旁低矮的茶舍里,只有稀疏的几个歇脚的客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茶舍掌柜则自顾自的伏在桌上打着瞌睡。

“店家,先来几碗凉茶”,一声客气的招呼声传入掌柜耳中,掌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习惯的应了句:“得嘞!您稍等!”之后拿眼打量来人。

只见来人一行五位,皆做道人打扮,方才与他说话的是个一脸书卷气的高瘦道人,此人倒是并不出奇,眼睛笑眯眯的似乎是个善与人相处的,再看高瘦道人身侧纷纷落座的几个少年道人时,掌柜的心中不禁惊呼一声:“端是好人才!”

他在此处迎来送往多年,世家的公子小姐见过不知凡几,但是单论气质风度,那些人怕是给这几位提鞋都不配的。

特别是那名独坐主位神态淡漠的少女,竟然让他没来由的自惭形秽起来,似乎世间一切赞美之词皆不足以形容那少女的容貌与气质。

掌柜没来由的心中惴惴:“这仙子哪怕一根脚指头也要比自己高贵一万倍吧!”一时讷讷,竟呆立当场。

就在此时,一声“咔嚓!”的脆响让掌柜猛地回过神来,扭头看时,却是别桌的客人也在看着那道衣少女发愣,有人手上拿捏不住茶碗,将碗碎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彭仇苦笑,聂凤鸣和季灵对望一眼,都见到对方眼中的戏谑与无奈。唯有程石大剌剌的坐在那里等着茶水,状似豪迈。

这一路辗转行来,此般情形见的多了,不论是世家豪门的英俊公子,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侠士,但凡见了聂婉娘,没有不失魂落魄自惭形秽的。

有几波要做护花使者偷偷尾随的,皆被聂风鸣几人一巴掌拍飞,又有那世家公子害了相思病的、武林俊杰立誓守护“忘忧仙子”的,如此种种,令几人啼笑皆非。

彭仇曾经提议让聂婉娘戴上面纱,聂婉娘却浅笑不语。

自聂婉娘功成四转开辟中丹田后,又经半年的苦修,修为已经稳稳的进入了四转中期。陈景云在众人临下山前给她赐下道号“忘忧”,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陈景云新立了观里的规矩,得了道号之后很多事便可以不经师父而自行做主了,意为成人。

不经意间,这位曾在幼时遭逢劫难的少女,在师父的羽翼下快活的成长到了二八年华,如今已经有了颠倒众生之姿了。

几人此次下山自然以聂婉娘为首,她并没有如几人所想,会带着众人直接杀到黑云城灭了那一众恶徒,而是心中另有打算。

下山之后,彭仇就忙着四处打探江湖中的各种消息,聂婉娘则是带着师弟师妹领略山下尘世中的种种,但遇不平事,便让师弟妹们轮番出手,这一路行来倒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半个月来,什么“闲云三杰”、“北地第一仙子”的名号被传扬甚广,引得几人大感有趣。

聂凤鸣、程石、季灵几个,一开始对于能够惩奸除恶皆是乐此不疲,可是到了后来就都失了兴趣,皆因这江湖之中所谓的“高手”在他们手中实无一合之敌。

就如前日,聂凤鸣带着程石、季灵前往一个叫做恶鬼窟的山寨,去解救几名被掳掠的妇人,那在江湖中凶名远播的“北地八鬼”怎会将几个半大孩子放在眼里?叫嚣着要把聂凤鸣和程石剁碎了喂狗,还污言秽语的要把季灵怎样怎样。

盛怒之下的聂风鸣一巴掌拍下去,“北地八鬼”立时变成了真鬼,八具散碎的尸体没有喂狗,被程石丢到了湖里喂了王八。

自那日之后,几人便很少出手了,对这江湖之事也看淡了许多,渐渐有了出尘之心。

不理上完茶水犹在一旁木讷的店家,彭仇丢在桌上一锭大银,径自去后厨整治了一桌吃食。

看着吃相粗犷的几人,聂婉娘唇角微挑,自顾自的浅尝了一口百花酿,表情像极了陈景云。

闲云观里人,皆是酒中仙,便是聂婉娘和季灵两个少女,也在潜移默化中染上了陈景云这好酒的毛病。

见师弟妹三人加上彭三叔一边忙着往碗中添饭,一边贪婪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百花酿,聂婉娘不禁笑颜一展,戏谑的扬了扬手中酒瓶,再饮一口,真是惬意。

她这一笑,直看得旁边的茶舍掌柜三魂少了七魄,“噗通!”一下跌坐在地,引得彭仇几人又是一阵好笑。

下山前师父有过交代,祖师灵猿子当年醉酒时曾经多次提起一人,名唤司徒器,号“苦月头陀”。此人与师祖相交莫逆,二人曾一同携手闯荡江湖十几年,应该知晓当年祖师因何北去“神仙地”。

彭仇知道这“苦月头陀”乃是老一辈的成名高手,当年天榜排名第六的“历劫佛爷苦头陀”便是此人。

如今江湖之中,老辈高手大都避世不出,数年来彭仇每次下山皆留心打探此人下落,又花费重金在北地风信门中发下讣告。

近日风信门传来消息,这位司徒器前辈就隐居于华阴府以北五十里的弥陀寺中,聂婉娘等人今日便要前去拜访。

一番吃喝下来日已过午,众人来在官道之上,聂婉娘见天色不早,就解了不得随意施展身法的禁令,师弟妹三人欢呼一声,与彭仇一起运起身法,只见“嗖嗖嗖!”几下,几人便身化清影瞬间远去了。

聂婉娘见众人去的欢脱,明眸之中泛起笑意,微一跺脚,足下莲影闪动,人已渺渺无踪迹了。

这一幕,直惊的茶舍中偷偷向外张望的几人眼睛都要突出眼眶。

第二十节 忘忧仙子施妙手

大清凉山弥陀寺,乃是天南国北境有名的大寺。

寺内建筑繁多佛塔林立,是天南世俗禅宗的发源地,平日里进香参拜的信徒络绎不绝,只因近日受了黑云城的无端挑衅,不得已封了山门闭寺谢客。

聂婉娘等人来到高大的寺门之前时,只见寺门紧闭,内中却不时有杂乱的脚步声传出,气氛透着几分压抑。

彭仇上前叫了半天的门,才见一个小沙弥在侧门开出的小口处探出光溜溜的脑袋,一脸警惕的打量众人。

待看到聂婉娘时,忽地小脸涨红,呐呐半晌,挤出一句:“本寺近日闭门谢客,各位施主请回吧!”之后“砰!”的将小口关闭。

几人心思电转,知道这弥陀寺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季灵待要跃入寺内查看,却被聂婉娘挥手止住,此处毕竟是祖师故友隐居之所,不可不敬,于是闭目凝神感应寺内情形。

心念探查之下,只见院内刀棍林立,各处皆有武僧手持戒刀僧棍四处把守,偌大的殿前场中,还有几处血迹未曾清理干净。

而后殿的一间禅房之中,正有四个年长的僧人各出一手抵在正中的一名老僧身上将,那老僧容貌凄苦面如金纸,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周围的僧人则正在为其疗伤。

见此情形聂婉娘眉头微蹙,也不耽搁,朗声开口道:“闲云观灵猿子祖师门下,三代大弟子聂婉娘,今奉师命,携师弟、师妹特来拜望司徒前辈,望乞纳见——!”

此声一出,好似春风化雨细腻婉转,轻灵灵的传入寺内众僧的耳中,好似说话之人就在耳旁低语一般。

寺内众僧没来由的长舒了一口浊气,紧张的面容渐渐缓和,有伤在身的似连痛苦也都得以减轻了。

那禅房中正自疗伤的老僧听闻此声,身躯一震,猛地张开双眼!气血激荡之下一口鲜血喷出,之后面色潮红,猛晃了几下就要跌倒。

见此情形,老僧身侧的众僧直骇的亡魂大冒,忙七手八脚的将老僧扶于卧榻,嘴里有喊师叔的、有喊师祖的乱作一团。

那老僧喘息一阵,强自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和心头的激动,唤来身边的一名年长的金袍僧人急促吩咐道:“玄慧师侄,寺外来人乃我挚友的门人,你速速带人前去相迎,切切不可失了礼数!”言罢眼中已是浊泪翻涌。

片刻之后,弥陀寺中门大开,玄慧带着几个老僧迎将出来。

众僧皆在心中好奇,什么人物能让佛法高深又向来不理俗事的苦月师叔激动至此的?乍见立于寺门外白玉石台上的五人时,众僧不禁齐齐一愣,旋即又是一惊。

只见几个衣着素净的道衣少年静立场中,为首的却是一名年纪也就十六七岁,神色淡然平静的绝美少女,一个似是仆从的中年道人则陪在几人一侧。

众僧吃惊那几人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容貌气度,更讶异的则是为首女子的年纪。

实在难以相信,方才那非绝顶高手无法施展的传音入密之法,竟出自这小小少女之口!

到底是佛门高人,玄慧方一愣神旋即觉察到众僧的失礼,连忙口宣佛号上前相迎道:“阿弥陀佛!贫僧玄慧,忝为弥陀寺的方丈主持,几位乃是我苦月师叔的贵客,怎奈师叔重伤在身不便相迎,如有怠慢还望见谅。”

聂婉娘微一躬身,还礼道:“苦月大师与我家师祖乃是挚交,你我两家就不必如此客套了,不知大师伤势如何,我闲云观对于疗伤之道所研颇深,还请方丈速速引路。”

玄慧闻言哪里还敢耽搁,忙将众人引入寺中。

聂婉娘衣袂飘飘,绝代的风华不知引得多少出家人禅心躁动。

来到苦月大师的禅房外,玄慧打发了众僧,与另外三个玄字辈的长老引着众人来到禅房之内。

此时苦月的气息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急促,见了聂婉娘几人到来,苦月眼中露出怀念、慈爱之色,之后挣扎着坐起。

几人不敢怠慢,连忙躬身施礼,聂婉娘上前一步恭声道:“晚辈聂婉娘,通背拳圣灵猿子乃是敝师祖,今次奉师命,携师弟、师妹前来拜见司徒前辈。”

苦月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几个少年人,心中满是感慨。

老友自从北去“神仙地”之后二十多年了无音讯,今日得见他的再传弟子,真是个个英挺出尘,不类凡人!心中的快慰无以言表,凄苦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连声道:“好、好!好孩子不必多礼,老猴子后继有人呐!吾心甚慰、吾心甚慰!”

听了苦月的话,聂婉娘几人面露古怪之色,心中暗自别扭:“原来自家祖师还有个‘老猴子’的外号啊!”

季灵更是在嘴里嘟囔:“师祖是老猴子,那我等岂不成了猴崽子了”

却被聂风鸣回头瞪了一眼,吓得缩头吐舌不敢言语,在闲云观中她却是最怕古板的二师兄的。

苦月见众人面露古怪,又听得季灵的嘟囔,不禁更为开怀!指着季灵哈哈大笑道:“不错!你家师祖就是一只老猴子!而我便是你家师祖口中的一根老苦瓜!”

言罢又是一阵大笑,枯黄的脸上兀自涌起一阵潮红却不自知。

此言一出,惹得室内众人一阵哄笑,玄慧几僧也是跟着干笑几声,却在心中感慨:“多少年不见师叔如此开怀了,便连自己古怪的外号也拿出来与几个小辈逗趣,可见在师叔心里对这几个少年是何等的亲近。”

聂婉娘见苦月脸上又有潮红闪现,不敢耽搁,忙止住又欲说话的苦月道:“前辈稍安,且让晚辈先为您疗伤,之后我们再叙不迟。”

苦月此时也感到一阵眩晕袭来,本来想说自己的伤势已经无力回天,但见了聂婉娘一脸认真的神情,便不再言语,任其施为。

聂婉娘将手探在苦月腕处,心念延展,灵气涌动,灵丝过处,苦月体内翻涌的气血瞬息平复,其手少阳三焦经、足厥阴肝经等几处破损的经脉被一一接续,便连受阻的阴维脉、阳蹻脉的细微处也都一一贯通。

苦月初时不以为意,只是不忍拒绝小辈的好意。但当一股轻缓的凉意自聂婉娘指尖流入他的经脉之后,苦月立时瞪大了眼睛,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只因那股凉意所过之处就如甘霖普降滋养万物,自己身上的新伤旧疾无不一抹而平。前日与人争斗时被震断的经脉复归完整,便连奇经八脉中的细微处竟也再无阻塞!神焉怪哉!

一时间苦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莫不是老猴子在神仙地当真弄到了什么仙家妙法?否则他的徒孙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手段?恁这猴子成精的老匹夫!得了好处却不来与我,真个气煞洒家!”

原来这老僧竟也是个暴躁的。

第二十一节 静待九九重阳日

半炷香之后,聂婉娘收回灵力。苦月在塌上舒展了几下筋骨,只觉自己不仅伤势尽复,便连多年不见进展的修为竟也增进了一分。

心中犹自不信,便起身来到室内的石桌旁,右手运起他的成名绝技“劫佛指”,一指点下,却见手指直入石内,就如插进豆腐一般,这才信了。

玄慧几僧见师叔伤势痊愈,且功力还有精进,当下大喜,不过看向闲云观众人时,脸上的神情却是变了,眼中隐有一丝畏惧。

苦月又试了几回,丝毫不掩饰心头的喜悦,在禅房内又走了几圈这才盘膝坐在蒲团上,神情激动的看向聂婉娘,语气略带急促的问:“婉娘,你师祖何时从神仙地回来的?如今他人在何处,为何不亲来见我?”

听此一问,闲云观众人皆是神色一黯。

聂婉娘恭声回道:“回前辈的话,我等虽蒙恩师不弃,收为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却遗憾不曾得过师祖教诲,听我恩师讲,师祖他老人家当年自苍山之北重伤而回,而后十数载伤势难愈,已于十年前故去了。”言罢俏脸含悲。

苦月一见自己询问时几个闲云门徒皆面露黯然之色,心中就有不祥之感,待听完聂婉娘的回话,苦月脸上忽地涌现一股灰白之色,身体微晃,便似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人也垂首不语,两行浊泪自那凄苦的脸颊缓缓滑下。

众人见苦月悲伤至此,整个人似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不敢打扰,纷纷默默施礼之后退出了禅房,独留下满屋的伤感与寂寥。

玄慧几僧将聂婉娘等人引入偏殿之内,众人分主次落座,又嘱咐小沙弥奉上茶水。聂婉娘浅饮一口,之后放下茶盏,向玄慧问起了苦月受伤的经过。

玄慧见问,不由长叹一声,道了句:“阿弥陀佛!贼子猖獗竟使佛门遭劫!徒呼奈何!”

原来在这天南国北地武林正派之中,有“弥陀寺”、“清虚观”以及“暮雪山庄”这三大门派,又有诸如“神刀门”“陆远镖局”等十数个小势力以及几大世家。

自黑云城崛起之后,为求自保,各派自然结成联盟、订立盟约,而后互为依托共同进退,这才将将抵御住了黑云城的鲸吞蚕食。

又因江湖传言,三大门派之中各有隐世的宗师坐镇,才使得黑云城不敢强自来攻,也才勉强保住了北地武林的一块净土。

只是黑道势力的试探挑衅却从来不曾停止过。

前日上午,向来对佛门还算克制的黑云城,竟然将爪牙伸向了弥陀寺,黑云城九大高手之一的媚珠儿混于香客之中暴起伤人。

可恨那贼女子无耻至极,打斗中竟以进香的百姓为盾,众僧不备,更怕伤及无辜,因此只能疲于招架,被她接连打死打伤寺内十数名高手,最后还是隐居多年不理俗事的苦月大师亲自出手,才将其击伤。

众僧将受伤的媚珠儿围在了当场,皆以为她会做出什么困兽之举,却不意这媚珠儿受困之后并不惊慌,探手自怀中摸出一块灰色玉牌,甩手就向苦月大师打来。

苦月大师只当那是寻常暗器,运起指力,一指将其点碎,怎料想那灰色玉牌炸碎之时,内中猛地涌出一股暗劲,苦月一时不查,竟被那股暗劲击的口吐鲜血,人也倒飞出去重伤不起。

而那媚珠儿则是“咯咯!”的娇笑,一边擦拭嘴角的血痕,一边道:“老秃驴!受了我家城主的暗劲一击,你是绝计活不过三日啦!”言罢一阵媚笑后便纵身掠走。

寺内僧众从未见过如此手段,有人竟能将惊天的一击纳入一枚小小的玉牌之中?当真匪夷所思!又见苦月大师重伤不起,众僧连忙上前搀扶查探,惊愕忙乱中,也忘了去追赶媚珠儿,竟就这样被她给逃了。

听了玄慧的讲述,聂婉娘面沉似水、彭仇全身杀机凛冽、季灵义愤填膺、聂风鸣眼中凶光大作手中瓷盏化为粉末,程石更是一脚狠狠地跺在地上,大喝一声:“贼子该死!”

直震的整个偏殿都晃了几晃,青石的地面龟裂蜿蜒。

众僧吃惊不已,聂婉娘却不理会,沉吟了一会,回身对彭仇吩咐道:“三叔,你这便下山传喻武林,九九重阳之日,黑云城鸡犬不留,我要以柳无衣的人头祭奠我武贤庄无辜惨死的英灵。”

彭仇闻言眼中含泪,躬身应诺,遁身而走。

玄慧几僧吃惊程石功力高深莫测的同时,听见聂婉娘语气平静的与彭仇说话,初时不觉怎样,待听到后两句时,众僧只觉得一阵天雷降下!直似被轰的是天灵炸裂、五脏不存!人就如木雕石柱般没了念头和知觉

九月初一,一股狂澜激荡了整个北地江湖,更以涌潮般的速度席卷向整个天南武林,聂氏遗孤忘忧仙子传喻江湖,九九重阳之日,要灭了北地第一势力黑云城,以报当年灭家之仇!

一时间,北地武林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反应不一,有冷眼旁观的、有嗤之以鼻的、有欲从中渔利的、也有几个有幸见识过聂凤鸣几人超凡手段的世家势力,纠集起来摇旗呐喊的。

鬼蜮莫过于人心,笑脸魍魉图的是一个利字,波谲云诡才是江湖

落日山后山大殿明心堂内,二十四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镶嵌于梁柱间,把整个明心堂照的亮如白昼。黑云城的一干高手于堂下正襟危坐,正中高榻之上,正有一个看着不过三十许的白发青年。

那青年斜倚高榻,着一件宽松的玄色袍服,身型单薄长眸细眉,乍看之下分明就是一位神态恣意的浊世佳公子,只是眉头却有几道深深的竖纹。

此人正是黑云城主柳无衣,此时他正懒洋洋的把玩着手里的剑型物什,一脸不在意的听着属下探子的汇报,有些意兴阑珊。

探子喋喋不休,柳无衣也不恼怒,当听到当年的聂家遗孤扬言要在重阳之日灭了他这黑云城满门时,柳无衣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不由泛起嘲讽之色,嘴角一挑,目露不屑。

而下面的众人则是轰然大笑,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敢口出如此狂言,实在贻笑大方。

柳无衣摆手挥退了探子,将身坐正,眼睛看向侧手处面色略显苍白的媚珠儿,柔声道:“珠儿,你此次重伤了弥陀寺里潜修的高手,挫了佛门的锐气,可谓大功一件,想要什么奖赏尽管道来。”

媚珠儿抬头用那勾人的杏眼看了一眼望向她的柳无衣,复又快速把头底下,脸泛红霞。

将手摆弄着衣角懦道:“属下不敢贪功,那老和尚着实厉害,若非他小觑与我,属下又是以有心算无心,否则断不能建功,此中全赖寨主赐下的玉牌,因此不敢请赏”。

“嗯——”柳无衣沉了吟一下,复道:“规矩不可破,我黑云城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既不说,也罢,我便赐你养元丹一枚,使你伤愈之余功力更进一层。”

言罢自怀中掏出一个翠色玉瓶,用手摆弄了玉瓶几下,脸上露出怀念之色,之后打开瓶塞,深深的吸了一口瓶内散出的药香,倒出一粒碧光莹动的丹药,曲指弹向媚珠儿。

见魁首如此厚赏,堂下一众高手无不露出艳羡之色,媚珠儿更是惊喜交加,心下暗想:“城主果然对自己是不同的,曾听寨主无意中说起,说此丹乃是仙家之物,世俗之中不可见!自己这回受的伤可真是千值万值了。”

连忙探手接住丹药,婀娜饱满的身形盈盈拜倒,紧绷的轮廓看得身后众人直咽口水,纷纷在心中暗骂:“浪蹄子真是勾人!”

之后各头领又闲话了一会儿城中杂事,便都纷纷散去,对那重阳之日要来灭城的聂家余孽并不放在心上,她这般送上们来最好不过,省得大伙儿还要费力去寻。

第二十二节 弥陀寺里话当年

在众僧敬服惊叹的目光里,闲云门徒用过了晚膳,因为晌午在路边茶舍吃的不好,此时见弥陀寺的斋饭丰盛,所以这一餐几人吃的稍微多了些,把人家寺内几十个武僧一天的口粮给吃没了

好在聂婉娘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素菜、浅浅的饮几口茶水,多少给闲云观挽回了些颜面。

酉时三刻,苦月大师强自压下心头的悲伤,将一众闲云门徒聚在殿中,此时的苦月与日间又有不同,白日里即便重伤却依旧淡然的眼中此刻却多了几分惨然。

不待聂婉娘等人问询,他便已长叹一声,追忆中幽幽的讲起了当年的往事。

天南武林自古少有至强者,到了灵猿子、苦月他们这一代,千万武者达至绝顶者不过十一二人,便是所谓的天榜高手了。

却说这灵猿子心窍玲珑,总觉的在这绝顶之外仍有高处,自他成了天榜第一人后就开始穷搜各派典籍、印证故老传说,最后确信,那流传久远的“苍山之北有神仙地”之说该是真的,在那里应该能寻到武者突破绝顶的契机。

他也不是孤家寡人,将几个知交好友聚在一处,道出心中所想后,竟然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其中除了苦月因为师命难为要回去坐镇师门外,余者都愿意陪着灵猿子走一遭那神秘莫测的神仙地。

苦月对那“神仙地”也是神往已久,虽然碍于师父遗命去不得,但却将祖宗传下来严禁不得外传的密辛尽数说与众人。

原来在天南武林几个传承久远的世家门派中,各自有着一些流传的密隐,其中总有一些言之凿凿、却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关仙人的记述,弥陀寺的中兴祖师广元神僧就曾留下了一段与仙佛相遇的故事。

广元神僧佛心坚定,少年出家,是个有大毅力的,出家之后时时钻研佛法。随着佛法的日渐精深,于武道一途竟也勇猛精进,经年的钻研,被他练成了弥陀寺的数种神功,其中就有号称“一指出,邪魔尽历劫”的“劫佛指”,还有可以踏波逐浪的佛门身法“菩提踱”等几样,被誉为禅宗三百年来唯一集佛武于一身的大成就者。

这广元心无旁骛不被江湖纷争所扰,只在后山草庐之中精研佛理打磨武艺,只是随着研深日久,广元越发觉得自己好似莹莹虫火难见日月,于是孤身下山行那苦行僧之法,以求有所得。

一日,广元僧在天南国以西的荒原上行走时,为救一队商旅,对上了一群西北苍狼。广元僧有慈悲之心,对战食人恶狼时亦不下杀手,但在群狼眼中哪管你是什么高僧还是两脚羊,不过一血食尔。

一时缠斗不下,不得已,广元引着狼群且战且走,遁向荒原深处。

却说广元僧施展身法奔行七八十里,入夜时分才将那群嗅觉灵敏的杀才甩脱。

他在白日里与群狼游斗时失了干粮与水囊,此时腹内饥渴,也顾不得疲累,借着月色,欲往前方一陡峭的小山上寻些浆果果腹。却不知,他此番慌不择路之下竟然使他有缘见到了仙佛!

广元僧向山上一路寻觅,果真被他找到了数枚野果,怎奈几枚果子根本难以饱腹,只得向上继续纵跃寻觅。这小山高不过百丈,虽然陡峭却怎挡得住绝顶高手的脚步。

就在他要登顶之时,忽的一股异香传来,广元僧肚子“咕噜”一声,不禁食指大动。

施展轻功,纵身上了山顶,只见山顶光秃秃处,孤零零立着一棵褐色小树,那小树高不过五尺,儿臂粗细,光溜溜不见一片叶子,只在主枝分叉处挂着一个蓝幽幽的果子,似是刚刚成熟,那果子拳头般大小,扑鼻的异香正自其上传来。

广元僧本就饥肠辘辘,此时眼中只有异果,嘴角流着涎水迷瞪瞪直楞楞的走上前去,一把扯下果子就往嘴边送。

就在此时,忽地一声佛号传来:“阿弥陀佛!”

这一声就如洪钟大吕当头震下,广元僧立时心下一警,眼中也恢复了清明,看向手中的果子不禁打了个激灵,冷汗立时打湿脊背,抬手就将那果子扔了出去。

一阵微风吹过,广元身前便多了一个白眉老僧,那老僧慈眉善目面如婴孩,一袭紫色僧衣罩体,左手拄明黄白玉杖,右手托五彩鎏金钵,而那钵盂之内此刻正有一枚蓝莹莹的果子,却不是广元刚刚扔出去的那枚。

广元一见来人也是僧人,立时大感亲切,更何况这位前辈刚刚以大神通喝醒自己,否则自己怕是已经着了那果子的道了,虽然不知吃将下去会怎样,但想必不会好过。

此时见老僧一脸慈悲的看着自己,连忙上前行佛门的拜谢之礼。

那老僧看了广元一会,满意的颔首,道了句:“小友不必多礼”,将袖一挥,地上便凭空多出两个蒲团,随后邀请一脸震惊的广元坐而论法。

山风徐来、星河漫天、玄月如钩。

是夜,广元的禅心起伏就如一团乱麻,由震惊到狂喜、再由狂喜到悲哀、最后化作麻木。

原来这天南之地竟是仙佛口中的混沌流毒之所在,乃是修行者眼中的“毒地”。

皆因这大苍山以南自古以来便灵气驳杂,五行灵气纠结一体无法剥离,更有一些混乱之气掺杂在其中,使得修行者无法吸纳炼化。

若是仅仅不能吸纳灵气也就罢了,千年前有那财大气粗的修行门派不吝灵石的供给,也在此方建立过几个分堂分舵,毕竟天南之地虽然贫瘠,但是幅员辽阔人口万万,其中未必不能发现一些灵根上佳的苗子来充实门派底蕴。

岂料一番查选下来,各派却是失望至极。

天南凡人之中身怀灵根者甚多,百十个人里就有一两个,比之苍山之北万里挑一的情形要好出不知凡几。

可惜可叹的是,此方所怀灵根之人无一不受那五行驳杂之气的侵染,其灵根也尽是五行俱全的劣灵根,如此灵根便是敞开了灵石供应,十年也未必能达到练气初期。

各派失望之余纷纷撤回门内高手,只留下一些不喜修行界纷争亦或贪恋红尘的修士驻留。

开始时,留在天南的众修士因为此处天高皇帝远,又有宗门大把的灵石可供修行,倒也乐得清净,有那贪花的修者更是遍寻美色广纳姬妾,逍遥快活。

只是日子一久,那在天南驻留的修士竟骇然发现,他们平日修行虽然只用门派供给的灵石,但是长久之下自身的灵根竟然也被天南之地的五行灵气污染,硬生生的跌落了品级!

一时间几派修士无不吓的屁滚尿流,挣命般的逃离了天南,哪里还顾得上清净自在、姬妾美人。毕竟灵根乃是众人修行之本、成道之基,谁肯为了一处没名堂的劳什子之地坏了自家的前程?

于是“毒地”只说流传更广,千年来再没有修士敢轻踏天南之地。

那老僧直言,他观广元的实力将将摸到了练气的门槛,可惜欲要迈入却是千难万难。而老僧此次冒险踏足天南,为的就是采得钵盂中的“蓝莹迷果”入丹。

今日他与广元在此相遇,也算是一桩缘分,见广元一脸渴求之色,心下不忍,就传了他一门法诀,又与他数百灵石,望他光大世俗佛门。

广元得了厚赐,只道是修行有望,立时喜上眉梢。白眉老僧看了一眼一脸喜色的广元,叹息一声缓缓起身,唱喏一句:“阿弥陀佛!众生皆苦,惟愿我佛慈悲!”之后脚下生云飘然北去了。

广元僧此后的种种略过不提。

单说灵猿子等人听了苦月的讲述,尽皆黯然。原来他们身处的天南不过是修者眼中的“毒地”而已,可叹自己这些人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今方得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沉默良久,灵猿子忽地起身,目露坚定之色长声道:“既如此,那便更要走上一遭了!”众人见他语气凝重坚决,也都纷纷应诺,就此定下行期。

临行前夜,灵猿子等一干友人不管苦月的佛门戒律,硬是拖着他大醉了一场,席间有人弹剑做歌、有人抚琴合之、有人指天喝骂、有人哭哭啼啼,而这哭哭啼啼之人便是我们醉了酒的苦月大师了

苦月知道灵猿子等人此次执意北去,虽然有着为了找寻机缘使自身武道修为更进一步的打算,而更多的,却是要为这天南武林后来人闯出一条出路来,是以心中对老友几人更是敬佩。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场离别后,各位老友竟然二十余载了无音信,再闻故人消息时却是天人永隔

言至此处,一代高僧苦月大师竟如孩童般呜咽起来,殿内僧人闻之无不心酸。而闲云门徒此时却一个个把头仰起,将身挺得笔直,目露向往敬仰之色,无不在心中为自家祖师喝彩!

如此慨叹良久,见苦月大师没了继续说话的意思,聂婉娘几人便都施礼告退,各自返回客房就寝,只是几人中除了程石依旧能够睡的安心酣畅外,其余人尽皆一夜未眠,心中都在担忧自家师尊的安危,神仙地呀,修行界呀

这一夜蝉声鼓噪,不知扰了多少僧人的清梦。

第二十三节 山外青山

话分两头。

当日陈景云目送对自己依依拜别的众弟子远去,心中不禁百味杂陈。

叹息一声,压下想要隐在暗处默默护佑的念头,雏鹰展翅,总要学会自己飞翔。

这也是为何他会允许程石和年纪最小的季灵随同聂婉娘一起下山的原因,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这一去一切都是未知,今后的路总要他们自己去走。

嘱咐了一阵留守的四弟子袁华,拍了拍他略显单薄的肩膀,打趣道:“把家看好,酒不许喝光,否则不止你师姐不答应,为师也不饶你。”

然后揉了揉一脸讪笑的袁华的脑袋,道一句:“为师去也!”将身一纵,人已直上青云。

袁华揉了下有些酸涩的鼻子,在原地臆想了一阵师父、师姐他们此番出山将要经历的精彩,之后返身寻了间静室,兀自修行去了。

苍茫群山,无边无沿。

这大苍山脉,南北东西各自绵延几万里,其间有数不尽的奇峰怪石空谷幽林、也有婉转的溪流、娇柔妩媚的奇花异草、沉吟咆哮的飞禽走兽

陈景云踏罡层云之上直向北去,每踏一步人便倏忽数十里,足下隐有莲花状波纹闪现。越往北行,高耸的能刺破云海的险峰便越多,群山之间的灵气也逾加的浓郁,竟然汇聚为有形的流云,于山间起伏流转。

无心领略个中的风景,他此时六识全开,方圆百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尽皆了然于心。如此向北六七千里,也未见到一个修行者,倒是有一些飞天的禽羽拦住他去路,他也懒得绕行,所遇之兽皆被他撞为齑粉。

再向北行五百里时,忽地一座不大的浮空之岛映入识海之中。

陈景云心下惊奇,忙不迭驻足观望。但见此岛乃是一座倒悬的山峰,神念扫过时,发现这倒悬的山峰之内有一处也不知该叫阵法还是法阵的环形物什,反正陈景云也不懂,姑且称之为法阵吧。

此法阵与正对其下的一座高峰上的另一法阵发出丝丝斥力,将其托起,静悬于高天之上。

新奇之下再细看时,只见那浮岛边缘之处斜插着一块三丈多高的玄青色巨石,上边笔力苍劲的书有三个大字——“玉符宗”。

神念扫过岛内,但见浮岛之上钟灵俊秀、烟云环绕,有飞瀑流泉、仙鹤翩然,有奇花异果、鹿鸣啾啾

而那浮岛正中正有几座殿宇错落其上,不时有修士驾虹御剑往来其中。

陈景云观瞧良久,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起自家道观,不觉有些脸红。

正自思量是要摆出高人的架势拜访此宗、还是扮做寻常武者走一回师父的老路时,忽地发现层云之下数十里外林莽之中正有一队修士在亡命奔逃,其后穷追不舍的却是一条肋部流着鲜血的水缸般粗细的花斑巨蟒。

陈景云心念一动,降下身形。

朱刚此时心急如焚,他是玉符宗外门弟子,有着练气后期的修为,此次领了任务,带着几个练气四五层的师弟外出寻药,不料离开宗门不到百里,灵药没有采到几株,反倒遇到了实力堪比练气巅峰的穿林莽!

一番苦战下来,众人皆精疲力竭,身上所带的攻击道符尽皆耗尽,不得已,带着师弟且战且逃。

怎奈那畜生似也杀红了眼,在后面一直紧追不舍。

眼见那畜生越追越近,朱刚将牙一咬,返身定立身形,将最后一道防御法符按在胸口,激起一道淡金色光幕,之后大喝一声:“你们快走!为兄为你等断后!”之后一扬符剑,合身扑向巨蟒。

那巨蟒见方才伤了自己之人竟然返身回扑,立时暴怒,将身一顿竖起足有两丈多高,大嘴一张,颈项滚动处一口腥臭森寒的墨绿色毒气便喷将出来,直奔朱刚。

那毒气喷的奇快无比,朱刚扑在半空眼见避无可避,也不知自己这金钟法符能抵挡多久,不禁惨笑一声,凄然回头,想看一眼身后的众师弟跑远了没有,岂料一瞧之下,却是恨得他牙根直痒!

他那几个师弟不但没有逃遁,反倒一个个挺着符剑狂吼着拼了命地向这边冲来!

朱刚心道不好,暗骂一句:“这几个执拗的泼才哟!”心下死志顿生,将全身灵力尽数惯于手中符剑之中,银色的符剑立时染上一层金光,就要拼着修为尽失自爆本命法器,怎也要重创这畜生,好叫众师弟得活!

就在朱刚硬扛着那森寒毒气想要亡命一击之时,忽地一道人影自一颗巨树的粗枝上高高跃下,猛地一拳砸向那喷吐毒气的巨大蛇头。

那穿林蟒见有人偷袭,蛇尾一摆化作一道残影直扫来人,眼见那人就要被蛇尾扫中时,却不意他的身形竟如灵猴般随意扭动几下,轻易便躲过了蛇尾一击,之后一拳狠狠砸在了蛇头之上!

只听“噗!”地一声,那平时法器难伤的穿林蟒被来人一拳打的头骨爆裂,巨大的身体就如面条般轰然倒地激起一阵烟尘!

朱刚与围过来的几个师弟一时没了反应,个个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巨蛇倒地处。

烟尘散尽,出现在几人眼中的是一个年约二十许,身着青色道衣的俊美道人,那道人此时正翻动着手中的匕首“刺啦啦!”的剥着蟒皮,那坚逾金铁的蟒皮在他手中就仿似薄纸一般。

朱刚几人连忙上前拜谢,那俊美道人还了众人一个大大的笑脸,示意稍等片刻,之后继续剥皮抽筋的忙碌起来。

陈景云方才隐在暗处观瞧良久,对这几人用符纸攻击的手段很是好奇,琢磨了一会儿,心下了然。

“哦,原来那符箓之上事先刻画了沟通天地灵气的精巧法阵,施符之人以自身少许的灵力将其激活,而后通过刻印有不同法阵的符纸来操控各属性灵气进行攻击或防御。

啧啧!当真有趣的紧,不过这手段稍显繁复迟缓,取巧之处太多,便是自己的小弟子季灵对上,怕也能一个打他们百八十个。”陈景云心下不以为然。

寻思一会,见那为首的修者似要与那巨蟒搏命了,陈景云这才跳了出来,一记通背崩拳灭了那快要成了精的巨蟒。之后又见那巨蟒实在是一块好肉,小家子气的性子一犯,不自觉的手痒了起来。

捣鼓了一阵,直至那巨蟒的蟒皮、莽筋、莽肉、莽骨分别利索的堆放一处这才罢手。看着一堆斩获,他自己心中也觉好笑。

收起匕首,回身看向身后一脸呆滞的几人含笑抱拳道:“几位兄台,在下天南道家门徒陈景云,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朱刚几人听闻他是天南之人,脸上纷纷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之后很快反应过来,面容古怪的上前再次施礼道:“多谢道长援手之恩,我等先谢过了。”之后免不了一番自报家门。

第二十四节 仙家妙法

篝火正旺,朱刚几人围坐一处陪着陈景云摆弄着手里的肉食。

玉符宗是苍山福地中最末流的宗门,不然也不会只守着一座紧挨着“天南毒地”的小小灵脉随波逐流。

宗内典籍有载,那“天南毒地”自古只出五行杂灵根者,此等灵根修行之艰,难于登天。

朱刚等人实在想象不到,那天南之地竟然能出现这般人物,这陈道长看着年纪不大,不想竟能一拳打死那堪比练气巅峰修为的穿林蟒!便是门中筑基期的长辈想要如此轻易的碾压那穿林蟒,怕也是不能的吧?

陈景云眼见几人一脸的纠结,心下好笑,也不言语,自顾自的翻烤着手中的蛇肉。

还是朱刚按捺不住,大大的喝了一口皮囊中的酒水,拱手道:“陈道长,老朱我应该比你年长几岁,托大叫你一声老弟可否?”

见陈景云含笑点头,便接着道:“那老哥我便有话直说了,陈老弟当真出自天南?因何来到此处?不知现在是何修为境界?”言罢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陈道长刚救了自家师兄弟的性命,他此时刨根问底委实有些不妥,可是这些疑惑压在心里着实难受。

陈景云抬头看了一眼这神情有些不自在的汉子,笑道:“朱大哥不必如此,大家萍水相逢本不熟识,彼此有些疑惑也是应该。”

言罢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蛇肉,随后叹息道:“小弟确实是天南国伏牛山上的道士,此次北来乃是为了了却家师遗愿,来看看那虚无缥缈的神仙地,只可惜遍寻未果,不觉已在这山中蹉跎良久了。

至于修为嘛,倒是略有成就,成就绝顶之后在天南国倒是没有了敌手。”言罢面上泛起自得之色。

朱刚几人闻言,心下释然,他们这里与天南国离的最近,早就听说那里人口万万,且凡人之中武风盛行,万万人中出了一个堪比筑基的绝顶武道高手,倒也不足为奇。

一番吃喝下来,众人微醺,不觉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其间朱刚等人见陈景云几次欲言又止,模样为难,不禁哈哈大笑。

“陈老弟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老哥知无不言。”朱刚一脸豪迈的道。

陈景云闻言大喜,拱手道:“小弟确实心有疑惑要向哥哥请教,我见几位哥哥方才与巨蟒激斗时所用手段甚为玄妙,小弟在天南听都不曾听过,难道是什么仙家妙法?而几位哥哥就是出自那神仙地的神仙不成?”

几人闻言,面露惭色,朱刚又灌了一大口酒,回道:“也不怕陈兄弟笑话,若是哥哥我所料不差,你要寻的那神仙地,便该是这苍山福地之中的修行门派了,而所谓的神仙,应是一些修行有成的前辈修者吧。

若照此论,我等确是出自你口中的神仙地,不过修为低微,哪里敢称神仙?今日若不是你,哥几个怕是难得活命。”言罢一脸的颓然,把酒囊递给了陈景云。

陈景云接过酒囊,却不往嘴边送,而是递给旁人,他方才见那朱刚对着嘴儿喝了。

见朱刚几人神情郁闷,于是出言安慰道:“哥哥不用妄自菲薄,不知道你们在修行一途上与小弟的武道修行有何区别,但想来该是殊途同归。

修习武道讲究的就是一个一往无前,我观哥哥几人今日与那巨蟒争斗时,虽然不敌,却人人向前皆不畏死,正和了武道中勇猛坚毅一道,因此小弟敢在此断言,将来几位哥哥必能成为那神仙中人!”

朱刚几人听陈景云说的言之凿凿,似乎很有道理,当即大喜,皆说谢陈兄弟吉言,眉宇间颓然之气一扫而光。

陈景云见几人不再抑郁,接着道:“今日有缘与几位哥哥相遇,又知道了神仙地确有其事,不知哥哥们能否带着小弟前去见识一番?也算是了却了家师的遗愿。”言罢满眼的期待之意。

“这有何难?”“一切包在哥儿几个身上!”朱刚几人自然满口答应,此事在他们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陈景云当即大喜,又与几人相互恭维一番,之后各自盘坐调息,一夜无话。

一夜修行,朱刚几人疲态尽去,再加上昨夜吃到了穿林蟒最精华处的血肉,因此个个红光满面。

几人收功之后,见身边没有了陈景云的影子,正自狐疑时,却见前方一株巨树轰然倒地,烟尘激荡处,却不知陈兄弟又在摆弄什么,好奇之下,几人忙围了过去。

三下五除二,一只巨大的木舟便在陈景云手中成型,朱刚几人茫然不知何故,直到他将穿林蟒的蛇皮筋骨等物一一放入舟中,朱刚这才指着堆满了的巨舟狐疑的发问:“陈老弟,你这是?”

陈景云笑道:“既然要随着哥哥们去见识一下那神仙福地,身无长物却是不好见人,好在昨日打死了这快要成精的畜生,想来一身皮肉筋骨能值几两银钱,因此自然要带上,只是物什太多不好携带,因此做了这陆舟,拖着走便是。”

朱刚几人闻言相视一眼,随后捂着肚子指着陈景云哈哈大笑,直笑的陈景云心里发毛。

大笑良久,一个叫做公羊野的精瘦汉子上前对陈景云故作神秘道:“老弟还想见识一下仙家手段不?”陈景云一脸疑惑,却忙不迭的点头。

公羊野“嘿嘿!”一笑,伸手将朱刚腰间的一个玄青色锦袋解下来托在手中,另一手的指尖运足灵力,向着锦袋一指,那锦袋便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同时开了个小口,公羊野再将运足灵力的指头往陈景云那巨舟内一指,口中喝了句“收!”就见木舟内老大的一堆蛇皮、蛇筋等物立时就与那锦袋有了关联,“嗖!”“嗖!”几下竟全都跳入了只有巴掌大小的锦袋中!

陈景云看的瞠目结舌,在锦袋打开之时他便神念扫过,那袋子不知是何材料所制,内中刻有一个精巧繁复的法阵,法阵自行吸取灵气,将袋中撑出足有一幢房子般大小的空间,空间之内正有几株灵草悬浮一处,被一层透明气膜包裹,而那些蛇皮、蛇筋等物什被吸入袋中后,自然地也被一层气膜裹住,悬浮于另一处,与那些灵草井水不犯河水。

“嘿!好手段呐,好东西呀!这修行界之事果真不能以常理度之,一个小小的袋子竟有这般玄机,看来回去之前这袋子务必要弄上几个,若我闲云观弟子人手一个这样的袋子,内中再装满美酒佳肴啧啧!这得省去弟子们多少摆弄吃食的时间?想想都觉着畅快!”陈景云心中暗自琢磨。

第二十五节 初至

朱刚几人见到陈景云吃惊的样子,心中皆是一阵自得,心说:“就算陈兄弟你的武艺再是高强,但这修行界中的种种神奇手段却绝非你一个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陈兄弟,觉得为兄这手段如何?可还入得了法眼?”

陈景云闻声,才在臆想中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问道:“公羊兄,这小袋子怎地如此神异?莫非是传说中的仙家宝物不成?不知何处可以取得?”

公羊野面露得色,就待再要吹嘘几句,却不意头上挨了朱刚一巴掌,只得讪讪闭嘴。

“老弟不必惊异,此物名为储物袋,乃是宗门配给,为兄等人此次的任务是寻找几样珍稀的灵药,这灵药一旦存储不当便会失了药力,而这储物袋中自成空间,装纳物什最为妥帖。

不过此物所得不易,只有门中筑基期以上有功的长老方可佩戴,为兄几人也是因为此次任务特殊,才能领取一个,返回宗门却是要上交的。”朱刚拍了公羊野一巴掌,随后耐心解释道。

陈景云心下释然,心说:“怪不得当年打死的那名龌龊修者没有这小袋子,原来此物便是在宗门之中也是稀罕物。”

唏嘘几句,陈景云脸上浮现出的向往之色却是瞒不过众人的。

众人不禁感慨叹息:“如此天资出众且性情温和的好人才,怎就生在了那天南毒地?只怕此生与这仙道无缘了!”

众人收拾心情,继续宗门任务。

有陈景云这个在他们眼中堪比筑基修士的打手帮忙,只三日,朱刚几人便将宗门任务所需的灵草灵药采集完毕,其间,陈景云又打死了几只凶猛的灵兽,皆被收入储物袋中。

却说这玉符宗所在的浮空山,乃是宗派内门所在,一干筑基以上的修士居于其上。

其下的巍峨高山名唤望月山,望月山半山处的别院,便是朱刚等外门弟子的修行之所。

而望月山下周遭十数里的地界居住着一干修者的家人仆役,长久以来受庇于玉符宗,形成了一座小型的城郭,城郭之外又星罗棋布的散布着众多凡人的村寨部族,如此,便是玉符宗的大概范围了。

这一日,城郭中央望仙楼上人声鼎沸,楼顶雅间之内,朱刚带着众人在此开怀畅饮。

这朱刚在玉符宗外门之中素有人望,一是他有着练气后期的修为,二则是他有一个在内门中也都十分霸道师父,加之他本人是个豪迈义气的,是以知交甚广。

此时的玉符宗众人个个笑逐颜开。

朱刚几人方才将陈景云留在山下,他们则返回宗门外事堂交接任务,一堆品相上佳的灵药、灵草递了上去,那外门中一向不待见朱刚他们这一系的阴刑长老,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实在想不到朱刚几人竟能在三五日内便采齐了诸多灵药,且自身没有损伤,需知灵药灵草但凡上了年月,周遭可都是会有灵兽守护的。

这还没完,朱刚几人上交了灵药之后,继续将储物袋中的物什往外倒,待见到堆了一地的灵兽尸体时,整个外门一片哗然!

消息传开,便连内门也被惊动,一名方姓内门长老自浮空岛上御剑而下。

见了一地的灵兽尸体,方长老大为赞许,夸奖了朱刚等人几句,直言朱刚没有给他师父木元清丢人,又吩咐阴刑将几人的奖励拔高三成,这才飘然而去。

那阴长老虽不情愿,却连一点反对的理由都没有,实在是朱刚几人此次的任务完成的太过出色,拔高三成奖励合情合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众人被内门长老一番褒奖,又得了实惠,自然喜不自胜,将此次所得的大半交于陈景云。

陈景云也不客气,他此时手中正把玩着两块核桃大小的石头,石头萤萤发光,内中氤氲如雾。

听朱刚讲,这两块石头乃是一水一木两种属性的中品灵石,一块便可抵得上一百一十块下品灵石,乃是可以直接吸取其中灵气的好东西。

陈景云拿在手中感受了一下,果然,其中所蕴灵气澎湃且精纯,不负其灵石之称。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之后朱刚等人将陈景云安排在山下最好的客栈,又约定了明日同游望月山的时间,这才告辞离去返回了宗门。

陈景云目送众人离去,返身回到客舍之中,闲坐窗前把玩着手中的两枚灵石独自沉吟:“不知师父当年初入神仙地时是何种光景”

沉吟半晌,陈景云收摄心神,将一枚水属灵石握在手中,心念动时,灵石中清凉冰冷的澎湃灵气便顺着手掌涌入了周身。

精纯的灵气在经脉筋骨之中激荡游走了才一圈,陈景云的中下两个丹田就急不可耐的动作起来,好似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新奇的吃食,试探了几下,似乎觉得味道还行,于是太极气旋急转起来,开始大快朵颐。

而那精纯的水属灵气入了太极气旋,却如粗粮进了磨盘,十成倒被磨去了足有两三成,对此,陈景云不禁起了探究之心。

说来好笑,陈景云在闲云观每每行功时,他那上丹田泥丸宫总如泼辣的婆娘般,东拉西扯的抢夺太极气旋的灵气,而今次如此精纯的单属性灵气送上门来,她却摆起了架子,只是微微跳动了两下,便关门闭户死活不让那灵气进门。

盏茶功夫,手中灵石内的灵气尽失,兀自化为粉末,扬手挥去手中的灵石粉末,又将另一枚木属灵石握在手中,太极气旋运转片刻,灵石依然化作齑粉。

陈景云若有所思,他又运转上中下三个丹田,主动去吸纳外界的天地灵气,一番施为之下,果然,此地的天地灵气依旧入不了上丹田的法眼,皆被拒之门外。

倒是中下两个丹田处的太极气旋运转的十分畅快,来者不拒。

又是一番仔细的探究,陈景云发现此地的天地灵气虽然极为浓郁,但却有些各自为政的味道,远没有在天南吸纳那些虽然稀薄,但却彼此交融、混沌如一的天地灵气时那般爽利。

“这是为何?是《黄庭经》之故?还是天南之地的天地灵气本身便要比此处的灵气高出一个层次?这倒有些可能,又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呢?还需要好好琢磨琢磨。”陈景云在心中不住的思量。

陈景云此时尚不知晓,他出身处乃是修者眼中的毒地,朱刚几人怕坏了他的兴致,因此不曾说与他听。

长舒了一口浊气,陈景云缓缓收功,也由不得他不收功,一番修行思量,不觉已是天光大亮。

“若是还在闲云观,此时应该已经在督促弟子们习武了”陈景云如是想。

他却是忘了,闲云观里每日督促弟子习武修行的是大师姐聂婉娘,而非他这懒散的师父

“今日该是有趣的一日!”陈景云伸了个懒腰,静立窗前。

第二十六节 重阳将至

重阳节自古在天南就是“去秽”、“悼念”的日子。

天南百姓无论穷家还是富户,到了这一日都要制办供品、祭奠先人,以求保佑。

自问文采风流的士子们则要登高怀古,穷搜枯肠的吟上几首酸诗,以示清高。

连日来黑云城内,众匪首个个顶盔贯甲,指挥着手下的喽啰把守各处,浑然没有了前几日的不以为然。

山下细作来报,说是那苦月和尚受了城主玉牌一击居然无事,不过却是发了疯了!

也不知他与那聂家余孽是何关系,竟然亲往清虚观和暮雪山庄,请动了两派尊长清冥子以及暮如雪亲赴弥陀寺。

不知许下了什么好处,第二日三派便联名发了武林帖,遍邀北地正道群雄,同为聂氏余孽造势。

又有传言,说是聂氏余孽乃是当年天榜第一灵猿子的再传弟子!一时间江湖哗然,那些当年与灵猿子有旧,且早已避世不出的武林宿老纷纷出山,齐聚清凉山。

听完手下头领的禀报,柳无衣眉头紧锁,挥退手下,之后负手立于城墙之上。

此前他本对聂家姐弟以及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不甚在意,即便他们纠集起来又能如何?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只是连续几日没来由的心惊肉跳,让他不得不放下轻视之心。

柳无衣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当年他在宗门内偷学内门功法时、在报复凌辱自己师妹的宗门纨绔时、在为了摆脱追杀穿越万里林莽时,对危机的敏锐感知总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这次的警觉来的是如此猛烈,若在二十年前,他必然毫不犹豫的舍了一切的遁逃,只为活命!只有活着,他才有机会重返苍山福地、才能再次修行。

可如今呢?柳无衣不禁唏嘘,十多年的高高在上、养尊处优,让他动摇了修者的本心,灵根也从二品的金火双灵跌到了四品杂灵根,万丈红尘、软玉温香,终究磨去了他的坚持。

他已经记不清小师妹的样子了,唯有那双凄美的泪眼还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

“今次我便不逃了,倒要看看这天南之地有谁能给自己致命的威胁!”

随着正道武林豪雄齐聚清凉山,黑云城麾下各方势力也在不断收缩,两方精英尽出,却又各自戒备,隐隐有了决战之势。

便连一向窝囊隐忍的华阴府,听说也东挪西借的集结了十万兵丁,就驻扎在府城之外,意图不明。

却说聂婉娘等人客居弥陀寺中,静待九月初九,因为实在碍不过苦月老和尚的执拗,只能认凭他飞书三山五岳遍邀同道好友。

青冥子和暮如雪心下好奇,何事能让多年不履红尘,又出了名倔强的苦月大师亲身来请的?要知道这苦月大师与二人的师长可是故友,自从二人师长亡故后,苦月大师便再不亲自登门了。

二人问明缘由,当得知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聂氏遗孤此时就在清凉山,并且师承乃是当年武道圣人灵猿子一脉时,心下皆是大惊!

作为北地大派,二人师门前辈里也有灵猿子的故人,因此知道二十多年前那段武林秘辛,当下不敢怠慢,尽起门中精锐赶赴清凉山。

二人率众来到弥陀寺,安顿好门下弟子后,便急切的想见拳圣高足,于是苦月让玄慧安排素宴,邀二人与闲云门徒共用晚膳。

聂婉娘倒也不端架子,席间与青冥子及暮如雪相谈甚欢,毕竟苦月大师乃是与祖师相交莫逆的慈霭长辈,这点面子定然是要给的。

这青冥子年约四十许,身着一袭明黄色道袍,头挽道髻,背携宝剑,略黄的脸上留着几缕长髯,未语先笑,人也显得和善,倒是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青冥子在席间不停地东拉西扯,又不住地称叹聂凤鸣几人的食量,直言饭量惊人者武功合该高人一筹云云。

那暮如雪的年纪也就三十出头,一身素净白衣,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眉宇间隐有一丝冷意,席间言语不多,只是不停地拿眼打量闲云观众人,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眼看着宴席将散,青冥子看了暮如雪一眼又要说话。

聂婉娘有趣的看他一眼,笑吟吟的对正在腹诽素斋寡淡的季灵道:“小五,吃的太多不好克化,用完膳后你去领教一下两派高足的武艺,莫让清冥子前辈再试探了。”

言罢起身,拱手一礼便翩然离去。

聂凤鸣本就不喜热闹,加之实在对与那些寻常武者过招无甚兴趣,便也起身离席,随家姐离去。

见师姐、师兄甩手走了,季灵小脸立时垮了下来,她也不喜欢和寻常武者动手了,只是三人同行小的受苦,无辜的看了彭三叔一眼,一脸苦相。

彭仇则是满眼的宠溺与安慰。

程石倒是在大嚼的同时一脸的兴奋,他对江湖高手还是存有一丝幻想的。

苦月和尚看着一脸尴尬的青冥子,枯瘦的脸上浮起古怪之色。

几日来相处之下,他可是知道了老友这大徒孙的不凡,小小年纪智近乎妖,看透人心小事尔,在她面前卖弄?合该你青冥子尴尬。

入夜时分,苦月和尚坐在场外石凳上品着香茶,看着自演武场中狼狈落败的两派高手,觉得心中畅快,再看看灰头土脸的青冥子,又不禁心有戚戚然。

若非亲见,苦月也决计不会相信,场中那个甚得自己喜爱的小机灵鬼季灵,于武功修为一途竟然已经到了非人之境。

莫说两派的寻常高手了,便是清虚观对敌的杀阵“北斗天罡阵”也被季灵三拳两脚的给破去了!

那青冥子虽然为人圆滑了些,但是一手清风剑法却是得了他师父真传的,便是对上苦月自己,也能走上十几个回合,却不料便是青冥子亲自下场,也不过在季灵手下走了三个回合,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还是季灵留手的缘故。

一时间,场中尽是倒吸冷气之声。

落败后的青冥子一脸的萎靡,连打个哈哈圆场的心思都没有,带着清虚观弟子黯然返回了住处。

场中之人渐渐散去,细心的彭仇却发现,那暮雪山庄的暮庄主临离去时竟然对着自己回眸一望,一双眼睛眉目弯弯亮的吓人!

彭仇看着那鹤立鸡群般的姣好背影,不自觉的就打了个冷颤,心道:“无量那个天尊!”

少年心性,季灵大展神威之后,一脸得意的回到彭仇几人身边,程石一脸的不屑,嘴里嘟囔着:“无趣、太无趣了”返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苦月大师唤过季灵和彭仇一同坐在石桌旁,立时就有小沙弥奉上香茗,喝了一口杯中茶,苦月慈爱的看了季灵一眼,随后对彭仇问道:“彭仇,若论起来,你家观主应当喊我一声师叔,因此不是外人,几日来忙碌,我还不及细问,不知你家观主现在何处?”

彭仇见苦月问起自家观主,连忙起身恭敬回道:“回大师的话,我家观主在遣了我等下山之时曾经言及神仙地,此时恐已北去了。”

“唉!跟他师父一样,也是一个不安分的。”苦月叹息一声。

随后苦月又问:“我观你们几人个个精气内敛、神形相合,修为高的不类凡人,可是修了老猴子在神仙地带回的仙家功法?”

“苦月爷爷,这您就想的错了,当年我师祖重伤之下来到了我们村子,一身功力十成去了七成,传授给我恩师的只有自家原本的功夫,不曾有别的。”季灵在一边接话道。

“咦?这倒是奇了,似你这般年纪,除非修习了什么仙家妙法,否则决计不可能有如此境界,你师父又是如何教你的?要知便是老猴子当年全盛之时,怕也决计不会是你现在的对手。”苦月疑惑的道。

老僧的问话正好搔到了季灵的心痒之处,在她心中,师父陈景云无所不会、无所不能!正要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扬一番,忽见殿廊下大师姐俏步嫣然的走了过来,连忙跟彭仇起身见礼。

这里不是闲云观,季灵即便再得宠,也不敢在外面乱了规矩。

第二十七节 大战将起

聂婉娘缓步来在廊前,素手扶着青玉石栏,遥望伏牛山的方向,口中轻声道:“我恩师天人之姿,这世上恐怕无人可及。”

见苦月投来好奇的目光,便感慨着将一番话娓娓道来:

“我恩师少时顽劣,不比现在的小灵儿好到哪儿去,一日自醉酒的师祖口中得知,原来当年重伤了师祖的竟然是神仙地中的仙人,心中就有了决断。

世人皆知,凡人无法与神仙斗,我恩师却以为不然,师仇怎可不报?

于是褪去顽心,专心武道,朝观旭日轻云、夜宿朗月鸣泉,于伏牛山中悟透了修行至理,一十九岁时创出了我闲云观的九转修行法门,并且倾囊授与我等。

我等资质不及恩师万一,因着自身修为境界不够,帮不了恩师的忙,心中惭愧至极,此次若非为了家仇,晚辈是决计不会带着师弟妹们下山的。

小灵儿因为年纪最小、平日里又总是贪玩,是师兄妹里面修为最低的一个,即便如此,不是晚辈小视天下英雄,放眼整个天南武林未必能有她一合之敌。

至于修行界对我天南的那一套评述与说辞,想必在我恩师眼中不过玩笑罢了,此次恩师北去,相信会探查出那里的底细,而我闲云观的眼光也从未在天南之地做过停留。”

苦月老僧听了聂婉娘这一席话,整个人似连呼吸也都忘了,半晌才发出一声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时的抽气声,一旁的彭仇看的直担心,怕这老僧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西去。

季灵见师姐在外人面前夸赞自己,立时有些羞臊,道了句:“师姐,我这便修行去了。”之后施礼告退,喜滋滋跑回了住处。

陈景云并不知道在几个弟子心中对他竟有这等的评述,不过就算知道了,以他的厚脸皮怕也会坦然的认下来。

苦月大师此时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懊恼。

感慨老友的好运道,如果聂婉娘说的是真,那老猴子的那弟子决计便是天南国千百年不曾出过的武道奇才!

懊恼的却是,若早知道闲云观中最小的弟子武功都如斯之高,自己何必兴师动众的遍邀北地豪雄呢?听这聂家丫头的意思,人家根本就没把这天南武林放在眼里。

只是开弓哪有回头箭,就让这天南武林见识一下老友门人的厉害!

又想到此番事了之后,整个武林都会知道弥陀寺与闲云观的亲密关系,心下又是一喜,得此强大盟友,天下还有谁敢招惹弥陀寺?自己也可安心闭眼,到九泉之下痛殴老友去了!

九月初九,天高云淡,暑气渐消,实在是一个屠城报仇的好日子。

巳时,相距落日山不过十里的一处平坦谷地中,北地群豪纷纷下马修整,数千人马只闻战马嘶鸣不闻人声。

原因无它,众豪雄皆是一脸敬畏难明之色的看着以聂婉娘为首的闲云观几人。

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这几日被闲云观的小魔女季灵整治的心气儿全无,都觉得自己应该放下刀剑回家种田,现在的江湖已经不适合他们了

落日山,山势险峻,三面皆是猿猱难渡的峭壁,只有一条上山的要道还被黑云城设置了三处险关,多年经营下来,可谓是固若金汤。

城中又多有粮秣兵器,因此不惧久战,这也是黑云城能够横行北地的底气所在。

虽然聂婉娘早已明言,此番乃是家仇,这灭城之战绝不假他人之手,众人只需帮助封堵要道,不叫有漏网之鱼即可。

但是几位武林宿老和几派掌门仍然围在苦月身边,商讨破敌接应之法。

他们虽然知道聂婉娘几人个个武功绝顶,但那黑云城经营多年,城中未必没有军中利器,更担心蚁多咬死象。

天近晌午,聂婉娘看着身边杀意凛然、衣衫无风自动的聂凤鸣和彭仇,再看一眼一脸同仇敌忾的程石和季灵,之后默默闭目祷告:

“爹爹、娘亲,七年前重阳日黑云城贼匪灭我满门,女儿特意等到今日,这就去为我武贤庄上下一百二十六口报仇雪恨!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腮边无声滑落两行清泪。

片刻之后祷告完毕,聂婉娘凤目一睁,眼中闪动无限杀机!随后周身气血沸腾、杀意外放,山谷中立时罡风激荡,百丈方圆天地变色!

这情景直骇的谷中高手人人色变、数千战马尽皆跪伏于地屎尿横流,更有那不堪的骡马口吐白沫倒毙于当场!

聂婉娘不理身后的杂乱,口中娇喝一声:“三叔、凤鸣、师弟师妹,随我杀!除却无辜妇孺,余者一概屠尽,鸡犬不留!”

言罢凭虚踏罡,足下莲影重重直上百丈高空,轻喝一声,身化流光直指落日山!

彭仇几人没有飞天之能,口中高声应喝:“一概屠尽!鸡犬不留!”便个个将足顿地施展最强身法电射而去。

“天呐!是凌空虚度!”、“莫非是移形换影?”、“乾坤挪移之术!”

谷内众高手看着聂婉娘等人离去的方向,纷纷叫嚷起来!

实在想象不到几人的身手竟高到如此地步,怕是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见此情形,知道当年秘辛的众位武林宿老以及几派尊长,脸上纷纷露出狂喜之色,皆目光灼灼的望向苦月大师。

苦月和尚脸上古井无波,双手合十对着众人喧了一声佛号。

之后颔首道:“诸位所想我岂不知?我这晚辈不是小气之人,昨日里碍着老僧的颜面允了我妙法一卷,今次之事也是和尚我自作主张,不过出了力的便会有几分情谊,诸位以为如何?”

在场知道当年秘辛之人哪个不是人精,听了苦月的话,个个就如打了鸡血一般,立刻就有人带领手下高手一路绝尘的冲向落日山,生怕落了人后。

这其间竟以清虚观众高手战意最盛,掌门青冥子咬牙切齿的带领门人结下天罡北斗杀阵,一路狂飙而去。

马匹是用不了了,没见那场中的马匹还在颤抖着不敢起身吗?

苦月见各方势力尽起,心下暗叹一声:“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矣!”便要喝令弥陀寺武僧列阵前行。

“苦月师伯,那闲云观一脉所习之法,莫非真是灵猿子前辈得自那神仙地中?您又是否知晓我姑姑暮寒烟的消息?”身侧一直未动的暮如雪忽地转到苦月身前低声问道。

苦月看着这俏生生立在眼前,眉眼间像极了故人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悲苦之色,她的姑姑冷仙子暮寒烟,正是当年跟随灵猿子北去神仙地的七人之一。

多么孤傲的女子啊!平日里便是在几位老友面前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只有对着灵猿子时才肯低眉顺目吧。

叹息一声自回忆中抽离思绪,苦月苦笑一声道:“暮丫头,此事说来话长,不若待到此间事了,我与你一同去问聂家丫头,你看如何?”

暮如雪也知此时不是个谈话的好时候,得了苦月的答复后,深施一礼,带着山庄高手径自向落日山掩去。

山前这般动静如何瞒得过黑云城的耳目,此时城内已是弓弦紧绷,三处险要关隘尽皆封门落闸,柳无衣座下九大高手分守各处,只待与来人厮杀。

柳无衣斜倚在城内殿宇的一处飞檐之上,这里是整个黑云城的最高处,视野最为开阔。

此时的柳无衣一脸平静,手中怜惜的抚摸着一把黑黝黝的锈剑,那短剑只比匕首稍长,斑驳的剑身看不出丝毫的奇异之处。

“血吻呐血吻,二十年的纳迹藏形,不知你是否也如我这般锋芒不再了”柳无衣轻声呢喃,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语。

第二十八节 世间再无黑云城 (一)

武吉抱着弓箭躲在城垛后面,时不时的瞄一眼关隘下的大路。

他是黑云城的一个小头目,手下管着百十个喽啰,对于此番正道势力的倾巢来犯,他与手下弟兄很是不以为然。

前次官兵来攻又如何了?不也是被他们在第一道关隘便打的丢盔弃甲狼狈逃遁了么?相比于官兵,这些武林中人更是一盘散沙,真当自己手中之箭不利么?

类似武吉想法的人有很多,总有所谓的武林高手败亡于他们之手,多年来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

与手下人一样,大统领单能武和他的妻子昌秀秀心中也做此想。

他们夫妻本是一对雌雄大盗,后投效于柳无衣,多年来做下恶事无数,手狠心黑甚得柳无衣器重,功法丹药从来不吝赏赐,因此二人武功大进,单能武已经隐隐的摸到了绝顶的边缘。

二人随着柳无衣越久,心中对他的敬畏崇拜之意就越浓,实在不知城主此次为何如此谨慎,他们可不认为那些正道的伪君子们能对黑云城造成多大威胁。

“听说那忘忧仙子可是北地第一美人儿呢,夫君此番若是能将其生擒,便让奴家先玩个几日再还与你如何?”昌秀秀舔着猩红的嘴唇邪邪的笑问,且不时拿身蹭着单能武粗壮的臂膀。

单能武斜了一眼身侧只着纱衣的丰满妇人,在其汹涌处狠狠的掏抓了几下,哼声道:“你这贼婆娘!被你摆弄过的女子还能活么?”一句话引得昌秀秀一阵吃吃的娇笑。

关隘上的其他人对此情形早已见怪不怪,纷纷离二人远些,免遭池鱼。

武吉偷瞄着昌秀秀的腰臀处吞咽一口口水,思虑着此番事了自己要到何处快活一番。

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忽见十里外生阳谷上空猛地风云变色,武吉心下立时大惊,忙指着那处高叫道:“首领快看!”

单能武夫妇与众匪闻声忙向着武吉所指之处张望,待见了那边的动静后登时全体哗然!

只见罡风涌动之处一道清影闪烁,就只一眨眼的功夫,那清影就到了关隘上空,众人揉眼细看,只见清影散处,竟有一位身着青色道衣的绝美女子足踏莲影静立当空。

众匪惊骇莫名,有的惊的拿捏不住手中兵刃,兵器“咣当!”落地的,还有笃信鬼神的已经是高呼“神仙!”跪倒在地叩头不止了。

单能武到底有些见识,他当年有幸见识城主施展过踏剑飞天的手段,知道来人的修为已经远超世俗武者,看了脸色苍白双腿发抖的昌秀秀一眼,将牙一咬越众而出,扬起手中大戟指着来人高声喝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聂婉娘足踏莲影立在关隘上空,衣衫飞舞周遭罡风急转,搅的云气激荡隐有雷鸣之声。

看着没头苍蝇乱撞的下方众人,一张俏脸之上越发的古井无波。

她此时神念全开,下方众生相映入识海,方才那对贼男女口中污秽的言语竟不能触动她分毫,蛆虫蝼蚁罢了。

素手轻抬虚虚按落。

下方众贼匪见那高处女子并未回答大统领的回话,而是将手向下按落,空气似都一瞬间凝固。

众匪不明所以但也心知不妙,有那胆大包天的把心一横扣动手中强弩的机括,管你神仙还是妖怪,先射了再说!

一人动众人皆动,立时一片黑压压的箭矢便攒射而去!

只是那箭矢带动风声将将飞出三五丈高,便似遇到山岳一般已化作齑粉。

众匪骇的张大嘴巴忘了呼吸,麻木间忽地觉得一股大力压身,首当其冲的单能武等一众头目来不及惨嚎便被山岳般的巨力压成肉饼!

而这青石垒就,长五十丈高十丈厚四丈有余的雄伟关隘,就这样“轰隆!”一声,在中间自上而下被轰出二十几丈宽的豁口!

幸存的贼匪无不被余波震的委顿于地不住哀嚎,有那离得近的更是七窍流血震成了白痴。

聂婉娘自漫天烟尘之中缓步而下,所过之处烟尘尽被驱散。

此时彭仇几人也已赶至,看着关隘处的巨大缺口,再看看关隘下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恐怖场景,皆暗自咋舌,季灵更是手扶着残垣狂呕了起来。

聂婉娘看了一眼两侧未塌陷关隘上有如无头苍蝇乱撞的幸存贼匪,对着聂风鸣彭仇几人说了句:“除恶务尽!”

之后人便移步向那第二处关隘行去。

彭仇与聂凤鸣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杀意,口中爆喝一声:“杀!”

便各自沿着阶梯杀了上去,掌劲拳风过处掀起一阵血雨。

程石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师妹,又看了一眼关隘上回过神来不断向下攒射弩箭的贼匪,怒吼一声,一个纵跃,上十丈高的残垣,径自杀了起来。

季灵此时强自压下腹中的翻腾,也待跃上关隘随师兄一同厮杀。

不料刚一跃起,忽地半截残破贼匪的身体自关隘上向她砸下。

那尸身虽被她的护体罡气震的四分五裂退散开去,可那尸身中洒落出的花花绿绿的物什,却又勾起了她腹中的翻腾,不得已只得落下身形,躲在一边继续狂呕。

聂婉娘此时心若冰霜,目中寒芒闪烁,身形却如闲庭信步,倏忽便来到了第二处关隘之下。

此处关隘与上一处相距二百丈,也是依着山势用坚固的青石垒就的。

此时城关之上的三千多贼匪打着哆嗦的聚在三位首领身边,个个面色惨白的看着城下的青衣女子,就如见了鬼一般。

刚刚有眼力好的,眼瞅着武艺超群的单能武、昌秀秀二位首领连同身边数百人,被这女子一掌拍成肉饼与城墙一道化作了飞灰。

城上的三千多人包括三位首领齐齐骇的失声,就如进入了梦魇一般,连逃跑的力气也都失去了。

一阵山风拂过,贼匪群中猛地有恶臭传出,不少人闻见恶臭,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一声喊,撇下手中兵刃便夺路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其中竟以三个首领逃的最快。

聂婉娘衣袂飘飘静立关前,身形不动,双臂平平抬起而后向内微曲,顿时就有尖啸的气流向着掌心处狂涌,之后素手向前一推,便听得隆隆奔雷般的炸响!

一番石破天惊地动山摇之后,眼前高耸的城关就像被巨力击打的豆腐一般轰然向内倒塌!

那些尚未逃离城头的贼匪纷纷跌落空中,有的为碎石所没,有的更是直接四分五裂。

三个首领加上一些机灵的、身法好的贼匪,虽已逃出百丈开外自以为逃出生天了,却不料身后忽地传来锐物破空之声,不待回头,身体便已经被飞溅的石块激射的如同被利箭穿透的破布娃娃般满是破洞,更有运气差的,直接被万斤的巨石碾成肉泥。

那场面嘿——!

柳无衣方才手按剑柄,立在城内最高处眺望远处,心中犹在感慨追忆,十里外生阳谷处的动静自然也跃入了他的眼中。

待见到那容颜绝美的青衣女子凭虚踏空而来,一掌就毁去了第一道关隘之时,他便连最后一丝侥幸的心思也彻底熄灭了。

那绝美的女子便该是无忧仙子了吧,难怪她敢扬言以一派之力灭自己黑云城满城,虽然瞧不出她是何等修为,但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气机已被对方遥遥的锁住。

柳无衣知晓此番便是想逃也逃不得了,以那无忧仙子倏忽十数里的身法遁速,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第二十九节 世间再无黑云城(二)

柳无衣惨然一笑,抬手将一颗赤红色的药丸仰头服下。

立时,一股暴戾之气自他周身蔓延开来,片刻之后柳无衣脖颈处青筋暴涨,双目更是显出一抹妖异的红色,气势节节攀升,片刻到达巅峰。

若有修者在此当可看出,柳无衣此时的修为境界竟已达至筑基中期!

以他这般修为境界,莫说是北地武林了,便是一统天南武林也不过小事尔。

可他却一直躲在这小小的落日山上逍遥自在,向外也只展露武者手段,且二十年间出手不超一掌之数,其余皆是手下代劳,由此可见柳无衣平日里藏拙之深。

便在此时,第二道关隘已然轰然崩塌,见了眼前的惨状,柳无衣的脸上不禁抽动了一下,也不耽搁,指尖一挑,腰间血吻短剑苍然出鞘。

那飞剑乍一出鞘,剑身锈迹便层层脱落,眨眼间剑芒大盛!似是挣脱了牢笼一般,在空中狂舞几下,发出一阵剑鸣,之后就静静悬浮在柳无衣身前。

柳无衣足踏飞剑,自城中御剑而起,直至百丈高空。

城中诸人以及第三道关隘上的守城贼匪,此刻看见自家城主脚踏寒光飞天而起,立时欢呼雀跃心中再无恐惧。

“城主战无不胜!”、“城主神威无双!”、“将那妖女大卸八块!”

听着下方人群中不断爆出的呼喝声,柳无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藏身二十年的黑云城,赤红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悔意。

心道:“若是自己当年没有在心灰意冷之下自暴自弃,不与这一众贼匪同流合污,或许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只是这黑云城的一干人马虽可说是无恶不做、天良丧尽,但对自己却是竭力拥戴的,当年若不是自己吩咐他们在世俗之中遍寻灵物,又怎会引出聂家灭门?

而今聂氏遗孤前来复仇,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心思电转之下,柳无衣眼中凶芒一炽,他毕竟是枭雄人物,早年间更是修行界的一方英杰,此番放下顾虑,胸中立时涌起滔天战意!

看着下方那袅袅婷婷的穿过第二道关隘、在血腥场中如闲庭信步一般的青衣女子,柳无衣冷声喝道:“忘忧仙子!当年便是我命人灭你聂家,你要报仇寻我一人便可!你也是修行中人,似你这般屠戮凡人就不怕修行界的律条吗?”

聂婉娘行至第三道关隘前,听得喝问,抬头看了一眼御剑高空的柳无衣,莲步轻抬,似是踩着无形的阶梯般缓步而上,片刻立于第三道关隘的城头。

扫了一眼城头之上的一众贼匪,见为首的一个长的十分妖媚的女子,此时正一脸决绝的带着一干精锐贼匪列阵防备自己时,冷声摇头道:“你一人,不够!”

之后聂婉娘将足在城头一顿,人已飞天而起,倏忽间便立在柳无衣身前,继续冰冷的道:“修真界的律条又与我何干?”

柳无衣见聂婉娘将足顿在城头,面上不禁露出哀伤之色,这忘忧仙子竟与自己一样视修真界的律条如无物,可恨自己被她气机牵引,竟不能有丝毫动作,更遑论阻止

低头看向脚下的的雄关,这雄关在聂婉娘顿足一震之下,竟似暴露在烈日下层层消融的冰雪般,塌陷的无声无息了。

妖娆娇媚的媚珠儿,来不及再看一眼神仙一样立在高处的城主,便连同其它几个首领和一众精锐贼匪被震的骨骼筋脉尽碎,连同着碎石一起,跌落了尘埃。

柳无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张开时,眼中赤红之色已经占据了整个瞳仁,修为气势再涨,竟然隐隐达到了筑基后期的边缘。

身形猛然向后一退,虽未挣脱对方的气机牵引,却也有了动手的能力。

“妖女!看剑!”

柳无衣暴喝一声,指掐法决猛地向前一指,足下血吻剑立时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直刺聂婉娘面门!

十数丈外面容冷冰的聂婉娘目露不屑,玉臂上扬屈指一弹,那道血色剑光便滴溜溜地被弹开几十丈远,剑芒为之一暗。

而剑主柳无衣则是“噗!”地一口鲜血喷出,显是本命飞剑遭创,他自己也跟着受伤。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柳无衣多想,剑指一挑召回了血吻剑,借着自己喷在空中的血雾,在剑身上急速的勾画了一道血腥符文。

随着符文的激发,那血吻剑立时发出嗜血的红光,柳无衣手上法决再变,竟在虚空中幻化出几柄一模一样的飞剑,尖啸着刺向聂婉娘周身各处要害,速度竟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聂婉娘见这修仙者竟然还有此等手段,心中对修行界的好奇不禁再添一分,旋即又想到师父孤身一人前往那遍地修者的苍山福地,心中又涌起几分担忧。

心头虽有了几分烦乱,手上却不闲着,心眼观瞧之下,自然能够分辨将要临身的飞剑孰真孰假。

那几柄飞剑看似来势凶厉,却也只有袭向自己心口处的一柄是真,聂婉娘左手两指探出,看似随意的一夹,那血吻剑就被夹住了剑尖,顿在了聂婉娘心口三寸之处,剑身震颤却是再不能寸进,其余几柄旋即消散。

柳无衣大惊失色,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狂掐法决想要御使血吻挣脱聂婉娘的指尖,怎奈聂婉娘的两根芊芊玉指之上似有万钧巨力,无论他如何驱使,血吻剑皆不能动弹分毫。

聂婉娘此时心中犹在担忧陈景云的安危,不过待想到师父的高深修为和无穷的本事后,嘴角不禁微微上翘,料来些许修仙手段还入不得师父的法眼。

柳无衣见自己的本命飞剑被对方双指夹住好似玩具,自己虽死命操纵却仍不能使飞剑挣脱后,一颗心不由得沉落谷底、惨然一片。

待看到聂婉娘唇角微翘似在嘲讽自己不自量力之时,柳无衣心中又涌起滔天怒意!

想他一代修仙俊杰,今日竟然折辱于一届黄毛丫头之手,当下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士可杀不可辱!贱婢敢欺吾至此!血吻剑给我爆!”

随着柳无衣一声断喝,聂婉娘指尖的血吻短剑猛地嗡嗡作响状似悲鸣,之后就如吸气一般将炽烈的剑芒一下收入剑中,随即剑身中灵气涌动便要炸开。

聂婉娘神念扫过指尖短剑,忽地觉得此剑倒也不俗。

她是陈景云亲自教导出来的闲云观三代大师姐,自然地也把陈景云的性子学了个十足十,最是见不得好玩意儿。

平日里观内的好东西皆被她锁在宝库之中,把持的最紧,没见师弟师妹想要喝一瓶百花酿都要费尽心机么?

此时见到指尖短剑内灵气杂然纷涌就要炸碎,当下伸出右掌在剑身上一抹。

一抹之下,那短剑立时就停止了震动,内中灵气各归其位、符文烙印尽皆清除,再不听柳无衣的指挥。

飞剑自爆不得,又被抹去了本命烙印!柳无衣的心神立时重创,身形一颤、如遭雷击!

本已油尽灯枯,靠药力强行恢复修为的他,“噗!”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颤抖着将手指向聂婉娘,喉间不停的发出“呃——呃——!”的长音,再不能立身高空,将身一仰,径直向下坠去。

聂婉娘见仇人如此轻易的落败,心中藐视之意更浓,你是修仙者又如何了?心下冷哼一声,指头一甩,夹在指尖的短剑“嗖——”的电射而出。

随后“嗤!”的一下,那飞剑就把犹自下坠的柳无衣的心口处穿透,之后在空中划了个弧,复又飞回聂婉娘手中。

一代修行俊杰、北地枭雄,如同一节朽木一般摔在了乱石堆中,许久,吐出了胸中的最后一口生气,似是吐尽了所有的不甘与情仇。

仙音乐舞肆离去,红尘不舍徒奈何

第三十节 世间再无黑云城(三)

聂婉娘降下身形,看着仇人身死在面,心中悲涩之情不可抑制,泪水珠串般的自香腮滑落。

祷告良久,解下腰间的白玉酒壶向着武闲庄的方向倾倒一半的酒水,再将余下的一半仰头喝下。

聂凤鸣几人灭杀了前两处关隘的残敌,此时也来到了聂婉娘处。

待确认了眼前的尸体便是使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的罪魁祸首时,聂凤鸣仰天悲吼一声,挥手一掌便拍在了柳无衣的尸身之上!

掌劲过处地面猛然下陷,柳无衣的尸身自颈项以下被拍成了肉泥,随着地面一同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唯余下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犹在窟窿边缘滴溜溜的乱转。

家姐说过要用柳无衣的人头祭奠武贤庄遭劫的英灵,聂凤鸣自然记得。

此时黑云城三道关隘尽毁,城中情形一目了然,一些幸存的贼人正在没头苍蝇般的乱窜,几十、几百的聚在一处哭嚎着不敢奔逃的尽是一些老弱妇孺。

呕吐的一脸蜡黄的季灵看着满城的妇孺目露不忍之色,偷眼看了一眼满身戾气的二师兄,又看一眼杀气沸腾的彭三叔,生怕一会再动手时这二位杀神收不住手枉造杀孽。

于是拉了拉满脸激动亢奋的三师兄程石的衣角,做出一副羞愧状,小声道:“那个~三师兄啊,我观城中贼人已乱,余下的多是一些妇孺,不若你去与师姐说项,让咱们两个领下清除残匪的差事,毕竟小妹此番出力甚少,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程石闻言,面上露出欣慰之色,心说:“不愧是自家师妹,除暴安良到底不落人后。”

于是来到犹自垂泪的聂婉娘身侧,一脸正色道:“师姐,此番一路杀来,我与小五出力甚少心中惭愧,不若便将清除城内残匪的差事交予我和小五如何?”

不待聂婉娘开口,一旁的聂凤鸣闻言自悲伤中回过神来,冷哼一声道:“老三,此事不劳你和小五,自有为兄亲自动手!”言罢就要纵身入城。

“凤鸣!”聂婉娘低低的唤了一声,聂凤鸣的身形一顿。

“你此时胸中戾气太盛不可再杀,此事便交予师弟师妹吧。”

聂凤鸣见家姐发话只得回转,拿眼瞪了程、季二人一眼,见二人低眉顺眼的巴望着自己,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二人。

季灵见二师兄不再理睬这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拉着程石跃入城中,片刻后就有哀嚎之声不断从城内传出。

他二人手法倒是温和了许多,未见有多少血肉横飞的场面出现。

(嘶——!写到此处,笔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手法温和的杀人唉~)

山道之上烟尘滚滚,各方势力竭力向前。

十几里路便看出了各家各派的区别,三大派高手阵势齐整,于山路上奔行之时阵型丝毫不乱,暮如雪和苦月大师率着两派高手后发先至,超过其余略显杂乱的各家,缀在清虚观众人之后,率先杀到了第一道关隘之下。

关隘之下尘埃方歇,苦月等人驻足观瞧。

待到看仔细了内中情形,众人不禁齐齐倒抽凉气,直惊的是头皮发麻!

哪里还有什么三道险关?在这第一道关隘的巨大豁口处往里面看,目力好的竟直接看到了五六百丈外内城的情形,另外两处险关已然被夷为了平地!

再看城关内血肉横飞犹甚修罗地狱的凄惨场景,不少人竟骇的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而最先赶到的清虚观众高手自青冥子以下个个两股颤栗,有不少已经伏地狂呕了起来。

见此情形,苦月大师心惊之余不由双手合十,悲悯的宣了一声佛号,随后沉声道:“黑云城贼匪往日里作恶多端早已惹得天怒人怨,此番有此报应正应因果!我佛慈悲,愿他们自地狱中早日洗清罪孽得入轮回——!”

之后便领着弥陀寺众僧念起了往生咒。

青冥子扭转僵硬的脖子与几位江湖宿老的目光相交,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惧骇然之色。

实在无法想象,在他们眼中那坚不可摧的巨大城关,在那几个小道人面前就如纸糊的一般。

前后不过盏茶的功夫,横行北地二十载的黑道第一势力黑云城险关尽毁,贼匪恐已全数灭绝了。

或许,还不到盏茶的功夫吧

原本打算出力讨好闲云观的各方势力在半柱香的时间里陆续赶至。

这般场景摆在眼前,所有人都熄了不该有的心思,便连看向弥陀寺僧人时,心中也是多有畏惧,更有几个江湖宿老悄悄的退出人群,转眼隐没于山林之间。

苦月大师微眯着眼睛,看到那几个不请自来的同辈高手悄然遁走,心中不禁冷笑:“几个成了精的老东西,以为老猴子家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算你等识相走得快!”之后继续闭目诵经。

三千多人聚在关隘豁口之前无一人敢迈入一步,场中唯余弥陀寺众僧的诵经之声和不时有人呕吐的声音。

暮如雪面容冰冷却目光灼灼的立在苦月身侧忍不住一阵阵的心驰神往。

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犹在念经的苦月师伯,心下暗道:“必然是仙家妙法!此事已经确信无疑!

真论起来,自家的暮雪山庄与闲云观的关系可要比你弥陀寺还近呢,您是灵猿子前辈的挚友不假,但我姑姑可是甘愿随他共赴神仙地的红颜呢!

那无忧仙子一看就是尊师重道的,既然碍不过您的情面许下了妙法一卷,便能碍得过我姑姑的情面吗?”

思及此处,不由在心中暗下决定,待此间事了要尽快央请苦月师伯帮忙挑破两派的关系。

便在此时,一道青色人影恍惚间似慢实快的自城中走来,满地的残垣断壁、尸身碎肉竟无法阻挡其分毫。

暮如雪连忙看向来人,却不正是闲云观的大执事彭仇。

只见这身材高瘦、一脸书卷气的道衣男子此时双目微红,清瘦的脸上勉强挂着招牌似的笑容,只是身上却难掩一股杀伐凌厉的气势,显是方才死在他手下的贼匪不在少数。

暮如雪看着眼前这英武非凡的青衣男子,想到此前在弥陀寺时他曾偷眼瞧过自己数次,双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

第三十一节 世间再无黑云城(四)

彭仇抬步跨过残关的豁口,对着停止诵经的苦月先施一礼,之后环视众豪雄,那目光看似平和,众多武者却觉得如芒刺在背。

彭仇环视一周,面上笑意再现,抱拳朗声道:“此番覆灭黑云城虽然只是我家少主人的家仇,但是诸位千里奔波前来助阵的情谊,我闲云观却是要记住的。

况且能够还武林一片安宁、还给百姓一片乐土,也是我辈武人的矢志,相信北地百姓人人都会记住诸位此次的功绩。”

在场诸人听了彭仇这番话,有面厚腹黑的,立感心头舒坦,心说:“是啊,我们身为武林正道中人,为了还北地武林以安宁,不惜千里奔波,虽说破关灭城时没有搭上手,那也只怪闲云观动手太快,谁敢怀疑自己匡扶正义、敢为人先的决心?”

有些谦谦君子闻言,却是臊的满脸通红讷讷不能言语。

“我家少主人说了,为了不使诸位空手而归,这黑云城荼毒武林二十载积攒的些许财货中,我闲云观只取可用的三成,其余七成便请苦月大师等几派尊长商议出个章程后,统一分派给诸位,以做此次的谢礼!”彭仇继续道。

听得彭仇此言,城关下的众人先是一愣,等理清了彭仇话里的含义,人群中立时“轰!”的一下躁动起来。

群雄未曾想到闲云观出手竟然如此大方,那可是黑云城横行北地,打家劫舍、屠门灭户二十年积攒下的财货的七成啊!随便分点给一些小门小派也够他们受用几年了。

暮如雪眼看着彭仇将苦月大师请到一旁低声说着什么,欲要上前,却终究没有挪动脚步。

又看了一眼乱哄哄口中高叫着:“发了!这回发了!”的武林中人,心中不禁嗤笑:“一群蠢货,被财帛迷了心窍,却不知道人家这是在用些许钱财来了断这桩因果。”

青冥子此时眉头紧锁的来到暮如雪身边,低声道:“暮师妹,你我两派与弥陀寺向来同气连枝,不知在这财货分派上师妹可有什么主张?

暮如雪似笑非笑的看了青冥子一阵,直至青冥子面露不自然之色时才开口道:“青冥师兄,这财货分派自然要听从苦月师伯的安排,莫非你要多占不成?”

青冥子闻言立时脸色一正,摆手道:“哎?师妹说的哪里话,为兄可不敢有什么不良的想法,此次若非苦月师伯上门邀请,你我两派哪里会有如此机缘?

不若由为兄牵头力荐,让弥陀寺拿了七成财货中的三成,你我两派各占一成,余下两成分给其余各家如何?”

暮如雪听青冥子如此说,不由得连声称好,心中却暗骂道:“老狐狸!这事儿竟然也能被他拿来讨好苦月师伯。

不过任你机关算尽又能如何?我暮雪山庄与闲云观的关系又岂是你能晓得的?今后放眼整个天南武林,我暮雪山庄与弥陀寺的崛起已成定局,至于你清虚观嘛,怕是要没落了。”

心中做如此想,看着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不断在各派首脑间游说的青冥子,面上不由泛起笑意,喝令门内弟子谨遵彭仇的号令,一同入城搜敛财宝去了。

是日黄昏,武贤庄旧址的残垣内外尽皆挂满白幡白绫。

七年前重阳日,黑云城一夜之间屠杀武贤庄一百二十六口,后又将尸体与庄园一同付之一炬,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曾留下,使得此地变成鬼蜮。

七年后重阳日,聂婉娘一人破一城,与聂凤鸣和彭仇、程石、季灵五人屠灭黑云城一万三千贼匪!当真应了百倍偿还那句话。

往来红尘皆是客,夏秋冬春等过谁?

闲云观几人一身缟素,陪同聂婉娘和聂凤鸣一同祭拜枉死的英灵。

三牲礼祭、再献上仇人的人头,聂婉娘泪目低垂、聂凤鸣仰天哀嚎声传十里、彭仇伏地叩首直至血流满面。

当黑云城被闲云观覆灭的消息,传到了犹在官衙内焦急踱步的华阴府知府孟黄粱耳中时,已是未时三刻。

孟府尊当年能够从苍耳县短短三年便直升华阴府知府,一是因为他是京城孟家的旁支子弟,与当今贵妃沾亲。

再有就是苍耳县在他治下方圆几百里盗匪绝迹,使得京城孟家掌事人孟老太爷对他另眼相看,因此在圣人面前大力举荐。

不然哪里有他这般造化?

孟知府尝到了剿匪的甜头,上任之后自然要不遗余力的行剿匪之事,于是先后两次力排众议起兵攻打黑云城,怎奈两次皆是大败而还。

这才知道了剿匪的不易,每回想起来都要念一念他在苍耳县任上时那闲云观的好。

今次北地风传闲云观的几个弟子要覆灭黑云城,彭仇之前虽然给他打过招呼,但此事孟府尊是不看好的。

他与彭仇也是熟人了,知道彭仇观中人丁不旺,只有五个少年弟子,想那数万官兵都不曾攻下的险关要塞,又岂是他们三五个少年和彭仇能随意击破的?任你武功再高明怕也不成!

不过他还是再一次力排众议、不惜动用孟家的关系,硬是聚集起了十万兵丁。

孟黄粱虽然高居府尊之位,却难得没有那些经年老吏的弯弯肠子,想着不论结果如何,这个场子是一定要帮一帮的,他孟黄粱不是忘义之人!

当手下斥候跌跌撞撞跑来嘶哑着嗓音向他高叫:“大老爷!大老爷呀!城、城灭了!忘忧仙子只身平三关、挥手灭敌酋!闲云观五人屠一城!”

孟黄粱听闻此报先是一愣,之后连忙喝问斥候:“此话当真?再说一遍!”

当孟黄粱再次确认之后,不禁血气上涌,人忽地在原地晃了两晃,想起彭仇那日玩味的眼神,脸上不禁发烫,口中喃喃道:“闲云观!闲云观呐!”

之后猛地回过神来,高喊一声:“来人呐!命怀化将军朱文火速带人兵发黑云城,若无斩获提头来见!”

“哈哈哈!夫人!我的夫人呐!我孟黄粱的好事又来啦!”吩咐完兵事的孟知府,立刻大呼小叫的奔向后宅去寻自己的发妻翟氏。

这孟黄粱为人义气,但却不善结交,虽然书读的不少,心中却难得的没有什么花俏,要是没有他的妻子翟孟氏在后边出谋划策,他一届文士哪里有倾力结交闲云观的魄力?

毕竟此时天南国还是士族的天下,佛道之流还在士农工商之下。

孟黄粱一脸激动的奔至后宅,哈哈大笑着一把将正在绣花的夫人抱起,在原地猛地转了几圈,直到翟氏在他臂上软肉处狠狠的拧了一把,他才吃痛的将一脸羞红、转的有些头晕妻子放在塌上。

翟氏缓了一会,起身给犹在屋中转圈大笑的孟黄粱倒了一杯茶水,问他因何如此高兴。

孟黄粱忙将黑云城被闲云观弟子挥手屠灭之事说与夫人,翟氏确认再三,之后也是大惊,拉着孟黄粱到静室细说。

夫妻二人在静室中商议良久,都认为今后更应倾力交好闲云观……

此时孟翟夫妇无论如何未曾想到,正是他们今日的决断,使他关西孟家支脉延绵千载,成就了累世的大族。

他二人得享寿数一百二十,享尽人间富贵。

他们的幼子孟不然,更是有幸成为闲云观四代亲传弟子,在百年后举世攻伐天南的修行界大战中璀璨夺目、光耀千年!

此为后话。

第三十二节 望月山上痴望仙

清晨,金乌初绽。

自客栈向外看时,只见高耸的望月山上云蒸霞霭,晨雾裹挟着灵气自山腰处徐徐流转,一队白鹤斜刺里飞出,循着五色霞光落入山间的峡涧。

山野之中一切生灵尽皆迎向朝阳,风吹叶动自有露珠滚落,奇花异草引得蜂落蝶舞。

陈景云移步客栈之外,走在玄石铺就的街道上感慨良多。

这里的百姓个个仪态从容、懒洋洋的把弄着手里的活计,耕田的自在、买卖的自在、浣洗的妇人自在、耄耋老者一边训斥着晚辈,一边端起手中的小壶滋溜一口茶水,眼中含笑的看着躬身一旁一脸羞臊的晚辈

陈景云在街巷间转了一会,之后径自来到昨日约好的登山处。

回头望向城中,总觉得那坊间的一切都似在一副画中,只有自己身在画外。

心中不由感慨:“这望月山下百姓的日子过的未免太舒坦了些,若是所有宗派的辖下之民皆是如此,那么此处倒是真当得起福地之称。”

“哈哈哈——!陈老弟来的倒是早啊!走走走,快随为兄几人一同登山游玩。”

一阵爽朗的大笑打断了陈景云的思绪,只见朱刚、公羊野几人嘻嘻哈哈的自山脚亭台处走来。

陈景云面露笑容迎了上去,嘿然笑道:“小弟因为想着今日就能见识仙家妙地,昨日里心痒难耐,竟然一夜不得入眠,是以来的早了,几位哥哥切莫笑我啊!”

一句话引得几人又是一阵大笑,朱刚上前拍着陈景云的肩膀豪爽道:“兄弟莫急,这便随为兄几人上山见识一番。”

随后拉着陈景云沿着足有三丈宽的青玉石阶向上行去。

青玉石阶蜿蜒入云端,似一条青色飘带缠绕在望月山上。

一行人边聊边走,每到一处转角便有平台廊阁供人驻足观景。

朱刚口才甚佳,引经据典的向陈景云介绍各处景致的妙处与由来,再加上公羊野几人在一旁插科打诨,陈景云又不时问一些令朱刚几人啼笑皆非的问题,因此时间过的甚快,不知不觉天近晌午,众人也才行至半山腰处。

其间不时有玉符宗的外门弟子自众人身旁经过,见到朱刚几人皆会驻足问一声好,之后才匆匆离去。

离去时都不忘好奇的打量一眼一袭青衣、丰神俊秀的陈景云,有面容娇俏的女弟子更是放缓脚步频频驻足回望。

灵云薄雾漫脚下,浮空仙岛在上头。

望月山半山腰一块突出的巨石上,建了一座精致的白玉亭子,朱刚几人在玉桌上铺开席面,摆上早已备好的美酒佳肴,几人把酒言欢。

一群人中有一个名叫李伯牙的生平最喜音律,抽出一只碧玉箫呜咽的吹奏起来,箫声空灵悠扬,引得几只白鹤落在亭前不时舞动白羽,似在迎合曲调。

酒至酣处,诸人嬉闹赌酒,不时有人将果品掷给亭外的白鹤,那白鹤与同伴分食佳果后,舞动的更是翩然……

陈景云见众人高谈阔论,言语间没有半分的忧愁烦恼,脸上虽然依旧佯装高兴,心头却不禁掠过一抹哀思。

“此处之人虽身在福地,却少有拼搏之心,可叹上天对一心进取的杂毛老道是何等的凉薄!”

想到师父临去时满眼的不甘,一坛老酒下肚的陈景云再也忍耐不住,忽地离席而起,手扶栏杆,仰望头上灵云环绕的浮空仙岛,一口饮尽杯中酒,之后以手击栏沉声吟唱:

“把酒作歌,怀师咏阕。

死生寻觅,仙乡在何?

风云十载,半世蹉跎。

望月山间,灵云在握。

吾今击节,箫羽相和。

冥冥神往,梦叙离别……”

吟唱罢了,面向南方仰天不语。

朱刚几人自陈景云的词中听到了满腔的哀思,知道他此时触景伤情,正在心中悼念亡师,都是嗟叹不已。

“啪、啪、啪!”有人拍着手掌自亭外走来。

朱刚几人循声望去,一见来人,不禁个个面色大变,连忙起身迎出亭外,口称阴宓师叔。

公羊野特意缀在几人之后,拉一下闻声转过身来的陈景云的衣袖,挤几下眼,示意他小心应对。

陈景云自今日上山时起便特意敛去修为、神念收入泥丸宫中,只当自己是寻常武者,虽然耳力惊人早已知晓有人在远处驻足观望,却也只做不知。

待到对方拍掌发声之后,这才面带好奇的回过身来,又见公羊野对着自己狂使眼色,就知道来人有古怪,于是仔细打量来人。

一阵香风袭来,香风过处,只见来人是一个美艳的妇人。

那妇人看着不过二十许的年纪,身型高挑、体态婀娜,素白色的宫装裁剪的紧贴在身上,使得身材更显凹凸有致,白皙的脖颈处衣领低开,露出大片的雪白以及半抹高耸。

行走间腰身轻摆、臀胯慢摇,待行至亭外,妩媚的脸上一双韵着波光的杏眼便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看。

“阴宓师叔,听闻您近日正在闭关参悟高深符法,今日见您神采更胜往昔,想是修为更进,金丹大道只在咫尺,师侄几人在此恭贺师叔了!”

朱刚见那妇人走近,连忙躬身奉承,其余几人有样学样也跟着俯首阿谀。

那妇人听了众人的马屁,目光仍然舍不得在陈景云脸上移开,只用眼角余光扫了朱刚几人一眼,语气颇不耐烦的道:“恩,小朱刚越来越会说话了,人也精壮了不少,回去弃了你那木头师父转投到我的门下吧,到时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言罢朱唇轻咬,依旧妩媚的看着陈景云。

朱刚闻言,虽然明知对方说的是敷衍调侃之言,仍然止不住心肝乱颤,连忙收摄心神,鼻观口、口观心,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小心回道:“师叔好意弟子铭感五内,只是家师对我恩重如山,弟子此生断不会另投它人。”

身后其余几人看着那女子刻意挺翘的腰身,都有吞咽口水的冲动。

“哼!跟你那木头师父一个德行,真是无趣!”那妇人冷哼一句不再理会朱刚几人,眉宇间春意盈动,扭动着抚柳腰肢,直向亭内陈景云走去。

身后几人连忙小心跟上,朱刚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心说:“今日出门怎的忘了摇卦问卜,真是扫把星君当值、霉运直挂头顶,怎么好端端的就遇见了阴宓这妖妇!”

第三十三节 观主的便宜能占否?

朱刚看着那阴宓媚态横生,直恨不得一口将陈景云吞入腹中,咬了咬牙,悄悄捏碎了袖内一块珍贵传讯玉符。

这玉符还是昨日他拜望自己师尊时,他师尊听说朱刚在外面险些丢了性命时,才赐给他的。

玉符内中有传讯追踪的阵法,这边捏碎,他师尊那里立时就能得知,此符制作不易,所以不到危急时刻不能轻用。

那成想这才隔了一夜就被朱刚用了。

“用了就用了,自己总不能看着陈兄弟坏在妖妇手中,就不信一会儿自己师尊来了,你这妖妇还能猖狂!”朱刚暗自在心里咒骂。

原来这玉符宗内也有派系之分,二十年前玉符宗最后一位结丹后期掌门木长空故去,掌门之位由他只有结丹初期修为的弟弟木长风接任。

由于少了修为上的压制,内门中便起了掌门、长老两系之争,近几年来已有了由暗斗转为明争的趋势。

朱刚的师父乃是掌门一脉的嫡系弟子,在内门筑基修士中威望甚高,这也是朱刚在外门之中虽然不受长老待见,却依然能混的如鱼得水的原因。

而这位有着筑基中期修为的美艳妇人阴宓,则是大长老阴天敖的嫡孙女。

话说这阴宓乃是媚骨天成,又专习过房中之术,她当年曾经痴恋朱刚的师父木元清,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又因为派系之别,后被其祖父强行将她许给了另一位金丹长老的嫡孙。

不料这二人成婚不到半年,他那堂堂筑基修士的道侣竟被她索取的元阳大亏修为暴跌,在一次意外中,竟然死于一届练气后期修士的手中!

此事传开,阴宓在玉符宗内立时声名狼藉。

她却丝毫也不在意,每日里顶着**的名头,或在外门或在山下,去勾搭一些无知的少年、弟子,兴致高时,拉着精壮的男子在山间行事也是有的。

阴天敖怜其道侣早亡,加之心中多少对这孙女有些愧疚,因此对她所做之事不闻不问。

阴宓虽年近五十,却因驻颜有术容貌堪比双十佳人,而其身上又有着一种少女身上没有的成熟韵味,是以艳名冠绝玉符宗。

就连别宗修士也多有耳闻,淫邪之辈拼着被她吸取元阳修为退步也要一亲芳泽,方正修士避之如虎狼。

今日恰逢阴宓出关,连日的苦修到底没有白费功夫,一只脚踏入筑基后期的阴宓心情大好,春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也不御剑踏符,就穿着一袭裹体的宫装沿着青玉石阶在望月山中闲逛,戏弄一下那些个鹌鹑一样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外门弟子取乐。

她虽淫荡,却从不逼迫他人,这也是她还能为宗门所容的原因之一。

如此游玩半日,竟没碰到半个合眼的,待要折返时,却忽地听见半山玉亭内有人弄箫做歌。

驻足细听,只觉那声音深沉优雅、涤人肺腑,唱词中还透着无尽的哀伤,直叫人闻之心酸。

阴宓一下来了兴致,连忙走到近亭处,细看之下,却见朱刚几人围坐亭内抚掌做和,一个只看侧脸就知道一定生的俊美绝伦的青衣道人正在凭栏做歌。

一曲歌罢,阴宓忍不住拍手称赞,她于歌赋一道也算精通,每到凄冷孤寂之时也是会弹琴做歌的。

摇摆身姿,行至亭前,阴宓虽只看到了那青衣道人挺拔的脊背和冷峻的侧脸,心中的酥麻之感就已无法抑制。

待看清那人洒然回身后呈现在她眼中的俊美容貌时,阴宓整个人就如被天雷击中,先是身形一顿,之后整颗心猛然狂跳,强自安奈心头的荡漾,应付了朱刚等人几句,人便如同被勾了魂般,向着陈景云直直的走去。

陈景云看着面露红潮向着自己走来的风骚妇人,心中莫名其妙。

再看她媚眼如丝的立在自己身前痴痴的盯着自己,心下已有不快,心说:“这是哪里来的花痴?”

朱刚几人连忙围拢过来,才要开口,却不意那阴宓再次冷哼一声,不耐烦道:“你们几个小耗子给本尊滚远点!”

言罢把袖一甩,一股灵息猛然荡开,震的朱刚几人纷纷跌落亭外。

随后娇滴滴的对着一脸惊诧状的陈景云笑问道:“这位小友眼生的紧,不知在哪里修行?可是初次来我玉符宗?”

陈景云看着跌落亭外半天爬不起来的朱刚几人,语气艰涩的抱拳回答道:“呃——,回前辈的话,晚辈并非修行之人,只是寻常武者,今日受了朱兄几人的邀请这才有幸登上贵仙山。

不知可是我等方才在仙山之上饮酒放歌打扰到了前辈清净?若真如此那一切皆是晚辈的错,还请前辈万勿怪罪朱大哥他们。”

那妇人媚笑一声声音婉转悦耳,带着香风近前一步,立在陈景云面前状似亲昵道:“小友误会了,教训几个门人弟子也是为了让他们长进,你切莫放在心上,也莫要前辈前辈的叫我,生生把人家叫老了,你且称呼我为阴姐姐便是。”

陈景云俊脸之上略显局促不知如何回答,阴宓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更如猫抓般瘙痒。

再次娇笑一声语带急迫的又道:“小友既说要游览仙山,这望月山实在算不得了什么,不若与姐姐到上面的浮空山上携手同游,让我带你游览真正的神仙府邸,还能与姐姐共参仙家妙法岂不是好?”

言罢便伸出一只保养的白皙细嫩的芊手探向陈景云的手腕,显然是想捏住他的脉门。

陈景云心思电转,犹豫着应否就这样被那阴宓带到浮空山上去,也好方便自己探查。

不过旋即看到阴宓那水汪汪春潮狂涌的眼眸,心说还是算了,似这等要被别人占便宜的事情,我闲云子平生不为也!

于是面露大惊之色,身形猛然向后一闪勉强躲过了阴宓的纤手,不过许是用力太猛,脊背竟然一下撞断了身后的石栏,人只来的及大叫一声,便随着碎石直直的向着身下云雾遮掩的崖涧坠去。

第三十四节 观主的便宜占不得

再说那阴宓一见陈景云在吃惊中猛然暴退,竟然躲过了自己的擒拿,面上笑意更浓,心说:“这小郎君不但生的俊美绝伦,身手竟也矫健,习武之人就是有这般好处,不知一会儿在帷幔之内会是如何的龙精虎猛。”

又见陈景云似是用力过猛,一下撞断了栏杆,也自讶异,需知这石栏之上皆有符文印刻,便是阴宓自己也无法轻易破坏,莫非年头久了符文失效了?”

此时不容多想,看着惊恐绝望着下坠的陈景云,阴宓心中更是兴奋,想着:“这些年来也就你这么一个小郎君能让老娘真正的心动,到了嘴的鸭子岂容你飞了?待我救了你后,由不得你不好好报答老娘!”

于是手诀微捏,缠在腰间的淡紫色软玉符剑便“镪!”的一下跳到空中,阴宓微一顿足踏在符剑之上,就要御剑而下去救陈景云。

哪知就在此时,阴宓忽觉眉心之处一麻,随后铺天盖地的疼痛便在百会处传来!

那疼痛来的是那般猛烈,直痛的她双手抱头,面容扭曲的好似厉鬼,七窍中竟然有鲜血渗出,之后哀嚎一声,人便从飞剑上仰面翻了下来,旋即昏死过去。

而正在挣扎起身的朱刚几人猛地如遭雷击!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只在眨眼之间陈兄弟就撞断了栏杆坠向了崖涧,让几人实在来不及救援,而那妖妇阴宓则是七窍流血昏死在当场,几人一时不知所措。

“陈兄弟啊——!”

朱刚顿了一下,之后惨呼一声急忙扑向崖边,只是山崖之下灵云缥缈,哪里还有陈景云的影子。

朱刚几人没有御剑之能,只能在崖边哀伤垂泪,崖涧之深何止万仞,即便是练气期巅峰的高手若无飞天法宝,坠下去也是十死无生!

可怜陈兄弟只是寻常武者,即便武力惊人可毕竟是凡人之躯。

又想到陈景云对自己几人的活命之恩,朱刚猛地心头火起,大叫一声:“妖妇!我杀了你!”一把抽出腰间符剑,劈头就向昏死一侧的阴宓的颈项砍去!

“不可!”一道翠色剑影电射而至,一下击落就要砍在阴宓颈上的符剑,之后才有清朗的喝声传至。

朱刚看着击落自己的符剑后犹在身前滴溜溜转动的翠色小剑,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跪在崖边嚎哭起来。

一个身着白色文士服,面容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降下身形,诧异的看了一眼昏死在亭内形容凄惨的阴宓,之后走到崖边,一把扯起正在嚎哭的弟朱刚,劈头就是一个耳光!直把朱刚扇了一个跟头,随后骂道:“夯货!憋回你的尿水!到底发生了何事?”

朱刚挨了一耳光这才止住嚎哭,公羊野几人连忙将他架起,之后两股颤栗的并排跪在这气度不凡的白衣文士面前,口称木师伯。

原来来人正是朱刚的师父、玉符宗内门筑基后期高手木元清。

朱刚半张脸肿的老高,声音嘶哑的把事情的将前因后果讲给师父听。

木元清听完弟子的讲述心中疑惑丛生,昨日里朱刚曾向自己说起他在外面结交了一个天南来的武道高手,自己原想得空见上一见的,不料今日却出了这档子事情。

问了几处细节,见弟子和几个师侄皆一脸哀伤又都满眼迷惑,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就来到亭内,把手探在虽在昏迷中却仍痛的直哼哼的阴宓手腕处。

一番探查下来也不算一无所获,隐隐知道这妖妇百会穴处有些不妥。

原来,这阴宓体内灵气虽然浮躁不堪,但是气海未损、灵脉未断,对他探入体内的灵气有着自然的排斥。

灵力顺着阴宓的灵脉一路艰难上行,待灵气探查到她头顶百汇穴时,木元清的灵气突然出现一阵躁动,似有畏惧之意。

木元清收回灵气,面上惊疑不定,他金丹未成神识无法离体,探测不了阴宓的识海。

心说:“若这妖妇真如自己所想,是识海糟了重创,那么此事可就非同小可了。

据门内典籍记载,那神识攻击之法,可是只有神念千锤百炼的元婴期老怪才能修习的,而放眼整个苍山福地,也只有现今的几个大宗门才有元婴修者吧!”

思及此处不敢怠慢,将手一扬,一张玉符就“吱!”一下带起一道华光窜上半空,之后轰然炸开,

清光久久不散,正是只有玉符宗内门重要人物才可使用的宗门传警符。

低头看了一眼小狗一样的蜷缩在那里,面容凄惨的阴宓,叹息一声,低语道:“也不知这妖妇到底惹到了何人,也他娘的算是报应不爽了。”

之后便立在伤心至极的朱刚几人身前,静待门内高手到来。

片刻之后,头顶浮空岛上警钟大响,道道符光剑影激射而来。

陈景云大叫着向下坠了一阵,穿过灵雾后才顿住身形,心中犹在气恼方才那似是被欲火焚身了的美妇人,啐了一口,心说真是不知所谓,也再没有了继续低调行事的兴致。

他方才用神念刺了那妇人识海一下,想到她今后只要一动淫靡心思便会头痛欲死,这才好受一些。

虽说那妇人行事龌龊了点,但还不至于让观主大人下死手。

观主大人明断是非,心中竟还有些窃喜,毕竟是有美妇人主动投怀,他虽不屑,可也觉得极为受用。

这是他不知道那阴宓的底细,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难过的呕吐出来。

那阴宓日后对男人再不假以颜色,一心只在修行之上,百年后竟然成就元婴高手,此为后话。

斜刺里拐了个弯,陈景云再次立于远处高天之上。

神念之中,公羊野几人急呼哀叫、朱刚更是目恣欲裂举剑要为他报仇,这些都被陈景云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动。

“自己戏耍几人,几人却真的以自己为友,对这玉符宗,自己倒是不好用强了。”陈景云如是想。

待看到那白衣文士一耳光把朱刚扇倒在地,陈景云几乎就要出手捏死那人!

想想不妥,人家师父教训徒弟,自己上去一把捏死了师父,呃——,那朱刚怕是也活不成了。

见朱刚的师父传讯了宗门,浮岛之上遁光尽出,陈景云神念扫过那些御符踏剑气势汹汹的一众修者,实在没见他们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忌惮的地方。

不过看了看犹在哀伤的朱刚几人,还是揉了揉鼻子,倚在一片雪白云团之上,慢悠悠的随云远去了。

第三十五节 家经难念

戌时已过,玉符宗浮岛之上的正殿内,众长老依旧争吵不休。

仙风道骨、仪表不俗的掌门人木长风高坐玉台,看着站在玉阶下的木元清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筑基修士,还有正跪在三人身后面露不服之色的朱刚、公羊野几人,心中莞尔。

再看一眼一脸激愤的阴家一系的众人,眼中瞳仁微缩。

阴天敖阴大长老,阴沉着老脸坐在木长风下手一言不发。

众长老讨论的无非就是阴宓之事该如何定论,没人相信会有元婴强者专门跑来对付一个筑基期的修者。

若真是元婴期强者,一巴掌拍死阴宓即可,又何必动用神念攻击,难道只为让人吃苦?

他们掏出压箱底的高级灵石启动了宗派感应大阵,穷搜周遭数千里却未见敌踪,又派人遁下深涧,一番找寻之后却未见朱刚几人口中的武者尸身,于是便有人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朱刚几人。

此时外门长老阴刑将手指着木元清三人,恨声道:“木元清、方乾山、公羊瑶琴,你们三人平日里虽然跋扈,却也多少讲些道理,我等敬你们是“内门三英”是以处处忍让!

可是此次你们若真要铁了心的偏袒几个勾结外人、心怀不轨的小畜生,那我等也绝不干休!”

木元清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扫了阴刑一眼面露讥讽之色,不疾不徐的开口,言辞却甚是粗陋。

“阴瘸子,你的脑子也瘸了不成?我的弟子和几个师侄当时虽然在场,但是他们几个不过练气修为,如何伤的了阴宓?

又有哪个元婴期大能会被几个炼气期弟子勾结?若是真有那般手段,还至于跪在此处受你盘问?,第一个就先灭了你这死瘸子!”

言罢又扫视了一下大长老一系的修者,脸色转**:“再说那阴宓是何德行你等会不知晓?是她自己淫邪之气上了脑憋坏了识海也未可知!你们这般肆无忌惮的构陷我的弟子,真当老子不敢揍你们么?”

这番话说的恶毒,直恨的阴家一系之人牙根直痒。

阴刑闻言大怒,豁然起身,指着木元清大骂:“木元清!老夫忍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个砍柴挑粪、偷鸡摸狗的假文士!今日定要叫你好看!”

言罢手决一捏,一把暗黑色的符剑就自储物袋中跳了出来,被他一把捞在手中,剑身嗡鸣直指木元清。

木元清听到砍柴挑粪之词,平静的眼中杀机一闪而逝,脸上却忽地露出笑意。

这是他的忌讳,事关他当年的一段不堪往事,玉符宗内门平辈修士之中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的,能拿此事与他打趣的也只有身侧的公羊瑶琴和方乾山。

“哦——?阴刑师兄既要动手,不若就请与我上一遭生死台如何?”木元清语气温和声音却好似幽潭。

此言一出,场中筑基修士皆倒吸凉气,朱刚几人更是连忙跪着向后蹭出一丈多远,谁不知道“内门三英”之首木元清的战力和脾气?

这木元清行事与常人大不相同,平日里总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他若对你疾言厉色的斥责,那么好,这便证明你是他的朋友了。

如若对你挥巴掌动拳头了,嗯,这就说明你是他心中真正关心之人,平日里在他面前当可百无禁忌。

若他与你对骂,气的你直跳脚时,别担心,这也只说明他对你的不屑一顾。

唯独这面露笑意与你温言相商时,却是真正的动了杀机!

阴刑闻言一怔,看着微笑着看向自己,手中做着请势的木元清,额头立时就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握剑的手都不觉有些抖动起来。

阴刑虽然也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但是修为不过是掌管外门进项后,用贪墨的资源堆积起来的,怎比得上木元清连年与妖宗、魔门对决真正杀出来的实力?方才他故作激愤的邀战,心中却是笃定木元清不会瞧得起自己。

他也知道此次阴宓神识受损怕是另有蹊跷,与朱刚等几个外门弟子无甚干系,不只是他,场中修士皆有此想。

而此番他之所以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朱刚几人,一是想借机打击木元清几人在内门的声望,以此向大长老卖好,再则是他实在不喜朱刚几人,正好狠踩一脚。

不过此时他却进退不得,直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

木元清的性子他岂不知?只恨自己戏演过了,竟然口无遮拦的激起了木元清的杀心,那生死台上可是要定生死的,这可如何是好?

阴刑口中支吾两声,不敢接话,却将目光求助的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看了骑虎难下满头大汗的阴刑一眼,狭长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不过还是叹息一声开口道:“元清、阴刑,你们二人皆是宗门得用之人,怎可轻上生死台?不过是些口舌之争,便就此作罢吧,不要在掌门面前失了体统。”

阴刑闻言不觉长出了一口气,连忙收起手中符剑躬身称是,木元清则是笑吟吟的看了阴刑一眼,之后将目光看向掌门。

见掌门微微摇头,这才面色转冷,对着阴刑狠狠的“啐!”了一口,骂了句:“死瘸子!再有下次我定斩你!”

阴刑铁青着脸,目光闪躲,未敢答话。

掌门轻咳一声,看了看依旧跪着的朱刚几人,开口道:“阴宓受伤之事来的太过蹊跷,朱刚几人当时虽然在场,但要说他们几人勾结外人、戕害同门我却是不信的,此事该与他们无关,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大长老以为如何?”

大长老对着掌门拱手称是,微眯着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掌门见大长老认同自己的说法,也是微一点头,之后挥退殿中之人,只留几个金丹修士继续商议。

朱刚几人满身大汗的随着师父出了正殿,方才若不是木元清和方乾山、公羊瑶琴几人摆出不惜撕破脸的强硬架势,恐怕他们几人就要被扣上勾结妖人、戕害同门的罪名,到时候免不了身死道消。

几人现在想起,犹在心悸,双腿仍不停打颤。

木元清回头看了一眼朱刚和公羊野几人,见他们那副鸟样子不由心头火起,将手一指腰间的储物袋,只见那暗青色的小袋中立时跳出一根粗黑的短棒。

木元清不待众人反应,抄起短棒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揍,边打边骂:“几个小兔崽子!让你们敢哭丧着脸给老子看!”直打的朱刚几人哭爹喊娘!

方乾山、公羊瑶琴等几个掌门一系的筑基修士连忙来劝,大长老一系的阴刑等人却是一脸的鄙夷还有幸灾乐祸。

第三十六节 藏书楼中知原委

陈景云在后殿藏经楼中一边翻阅典籍一边关注着前殿的动静,此时见朱刚几人被痛殴,而那木元清似乎殴打的很是痛快,不禁一阵臆想——

“若是自己拿着棍棒痛殴聂风鸣他们,看着他们抱头鼠窜,不知是否也会一样的畅快?这个待回去之后倒是可以试试”

不论何门何派,派内藏法之处皆是要地,都会有高手轮流驻守。

陈景云入夜时分便进到了玉符宗后殿的藏经楼,那藏经楼内驻守着的正是个一名结丹期的长老。

那长老原本正在楼内修行,却忽见一个青色道衣的年轻人笑吟吟的推门进来,心中不禁疑惑:“莫非自己今日忘了发动楼内的禁制了?”

他还以为是门内哪个弟子,正待张口呵斥,忽觉眼前一花,那人只一晃身便来到面前,之后伸出一指直直点向他的额头!

结丹长老一生经历无数阵仗,反应自然不慢,正要腾挪闪避,可这倏忽间的一指就这么避无可避的点在了他的眉心,结丹长老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倒地之后脸上犹自挂着惊骇的表情。

陈景云神识大体扫了一下楼内藏书,只观书名就知道这三层书楼中的大概。

一层之中大体都是一些杂文广记外加诸如灵草辨识、金属分类的基础书籍。

二层之中多是练气、筑基期的一些修行功法和一些前辈修者的修行感悟。

三层之中则漂浮着几枚被灵气包裹,散发着湛湛毫光的白色玉简,想来便是玉符宗结丹期以上的高深修行法门了。

陈景云神识扫过第三层楼中的玉简,视包裹玉简的符文禁制如无物,了解了个大概之后便兴致了了,反倒是一二层的典藏书籍看的陈景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么”陈景云用神念一本本的快速扫过书册,待一本名为《博闻考》的杂记内容映入识海后,陈景云不由一愣,开始细细品读。

这本厚重的《博闻考》上,除了记载着一些亘古传说,余者皆在讲述这方世界中人、妖、魔三域的势力划分、人族宗门的实力等级,以及各地的人文景致。

陈景云在这叙述杂乱的杂记中第一次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有了大体的认知。

传说中,亘古之前有先天神剑劈鸿蒙,之后天地开、两极分、三才初立,而后才有日星运行、四季流转、万物始生。

之后无数年中,这世间诞生过多少生灵已不可考,但有一个传说却绵延万世从未断绝,那便是——天有九重、地分八荒,九重天上仙佛怡然其上、八荒之内众生只为刍狗

陈景云“啧啧!”几声,越过了之后一大段著书者的臆想和猜测,继续研读。

原来经过无数万年的大浪淘沙,这方世界竟只余人、妖、魔三族。

三族分立世间,各族修者为了争夺世间灵气富饶之地以及修行资源,连年混战不休,如此情形一直持续到万年前的一场惨烈的修行界大决战。

传闻那场大战发生在修行界最为辉煌鼎盛的时候,那一战,三方高手尽出,血染长空十万里,死去的金丹、元婴修士不计其数,就连超然物外的古修真者也多有陨落。

据说杀到了最后,天地都为之震怒,于是天降血雨、地涌黄泉,虚空之中有神霄霹雳降下,九地之下有魔神呜咽欲出

也就是那次大战,使得人族修行界元气大伤,不得不退守北荒以图后势。

其它妖、魔两族也大体如此,妖族修者翻过东方天堑山,占据东荒休养生息,而原本妖族水属的一支,则脱离了族群潜入了南方无尽海。

魔族一方则是穿越绝域荒漠退入了西荒。

万年以降,虽然三族修者在各族边界时有小摩擦,却无大争端,此皆为万年前那一役之故。

细读之下,陈景云心头百味杂陈,脸上苦涩堆积,原来他自认为广阔的天南疆域,不过是当年那一役的主战场而已。

仙山破碎、灵脉断绝,那一战使得原本世间灵气最为富饶的一方乐土化作废墟。

而三方修者身陨后尸身散发出的仙灵气、妖魔气、血煞之气、冲的天怨气,竟然纠缠在了稀薄的天地灵气中,让修者身在其中不但不能吸取灵气,日子久了竟还会被污染灵根断绝修行之路!

于是曾经被三方倾力争夺的一方宝地,就这样成为了令各族修者避之如蛇蝎的一处毒地。

当年大战之后,妖魔二族裹挟着幸存的本族之民遁走,而人族百姓却因身体孱弱,穿越不了万里林莽,所以只有少数身具灵根者才被人族修士护送着带入了北荒,任凭那些剩下的遗民在废墟之上自生自灭。

只是让遁入北荒的修行者们没有想到的是,被遗弃的人族百姓竟然坚毅至此,在废墟之上挣扎求活千年后,一代又一代人杰开始建立王朝,统御着百姓共同抵御天灾猛兽,硬生生的摸索出了武道修行之法。

如此七八千年后,天南之地的百姓人数竟然已过万万,甚至快要超过整个北荒。

于是便有一些新进宗门将心思打在了那些百姓身上,派出门内修者备足了灵石,到天南之地建立据点寻找修行种子。

原想着时间久远,天南之地那传说中能侵蚀灵根的力量应已不在,只要不吸取那里的灵气该无大碍。

哪成想偷鸡不成,反倒损了不少修者的灵根,只得灰溜溜的逃了回来,那天南之地侵蚀修者灵根的力量似乎比典籍中记载的更为霸道了。

此事在北荒之中沦为笑谈,几个顶尖宗门自得知天南人族逐渐繁荣后,哪家不曾探查关注过?若是真有便宜可占又如何轮得到几个三流宗门?

此后千年,再无宗门关注天南之地,倒是每隔几十年便会有几个出身天南的武者,仗着自身武技强横,穿越万里林莽而来。

这些武者的向道之心皆坚不可摧,一旦见识过了仙家妙法,心心念念的便都是渴求。

修行界的大多修者都认为这些武者乃是不祥之人,但是毕竟都是人族一脉,虽然不喜,但也多是任其自生自灭不加理会。

有些运气好的武者会被一些小宗小派吸纳,毕竟这些武者虽然灵根不堪,但是自身武技强横,有的甚至敌得过寻常练气期后期的修士,作为打手倒也合格。

一些运气差的则会沦为魔道修者的玩物,每日里与一些凶兽死斗,以供修者取乐。

运气最差的,被一些修士直接灭杀了也是有的。

“二十年前断去杂毛老道一臂、灭杀了他数位好友的,就该是那北荒大派烟霞山莲隐宗外出历练的修士了,据这书中记载,那莲隐宗可是北荒大宗,门下高手如云,苍山福地也不过是莲隐宗下辖的一方势力,平时也只把此地当作门下弟子外出历练的一个所在。

也只有那个宗门的修者才会在衣物上秀满莲花自命清高,也最见不得世间的污秽。

师父他们出身毒地,却不正是最最污秽之人么!”陈景云目光森然的收回神念,耳中似乎还能听到那些被遗弃的人族百姓,在一片贫瘠之地上艰难求活的哭嚎声,还有那些武道前辈临死前的声声怒吼!

陈景云推断出了当年事情的大概,哀伤之余,胸中就只剩下了一团烈火在燃烧,在那莲隐宗女修眼中,师父等人该与蝼蚁无异吧?信手灭杀也就是了,即便见到师父断臂得活也并不斩草除根,毕竟谁会在乎一个断了腿的蚂蚁的死活?

真是高高在上啊!何等的自私自利!

陈景云从来都不是大气之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天下苍生谋什么福祉,若能悠闲度日,他才不管什么山外的风雨。

即便在出山之前,陈景云心中所想的也只是为师报仇而已,可是在看遍了玉符宗的藏书后,那些万年前经历了山河崩碎、家园尽毁后,又被遗弃在废墟中的天南百姓们奔走嚎哭的身影,就好似印刻在了他的心底一般。

若是从前没有能力也就罢了,既然得了机缘,他却是不得不为出身天南之人做些什么了

好个莲隐宗!好个修行界!

第三十七节 黑户难入中州

陈景云心中恨意升腾,一脚狠狠的跺在地上!

“轰隆!”一声,一道无形之力自浮空岛上震荡开来,所有殿宇**无论有无禁制守护,尽皆轰然倒塌,整个浮空岛好似喝醉了酒一般,摇晃了几下就向下坠去。

玉符宗的一众金丹、筑基修者惊骇欲死,忙拼力催动岛上的浮空法阵。

怎奈一切皆是无用,只得一个个踏符御剑的停在半空中,眼瞅着好好的一座灵云缥缈的浮空仙山山石崩塌、灵阵尽毁的压向望月山。

可怜那浮岛上的一众仆役以及没有御空之能的练气期弟子,只能哀嚎着随着浮岛向下急坠,掌门一脉的修士急急的祭起法器救助门人,大长老一脉则是聚在一处做出了防御阵型。

人至半空的陈景云,见那浮空山在自己顿足之下竟直直的向望月山坠下,心中不禁一阵畅快,却忽地想到朱刚几人还在下方望月山上的外门道场中修行,又自苦笑。

将手向下虚虚一抓,那急速下坠的玉符宗精华所在的浮空岛,便斜刺里转了个弯,向着一侧的深渊缓缓落去。

陈景云又在空中停了片刻,见朱刚几人无事,这才身形一闪径往北荒中州而去。

陈景云一路神识全开的遁行,越往北去,高宗大门越多。

苍山福地之内的宗派倒还罢了,虽然有四五个宗门的实力远超玉符宗,但也未被陈景云看在眼里。那

几个宗门在他掠过之时,会有一两道神念探出,但在与他的神念接触一下后便触电般的收了回去,陈景云冷哼着不以为意。

再往北时,所遇情形却让陈景云逐渐郁闷起来。

你看人家的宗门,有七座仙岛位列七星,吸取罡云之上星光之力的,有三十六座、七十二座仙岛结成地煞、天罡大阵广纳方圆万里灵气的,还有整座巨型仙山倒置于天地间,其上地域广阔、宫阙林立方圆不下百里的

自家的道场跟人家的比起来,哼哼!只能称为破房子、烂茅屋了。

陈景云为免麻烦不再肆无忌惮的以神念探测所遇的宗门,倒是那些宗门之中会延伸出的几道丝毫不弱于他的神念,将他遥遥锁定。

许是见他是个一味赶路的人族修士,这才探测一番后缓缓收回神念,未作拦截。

这还只是北荒的一隅之地,当他累的呼哧带喘的遁行九万里,来到北荒中州边界时,一座大阵让他止步于此。

那大阵由内外上下三百六十座浮空仙岛组成,每座仙岛都遥遥对应一颗星辰,所谓星光不灭、大阵不破,这就该是陈景云前日在典籍中读到的人族三大法阵之一的周天星斗大阵了。

据说这北荒中州之地被共计一十八座这样的阵势拱卫,接天连地的淡蓝光幕能灭杀一切妖魔之属,人族修士通行却需要特制的身份玉牌,倒是凡人百姓可以沿着大路随意进出。

煌煌大阵运转之妙,不是陈景云可以揣度的,神念探入其中就如泥牛入海,惊不起半点波澜。

见到大阵之下鱼贯而入的凡人百姓,陈景云眼珠一转,收敛修为,想要扮做凡人取巧进入。

不料刚入大阵不久,陈景云整个人便被隔绝在了一块单独处,片刻后被那光幕之中的一阵霹雳劈的灰头土脸的跌了出来。

阵外百姓见有人身上冒着烟的自大阵中被弹出,立时一阵嘈杂,惹得不时经过的中州修士纷纷侧目,而大阵守卫则无不冷笑,心道:“不知又是哪里来的没有身份玉牌的土包子。”

陈景云被那些筑基、结丹期的修士耻笑也不着恼,纵身而起退去数百里,在一处山阴处整理衣冠盘膝静坐,心中却不禁感慨这修行界的手段了得。

原来玉符宗那些书中的记载都是真的,北荒中州五大宗主门派每隔十年会统计一次辖下各个宗门势力的修者,凡是新进的筑基期修者都会被核实血脉后赐下一面身份玉牌,算是认同了他们北荒修行者的身份。

这身份玉牌之中融入了修士的本命精血,还要在北荒天机阁中备案,因此不惧他人冒用。

其余妖、魔两族也有类似手段,如此,既能统计辖下修者,又能防范敌方奸细混入各家腹地,可谓一举两得。

当然,北荒之大无法以道里计数,五大宗主门派也只是统御着其中的灵气富饶之地,像隐匿在一些荒山大泽之中修行的散修,便不会被其掌握。

这些散修就如凡间百姓口中的“黑户”一般,即便修成金丹、元婴,出山游历时也是处处碰壁。

诸如一些修行前辈的讲法大会、定期开启的修行秘境之类,皆会将之拒之门外,便是像陈景云这般想要混过大阵却被劈出来的,每年也有几个。

好在虽然没有身份玉牌,却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人族修士,因此才只是受些小伤,并未被当场灭杀。

对此,把守大阵的修士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陈景云调息片刻,平复三个丹田内狂躁的灵气。

方才在大阵之中,他仗着肉身强横,因此并不畏惧那阵中的威压与漫天劈下的霹雳,只是他的三个丹田中的灵气却似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般,瞬时狂暴!

只一瞬间,他胸腹处的太极气旋就自行急速运转、上丹田泥丸宫也开始鼓点般狂跳,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汇合了泥丸宫处涌出的灵气,眼看着就要冲天而起!

“我滴个亲娘!这还了得?自己可是身在人家的大阵之中呢!这大阵自行运转就有如此的神妙及威能,若是自己露出抗拒之意,惹得那周天三百六十道星力一齐轰在身上?

“嘶——!”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于是强自压着三个丹田的翻涌灵气,任一道霹雳劈在身上,借着力道跌出了大阵。

“看来若要入这中州之地只有两个办法了,要么拿到一块属于自己的身份玉牌,要么便是散去全身修为成为真正的凡人。”陈景云心中如此想。

思虑良久,慨然一叹,放下了散去修为的想法,他虽然成就了武道之体,自认便是散去了修为,仅凭自身武力也丝毫不弱于一般的修者,便是龙潭虎穴也能走上一遭。

可惜陈景云并非了无牵挂,一座如今看来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世俗道场、几个尚未成年的弟子、伏牛山下的一众乡亲,全都是他心之所系。

若是此时单凭一时义愤,就散去修为去行那危机四伏之事,却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了。

加之此时又知道了天南国的万千百姓们,不过是被人族修行界残酷丢下的遗弃者后,陈景云悲愤同情之余,心中也有了一些别的想法,想法模糊,还要待他返回天南再说。

“不知婉娘她们现在如何了,报仇之事可还顺利,袁华小子是否已经把百花酿喝的一瓶不剩了”

想到了几个弟子,陈景云的脸上浮起笑意。

既然不能行险,那就只能想法子弄一张属于自己的身份玉牌了,不知道这五大宗主门派何时再会发放玉牌,这个倒要打听一下。

第三十八节 树上掉下个小酒鬼

陈景云随手解下挂在腰间的青玉葫芦,拔去葫芦口的软玉塞子,一阵浓郁的酒香立时飘散开来,那酒香凝而不散只在陈景云周围丈许方圆游走,甚是神妙。

陈景云闻了几下一脸陶醉,随后仰头灌了一口,片刻吐了一口长长的酒气,似是要吐尽胸中的全部郁结。

头顶枝叶中传来微不可查的异响,陈景云斜撇了一眼,枝叶密处,一只被酒香吸引过来的毛绒小兽正在用力抽动鼻翼。

见它一脸呆萌又贪婪的嗅着酒香,陈景云不禁觉得好笑,也不理它,仰头再灌几大口。

这玉符宗高人采山间灵花、灵果,再辅以望月山颠的灵泉,所酿造出的绝世美酒就是不同。

当日与朱刚几人饮宴时,听得朱刚不止一次的吹嘘,说是玉符宗里有一位故去的长老,那长老平生只好美酒,在大限将至之前穷十年之功酿造了一批灵酒。

酒成之日,广邀同道、酔遍千山,那长老畅饮一瓢之后大笑三声盍然而逝,在苍山福地留下了酒中仙的美谈。

而所余之酒就存在一个刻有纳芥阵法的青玉葫芦里,锁于宗门宝库之内,非对宗门有大功者不得偿。

朱刚有幸曾在并不好酒的师父处饮过半杯,之后连醉三天,醒后便踏入了练气后期,此事在玉符宗外门弟子中广为流传。

陈景云这酒鬼听闻此酒怎能不生垂涎之心?那日便在玉符宗浮空岛下坠时,被他自人家的宝库中把这葫芦连同几个储物袋一同顺手牵羊了来。

一饮之下,果然胜过自己带着几个弟子捣鼓出来的百花酿太多。

“好酒!”那酒力在陈景云腹中急转几下,之后一股热流游遍周身,使他成就了武道之体的筋骨竟也泛起一阵酥麻,于是情不自禁的道一声好。

却不意他这一声喊,却把那只隐在陈景云头上树梢间,偷闻酒气的小兽给震的“啪嗒!”一下掉在了他的肩头。

这小东西只闻了一阵酒香竟然就醉了?陈景云啼笑皆非。

捏着小兽的后颈将它提在眼前细看,只见这肥嘟嘟的小兽身长不过一尺,其形似猫非猫、似豹非豹,双耳尖尖,一身金黄色绒毛甚是柔软好看。

此时被陈景云提在手中,也不挣扎,迷离着眼睛看了陈景云一阵,似是不满被他抓着,柔柔的“喵呜!”两声便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片刻,鼻翼处传来均匀的呼噜声。

“这倒是个馋酒又胆大的,只是酒量太差了些。”陈景云将小兽托在手中,另一只手轻捋着它柔软的绒毛又自莞尔。

那小兽许是被陈景云抚摸的舒服了,轻呜几声又向陈景云怀中挤了挤,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大睡。

见这小兽睡的香甜可爱,陈景云倒是不舍得将它扔在林间了,毕竟他还有两个女弟子呢,若是将这小兽带回观中,不知聂婉娘和季灵会是何等的欢心。

神念扫过周遭几十里方圆的山林,未见有与这小兽长得相似的兽类,心道:“莫非这小兽也是被父母遗弃了的?”心中起了怜悯之意。

又搔弄了几下小兽的尖耳,见它探出毛绒绒的前爪将耳抱住继续酣睡,陈景云脸上浮起笑意,心头烦闷之气渐消,心中也有了定计,纵身跃上漫天星辉月华之间,脚下莲影绰绰,径往南去。

来的时候因为心中含悲带怒,因此只是匆匆的赶路,折返之时倒是起了游兴,于是减慢了遁速,携着小兽优然游走于奇峰云海间。

那小兽一睡就是几个时辰,酒醒之后见自己被人带着在高天上漫步,下方座座险山不时掠过,小兽呆萌的脸上宝石般的大眼中迷茫了一阵,紧接着发出一声惨烈的“喵呜!”声,之后就炸着毛,死命的抓着陈景云的衣服向他怀中挤!

陈景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的柔毛捋顺,那小兽在陈景云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不时偷偷探出头来瞄一眼被甩在身后的云朵,满眼的好奇。

到了后来,这小兽胆子再大了一些,竟然爬到陈景云的肩头,身后毛绒绒的长尾巴胡乱摇摆,状似开心兴奋。

陈大观主公参造化,自然有了辟谷之能,肩上的小兽却在一阵兴奋之后肚中咕咕直叫。

陈景云见小家伙不时拿毛球般的头讨好的蹭着自己的脖颈,口中还发出腻腻的“喵呜”声,心中大感有趣,心说:“小东西倒是有些灵性,竟还知道求人。”

于是降在一座险峰之上,挥手扫出一块几十丈方圆的空地,又抬手摄来一只被惊得乱飞的不知名的大鸟,收拾几下,架起火堆烤了起来。

小兽惧火,藏在陈景云怀中探头看着火堆上香气四溢、滋滋冒油的肥鸟口水滴答。

自功行七转之后,陈景云对世俗中的吃食就再无兴趣,那小兽却是吃的凶猛,对着比它自己还大上不少的肥鸟,一阵厮杀式的猛吃,眼瞅着一整只肥鸟大半就进了它的肚子,而它的小肚子却不见如何的鼓胀。

陈景云见此,心下虽然有些诧异,脸上却浮起笑意,抄起腰间的青玉葫芦大灌了一口,心道:“这小东西倒是正对我闲云观的胃口!”

正在猛吃的小兽忽地煽动了几下鼻翼,嗅到是酒香之后,立时舍了嘴边正在撕咬着的肥鸟,抖了抖沾满了油脂变得一绺一绺的绒毛,“喵呜!”一声就要往陈景云的怀中跳。

这倒把陈景云吓了一跳,生怕它把自己的道衣弄脏,曲指一弹,一道柔和的灵力便包裹了小兽的全身,将其定在空中,灵气流转片刻,小兽重又一身洁净,而多余的灵力则被陈景云封在了小兽的体内,这才任它跳入怀中。

片刻之后,将又被酒气熏醉的小兽放在身侧,陈景云收起青玉葫芦盘膝于地运转功法。

果然,这北荒之中的灵气虽浓,但依旧入不了陈景云的上丹田,强行吸纳之下,上丹田泥丸宫中竟隐隐发出阵阵斥力。

陈景云不敢再去强求,任由中下两个丹田处的太极气旋自行运转了几个周天。

抬眼向南,漫天的星河横亘东西,将整个天穹割裂成南北两块,联想到修行界对天南的恶毒称谓,陈景云眼中不禁闪过一缕寒光,心道:“世事玄奇莫过于此,我这《黄庭经》看来还就只有在天南修行才能再进一步了,哼哼!毒地”想到此处暗自冷哼一声,抱起呼呼大睡的小兽,再次纵身跨入星海。

第三十九节 欲入宗门

咱们前文曾经提过,在这苍山福地之中有一山,名做剑煌山,山上有个宗门唤作乙阙门。

话说这剑煌山乙阙门在整个苍山福地中也算得上是顶级宗门了,宗门之中结丹修者不下二十,筑基修士超过百人,更有一位元婴长老坐镇宗门。

若非那位元婴长老二十年前在与中州修士争斗时受了重伤,之后二十年修为没有寸进,否则乙阙门在苍山福地的宗门排位中还要靠前几位。

剑煌山山势雄浑,三座主峰如三把利剑刺破云天,主峰之上四座小一些的浮空仙岛呈四象之势分立,拱卫着最中间那座如同宝剑倒悬的浮空剑山。

“五日前玉符宗遭劫,先有筑基修士受了神识攻击,后有浮空仙岛无故坠落那玉符宗的浮空山如今还坠在望月山的深渊之内,其门中高手正在全力修复法阵,相信不日即可修复完成。”

此时浮空剑山之上一座气象森严的大殿之内,一个面容冷峻的紫衣道人正高坐云床。

此人正是乙阙门当代宗主,有着结丹巅峰修为的温易安,其下手处,两排结丹长老分坐两侧。

温易安听着门下修士的讲述,眼中不时露出一抹精光,沉思一阵,问道:“那玉符宗除了浮岛坠落之外还有什么损失?门下弟子伤亡几何?”

那回报的修士听了宗主的问话,面上露出古怪之色,回道:“回禀宗主,玉符宗除了浮空岛上殿宇尽毁,再有就是宝库之中失了几个不值钱的储物袋和一个酒葫芦,其余资源分毫未动,

另有一名看守藏经楼的结丹长老受伤昏迷,不过楼中功法未失,余下弟子除了几个倒霉跌断了腿的,未见其它伤亡。”

“嗯?这倒是奇了,资源功法未失显见不是劫掠,只有一人昏迷其余没有伤亡,那便不是寻仇了,这既不劫掠又非寻仇的,何苦毁人宗门仙岛呢?凌长老,此事你如何看?”温易安面露狐疑的看向一个长眉老者。

那长眉老者也是一脸疑惑,剑煌山和玉符宗相隔不远,他又是主管外事的长老,与那玉符宗宗主等人也算得上是朋友,因此知道那玉符宗虽然门内纷争不休,但对外却一直是小心谨慎的,不应该会惹到什么强敌。

此时见宗主问话,只得摇头拱手道:“回宗主,此事甚是蹊跷,老朽也看不破其中缘由。”

温易安见凌长老如此说,又拿眼看向其余长老,见其它长老也都纷纷摇头,只得带着疑惑将此事作罢。

又命凌长老派几个身怀土灵根的修者前往玉符宗帮衬一二,尽一尽邻宗之谊倒也应该。

就在众人将要散去之时,一道清冷柔和的声音忽地传入殿内一众修者的耳中:“易安师侄,速速鸣金钟、敲仙鼓,率门人弟子与我一同迎接高人!”

“哗——!”大殿之中立时哗然,殿内众人自宗主以下尽皆面露喜色。

也由不得他们不欢心雀跃,实在是太上长老闭关不出这几年里,乙阙门在苍山福地中的势力范围屡屡收缩,所占的修行资源连年减少,为了维持偌大的宗门运转只得狂吃老本,门内宝库之中早已是捉襟见肘!

今日终于苦尽甘来,太上长老出关的消息只要放出去,相信那些被占去的资源矿脉不日就会重新归入门下。

更让诸多结丹修士心头激的是,太上长老方才出关便有高人来访,而能让太上长老鸣金钟、敲仙鼓举派相迎的,必定是元婴修士无疑!

此事在元婴修士从不轻出的苍山福地,实在可以称之为大事件了,对于宗门声望更是大有裨益!

回头再说陈景云,他那日在玉符宗阅读了全部的杂文典籍后,对苍山福地中的大小宗门有了一定的了解,尤其对这剑煌山乙阙门颇有好感。

无它,这乙阙门历来门规森严,从不欺凌弱小,门下弟子多为剑修,行事讲求的是光明磊落煌煌大气,即便抢夺修行资源,行的也都是大鸣大放的阳谋,皆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声讲出。

因此即便是宗门死敌尸积山赤炎宗也有:“乙阙剑修,可杀之,不可辱之。”的律令。

几日来,陈景云怀抱着小兽纵千山、掠万水,大大的领略了一回北荒南陆的几万里风光。

回到苍山福地,便施施然来到了剑煌山西北的百里之处,神识涌动,一股平和的神念就扫向了剑煌山的那几座浮空岛。

果然,这剑煌山上是存在元婴修士的,就在陈景云的神念尚未触及浮空岛时,一道比陈景云的神念弱上许多的堂皇神念便迎了上来,随即一个清冷的女声自陈景云识海中响起:“哪位高人神念降临我乙阙门?是敌是友还请分说明白!”

陈景云莞尔一笑,心说这人倒是爽利,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神念之中也传过一段话去:“道友勿恼,贫道闲云子,乃是中州之外的散修,此番出山是想谋个人族正统修士的身份,也免得在那中州之地处处碰壁,不知你乙阙门中还缺客卿长老否?”

“道友此言当真?需知以道友元婴期的修为,随便在中州哪个大宗谋个客卿身份也是容易的,而我这乙阙门虽说在这苍山福地之中还算顶级,放眼中州却实在不值一提。”

识海中传来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陈景云却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神念中的一丝波动。

“贫道是个爱惜羽毛的,此番前来剑煌山,就是看中了你乙阙门在修行界中的名声,收与不收还请道友一言而决。”陈景云再传一句。

半晌,对方再未言语,陈景云叹息一声收回神念,心说:“这乙阙门的元婴女修到底还是不够大气,也是,毕竟实力不及自己,应该是怕引狼入室吧!”

正要返身离去之时,神念中的剑煌山上忽地灵光大作、金钟长鸣!

那倒悬的浮空剑山上,守山大阵徐徐降下,一名面容清冷坚毅的元婴期女修带着众结丹、筑基修士列队相迎。

陈景云见了这阵势心下了然,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对方列队相迎了,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收了神念,脚下莲影一动迎了上去。

众修士之中,宗主温易安一脸激动的立在太上长老身侧,双手都有些发抖。

方才太上长老神念传讯众人,说是有一位元婴散修欲要加入宗门做客卿长老,“嚯!”自温易安而下的一众金丹修士立时狂喜!

不过激动之余又无不心下忐忑,以乙阙门如今的实力,想要吸纳元婴修士几乎可说是天方夜谭,莫非天上真能掉馅饼不成?

待太上长老解释说,这高人是看中了乙阙门多年来的正派名声才纡尊降贵时,乙阙门人无不面露骄傲自豪之色。

众人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自家除了名声不错之外,还哪里有什么能让元婴修者觊觎的地方?

又听太上长老言说,来人神念之中自有一股恢弘磅礴之意,因此绝非邪魔外道之流,温易安等人闻说更是心中狂喜!

第四十节 太上长老新鲜出炉

仙乐叮咚声中,陈景云倏忽几闪便来到了悬剑山前,见一座七彩虹桥延伸至身前,于是虚虚踏上,缓步向前,至于怀中小兽,见了这阵仗后早把头插入陈景云怀中不再露头。

陈景云捏了捏小兽脖颈处的软肉,洒然行至虹桥另一端,也不言语,与那元婴女修相互打量一阵。

那元婴女修目中精光闪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陈景云堂堂武道之体铸就成的脸皮自然够厚,任她打量便是。

那元婴女修体态健美修长,身着一袭月白色紧身道衣飒然而立。

只看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只一把泛着波光的无鞘宝剑被她斜着背在身后,就知此人是个专心剑道的。

再看她卓然立在那里,周身十丈方圆的气机中好似有锋利的剑芒在不断的吞吐,陈景云就能直觉出此人战力的不俗,其煌煌如利刃出鞘的气势绝非一般元婴修士可比。

不过些许的气势压迫如何入得了陈大观主的法眼,也不抵御,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她。

如此打量一阵,二人同时展颜一笑,随后各自抱拳施礼,那女修也收了气势,并且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而后二人闲聊几句,就好似多年的老友再次重逢一般,一切都显得那般自然。

却说这乙阙门的女修名字唤作纪烟岚,自百年前成就了元婴,门人皆称其为烟岚剑尊。

这纪烟岚虽然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却是个杀伐果决的,一柄烟波秋水飞剑在手,在苍山福地的一众元婴修士中素以战力卓绝著称。

更传她曾御剑斩杀过元婴中期的魔头,因此在苍山福地之中拥有赫赫威名!又因其成名之路皆是以宵小人头铸就,因此还有个“血手烟岚”的称号。

此时纪烟岚身后的一众结丹、筑基修士看着眼前这位气机内敛、灵气丝毫不曾外露的俊美道人,心头皆不可抑制的颤动。

太上长老的剑域威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抵御的,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魔道修士败亡其中,而方才太上长老单对他一人释放剑域威压时,却不见那俊美道人做出丝毫抵抗,就好似那威压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明眼人眼中立时有了高下的判断。

待到太上长老收了气势,温易安等人不禁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太上长老与来人相谈甚欢,众人才彻底放下悬起的心,皆感大事已成。

于是人人又都有一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还是好大的一张馅饼!

“能得高人加入实是天佑我宗!易安师侄,闲云子道友修为高深莫测,单论神识上的修为就远在我之上,从今以后闲云子道友就与我并列,同为乙阙门太上长老!你等还不速速上前拜见!”

纪烟岚语带喜意的高声吩咐,之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陈景云,似要看他的反应。

陈景云闻言一愣,他原本只想做个容易甩手的客卿长老,只要能够混到身份玉牌便就了事,毕竟他之后的大半时间都需要返回伏牛山修行。

因为无论何时,提升自身修为才是头等大事,更何况他还要逐步实施心中那庞大的计算。

不料这乙阙门女修倒是肯下血本,直接一个与她并列的太上长老的名头就甩了过来!

这倒叫他有些为难了,于是推脱道:“烟岚师姐不可,我本化外散修,对宗门并无寸功,如何当得起师姐这般厚爱?况我此次本为身份玉牌而来,乃是有求于宗门,因此更不能厚颜做这太上长老了。”

纪烟岚看出陈景云心存顾虑,目光与陈景云对视一阵,爽朗一笑,语带真诚道:“道友既然叫了我一声师姐,那我也就愧领了,你看我这乙阙门可是已经阔绰到让一位元婴修士来当客卿长老的地步了?

师弟当了这太上长老后无需担心会被宗门俗务所扰,你我身为元婴修士,只需能够对外震慑群雄、威凌宵小之辈即可,其余俗事自有门人代劳!”言罢拿眼看了温易安一眼。

温易安见这二人师姐、师弟叫的亲切,正自暗喜,见师叔拿眼看他,连忙点头称是,言说决计不敢让些许俗事耽误了前辈的修行。

“至于师弟所求身份玉牌之事,不过小事尔,但是却要等到七年之后中州宗主门派再次核实血脉后才能获得,师弟就且先安心在宗门修行几年如何?”烟岚剑尊又接着道。

陈景云闻言也就不再坚持,点头答应道:“既如此,那今番我便承了师姐的美意了。”

纪烟岚当下大喜,平素清冷的面上全是笑意,念头一动,背后的烟波秋水剑“刷!”的一下飞上高天,剑上光芒大作好似江水横天!

陈景云不知道这是何意,面色虽然平静,心中却在疯狂腹诽:“一把破剑而已,本观主一指头就能弹碎了你信不?真是的!敢在我面前卖弄”

——这是咱们陈大观主看人家飞剑神妙起了嫉妒心了。

温易安见陈景云答应了下来,又见到师叔飞剑横空,当下面容一正,整理衣冠,高喝一声:“剑礼!起!”之后也放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

乙阙门众剑修纷纷应诺,千百把飞剑同时释出,剑光大作着追逐烟岚剑尊的飞剑自高天上盘旋呼啸,之后组成一个奇怪的剑型阵势,环着悬剑山不停地急转。

一时间,剑罡、剑气凛冽纵横三千里,高天上的罡云都被搅碎!

意气风发的宗主温易安带领身后结丹、筑基修士躬身施礼,高声唱喏:“乙阙门弟子拜见太上长老!”

是日,剑煌山乙阙门大排宴宴,珍馐美味、仙果佳酿不要钱似得发放下去,就连门人不断被缩减的灵石供应也都足额的发放了,门中无论结丹修士还是练气期的弟子全都一脸喜色,整个剑煌山中欢声处处。

太上长老伤愈出关、新的元婴长老加入宗门,一门双元婴啊!

这在苍山福地的各大宗门之中虽说不是独一份,却也与最顶级的两个宗门持平了!乙阙门弟子无不觉得吐气扬眉。

剑煌山这么大的动静,自然逃不过苍山福地其它几个大宗门的感应法阵,各派高手都知道,想要弄出这番动静非元婴期修士不可,而那乙阙门的元婴修士不正是多年疗伤不出的烟岚剑尊么?

“烟岚剑尊伤愈出关了!我等自当前往恭贺!”与乙阙门交好的几个中小宗门无不欣喜,皆道自家的好日子又回来了!各派宗主纷纷备上厚礼要去拜望。

而与乙阙门有些利益冲突的宗门则开始紧张戒备起来,虽然时隔二十年,纪烟岚当年凭着一柄烟波秋水剑杀出来的血手名头,如今思之仍然让人胆寒。

想来这也是乙阙门虽然不断收缩势力,却依然然能够勉强维持顶级宗门实力的原因。

“血手烟岚不好惹!”、“这女魔头怎么就没有重伤死了呢?”几个有眼色的宗门已经打算悄悄归还被他们占来的原为乙阙门把持的灵山矿脉了

第四十一节 演武较技

苍山福地的宗门这次全都震动了!

原来那日剑煌山弄出来的动静不光是为了庆贺烟岚剑尊伤愈出关,更是乙阙门又出一位元婴期的太上长老啊!

消息一出,苍山福地大小宗门的宗主、长老再也坐不住了,纷纷遣宗内高手带人前往剑煌山拜贺,有的更是宗主亲往。

就连从前并不将乙阙门看在眼里的另外两大宗门——万兽宗和慈航禅院,也都请动门内元婴高手前去一探虚实。

毕竟放眼整个苍山福地的数十个宗门,能拥有两位元婴高手的只有这两宗,而今却要加上乙阙门了。

另外,乙阙门的宗门宿敌赤炎宗,一夜之间就收缩了四成势力,一些不大的灵山矿脉直接被弃之不顾。

一时间,偌大的苍山福地风波云诡。

剑煌山三座主峰之一的弈剑峰上有一处清幽的洞府,洞府之中空间广阔,奇石遍布、灵泉汩汩,再被门人布置了荧光法阵,又栽种了各种奇花异草,端的是一处修行的好地方。

只是此时的洞府中却是一片的狼藉,奇花异草被糟践的一塌糊涂,一只毛绒绒形似猞猁的小兽正“喵呜、喵呜!”的叫着在花草中撒欢打滚。

这里就是陈景云在乙阙门的修行之所,原本纪烟岚极力的要将一座浮空仙岛拨划给他作为修行道场,不过却被陈景云一力推辞了,嘴上说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什么“最喜清幽之所了、不欲与宗门挣利了”云云。

其实是他见人家浮空仙岛上的道场建的壮观大气,联想到自家伏牛山闲云观的低矮狭窄,起了妒忌心了,因此才要来个眼不见心静。

烟岚剑尊等人不知他心中所想,皆道闲云武尊是个正直好人

提到陈景云这个“武尊”的称谓,还要从前日的大宴说起。

那日陈景云被众人群星拱月般的迎入悬剑山大殿,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歌舞饮宴,席间推杯换盏,温易安等人恭维之言不断。

那小兽也不再害怕生人,从陈景云怀中跳了出来,伏在案上不停撕咬肉食、舔舐洒在桌上的美酒。

小兽一出,立时引得场中女修和众多侍女眼中放光,这小家伙实在呆萌的厉害,直叫人恨不得狠狠的揉捏一番。

陈景云借此机会询问场中诸人,问他们是否知晓这小兽的来历。

众人见太上长老问话,无不绞尽脑汁,皆在心中想着各类高阶灵兽的样子,只是一番比较之下发现全都不对。

纪烟岚也看了肥嘟嘟的小兽一阵,见它似猫非猫、似豹非豹,说是猞猁吧,却没有猞猁的短毛短尾,因此也没能叫出小兽的名字,毕竟山间灵兽种类何止万千种,又有谁能全部识得?

又见陈景云似乎对这小兽甚是喜爱,心说:“闲云师弟这灵宠莫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出处?否则怎能入他元婴修士的法眼?”

陈景云见众人皆不能识,也就不再纠结,又与纪烟岚论起酒来。

这纪烟岚虽是女修,但是喝起酒来却豪气干云、来者不拒,与陈景云连饮十几大盏灵酒后,忽地起了武兴,提出要与陈景云切磋一番。

陈景云喝酒喝的高兴,自然慨然应诺,心说:“你想试探,那便让你试探好了,倒要看看你一个练剑的能有多厉害!哼哼”

他这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人家借助外力的,呃——不过也可能是嫉妒人家有法宝飞剑,而他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吧想来该是后者。

将已经醉的呼呼大睡的小**于一名筑基女修看管,便随着纪烟岚来到悬剑山上的一处空场处。

这块场地方圆不下三里,场中立着一些质地极为坚硬的玄武石柱,单看石柱上参差的剑痕,就知道这里是乙阙门修士平日里的练剑之所。

二人方入场中,随后而来的温易安就连忙让人传讯宗门,命所有筑基以上的修士速速前来观战,又亲自主持升起了场地四周的禁制法阵。

需知这可是增长见识的最好时机,等闲又有几人见过元婴高手的比试?而元婴修士相斗,那可是动辄就要劈山断岳的!也由不得温易安不小心。

不提禁制外激动围观的众多修士,陈景云和纪烟岚此时分立场中,二人相隔不足百丈,纪烟岚飞剑悬于头顶,剑芒吞吐不休,周身气场变得锋锐无比,极具侵略之意。

陈景云则面色平静,两脚不丁不八的随意站在那里,单掌微扬,做了个通背猿拳的起手式,整个人虽然气机不显,对面的纪烟岚却没来由的感受到一种如渊似狱的压迫感。

场外众人此时哗然一片,面对以战力著称的元婴期剑修高手,新来的太上长老竟然敢不动用法宝神兵?难道是要以肉身抗衡飞剑不成?众人心中不禁觉得陈景云有些托大了。

纪烟岚可没有场外众人的这些想法,她所修习的攻伐之法乃是一套弈剑之术,烟波秋水剑专攻对手破绽之处,便是元婴中期的修士在剑域威压加上气机牵引下,都能被她寻到可乘之机。

可是立在对面的陈景云此时在她的神识感应中却好似变成了刺猬一般,周身上下无一处破绽,却又好似全是破绽,让她不敢轻易出手。

不过这也激起了纪烟岚沉寂多年的刚烈性子,这样的对手才是最好的试剑石!

当下不再观望,娇喝一声:“师弟小心了!”随后心念一动,飞剑便带起闷雷般的浪涛声,直刺陈景云面门。

陈景云修行至今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人交手,况且对方还是元婴修士,他自然不肯放过这称量自身实力的好机会。

眼见对方飞剑来的似轻灵又似沉重,于是试探着运起两成的力道,一掌拍出!

这一掌正拍在烟波秋水剑的剑脊处,就听“啷!”的一声脆响,那飞剑就被他拍的“滴溜溜”的转着飞出了几十丈远,随后又在纪烟岚的操纵下电射而回。

见自己两成力道之下那飞剑没有受到损伤,陈景云这才放下心来,他怕的是万一用力太大,损伤了纪烟岚的飞剑,那样可就不太好看了。

对面的纪烟岚见陈景云单手拍飞了自己的飞剑,心中由一凛,心说这闲云子师弟好强的力道!之后掐动剑诀,运转弈剑之术,操纵飞剑疯狂攻击陈景云周身那无数个看似破绽的破绽处。

场外众人看的是瞠目结舌,要知道,修者之间的争斗,大多比的是谁的修为更高、谁的法宝更强,即便剑修一脉向来以战力强大著称,那也是因为剑修修的是一口本命飞剑,而飞剑乃是攻伐之宝。

谁见过有人单凭拳脚招式就能抵御同阶剑修飞剑斩击的?即便是向以体魄强健自居的妖族修者怕也不能吧?可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场景,此刻就发生在了众人眼前!

此刻场中的陈景云,就好像被一团斑斓的秋水包裹住了一般,烟波秋水剑化作了道道幻影,在他身上不停地斩、刺、撩、挂、点、抹、托、扫!飞剑之上剑气狂涌,带动着周遭的天地灵气一同向他挤压。

而陈景云却依旧神态从容,在重重剑影之中,就好似踏着飞剑攻击的节奏舞蹈一般,弹指、勾脚、肘击、拳挡,身体似乎无一处不可发力、无一处不能反击,烟波秋水剑竟无一击可以得手!

第四十二节 陈景云弹指震苍山

“叮、叮、叮、叮!”场中战况激烈,如此一直持续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期间,纪烟岚可谓绝学尽出!

剑域威压丝毫没有做用,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对方神识修为在她之上。

弈剑之术发挥到了极致,却被对手刺猬一样的反击弄的无从下手。

宗门秘法、提升自身攻击的法门也用上了,可是见到对手依旧从容,且貌似十分畅快的样子,就知道还是没有作用。

纪烟岚此时胸膛剧烈喘息,自身灵力急速流失,可是眼中却战意依旧,烟波秋水剑的攻击丝毫不停。

陈景云心中畅快非常,与人争斗实在是乐趣无穷,他因为不想折了人家烟岚剑尊的颜面,于是专心防守,想在了解元婴修者的实力和手段的同时,对自身的武技来一次打磨。

他这武道之体果然非同凡响,举手投足间,把一套世俗界的通背猿形拳用的是神而明之,无论纪烟岚的飞剑做何种攻击,陈景云的身体都能有所感应,会自然而然的做出最正确的反击,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陈景云沉迷其中,一时竟不能自拔。

一弹指,又将飞剑弹飞,纪烟岚却不再出手,而是倏地收回飞剑,场中激荡的剑影顿时消散。

以为纪烟岚想要就此结束切磋了,陈景云心中还有老大的不情愿。

岂料纪烟岚并未收起飞剑,而是让烟波秋水剑悬停在身前,之后举手朝天,手中做了一个的奇特手诀。

手诀翻方动,烟波秋水剑立时跟着嗡鸣作响起来。

陈景云看到纪烟岚手诀施展的艰难,心中满是欢喜,心说:“看样子是有绝招要来了!这才对嘛,否则不上不下的才让人难受!”也不动作,就立在那里静待纪烟岚出手。

“师叔不可!”、“太上长老不可!”

陈景云不知内情,温易安等人又如何不知?这套剑诀可是纪烟岚轻易不肯动用的搏命手段,剑诀并非出自宗门剑典,而是纪烟岚参悟古修士遗留的残破典籍,自己创出的一式绝杀剑技!

是以场外温易安等人见了纪烟岚的动作才骇然失色,纷纷高声急呼。

此招一出必定见血,若不伤敌便会反噬自身,看来这烟岚剑尊是打出了真火了!

说来也是,说好的切磋论武,却变成了一方给另一方单纯的喂招,接招的一方悠然畅快,喂招的一方累的像狗,这么说虽然不太中听,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以纪烟岚的霸道性子,如何肯让自己落入这般田地?一时恼恨之下也忘了二人只是在切磋论武。

此时听见场外温易安等人的呼喝,纪烟岚这才猛然醒悟,只是剑势已成不得不发,烟波秋水剑也早就已经锁定了陈景云,便是想要转移目标也都不能了。

陈景云此时也看出了纪烟岚的不妥,见她正在极力的收敛飞剑上灌注的灵力,面容已经涨的发紫,而那柄原本蓝莹莹的飞剑此刻已经深蓝如墨,而且还在自行吸纳天地灵气。

陈景云不解归不解,但也知道烟岚剑尊这一招定然不凡,心中欣喜的同时不禁凝神静待。

说时迟那时快,纪烟岚也只来得及收回自己灌入飞剑的一成灵力,那烟波秋水剑就已经挣脱她的掌控,剑身一颤,就已失了踪迹,再出现时,已经无声无息的直刺陈景云的右肩!

这还是纪烟岚极力操控的结果,否则那飞剑本应出现在陈景云的心口!

就在前一瞬间,那飞剑在陈景云的神念中倏然消失,似是打破了某种规则,这使得一直注意着飞剑的动静的陈景云脸色又是一喜,心说:“这才应该是元婴修士的真实手段。”

而待那飞剑再次出现在他神念中时,剑上寒芒已经离他的身体不过毫厘!

感受着烟波秋水剑的刺骨寒意,危机临身的陈景云整个人开始颤栗起来,这绝非什么害怕之类的无聊情绪,而是武道之体的正常反应,电光火石间,陈景云周身气血流动的速度猛然加快,直比平日快了数十倍不止。

而随着周身气血狂涌,陈景云上丹田的泥丸宫也跟着狂跳起来!

神念之中,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这是泥丸宫狂跳时带给陈景云的神识加持,本来迅疾绝伦已经刺破他衣袖的飞剑,此刻在他眼中变成了寻常的速度,而陈景云周身疯狂运转的气血,则带给了他足以与神识相匹配的速度!

一根手指无声弹出,正好就弹在了飞剑的剑尖处,就好似那烟波秋水剑自己递上来让他弹中一般。

“嗡!”“轰隆隆!”两声大响先后传来,第一声,是烟波秋水剑击出时发出的嗡鸣,只因那一剑的速度实在太快,直把声音都落在了后面,所以嗡鸣声此时才传到众人耳中。

而第二声石裂山崩的震响,则是被陈景云弹偏了的飞剑因为不受控制,一下轰在了悬剑山的演武场上!

乙阙门的宗门演武之地自然会烙印无数的坚固禁制,怎奈这一击乃是烟岚剑尊的绝杀剑技,又有陈景云的弹指之力施加其上,是以哪怕这场地再是坚固,也抵挡不住如此的惊天一剑!

场外诸人只有温易安模糊看到了那被弹飞的剑影,其他人却连剑影都不曾看到。

陈景云眼瞅着那烟波秋水剑斜下击刺,轰破了演武场的层层禁制,直直射入山腹,去势未减之下,又把整个悬剑山穿了个对穿,这才去势稍缓的袭向了悬剑山下的剑煌山主峰。

好在飞剑所指之处是一处断崖,否则若是击中练气期弟子的修行之所,不知道会死伤几何。

“轰隆、轰隆!”断崖坍塌。

温易安和一众长老门人,痴愣愣的看着眼前烟尘滚滚的场景,看一眼面上似有窘色的闲云子长老,又看一眼嘴角处留着一抹血迹面露不可置信之色的烟岚剑尊,一时间,众人尽皆失了言语之能。

还是陈景云最先说话,轻咳一声语带歉意道:“那个、烟岚师姐呀,你是否该把飞剑收回来了?”

纪烟岚正在努力平复体内的灵气波动,听见陈景云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心念一动,烟波秋水剑自那上下通透的大洞中飞射了回来。

纪烟岚抄起飞剑细看,却见剑上原本蓝莹莹的剑光已经黯淡了一些,不过好在剑身无损。

“啊呀不好!你等速速随我到外门救人!”温易安此时也才回过神来,见到悬剑山上仍有巨石不断自破洞中坠下,而下方正是乙阙门练气期弟子的修行之所,这让身为宗主的他怎能不焦急?

急忙带着一众修士御驶飞剑下山救人。

第四十三节 洒然出场

见到因自己和纪烟岚切磋而引发的恶果,陈景云不禁揉了揉鼻子,心说:“这个,似乎也不怪自己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已在方才巨石下坠之时暗中操纵天地灵气,护住了山下的众多练气期弟子,于是又在心里大大的称赞了自己一番。

此时纪烟岚立在原地正在调息,陈景云见无人理会自己,就寻摸着想要再做点什么。

见到演武场正中的大洞甚是难看,于是来到那巨大的破洞处,单手向下虚虚一抓,那些尚在下坠的巨大山石就被聚在一处,倒飞着又堵回了破洞之中。

纪烟岚调息片刻后,缓步来到陈景云身前,孤傲的脸上似乎依旧战意未消,眼中则满是好奇探究之意。

“师弟到底何种修为?方才比斗是否出了全力?”烟岚剑尊依旧直来直往,询问起来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陈景云心说:“什么修为我哪里知道?不过经过方才一番比试,想来你是决计接不了我几巴掌的。”

嘴上却道:“师姐看我这灵犀指如何?我这灵犀指专破一切飞刀飞剑,乃是师门不传之秘,自我出山之后还是第一次使用,幸好没有伤到师姐的飞剑”

——什么狗屁的灵犀指,分明是他随口胡诌的。

纪烟岚见陈景云顾左右而言它,于是再次追问他的修为境界,陈景云却是含笑不答,被问的急了就接着胡诌几句,直惹得纪烟岚一阵气恼。

不过一番插科打诨下来,纪烟岚脸上的战意也逐渐退了下去,知道问不出来,也就不再追问了。

恰好此时有结丹长老前来回报,说是不知为何,剑煌山主峰上虽然房倒屋塌,可是弟子并无一人损伤,尽皆侥幸避过了巨石压砸,言语间仍不住称奇。

陈景云自然不会说是自己在暗中动了手脚,也跟着在一旁慨叹乙阙门那些低阶弟子的好运气。

自那日之后,整个乙阙门谁人不知闲云子长老的厉害?能以肉身抗击飞剑,体术修为深不可测,更用灵犀指破去烟岚长老的绝杀剑技!真个是武力通玄!

于是一个“闲云武尊”的称谓就这样被流传开来。

今日陈景云本在洞府中修行,想要费力的撬开上丹田泥丸宫的嘴。

弈剑峰上的灵气也算得上是浓郁了,没见太极气旋都能大快朵颐么?你泥丸宫怎么就绝食了呢?

可惜办法用尽,人家泥丸宫就是门户紧闭,对送上门的灵气大餐理都不理,徒呼奈何?

见无法可想,也就只能慨然放弃,正要把扑腾在奇花异草间的小兽捉回来教训一顿时,纪烟岚忽地神念传讯,说是苍山福地两个最顶级宗门的元婴修士前来拜会,请他过去一叙。

陈景云揉了揉鼻子,心说:“那就去吧,毕竟做了人家的便宜长老,这门面上的事儿还是要去撑一撑的。”之后不理小兽,径自出了洞府。

悬剑山主殿之内,纪烟岚高居首位,身旁空出的位子想来是给陈景云准备的,温易安恭敬的陪在下手,而两侧客位上正坐着两名元婴修士。

这两位元婴修士的确“非同一般”。

坐于右手边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麻衣,衣衫之上尽是些小口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腰间缠着一条破烂的腰带,腰带上大大小小十几个储物袋穿成一串,倒像是一串烂葡萄。

这副扮相,让殿内其余修士看得忍俊不禁的同时也都暗自咋舌,心皆暗想:“这莫非就是所谓的‘穷’显摆么?”

此时那老者正与纪烟岚大笑着说一些修行界的趣事,一口一个“烟岚丫头”的叫着,还不时随意的往嘴里扔一枚灵果,大嚼几下便“噗——!”的将果核吐的老远,神情舒爽之极。

纪烟岚也不恼火,言必称前辈,由此可见,那人必然是一个修行了多年的老家伙。

纪烟岚是不以为意,其余修士则是只敢在心中腹诽,不过那老者的粗鄙举止,却把立在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修者臊的满脸通红,直恨不得离自家太上长老再远一些。

这三人就是万兽宗前来恭贺的修者,老者名为万年青,性喜游历,生平不喜道号,就以本名自称,乃是元婴中期的老牌强者。

这万年青成就元婴时,纪烟岚还在筑基期晃悠呢,是以烟岚剑尊对他甚为尊敬。

而万年青身后的修者则是万兽宗如今最有潜力的两个筑基期修士,此番被万年青拉了出来,名为让二人增长阅历,实则却被拿来当成了使唤童子。

坐在左手处的则是慈航禅院的一位大和尚,之所以称他为大和尚,实在是因为那和尚真的很“大”!

寻常人不过身高七尺,即便像陈景云、烟岚剑尊这样身形颀长的,也不过八尺有余,这样子放在人群中也已经是鹤立鸡群了。

而这和尚却身高足有九尺开外,头大、眼大、鼻子大、耳垂也大,坦胸露腹的坐在那里,庞大的肚皮晾在外面,稍一动作,一身肥肉就开始跟着乱颤,就好似一尊肉山堆在那里一般,实在是好大的一坨!

这大和尚唤作半月禅师,他则更喜欢别人叫他作胖禅师,也是一位元婴中期的修者,不过年纪却比万年青小上不少。

这大和尚见烟岚剑尊和万年青聊得欢畅,也不插话,就这样一边拍着肚皮一边笑眯眯的听着,立在他身后的二僧一尼则是低眉顺目的一动不动。

飘飘然一道青色身影踱步进了大殿,只见来人身形似青松挺拔、面容如朗月高悬,一袭宽松的青色道衣穿在身上,腰间也只挂了一个青玉葫芦,可是青衫摇摆间,众人只觉得来人就应该是这般的装束,行止之间就该是这般的逍遥自在!

“剑煌山上逍遥仙,从此凡尘少潘安”殿中女修除了纪烟岚外无不做此想,就连胖禅师身后的那名俏丽的女尼也盯着来人细看,眼中满是好奇。

来人却不正是闲云武尊陈景云。

陈景云方才出了洞府,想着既然要去给纪烟岚撑场面,那么气度上自然不能弱,于是收起了平日里的懒散性子,将他功行七转的气势稍稍外放。

这一下,陈景云登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睛依旧是原来的眼睛,鼻子依旧是原来鼻子,可是周身的气质却变得不可名状起来,似深邃又似玄奥。

陈景云踱着方步进入大殿,一脸冷峻的扫视一眼殿内诸人,对纪烟岚微一点头,丝毫不理会另外两位元婴修士,施施然向着上手处的空位走去。

行走间气势再变,直叫殿中众修士感到如山似岳般的压迫。

纪烟岚不知道陈景云这是唱的哪一出,也不好当着众人发问,待陈景云坐定之后,才对面带不豫之色的万年青和胖禅师介绍道:

“万前辈、半月师兄,这位就是我乙阙门新任的太上长老,闲云子师弟本就是剑煌山一脉的修士,很早以前就外出游历,而后一直在化外之地潜修,直到修为有成这才回归宗门。”

随后又对陈景云道:“师弟,这两位是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高人,你出门游历的早,是以未必认得,二位前辈此番是特意前来恭贺你归宗的。”言罢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眼中带有一丝期待。

原来这是纪烟岚与温易安等人早就商议好的说辞,对外就说闲云武尊本就是乙阙门的门人,让外人再不能怀疑陈景云与乙阙门的关系。

这却是为了防止有人使出一些离间拉拢的手段,因为区区一个宗门的好名声加上一块身份玉牌,并不能让一位元婴修士死心塌地。

第四十四节 直接动手不更爽快?

陈景云听完纪烟岚的话,心中隐有不悦,心说:“好么!这是想把我绑住不成?不过那又如何?无非各取所需罢了,道爷我今天就遂了你的意。”

想到自己也是另有目的,再看纪烟岚满眼的请求之意,于是对着纪烟岚点了点头,之后又对万年青和胖禅师微一拱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纪烟岚见陈景云对自己微微点头,心下大喜,对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温易安等人见陈景云闻言之后没有反对的意思,皆暗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算计元婴修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万年青听了纪烟岚的话,眼中精光一闪,并未言语,依旧随心所欲,对陈景云那副爱搭不理的冷傲模样视而不见。

胖禅师也不在意陈景云的无礼,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了,早已视这些规矩如无物,他只是在心中暗自吃惊,心道:“不想乙阙门中还有这等人物,藏得可是够深的,却不知乙阙门此时将人推上前台到底有何打算?”

他才不信什么外出游历至今方归的鬼话,心中确定这闲云子是乙阙门隐匿的暗棋,就如自家宗门的那位一样。

想到此处,胖禅师双手合十唱喏一声,而后笑呵呵的对陈景云道:“闲云道友此番回归宗门,当真可喜可贺,这是乙阙门的喜事,也是我苍山福地的大喜事,有道友在此坐镇,相信那些妖修魔属定然不敢再来犯我苍山!”

花花轿子众人抬,万年青也在一旁正色道:“嗯,胖和尚说的不错,乙阙门再出一元婴修者,这是我苍山福地修者和百姓的福气,相信闲云子道友定会不遗余力的造福苍生,乙阙门实力再进一步,当可成为与我们两宗并列的存在!可喜可贺!”

纪烟岚闻言眉开眼笑,温易安等人听的更是激动的直打摆子,唯独陈景云一脸冷傲的看着两人并不言语。

“一个让我去对付妖修魔属、一个让我为修者和百姓谋福利?哼哼,妖、魔二族的修士道爷我至今未曾见过,不过想来不好对付!

而元婴修士哪个不是一心想着修为再进的,谁没事儿会去为苍生谋什么福祉?你这老头子会么?两个老贼!一个想让我去与妖魔搏命,另一个又想拖慢我修行的脚步,我呸!”陈景云心中恨恨。

纪烟岚见陈景云冷着脸不说话,场面有些难堪,于是轻咳一声,语带歉意道:“万前辈和半月师兄不知,我这师弟在域外荒泽独自修行的久了,是以不善言语,二位莫要见怪才是。”

万年青和胖禅师见自己二人的一番恭维,仍只换来对方的冷眼相对,不禁有些恼火,听了纪烟岚的解释,这才面色稍霁,心中却给陈景云打上了化外野人、不懂礼数的定语。

胖禅师打了个哈哈,依旧笑道:“师妹说的哪里话,元婴修者哪个不是特立独行,你看我这一身肥肉,再看万前辈的一身破衣,你不也是一直将飞剑背在身后么?这一比较,闲云子道友不过是不爱言语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

言罢又是哈哈大笑,众人也都跟着笑了一阵,殿内气氛为之一松,只有陈景云依旧一脸冷漠。

既然知道了这闲云子是个不知礼数又不爱言语的,万年青和胖禅师也不再去自寻没趣,只与纪烟岚继续闲聊。

正午十分,温易安命人在大殿之内安排了酒宴,席上灵果仙酿应有尽有,灵禽走兽烹制得法,直吃的万年青赞不绝口满嘴流油,胖禅师也是荤素不忌吃喝的痛快,二人哪里还有什么元婴高人的风范。

陈景云则只顾着闷声喝酒,其它的一概不管。

席间万年青三人继续畅谈,言语中却多把话头引向陈景云,打探陈景云的功法修为、问询陈景云用的是什么飞剑、又是在哪里修成的元婴等等问题。

纪烟岚虽然是个爽直的性子,但在此事上却是东推西挡、顾左右而言它,这些问题她自己还想知道呢!

见她如此推诿,反倒更加勾起了万年青和胖禅师的好奇,于是又是一番拐弯抹角的询问。

陈景云酒喝从来不用灵力炼化,认为那是暴殄天物,此时一阵猛灌之后不觉有些醉意,听见几人又在拐弯抹角,立时压不住心头的火气,心说:“不就是想知道道爷我的实力吗?东拉西扯的作甚?”

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后猛地拍案而起,指着一脸惊愕的万年青和胖禅师冷哼道:“你们两个,出来打一场!”言罢就向殿外行去。

一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乙阙门人不知道自家新任的太上长老抽了什么疯,纪烟岚他们三个元婴修者则是面面相觑。

“打打一场?”胖禅师一脸怪异的拍着大肚皮,犹自不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万年青则是一愣之后旋即哈哈大笑,指着胖禅师道:“你我真是越老越回去了,如此扯皮试探也着实让人不喜,倒不如直接打上一场!怎么样大和尚,我们去领教一下闲云子道友的本事如何?”言罢也起身往外走。

胖禅师闻言也跟着大笑起来,一拍肚皮,跟了出去。

殿内之人此时大眼瞪小眼,温易安见自己师叔仍在愣神,只得咳嗽一声:“烟岚师叔,您看咱们——?”

纪烟岚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追了出去,看她眼中战意闪动,背后烟波秋水剑微微颤动,就知道她此时是兴奋大过担忧。

一见四位元婴修士皆出了大殿,殿内立时“轰!”的一片喧哗,众人一窝蜂的向着殿外涌去。

悬剑山上空,四位元婴修士御空而立,陈景云微醉的眼中闪过激动之色,周身流动的气血开始加速、太极气旋缓缓运转、泥丸宫处微微跳动。

好机会呀,陈景云能够感觉到万年青和胖禅师二人体内的灵气波动,的确要比纪烟岚高出一个层次,知道这元婴中期修士的确不可小视。

对手难求,需得把握,只有打上一场才能知道自身武力到底如何,这才是陈景云鲁莽邀战的真正目的。

“闲云子道友,不若你便与我交手吧,万前辈修为高深等闲是不便出手的。”胖禅师不知何时已经一手托钵、一手持杖的来在了陈景云身前。

陈景云闻言却是摇头。

万年青见状甚为开心,笑着调侃胖禅师道:“你这和尚太过肥腻,想来闲云小友不喜,也罢,就让我这把老骨头活动活动筋骨吧!”

言罢拍了一下破烂腰带上的储物袋,一条斑斓的巨蟒立时窜了出来,那巨蟒在半空飞窜几下,旋即在万年青身前盘起蛇阵,口中毒牙隐现、蛇信吞吐。

原来这万年青腰间挂着的并非什么储物袋,而是万兽宗秘制的御兽袋,看他腰间那一串袋子,想来最少还有十来只如这巨蟒般的灵兽被装在其中。

陈景云见那小袋神异,立时心中喜欢,觉得自己的小兽也是需要这么一个袋子的。

胖禅师见陈景云不愿和自己交手,只好退在一边,心说:“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跟我交手顶多也就是受点儿伤,而那万老鬼可是出了名的下手黑,跟他一比,佛爷我简直是纯良,罢了罢了,希望你不要断手断脚才好,阿弥陀佛——”

第四十五节 打出了真火

却说那元婴修者万年青放出了灵兽,之后就等着陈景云动手,毕竟他是成名多年的高人,实在不好先行御兽攻击。

陈景云打量了几眼万年青腰间那一串御兽袋,随后依旧摇头。

这却把万年青和胖禅师搞糊涂了,心说难道这闲云子见到灵兽凶猛打了退堂鼓了么?

“闲云小友这是何意?莫非是在消遣老夫不成?”万年青眼中已经有了怒意。

胖禅师也板起了脸,在一旁等着陈景云解释。

纪烟岚方待解说几句,却不意陈景云忽地伸出两根手指,分别指着万年青和胖禅师,之后把手一翻,两根指头向内勾了两下,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见了陈景云的手势,万年青直气得是须发皆张,用手指着陈景云,喝了声:“小子!你玩的过了!”

一旁的胖禅师也被气的肥肉乱颤!

而纪烟岚则已经惊的忘记了说话。

“没错,你们两个一起来。”陈景云面色冰冷,语气却带着挑衅之意。

“好好好!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如此俊杰了,大和尚,你还愣着作甚?还不与我一同领教乙阙门高人的手段!”

言罢大一声:“去!”身前的斑斓巨蟒就化作一道黑影直扑陈景云。

胖禅师心说:“好你个闲云子!当真是个无脑的莽夫,既然是你自己提出要以一敌二的,那么可就别怪刀剑无眼了,便打死了你,乙阙门又有何话可说?即便是告到了中州莲隐宗,那也是你自己在找死的!”

“阿弥陀佛!”高喧一声佛号,随即一抛手上的钵盂,那钵盂飞在空中迎风就长,自钵盂口中射出道道金光,滴溜溜的当头就向陈景云扣去。

而胖禅师自己则一摆禅杖,身形一动,肉山般的肥胖身体前冲,爆发的速度竟然极快,挥杖就向着陈景云的腰身横扫了过去!

原来胖禅师也是个肉身强横的。

说时迟那时快,那水缸般粗细的巨蟒一晃就到了陈景云身前,张大嘴巴就要把陈景云吞下。

陈景云冷哼一声,挥起一拳就砸在了巨蟒的鼻翼处,那巨蟒的鼻翼立时就被打的血肉模糊,之后不待那那巨蟒嘶鸣,陈景云飞起一脚,正踢在了那巨蟒下颚处,巨蟒的下颚登时被踢出个血窟窿,蟒身被踢的抛飞起来,正好迎向了向下罩来的巨大钵盂。

而胖禅师的禅杖似慢实快,此时破空横扫,发出一阵裂帛的响声,陈景云高喝一声“来得好!”回身一脚蹬出,正好蹬在禅杖之上。

“嗡!”的一声,一股巨力就从禅杖传到了胖禅师的手中,胖禅师只觉得手臂一麻,禅杖已经脱手飞出,随即他的整个人也闷哼一声跟着倒飞了出去!

却是陈景云借着一蹬之力,扭身一掌拍出,一下击在了胖禅师的大肚皮上,巨力袭来,由不得胖禅师不飞。

直到此时,才听到“噗!”的一声闷响,却是胖禅师的钵盂将那巨蟒扣了个正着。

钵盂里立时传出巨蟒绝望的嘶吼,原来那钵盂才是胖禅师的杀招,不想却把万年青的灵兽给绞杀了。

“我的灵兽啊!”万年青怒吼一声双目赤红,整颗心都在滴血!

他的攻击之术大半都在腰间的十几只灵兽身上,最厉害的乃是一套灵兽合击之法,原打算先让一只灵兽上前试探几个回合,丈量一下对方的深浅,现在知道了,那闲云子修为高深的很呐!

此时胖禅师也捂着肚子定立了身形,与万年青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机和忌惮。

既然动了手,自然要分出个高下,陈景云负手立在那里,依旧等着二人动手。

万年青和胖禅师见陈景云还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直恨得牙根直痒。

方才见他能够一拳击破灵兽的防御、一脚蹬飞法宝禅杖,哪里还不知道这闲云子的炼体之术了得。

是以二人并不上前,万年青单掌连拍腰间的御兽袋,呼啦啦一群灵兽涌了出来,其中有飞禽、有走兽,竟然还有一只水属的巨大灵龟。

这群灵兽在万年青的法诀操纵下,组成了一个奇异的阵势,分列向前,赫然要将陈景云围在中间。

陈景云也不出手,就这样等着群兽将自己包围。

纪烟岚见陈景云托大至此,心下大急,正要上前,却又觉得不妥,毕竟是自家的太上长老先行邀战的,此时她若出手怕是于礼不合,虽然修行界很少有人讲理,但纪烟岚恰好就是一个,因此只能在一旁暗自焦急。

且不说纪烟岚如何如何,却说万年青一见陈景云被自己的灵兽围在了当中,眼中不禁露出了残忍之色,心念一动,灵兽们立时开始攻击,丝毫都不耽搁,当真是心狠手黑。

胖禅师见灵兽们开始攻击陈景云,自然也要添一把火。

不敢再用钵盂,在收回来的禅杖上一通的加持,直把一把漆黑的禅杖加持的金光大作,这才把手一指,禅杖化作一条金色的游龙,循着空隙向陈景云袭去。

一番动作之后,胖禅师好似觉得还是不够,又在几人立身的高空四下里打出了一十八记手印,那手印也不消散,就围着陈景云、万年青和胖禅师三人的周围急速旋转,包裹住了整个战团。

其用意么,竟然是将此处的空间隔绝,不叫陈景云调动天地灵气,端地是个慈悲为怀的大和尚!

陈景云就差在嘴里哼唱了,挥拳、拍掌、跺足、扬身,气血运行的迅疾又畅快,泥丸宫也很给面子的在狂跳。

原来是那日与纪烟岚交手时只出现了一瞬间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次不是一瞬,而是如汩汩溪水般连绵持久,这种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感觉让他舒服的直想哼哼。

灵气激荡,天地变色,战团内竟然还有酒香传出,纪烟岚闻着酒香一脸的古怪。

此时躲在远处观战的三宗修士已经无法看清战团内的情形了,只能看见十八只巨大的佛掌幻化出的金色光罩。

虽然看不清内中情形,却依旧都在费力的观瞧,感受着充塞天地的元婴威压,听着灵兽的阵阵嘶吼哀鸣,在场的众修士无不面露神往之色,元婴啊

而唯一能看清战团内情形的纪烟岚,此时的心情却早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

她看见了什么?这还是元婴修士之间的争斗么?

光罩之中,胖禅师肥大的身体如同破烂沙包一样被甩在一旁,纪烟岚赶紧运转灵力护持,免得堂堂元婴期大修士掉下去摔死!

而陈景云此时正追在一众高阶灵兽身后,东边一拳头击碎了一颗插翅虎的獠牙、往西一巴掌又拍掉了几根黑羽鹰的尾羽,最可怜的是那水属灵龟,因为逃的迟缓,此时正被陈景云抓住一条后腿,被当做流星锤般胡乱的击打。

众灵兽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哀鸣着四处乱窜,被陈景云一人圈在一处,谁跑的快就拿灵龟先招呼谁。

灵兽们一个个还哪里有开始时的凶狠姿态?现在最盼的就是主人能将他们快快的解救。

而万年青则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愣原地不敢上前。

却不知万年青和胖禅师到底如何惹出了陈大观主的真火?

第四十六节 剑煌山上逍遥仙

方才被一众灵兽组成阵势围在当中的陈景云,神情恣意、心情大好。

这些灵兽有喷吐毒液的、有挥羽间释放风刀冰箭的、有曲张爪牙上前扑咬的、竟然还有仗着麟甲坚硬挺着挨揍的,配合的天衣无缝、攻击的凌厉无双,直把一处空间搅的是昏天暗地,更有一把化身游龙的金色禅杖在一旁不停地游走,直把陈景云的周身上下一同封死。

好个陈景云,手投足间破去种种攻击,竟似游刃有余,因着心中喜悦,所以对围攻自己的灵兽并不下杀手,由着它们尽情攻击,他好暗中体悟武道之体与泥丸宫联合施为的神妙。

晃晃悠悠、东踢西挡,打到高兴处竟然抄起酒葫芦大灌一口!

这一幕直看得万年青和胖禅师目眦欲裂,纷纷连下杀手!怎奈这闲云子就如长了百十只眼、百十双手脚一般,无论什么攻击临身,皆能被他轻易破去,就连毒烟毒雾也能一掌拍的无影无踪,让身为敌手的二人也都不禁暗自叫好!

按说激斗至此,万年青和胖禅师二人绝学尽出却依旧久攻不下,且对方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若放在平时,以二人元婴修士那积年老贼的油滑,早该心生退意、以求保全自身。

可是二人就是看不惯陈景云那副悠哉游哉的恶心样子!心中火气越积越多,丝毫不得发泄,早忘了自身也是身在战团,并且还越挨越近。

此时见陈景云激斗之时竟还有空档仰头喝酒,立时把二人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这是丝毫不把自己二人放在眼里啊!

万年青和胖禅师在这苍山福地中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呀?一时间皆运足了十二分的灵力,下手尽是杀招。

若是一直如此下去倒也无妨,顶多是万年青的灵兽被击伤败退、胖禅师灵气耗尽认输,陈景云并不打算下多重的手,反倒还要给二人贴上好人的标识。

可是好死不死的,那胖禅师打的心火太盛,见陈景云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在左摇右摆十分碍眼,心道:“我让你喝!”

操控着禅杖寻了个空档就向那葫芦击去,这一击还有个说法叫做“龙抬头”,却是胖禅师轻易不肯动用的一招阴人的绝学。

那葫芦本身也是一件储物法宝,是以无法装入储物袋中,只在陈景云腰间挂着,陈景云的武道之体虽然厉害,可是那葫芦却是一个死物,陈景云见那禅杖竟然袭向葫芦,忙拿手一格,却不意那禅杖猛地向上抬头,一下就点在了葫芦底儿!

那葫芦怎经得住元婴一击?虽有主人的灵力加持,却依旧破了一个洞,一时间酒泉喷涌,涌出的灵酒瞬间又被灵兽的攻击扫成了雾气,飘散在了战团内。

“不好!我的酒!”陈景云周身灵力狂飙,一瞬间震退了所有的灵兽,那禅杖也被弹的飞回了胖禅师身边。

陈景云抬手举起葫芦,见这破了洞的葫芦中已是空空如也,立时气的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一把捏碎了葫芦,足下一蹬虚空,立时一朵爆莲涌现,整个人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在胖禅师面前,之后一巴掌就糊在了胖禅师的脸上,胖禅师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便被扇的蒙了,就连识海内的元婴也被一道磅礴的神念击的晕头转向,立时失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肥大肉身被人暴打!

之后一阵“砰、啪”乱响!那胖禅师就如一个老大的破沙包般,被陈景云报以一顿老拳,直被打的体无完肤、骨断筋折,肥大的胖脸上就如开了染坊

这还是陈景云知道若是打死此人怕是在苍山福地之中不好立足,暴怒之下才留有余地,否则这堂堂元婴中期的胖和尚早都连同元婴一起被捶成肉饼了。

打翻了酒鬼的酒碗后竟然不跑?那个似乎该当有此报应吧。

一番暴打之后,将胖禅师丢在了一旁,纪烟岚急忙运一道灵力把胖禅师护住,免得他坠落下去,见他元婴未损只是昏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万年青立在远处,已经忘记了召唤自己的灵兽,老家伙呆呆的看着陈景云将胖禅师打的好似面团,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元婴中期高手啊!也能被人打成泥巴一样,就连识海中的元婴都逃不出来吗?

丢掉了胖禅师后,陈景云怒气未消,见那一群弄散了自己灵酒的畜生依旧聚在那里对自己嘶声咆哮,立时一个返身又折了回去,之后就有了前文说的陈景云挥着巨大灵龟,一人圈住一群灵兽痛殴的场面。

万年青依旧呆立,满眼都是惊惧和心疼,这老家伙此时色厉内荏,脸上虽然全是愤怒,可是人却硬是不敢上前解救灵兽,生怕步了胖禅师的后尘。

他却不知,陈景云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那种神而明之似乎一切皆在掌握的感觉在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后,他的中下两个丹田内的灵气就被太极气旋抽取殆尽,而上丹田泥丸宫处也传来疲惫之感,这也正是刚不可久的道理。

陈景云心中暗道不妙,看来凡事有利亦有弊,他此时七转中期的修为,上中下三个丹田的灵气储备竟只够他维持半柱香时间的全盛姿态,若是脱出这种状态,恐怕纪烟岚那绝杀一剑就能要了陈景云的老命。

看一眼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万老怪,再看一眼被自己抡的凄惨的灵兽,陈景云心道:“若是一会儿自己这种神而明之的状态消失,那些灵兽和万老怪再狗急跳墙,那自己岂不危险难道只能下杀手了不成?”

想到修行者的种种玄奇手段,陈景云眼中杀机闪动,就要趁着自己尚有余力之时先下杀手。

而此时,看着自己辛苦培养的灵兽个个带伤、没头苍蝇般的乱窜,万年青的心里一片惨然。

到底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稍一琢磨,就想到了那闲云子为何突然发难的原因。

“咳咳!”万年青涨红了脸,猛咳几声!

原来竟只是因为一葫芦灵酒吗?天呐!这修行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了区区灵酒就把一位堂堂元婴中期的大修士打成一滩烂泥?身为高阶修士的气度心胸呢?这乙阙门是怎么教的?

他却是忘了,他自己刚刚还与胖禅师一起欲置人家于死地呢,现在想起了气度心胸了。

到底是老狐狸,想清楚缘由后立时高喊一声:“闲云小友住手!老夫愿意陪你十倍哦不!百倍的绝世佳酿!还请放过小老儿的灵兽!”

前方的痛殴戛然而止,灵兽们哀鸣着冲了回来,万年青立时张开腰间的御兽袋,众灵兽再不像以往那般不愿被装在袋中,一个个如恶狗扑食一般窜了进去,御兽袋里才是灵兽们温暖的家呀,外面真是太过可怕了!

灵威消散,陈景云一掌拍碎了佛手的光罩,天空也复归平静,远处众修此时才看清战团内的情形。

只见闲云子长老此时一脸笑意,正与万年青在一起谈笑风生的说着什么,脸上再无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表情。

胖禅师好似受了些伤,正一脸苍白的立在纪烟岚身后,还不时的咳嗽几声。

众人不知几位元婴修士战况如何、到底谁胜谁负,不过看烟岚剑尊一脸的惊喜表情,就知道此战闲云子长老未败!

乙阙门诸修士想到此节,心中皆是振奋非常,众修原本就如宝剑一般笔挺的身形此时更加挺拔,胸中也激荡起了昂扬的气概!

宗门内有文士出身的修士不禁开口吟诵:“天戈倒悬剑煌山,凛然正气绕峰间。你有双婴镇福地,我有绝世逍遥仙!”

此诗虽然作的粗浅,却正应了乙阙门剑修的心声,是以不少人跟着吟诵起来,直听得几个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修士脸色难看。

第四十七节 威名远播

“哎呀呀!万前辈这身麻衣真是雅致,你看这块补丁补的多顺眼,又方又正,正应了您的心胸气度!

腰带也好,真是束腰从简、贵气自生,啧啧!好、真好,小袋子最好,看着就让人喜欢”

陈景云笑眯眯的夸赞着脸色难看的万年青,拉着他再一次观赏了一番演武场中前几日被他修补上的大窟窿。

这几日,陈景云日夜陪着前辈高人万年青游览剑煌山美景。

三座剑峰看了四五遍、五座浮空岛游玩了七八回。

现在又拉着万年青来看窟窿,说是要和前辈高人一同研究一下缝补之道,看万前辈的一身补丁,想必定然是此中高手!

言语间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哪里还有一点前日的孤高冷傲。

万年青听的心中作呕,心说你他娘的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听得老子都要吐了!

怎奈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脱,试着逃过了,却被目光阴冷的陈景云给追了回来,又答应了许多的灵酒,这才让陈景云转回笑脸,没有被痛殴。

万年青的两个门人早就被遣了回去,拿着他的令符回宗门搜刮灵酒佳酿去了。

没办法,万年青至今都不能摸清这闲云子的深浅,因此也只能隐忍,不敢再与其交恶。

虽然万兽宗内还有一位元婴后期的师兄,但万年青却实在是不想让那位师兄与这闲云子对敌,那日胖禅师被痛殴的凄惨模样让他至今胆寒,万一师兄也不敌呢?思之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此时还没有彻底的撕破脸皮,万年青就想尽量挽回,因此派回弟子时只说是因为与闲云武尊意气相投,因此要赠送灵酒、且多多益善。

怎奈这闲云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一直纠缠着他,似是怕他跑了一般,让万年青片刻不得安宁。

在被陈景云烦的实在不行时,万年青才找了个空当想要离开,不料却被截了回来,真是羞杀、气煞!

此时见这闲云子再一次把话头引向自己的御兽袋,万年青心中凄苦,暗道一句:“看来自己这是被贼给盯上了,想来一个御兽袋是保不住了。”

他这御兽袋制作不易,是能够装纳活物的宝贝,远不是寻常储物袋可比,不过珍贵归珍贵,只要陈景云能够不再纠缠自己,那就舍了一个吧!

那日,万年青和胖禅师与陈景云一番激斗,或可说是二人被激斗了一番后,三人出了战圈。

胖禅师的元婴不再被压制,重又掌控了身体,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当即发难,而是控制着肥大的身体躲在纪烟岚身后,之后筋骨一阵嘎嘣脆响,尽量恢复了一些伤势,不过看他那苍白大脸上不断抖动的肥肉,就知道胖禅师正自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纪烟岚勉强绷着脸,不让自己表现出高兴的神情,费力装出关心的样子,想将胖禅师和万年青请回殿中叙话。

不料那胖禅师把头摇的好似拨浪鼓一般,脸上的肥肉都快被甩到地上。

胖禅师当时元婴虽然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向来自傲的肉身被打的破烂不堪,其中的惊惧与无助实在难以言表。

见了纪烟岚还要让自己和那换了一副笑脸的煞星一同回去,立时心中大骇,他委实是被陈景云打的怕了。

当即喧一声佛号,说是忽然想起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没做,实在无法再此相陪诸位,便招呼三个门人一声,架起钵盂飞身而走,只是那钵盂飞的似乎有些左右摇摆。

而万年青却被陈景云热情的留了下来,陈景云又亲自揽下了招待贵客之责,然后就有了这几日万年青不停被拉着观赏一些破石头、烂木头的事情。

此时的万年青竟然无比羡慕那被打的骨断筋折的胖禅师,这闲云子因为把胖禅师打的太过凄惨,是以并未再加为难,倒是叫他安然离山了。

看着笑嘻嘻盯着自己御兽袋的陈景云,万年青将牙一咬,一把扯下那个原本安置斑斓巨蟒的御兽袋塞到陈景云手中,咬牙切齿道:“闲云武尊,此事应当了了吧!”

陈景云一把将御兽袋攥在手里,脸色一冷,沉声道:“万前辈这是何意?难道我还会贪图你这小袋子不成?”变脸之快快过翻书!

之后冷哼一声,足一顿地,人就跃下了悬剑山,径往洞府而去。

空中却留下了一句:“贫道洞府中有些杂事,就不在此相陪前辈了,不过前辈莫要忘了灵酒之事,若是赔偿的不够,贫道说不得会去万兽宗当面讨要”

一句话把万年青气的眼冒金星,直恨不得把陈景云生吞活剥!

“剑煌山的闲云武尊以一敌二,战平了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两大元婴中期修士!”

一道消息在苍山福地迅速流传。

各宗修士开始时对这消息无不嗤之以鼻,你乙阙门何德何能,能有修为超过元婴中期的大修士加入?皆以为不过是些造谣之言。

不过在看到万兽宗和慈航禅院对此消息并未出面澄清,似是捏着鼻子认下了之后,方知此事不假。

一时间整个苍山福地的各宗修士尽皆失声,再不敢在明面上议论乙阙门的是非。

一人战平两位元婴中期修士啊!那岂不是说此时的乙阙门在苍山福地中已经有了问鼎的实力了?

而后又有消息传出,说是万兽宗的太上长老万年青,在与那闲云武尊一战之后,两人不打不相识,最后惺惺相惜,因那闲云武尊性喜美酒,万兽宗的太上长老就命门下所有修士,在整个苍山福地内穷搜灵酒佳酿,要赠与闲云武尊品尝。

而慈航禅院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不过却听说禅院的月半禅师在与那闲云武尊一战后竟然有所感悟,归宗之后便闭关不出了。

这两则消息一经传出,整个苍山福地还有谁人不知道剑煌山乙阙门闲云武尊的威名?

那些原本就打算前去拜望的亲近宗门,立时改变了礼单,纷纷将宗内收藏的美酒加了进去。

这其中最为恼火的便要属玉符宗的宗主木长风了,玉符宗本就与乙阙门交好,说是受庇于乙阙门也不为过,此番自然也要前去拜贺。

怎奈宗门本就资源匮乏,前些日子又糟了劫,因此遍寻宝库也没能寻到能入得了元婴修士法眼的贺礼,如今听说那闲云武尊最爱灵酒佳酿,立时把那偷了宗门灵酒的大盗在心里咒骂了千遍!

“那杀千刀的贼人偷什么不好?为何偏偏要把酒长老留下的灵酒盗走!”

正在逗弄小兽陈景云不禁打了个喷嚏,心说莫非有人惦记上自己了?

第四十八节 群雄齐聚清凉山

惦记陈景云的自然有很多,他的几个弟子、彭仇彭执事、牛家村的庄户们,哪个不是在心里担忧惦念着他。

相距黑云城覆灭,已经过了将近两月,天南武林震的地动山摇之后,各门各派自觉地将闲云观奉为天下武林执牛耳者,没有任何一派敢有丝毫异议。

灭城之日,那华阴府知府孟黄粱因为起了十万兵丁想要助战,事后又动用官匠、发动民夫,帮助重新建造满是断壁残垣的武贤庄,因此倒是得了彭仇等人的好感。

因为当年在苍耳县时与彭仇就是旧识,孟黄粱便央求彭仇与聂婉娘说项,想以官方身份来祭拜一下武贤庄的众英灵,也算是为亡者正名。

事关亡者名声,聂婉娘自然不能拒绝。

却说这孟府尊依足了礼仪,出动了官府全套祭祀用的仪仗,备足了礼物、祭品,又执后辈之礼,亲身祭奠了武贤庄惨死的英灵。

其间大哭一场,直言武贤庄的一众豪杰乃是为了守护华阴府的一地百姓,才在与黑云城对抗中壮烈捐躯的,直看得聂凤鸣几人是一愣一愣的。

之后孟黄粱再动用府尊的权威,大笔一挥,就将武贤庄周遭十里之地尽数划拨给了闲云观,并且派驻一队骑兵日夜巡查,以防有那莽撞之辈打扰到庄内亡灵。

聂婉娘对此不置可否,倒是聂凤鸣几人对这个知情识趣的华阴府尊好感渐增,算是入了闲云门徒的眼了。

而天南各派的武者对武贤庄一词更是忌讳莫深,当年名声不显的武贤庄,此时已经成了令人莫敢言谈的武林禁地。

聂政夫妇如果冥冥中有感,相信也能含笑九泉了。

秋意渐深、凋零叶落。

今日是聂婉娘几人在武贤庄守孝的七七之日,聂婉娘缓步来在新建成的演武场外,见聂凤鸣和程石正在交手,而季灵则是在与彭仇对练,便停下来驻足观看。

场中的四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击,却又各自收敛力道,就连素来莽撞的程石也是轻手轻脚,生怕一不小心打坏了这新建成的演武场地。

这里不比观中,在闲云观时,山下牛家村中常年驻留着一队彭仇请回来的匠人,这些匠人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每隔三两日修补一下观中的演武场,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聂婉娘见场中几人打的实在别扭,便叫停了几人,让他们各自散去,少在这里摆一些花花架子。

聂凤鸣几人如蒙大赦,皆是一溜烟的走了,场中只留下一脸莞尔的彭仇。

这也不怪聂凤鸣几人,聂婉娘定下的规矩哪里有人敢去违背?

早前在伏牛山时,师父也只定下了晨起演武的规矩,而自打随了大师姐下山,就变成了晨昏皆要演武。

几人修为尚低,都想着早早的跨入四转的门槛,好有那飞天的的本事,而这演武对练动辄就要个把时辰,实在是耽误修行。

因此人人不喜,却又都无力反对。

他们不知,聂婉娘此举却正是对他们的关心爱护,怕的是他们急于求成、根基不稳影响了将来的成就,是以才想了个法子压制,也不明说,专就以力服之,权当顺便磨练一下几人的心性了。

因为明日就要离开,这才在今日饶了几人一回。

再将整个武贤庄走了一遍,聂婉娘目光凄婉。

那些官府匠人的手艺当真不俗,竟能在彭仇的指点下将那座从前的武贤庄再次复原出来。

庭院幽深处的那座阁楼是母亲最爱的休憩之所

回廊下的一方清池不正是自己与小弟逗弄游鱼的地方?

那时的凉亭内总能看见父亲与彭三叔一起下棋聊天,父亲每每输了都要恼羞成怒的打乱棋盘

众多师兄在演武场上精赤着上身打熬筋骨,汗如雨下

还有那位只比自己大上两岁的小师兄,总会在清晨给自己的窗前插一束野花,那野花的香氛至今自己好似还能在梦里闻到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一夜,聂婉娘姐弟在父母的灵位前足足跪了一夜,彭仇守在门外泣不成声。

第二日清晨,众人早早收拾行装,彭仇吩咐了孟黄粱送来的几个仆役一阵,几人便唏嘘上路。

回山之前却是要去与苦月大师辞别的,彭仇还要顺带的接见一些聚在清凉山的武林人士,于是几人施展身法,径向清凉山而去。

此时的清凉山上武者云集,整个天南武林的精英人物尽数聚齐,只等着拜会闲云观的高人。

一时间山下的客栈爆满,酒庄、茶楼也是人头涌涌。

每间茶楼之内,都会有一个说书先生在那里口沫横飞,讲述的也都是“忘忧仙子挥手平三关”、“闲云三杰联手屠雄城”之类的桥段。

这些故事若是放在以往,只会被大家当做是神鬼怪谈,听一听也就罢了,绝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如今却不同,这可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有谁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当日随同忘忧仙子等人一同前往黑云城的三千北地群豪,三千人的亲眼所见,想来不会有假了吧?

弥陀寺的玄慧主持手中拿着刚刚送来的一摞拜帖,不由得感慨叹息,身体虽然疲惫,精神却焕发得很。

整个天南国,但凡上得了台面的门派皆遣人送来拜帖,除了一些苦月师叔的旧识和一些隐世的高人,其余的大小门派首脑都要等着玄慧来张罗安排,连日来直忙的他是足不沾地。

“南海绿烟岛是个什么门派?没听过,先丢在一旁。

西极凌空寺?也没听过,不过既是佛家一脉倒是不好拒绝。

玉华山忘忧谷么?既然也有忘忧二字,那便不好拒绝了。

哈哈哈!好你个圆觉匹夫,你灵禅寺竟然也有求到我玄慧的一天!真是因果循环”

玄慧挑检着手中的拜帖,不时叨咕几句,嘴里发出怪笑,直把一旁伺候的小沙弥吓得够呛。

拜会的门派、世家太多,都听说了那闲云观的开派祖师与苦月大师相交莫逆,那闲云观的弟子又甚是尊师重道,便连门内的绝世功法都赠给了苦月一卷!

而那闲云观又素来不曾与外人有过什么瓜葛,有人打探了一番,也只知道那道观建在北地边境的一座小山之上,却没有一人敢去那里搅扰,弟子已经如此厉害,那弟子的师门长辈呢?嘶——!

又因忘忧仙子等人此时正在武贤庄里祭拜先人,因此想要真心拜望的、想要从中得利的,都来求弥陀寺从中安排引荐。

都是武林正道一脉,想来你弥陀寺也不好全都拒绝吧?

弥陀寺即便再想超然物外,可是也顶不住全天下的武人,不得已,苦月大师书信与聂婉娘,问她能否接见一下这些人,聂婉娘思量一阵,似乎有了什么打算,就答应了下来,将此事交于彭仇处置。

第四十九节 亲疏远近

陀寺后殿一处厢房内,暮如雪和青冥子正陪着苦月大师下棋聊天。

三派交情深厚,二人又是苦月的晚辈,是以棋局之上步步相让。

只是这老僧的棋艺实在太烂了些,二人想要输的隐晦一些都难。

正在苦月大师愁眉苦脸的举棋不定时,忽地眉头一展,之后哈哈大笑,一把拂乱棋局,却是聂婉娘与他传音,说是几人已至寺前。

法钟长鸣、中门大开,苦月大师带着寺内众僧人迎出寺门,身后跟着暮如雪、青冥子和几个老者一同观礼。

聂婉娘几人缓步上前、点尘不沾,行至近前躬身施礼,言说不敢劳烦长辈相迎。

苦月脸上再无一丝悲苦,哈哈大笑着将人迎入寺中。

闻讯而来的天南各方高手聚在寺外,竟无一人敢去出声搅扰。

直到寺门关闭,众人依旧各自等在原地不愿离去,皆在心中感叹:“天地钟爱之姿、日月盈光之表”

入到寺中,苦月将三两个老友一一介绍,这几人虽不如苦月大师这般与灵猿子交情生死、莫逆,但也都算是灵猿子的旧友,闲云门徒自不会怠慢,一一施礼拜见。

几个老者直感受宠若惊,闲云门徒攻伐黑云城时他们皆因路途遥远未能赶至,此时见这神仙一般的人物对自己礼敬有加,纷纷言说:“灵猿兄后继有人,实在可喜可贺”

有人说起二十年前的风云往事,再絮叨一番故去的老友,不觉泪满青衫,也听得闲云门徒感叹不已。

时近晌午,自然又是一番饮宴,席间,不待苦月大师说项,聂婉娘便吩咐彭仇将几个卷轴交予几人,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青冥子在得了卷轴馈赠后激动的老泪纵横,看得旁人也跟着唏嘘。

暮如雪和青冥子以及几位老人,得到的都是闲云观黄庭一转的功法秘录,几人无不珍而重之,纷纷放入贴身处保管,生怕出了纰漏。

青冥子更是诅咒发誓,今后清虚观一定唯闲云观和弥陀寺马首是瞻,直看得暮如雪在心里鄙视不已。

饮宴之后,众人纷纷告辞离去,皆是急不可耐的想要一览玄心妙法,只有暮如雪留了下来。

看着满是期待之意的暮如雪,苦月长叹一声,给聂婉娘几人讲述了灵猿子当年的一段往事。

“陌上秋雨暮色寒,霜华剑冷锁飞烟。”这两句说的正是当年暮如雪的姑姑,也就是上一代的暮雪山庄主人慕寒烟。

那慕寒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仙子,霜华剑扫荡北地,为人冷傲孤高。

其时北地武林之中黑云城尚未崛起,黑道势力纷杂割据,其中就有卧虎山上的一波狠毒凶悍的强人。

一次,这卧虎山强人在一夜之间屠尽了一村百姓,且把村中年轻女子皆掳回山中享乐。

那时灵猿子刚刚艺成出山,途经已成鬼蜮的村庄时不禁被那里的惨状惊住,在一个还未断气的村民口中得知了屠村的元凶后,直把他气的是钢牙紧咬、目眦欲裂!

当日便单人独骑杀到了卧虎山,于山脚处一路杀了上去!所见的守山喽啰一个不留,尽皆一拳轰杀。

待杀到大寨之时,那寨中的贼人已经摆好了阵势,灵猿子怡然不惧,提掌就从阵势一角杀了进去。

而恰在此时,一个冷艳的女子也挽着剑花从另一边杀了进来,众贼人立时大乱。

来人自然就是慕寒烟,她也是在惊闻屠村惨事后连夜赶来的,只是要比灵猿子稍晚,一路上山,见了倒毙路边的喽啰尸体,知道是有侠士先自己一步到了。

来到贼人大寨一看,果然,一个比自己还要矮上半头的丑道人已经杀入了贼群。

听着那些贼人的声声惨嚎和骨头碎裂的“嘎嘣”声响,慕寒烟心中一阵畅快,也跟着执剑杀了进去。

这二人一个是心高气傲,一个是初出茅庐,拳来剑往间,不知怎地就起了比试之意,皆不想弱于对方。

一夜之间,卧虎山上七百强人尽数毙命,也不用细数,自然是灵猿子击杀的贼人更多,这却是勾起了慕寒烟的好胜之心。

于是江湖中就有了奇怪的一幕,总能看见一个落荒而逃的丑道人,身后追着一个要与他比试高低的冷美人,一时引为怪谈

之后的一段冷仙子折服于丑道人故事,咱们此处就不详述了,总之是一段红颜知己的佳话。

当苦月大师讲述良久,最后讲到慕寒烟毅然随着灵猿子和几个友人北去神仙地时,故事戛然而止。

苦月大师叹息一声:“以老猴子的性子,断不会舍了友人和冷仙子自己独自求活,想来是几位老友和冷仙子都已经先他而去了。”

言到此处,屋内众人皆是一脸的伤感。

聂婉娘听完了苦月的讲述,心中自有感慨:“不想师祖当年竟然还有一位红颜相伴,此事怕是连师父也不知晓,否则定然早已告知我等,若是苦月大师所言非虚,那我闲云观倒是多了一门亲戚。”

当即眼中少了一丝淡漠,巧笑嫣然的对暮如雪道:“暮姐姐,苦月前辈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此事事关家师祖,小妹便不得不再谨慎些,不知暮姐姐手中还有什么佐证么?”之后一脸正色的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暮如雪。

一声“暮姐姐”确实惊住了向来冷傲的暮如雪,孤高如她者,在聂婉娘面前也是低眉顺目、丝毫不敢失礼的。

这聂忘忧可是能够凌空飞度、只手破城的武道强者,当日虽然没有亲眼见识到她是如何的破城灭敌,但是只那尸横遍地、城毁房塌的场景,让暮如雪连续几个晚上瞪大眼睛不敢入睡。

现在见聂婉娘语气柔和的称呼自己为姐姐,心下不禁感慨叹息:“姑姑慕寒烟的福泽到底还是余荫到了暮雪山庄。”

当下连忙拿出一个长盒,郑重的打开后,在里面小心的取出一副绣品。

那绣品缓缓打开,只见上面山水隐现、桃林溪水虽静似动,一株桃树之上,一个丑道人舔着个脸,正把一束粉艳的桃花递给树下的负剑丽人,那丽人似是正在恼怒,正把俏脸撇在一旁

旁边还绣着几行字:“桃开三月,逦水之旁,折枝于树,莫使神伤。”落款正是灵猿子。

第五十节 归家

灵猿老道自然是不会刺绣的,想来这是慕寒烟依着灵猿子的画作秀出来的绣品。

聂婉娘看着那字,再在心中对比观中师祖留下的墨宝,知道此事是真,在心中腹诽了几句师祖不知羞,于是邀暮如雪和苦月大师明日一同前往闲云观。

既是亲友,自然需要时常走动。

这一下直把暮如雪喜的眉开眼笑,却把陪在一旁的彭仇看得目光闪躲。

弥陀寺外呜泱泱的站满了一大票天南武者,各派首脑有聚在一处谈话的,有独自立在那里思索的,各人表情不一,但是眼中都满是期待之色。

一个灰袍僧人走出寺门,众人一看,原来是弥陀寺的那位为人圆通的知客僧,见他手中拿了一张单子,众人都在心里暗道一句:“来了!”

那知客僧面容和善,唱喏一句佛号,之后面露难色的道:“各位武林同道,闲云观的高人此时正在与鄙寺苦月大师商议紧要事,本来无暇理会俗务,鄙寺玄慧主持几番央求,这才请动闲云观彭执事抽身与各位相见,不过贵人事忙,还请念到名字的门派遣人入内一叙。”

言罢拿眼环视群豪,见群雄俯首、无一人敢出声反对,不由得心中得意,把身体挺得更加笔直。

此番一共有六十四人有幸能和彭执事会面,其中多是一些大势力的门主、主持、帮主之流,也有几个显赫武林世家的家主,再有就是攻伐黑云城时出过力的几家。

其余众多武人未上名单,也只能暗叹自己实力低微,入不得高人的法眼,却不知道他们哪里是入不得高人的法眼,只是入不得玄慧主持的法眼罢了。

会面很快结束,寺外数千武林精英翘首以盼,见方才入寺的众人出来时都面带激动之色,纷纷围上去问询结果,那些人却一个个含笑不语,带着门人弟子就要迅速的离开,却不知是得了什么好处。

如此一来难免群情激愤,场面立时有些难以把控。

天南武人向来脾气暴躁、动辄就是要见生死的!不敢去惹那闲云观,难道连你们这些平白得了好处的也不敢惹吗?

喝骂之声不绝于耳,更有人已经抽出了刀剑对峙。

“聒噪!”一声低沉的冷喝传入众人的耳中,一言出,万人禁声!

“你等且先各自散去吧,明年九月初九,诸位可以再来清凉山,到时会有一场各派精英弟子的比武,我闲云观必然不叫出类拔萃者空手而回。”

彭仇一番话清晰明了的传入众人耳中,众武者不敢违逆,只得怏怏散去,心中又都对明年的比武大会期待了起来。

闲云观中,袁华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看着手中最后一瓶百花酿暗自发愁。

“自己怎么就没控制住呢?这可如何跟大师姐交代呢?

师父那关好过,见到自己把百花酿给喝光了,顶多也就是踢自己屁股几脚、再不痛不痒的训斥几句,这些年自己被踢屁股的次数还少吗?

大师姐这关却是不好过的,不知道这回又会用什么法子整治自己。”

袁华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了一阵,很为自己的定力发愁,愁情一起,自然需要美酒来释怀,仰头把瓶中最后一口美酒干掉,立时觉得神清气爽,还管它什么烦恼。

苍耳县城外,一队人马呼啸而行,为首的正是闲云观几人。

聂婉娘几人并不骑乘,行走间道衣飘飘、片尘不惊,随意指点几处美景,说说笑笑的神态悠然,任那身后的奔马发力狂追。

此时聂家大仇得报,聂婉娘姐弟与彭愁也都放下了压在心中数年的积郁,因此此时看什么都是顺眼的,就连身旁肃杀的秋色似乎都变得明艳起来。

因为随行的还有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几个精英弟子,因此也不急着赶路,毕竟不能把客人甩在路上不是?

众人一身轻松之下,难得的领略了一番沿途的秋色,季灵更是犹如穿花的彩蝶般,大呼小叫的来回嬉闹。

再行几十里,前方便是一座小土丘,小土丘上那棵老树早已叶枯凋零,聂婉娘见此忽然驻足,整队人马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原来此处正是聂婉娘姐弟和彭仇初遇陈观主的地方,若非有了那一晚的机缘,三人恐怕早已尸骨不存了。

此时苦月大师与暮如雪下马跟了过来,见聂婉娘和聂凤鸣一脸的追忆、彭仇一脸的后怕表情,心中不由奇怪:“一颗歪脖子老树而已,莫非这树还有什么奇异之处不成?”

待要开口相问,聂婉娘已经幽幽的开口,给二人讲述了七年前在此处发生的事情。

故事不长,却听得苦月大师和暮如雪暗自咋舌,心中对那位闲云观观主也更为好奇,这世间真的出了一位冠绝古今的人物了么?

在此地逗留了一阵,众人继续赶路。

待行到当年陈景云破冰取鱼的河湾时,聂婉娘脸上露出笑意,聂凤鸣也是目露追忆,那一顿烤鱼的滋味他至今不能忘怀,吃的是那样的美味又心安

唯独彭大执事满肚子的苦水,若非他那日把鱼烤的太过可口,也不会一直甩不脱身上这厨子的名头了。

众人在此歇息了一夜,聂凤鸣又添油加醋的讲述了当年在此处发生的趣事,直把苦月大师逗得哈哈大笑,暮如雪则是看着佯装抑郁的彭仇越发的顺眼了。

第二天正午,众人终于来到了牛家村,一行人还未进村,就被攀在树上玩耍的两个童子给看见了。

两个顽皮的童子乍见聂婉娘几人,先是欢喜,随后便大惊失色,一个后仰就从两丈来高的粗枝上翻了下去!

苦月和暮如雪大惊,就要纵身相救,却看到聂婉娘几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季灵已经在一旁拍手叫好起来,这才忍住。

“有古怪!”苦月大师和暮如雪心中暗想。

果然,那两个童子在空中灵巧的翻了个跟斗,落地时轻轻一滚,就卸去了下坠的力道,来不及拍打身上的尘土,撒丫子就往村子里跑!

边跑边大声的叫嚷:“完蛋啦!彭大先生回来啦谁的课业还没完成的赶紧补啊!一千个手板等着呐”直惊得村中小童个个狼狈、纷纷逃回家中。

原来在聂婉娘几人离山之前,彭仇怕自己的学生们少了管束会满山的放羊,于是就给童子们留下了诸多课业,若是他回来时有人敢没完成,便会一千个手板伺候!

苦月大师和暮如雪看着一脸尴尬的彭仇,不禁觉得好笑,怪不得总觉得彭仇身上有一股书卷气,原来他竟然还是一位教书先生。

第五十一节 布武天下可行否?

行在伏牛山的石径上,苦月大师和暮如雪犹在感慨,不想闲云观这几个只手间就覆灭黑云城、屠尽城中万余贼匪的少年人,在小小的牛家村中竟然一点地位也无,管你什么武道修为足以震慑天下,众庄户也只把聂婉娘她们当成寻常的小辈们罢了。

方才在村中时,聂婉娘几人见了老人要问安、见了长辈要行礼、见了一个老妇人哭泣,还要手忙脚乱的上前安慰!哪里还有半点在外面时那风轻云淡的高人样子?

一个粗壮的妇人一手拧着“闲云三杰”之一的程石的耳朵,另一只手不住的捶打,且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不孝的东西,竟然连府城里的胭脂水粉也不知道买回来孝敬老娘吗?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季灵则在一旁帮腔做势,不停地数落自己的三师兄。

程石只得弓着个腰,把身上的软肉往拳头上迎,生怕硌到了他老娘的手,谁让他把他老娘再三叮嘱的事情给忘在脑后了呢

还是暮如雪有眼色,忙在暮雪山庄的一个女弟子头上拔下一支金簪,再连同一些女子用的东西送了过去,这才帮程石解了围。

“高人也可以这样的么?自己若是有了那般惊天动地的本事,还能做到这样吗?”随同苦月大师和暮如雪一同前来的几个精英弟子无不扪心自问。

原来高人与寻常人是可以这般相处的,这是他们这些武林新秀们以前从未想过的。

闲云观几人引着苦月和暮如雪一行人,沿着山路蜿蜒而上。

苦月几人却早被山顶的道观所吸引,这闲云观不同于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建筑,风格独特、布局巧妙且不说,单说内中透出的别样气场就让几人讶异。

这道观并不与别家的寺庙道观一样,会去一味的讲究庄严肃穆,而是由内而外的透着闲淡舒服,让人不自觉的就生出了许多的好感。

此时闲云观大门敞开,早有一个其貌不扬的道衣少年抱手等在那里,却不正是大权独握了才两个多月的袁华道长。

一番介绍之下,苦月和暮如雪几人又不由得对袁华刮目相看,别看这闲云观的四弟子其貌不扬,可是言谈间圆融大气,礼数也周到、人也幽默随和,直叫苦月大师感慨老友的好门人。

暮如雪则惊讶于闲云观弟子竟然人人都有不同的气质,不像她庄内的弟子,个个都冷冰冰的。

入了观中,苦月大师自然要先去祭拜老友,暮如雪也跟着要祭拜长辈。

于是聂婉娘引着二人来到了供奉堂,供奉堂内香烟袅袅,一副灵猿子的画像正挂在当中。

这幅灵猿子的画像是陈景云亲手所画,整幅画像笔法精妙、传神至极,就连灵猿子的微妙表情和惫懒性子似乎也能再现。

苦月大师一见这画像,整个人就似丢了魂一样,挪步上前、口中不住叨念:“老猴子呀!嘿嘿真是你这老猴子呀!老苦瓜来看你来了”之后跌坐蒲团,仰天大哭!

暮如雪看着那画像,心中却涌起一阵恨意,心说:“你要去寻神仙地,自己去就是了,何必带上我姑姑?”

又想到自己在年幼时最得姑姑疼爱,一时也是悲从中来,兀自在一旁饮泣起来。

聂婉娘见二人哭的伤心,就示意师弟师妹退出供奉堂,吩咐彭仇安排一应食宿,她则带着师弟师妹去往后院忘忧亭。

“四师兄!快说!你把百花酿剩了一瓶还是两瓶?三师兄与我打赌,说你一瓶也不会剩下,可是真的?快说!快说!”季灵忍了好久,终于寻了个空档,忙抓住袁华的衣袖逼问。

袁华尴尬的挠头,讪笑着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大师姐,见大师姐没理自己,这才舒了一口气,得意的对着程石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你赌赢了,酒都被我喝光了。

见他这副得意的样子,聂凤鸣和季灵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袁华就是一阵的追逐暴打,程石本在高兴自己打赌赢了小师妹,此时也觉得不对,你袁老四把酒都给喝光了,那我程老三喝啥?当即也加入了追打的行列。

师兄妹几人宣泄了一番情感之后,见大师姐已经坐在了忘忧亭内等候,当即不敢再闹,都乖乖的走进去各自坐下。

此时聂婉娘眉头轻蹙、表情严肃的吓人,目光像小刀子一样在几人脸上一一划过,直到聂凤鸣几人额头见汗,这才目光转柔。

“家仇虽然报了,可是师祖之仇未报,我等今后还要在修行上更加刻苦才行。”

见师弟师妹纷纷点头应诺,聂婉娘这才接着道:“此次除了四师弟不曾出山,你们几人也算见识了山外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的本事,小五,你算是与他们交手最多的,觉得那些人战力如何?”聂婉娘问。

季灵想都没想,不屑的回道:“大师姐,这还用问吗?山外那些所谓的高手在我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

“不错,是不值一提,因此我才要将观中的一转秘法传给与师祖有瓜葛的几个门派,又让三叔将半卷一转秘法传给另外一些势力,你们以为是为了什么?”聂婉娘又问。

“大师姐如此做,自然是不愤那个什么狗屁的修行界对我天南的毒地之说,想要步武天下。”季灵又抢着回答。

“哦?小五,何为毒地之说?”一侧的袁华插话问。

季灵见师兄发问,连忙将弥陀寺的秘闻,和师祖因何要去神仙地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

袁华闻言,陷入了沉思。

“毒地之说虽然大体可以确认,但一切还要等到师父归来后才有定论,不过提前布置终究没有坏处。

我此次与柳无衣交手时,发现他就是一个所谓的修行者,也见他施展了御剑飞天和幻化飞剑的手段,确实玄妙非常,绝不是世俗武林高手可以抵御的。”聂婉娘又道。

“大姐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既然要早做布置,为何不将功法遍传江湖?而是只传给了少数几个门派?”聂凤鸣问道。

“是啊大师姐,还要用功法作为奖励举行个什么比武大会!直接把功法发下去不就完了?”程石也在一旁接口发问。

“二位师兄,师姐的意思是,只有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才是好东西。”袁华在一旁莞尔道。

聂凤鸣恍然大悟,程石则依旧挠头。

几人不理程石,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这足以改变整个天南武林格局的小问题。

不错,在闲云门徒眼中这真的是个小问题。

聂凤鸣几人探讨的热烈,因此并未发现他们大师姐的眼底此时正隐藏着一抹兴奋的光芒,只有袁华似乎猜到了什么,往长远里一想,也把隐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

“要想天南崛起,必先步武天下,相信就是师父在此也是不会反对的吧?”聂婉娘唇角微翘。

第五十二节 彭大先生的春天

陈景云这几个月在剑煌山上待的舒坦,自从上次与万年青和胖禅师交手后,虽然对外只说是战平了二人,但也再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宗门敢来打探他的虚实。

凡是来拜会的,全都依足了礼仪、备足了礼品,都听说闲云武尊最爱美酒,因此礼品之中大半都是灵酒佳酿,一时间整个苍山福地中的灵酒贵的吓人,根本有价无市。

陈景云每日里潇洒山中,或寻幽探奇、或逗弄灵兽、或指点一下看入眼的乙阙门弟子修行。

剑煌山上逍遥仙嘛,自然要把日子过得逍遥。

说起教导弟子这一道,陈景云自认乃是剑煌山第一人。

只是每当陈景云开始指导那些弟子修行时,乙阙门上至宗主温易安、下至各位长老们都会是一脸不忍言的表情,却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没见那些被指导过的乙阙门弟子无不感激的涕泪横流么?有的更是不顾自己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哭喊着恭送太上长老呢!

陈景云带着满腹的成就感回到了弈剑峰,他方才又把几个筑基后期的乙阙剑修给指点哭了。

纪烟岚此时一脸古怪的等在陈景云的洞府门口,手中拎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葫芦、玉坛等物件,原来是万年青当日答应的美酒送到了。

陈景云见了,眼中立时放光,不待纪烟岚说话,闪身向前,一把就夺了过来。

纪烟岚也不以为意,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元婴高人在那里闻闻这个、又尝尝那个。

陈景云摆弄了一阵手中的各色灵酒,往腰间比了比,有些发愁,加上他放在洞府中的十几样,他此时可说是把苍山福地的各类灵酒一网打尽了。

“总不能全都挂在腰间吧?自己又不是万年青那个暴发户。”陈景云嘴里嘀咕着径自回了洞府。

原来这些装酒的容器都是刻了收纳法阵的纳物法宝,与他被打碎的青玉葫芦一样,都是不能放入储物袋的。

纪烟岚见陈景云也不跟自己打招呼,竟然就这样把自己晾在一边,心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架起剑光回了悬剑峰。

陈景云回到洞府之中,见小兽四脚朝天的抱着一个酒葫芦,竟然在摇晃着脑袋撕咬着瓶塞,心下好笑,抬手将小兽跟葫芦一同摄了过来,拎着小兽的后颈训斥了一番。

小兽先是尖利的“喵呜”几声状似顶嘴,待听到陈景云威胁说三日不给酒喝,这才委屈的发出“呜呜”的长音,似在讨好。

陈景云不由被逗的哈哈大笑。

算算时间,陈景云出山已经有些时日了,心中虽然对聂婉娘几人的实力十分的放心,但却仍然忍不住的担忧惦记。

“想来弟子的家仇应该早已经了结了,不知道能在杂毛老道当年的好友那里打听到什么,不过想来应该与自己推断的没什么大的出入。”

如今他己经在这苍山福地有了立身之地,还打出了诺大的名头,就只剩下等着七年后中州宗主门验明血脉、发放身份玉牌了。

此间无事,也该到了他回转伏牛山的时候了,不知闲云观中现在怎样了。

苦月大师这些日子就住在闲云观里,安排了几个寺中弟子跟随彭仇修行闲云观的妙法后,他自己则是早晚都要到供奉堂与老友聊上一阵、上几柱香,之后便会到山下牛家村中闲逛,逗弄一下童子、与老人们讲一讲佛理。

山下老人们知道这位老僧乃是灵猿仙师当年的挚友,也都与他亲近,丝毫不拿他当外人,每日里与他闲话当年、品茶下棋,一些臭棋匠们聚在一起相互恭维,有时还会恼怒的破口大骂。

苦月大师乐在其中,似乎是真正的看破了红尘,因此才要投身于红尘。

暮如雪却没有苦月大师的悠闲自在,带着门人跟着彭仇修习闲云妙法从不间断,几个月来修为大进,与以往早不可同日而语。

彭仇教授起人来却是严厉的很,管你是一庄之主、还是有德高僧、亦或是娇柔女子,他都一视同仁,暮雪山庄的几个女弟子不知被他蠢猪、笨驴的骂哭过几回。

众人这才知道为什么山下的童子见了彭大先生,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原来这平日里最为和善的彭先生还有这样的一面。

彭仇对暮如雪倒是会存些颜面,但是也会时常呵斥,暮如雪每次挂不住脸时,都会出言与彭仇顶上一番,虽然每次都会在彭仇严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但是却似乎乐此不疲,哪里还有一点往日里的清高冷傲。

时光悠悠,转眼已是半年,暮如雪等人修习闲云观一转筑基功法也都算是入了门。

再过几月就是天南武林比武大会的日子,聂婉娘为了不叫苦月老僧每日里无事可做的触景伤情,便将此事全权托付于他,而此时也到了要着手准备的时候了。

眼看着到了众人该离去的日子,彭仇又将自己教导了半年的两派精英弟子聚在一起,打算给几人开个小灶,讲解一下一转秘法之后的大体门径,只是此时人群中却少了暮如雪。

待彭仇有些心不在焉的讲解完毕,两派精英弟子躬身拜谢,所执皆是师礼。

此时一个平日里最怕彭仇的团脸女弟子忽地上前,挤眉弄眼的道:“彭先生是在疑惑我家庄主为何没来吗?”

团脸女弟子见彭仇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当即“噗嗤”一笑,戏谑的道:“我家庄主正在后山鸣潭边上等您呐!彭先生还不快去吗?”

彭仇立时手足无措,教书先生的口才也不见了、立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众人哄笑声中纵出了门去,所去的却不正是后山方向。

那团脸女弟子当即“咯咯”的笑了起来,还拿眼横了几个和尚一眼,语带骄傲的道:“看来我暮雪山庄弟子以后再不用怕彭先生啦,至于你们弥陀寺嘛,哼哼!自求多福吧!”

几个和尚立马苦笑摇头,叹息弥陀寺为什么没有出挑的女尼,想想不对,赶紧念几句阿弥陀佛

无人知晓那日彭仇和暮如雪在后山说了些什么,反正两人并肩回来之后彼此的称呼就变了,彭仇也不称呼暮如雪为暮庄主了,而是改口叫“如雪”,暮如雪则称呼彭仇为“三哥”。

这一下轰动不小,彭三叔动了春心啦!

季灵和袁华不停的骚扰彭仇打探细节、平日里最是端庄典雅的聂婉娘,也会在彭仇面前故作为难的说自己以后怕是再没法子与暮如雪姐妹相称了。

就连喜怒不形于色、一心武道的聂凤鸣,竟也变得八卦起来,话里话外的问彭仇,自己是否多了个三婶。

只有程石不以为然,什么“三哥”、“如雪”的,不过是称谓罢了,能有什么区别?

彭仇倒是变得老神在在,任凭他们调侃。

远山暮如血,执手泪别离

暮色中,聂婉娘几人目送着洒然挥手的苦月大师和泪眼婆娑的暮如雪离去。

季灵和袁华此时正在一旁打赌,就赌彭三叔能忍住多久不去暮雪山庄寻人,季灵说半个月,袁华则说十日内彭三叔必往几人说说笑笑的打趣着彭仇,反身回了道观。

方一进门,却见观内树荫处的躺椅上多了一个赤着脚的青衣道人,那道人笑吟吟的摆弄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肚皮上还趴着一只肥胖的小兽。

却不正是陈大观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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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节 不战而降

话说当日陈景云动了回归之念,归心一起,片刻也不愿停留。

于是到悬剑山上与纪烟岚辞行,说是自己散漫惯了,不耐烦在一处久居,想要下山云游一番。

纪烟岚自无不许,也知道像陈景云这化外高人最是受不得拘束,不过却请陈景云在云游之前陪她去六千里外尸积山走上一遭。

陈景云做了人家的太上长老,自然不好推辞。

于是二人也不带门人弟子、也不驾驭宝车宝船,一切排场之物尽皆舍去,一个踏着剑光威势涛涛、一个足踏莲影自在逍遥,二人直奔尸积山而去。

二人地动作自然瞒不过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等几个大宗门,皆道该来的终究会来,看来此番是赤炎宗的劫数到了。

那尸积山上阴风阵阵、惨雾弥漫,有鬼哭神嚎之声不时传出、有黄泉异象影影绰绰,几座浮空岛隐在乌云之中,似是藏头魔怪,相聚百里开外就能感受到内中阴森地气场。

陈景云见此不禁皱起了眉头,用神念询问纪烟岚想要作何打算。

哪知不待纪烟岚回答,二人识海中已经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纪师妹,你此次与闲云武尊一同前来,想是存了灭我尸积山的心思了,也罢,既然知道不是你二人的对手,我赤炎宗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这就打开护山大阵,全宗上下引颈就戮便是。”

话音刚落,那尸积山上果然阴云惨雾顿消、防御大阵撤去,一个黑衣妇人带着一众尸积山修士聚在浮空岛上,静静地等着二人来杀,竟然是不战而降了。

纪烟岚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以她的性子,与敌对战之时,即便是杀的血海翻涛也不会有丝毫迟疑,可是让她屠戮放弃反抗之人,她却是做不出来的,于是不由得一愣。

陈景云此时却不禁暗自摇头,想来是这尸积山的修士早就摸透了纪烟岚的性子,这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对付纪烟岚,不过看透归看透,他却并不明说,漠然的随着纪烟岚上了浮空岛。

与那黑衣妇人对视了许久,纪烟岚眼中虽然满是恨意,但终究还是收起了飞剑,没有出手。

陈景云心说:“果然如此。”

那黑衣妇人与一众修士见纪烟岚收起了飞剑,都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实在是站在一旁一脸冷意的陈景云给了她们太大的压力。

“阮青竹,你也是要强了几百年的人物了,不想竟也能做出未战先降的事情来,我纪烟岚真是羞与你为敌!”纪烟岚语气冰冷的道。

那黑衣妇人闻言,面上不禁抽搐了一下,心说:“我门中要是也有一位能够战平两位元婴中期修士的大修者,此时说这话的该是我阮青竹,而非你纪烟岚!”

当下惨笑一声道:“纪师妹,形势比人强,现在还说这个作甚?你我两宗怨恨颇深、门人弟子皆有损于对方手中的,不过即便是宿敌,但我阮青竹自问对你乙阙门修士从未用过见不得人的手段,这点你可承认?”

纪烟岚点头道:“不错,你阮青竹还算是个人物,即便作为敌人,那也是值得佩服的。”

阮青竹闻言不禁嘶哑着声音大笑道:“能得纪师妹一声夸奖,老妇我也知足了!如今我赤炎宗降也降了,门中精锐尽在于此,杀刮存留还请纪师妹和闲云武尊一言而决!”言罢摆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陈景云在心中哑然失笑,心说:“你这老婆子演技忒烂,直比我牛家村里的小崽子们想逃学时的演技都要不如!”不由得戏谑的看了那阮青竹一眼。

那阮青竹一直在暗中留意着纪烟岚和陈景云的动静,见纪烟岚一脸沉思的表情,心道:“或许今次不用大出血了,这烟岚剑尊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自己一会儿若再卖一些惨,给足了她脸面,这灭宗之祸就此揭过也未可知!”

心下正得意时,却忽地看见那闲云武尊眼中满是戏谑的扫了自己一眼,当即大惊,心说自己的算计恐怕已被对方看破,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不过又见那闲云武尊似乎没有点破的意思,这才稍稍放心,倒觉得这闲云武尊是个难得的好人。

“赤炎宗名下三成资源矿脉归于乙阙门、今后尸积山一脉见到我剑煌山修士自动退避三舍,阮青竹,我这两条不过分吧?”纪烟岚思索一阵开口道。

陈景云不禁暗自摇头,这纪烟岚倒是当真大度的很。

阮青竹闻言大喜,连忙带着门下修士大礼拜谢,并说要把见了乙阙门修士退避三舍这一条录入门规之中,谁敢违背必逐出赤炎宗!

纪烟岚得了面子,又觉得得了里子,心下也是畅快,却不料身旁一直不言语的陈景云突然开口道:“打开宗门宝库,乙阙门要其中的一半。”

语气冰冷,听的人心中发颤。

纪烟岚闻言心中一凛,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低了些,远没有达成惩戒、震慑的作用,也似乎不好与门人交代。

“自己方才却是被宿敌俯首的喜悦给冲昏了头了!”纪烟岚想到此节不禁闭口不语。

阮青竹的心都在滴血,却也只能强装微笑,引着陈景云和纪烟岚去了宗门宝库。

大宗门的宝库自然不是玉符宗之流可以比拟的,灵石、法宝、灵药、灵草、各类炼器材料应有尽有,陈景云将其中的高阶灵石一扫而空,又挑了一些灵丹妙药收了起来,对那些法宝、材料却是不屑一顾。

纪烟岚也是扫荡了一番,卷走了宝库内一半的材料、法宝,看着脸色铁青却强作欢笑的阮青竹,直把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整个人竟然有了一种俏皮之感。

待要离开时,陈景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海量的灵酒无处安放,于是神念狂涌、片刻搜遍整个赤炎宗,竟然真的被他在一处隐秘的丹房中搜到了一个硕大的暗青色葫芦,那葫芦里竟然装着小湖一样多的灵泉!

陈景云当即大喜,命阮青竹找人将葫芦里的灵泉移出,他自己则围着葫芦细看,一脸的喜欢。

阮青竹不明所以,想来是高人的特殊喜好。

那葫芦也无甚特别之处,在门中流传了几千年,一直被用来装盛炼丹用的灵泉,除了装的多些、品相好些,实在没有别的出奇之处。

又想起方才这闲云武尊神念涌动时天地变色的场面,阮青竹不由的一阵后怕,心说:“若不是胖禅师派人传讯,让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惹这闲云武尊,自己怎么也要与他战上一场再谈其他,现在看来,自己是何等的不自量力。”

第五十四节 观主回山

赤炎宗未战先降,损失了三成灵石矿脉,又献出了门中半数的资源,宗门才得以保全。

消息一出,苍山福地再次震动,乙阙门的声望短时间内就赶超了万兽宗和慈航禅院,闲云武尊的名头更盛。

也有几个宗门暗自松了口气,连宗门宿敌都能轻易放过,自家只是与乙阙门有些许的小摩擦,只要肯低头赔礼,大不了损些资源,想来也该无碍的。

整个苍山福地压抑了许久的气氛明显一松,乙阙门果然还是那个最爱面子的乙阙门。

于是乙阙门剑修在外出历练时,总能碰见几个阿谀讨好之辈,众剑修不胜其烦,但心中也不无得意。

这里还要单说一个宗门,那就是苍山福地中的末流宗门玉符宗。

那日,玉符宗主木长风,带着木清元、方乾山和公羊瑶琴,一行四人前往剑煌山恭贺,也不知这玉符宗交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入了闲云武尊的法眼!

当日一同前去拜贺的宗门不止玉符宗一个,乙阙宗主温易安在招待诸人时,玉符宗自然排在末手。

却不知向来不喜这些俗事的太上长老为何来了兴致,竟然纡尊降贵的露了一面,直喜得几宗修士连忙大礼参拜。

当时闲云武尊随意的看了场中众人一眼,唯独对玉符宗几人似是看对了眼,嘱咐温易安道:“这几人不错,或可成为乙阙门的助臂,今后可以让两宗低阶弟子多走动走动。”之后才飘然而去。

此言一出,场中诸修士无不惊诧,看着似是被馅饼砸晕了头的玉符宗四人满眼的嫉妒。

温易安吃惊之余不敢怠慢,连忙将几人亲自迎到主客位落座,席间更是频频与木长风举杯,商谈两派结盟之事。

木长风满心欢喜,却又忐忑不安,不知自己几人因何入了高人的眼。

朱刚的师父木清元站在宗主身后一脸的平静,温文尔雅的表情下,心中却在狂呼:“他奶奶的!玉符宗的好日子终于来了!老子和徒弟好日子也他娘的要来了!”

因为陈景云的一句评语,玉符宗宗主木长风成了温易安的座上宾,他在玉符宗内的地位变得稳如泰山,阴天敖一脉再不敢有丝毫的小动作。

赤炎宗事了,陈景云自然不会再留,临去时把手中数十样灵酒全都倒进了他在赤炎宗得到的暗青色葫芦中,一顿猛烈摇晃之后,葫芦中的灵酒竟然被他混成了幽蓝之色,闻一下醉人心脾、尝一口如冰火在喉!

好酒!

带着小兽步行向南,陈景云要重走一遍师父当年的老路。

来时飞天踏罡不觉得怎样,回时一路辗转,高山险阻、云涧当道,还有无数的凶兽潜藏左右,正是深渊藏巨兽、浅水隐蛟龙!

趟过了一路的荆棘,这才知道了当年师父的不易。

每过一道险阻,陈景云心中都要为杂毛老道鸣一次不平,于是越走越是心头窝火,到后来性子一起,开始折山架桥、断水分江、灭杀凶兽无数,硬是被他在荒蛮的群山中趟出了一条大道!

一路上小兽乖巧的厉害,撒娇耍宝之下倒是化解了陈景云不少的戾气,当然,这小东西也不是没有得到好处,它总能在被杀的凶兽尸体中抓挠出一些肉瘤一样的恶心物件,之后兴奋的一口吞掉。

陈景云知道那就是兽类活的久了体内结出的内丹,见小兽吃了之后除了眼瞅着的肥胖了两圈,倒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也就听之任之了。

如此行了一月有余,这才终于走出了苍山山脉,远远地望着伏牛山上那不知被他嫌弃了多少回的小道观,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神念中见聂婉娘几人正在为几人送行,于是不去打扰,一闪身就回到了道观中。

见到自己的躺椅依旧摆在那里,陈观主的身体好似立时就变得懒散起来,什么冷傲、什么逍遥,不过是给别人看的,到了自己的家中,那还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找了个最舒服服的姿势躺在椅子,踢掉鞋子,喝一口幽蓝色的灵酒,再打一个酒嗝,“呼~!”舒坦!

师父回山了!

聂婉娘几人送别苦月大师和暮如雪后,方一返回道观,就见树荫下被聂婉娘严令不许他人碰触的躺椅上多了一人,看那慵懒的样子,却不正是观主大人嘛!

一见那道身影,聂婉娘几人立时就是一阵心安,师父不在时,即便聂婉娘几人已经是无敌于天南,可是心中却总感觉少了一丝依靠,就连闲云观也似乎没有了往日里的安宁味道。

而今师父回来了,虽然只是懒散的躺在那里,可是几个弟子和彭仇就是觉得心中一阵敞亮,萧瑟在秋风里的闲云观变得是那般的让人舒服。

“师父!”季灵大叫一声扑了上去,抱着陈景云的大腿就开始嚎哭,直惊得小兽一下子窜到陈景云的肩头,满眼疑惑的看着哭泣的小少女。

聂婉娘鼻子一酸,眼中却神采顿生,哪里还有什么淡然优雅的仙子模样,在这个如兄如父的男子面前,她依旧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囡囡罢了。

带着激动的大呼小叫的三个师弟围了上去,也不参拜,几人就这样看着师父拿出一个小袋子哄骗小师妹,说什么这是仙家宝贝。

哄骗师妹几句后还对着自己几人得意的拍了拍酒葫芦,意思是这是好酒,直把聂凤鸣和袁华馋的直咽口水,程石则在一旁呵呵的傻笑。

聂婉娘看着这样的场景,感受着自己心底的愉悦,有家的感觉真好,这几个就是我的家人,我聂忘忧此生要守护的家人

云哥儿回山了!

牛家村百姓虽然早已经衣食无忧,可是云哥儿不在的日子总让他们觉得心里没着没落,虽然以前也是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一回,可是只要知道他在观里,心里就像是有了一座靠山。

这下好了,老头子们晚上又能多吃一碗饭。

看着醉倒在地上的几个弟子和彭仇,陈景云犹在好笑。

“是他们几个自己不信的,本观主又能有什么法子?”

方才在用饭的时候,陈景云每人给了他们半杯的灵酒,几人见了幽蓝飘香的酒水,自然知道是好东西,见师父只给了这么一点,便纷纷埋怨师父小气,就连聂婉娘和彭仇也在一旁帮腔。

陈观主无奈,只得从善如流的每人又给了一大盏。

这下好了,聂凤鸣一脸豪气的把酒干掉,没过片刻就在地上打起了醉拳、程石喝完之后则是傻乎乎的对着柱子发笑、季灵醉的满眼迷离,抱着小兽想要去咬它粉嫩的鼻子,把小兽吓得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如此片刻,就都醉倒于地,身上全都是灵气涌动似有萤光浮现。

彭仇喝过酒后,吟哦了几句酸诗,嘴里叨咕着什么雪妹子,之后就要下山,观主拦着都不行,结果还没走出饭厅,人已经扑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聂婉娘得了好酒,却小心的倒进了自己腰间的白玉瓶里,师弟妹们感觉不到那酒中蕴含的磅礴灵力,她如何感觉不到?

喝了几口,果然,周身灵气开始翻涌,聂婉娘连忙将太极气旋运转几周,这才平复了周身气血,将灵气纳入了丹田。

袁华从来都觉得师父和大师姐一定是对的,既然师父开始只给了半杯,那就一定有只给半杯的道理,他也将盏中的灵酒收了起来,之后一口喝了开始时的半杯,然后就感到体内灵气如浪涛般狂涌,连忙盘膝于地炼化起来。

看着满厅的狼藉,陈观主哈哈大笑,心中畅快非常,吩咐聂婉娘在此看护几人,他自己则一个人去了供奉堂。

得了好酒怎能不与杂毛老道分享?况且还要将心中那庞大的计划说与老道听。

第一卷终

第一节 闲云趣事

小兽成了闲云观的新宠儿,不但聂婉娘和季灵十分喜爱师父带回来的小兽,聂凤鸣、程石和袁华他们三个也觉得小兽很对路子,一样的好食量、一样的好美酒,它若不入闲云观那简直就是没了天理!

这小兽甚为敏感,似是能够感受到众人的喜爱,所以霸道的很,就连到几人饭碗里抢肉的事情也是敢干的。

不过入了闲云观就没有不怕大师姐的,对着陈观主都敢炸毛的小家伙,只要聂婉娘招招手,它就会乖乖的腻过去,那样子是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季灵对此甚为不满,小兽对她也很惧怕,每次见她时都会用一只爪子盖住鼻子,生怕季灵又要咬它。

一旦季灵要抓它,它就会一溜烟的跑到聂凤鸣那里,惹得季灵老大的不高兴,也不知它是怎么知道季灵是最怕聂凤鸣的。

不过季小五还是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了小兽,想着要给它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总不能像师父一样“肥猫”、“小酒鬼”的乱叫吧。

师兄们是不用指望了,因为这小兽太过痴肥,所以三位师兄都认为“肥猫”最为合适,而大师姐却认为叫它“小酒鬼”倒也不错。

季灵无奈,只得找到观里最有学问的彭三叔,彭大先生自然是不喜粗俗的,于是搜肠刮肚的考虑了半天,觉得这小兽目透灵光、动静聪敏,该当以“灵聪”称之。

季灵闻之大喜,她的名字中就有一个灵字,因此觉得这“灵”字与师父的“云”字还有大师姐的“婉”是这世上最好的几个字。

于是在季小五的一番撒泼打滚下,师兄师姐们只得舍了小兽那“肥猫”、“小酒鬼”之类的贴切叫法,就连师父陈景云也被纠缠的不行,只得认下了“灵聪”这个名字。

于是闲云观中从此多了一个灵聪兽,这灵聪兽

再说自那日初尝灵酒后,聂凤鸣几人第二日醒来,发现自身的修为竟然都有了不小的进步,袁华得到的好处最多,这才知道了师父那灵酒的妙处。

只是因为那日几人不信师言、醉后直撒酒疯,因此不好意思再去开口讨要。

只得许下了一堆的好处,把季灵推了出来,让她去向师父讨要,谁让她最小、也最得宠呢?

季灵无奈,又因为惦记着师兄们许下的好处,于是追着陈观主撒娇耍赖好半天,扰的自家师父不胜其烦,竟然真的被她给师姐、师兄每人都讨要来了一大缸的灵酒。

聂婉娘此时怀里抱着被师父丢出来的灵聪兽,和师弟妹们一脸怪异的看着眼前一字排开,足有半人多高的大酒缸,是既兴奋又发愁,皆在纳闷师父的酒葫芦里怎么装进去这如许多的灵酒佳酿的。

给的太多了,没法带在身上呀,都知道是好东西,只有每天带在身边才放心呐!

此时闲云观中酒香四溢,连飞在天上的鸟雀都被熏得醉死了过去,眼瞅着正“扑棱棱”的往院中掉呢。

聂婉娘见状,抬手一抓,就把漫天的酒气聚在一处,结成了一颗蓝莹莹的珠子浮在她的手心。

知道师父肯定又在拿自己几人寻开心,于是再派季灵出马,让她继续去躺椅那里骚扰师父。

季小五出马果然手到擒来,只见季灵一脸神秘兮兮的拿着几个小袋子跑了回来,袋子不大,却个个精美古朴,正是前日陈景云逗弄季灵的小袋子。

季灵前日里没看上眼,陈景云也就没再提起,就是存着戏弄几个弟子的心思。

此时季灵依着师父告诉的方法,运足灵力往那小袋子和大酒缸分别一指,果然,一个大酒缸就“嗖!”的一下被装进了小袋子。

等季灵再次运起灵力往袋子上一拍,那大酒缸又“呼!”的一下在袋中飞了出来,端的是神妙异常!

聂婉娘运足心念入袋察看,倒是被她看出了一些端倪,不禁在心中感叹修行界的种种神奇。

几人纷纷选了一个袋子拿在手中,依着季灵告诉的法子施为,果然,全都把大酒缸收入了袋中。

一时间大伙玩心大起,直把院子中的各种物件倒腾了一个遍。

最过分的当属彭大执事,他竟然冲进厨房,将厨房内的锅碗瓢盆全都收了起来,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厨房似是心中畅快。

一番折腾下来,又是大半天,感受到了弟子们新奇又快活的心境,当师父的自然也跟着畅怀,又感慨了一阵弟子们的少年心性,陈景云嘴角含笑、闭目假寐。

只是陈观主好像忘了,他自己此时也才不过二十多岁,远没有到伤春悲秋、叹息光阴的时候

是夜,伏牛山后山草庐中,陈景云运转功法,吸纳着比苍山福地中要稀薄上许多的天地灵气。

上丹田泥丸宫此时就如饿死鬼托生一般,不但自己在那里狂跳着吸纳灵气,还连拖带拽的抢夺太极气旋吸纳来的灵气,太极气旋这次倒是大方,就像救济自家的穷亲戚一样,任由泥丸宫予取予求。

陈景云闭关一月有余,在把上丹田的灵气补满的同时,发觉其中容纳的灵气要比以往凝实了一些,这让陈景云心头一喜,直到此时,也才才再次有了底气。

他在剑煌山对战两大元婴中期高手时,虽然看着轻松写意、好似在玩耍之间就克了强敌,实则已经将上丹田的灵气耗尽,无法再以泥丸宫配合太极气旋来进入那神而明之的境界。

虽然单凭武道之体也能对抗元婴中期修士,但是却未必能够抵得住类似纪烟岚绝杀剑技那样的手段。

之后在弈剑峰的半年时间里,陈景云尝试了各种法子,最终还是没能撬开上丹田,这也是他肯安心待在剑煌山,而没有去万兽宗寻那位元婴后期修者找茬比试的原因。

“不知道元婴后期修者会有什么样的实力,自己若是单凭武道之体怕是敌不过的,还有那元婴之上的元神境修者,真的会如乙阙门典籍记载的那样,挥手间就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吗?”

陈景云回忆着乙阙门典籍中的记载,叹息自己的实力还是太过低微,那北荒中州的几大宗主门中可是都有不止一位的元神境高手呢。

若是有让修行界中人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羞愤的自缢而亡。

你陈景云才修行了几年?得了《黄庭经》后也不过修行了十数年,而十数年的修行就有了能够碾压元婴中期修者的实力,这样的进境竟然还不能满足吗?

人家那些元婴修士哪个不是修行了几百年、历尽重重磨难才能有所成就的?

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陈观主贪心不足这是想要一口吞天了。

第二节 心意已决

观主大人出关之后,自然不会忘了考教几个弟子,将近一年的修行,闲云门徒全都长进不小。

季灵因为年龄最小、也最是跳脱,只把修为提升到了三转中期,被陈景云在额头点了几下,算是惩戒过了。

袁华因为自己守在观中,所以心无旁骛,倒是超越了修为一直与他持平的季灵,现在已经入了三转后期,陈景云满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夸奖过了。

而聂凤鸣和程石因为与别人修的功法不同,又最肯吃苦,此时已经并驾齐驱的摸到了三转巅峰的门了,这让陈景云大为高兴,夸奖了二人好半天,把聂凤鸣夸得俊脸发烫,把程石夸得呵呵傻笑。

至于大师姐聂婉娘就不必多说了,她此时的境界已经稳稳的到了四转后期,不是几个师弟、师妹可以比拟的,陈景云告诫几句,命她务必夯实基础。

几个弟子虚心受教,陈景云心怀大慰

忘忧亭内,陈景云对着正襟危坐的几个弟子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可以放轻松些,聂凤鸣几人看了师姐一眼,见师姐已经轻倚在了栏杆上,这才各自松下身体,寻找舒服的位置。

今日是师徒谈话,就连彭仇也自觉的回避了,也算是闲云观里的头一回,因此聂婉娘要求师弟师妹们要认真些。

只是见了师父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聂婉娘也就懒得去约束同门了。

陈景云看见几个弟子的小动作,不觉有些脸红,心说:“自己这个师父当得不合格呀,这些年一直只顾着自己的修行了,倒是把教导弟子之责都推到了大弟子身上,这却是对聂婉娘的不公平。

好在自己的修行也算是有了一点成就,想要再进一步已经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也是该把心思多用在弟子们的修行上了。”

陈景云脑海中浮现出了玉符宗的朱刚被他师父痛殴的场景,不禁嘴角上扬,陈大观主这是想做严师了。

“婉娘,说说吧。”

虽然陈景云只是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但是聂婉娘却知道师父要问的是什么。

于是将此次下山报仇的大体经过、毒地之说,以及师祖灵猿子与弥陀寺苦月大师的关系,还有暮雪山庄与闲云观有亲的事情有轻有重的一一道来,最后才说了她自己擅自做主做了要布武天下的决定。

陈景云初时不以为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听到聂婉娘讲到师祖灵猿子的那段情史时,不禁一口灵酒就喷了出来,看得程石几人直道可惜。

“没想到杂毛老道竟然还有一位红颜知己,算起来那不就是自己的师娘了吗?只是这老道为何即便在酒醉之时也丝毫不曾提起呢?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古怪不成?”陈景云心中疑惑,但却无从求证。

聂婉娘诉说完毕,见师父独自在那里出神,就示意师弟妹们不要打扰师父的思考。

陈景云此时在心中感叹聂婉娘的心思敏捷,她的布置却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若是一心只想着报仇,陈景云大可在得到身份玉牌后只身潜入莲隐宗,去寻那个什么步摇仙子,一旦被他寻到,就不信不能打她个稀巴烂。

就算是出了什么纰漏,杀之不成亦或寻之不见,大不了陈景云再带着弟子们修行个几十上百年,想来到时候也会有实力对抗元神期修者,那时再去莲隐宗兴师问罪也是不迟。

可是出身天南的陈景云现在动了要让天南崛起的心思,想让天南一隅成为能与整个修行界相抗衡的一方势力,这就绝不是他一个闲云观可以做到的。

先不说他自己作为天南顶尖人物,实力比不上人家的高端修者,就算他勤修苦练后能敌得过了,可是放眼整个天南,除了他闲云观一脉能够碾压同阶的修行者,其余武人么,就是全伙一拥而上也不够人家一名结丹修士灭杀的。

更遑论人家修行界有万年的底蕴、五花八门的玄奇法宝、一个周天星斗大阵就能把陈景云拒之门外

想到此处陈景云叹息一声,他现在还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呢。

不过那又如何?不外乎事在人为!

想到此节,陈景云赞许的对聂婉娘点了点头,他这大弟子竟然能窥一斑而知全豹、身处一隅之地而纵观全局,这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其实他这却是想的错了,聂婉娘哪里用得着想那么多,只要知道自家师父的性子就足够了。

“婉娘,你做的很好,这也正是为师所想,你是与修行者对过阵了,今日又见识了这储物袋的玄妙,应当知晓了一些修行界的神奇。

我此次也与修真高手有过几次争斗,他们虽不如我,但是一些手段还是不容小视的。”陈景云满意的道。

说完之后见聂婉娘几人皆是一脸的渴求之色,心知弟子们是想知道自己此行的经历了,于是仰头喝了一口灵酒,给弟子们讲起了此次北去的种种收获与见闻

待陈景云将自己此行的见闻,以及这天南的毒地之名的由来,还有自己推测的当年她们几人师祖的遭遇,一一给弟子们分说明白后,一股愤怒、不甘的情绪就在忘忧亭内弥散了开来。

陈景云见此又是一番慨叹,示意弟子们稍安勿躁,眼中怜惜的继续道:“事情始末你们大体已经知晓,我后来又在苍山福地加入了宗门、竖起了威望,也算是钉进了一颗钉子。

当年你们师祖能够为了天南武人的出路去闯那神仙地,我闲云观又为何不能将这天南崛起之事一肩担下?

此事任重道远,自现在起就要开始布置,你们既然是我闲云观的弟子,那就做好身肩重担的准备吧!”

聂婉娘几人闻言立刻把脊背挺得笔直,皆是一脸正色的应诺,眼中却都显出激动兴奋的光芒。

见弟子们如此,陈景云心下也兀自兴奋了起来,有了目标,那便一路行下去吧,也不至于辜负了《黄庭经》这惊世的机缘。

将彭仇唤来,嘱咐他多留意一下世俗王庭的消息,想要布武天下,那么天南王朝是无论如何越不过去的。

陈景云也想见识一下,这一代的天南皇家到底是昏庸到了何种地步,才使得天南一隅如此的民不聊生。

第三节 不习武便要受罚

谈罢了正事,忘忧亭内的气氛立时松了下来,师徒几人又闲谈了许久。

陈景云自然要吹嘘一番,添油加醋的讲述了他与三个元婴期修士对战的细节,把武道之体的具体运用之法详实解说,在一阵哄笑声中将进取的种子种在了弟子们心里。

果然,武道之体刚刚入门的聂婉娘在一旁凝神体会,另外几个弟子无不心生想往。

当陈大观主得意的拍着腰间的葫芦大笑着说:“苍山福地灵酒佳酿尽入吾杯中矣——”时,闲云门徒尽皆喝一声好彩!全都目光灼灼的开始期待、盼望起来

既然有了布武天下的决定,陈景云就命彭仇去把闲云观九转功法中的第二转,一并送给弥陀寺和暮雪山庄,沾亲带故的需得多照顾些才是。

彭仇得了命令,一刻也不耽搁,喜滋滋的先奔了暮雪山庄。

见了彭仇的那副急切样子,又想起彭仇醉酒后“雪妹子”、“雪妹子”的乱叫,观主大人心中立时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逮到季灵问她缘故。

季灵自然是知无不言,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不良人,蹲在道观的飞檐上哈哈大笑,引得聂婉娘摇头不已,聂凤鸣、袁华几人则躲得远远的,生怕有什么祸事临身。

山下牛家村的村民们要遭殃了,也是,以陈观主那小家子气的性子,即便是要步武天下,他也最先要照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

这不,牛家村的打谷场中此时挤满了人,除却一些太老的和吃奶的,不论男女都被弄了过来,众人不明所以都在那里嘻嘻哈哈的打趣逗笑,皆等着木台上一脸笑吟吟的云哥儿说话,丝毫不知道他们的苦日子就要到了。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陈景云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之后也不说话,对着几个弟子点点头。

聂婉娘一脸古怪的隐在师父身后,不去看几个向她投来求助目光的师弟师妹,聂凤鸣几个则是憋红了脸,扭捏着不肯上前,直到听到师父鼻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哼哼!”声,才只得挪步而出。

袁华的脸皮最厚,心道:“反正也躲不过去,还不如大方一点!”于是托着个大碗第一个走了出来,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台下众人见袁华托着装满豆子的大碗走了出来,都是一脸的迷惑,见他一扬手就把手里的豆子全都洒向半空,就更加的不解,心说:“难道云哥儿今日要教自己这些人如何撒豆不成?”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袁华轻喝一声,整个人倏然化作无数道人影,之后“嗖嗖嗖!”几下人影散尽,众人吃惊的直揉眼睛,你道是为何?原来那些被抛洒在半空的豆子竟然一颗不少的被袁华给抓回了碗中!

“好!”村民们轰然叫好,各自用贫瘠的语言赞美袁华是个有本事的好小子,直喜的人群中的袁老实夫妇嘴都合不拢了。

“二小子再给大家来一个!”、“对呀大侄子,再变一个!”

袁华听了众人的呼喊,差点没一个跟头栽下台去,敢情众人这是把他当成耍戏法的了!

聂凤鸣几人见袁华一脸抑闷的走了回来,皆费力的憋着笑,袁华见状不由恼火,说了句:“笑我就是笑你们自己!”直接就把几人的笑给噎了回去。

几人想到一会儿自己也要出场,哪里还笑得出来。

程石第二个出场,有了袁华的前车之鉴,三师兄难得的聪明一回,不去耍弄什么花活。

左右扫视了一圈,见一旁有一堆当年建道观时剩下的青色条石,当下大喜,一步跃下台子,大步走向青石堆,之后就是“乒!乓!”的一顿乱拳下去,直把一大堆青石击成了石粉。

这一番动静,把庄户们看的是目瞪口呆,都知道自家观里的人武艺高超,也见惯了他们高来高去,可是有谁见过能把这千斤巨石抬手就打碎的场面?

一时间也忘了叫好,只有程石他老爹在人群里激动的老泪纵横,直说祖宗保佑。

柴二蛋和几个武功高的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在一旁咋舌不已。

聂凤鸣和季灵借着村民们被惊住的空当,又各自加了把火。

聂凤鸣高高跃起,借势一拳击在地上,把庄户们脚下的地面砸出了一个一丈多深的大坑,众人被吓的连连后退,吃惊聂凤鸣的怪力。

季灵则是一脸坏笑的闪入了人群,庄户们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正不明所以时,却见季灵已经“哗啦!”一下把手中的一堆物件抛在了众人脚下。

有人细看之下大惊,其中一个不正是自己怀里的钱袋子么?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各自在身上一阵摸索,发现有少了钱袋子的、有大姑娘少了发簪的、有小伙子没了定情的手帕的,众人哄抢一阵,这才各自寻回。

此时人群已经安静下来,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往日里深藏不露的观主弟子今日这都是怎么了?于是都拿眼看着依旧一脸笑吟吟的陈景云,等着他说话。

有几个书读的好的、心思活泛的,已经隐隐猜到了陈景云的用意。

陈景云见几个弟子已经用最直接的法子镇住了众人,这才清了清嗓子,霸道的说:“都见识到观里的功夫了吧?天下无敌懂吗?算了,不懂也不要紧,现在观里有新规矩了,今后但凡是牛家村人,不论男女都要习武,最少都要练成袁华和程石他们几个那样,要是有敢偷奸耍滑的,哼哼!柴叔,你告诉他们会怎么样!”之后就把柴老敢喊了出来。

自打柴老村正过世后,柴老敢就自动成为了新任村正,众村民也都服气,就单说柴老敢的老婆发起火来敢揪着陈景云的耳朵数落这一条,村中还有谁敢不服柴家?

此时柴老敢走出人群,也清了清干涩的嗓子,为难道:“那个啥,今后不论男女,但凡不好好练武的,轻一点的罚去祠堂挨板子,重一点的要收回马场的份子,要是屡教不改的话,地也不给了,直接逐出牛家村!”

众村民一片哗然!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柴二蛋他们那样热爱习武的,这处罚也太重了些吧!

众人纷纷不信柴老敢的话,陈景云是村中长辈们看着长大的、是柴二蛋他们这些家伙从小玩到大的、也是大小妮子们梦里的云哥哥,谁不知道他的秉性?

因此根本就不在乎柴老敢说的那些个惩罚,全都拿眼瞧着陈景云不做声。

陈景云一看,心说:“呦呵!看来硬的不行啊,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第四节 同仇敌忾牛家村

陈景云叹息一声,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涩声道:“诸位都是我的长辈和兄弟姐妹,在我眼中与家人无异,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瞒诸位了。

大伙都知道,我师父当年是被人重伤之后逃到咱牛家村的,我此次出山打探到了他老人家的仇人之所在,怎奈仇家势大,如今闲云观恐怕还不是人家的敌手。

所以呀,才想着让大伙一同习武,一旦哪天去寻仇时,大家一起动手也能有个帮衬不是?至于刚才的话呀,不过是跟大伙开个玩笑罢了。”言罢一脸的黯然。

众人听了陈景云的话,也是一脸的伤感,再想到当年灵猿子的好,更是心中酸涩的厉害,柴婶子等几个妇人已经在一旁抹起了眼泪。

也是,要是没有灵猿子,哪里来的牛家村现在的好日子?现在大伙过的衣食无忧、家家富裕不说,小孩们更是人人都有书读,童生、秀才的也出了几个,老人们个个身体硬朗、百病不生,官府也不敢再来欺压,这是神仙才能过上的日子吧!

庄户们都是最知道感恩的,听陈景云这样一说,这还了得?要论打架咱牛家村怕过谁来?里正家的少爷在集市上摸了李狗子他媳妇儿几把,狗子带着人连夜就杀到里正家里,一拳打碎了大门,抓到那少爷直接打断了腿!

腿打断了又怎样了?乡里的教头武坤不也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吱声么?

现在听说灵猿仙师的仇人找到了,可是自家闲云观竟然不是人家的敌手,这一下可是挑动了庄户们的真火!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庄户人一旦发起火来,看得陈景云都暗自心惊。

“习武!老子有的是力气!打那帮狗日的!”

“对!灵猿仙师的仇必需要报!”

“哪个不习武,哪个就对不起灵猿仙师,不配供奉他老人家的牌位!”

“报仇!姑奶奶就不信挠不下仇人的几条子肉来!”

“嘶——!”闲云门徒冷汗狂冒,不想山下的叔伯兄姐们发起怒来竟然这般吓人。

陈景云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乡邻们,不禁为自己诓骗了众人而有了内疚之意,心中感慨牛家村父老的朴实。

“多好的一群人呐!相信杂毛老道在天有感也能欣慰了吧”

于是一场修行狂潮就在小小的牛家村拉开了序幕,陈景云命聂婉娘将《九转小黄庭》的前三转秘法传授给柴二蛋和几个村中好手,只是这秘法晦涩难懂,几个人听得是云山雾罩,到最后两手一摊,啥也没听懂。

聂婉娘将此事说与师父知晓,陈景云一拍额头,这是他的疏漏,便是以聂婉娘几人的悟性,当年在初修功法时也需他在一旁掰开了、揉碎了的细致点拨,柴二蛋几个粗人听不明白也是正理。

不得已,陈观主再次闭关十日,终于将功法前三转的玄妙口诀改的粗俗不堪,出关之后,陈景云惨白着脸将厚厚的一本册子交给柴二蛋,告诉他如果这次再看不懂就把皮给扒了!

之后一脸反胃的甩袖就走,连柴二蛋几人为了讨好他而特意准备的好酒都没品尝。

陈景云实在是被自己这几日的粗鄙行径给恶心到了,他这《九转小黄庭》讲的都是字字珠玑的修行至理,却被他硬生生的把“丹田”写成“肚脐眼儿以下三指厚的肥膘往里”、把“吐纳”写成“大口进气小口出气,其间不许放屁”之类的粗话。

好好的龙肝凤髓被他硬生生的毁成了猪大肠,也难怪陈观主犯恶心。

柴二蛋几人才不管陈景云的那副惨样,围在一处小心的翻看册子,看了一会皆是大喜!

“哎呀!全都明白了!”

“这有何难啊?”

“云哥儿就是爱搞怪,早把这么好的功法拿出来不就好了?”

“就是!藏着掖着的真不爽利!”

陈观主明察秋毫,听了这话差点没一个跟头在天上栽下来。

有了合适的功法,再加上村民们同仇敌忾,自然也是人人学的用心,练了一阵子后人人都得到了好处,之后也就练的更加起劲。

而这《黄庭经》也真是霸道,陈景云开始时还在担心村民们能否修行,修行界不一直在说什么只有拥有灵根才能修行的么?

这《黄庭经》却根本不管你什么灵不灵根的,资质好的能练,资质不好的也能练,不过就是修炼快慢的区别。

之后的一段日子,牛家村情景诡异的厉害。

几个农夫在地里耕田,讲的不是今年的收成会如何、哪家的寡妇夜里不关门,竟然张口就是几句听着粗俗、细品却又觉得玄妙异常的心法口诀,说的不投机了还会当场动手,直到把一方撂倒为止。

学堂里的童子们倒了霉了,彭仇不允许他们修习那粗鄙版本的功法,认为那是对自己这教书先生最大的侮辱,于是把童子们平日里背的朗朗上口的“三字经”、“百家姓”给停了,每回都让学生们背诵那三篇拗口难懂的修行法诀。

童子们叫苦连天,可是不背不行啊!若是背不会的话老子娘这回可是真揍啊!

大姑娘小媳妇聚在一起,一边做着手里的绣活,一边聊一下谁家的婆娘笨的跟猪似得,竟然把屁股上的肉全练到腿上了,谁家小子差点练功走火,被聂家哥儿救过来后反倒得了好处了之类的闲话。

聊得高兴时,觉得屋外树上的乌鸦叫的让人心烦,抬手一针甩了出去,乌鸦立时毙命!

陈景云略展神识,见山下修炼形势一片大好,不禁得意非常。

不过修习《九转小黄庭》秘法头三转的最大弊处是什么?

是能吃!还是以吃肉最佳!

“没人手啊,看来只有本观主亲自出马了。”陈景云郁闷的抚弄了几下灵聪兽的柔毛。

聂婉娘自从师父回来之后就时常的闭关不出,聂凤鸣几人现在也都在加紧时间修行,以期早日突破四转,彭大执事则是跑出去了就不见折返,传讯回来说是要着手安排武林大会的一应事物。

鬼才信他呢,当观主大人那么好骗的吗?

几人各忙各的,陈观主手下竟无一兵一卒可用,此时动了想要给弟子和村民寻些肉食的念头,于是只能亲自出马。

“要是把自己回归时一路打死的凶兽全都带回来就好了,那可都是结了内丹、上了气候的家伙,可恨自己当时被气昏了头了!”陈景云心下懊恼。

第五节 初识妖修

既然决定了要亲自出马,那可就没打算随便的猎些凡兽了事。

陈景云在剑煌山时,为了验证玉符宗那些杂记的真伪,也把乙阙门传经楼内的典籍都翻阅了一遍。

一看之下,记载的果然都是大同小异,不过乙阙门剑修一向以杀伐筑基,所以在猎杀妖兽、魔物之类的事情上有很多着重的记载。

记载中,乙阙门的一位结丹修士,最远到了剑煌山东南几万里之外的天堑山外围去诛杀妖兽。

据说那里妖兽遍地,且最弱的也都有将近人族筑基修士的实力,那些凶兽并非生来就聚在那里,而是被妖族修士圈养的,被当做妖族领地的外围警戒。

玉符宗和乙阙门的典籍中都说妖族生就肉身强横,对妖、魔二族的评价中有所谓妖身吞日月、魔威乱乾坤的说法。

这倒是勾起了陈景云的兴趣,早想着要去看看妖族修士有什么特异之处、又与人族修士有何区别。

本着资质不够、妖兽来凑的想法,陈景云把主意打到了天堑山的妖族地界那里,牛家村可是有好几百口子人等着炼体筑基呢。

正待出发时,却见四弟子袁华笑嘻嘻的靠了过来,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师父不能偏心,别人都出去过了,就他自己一直在观里憋着,刚才正好看到师父打算出门,他也想跟着去历练一番云云。

岂料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待到爬起来时,院中早没了师父的影子,不过耳中却传来了一句话:“好好修炼,四转之后带你去北边儿转转,到时候有你耍的!”

“北边儿?那不就是苍山福地吗!”袁华高兴的一个跟头翻起老高,兴匆匆的跑回静室修炼去了。

天堑山脉横亘南北,其绵延不能以道里计,其高不下万仞,是真正的接天连地。

大苍山脉与其相比,逊色了不知凡几。

妖族修士在天堑山上广布法阵,借此天险抵御人、魔二族,又在山下圈养了无数的妖兽、毒物,用以示警御敌。

妖兽、毒物们各自盘踞、繁衍生息,把这里当成了乐土。

此时,一队妖族修士正在一处妖兽绝迹之地,循着山中杂乱的妖兽足迹小心探查。

这些妖族修士除了体格高壮、孔武之外,竟与人族别无二致,只有身上生就带着的图腾纹路证明他们分属妖族。

而这一队妖族修士露在外面的火焰纹路大体相似,显是出自同一种族。

“大哥,这已经是第四处了吧?真是奇哉怪哉!方才明明有妖兽躁动示警的,这里也有攻击过的痕迹,可是为何一只妖兽都不见了呢?”一个筑基期的妖族修者语带不耐的向带队的妖修问道。

“禁声!老四,就你这破锣嗓子话多,给我打起精神来!”结丹期的首领压低声音训斥道。

那被称为老四的妖族修士缩了一下脖子不敢再做声,几人继续先行。

此时,天堑山脚下一个呈口袋状的山谷中,陈景云正把一大群长得凶恶难看、体型庞大的妖兽堵在里面。

呜呜泱泱的一堆妖兽挤在一处,对着方才因为向外冲击而被打死的同伴尸体悲鸣不已。

陈景云摆弄着纪烟岚赠给他的古朴储物袋,见里面几百只妖兽尸体已经将空间占满,不禁意犹未尽的摇摇头。

天堑山脚下的这些妖兽当真凶猛异常,一旦发现了不是妖族的修者近前,个个就都会悍不畏死的冲上来攻击。

陈景云刚到这方妖兽盘踞之地时,还未等他动手,众妖兽的冰火、毒气、尾巴、獠牙就可着劲的往陈景云身上招呼了过来。

陈景云一瞧这阵势,心说:“好么,果真是比大买卖!”之后一摆道衣,扭身就逃。

众妖兽哪里肯放过到了嘴边的肥肉,在山林里一阵衔尾猛追,并且惊动了另外几个领地的妖兽,当追逐的妖兽队伍庞大到数百只时,终于把一脸笑意的陈景云堵到了一个死胡同。

见入侵者不再逃了,众妖兽齐齐发威,就要将陈景云撕成碎片,

只是一番狂轰乱踩之后,场中哪里还有那入侵者的影子?

妖兽们只当是有同伴将来人给一口吞了,向天嘶吼几声宣示胜利后,就要返回各自的领地。

不料回过身来却发现退路处正立着一道人影,不正是刚刚的入侵者?于是又是一阵嘶吼冲击。

不过这一次却是主客异位了,陈景云以不弱于元婴期修者的实力,来欺负这些最多不过筑基后期实力的妖兽,竟还打得兴致盎然……

一时间妖兽哀鸣着逃窜,旦有想要攀越四周绝壁逃生的,皆被陈景云一指点穿脑袋从绝壁上掉了下来,眼见着逃无可逃,妖兽们也发了狠,不要命的再一次冲击陈景云,怎奈实力悬殊,一时尸横遍地。

到最后群兽畏惧、不敢再上前,妖兽凶残霸道不假,可是对于眨眼间就覆灭自己大半同伴的煞星,也只能瑟瑟发抖的等死。

陈景云略带遗憾的将储物袋挂在腰间,看了一眼挤在一处的众多妖兽,心道:“都是好肉啊,也罢,待到下次再来收割吧!”之后满脸不舍的闪身离去。

他这是将这些妖兽当成了可以一茬一茬收割的庄稼了。

众妖兽见煞星离去了,哪里还敢停留,一窝蜂的涌出谷口。

那一队妖族修士在天堑山下循着妖兽足迹搜寻了许久,待来到葫芦型的山谷口时,正好撞见妖兽群涌而出,众妖修见状一惊,慌忙各展手段飞天而起,躲过了妖兽的冲击。

这也是几个妖族修士运气好,没有撞破陈观主欺压妖兽的行径,不然后果难料。

为首的结丹期妖修自怀中摸出个乌角号子,此物正是妖族平日里控兽的法器,“嘟嘟”的吹了一阵之后,发现以往万试万灵的法器今日却不顶用了,妖兽们依旧仓皇逃窜,哪还理什么号令。

结丹期的妖修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带着手下返回山那边的驻地,要将此事向族中高层汇报。

这几个妖修的动静如何瞒得过陈景云,他本意就是要见识一下妖族的修士,此时怎肯放过,无声无息的发出一道神念,将那几个妖修探查了个底儿掉。

这几个妖修要比人族修士体魄强健许多,身上附着的奇怪纹路里隐藏着某种力量,似乎与血脉有关,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别的出奇之处。

神念再扫过那为首妖修的丹田处,见其丹田处结了一颗绿莹莹的丹丸,丹丸之上同样附着着一些奇怪的纹路,大小也与人族修士的金丹无异,不过人族修士结的是光溜溜的金色丹丸罢了。

“嗯,那些妖修身上的奇怪纹路应该是能够激发出血脉中隐藏力量的东西,倒也奇特。”陈景云在半空中琢磨了一会便收回神念。

他在玉符宗和乙阙门的典籍中看过相关的记载,因此并不惊讶,也没有上前动手比划的意思,几条小鱼而已,还勾不起陈景云的兴致。

再看一眼天堑山山脉之上那道连接着头顶罡云的淡绿色屏障,陈景云不由得惊叹妖族的大手笔,估计这也是类似于中州周天星斗大阵一般的防御法阵吧。

今日简单的见识了一下妖族修士,也算达成了目的,陈景云可没有去照量那妖族防御大阵的心思。

既然想见得也见到了、该收获的也收获了,也就不愿在此多做停留,毕竟家中还有一大帮子人等着吃肉呢。

“不知道魔族修士又会是怎样的,何以有魔威乱乾坤的说法呢?”

归途中陈景云暗自嘀咕。

第六节 王朝兴衰

程石他娘和几个粗壮的妇人坐在饭堂边的长凳上闲聊,不时一脸犯愁的望一眼村东头的大路,盼着进山狩猎的自家男人赶紧回来。

这都快到晚膳的时间了,大伙可都等着肉来下锅呢。

自打牛家村开始全村习武之后,观主就不让各家单独开火了,大家轮流着到饭堂帮忙,一应食材皆由观里出资,也省去了大家不少杂事的时间。

很快各家也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大家坐在一起用饭,热闹不说,还能听观主的几个弟子轮流讲解功法,实在是再好不过。

也不占观里的便宜,纷纷把自家的米粮也搬到了饭堂。

庄户们在心里面感念陈景云的好,皆道这样的好事情全天下怕是只有咱牛家村才有,只有聂婉娘几人才知道,这是自家师父因为哄骗了乡亲们之后心里不安,这才给的补偿。

大家伙儿修习了一阵子观里的功法之后,都感觉自己的力气也大了、身体也轻了,可是饭量却也跟着涨了,并且一个个的都变得馋了,整日里想的都是吃肉。

吃肉也还罢了,可是那些买来的猪牛羊肉入口之后总是觉着寡淡了些,没有山里猎来的有吃头,于是每日里都要打发一些人入山狩猎,这不,今日带人进山的正是程石他爹。

片刻后,狩猎的人马回来了,不过一个个也都是愁眉苦脸,把一些野兔山鸡丢在了一堆,开始蹲在地上叹气。

没猎物啊,众人现在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小天搜遍百十里的山林也才得到了这么点。

也是,山里的野物又不是无穷无尽的,再这样猎下去啊,怕是要绝种了。

正在庄户们犯愁的当口,就听“砰、砰!”两声闷响,众村民闻声看去,却是两只不下两三千斤的庞大犀牛被扔在了空地上,烟尘中一道青色身影渐渐远去,众人耳中传来了一句:“以后每天都有肉吃,全都敞开量,吃的少了的是孬种!”

庄户们欢呼一声,连忙开始忙碌起来,山鸡野兔再没人理会,全都两眼放光的盯着肉山一样的犀牛。

陈景云得意的哼着小曲走在青苔石径上,山下乡亲们的一片交口称赞声让他甚为受用,这才对嘛,自己为了给他们寻肉可是辛苦往返了几万里呐!

回到观中,见多日不归的彭仇正满面红光的迎在那里,于是板着个脸盯着彭仇看,直到把彭仇看的小腿打颤,这才换上一副笑脸,打趣道:“彭大执事近来真是少见呐!跟雪妹子相处的如何了?”

彭仇一听这话,立马点头哈腰的赔笑,什么书卷气呀、大侠气概啦,全都甩到九霄云外。

此时闲云观中,因为几个弟子全都闭门修行,倒是难得的清净,于是彭仇就陪着观主闲逛了起来。

彭仇这次回来却是为了回禀观主前些日子让他打听的事情,主仆二人边走边聊。

这天南的王朝历经朝代更迭,现今正被姬氏一族所统治。

姬氏乃是绵延千年的累世大族,名臣宿将出过不知凡几。

当年姬家的一代人杰姬凡情有感民生多艰,因此举兵造反,夺权之后轻徭役薄、大兴变革,文治武功不弱先贤,把诺大的一个天南治理的国泰民安,天下万民无不敬他、爱他。

只可惜天妒英杰,姬凡情因为日夜操劳国事,最后竟然累死在了帝位之上,一代人杰四十宾天。

听闻圣皇宾天,天南百姓无不伏地哭嚎,一国上下缟素三年,朝廷尊姬凡情为圣宗武皇帝,民间又称其为凡情大帝。

天下各大宗族、世家有于感姬凡情的仁德,各家主于皇陵之前立下血誓,姬家血脉一日不枯、姬氏王朝一日不败,若有不臣,各家共击之!

只可惜姬凡情的子孙之中多出庸才,盛衰之事也就不难预料了

如今的天南国皇帝姬安就是一个糊涂天子,每日里浑浑噩噩,只知道钻进内宫饮酒寻欢、丝毫不理朝政,三个成年的皇子拉拢群臣、各自组建势力,对着皇位虎视眈眈,哪里还管什么百姓的度日艰难。

倒是有一个未成年的七皇子姬桓为人聪颖又有仁爱之心,也甚得皇帝喜爱,多番斡旋于皇帝和三个哥哥之间,做下了不少有利于民的事情,只可惜这七皇子自幼体弱,怕是活不到成年。

皇室昏聩,自然奸臣当道,天南王庭自上而下奢靡腐朽、军费国帑竟然也能挪来享乐,如此一来兵事自然衰微。

不得已,几位老将军只能把精锐兵力部署在京畿要地和几个富庶的州府,再无余力去压制别处的武人,任由各方正邪武林势力在其余的州府上割据成了无数的小势力。

因为有着天下几大宗族、世家的死保,各大武林势力也不敢轻易的造次,倒也乐得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逍遥快活。

听了彭仇的一番讲述,陈景云倒是对这姬氏一族来了兴趣,先祖福泽万民、肯为苍生累死,后人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祖宗的福荫、不管百姓的死活,这让陈观主不由得心生别扭之感,为那姬凡情叹息。

又聊了几句,陈景云在储物袋中摄出一个丹瓶交给彭仇,吩咐他再去江湖中放出消息,就说闲云观主人云游归来,听闻武林大会一事甚为欢喜,亲手炼制了十枚能够提升功力的丹药,作为比武前十的彩头。

彭仇一脸惊异的接过丹瓶,心说:“也不知咱家观主何时又学会了炼丹了?竟还大方至此!只是这么好的东西为何不先分发给弟子们和自己呢?毕竟观主对自己人可是从来不小气的。”

陈景云看出了彭仇心中所想,自储物袋中又摄了一瓶出来丢给彭仇,哼了句:“要吃管够!这东西本观主多的是,你若是想此生止步于六转就尽可以服下,保你修为突飞猛进!”之后转身去了后山。

彭仇闻言一惊,有观主珠玉在前,闲云观中人哪个不是野心勃勃的想要登临高处,听观主这话中的意思,这东西好虽好,但那弊处却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在心里腹诽了几句观主腹黑,把两个瓶子装进了储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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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七皇子微服

孟黄粱家里近来喜事不断,先是朝廷因为他平贼有功,将他的品级拔高了两级,直接成了从二品的朝廷大员,喜得孟黄粱逢人便笑。

京城孟家老太爷又走了宫里贵妃的关系,硬是求着皇帝发下诏令调他返回京师出任兵部主事。

此事孟黄粱坚辞不受,他有自知之明,以他的这两把刷子,一旦卷进京师的旋涡中,说不得会被人家啃得骨头都不剩。

据说此事惹得孟老太爷很是恼火,直骂他是猪脑子不求上进,不过还是帮他请了泉州府主事的差事。

此事即便是孟家的宿敌西河柳氏也无力反对,实在是华阴府平灭黑云城一事作不得假,那一万多贼匪的人头现在就垒在京城外的葬魂坡上,被专门作成了京观,用以震慑天下群贼。

据说当日京师的六扇门捕快在辨认贼匪人头时,在其中找出了不下两三百个朝廷缉拿的惯匪、大盗,直把六扇门的严总捕头激动的大醉三日,酒醉时狂呼孟世兄乃是六扇门的大恩人!

此时孟黄粱身负两州总管之职,俨然成了北地的封疆大吏。

“还是北地好啊,黑道势力被连根拔起,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以往对官府不屑一顾的那些武林世家、大小门派,现在哪个敢对自己发布的政令阳奉阴违?哈哈哈!果然是背靠大树才好乘凉啊!”每想至此,孟总管都要仰天大笑三声。

他一个总领北地两州军政的从二品大员,要靠着一家道观的赏识才能使政令畅通,想想也够叫人唏嘘的了。

孟黄粱才不管什么官府失没失了脸面,他本人还在沾沾自喜。

不过最让孟黄粱欢喜可不是什么提品、升迁,而是他的夫人翟氏于今年四月初八又为他诞下了一子,这孩子出生之时哭声嘹亮清澈,竟然引来一群喜鹊于屋外盘旋不去,似在恭贺。

这一下直把孟黄粱喜的仰天大哭,一个人在祖宗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夜,出来之后就对所有前来恭贺的亲朋、嘉宾大声宣布,他得了孟家祖宗的指点,自己这儿子将来必定不同凡响,合该取名“孟不同!”

之后孟家大宴一月,前日方才重归平静。

此时孟黄粱正气喘吁吁的往府门外跑,边跑边还整理衣冠,他方才和夫人正在后堂逗弄孟不同,却见府吏慌慌张张的递进了一张帖子。

孟黄粱心下奇怪,这府吏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手了,平日里一向办事稳当,今次这是怎么了?

他自己接过帖子一看,见暗花的帖子上印着一个篆体的“姬”字,这才知道府吏方才为何慌张,当下也是大惊,不知道是皇家的哪一位微服到了。

待到孟黄粱急匆匆的跑到府门外,正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单薄少年带着一高一矮两个护卫立在那里。

那少年轻摇折扇、气质不俗,脸上虽有卷意,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来人却不正是皇家最得帝宠、也最得人心的七皇子嘛!

那七皇子挥手示意孟黄粱不必大礼参拜,嘴角含笑的道:“本公子听闻孟总管喜得麟儿,特意不远千里前来讨一杯喜酒喝喝。”

孟黄粱连忙口称不敢,躬身将七皇子迎入府中。

一番饮宴之后,孟黄粱陪着姬桓到花园中散步,并且委婉的问了姬桓的来意。

原来而当日孟黄粱在发给朝廷的报捷文书上,虽然说明了华阴府之所以能够力克贼城,北地武林在其中出力不小,但也只是几笔略过,这是官场的惯例。

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此时京城中已经有说书人开始到处散播另外一个版本了。

一干朝廷大佬自然是不信什么闲云观的几个少年弟子反掌灭城的段子,皆认为是江湖中人故弄玄虚的在引人眼球罢了。

不过七皇子姬桓却素来关心兵事,在他的寝殿之中就挂着一副天南疆域图,其上用红字标出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势力的分布,而北地之中最为醒目的就是那黑云城。

姬桓深知北地官兵的孱弱,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孟府尊一声令下,十万精兵力克贼城的说辞。

把那报捷文书详细研读几遍,姬桓心中就对北地武林起了戒备之心,再着人寻来几个江湖中人仔细问询,听他们张口闭口的说着什么“闲云观”,还有什么“忘忧仙子”、”闲云三杰”之类的江湖称谓,于是好奇心起,动了亲往探查的心思。

孟府后花园的清池边上,七皇子姬桓失神的看着水里的锦鲤发呆,孟黄粱刚才的一番禀告击的他心神失守,此时还未回神。

孟黄粱向来敬重七皇子,因此方才把自己与闲云观的瓜葛、以及黑云城覆灭的原委一一言说,没有丝毫隐瞒。

此刻陪在姬桓身侧,看着两个内宫侍卫面如土色、冷汗直冒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心道:“原来眼高于顶的大内侍卫也有怕的时候。”

“孟总管,你做的很好,经过前后几次作为,相信你与那闲云观已经是交情深厚了吧?”姬桓回过神来,盯着孟黄粱的眼睛问道。

“不瞒殿下,在臣下多番倾力相交之下,自问已经入了闲云观几个弟子的眼了,与他观内的彭执事交情最好,不过却遗憾未曾拜会过那位观主。”孟黄粱低声回道。

“你可曾亲自登过闲云观的门?”姬桓闻言又问。

“这个——倒是一直未曾。”孟黄粱小心的回道。

“既如此,孟总管可以安排好两府杂事,这两日本皇子就陪你走一遭那闲云观如何?”姬桓微眯着眼,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殿下不可!如果孟总管所说是真,那我兄弟二人决计不是那闲云观弟子的对手,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卑下万死莫赎!”矮个子侍卫惶急道。

“无事,你二人不必担心,我此去只作为孟总管的晚辈,去见识一下绝世的高人,想来有孟总管的情面在应该无碍的,是吧孟二叔?”姬桓对着两个侍卫挥挥手,又轻笑着看向孟黄粱。

孟黄粱立马吓得跪在地上,口中连呼不敢,心中却在苦恼七皇子事多,也不知人家闲云观会不会给自己脸面。

“世间真的会有此等高人么?皇城秘府中的典籍难道是真的不成?皇家事、天下事、如今又多出了个神仙事”

想到此处姬桓不由闷咳了几声,侍卫忙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一颗猩红的药丸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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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拜山(一)

闲云观里冷清的厉害,聂凤鸣和程石二人各自备足了食物在静室里闭关。

聂婉娘在后山草庐体悟武道之体、顺道把季灵给拎了过去亲自看着她修行。

袁华最是自觉,自从师父答应要带他去修行界转转后,就更加用功了,等闲见不到人影。

彭仇又走了,这回是真的去清凉山帮忙了。

陈景云把手中变得暗淡的高阶灵石丢出去老远,任灵聪兽追逐着着玩耍。

灵石之属对闲云观一脉的帮助不大,顶多也就是可以用来恢复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上丹田太过矫情了,不好伺候。

见灵聪兽叼着灵石回到自己身旁,陈景云又不禁为它发愁,太胖了、脾气还大,现在连观主大人都敢下爪子挠了。

这也怨不得别人,都是他自己和季灵给惯出来的。

这胖东西现在每日里拿妖兽内丹当饭吃、拿灵酒当水喝,身子变得更加痴肥,酒量也涨的可以,再不是被几口酒气就可以熏晕的酒场新丁了。

陈景云用神念探查过灵聪兽,胖东西现在体内灵气浑厚的惊人,按理说它吃了那么多的妖兽、凶兽的内丹,早该衍生出自己的妖丹或者兽丹才对。

可是它却没有,灵气只在它的体内往复循环,最后融于筋骨血液之中,陈景云甚至怀疑这胖东西能够听懂自己闲云观一脉的九转妙法,还能自行修炼。

见灵聪兽此时又拿它毛绒绒的大脑袋来曾自己的腿,就知道这胖东西又馋酒了。

在储物袋中摄出一只酒碗,给灵聪兽倒了一碗底的灵酒,之后一人一兽各自喝酒,直到全都醉倒在躺椅上呼呼大睡。

聂凤鸣和程石此番闭关后当可冲击四转了,当师父的此时是决计不能离开的。

山下大路上,正有一队车马缓缓行来,待行至牛家村村口时,车马缓缓停下,两个侍卫搀着一身大红袍服的孟黄粱和文生打扮的七皇子出了车驾,之后几人立在树荫下向村内张望。

此时正是饭时,村中饭堂外人声喧哗,男女老幼尽皆捧着个粗瓷大碗在那里等候,有几个健壮的青年在空地上比比划划,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其中有一个似乎争论的输了,气恼的一拳击在了身旁的晾衣桩上,木桩应手段成几节。

这时就见一个拿着铁勺的妇人一下就从众人顶头上跃出,嘴里骂着一些乡下俚语,追着那打折木桩的青年就是一顿暴打,引来一阵哄笑之声。

看了一阵,矮胖侍卫躬身道:“殿下,那妇人和青年都是高手。”

“哦?比起你们如何?”七皇子问。

“回禀殿下,那二人追逃间气力悠长,出手时猛烈直接,只是招式变化之间颇显生涩,并不圆融惯通,因此不是我二人的对手。”高个子侍卫回道。

几人正在说话间,忽地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几位是要投亲呐,还是要借宿啊?”

此时柴老敢带着自己的胖孙子外出归来,见到了这队车驾,就走过来说话。

七皇子一见有老者问话,当即笑着拱手道:“给老丈问安了,我等因为久仰闲云观大名,今次却是来拜山的。

柴老敢正在打量几人,听这单薄少年问的有礼,于是笑着摆手道:“几位若是错过了饭时,就请随我入村尝一口乡下的粗茶淡饭,拜山的话却是不行的,用过饭后就请回吧。”

七皇子闻言一愣,旋即笑容更加诚恳的道:“还未请教老丈贵姓,却不知这进观烧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吗?”

“我师父和师兄师姐他们懒得见外人,只有我想见就能见到!”柴老敢手中牵着的柴斐仰着胖脸傲气的抢着回答,小胸脯挺得老高。

柴老敢宠溺的在孙子鼻子上捏了一下,示意柴斐不要说话,他则拱手道:“贵字不敢当,小老儿姓柴,是这牛家村的村正,至于什么讲究嘛,这进观烧香在别家道观自然可以,我们这里的闲云观嘛,却是不纳香客的。”

孟黄粱是个直人,想要插话却又不敢,刚才听了童子的话立时眼中一亮,连忙跑去车内取出点心,之后蹲下身子递给柴斐,问道:“小哥儿,你师父是谁呀?可是彭仇彭执事吗?”

柴斐把嘴一撇,实在看不上那几样米面揉成的做成花朵样的团子,在他心里,只有程大娘煮出的大肉块才是最好吃的,所以不理孟黄粱,惹得孟总管一阵的尴尬。

“咦?这位竟然认识彭先生么?”柴老敢听了孟黄粱的话不禁开口问道。

“回柴老丈的话,小可姓孟,与观里的彭执事乃是友人,跟观中的几个高人子弟也是认识的。”孟黄粱起身答道。

一听是彭先生的朋友,柴老敢立马热情了起来,拉着孟黄粱的手道:“哎呀!恁怎么不早说呢?既然是彭先生的朋友那还有啥好说的,快快随我进村用饭,观主此时就在观中,等用过了饭我叫人带你们上山!”

孟黄粱听闻观主就在观中,立时心下惊喜,他心里也着实对这位高人好奇的很。

庄户们不给观主的面子可以,但彭先生的面子却是必须要给的,哪个家长不怕自家娃儿被穿小鞋的?

几人被柴老敢拉扯着进了村,柴老敢对着村中大喊一声:“彭先生的朋友来啦!把好就好肉都拿出来!”

饭堂处众庄户老远的听见,立时轰然答应,他们这牛家村安静的太久了,已经好久没有客人登门了。

一顿饭吃的孟黄粱满头大汗、直呼过瘾,两个侍卫忙着给七皇子的鼻子止血,眼睛却盯着大锅里的羹汤恋恋不舍。

真是好东西呀,说是洗筋伐髓也不为过,连体弱的七皇子喝了一碗肉汤之后面色都变得红润起来,虽然吃的流了鼻血,那也是往日里太过虚弱的缘故。

两个侍卫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气血,心说:“不知道那羹汤之中放了什么天材地宝,莫非是千年的人参不成?”

激动之余又心下骇然,因为即便吃着这样的好东西,竟然还有人在不停地埋怨,说什么今天的汤水太过寡淡,程婶子偷工减料云云。

姬桓看着自己的手指,见以往苍白的指尖处竟然有了一丝血色,眼中不禁泛起兴奋,见柴老敢又给他盛来一大碗的肉块,姬桓只得苦笑,不是他不想吃,只是虚不受补,再吃下去怕会得不偿失。

抬头看着山上那座隐在青烟薄雾中的道观,姬桓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心中无比期待这世上真有仙佛的存在,他的心脉先天不全,若无仙家妙手,三年内必死无疑。

第九节 拜山(二)

一顿饭足足吃了快一个时辰,见到几人中除了那单薄少年外,另外三人全都盯着锅猛吃,似是许久没见过肉一般。

庄户们不由心生怜悯:“还是咱牛家村好啊,要啥有啥,别看这几人穿的不错,估计也都是面子货,家里肯定都是快要揭不开锅的。”

姬桓见庄户们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几人,心中直道有趣,看向庄户们的眼神也越发的柔和了,暗叹此地百姓的朴实善良。

用罢饭食,柴老敢就打发柴二蛋带着姬桓几人上山,柴斐则是一下攀上父亲的肩膀,吵着要上山去找灵聪玩耍,柴二蛋哈哈大笑着让胖儿子骑在自己脖子上。

一行六人缓步上山,姬桓爬到半山处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需要两个护卫搀扶。

柴二蛋见状不禁摇头,对孟黄粱道:“孟老哥,你这侄子身子太弱,你这次来想必是上山求药的吧?”

孟黄粱一听,心道:“对呀!这个理由好,要是能把七皇子的病给医好了,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连忙顺着话头接口道:“柴兄弟真是个聪明人呐,老哥也不瞒你,我这侄儿自幼体弱多病,找了许多名医瞧过了,都说活不过十八。

哥哥我总不能看着侄子病死吧?因为与彭执事相熟,知道他观里有高人,这才带着侄子冒昧前来。”言罢一脸的黯然。

柴二蛋正要出言安慰几句,却不意柴斐一下在父亲肩膀跃了下去,蹦蹦跳跳的一步六七节石阶的往山上跑,边跑还边嚷嚷:“少骗人啦!没听说过叔叔怕侄子的,你们三个走路都不敢超过他半步,肯定他才是你们的头头,我去告诉师父去,有骗人精上山了!”说完就跑的没了影子。

孟黄粱闻言一脸的尴尬,正要解释几句,却忽地觉得身边气氛不对,原本带着几人上山的憨厚汉子,此时将身一转、眼睛一瞪,周身气势就开始节节升腾,搅得周围草木为之折腰!

姬桓四人在柴二蛋的目光逼视下,忽地有了一种被洪荒猛兽盯住之感,身上寒毛都跟着竖了起来,那一高一矮两个护卫目露惊恐之色,但还是挺身向前,把姬桓和孟黄粱护在身后。

柴二蛋最信自己胖儿子的话,这孩子可是云哥儿内定的亲传弟子,自幼就被他师父洗筋伐髓、亲自开蒙,古灵精怪的性子最像观中人,儿子既然说了,那就肯定没错!

当下沉声问道:“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藏头露尾的诓骗我们?要是说不明白,那就全都留在这里吧!”言罢已经将通背崩拳的起手式摆了出来。

孟黄粱此时肠子都悔青了,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自己与闲云观的交情又不是假的,光明正大的拜访不好吗?嘴贱的诓骗人家干嘛?

这七皇子也是的,非要假扮自己的侄子作甚?还被童子给识破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汉子一旦发飙动手,如果不小心伤了七皇子,那可就是泼天的大祸了!

当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高呼到:“柴兄弟莫恼!我乃北地两府总管孟黄粱,原来就是咱苍耳县的县令,与彭仇是真的有旧!你们山下的田亩还是我亲自划拨的呐!”

柴二蛋一见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似乎不像有假,又听闻对方竟然当过县令,那可就是大有来头了,小民的心思一起,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山上忽地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二蛋,让他们上来吧。”

此时孟黄粱四人才如释重负,那两个侍卫的脊背都被汗水打湿。

几人越过牌楼,孟黄粱和姬桓也无心再去欣赏路上的景致,被柴二蛋带着就进入了观中。

姬桓看着面上淡定,心中却也不由得一阵后怕,方才在那憨厚的汉子面前,他第一次生出了生死再不由自己把控之感,一个山下的普通山民就能给他这样的感觉,那闲云观里的高人又会是怎样呢?姬桓的心中又升起一丝激动。

柴斐正在跟灵聪兽抢夺那块失了灵气的高阶灵石,灵聪兽似乎对柴斐很是无奈,懒洋洋的将拳头大的灵石护在身下,任由柴斐拖拽。

此时见他老爹把姬桓几人领了进来,就一下子扑到师父的肚子上,直把陈景云身下的藤木躺椅压的“咯吱”作响,陈景云忙运灵力护住躺椅,这可是杂毛老道当年留下来的,陈景云等闲不许别人触碰。

“师父,就是他们几个被我识破了把戏!”柴斐得意的邀功道。

陈景云宠溺的捏了捏柴斐的胖脸,示意他去跟灵聪兽玩耍。

见柴斐“嘭、嘭!”的跑走了,陈景云这才揉了揉肚子懒散的起身,抻动了几下筋骨,负手来到几人面前。

姬桓四人此时却早已愣在了当场,在姬桓几人眼中,这位笑吟吟立在自己身前的青衣道人实在太过年轻也太过俊美,与自己心中所想的得道高人相差甚远。

世外高人嘛,怎也要须发皆白、手握拂尘、再留上几缕长须的吧?

见几人愣愣的出神,陈景云不由轻咳一声。

孟黄粱回过神来,连忙抱拳施礼道:“不知可是闲云子观主当面?在下是北地华阴、泉州两府总管孟黄粱,今日冒昧来访还请勿怪。”

“不错,正是本尊,这些年我闲云观倒是承了孟总管不少的情,武贤庄一事观内执事也与我说了,孟总管有心了,不知你此次前来所谓何事?若有难处尽管道来。”陈景云对着孟黄粱微一点头算是谢过。

姬桓此时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能以一副随意的口吻让一位封疆大吏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那么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大能力者,而姬桓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道人是后者。

孟黄粱闻言大喜,连忙施了一个大礼,之后把姬桓让到身前介绍道:“观主容禀,这位就是我天南国的七皇子,七皇子体恤民情、仁义之名遍布朝野,心胸气度远超那些庸庸碌碌之辈。

怎奈天意弄人,七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太医院诊断说是心脉不全、凡医束手,还望观主施展仙家妙术,将七皇子的病给医好,这样我天南国的百姓才算有了盼头!”

孟黄粱越说越是伤心,说到最后竟然伏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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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拜山(三)

陈景云见孟黄粱哭的伤心,其中并无一丝作伪,对此人倒是高看了一眼,不理他的大哭,眼中略带玩味的看着那七皇子。

姬桓见孟黄粱如此,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实在是这身皮囊拖累了他太多,每年总有几个月要缠绵病榻,胸中的雄心壮志都快要被苦口的药汁给浇没了。

此时见这闲云观主玩味的看着自己,姬桓苦笑一声走上前来,拱手道:“小王姬桓见过闲云观主人,早前的一些小把戏实在入不得高人法眼,还望见谅。”

“无妨,以孟总管的情面,求医一事自无问题,你这心脉不全之症确实不是药石可医,不过在我这里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现在我有两个法子供你选择。

其一由我亲自出手,借天地之力为你重续心脉,保你十年之内无病无灾。

其二就是你自己修习我闲云观搬运气血的秘法,一旦有所成就,区区心脉不全之症又算得了什么?寿享百年也不过小事尔。”陈景云看着姬桓的眼睛,慢悠悠的道。

姬桓此时心里堵涨的厉害,从出生就一直困扰着他的病痛,在人家眼中不过是小病小灾罢了!当即想也不想的道:“小王选第二种!”

“第二种法子好是好,不但能治愈你的病症,还能让你身体强健、获得极高的武力,只是此法不能速成,你出身皇家,自然贵人事忙,又能否潜心修行呢?况且法不可轻传,需得满足两个条件。”陈景云故作为难的道。

姬桓一听此言,目露坚毅之色,拱手道:“小王缠绵病榻多年,若非心志还算坚定,恐怕早在几年前就离世了,今次得知痊愈有望,哪还有不专心修习的道理?只不知要想修习观中妙法需得什么条件?观主旦有所需,小王必定倾力完成!”

“我这闲云观遗世独立,在世俗之中并无所需,我所说的两个条件一是要考察你的心性,免得所传非人。

二则是传法需要一个名分,你可愿降下身份做我闲云观的一个记名弟子?”陈景云又问。

姬桓闻言片刻都不犹豫,撩起衣摆就要跪地行礼。

心道:“若能医好自己的绝症,莫说是记名弟子了,就是看门的小厮自己也是一万个愿意!”

陈景云见此眼睛一眯,心说:“没看出来呀,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有些枭雄潜质。”将袖一挥,阻止了他的下拜。

姬桓被一股绵力扶起,心中不明所以,暗道:“难道这闲云子变卦了不成?”

陈景云却笑道:“你倒是算得上明智,知道求一个长远稳妥,不过记名弟子不归我管,你的师父另有其人,这个到时自知。

你现在可以带着你的护卫下山,在村边寻一处空地自建房舍,半年之内若是不能得到庄户们的全体举荐,我自会用第一个法子将你医好,让你再享十年元寿。”

言罢抬指一点,将一道灵气封在姬桓的心脉处。

姬桓闻言一愣,心道:“这有何难?以自己即便在朝堂上都能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的手段,难道还对付不了一群乡民百姓?莫非是这闲云子故意放水不成?”

感受着胸腔中的一股暖流和勃勃跳动的心脏,姬桓眼中神采飞扬。

陈景云见到姬桓的这幅样子,心中好笑,吩咐一旁看着自己胖儿子憨笑的柴二蛋道:“二蛋,你下山之后就对乡亲们传话,就说这位京城里来的少爷存着诓骗观里宝贝的心思,被识破诡计之后还赖在村中不走,八成还有什么阴谋。”

柴二蛋闻言一阵点头,他方才见这什么皇子要给云哥儿下跪,心中对这个该比县老爷大上好几级的小子就没了敬畏之心,此时见陈景云吩咐,当即点头答应,你就算是皇帝的儿子,想要贪图观里的宝贝那也不行啊!

孟黄粱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姬桓则是脸色一白,乡民们一根筋的性子在那个叫做柴二蛋的高手身上已经见识到了,想想山下那一众孔武的汉子、泼辣的妇人,姬桓不由得头皮发麻!

不过到底是在风波诡谲的朝堂中蹚过来的人物,在心中仔细一琢磨,多少就明白了这观主的用意,想来这是人家不喜自己的一些小伎俩,要在行事、心胸上考教自己。

想明白此节,姬桓眼中再一次泛起坚定之色,对着陈景云一脸正色的的躬身施了一礼,之后带着孟黄粱和俩个侍卫下山去了。

陈景云见这七皇子走的果决,不禁唇角微扬:“在观里待的实在无聊啊,看一回天潢贵胄折辱于众乡民之手的戏码想来应该不错”

姬桓不知道陈观主心中的想法,在山路上几次感叹高人行事果然高人一等,又嘱咐两个护卫撤去村外的人手,让孟黄粱帮着封锁消息,对京城只说自己在北地寻访良医,一年半载未必能回。

他自己则毅然决然的去迎接自己将要面对的考验了

“师父,刚才那小子是谁?看着也太过羸弱了,您不会也想把他收归门下吧?”

此时季灵在后殿转了出来,见她一手揪着柴斐的耳朵,另一手拎着灵聪兽,也不知这两个家伙又怎么惹到了她。

“是一个有趣的小子,将来可能会归在你彭三叔的门下,你不在后山修行,怎么跑回来了?”陈景云把疼的“吱哇”乱叫的柴斐解救出来,笑着对季灵道。

“人家想师父了嘛!大师姐整日对我绷着个脸、昨天还拧着耳朵训人,这后山的日子没法过啦!师父啊——徒儿已经修行的够用心了,您去跟大师姐说说,让我回来吧!”季灵抓着陈景云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

陈景云无奈的点了点季灵的额头,想了想道:“也好,你既然跑回来了,那就别闲着,去趟清凉山,看看那里的武林大会准备的怎样了,也省得再被你师姐抓回去。”

季灵闻言大喜,喊了声:“师父最好了!”之后抓住柴斐在地上旋了十几个圈,直把柴斐转的晕头转向,这才返回自己房中收拾衣物去了,却是打着在外面多玩几日的小算盘。

陈景云宠溺的看着五弟子欢笑着跑远,又是无奈的摇头,他自己好似也与杂毛老道一样,做不得严师。

把还在那里直栽楞的柴斐抱了起来,心里倒是对彭仇他们几个折腾出来的武林大会有了一丝期待。

第十一节 天下武林监察总统领

清凉山的一处平坦谷地上,弥陀寺武僧和暮雪山庄门人正在指挥着一众官府匠人搭建平台、凉棚。

两派中人各自卖力,还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山腰处的凉亭,眼中皆是火热之色。

当日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几个精英弟子,在闲云观中接受了彭仇半年的教导,一个个武力大涨。

前些日子众人不舍的离开伏牛山,随着尊长返回了各自门中,而回来之后自然少不了与同门的比武较技。

一番较量之下,往日里修为差不多的同门即便十个八个一拥而上,也都不是几人的对手,就连门中几位成名高手也都尽皆败北。

众人修的都是一样的闲云观秘法,可是彼此的差距实在太大,这让其余门人心中不禁升起失落之感,是以无不在暗地里羡慕随着门中师长前往闲云观,还得到了彭先生亲自教导的几个同门,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是两相一对比,高下立判。

而暮雪山庄弟子则是自觉高出弥陀寺僧人一等,没见彭先生每日里与自家庄主形影不离吗?

如今闲云观的彭先生就在半山腰的凉亭里看着呢,众人哪里还不卖力表现?

彭仇斜倚着凉亭的栏杆,悠闲的吃着暮如雪递过来的瓜果,那动作像极了观主大人。

不知何时起,他自己也成了江湖中人口中的世外高人了,因为教导过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门人,因此两派之人皆尊称他为先生,他“彭大先生”的名号也就不知不觉地被传了出去。

现在江湖之中,无论各大武林世家的家主、还是占据一方的大派掌门、亦或哪个新兴势力的龙头,谁见了彭仇敢不尊称一声:“大先生!”

一介落第秀才能有如此威望,让彭仇时常生出好似身在梦中之感。

他是一个遵守本分的,心知自己能有如此成就皆因自己乃是闲云观里人,所以心心念念的也只有闲云观中事。

平日里即便是与寻常武人交往时,彭仇也从来都是谦虚谨慎、笑意盈盈,从不摆什么高人的架子。

单这一点,就不知道折服了多少江湖中人,暮如雪也因此对他更加爱慕,认为这才是宗师该有的风范。

提到宗师这个境界,还要说回到黑云城的覆灭。

自去年闲云门徒平灭黑云城、后又将门中绝世秘法传于多个门派、势力后,天南武林感念闲云观的德行,就对武功境界有了新的划分。

因为“忘忧仙子”等人的修为境界已经远超绝顶,是以在绝顶之上又加上了“宗师”以及“大宗师”两个境界。

而“闲云三杰”和“彭大先生”就被奉为宗师境高手,至于“忘忧仙子”聂忘忧,则被尊为武道大宗师,受天下武人敬仰。

至此,武林中人心中多出了两个进取的目标,那些得到闲云秘法的门派、势力中的杰出弟子,无不铆足了劲,要在重阳日的武林大会上拔下一城。

“闲云观的几个少年弟子都有这等足以震慑古今的武道修为,那么闲云观主人呢?他亲手炼制的丹药又会如何?”天下武人无不心向往之。

此时山腰凉亭之内,暮如雪见彭仇不知因何发呆,便打趣道:“彭大先生这是在想什么呢?莫不是思慕起哪派的女弟子了?”

彭仇闻言讶然失笑,执起暮如雪的葱嫩玉手道:“有暮大庄主当面,小可怎敢思慕旁人?怎也要一个人时才敢去思慕。”

暮如雪闻言气笑,拿拳头不住的往彭仇身上招呼。

正在二人你侬我侬的躲闪过招时,一个少女的声音忽地传来,语气中还带着戏谑之意:“三叔,师父让我来帮你啦!咦?你跟暮姐姐是在练习擒拿手吗?怎地招式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呢?”

暮如雪看着倏忽间闪入亭内的季灵,不禁臊了个大红脸,起身狠狠的在彭仇脚上跺了一下,也不跟季灵打招呼,径自施展身法逃走了。

彭仇见此不禁哈哈大笑,季灵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灵儿,我上次离山时见你被你大师姐抓到后山修行去了,怎地这么快就修行有成了?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彭仇一脸宠爱的笑问。

季灵一听这话,小脸先是一垮,不过旋即又高兴起来,回道:“大师姐自然把我看的严,不过我可不敢偷跑,是我央求了师父,师父许我下山到您这里帮忙的,大师姐即便生气也没有话说!”

彭仇心说:“果然如此,自家观主样样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最经不起弟子的软磨硬泡。”

见季灵自顾自的在那里品尝瓜果,彭仇也是没辙,心道:“既然来都来了,总要给小灵儿寻点儿事做,否则这清凉山可未必能经得住折腾,这丫头若要惹是生非,自己哪有本事管束?”

想了一会儿,忽地有了注意,轻咳一声道:“小灵儿,观主既然让你前来帮我,自然是看中了你的机灵懂事,你也知道,此次武林大会事关咱们观里的大计,因此马虎不得,到时候说不得天下武林精英都要齐来。”

季灵一听彭仇夸她机灵懂事,当即眉开眼笑的忙不迭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彭仇心中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这习武之人最是脾气暴躁,动辄就要拳脚相向、刀剑对峙,因此也最不好管束。”

季灵又在一旁点头,表示认同。

彭仇接着道:“所以三叔这里有一个顶顶要紧的差事交给你,你可一定要办好喽!”

季灵大喜,连忙追问是什么要紧的差事。

“三叔最是信任小灵儿的,所以要把这约束天下武人、不叫他们妄起争端的差事交给你,再把这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人手任你调派,你看如何?”彭仇又道。

季灵闻言立时心花怒放,她在观中时,虽然喜欢被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宠溺的感觉,但每日里总被哄来哄去的当成小孩子,却是让她不喜。

于是每次都会反抗说:“我江湖也闯荡过了、贼人也杀了不少,早就是大姑娘了!”可惜效果几乎没有,还会引来师兄们的哄笑。

“还是彭三叔最好,肯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自己定要办的妥妥帖帖的给师父他们看看!”

季灵暗下决心,脸上装出一副郑重的表情,对彭仇道:“三叔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有哪个敢不听话的,我定要叫他好看!”之后兴冲冲的跑去挑选自己的爪牙去了。

彭仇见季灵欢喜的跑远,刚要笑上几声表示算计成功,却不料季灵跑了一段又折了回来。

彭仇连忙把笑止住,看季灵又有何事。

“三叔,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这么重要的差事,总要给我们一个威武的名号才行吧?”季灵急匆匆的来问。

彭仇心说:“这小丫头,还真是不好打发。”

于是思虑一阵,正色道:“自今日起你就是天下武林监察总统领了,你挑选的人手当以监察使自称。”

季灵一听果然是威风!这才大喜着离去。

第十二节 武林大会(一)

连绵秋雨淋不灭武者们心头的热火,所有人都在等着三日后的盛会,据说到时竟然有彭大先生和季统领两位宗师级的人物坐镇!

“若能入了宗师的法眼,哪怕随便指点几句也够自己受用一生的了!”一些有望入围前十的高手,无不在心中作此想。

酒楼茶舍之中,武人们个个谦恭有礼、言必称请,斯文的厉害,若非个个身负兵刃,恐怕会让人以为是书生们在聚会。

即便是往日的对头们见了面,也只是拿眼互瞪一番、在心里狂骂几句,谁都不敢造次,没见“小刀”幽幽儿、“人屠子”申平两大绝顶高手还在床上躺着吗?

半个月来,季灵季统领的名号响彻清凉山,她手下的监察使们也让众武林豪雄忌惮万分,实在是打不得,更惹不起。

当日季灵被彭仇委以重任,回去想想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因为她后来折返时分明见到彭三叔正在那里憋着笑。

不过季灵不愿意在此事上深究,这是她第一次可以自己做主的来做一件事情,还指望着把事情做好,能让师父师姐他们刮目相看呢,因此也就格外的上心。

季统领在选人一道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年龄大的不要、长得丑的不要、太高的不要、太胖的不要

一番挑选下来,暮雪山庄的几个长相甜美的女弟子、弥陀寺里几个面容清秀的小和尚有幸入选。

被选中的几人心中激动万分,虽然不知道这个监察使是个什么职务,但是只要知道自己成为了一位宗师的属下那就足够了,虽然这位宗师的年龄比自己几人还要小上几岁

季灵还是个体恤下属的,选人完毕之后又开始给这些人张罗行头、制办装备,竟然还命人打造了腰牌。

一番装扮之后,再看这几位,一水儿的玄青色紧身劲装,身后披着长长的披风、腰里别着精巧的机括锁具,一块明晃晃的卷云纹金牌挂在腰间,上面一个大大“灵”字甚为显眼。

季统领又在山下占了好大一处院子作为大本营,对外就称这里为监察院,还在门上挂了一个老大的金漆匾额。

这番动静自然引得路人侧目,皆好奇此处是个什么所在,难道官府的手已经敢伸到清凉山了不成?

季灵才不管其它人作何想法,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就把手下爪牙们全都散了出去、一旦寻到有敢惹事生非的武人,她这里可就要开张了!

十几个监察使依令行事,在山下的武人聚集之地趾高气扬的巡查起来,有与弥陀寺和暮雪山庄交好的,认出几人是两派弟子,因此对几人礼敬有加。

有那不熟悉的,见十来个扮相英武的少年僧人和少女气势汹汹的左瞧右看,不由得打趣调侃。

众监察使对此不加理会,一个劲的寻找有敢擅动刀兵、破坏规矩的武人,自家的统领可是等着杀鸡儆猴、打响监察院的名头呢。

天南武人从来不缺进取之心,以前是因为没有了前路,所以才只能止步不前,现在大路就在眼前,如何能不沉迷其中、极力探寻?

分属南方的两大武林势力“樊楼”和“幽冥阁”自然也不例外。

这樊楼和幽冥阁因为同处一府,往日里因为争夺地盘、抢夺利益所以素有仇怨,自从上回在弥陀寺得了闲云观的半卷秘法馈赠后,便各自组织门中精英日夜参悟。

特别是樊楼楼主幽幽儿,此人资质不俗,在参悟了秘法之后竟然领悟了操纵真气外放的法门,因此功力大涨,自问实力与以往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是以在清凉山下时多次出言挑衅幽冥阁之人。

而幽冥阁的“人屠子”申平乃是屠夫出身,最受不得别人的讽刺挖苦,因此恼怒之下就与幽幽儿定下了观佛崖比武之约。

江湖中人相约比武乃是常事,因此即便是弥陀寺也不好出面干预,不过这二人约战的不是时候,正撞在了季统领新官上任的当口。

当日观佛崖上人头涌涌,数千武林精英翘首以盼,谁不想看看两大绝顶高手的生死对决?

比斗当中,幽幽儿的小刀无孔不入,申平的阔刃刀防的滴水不漏,二人战的凶险、战的精彩。

战至酣畅处时,幽幽儿呼啸一声以气运刀,陨铁小刀竟然能够脱手飞击,在丈许大的战团中遍布刀痕、看的人眼花缭乱认不清小刀真身!

而申平却不以为奇,哈哈大笑着鼓荡气血,周身上下真气狂涌,竟在自己体外布置了一层土黄色气罩,任那小刀上下飞击,他则岿然不动。

原来这申平也在闲云观秘法中领悟出了御气的法门。

这二人又激战了一炷香的时间,各自都为对方的技艺惊叹,数千武林精英也看的是大呼过瘾,在两大高手的比斗中中看出了不少御气攻伐的法门。

幽幽儿和申平战到最后,都觉得收获颇多,彼此已经有了惺惺相惜之意,如果战平之后各自仰天大笑几声,再握手言和、结为知交,未尝不又是一桩江湖美谈。

毕竟现在的江湖已经不比从前,北地武林除了超然物外的闲云观,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崛起已成定局,南方武林还需抱团取暖才是。

幽幽儿和申平心中有了此念,手上也都各自慢了下来,不料就在此时,两个劲装少年忽地越众而出。

围观的众人仔细看时,见一个生的甜美娇小的少女正拉着一个头上光溜溜的木讷小和尚立在了场中。

那小和尚似乎有些腼腆,见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嘴里直念阿弥陀佛。

那少女却对众人不加理会,一脸傲然的自腰间执出一面金牌,对着战团中的幽幽儿和申平大声道:“你二人私自武斗,坏了武林大会的规矩,现在速速停手,随我们到监察院领罚!”

此言一出,场外众人纷纷哄笑,幽幽儿和申平也借着由头停下手来,一脸好笑的看着两个少年。

幽幽儿虽然武艺高强,但是丝毫没有绝顶高手的风范,平日里最是嘴黑。

此时见少女执一个牌子就说要让自己和申平两个大高手乖乖跟着去领罚,心中好笑之余,对申平抱了抱拳,意思是今日到此为止,嘴上却并不闲着,调侃道:

“小妮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跑到这里充当捕快,也不知道你的师门长辈是怎么教的你,没礼貌不说,竟还当众抓着出家人的手不放,难道是要抢个和尚当情郎吗?”

场外众人闻言又是哄笑,纷纷暗骂幽幽儿嘴巴忒损。

少女闻言却是被气得眼圈泛红,待要说话说话,却不意她身边的小和尚已经先暴怒了!

小和尚恼火幽幽儿的口无遮拦,需知这位暮雪山庄的师姐平日里对他最是照顾,但有好事从来都是想着他的,就如今次他能归在季灵宗师手下,那也是这位师姐从中帮忙的,此时一听师姐受辱,那还不怒?大吼一声,便对着幽幽儿冲了上去!

而此时的人群中也传出了几声冷哼!

第十三节 武林大会(二)

幽幽儿见小和尚挥拳向自己砸来,当即哈哈大笑,他虽然嘴黑,心却不黑,于是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左挥右挡的在那里戏弄小和尚。

小和尚修习秘法时间尚短,自然不是成名多年的幽幽儿的对手,这不,不知怎地又被幽幽儿给推了个屁墩,惹来围观者的一阵哄笑。

幽幽儿此时意气风发,能在天下武林精英面前显示自己的御气手段,又在和申平的对决中领悟了不少的法门,这让他心情大畅。

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人群中的弥陀寺武僧看向他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悲悯之意,暮雪山庄的几个女弟子虽然目露寒光,却各自按捺,也在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外人不知道内情,弥陀寺和暮雪山庄众人如何不知?这场中的师弟师妹可是被闲云观的那位小祖宗给招募去的,以那位祖宗的性子,这幽幽儿的下场也就不用说了。

果然,场中那个娇小的暮雪山庄女弟子一见小和尚又被惯在了地上,眼中煞气一凛!

只见她一只手自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燕翅弩,另一只手在箭囊中摸出一支黄色的弩箭,不过似乎是看到小和尚快要被打哭了的惨样又改了主意,咬牙将腰间唯一的一支红色弩箭扣在了弦上,之后抬手就射向了天空。

却是把自家统领嘱咐过的非十万火急不可轻出的急讯响箭给射了出去。

“吱——!”的一声凄厉的鸣响刺破长空,最后还在高空处炸响,炸出了一团血色的烟雾,幽幽儿见此不由一愣,想要停手却又停不下来,实在是这小和尚此时已经两眼赤红、状若疯虎,竟还边打边哭!

传讯令箭这种东西江湖上谁人不知,幽幽儿一边无奈的招架着小和尚,一边心道:“这是要打了小的引出老的呀,不过那又如何?

随意打断别人比武本就是江湖大忌,此事自己是占着理的,再说自己也不过是小小的惩戒、戏弄了一番两个小辈,想来不管哪派的尊长来了也没话说吧?”

场外观战的众人此时也是满心的好奇,都是看热闹的,自然都想看看后续会引出哪派的尊长,因此都在伸着脖子往山路上瞧。

“好胆!”伴随着一声娇喝,一道青色身影倏然间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吃惊的揉揉眼睛,都没看清楚场中那位道衣少女是如何出现的,有眼尖的定睛细看,当即吓了一跳,连忙躬身抱拳道:“见过闲云观季宗师!”

众人闻言大惊,也都跟着施礼,却是宗师一出、群雄竞折腰!

幽幽儿和申平两个正主此时已经面如土色,一股磅礴的压力在两人周身盘旋不去,使两个人即便想要躬身施礼都不行。

小和尚一见自家统领来了,立时停下手来,红着个眼和娇小少女上前见礼。

季灵微眯着眼睛,见自己的两个手下都是眼圈泛红,心说:“呦呵,这是被人给欺负哭了呀!这还了得?”

冷眼看着场中因为自己气机压迫而动弹不得的幽幽儿和申平,心里盘算着如何处置二人。

“打杀了?不行,人家又罪不至死打残了?也似乎太重了些,那该如何处置呢?”季灵心里犯了难。

于是就开始在心里回忆师父、师姐和师兄们的行事风格,想着若是自己被别人欺负的哭了,师父他们会怎样对付欺负自己之人。

只是一想之下不由得吓了季灵自己一跳,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实在是后果太过严重,让人想想都怕!

此时见两个手下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季灵又是一阵气恼,打不过人家便打不过呗,回去勤修苦练就是了,哭个什么劲?

于是学着师父的口吻道:“你们是我的手下,自然受我庇佑,收起眼中的猫尿,且看本统领的手段!”

言罢并指如刀、挥手扫出!

立时,一股潮水般的力量就席卷着砂石,向着幽幽儿和申平涌去,直搅的方圆十数丈内风云变色、鬼神呼啸!

那飞沙走石的场面直把场外众人看的是心神激荡、惊骇莫名!幽幽儿和申平见之皆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这却是季灵思量了半天,想着要让这二人吃点苦头,特意弄出来的大场面,要不了人命,却足以吓破人胆。

“小灵儿且慢动手!”一声大喊在半山腰处传来,众人闻言看时,却是苦月大师施展身法急急赶至。

季灵听到了苦月的声音,手上一顿,呼啸着涌出的掌力又如倦鸟归巢般被收了回来。

“噗通!噗通!”两声,幽幽儿和申平面无人色的瘫坐在地,二人好似在阎王殿里刚走了一遭,此时正两股颤颤的冷汗狂冒,整个人就如同被在水里刚捞上来一般。

“小灵儿,你来了弥陀寺因何不先来看我?”苦月大师僧衣鼓荡,几个闪身就上了望佛崖,之后故作生气的问季灵。

对场中瘫坐在地上的幽幽儿和申平丝毫不理。

“哎呀,灵儿怎会忘了苦月爷爷,听玄慧说,您自打在伏牛山回来之后就经常闭关参禅,灵儿哪敢去打扰您的清修啊?”季灵忙迎了上去,搀住苦月的一只胳膊撒娇道。

“你这小机灵鬼真是不叫人省心,走走走,先陪苦月爷爷下山去,咱们爷俩好好说说话。”苦月唠唠叨叨的带着季灵就往山下走。

季灵无奈,也知道苦月心中所想,玩味的看了幽幽儿和申平一眼,之后嘴唇微动了几下,就搀着苦月往山下行去。

“听玄慧说你又捣鼓出来一个什么监察院”

“是彭三叔叫我约束天下武人、不叫他们妄起争端的,您以后得称呼我为季统领了!”

“哈哈哈!好季统领可要尽职尽责呀”

一个老僧,一个道衣少女就这样说说笑笑的下山去了,把山上的数千武林精英和幽幽儿、申平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就完啦?”

有心思敏捷者思量了一阵后不由得恍然,又在心中感慨苦月大师的慈悲为怀,同时也看出了这闲云观的季灵宗师是对苦月大师真心的尊重。

幽幽儿和申平见季灵走了,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之色。

这就是宗师呀!自己二人在人家面前竟然连动一下都不能!不过到底都是心智坚定之人,萎靡了一阵又各自重拾信心,既然前路已经有人踏足,后边的人只需奋起直追就好了!

“哗啦!”几声铁链的轻响让幽幽儿和申平回过神来,只见那娇小少女和小和尚每人拿了一副锁具笑吟吟的立在自己身前。

娇小少女此时一脸得意的对二人道:“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走吧!”

幽幽儿与申平相视苦笑,费力的起身,自挂了锁具,随着两个少年下山领罚去了。

二人背影萧瑟,山上众武人无不感慨叹息。

宗师呀、宗师!

第十四节 武林大会(三)

又是重阳日,登高晒秋时。

清凉山下的平坦谷地中,十小一大共十一座全由暗青色条石垒就的粗犷石台铺在那里,石台四周层层看台被修的鳞次栉比。

此时看台主位之上,苦月大师位居中央,彭仇、季灵、暮如雪、还有几个老者分坐左右。

次一级的座位上坐着一些江湖宿老、几个受邀的大派尊长,再有就是青冥子等一些参与了去年黑云城之战的势力首脑。

青冥子此时一脸羡慕的看着上手处几人,特别是看到笑语盈盈的陪着彭仇说话的暮如雪时,眼中尽是不甘之色。

看到这一幕的自然不止青冥子一人,江湖中早有传言,说这暮雪山庄的暮如雪与闲云观的彭大先生成了一对儿,如今看来传言竟是真的!

既然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底下的各派尊长无不小声的吩咐门下几句,一旦在比武场上遇到暮雪山庄弟子定要小心应对,切切不可失了礼数云云。

北地风信门主王要离此时正一脸幽怨的看着彭仇,她与彭仇相识还要在暮如雪之前,对一脸书生气的彭大先生也是早就心生好感,是以风信门中一应情报资源无不向他倾斜,只是此时看来,却是被那姓暮的狐狸精抢了先手,可恨!

辰时三刻,各派精英武者尽在自家首脑的带领下围着石台落座,各派秩序井然,即便相互交谈也都是低声耳语,生恐惹来不停巡视的监察使们。

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弟子们在场内各自忙碌,樊楼和幽冥阁弟子则随着幽幽儿和申平两人在入场的谷口纠察、守卫。

幽幽儿和申平当日不知道在监察院里挨了多少板子,

当二人又哭又笑的被抬了出来后,众人皆道两位绝顶高手是因为忍受不了折辱,被气的疯了!

两人那副惨样很是勾起了大家的同情,皆在心里偷骂几句季统领霸道、不讲理。

岂料幽幽儿和申平不等身上的伤好利索,便急迫的穿上了那一身拉风的行头,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监察院主管南方两地武林风纪的监察使了!

这一下又在清凉山下众武人中引发了轰动,众人看着走路一瘸一拐却意气风发的幽幽儿和申平两人,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比起入了季统领法眼的机缘,些许的惩罚又算得了什么?只恨当日观佛崖比武的不是自己!

之后就有一些武人故意往监察院的枪口上撞,不过除了被修理凄惨之外,再没有混到什么好处,这时众人才知道季统领不好糊弄。

玄慧方丈看着下方黑压压一片的天下武林精英,一颗心激动的厉害,如此武林盛事可谓古今少有,而他身为此次武林大会的主持者怎不与有荣焉?

回头看一眼坐在那里与自家师叔嘻哈逗趣的季统领,再看一眼神色悠然的彭大先生,见彭先生对他微一点头,玄慧明白这是可以开始了。

当下清了清嗓子,双手合十,运足了佛门的狮吼功,开口唱喏一句:“阿弥——陀佛!”

一声既出,数万武林精英无不禁声细听。

在玄慧的一番卖力分说下,此次武林大会被提升到了纵观古今头一份的盛况,把闲云观捧成了千年以来武林第一武道圣地!

在场的彭大先生和季统领则被他说成了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一心想要造福武林的不世高人!

直把彭仇和季灵本人都听得目瞪口呆,看的身旁的暮如雪和几个老头子暗自发笑。

场中武人们挺着脖子听了半天的长篇大论,才总算理清了此次武林大会的脉络。

原来此次武林盛会共分三块。

一块是各家各派老一辈成名高手间的比武较技,这一块的较量不论年纪、不论身份,只以武功高低决胜负,比试方式为挑战、守擂,在场下每个小台子中能够留到最后的就算胜出。

而最后胜出的十人不但能够得到闲云观秘法一卷的完整传承,更能得到闲云观主人亲自炼制的旷世奇丹!

这等机缘却不正是那些修为已至绝顶,本来前路暗淡而今方见光明的江湖高手所渴盼的?是以听闻此言,各位江湖宿老、门派尊长无不目露精光、心头火热!

第二块的比武则是针对众多江湖新锐,这些新生代的江湖高手可以自行组成一个个十人的队伍,比斗方式则为两两团战,最后胜出的队伍也会获得闲云观一卷秘法。

这个并非重点,重要的是获胜的十人会被纳入季灵宗师的监察院中,充任各地监察使,说不得还会获得宗师高手在武道修行上的指点。

这些青年高手哪个不是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听闻一旦最后胜出竟能在宗师手下任一方监察使时,无不心头激荡,暗自在心中发狠。

有爱臆想的,脑中已经有了天下武人皆对自己高看三分的画面。

一些有见识的门派首脑则要想的更加深远一些,皆在思虑彭大先生此举可能是要重新划分武林格局,于是都盼着自家子弟能够寻得好的盟友、夺下一个职位。

因为一旦侥幸赢了,被充为季灵宗师手下的监察使,那便无异于攀上了闲云观的高枝!都知道这季灵宗师最是护短,到时候功法、灵丹还会缺么?而自家的门派说不得也会从中获利。

于是人群之中立时嗡嗡声起,一些门派尊长开始交头接耳,有些性子急躁的青年高手已经开始呼朋唤友起来。

季灵在台上正与暮如雪一同打趣苦月大师,听见下边乱哄哄的心中不喜,于是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就如三伏天里的一阵冰雨,立时浇灭了几万人发出的所有声响,玄慧见场面恢复了安静,这才接着言说。

而这第三块的比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比试不但有了诸般的限制,更是只许年龄在十六岁以下的各派少年弟子参加,比试的方式也很另类,竟然是让所有参与者一拥而上的相互乱战,大乱战之后还能立在台上的十人就算获胜,比试也没有什么奖励,只说获胜者或许有机会到伏牛山去拜见闲云观主人。

数万武人听了玄慧最后的讲述,粗鄙者对第三块比武不以为然,而心思玲珑者却兴奋的两眼放光,抓着自家出色的子侄万般的叮咛嘱咐

彭仇自然是对第三块的比试最为重视的,也不怕各派谎报弟子的年龄,在此事上北地风信门出力甚多。

风信门主王要离自得了彭仇的托付后,就将门下数百精英探子尽数散出,这些探子光明正大的前往各派驻地采集各派弟子的一应情报,彭大先生的名头往出一报,各派无不把这些往日里只敢躲在暗处的探子奉为大爷,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第十五节武林大会(四)

第十五节武林大会(四)

闲云观中,因为季小五最是讨厌连绵的秋雨,陈观主便挥手驱散了天上的雨云,此时一道暖阳正照在伏牛山上,水汽升腾间,整座道观就如浮在天上。

陈景云一边梳理着灵聪兽的柔毛,一边听着季灵叽叽喳喳的讲述比武大会期间发生的趣事。

什么有一个成名多年的高手被新进高手虐的像狗了几个世家子花钱买别人输,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她自己的手下被人家给欺负哭了,她只随随便便一出手就给摆平了,并且还恩威并施的收服人心啦

陈景云听着有趣,不时毫无原则的夸奖自己弟子几句,袁华还在一旁不停给自家师妹拍手叫好,直把季灵欢喜的小脸红扑扑的,模样甚是娇俏可爱。

见这师徒三人在那里肆无忌惮的吹捧自夸,彭仇在一旁直想偷笑,想跟观主说些正事却根本插不上嘴。

沸沸扬扬的武林大会整整持续了七日,三波比试下来,自然是几家欢笑几家愁。

老一辈的高手之中,有三位与苦月大师同辈的绝顶高手稳稳的守住了擂台,其余几个擂台则被几个大的门派、世家或凭本事、或用计谋的给扛了下来。

之后十枚灵丹自然如约发下,得到丹药之人激动之余深恐怀璧其罪,纷纷选择在弥陀寺里闭关炼化,惹得苦月大师在心里直骂这些人都活成了精了。

这里还要单说一人,那就是清虚观的青冥子。

青冥子老道这次是真的发了狠了,占着一个擂台任凭天下高手来攻,若是遇到旗鼓相当的,他竟然不惜以伤换伤、拿命搏命!

十个擂台就属他那里战的最是惨烈,打到最后竟然再没有人敢上去挑战血葫芦一样的青冥子,实在是怕他最后狗急跳墙的拉人垫背。

不过还别说,就凭着这股狠劲,竟真的被青冥子把擂台给守到了最后,等到玄慧宣布他守擂成功时,这老道仰天大笑三声,一口鲜血喷出就栽下了擂台。

苦月大师在为这个故友的弟子疗伤时,发现青冥子光肋骨就断了三根,全身经脉更是多处受损,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撑下来的。

最后还是彭仇出手,为他接续了经脉,不然这青冥子今后恐怕就是一个废人了。

而江湖一众后起之秀中也出了几个出类拔萃的,其中最出彩的当属出身广陵州枪王府的叶南筱,这叶南筱不但一杆银枪使的出神入化,更是深知兵家要义,一支并不是最强的十人队伍硬是在他的指挥下,凭着或方正、或奇诡的手段战败了各方对手,傲然的留到了最后。

季灵对这个叶南筱大为满意,当即就对他委以监察院副统领之职,命他兼理监察院一应事务。

叶南筱自然欣然领命,把个向来刚强的枪王府老家主喜的老泪纵横,在心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祖宗保佑,直道叶家崛起就在今朝!

至于彭仇一直关注的少年们的对决就更加的有趣,一众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站在偌大的青石台上,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玄慧第三次催促着比武开始时,这些少年们才一哄而动。

众人乱糟糟的战成一团,有满场乱跑的,就有在身后猛追的、有一人撂倒了三五个人后在那里仰天大笑的,旋即就有十几个人联手将其打下擂台、有痛呼往日兄弟不仗义的、还有干脆倒地装晕的

这番情景看得台下的各派高手哭笑不得、也叹息不已,同样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看看那位高坐上手处正与苦月大师戏谑着点评擂台上众人的季灵宗师,再看看没头苍蝇一般乱撞的自家子侄,这可真的是云泥有别。

少年人中到底还是有几个出挑的,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十几个身手相对高超的少年自觉的聚在了一起,经过一番分而击之、聚而守之、相互救援的苦战之后,台上只剩下七男四女十一个狼狈的少年。

这十一个少年虽然身上都显狼狈,但却个个英气不凡,而其中还要数一个手握桃木剑的邋遢小道士、一个生的俊美的光头小和尚、和一个怀抱瑶琴的紫衣少女最为气定神闲。

众少年没了敌手,因为还要淘汰下去一人,只得继续彼此对立,只是方才一番合作之后,各人心中多少都生出了一丝同袍之感。

少年人的心思最是单纯,若是换作平时,或许早有人大气的退出,以博得众人的好感。

只是上台之前各家长辈全都不止一次的耳提面命,嘱咐千万要抓住这天大的机缘。

众人也隐约的知道若能亲身前往闲云观拜见那位武道仙圣,那么自己将来的成就将会不可限量,是以也无人敢擅自退让。

见台上众少年面面相觑、且迟疑不决,玄慧就要上前说话,不意却被彭仇挥手止住,示意给这些少年足够的时间。

台上少年们不愿开战,台下的众人也都跟着暗自发愁,实在是这十一个少年去掉哪个都让人觉得可惜。

苦月大师向来喜爱少年人,见此情形就要开口说项,却不意就在此时,那名手握桃木剑的邋遢小道士忽地把剑一收,环手抱拳道:

“各位师兄师姐,我等虽有联手御敌之谊,怎奈机缘难得、也都身不由己,想要主动退出却是万万不能的,不过若是让我等彼此再战一场,想必大家又都是不愿意的。”

其余少年闻言皆是一阵点头。

邋遢小道士见众人点头,接着又道:“既如此,我等不若就抓阄定去留吧,想来以苦月大师的慈悲,还有彭先生与季统领两位宗师高人的心胸,定然不会责怪我等破坏规矩。”这却是在用话拿住苦月大师和彭仇、季灵三位主事人。

少年们一听,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小和尚更是暗地里翘起了大拇指,各凭运气总要好过同伴转眼反目的,于是皆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处看台上的彭仇三人。

苦月大师暗自摇头,心说:“少年人还是太过急躁了,若是等自己开口了,想必十一个人是都会被留下的。”

彭仇和季灵则是一脸玩味的看着那个邋遢小道士,点头示意这个办法可行。

邋遢小道士见彭仇和季灵点头,当下大喜,在怀中摸出了一沓纸符,捻出了十一张,将其中的一张撕去一角。

众少年一看就都明了,心知谁若是抓到那少了一角的纸符谁就只能黯然离去了。

第十六节武林大会(五)

邋遢小道士此时心中得意,觉得自己在天下英雄面前、特别是在两大宗师高手面前露了脸了,见到其余少年全都盯着他手里的纸符看,于是继续道:“一会儿我会将手中的十一张纸符以独门手法抛向空中,待纸符下落时咱们就各凭机缘、本事吧!”

众少年齐齐点头称好,邋遢小道士见状不再耽搁,将手中的纸符轻轻一捋,之后运起一股巧劲,将手一挥,一束纸符就“嗖!”的一下被他抛起三丈多高,待到升力用尽,十一张纸符才“刷”的一下散开,打着旋的向下飘落。

下方的少年们个个全神的盯着飘落的纸符,待寻得自己的目标后,各自施展手段。

有几个身法好的立即纵身去抓,有几个用软兵刃的也把水袖、软鞭毒舌吐信般的卷了出去,也有看好了符纸的落处在下边摆好了架势守株待兔的,各人姿态不一。

而这其中要数邋遢小道士最是淡定从容,以他的目力、身手,别说是在十一张符纸中寻找十个对的,就是百里挑一也不在话下!是以嘴角含笑、揉身而起,目标正是一张完整的符纸。

书到这里,还要单说一段这个面目清秀却又异常邋遢的小道士。

这小道士自幼孤苦无依,却天生目力惊人,竟能夜间视物,一次因为实在挨不过腹中的饥饿,就在夜里去到了坟地,想要寻几样供品果腹。

也是机缘巧合,正当他在在坟茔间寻摸的时候,恰巧看见了一个落魄道人自地底下钻出,当时的小道士本就饿的快要死了,因此也不惧怕,就那么直楞楞的跟在道人身后,想要看看那人到底是什么鬼怪。

那道人听见身后响动,回身看时,见是一个眼中毫光闪动的瘦小童子,惊异之下就与他说话。

一番问询之下,道人不禁心生则隐,怜其幼小、又惊喜他夜能视物的能耐,便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这小道士也是天赋异禀,数年间就把老道教他的那些画符驱邪、闪躲腾挪的保命本事,还有一些观风看水、数术机关的法门尽数学全。

师徒二人相扶相携,虽然做的都是一些地底下的勾当,但是师如父、徒如子,这也是师徒二人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如此,一晃就是数年。

正所谓长走夜路终遇鬼,一次,师徒二人在盗掘一处年代久远古墓时,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一番地动山摇之后,二人竟然被困在了一处甬道之中,还好死不死的遇到了一头上了气候的尸妖。

师徒二人退无可退,老道士为了保护徒弟,只得与那尸妖拼死相斗,怎奈那尸妖爪牙间尽是尸毒,老道一个不慎竟被尸毒侵体,最后尸毒攻心之下只能用了雷火秘药与那尸妖同归于尽,算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得了小道士的活命。

小道士在墓中又经历了什么此处不再细说,终究是险死还生、泣血得脱。

出得古墓的小道士重又孤身一人,就如那无根之朽木、离岸之飘萍,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在江湖中游走,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何弃我,意为质问苍天,因何弃我?

不过毕竟逝者已矣,时间一久,何弃我也渐渐放下了心里的哀伤,也想去看看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武林大会是何种的盛况。

之后何弃我又在路上偶遇了西极凌空寺的无果小和尚,两人年龄相仿、性情相投,于是结伴而行,一同来到了清凉山。

何弃我在清凉山下见到了密密麻麻如过江之鲫的江湖高手,又在观佛崖上看到了宗师境高人挥手间天地变色的场面,这使他原本沉寂的心中就好似充塞了一块通红的炭火,直在心中狂呼:“原来这世间竟还有这般的精彩!”

于是暗自起誓,此生定要踏足宗师之境,领略一番颠峰处的风采!

此时,何弃我揉身而起,一个纵身竟然跃起两丈来高,这份轻身功夫在同龄人中算是拔尖的了,而一张完好的纸符此时就飘在他的手边。

何弃我心中志得意满,将手一探就要将符纸擒在手中,他这一下本该是十拿九稳,怎料就在符纸将要入手的一瞬,不知哪里吹来了一股微风,那符纸借着风势又轻飘飘的扬了起来。

而这时何弃我窜起的力道用尽,整个人就要下坠,心下暗道一声不妙,不过他倒真是了得,身在空中将两只宽大的衣袖猛地下摆,身体跟着翻了一个前翻,借着些许的力道硬是把身体在空中顿了一顿,抬手就向另一张完整的符纸抓去。

他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流畅,看得擂台下众多高手大为称叹,有好事者还为他轰然叫好。

不过不知是他的运气太差了些还是怎地,今日这风就好似特意与他作对一样,本来就要到手的纸符,又被一阵轻风给吹得转了方向,径自向着另一边落去。

何弃我见那快要到手的符纸又在手底下溜走,当即大叫一声,猛地抽出背上的桃木剑,当空一剑斩下,想要借势再顿片刻!

只是一剑劈出后何弃我才猛然发现,那些纸符竟然已经各自有主,就连等在地上的少年也都眉开眼笑的人手一张,而场中只剩下那张少了一角的,还在兀自飘荡。

何弃我惨然落地,落地后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以剑拄地的半跪在了场中。

另外十个少年此时都是一脸的同情之色,皆道若是单凭实力说话,这邋遢小道士绝对能排进众人的前三,只是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些……

何弃我拒绝了无果小和尚的搀扶,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起身收起木剑,拭去因他自己咬破了嘴角而流下的鲜血,对着另外十位少年拱手道:

“各位师兄师姐果然都是有福缘的,此去伏牛山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小道在此恭祝了。”

众人见他强作欢笑更是心中不忍。

何弃我见了众人的神情,本来抑郁欲死的心中忽地就涌起了一股豪情,扯着公鸭嗓哈哈的大笑几声,摆手对众少年道:

“各位不必担心小道,天可弃我,我却绝不再自弃!十年之后的今日,何弃我与各位在此论武叙旧,各位可答应吗?”

十个少年见他说的豪气干云,自然轰然应诺,何弃我见众人答应,洒然回身,就要离去。

“何弃我,我闲云观还缺一个扫撒的童子,你可愿意做么?”一个温和的声音忽地自高处看台上传来。

何弃我闻声身体猛地一顿,整个人如遭雷击,两行眼泪混着嘴角的鲜血滑落的无声无息

第十七节 深谋远虑的观主

听季灵说到她操纵灵气戏弄了那个邋遢的何弃我时,陈观主不禁哈哈大笑,宠溺的揉了揉季灵的脑袋,这五弟子的性子与他年少时最为相近。

又跟季灵打趣了几句,让彭仇一会儿好好挑选几样妖兽食材,犒劳一下“功勋卓著”的季大统领。

之后就吩咐季灵带着灵聪兽到后山去看望聂婉娘,并嘱她多说一些好话,哄哄自己的大师姐,否则说不得要吃些苦头。

见季灵拎着灵聪兽一脸忐忑的去了后山,彭仇这才得了空当,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观主,此次武林大会大体就如小灵儿刚才所说,至于那十个得了灵丹的绝顶高手,在炼化了灵丹之后,实力都是大涨。

我也亲自抻量过了几人的身手,众人都有了将近一转巅峰的实力。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人非是我与小灵儿的对手,又自觉修为远超绝顶,所以就给自己封了个什么半步宗师的名号,不过想来已经不弱于您说的那些练气期修者了。”

陈景云闻言轻“嗯”了一声,对于在尸积山赤炎宗搜刮来的灵丹,他自己也有过研究,这东西虽然用起来有提升修为的奇效,但是用过之后总会在体内淤积一些杂质。

那些修仙者们追求的是结丹、孕婴、显化元神,最后蜕去凡胎、舍弃皮囊。

自然是可以对这些杂质不加理会,可是这对修习《九转小黄庭》秘法、追求内外圆融的闲云观一脉却是有害无益的。

彭仇接着又道:“小灵儿此次捣鼓出来的监察院却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也算是给那些桀骜的武人头上悬了一把利剑。

至于监察院后续如何运行,我和小灵儿也商量出了一些眉目,只是这些监察使们都太弱了些,并不足以镇压一方,倒是应该提升一下实力。”

陈景云文言,莞尔道:“监察院既然是小灵儿捣鼓出来的,那也算是我闲云观的直属了,若是太弱的话确实面上不太好看。”

彭仇听了观主的话连忙点头,接口道:“谁说不是呢?若是小灵儿的手下不敌旁人,那丢的定会是咱们观里的脸面!”

袁华也在一旁嬉皮笑脸的帮腔。

这却是季灵自己四转未成、未得道号,因此不敢私传功法,又怕师父说她一些什么“自己都不用功还有闲心去管别人?”之类的话,所以央求彭仇和袁华为她手下的监察使们说项。

见到彭仇和袁华的这幅样子,陈景云心中好笑,言道:“此事不急,我自有打算,你再说说弥陀寺和暮雪山庄还有另外那些得了半卷功法的武人,在修习了我闲云观秘法后都有怎样的收获。”

彭仇思量了一阵,面带崇敬之色道:“观主您所创的功法实在是玄妙万端、令人直感不可思议!

那些人中除了暮雪山庄和弥陀寺的几个弟子得了我的教导,算是走了咱家的路数。

而其他各派高手在参悟了咱家的功法之后,竟然在修行的方向上各自不同,有些心思活络的还能把咱家接引灵气、运转气血的法门与自己原本的功法相结合,得到的好处就更大了!”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这《九转小黄庭》的一转功法虽说只是引人入门的,但将其说成是前三转的总纲也不为过,内中有着他对武道合一的一些感悟,也有对五藏五炁的一些概述。

而这些玄奥至臻的道理若在无人传法的情形下自行参悟,自然会是横看成岭侧成峰,有这样的结果才是正理。

不过谁说只有大路才能行至巅峰?崎岖小路也未必不能通天!

陪在一旁的袁华见师父笑的开心,眼睛一眯,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原来师父所说的布武天下并非自己几人之前所想的那样,是去简单的将本门功法逐步的散入武林,而是另有深意。

彭仇也在一旁若有所思。

笑了一阵,陈景云对彭仇继续问道:“那十一个少年何时能到?除了那个何弃我之外还有出挑的没有?”

“回观主的话,十一个少年估计再有半月就会到来,除了何弃我之外,还有一个西极凌空寺的无果小和尚资质上佳,另外一个南地浣花坊的小姑娘田帧也算不错。”彭仇回道。

“嗯,既然是来拜见我的,那便总要给些好处的,不过还是要先放在山下晾一晾才行,就先去跟你未来的弟子做上半个月的邻居吧。”陈景云懒洋洋的躺了倚上,对彭仇和袁华摆了摆手,让两人该干嘛干嘛去。

袁华见师父摆手,便嬉笑着行了一礼跑开了,跑走前还对彭仇做了一个深感同情的表情,彭仇见状无奈苦笑。

七皇子一事季灵自然是对他说过的,此时又闻观主说起,心说:“此事看来是真的了,只是自己每日里已经忙的足不沾地了,怎么现在还要收徒传艺了吗?

需知偌大的闲云观里,即便加上还在山下光屁股乱跑的柴斐,也才六名弟子,自己一旦收下这名弟子,虽然只是记名弟子,那也算是为闲云观开了外门了,此事是否太过草率了些呢?莫非观主有什么深意不成?”

想到此处,彭仇猛地心思电转,细想之下,恍然大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观主的深谋远虑。

一步看似毫无用处的闲棋,不久之后却定会搅动天南王庭这一潭浑水。

一旦七皇子姬桓成了闲云观的外门大弟子,想必他到时就是想不坐上皇位都不行了,谁让他入了观主的眼了呢?

又想到自己一届落第秀才有一天竟然能成为天南帝师,彭仇心里就满是怪异之感。

伏牛山下,姬桓已经带着两个侍卫在牛家村待了半个月了。

就如姬桓料想的一样,当日那个叫做柴二蛋的高手,扯着嗓门在村中一顿宣扬之后,乡民们立时就把脸给拉了下来,眼神中哪里还有什么热情、憨直?

一时间全村人男女老少尽皆鄙夷、愤怒的盯着姬桓几人,那个做饭的妇人更是狠“啐”了一口,叫骂着:“一锅好肉喂了狗了!”

姬桓看得出来,这些乡民们是碍着孟黄粱的面子,才没将自己和两个护卫打断了腿再赶出村去的……

“唉!”

此时的姬桓正坐在自家的草庐门口,看着饭堂的方向暗自发愁。

第十八节 秋风过时总留声

姬桓身后的这座草庐风格独特,迥异于别的乡民家里的青砖瓦房。

草庐不大,位置选的却好,草庐背靠竹林、前绕溪水,再配上此时的雨后山景,竟然能给人一种“溪竹不语、寂寞山前”的画中之感。

这座草庐正是姬桓与两个护卫历尽七日的辛苦才亲手搭建起来的。

而在搭建草庐的过程中,姬桓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匠人的天赋,这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潢贵胄心中满是惊喜和奇异。

草庐建成之时,姬桓立在院外,看着这座与竹林、溪景似是融为一体的小小房舍,心里的那份成就之感竟要比算计人心、达成愿望时的满足还要来的强烈

“公子,用饭了”矮个子侍卫来到姬桓身边轻声唤道,唤了一声,见姬桓没有应答,便循着主子的目光看去,一看之下,矮个子侍卫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

却是村中饭堂处众乡民们正在欢声一片的等着用饭,那口摆在堂下的大锅中此时正冒着股股的肉香,只片刻功夫,整个村子就被香气弥漫,便是在村角的草庐这里也能闻到。

“唉!”

姬桓再次叹了口气,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己忠心耿耿的侍卫头领,起身折回了草庐。

村中饭堂他们主仆三人是去不成的,那里不会准备他们的饭食,好在两个侍卫都是高手,早年也都混迹过江湖,是以都会料理一些简单的吃食。

靠山吃山,两个侍卫每日轮流上山去猎取一些山鸡野兔,姬桓自己也会满心欢喜的到竹林中挖取一些乡民们看不上眼的新鲜竹笋,因此草庐内倒是不愁食材。

只是侍卫做饭的手艺实在不佳,远没有那位程婶子用大锅煮出来的肉食好吃。

姬桓不是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他方才之所以坐在院门口发呆,实在是因为与闲云观主人的半年之约让他此时依旧毫无头绪。

经过了半个月的相处,乡民们虽然对他已经不是那般的仇视,但是照面时也大多会是一副目光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倒是村中的几个半大妮子似乎对他有了一些好感,会红着脸跟他说上几句话。

每想至此,姬桓都会摇头苦笑,堂堂七皇子殿下竟然会因为生的还不错,才有几个村姑愿意搭理。

愁眉苦脸的吃了几口鲜嫩的肥笋,却是味同嚼蜡。

往日里在朝堂上那些随手拈来的熟练手段姬桓此时是一个也不敢用、也不愿去用的,一是怕山上那位不喜,在一个则是这几日难得的清闲下来后,深夜静思、反思过往时,忽地觉得自己往日里的行事似乎少了一股堂皇之气。

“自己以前病痛缠身,总想着在剩下不多的时日里为皇家、为天下多做一些事情,所以尽是用最快的法子去达成目的。

不过现在身体痊愈有望、胸中豪气已升,此番自省之下,自然要把心底的鬼蜮、阴霾统统扫去!”想到此处,姬桓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伏牛山后山之颠。

陈景云和聂婉娘还有袁华、季灵师徒四人正立在几株依旧苍翠的柏树枝头。

秋风吹拂,四人道衣飘飘、好不悠然。

而树下空地上,聂凤鸣和程石二人此时却已经是汗津津的气喘如牛,不过两人眼中依旧战意盎然,似乎交手的极为畅快。

陈景云见弟子战的精彩,不由得兴致大好,不时出言指点几句,袁华和季灵则在一边不住地为二位师兄拍手叫好,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帮的是谁。

聂婉娘此时看着正在彼此苦战的亲弟和三师弟,心中感慨万千,不知不觉间两人也有了可以冲击四转境界、取得自己道号的实力了。

亲弟聂凤鸣自小性子执拗、主意最正,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板着个脸,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也只有在师父和自己面前才会展露本性,有些少年人的模样。

三师弟程石心思最纯,该吃饭时便吃饭、该睡觉时便睡觉、该练功时心中便只想着练功

师父也最喜他这一点,常言他这是“赤子心性、用心一也”,将来成就必定不小。

想到此处,聂婉娘莞尔一笑,季灵曾经追问过师父何为用心一也?师父被纠缠的烦了只得悄悄告诉师妹,用心一也便是俗语所说的一根筋是也

这话却是被聂婉娘给无意中听到了。

都说好的对手难寻,聂凤鸣和程石二人却不正是天生的好对手?

两人所修的功法相同、境界也是一般无二,此时战到了最酣畅处,皆在口中发出阵阵好似龙吟般的长啸,周身气势竟然又自攀升,直搅得周围百丈方圆巨树折腰、山石崩碎,若非陈景云运转灵气不让余波外泄,恐怕山顶都会被掀去一层!

当两人的气势攀升到了顶点时,聂凤鸣和程石同时双足顿地,之后皆是猛地一拳击出!

这一拳出的无声无息,灵气、气血尽皆内敛,正和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武道精义,很有一些陈景云当年的风采,引得观主大人不禁开怀大笑。

电光火石之间,聂凤鸣和程石的拳头倏然相对,两人初时毫无表情,片刻脸上却全都泛起痛苦之色。

在袁华和季灵眼中,先是一道波晕在两位师兄拳头相对处扩散开来,之后才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使得整个山头都为之震颤了几下。

环眼看时,只见山上那些本就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林木再也无力守住叶子,一个个转眼都成了光杆,好好的一幅山中秋色就这样被毁了

季灵见到两位师兄一拳之威竟至如斯,不禁暗吐了一下舌头,而袁华则是眼中神光绽绽、异彩连连,两人正要拍手叫好,却忽地发现刚刚被震的分开了的两位师兄,此时皆一动不动的盘膝坐在那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二人忙回头看向师父和师姐,见师父脸上笑意更浓,似乎对两位师兄的状态甚为满意,而大师姐却是一副又高兴又担忧的表情。

袁华和季灵不明就里,纵身一跃就要近前查看,却不意两人身在半空又被一股大力给吸了回去,耳中传来师父的一句:“你们二师兄和三师兄此时一只脚已经踏入四转,切切不可打扰。”

袁华和季灵闻言立时禁声,场中只留下秋风过处黄叶漫卷时的沙沙声响

第十九节 功成

如此过了片刻,山顶的灵气由轻缓流转逐渐变得汹涌激荡,最后化为狂卷的气流带着阵阵尖啸之声涌向聂凤鸣和程石,直把漫山的黄叶尽数搅碎!

师兄弟二人同时吸纳灵气突破四转,声势自然要比聂婉娘当晚突破时要大上许多。

不理犹在一旁激动、担忧的三个弟子,陈景云将手一挥,几十块高阶灵石就飞了出去,灵石也不落地,就围在聂凤鸣和程石的头顶滴溜溜的打转,灵光闪动中,聂凤鸣和程石周遭的天地灵气瞬间浓郁了十倍不止。

这却是陈景云担心山间游荡的天地灵气不足以支持两个弟子同在一处破关,特意做的布置。

也好在闲云观秘法所修的中下两个丹田对各种灵气来者不拒,否则陈景云只能将两个弟子分在两处了。

前日聂凤鸣和程石同日出关,陈景云见他们两个下丹田灵气翻涌、周身气血沸腾,气机也再不能内敛,就知道这两个弟子开辟中丹田的时机已至。

之后自然便是拉着聂凤鸣和程石,来了一番婆婆妈妈的详解与指点,还亲自到后山把仍在参研武道之体的聂婉娘给拎了回来,让她现身说法,仔细讲解开辟中丹田时的一应要领。

聂婉娘哭笑不得,不过师命难为,只得配合着师父再一次对两个师弟耳提面命。

而见到师父又是这副唠唠叨叨的样子,聂婉娘只觉得心中温暖无比,也暗自感慨自家师父的不容易。

“当日自己要破关时师父就是这般、现在两个师弟要突破时师父也是如此、想来等轮到袁华和小灵儿时师父亦会是同样的担忧、牵挂吧

自己与几个师弟师妹何德何能,今生竟然能托庇于师父的羽翼之下”看着这副熟悉的场景,聂婉娘不禁有些失神。

如此两日,直到聂凤鸣和程石能把开辟中丹田的一应细节加入自己的理解、对每一个可能面对的关节都有了数种应对之法后,陈景云才将已经眼冒金星的两个弟子放过。

不过聂凤鸣与程石的突破与聂婉娘又有不同,咱们前文说过,他们师兄弟在下丹田的修行上与聂婉娘等人直接修习《九转小黄庭》不同。

两人主修的《龟象炼体诀》功法,旨在用大毅力、大恒心,磨炼筋骨气血、锻炼五脏六腑,走的是由外而内的路子,待到下丹田修至大成后才可以转修《九转小黄庭》开辟中丹田,想要进步,却是要比别人艰难许多的。

聂凤鸣和程石到底没有辜负陈景云的期望,在修行上竟然先了资质还要胜过他们两个的袁华和季灵一步,可见两人平日用功之勤苦。

陈景云是最喜门下弟子肯用苦功的,是以平日里聂凤鸣和程石修行但有进步,他总是极为高兴且不吝赞赏,这却惹得季灵不止一次的在背地里嘀咕,说师父偏心二师兄和三师兄。

因为所修功法的不同,聂凤鸣和程石想要开辟中丹田时还需要一个契机、引子,此事放在别人那里或许千难万难,但是放在陈观主这里却不是什么难事。

他这里有两个办法,其一就是由他自己或者聂婉娘施展气机压迫之法,激发聂凤鸣和程石体内的灵气反抗之力,从而各自轰开自己的中丹田,以力破之!

而此法对两人的意志磨炼将会大有好处。

其二则是让同宗同源、同等境界的两人于对战中自行找寻突破的契机,结合自身的情形,彻底理清中丹田的脉络,以法破之!

如此一来则会加深聂凤鸣和程石对功法、对自身的认知和体悟,这对今后两人的修行可说是大有裨益。

此事陈景云思虑良久,又问询了两个弟子的意见,最终决定让两个弟子用第二个法子,毕竟修行路远,再往上走已经不是凭着恒心毅力、肯用苦功就可以轻易达成的了。

再看场中盘膝而坐的聂凤鸣和程石,两人虽然身处灵气旋涡之中,此时却是稳如磐石,细看之下竟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虽然双目紧闭,但是脸上已经依稀有了喜意,显然突破就在眼前!

也是,他们两个要功法,就有最为合适的功法摆在眼前,要名师,就有修为天人的师父在一旁絮絮叨叨的直到二人心烦,想要突破的契机,也有以力破之、以法破之两个途经供二人选择。

加之两人都是根基牢靠的,又有数十块即便在修仙界也殊为珍贵的高阶灵石在源源不断的供给灵气,若是这样还不能成功那才是见了鬼了!

山下竹林边缘的草庐院之中,姬桓和两个护卫正一脸惊骇的望着伏牛山颠,实在是那风起云涌、神鬼呼啸的场面太过震撼人心!

三人不理解其余乡民见了这犹如魔神降世的场面为何不惊,反倒一个个兴高采烈。

而众乡民们则对如同鸭子听雷一样愣在原地的姬桓三人嗤之以鼻,皆道几人是没见识的。

“这点场面才哪儿到哪儿呀?若是让你们见了云哥儿当日弄出来的动静,怕不是要把你们几个吓尿!”

众乡民想到陈景云当日突破时弄出来的大场面,都觉得嗓子干涩,不禁吞咽了几下口水。

用彭先生的话来说,当时的场面叫什么来着?哦对,叫什么云腾百里、天地动容什么的也不知道这回的动静是聂家哥儿弄出来的,还是程大胆家的石头弄出来的

姬桓是什么人物?只从乡民们对他们三个不屑一顾的眼神、和几句断续的话语中就猜出了大概,原来这般的惊世奇景在乡民们眼中已是司空见惯了的,难道那闲云观主人和他的弟子们几经修成了神仙不成?

想到自己也有希望拜在那闲云观门下,姬桓的胸中猛地火热了起来,心道:“若我有一天也能”

正在姬桓暗自臆想时,忽地两声恍若龙吟般的长啸自伏牛山顶传来,那啸声悠远、绵长,其中似乎带着莫大的喜悦。

听见了有两声长啸,众乡民先是一愣,之后整个牛家村就变得欢声一片,往日里泼辣的程婶子却已经一头撞进了丈夫怀里泣不成声

啸声过后,云散风止,一道金色的阳光直直的照在了伏牛山颠。



第二十节 山溪渺渺净涟漪

十一个少年风尘仆仆的行在山野小路之上,这两个相互恭维一声兄台英武非常、那几个又赞一句师姐明**人。

众人的眼中皆是期待、憧憬之色,欢声笑语盖过了秋日里的萧瑟风声,而为首的一人正是何弃我。

此时的何弃我哪里还有半点邋遢的样子,一身合体、别致的青色道袍穿在身上,原本蓬乱的头发被一根乌木发簪别成了道髻,头脸修剪的干净利落,白净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眸子分外有神。

昨日在苍耳县客栈之中,一番整理之后,何弃我爱惜的将当日彭大先生赐下的道袍穿在了身上,之后对着镜中人狠狠的攥了攥拳头,大踏步的推门而出。

他的这副扮相一出,立时把同行的十个少年看得嘴都合不拢了,无果小和尚直惊得连降魔杵都掉在了脚上,砸的他直呲牙咧嘴,而几个少女则是面色绯红,暗赞何师兄的真容好看。

当日彭仇把何弃我收为道童之后,就命他带上另外十个少年即刻启程前往闲云观,众人暗道这或许是彭大先生的另一次考验,当即连行装都来不及仔细收拾,就随着何弃我匆匆上路。

何弃我带着十个少年穿州过府,行了半月有余才来到苍耳县地界,他以前是干地下活计的,身上自然不缺金银之物,又常年混迹于三教九流,虽然年龄不大,却早已经是江湖老手,一路上自然把众人的衣食住行照顾的妥妥帖帖。

众人全都服他,皆尊称他一声何师兄,这让何弃我心中感慨万千、暗道世事无常,他一介落魄江湖的下九流,此时竟然已经身属江湖中人无不想往、敬畏的武道圣地了

伏牛山后山鸣潭边上,有一座被聂凤鸣几人亲手搭建起来的草亭。

此时草亭内的聂凤鸣和程石正一脸急迫、期待的看着师父,袁华和季灵则在一旁一脸羡慕的看着两位师兄,聂婉娘立在师父身后,一边给师父捶打着肩膀,一边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师弟师妹。

这却是聂凤鸣和程石突破了四转之后,方才闭关三日巩固了境界后,便抓心挠肝的央求师父传授飞天秘法。

陈观主见向来老成稳重的二弟子竟也跟着三弟子一起围着自己不停的转圈,心下不禁莞尔,几个弟子对这凭虚御风、踏足云端的渴求实在太过强烈了。

他却忘了,当年他自己初得飞天之法时,不也是恨不得一日间飞千山掠万水、夜宿月下云头的么?

仰头大大的喝了一口灵酒,把目光从正在潭边与灵聪兽嬉戏玩耍的柴斐身上收了回来,再扫视一下草亭中的几个弟子,感受着肩膀处大弟子的揉捏,陈观主心下满足。

十年之前,他本要做那静境林间独悠游、亦或山中坐忘乐自知的逍遥散人,除了为师报仇心中再无它念。

而自从血月之夜心血来潮之下收了聂婉娘和聂凤鸣两名弟子,陈景云的心中就多了一份牵挂,而如今,他的身前已经有了六个弟子了。

心头明镜净涟漪,看到弟子们逐渐的成长,陈景云丝毫不觉得这如许多的牵挂会成为自己的负累,太上忘情不是闲云观一脉的追求,渺渺红尘未必不是大道

“即便再加上天南崛起的担子又如何?我自一力担之!”

收回心神,也不再吊弟子们的胃口,陈景云开始分说、讲解起闲云观一脉的飞天秘法。

“朝游北海暮苍梧,等闲飞过坎坷途。无需乘龙与御凤,踏步天地饮一壶”

陈景云清朗的声音回荡在草亭内、林泉间,一时飞瀑压声、鸟兽驻足,聂凤鸣和程石听得如痴如醉,袁华与季灵将师父的讲解牢牢的记在心里。

而聂婉娘则是对照己身,眼中不时异彩闪动似乎另有所得,就连柴斐和灵聪兽也都停止了嬉闹,乖乖的守在一旁似闻仙音。

这一日,闲云观真传弟子聂凤鸣与程石得了《苍梧决》真解,两个道衣少年凭虚踏罡、步步生莲,于山水云天之间纵横追逐的好不畅快,竟然一直到深夜仍然没有返回道观。

这却把观主大人给气得不轻,跳着脚的满世界去抓自己的两个逆徒,连境界都不曾彻底稳固就跑出去放羊了?

姬桓看着摆在桌上的一大碗肉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这碗肉对于他来说可谓是意义颇大。

当一个童子捧着个大碗跑到草庐将肉给他时,堂堂七皇子殿下的鼻子竟都有些酸涩。

前日里姬桓闲的无聊,又与乡民们搭不上话,于是打发了侍卫,一个人枯坐溪边,摆弄着几根芦苇苦思良策,而一只蚱蜢就趴在他眼前的芦苇杆子上。

姬桓失神的看着那只蚱蜢,手指却不知不觉开始灵巧的翻动,不一会,一只活灵活现的芦苇蚱蜢就被他给编了出来。

等姬桓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中的翠色蚱蜢,心中忽觉好笑,暗道一句:“不想本王竟然还有此天赋!”

就在这时,一个童音忽地在他身后响起:“编蚱蜢有什么稀奇的?俺爹也会,有本事你编一条鱼出来呀!”

姬桓回过身来一看,却是一个梳着冲天辫、吸溜着鼻涕的村中顽童,姬桓见顽童语带不屑,眼中却全是期待之色,不由得莞尔一笑,见这小家伙竟然还会用激将法,倒是在心中起了喜爱之意。

恰巧此时一条青鱼正在浅游水底,于是扯下几根芦苇青叶开始编制,不一会,一条草做的游鱼就被他给编了出来。

顽童一见姬桓手中的芦苇鱼竟然和水中的游鱼一模一样,当即大叫着一脸欢喜的上前夺过,之后扭身就跑,想来是回村与同伴们炫耀去了。

姬桓一脸苦笑着看着顽童跑远,又自叹息自己的羸弱,他方才本想拿着芦苇鱼逗弄一下顽童的,不料那顽童的身手竟然十分迅捷,像只灵猴一般,一下就窜过了四五步的距离,在姬桓尚未反应过来时,就把他手中的芦苇鱼给夺走了。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一个背靠着闲云观的小小村庄竟然尽是武道高手,连一个小小的童子都有这等身手。”如此想着,就要起身折返。

却不意就在此时,十几二十个男女童子蜂拥着跑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嘴里不住的喊着:“我要芦苇小狗、我要芦苇小马的”

姬桓见状心中一动,心说:“天助我也!既然老的不爱搭理本王,那本王就从小的入手,此乃堂堂正正的阳谋,想来山上那位也没话说!”

之后哈哈大笑着让童子们排好队伍,他则坐在那里一个个的给童子们编制,其间还不时的讲述一下外面世界发生的有趣故事,逗得童子们不时欢笑。



第二十一节 欲往西极探魔修

小孩子是最好相处的,片刻之后姬桓就与童子们打成了一片,一众顽童全都围在他的身边,有嘴甜的还称呼他为姬桓哥哥,而姬桓也是真心喜欢这些个童子,眉开眼笑的答应着,并无一丝作伪。

陈景云神念略展,见此情形,微微点头,又发现村外十几里的山野中,正有十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向着这边赶路。

于是招呼彭仇一声,吩咐他下山去好好“照顾照顾”这些少年侠士。

彭仇在心里腹诽着观主忒能折腾人,又感叹了一阵自己的劳碌命,只得闪身下山。

前几日彭仇不在观中,却是被观主打发出去,收编北地的风信门去了。

这风信门已经在北地经营了不下百年,据传其前身乃是姬凡情开元之时亲自组建的情报组织,与朝廷的察事厅子一明一暗,共同辅佐皇家。

后来姬氏王朝日渐腐朽、国力衰微,竟因无力维持风信一部的庞大花销而将之裁撤,风信门因而沦落于江湖。

而姬氏王朝的这种愚蠢举动无异于自断臂膀,令当时的有识之士扼腕不已。

如今的风信门门主王要离虽然是个女子,但其胸襟手段丝毫不让须眉,与暮雪山庄的暮如雪并称双姝。

风信门在其手中逐渐发展成了天南国最大的情报买卖机构,门中各级密探不下千人,隐于江湖的各个行当之中。

当日彭大先生驾临风信门总舵,风信门自王要离而下自然是扫榻相迎。

都是老熟人了,彭仇也不拐弯抹角,直言自家观主看中了风信门将来的用处,要将之收归于闲云观外门辖下。

而王要离想都不想,当即应允。

这本就是多少大门派盼都盼不来的大机缘,加之王要离心中实在羡慕弥陀寺、暮雪山庄两派与闲云观的关系,也有与暮如雪分个高下的私心,见彭大先生亲口招揽,哪里还有不接的道理?

彭仇见王要离答应的痛快,暗赞一声此女气魄不俗,心中也是高兴,又碍不过情面,于是硬被留在风信门中饮宴了三天。

彭大先生在风信门中饮酒三日,北地风信门归于闲云观外门。

消息一出,整个风信门的探子们无不扬眉吐气,江湖各派羡慕、嫉妒的同时,皆在感慨风信门的好运气,也再不敢在心里瞧不起一向武力末流的风信门。

不过当这则消息传到了暮雪山庄,暮如雪在得了门人的回报后,却是被气得银牙紧咬,当日便单人独骑赶往了闲云观。

唉!想来彭大先生的日子快要不好过了

何弃我带着十个少年于落日前赶到了牛家村,老远的就看见彭大先生立在村口似在等待众人,十个少年连忙上前见礼,而何弃我则自觉的抱手站在了彭仇身后。

彭仇见十个少年身上虽然略带风尘,但精神头都还不错,于是语带玩味的道:“观主这几日闭关不出,你们想要拜见还需等上一些时日,不若就到那边的竹林处结庐而居。”言罢一指竹林方向。

众少年面面相觑,只有无果小和尚和田帧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何弃我犹豫了一下也想留下来,耳边却听见彭大先生的一句话:“何弃我,随我回山。”

何弃我无奈,只得赶紧跟上,眼中却满是担忧之色,暗道:“离了自己,这十个出身名门大派的伙伴们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少年们眼见着何弃我跟着彭大先生渐行渐远,眼中都是羡慕之色。

宗师开口,自然是金口玉言,让在竹林结庐而居,那就没有人敢在村中借宿。

十个少年在牛家村众村民好奇的眼神中穿过了村子,待来到竹林时,竟然个个面色苍白、两腿发软,有两个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无果小和尚一边捋着胸口,一边还在不停的叨咕:“今、今次真是长见识了!不愧是武道圣地”。

这却是这牛家村的庄户们给十个少年带来了太大的震撼。

也不怪少年们惊骇,这些日子,牛家村的庄户们练着当世最为玄妙的功法、吃着即便在修仙界也是稀罕物的妖兽精肉,而他们当中除了柴二蛋几人以外,又都没有练到可以收敛气机的境界。

所以一个个周身血气翻腾不休、行走坐卧尽皆气势滔滔,少年们不知底细,在被村民们围观时心中会泛起好似身处猛兽群中之感,倒也不足为奇。

再说就连姬桓的两个护卫平日里也都是尽量躲着村民们走路,为村民们的进境之快而感到心惊。

大内高手尚且如此,何况几个少年人?

且不说十个犹在惊异的少年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此时彭仇正带着何弃我缓缓行在上山的石径上,为何弃我讲解着观里的一些规矩。

其实彭仇所讲的这些所谓的规矩,都是他自己一直在紧守的本分。

观主这些年并没有定立过什么新的门规,至今为止还是那两条,一是同门相护,再就是同门友爱。

何弃我跟在彭仇身后不住的应诺,心中却在默念刚才他自山门处见到的那副对子——“清虚鼓瑟云为赋、太上抚琴闲做歌”

默念了几遍之后,何弃我原本紧张的心不知不觉的就松了下来,在跨入闲云观大门的那一刹那,他的整个人就像被洗礼了一遍,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轻松。

观主大人此时正在训斥着两个不肯安心巩固境界的弟子,训到激动处还会动脚踢。

陈景云昨日在几百里外将聂凤鸣和程石给擒了回来,之后勒令二人到静室里闭关修行,继续巩固境界。

可是两人虽然平日里一个稳重,一个专一,但毕竟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行功之时,心头还是会不时浮现出踏步漫天星月间的逍遥情景,使得胸腹间刚刚初成的太极气旋运转的不尽人意。

两个弟子修炼时的情形如何瞒得过陈景云,聂凤鸣和程石自然少不了被训斥一顿。

又在聂凤鸣和程石的屁股上各自踢了一脚,陈观主怒气方消,见两个弟子皆一脸讪讪的巴望着自己,又觉得心中好笑,心道:

“既然这么愿意飞天,那不如就一下飞个痛快,也省得心有挂碍无心修行。”

陈景云早就有意去见识一下三族之中的魔族修士的,天南之地地处三族中间,再加上南方无尽海里的水属妖族势力,这偌大的天南却不正是名副其实的四战之地么?

既然想要天南崛起,那么对邻居们自然是要有所了解的。

“此时两个弟子四转已成,观中近日再无大事,倒是可以向西一行。”

想到此处,对着两个弟子道:“为师要去一趟西方绝域荒漠,你们两个既然这么愿意飞遁,那就一起来吧。”言罢足下生出重重莲影,人已漫步云端。

聂凤鸣和程石闻言对视一眼,欢呼一声,纵身而起追向师父,师徒三人逐日远去……



第二十二节 趾高气扬的灵聪兽

越往西行所见越是荒凉,陈景云师徒三人飞遁了两日,早就出了天南国的地界。

聂凤鸣和程石没有了初时的激动、兴奋之意,两人气喘如牛、极力的运转着胸腹间的太极气旋,费力的跟在师父身后。

一旦跟的慢了,就会有尖刺状的灵气扎在身上,二人虽然功成四转、武道之体初成,但也会被扎的“哇哇!”直叫。

难兄难弟互望一眼,都是一脸的苦相,皆在暗恨自己为何不安静的在观中闭关。

见下方的沙丘几经渐渐的由金黄转为红褐,陈景云探出神念,神念所过之处,发现越往西去荒凉的沙丘就越多,且一座座荒丘之下都有凶残暴戾的气息传出。

知道自己师徒三人这是已经来到了绝域荒漠之中,于是顿住身形,带着两个弟子降在一处巨大的荒丘之上。

看着两个狼狈喘息的弟子,陈景云冷哼一声,一人扔给了一块高阶灵石。

聂凤鸣和程石见师父冷着脸哼了一声,不觉都是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这回的惩罚总算是结束了,若是师父还如之前一般笑眯眯的,那自己师兄弟二人可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两人大喜着接过灵石,忙不迭的盘膝于地吸纳起来,丝毫不理会身下荒丘之中正急速向上窜来的几股凶戾气息。

“自家师父就在一旁,天塌下来又能如何?”

片刻之后,几只大如牯牛的暗褐色蝎子就破开了沙壳,方一蹿出,便高举着蝎尾刺向师徒三人!

陈景云神念扫过几只狰狞的沙蝎,这几个家伙与他以往所见的凶兽、妖兽又有不同。

妖兽、凶兽们成了气候之后会在体内生出肉瘤一样的内丹,依靠内丹修炼和沟通天地灵气。

而这几只沙蝎的腹部却生着小儿拳头大小的暗青色硬核,硬核之上生出了无数细密的脉络,延伸到了沙蝎的全身,想来与妖兽的内丹功用相似。

眼见攻击临近,陈景云将几道神念化作细针,瞬间刺入了几只沙蝎的头部,几只沙蝎猛然一顿,转眼没了生机。

陈景云心中啧啧称奇,方才沙蝎身死之时,全身上下的精血元气尽皆在一瞬间涌入了腹部的暗青色硬核,使那硬核立时变成了好似灵石一般,发出淡青色的毫光。

“这种情形乙阙门的典籍中倒是有所记载,一些成了气候的高阶魔物在身死时会诞生出所谓的魔晶,其功用倒是与灵石相似,有些还能用来炼器、入丹,用处倒是比之妖兽结出的内丹多了不少。”

想到此处,陈景云一拍腰间的御兽袋,想看看向来不忌口的灵聪兽对这魔物体内的魔晶会作何反应。

可是御兽袋的袋口被打开之后,却未见灵聪兽从里面跳出来,陈景云神念一扫袋中,才发现胖东西此时正睡得四仰八叉、涎液横流,心下好笑之余只得运转灵力将其摄出。

灵聪兽此时正睡的迷迷糊糊,被荒漠中的冷风一吹这才激灵一下睁开眼睛,待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御兽袋后,立刻就对着陈景云开始“呜呜”的叫唤,一看就是在表达自己无故被关了两天的不满。

这胖东西现在已经长到了乡间土狗那般大小,圆滚滚的全是肥膘,抻动懒腰时一身金色的柔毛好似波浪一般起伏,样子很是讨喜。

灵聪兽活动了几下筋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深处陌生之地,待看到周围竟然趴着几只外形狰狞的大蝎子后,立时把毛炸的跟个刺猬一样,“喵呜!”一声就往陈景云的身后躲藏

聂凤鸣和程石不为外物所扰,在运转太极气旋吸纳了一整颗高阶灵石蕴含的灵气之后,周天圆满,各自收功。

二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虽然被师父惩罚的凄惨,但是此时的四转境界已经彻底的稳固,中丹田内的灵气还都有了一丝增长。

收功之后,见师父正坐在那里一边饮着灵酒一边看着荒丘的另一边发笑,于是赶紧聚在师父身边跟着观瞧。

而一瞧之下两人也都来了兴趣,各自在储物袋中取出酒葫芦,边陪着师父喝酒,边看着灵聪兽大战沙蝎。

却是灵聪兽此时正围着巨大的沙蝎尸体上蹿下跳,口中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呜”声,似在发火。

原来这胖东西把脑袋藏在陈景云身后躲了半天,见似乎没有什么危险降临,这才小心的探出大脑袋查看,查看之下,发现方才吓了自己一跳的狰狞巨蝎不过是几具尸身罢了,这才趾高气扬的上前闻嗅。

而一嗅之下,似乎被它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于是胖东西就开始围着沙蝎的尸体转着圈的寻找,最后确认,好东西就应该在沙蝎的体内,于是自然是一番抓挠。

怎奈这沙蝎的外壳极为坚硬,还不是它那两只肉乎乎的爪子能破开的,而一师二徒,三个不良人却没有一个肯帮忙的,全都坐在荒丘顶上品着灵酒,看灵聪兽的笑话。

日薄西山,荒漠深处吹来的寒风中似乎都带着鬼神绝望的哀意,绝域荒漠的一个“绝”字取得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绝望笼罩之下却有一处荒丘不在此列。

荒丘之上,师徒三人此时喝的醉醺醺的,程石醉意最浓,见自家灵聪兽实在是破不开沙蝎的硬壳,就哈哈大笑着起身上前想要帮忙。

却不意就在此时,灵聪兽似乎是被程石的大笑给彻底的激怒了,口中发出“嗷呜!”一声尖厉叫声,之后竟发起了狠,圆滚滚的身体猛然向上一跃!

这一跃足有三丈多高,待下落之时,灵聪兽体内原本自行运转的磅礴灵气倏然汇聚向了它的双爪,眼瞅着它那平日里又短又小的爪刃猛然暴长了一尺有余,挥爪间十数道青色罡刃就斩向了下方沙蝎的尸体!

几声裂帛般的“刺啦!”声响之后,再看场中,原本庞大的沙蝎尸体硬是切成了数十段,而那甲壳的断处光滑整齐,可见那几道罡刃的锋利。

程石和聂凤鸣见状皆是一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的灵聪兽发呆,那几道罡刃实在锐利绝伦,便是两人初成的武道之体也未必挡得下。

而陈景云则在心中琢磨灵聪兽刚才运转灵力的法门:“像是自家运转气血的法门,却又有些似是而非,这胖东西倒是不简单”

灵聪兽才不管三个不良人在想些什么,“喵呜”一声唤叫,趾高气扬的去沙蝎段成好多节的尸身中找寻好东西去了。



第二十三节 修行无坦途

绝域沙如血,冷月映荒川。

前方荒丘之上沙尘漫天,其中不时传出长啸、嘶吼之声,使得原本静谧苍凉的荒漠更添一抹诡异。

好半晌,声音方止,烟尘中两个道衣少年并肩走出,状似欢喜,一只脖子下面挂着个小袋子的胖墩墩小兽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还不住的用粉嫩的舌头舔着嘴巴

自从吞了一块在沙蝎体内找到的淡青色魔晶之后,灵聪兽就欢喜的疯了,那东西似乎对它用处颇大。

它自己是不敢上去照量荒丘中的魔物的,于是就上蹿下跳的纠缠、讨好陈景云师徒、不停的“呜呜”叫着回望其余荒丘,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师徒三人被它骚扰得不行,见它撒娇耍宝时的样子竟然与季灵有些神似,皆道这胖东西是得了季小五的真传了。

陈景云有心锻炼弟子,于是就让聂凤鸣和程石在前边开路,三人一兽在荒漠中一路笔直西行。

其间也不知蹚过了多少荒丘、遭遇了多少魔物。

如此过了五六日,死在聂凤鸣和程石手中的魔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两人的武道之体和精气神在杀伐中被不断的磨砺,已经隐隐有了锋芒内敛之势。

而刁滑的灵聪兽得到的好处就更多了,虽然并非每只魔物身死时都会结出魔晶,可是架不住死在聂凤鸣和程石手中的魔物实在太多,几日下来竟然被它攒下了三四百颗魔晶。

说来也是好笑,魔晶太多了,胖东西一时半会儿吃不过来,于是就把吃不完的魔晶叼到程石身边,然后用它那水汪汪的眼睛讨好的盯着程石的储物袋,意思竟然是让程石帮它把魔晶给收着。

程石是最好说话的,在惊讶灵聪兽通灵之余,便欣然揽下了帮着它保存魔晶的活计。

怎料这胖东西竟然是个护食的,每天夜里在程石将要入定时,它都要缠着程石把收在储物袋中的魔晶倒出来,之后就会闻闻这个、嗅嗅那个,等见到魔晶一颗没少之后才会安心。

那副样子就好似在防着程石贪墨它的吃食一般,陈景云师徒对此啼笑皆非。

一次,程石故意把它的魔晶少倒出来几颗,倒要看看灵聪兽会是何种反应。

那胖东西把魔晶挨个嗅了一遍,似乎发觉了不对,又巴拉着翻检了半天,之后竟然立时翻脸!

“嗷呜、嗷呜!”的叫着,就对着程石一通的抓挠!

程石正在诧异这胖家伙竟然识数时,灵聪兽的攻击已至。

程石自然不能跟自家的灵宠动武,只好来回闪躲,却不想胖东西发起火来身形竟然迅捷无比,直到把程石的道衣给挠成了布条才肯罢爪,之后还满眼委屈的跑到陈景云身边“呜呜”的哀声着告状。

陈景云和聂凤鸣被逗得乐不可支,程石则是一脸的郁闷。

身边有这么个肉墩子不时撒娇耍宝,孤寂的荒漠中似乎也多了一股生动之气。

观主大人心情大好之下,就自腰间解下一个空着的储物袋,三两下系在灵聪兽的脖子上,之后指指储物袋,又指指地上的一堆魔晶,示意灵聪兽自己去收取。

而灵聪兽果然没有辜负它灵聪之名,看懂陈景云的意思之后就围着一堆魔晶开始转悠,最后竟然真的被它将一堆魔晶给捣鼓进了储物袋中。

聂凤鸣和程石被这情形给惊得不轻,皆在心中暗道:“不想这灵聪兽竟然通灵至此,以后倒是不能再将它当成普通的宠物看待了。”

陈景云见了两个弟子吃惊的表情,心中不禁得意自己的慧眼无差,随便捡来的小兽竟然也是如此不凡。

再往西行了十数日,荒漠中隐藏的魔物已经少了很多,但是实力却变得强大了许多,陈景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那些腹中结有淡蓝色魔晶的魔物们应该已经有了堪比结丹境修士的实力。

聂凤鸣和程石在面对这些魔物的围攻时,已经不能像先前那般轻易的将之碾压了。

不过这倒激起了二人的战意,每日里杀气腾腾的四下里寻摸,专找实力强大的魔物们的练手。

有师父在后面压阵,他们两个自然是肆无忌惮。

灵聪兽每日里跟在两个煞星后面趾高气扬的狐假虎威,爪间罡刃已经被它练的纯熟无比,做了几次痛打落水狗的勾当之后,胆子竟然也大了很多,对上落单的魔物也敢上前照量照量了,不过还是落荒而逃的时候居多。

陈景云自然也有收获,以咱们陈观主的性子,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自然要收拢一些高阶魔物的尸身,留着万一有用呢是吧?

“可不能像上次一样肉到用时方恨无了,也不知道这些魔物的味道如何,本观主就不亲自尝试了,倒是可以给小四和小五带回去补补气血

心里如此想着,陈景云也跟着两个弟子一起入定修行了起来。

一夜修行,与在苍山福地中吸纳灵气时的情形相似,上丹田依旧封门落锁的不许这方灵气进入,太极气旋仍然是来者不拒。

叹息一声,陈景云睁开双眼,眼中如同星河般深邃的神光一闪即逝。

见盘膝在自己身侧的两个弟子此时正在全力的运转周天、吸纳灵气,陈景云又自苦笑。

他在苍山福地回归之后,曾经闭关一月,用以恢复、修炼上丹田,而那时陈景云就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一脉在七转之后修行路上的最大阻碍。

天南之地的灵气太过稀薄了,陈景云在初入七转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何,在他闭关一月实力再进一步之后,才凛然发现了不妥。

原来在他全力运转周天、吸纳灵气之时,伏牛山周遭方圆几百里的天地灵气竟然不足以维持他运转一个完整的周天。

虽说有别处的天地灵气在时刻填补这处灵气的空缺,可是这《九转小黄庭》在七转中期之后竟然变得更加霸道,只要陈景云的周天开始运转,他的上丹田泥丸宫就会如饕餮吞天一般的吸纳灵气。

而聂婉娘、聂凤鸣他们功法未至七转,只能算是一个个的幼年的饕餮,因此只要身在陈景云的周围,想要在自家师父行功时吸纳灵气可就千难万难了。

这也是聂婉娘几人在陈景云闭关的那一个月,修为进步缓慢的原因。

“可叹上丹田泥丸宫就只认天南之地的天地灵气,若是自己一直参不透这其中的奥秘,那将来弟子们就只能天南海北的四散天涯了”陈景云大大的灌了一口灵酒,心下怅然。

第二十四节 魔物渡劫

许是见到观主大人的心情不好,灵聪兽胖爪子按在自己脖子下面的储物袋上,之后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挑拣,最后选中了一颗蓝莹莹的魔晶叼在嘴里,摇头摆尾的腻了过来,估计是想请陈景云品尝。

陈景云见灵聪兽对自己竟然大方至此,不由得莞尔一笑,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毅然拒绝了灵聪兽想让他品尝魔晶的好意,心情已然转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弟子们想要修到七转还需要一些年月,就是资质最好的大弟子想要功至七转也必定需要日积月累壮大神魂的。

毕竟七转之后所修的乃是识海、精神,若是神魂不够强大,怕是破不开上丹田的壁垒。”

思及此处,陈景云又想起了当年那场持续了百多天的大梦,且不说梦中带给他的《黄庭经》机缘,若非那场大梦壮大了他的先天神魂,他自己此时恐怕也只在七转的门外徘徊呢。

陈景云也是在修到七转中期之后才发现了自己的先天神魂强过他人甚多的,仔细想来,必定与那场大梦有关。

见聂凤鸣和程石已经收功转醒,陈景云放下心事,招呼两个弟子继续向西开路,此行的收获虽然已经不少,但却一个魔修也没有遇到呢,陈观主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如此又过了好几日,师徒三人应该已经穿过了绝域荒漠的腹地,因为再往西行时已经能够时不时的遇到几处荒丘环绕下的绿洲了。

行至此处,魔物已经越发的稀少,往往方圆百里不见一只,陈景云发动神念,发现每个绿洲之中都隐藏着一股庞大的气息,想来此处的魔物都是各自拥有领地的强大存在了。

而这些绿洲中隐藏的魔物已经不是聂凤鸣和程石可以对付的了,不过两个煞星才不管这些,打得过的要打,打不过的也要上前照量照量。

就如此时所遇的魔物,这魔物生的体型巨大不说,竟然还长着三颗狰狞的头颅,聂凤鸣和程石怡然不惧的冲了上去,一顿近身肉搏之后却连人家的麟甲都不曾破开,反而被魔物三个头颅喷出的冰、火、毒雾给弄得狼狈不堪。

见这魔物实在不是自己师兄弟能拿下的,二人只得悻悻的纵上半空,往师父所在的荒丘处逃遁。

也亏得两人肉身强横,所以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不过身上的道袍是不能穿了。

这魔物乃是此处方圆百里内的霸主,怎会忍受两只小虫子的挑衅,见两只小虫子打完自己之后竟然跑了,于是三个脑袋同时怒吼,足下黑雾涌动,庞大的身体一跃而起,竟然在半空中开始衔尾追击,速度还迅疾无比。

在后压阵的陈观主见到追击自己弟子的魔物竟然能够架雾飞天,所过之处魔威滔滔,不禁来了兴趣。

他此前在乙阙门见识到了万年青的一众灵兽,那些灵兽也都有御气飞天的本事,且个个实力不弱。

“这头魔物既然也能飞天,想来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此想着,陈景云足下莲影一爆,人已经瞬间闪到了魔物的上方,之后一脚踏下,正踩在了魔物的背上,那魔物见到一只小虫子竟敢立在自己身上,立时大怒,扭动三颗脑袋回头就咬。

陈景云挥手格挡了几下魔物的攻击,见这魔物飞行的迅疾不说,背上竟然还宽阔异常,心思一动,竟然起了将其收为脚力的心思,于是敛在泥丸宫内的气机猛地一放,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就笼罩了方圆数里的空间。

那魔物正在急速的向上飞掠,想要甩下背上的小虫子,却忽地觉得似乎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周遭的空间好似化作了泥沼,让它再不能急飞,于是三颗头颅齐齐仰天嘶吼,疯狂运转体内的魔核想要挣脱束缚!

陈景云神念扫过魔物腹中的魔核,见那原本深蓝色的魔核在魔物疯狂的驱使下竟然隐有一丝淡紫色光华闪动,心下不由一喜,不想这头魔物竟然是临近进阶的,自己的气机压迫正好成了它突破的契机。

“这倒要好好瞧瞧了。”陈景云探究的心思一起,周身释放的威压再添一分。

那三首魔物被这股子压力一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庞大的身体,哀嚎一声就往下面的荒丘坠去。

“砰!”的一声大响,惊起了漫天的沙尘,饶那三首魔物再是皮糙肉厚、麟甲坚固,也被摔得个七荤八素、皮开肉绽。

好半晌,三首魔物才恢复了过来,见烟尘散尽处,罪魁祸首正立在那里笑眯眯的打量着自己,六只蒸笼大的眼睛里立时冒出了仇恨、怨毒之光!

三颗大头再一次高高仰起,嘶吼三声,腹中的魔核跳动的更加剧烈,淡紫色的华光已经占据了魔核的大半。

陈景云见这魔物的气势随着腹中魔核的蜕变而节节攀升,又仔细的探查了魔核蜕变时三首魔物体内灵气的运转路径,心中已经对魔物进阶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三首魔物此时似乎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魔核内的紫色光华已经占了九成,脖颈处又有一个肉瘤鼓出,似乎一颗稍小的头颅就在其中。

而就在此时,原本晴朗的一方天空忽然间阴暗了起来,只在眨眼之间,三首魔物的头顶已经压下了漆黑如墨的云团。

“这便是魔物渡劫吗?”

陈景云在苍山福地翻阅玉符宗和乙阙门的典籍时,对人、妖、魔三族修士所要经历的渡劫之事很是好奇,搞不懂为何自己已经修到了七转境界,却从来没有什么雷劫之类的劫数降下。

此时见这三头魔物进阶竟然是需要渡雷劫的,自然要在一旁仔细揣摩。

感受着劫云之中的雷霆之力在不断的聚集,观主大人不禁暗赞一声场面精彩。

于是心念微动,腰间储物袋中立时就“嗖嗖嗖!”的跳出几样物件并在荒丘之上依次排开,仔细看时,却是方桌、躺椅、茶器、灵果之类。

聂凤鸣和程石在远处换好了道衣,正各自咋舌的看着天空中电闪雷鸣的奇景时,见荒丘之上师父已经摆开了桌椅,哪里还不知道会有好戏开场,忙不迭的带着灵聪兽闪身上了荒丘。

三人一兽就如春日里郊游一般,于充斥着天地威压的荒丘之上,一边品着灵果佳酿,一边看着那三头魔物不断地积蓄力量,准备迎接天雷。



第二十五节 渡得天劫也枉然

不断下沉的漆黑云团将整个空间变得更加压抑,陈景云大袖一挥,一道磅礴的罡劲就锁住了周围十丈方圆的空间,任外面天雷滚滚、飞沙走石,陈观主岿然不动,兀自带着两个弟子和灵聪兽在一旁吃瓜看戏。

场中那头三首魔物能修到此等境界,已然是年深日久、通了灵性的,见三只小虫子大摇大摆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渡劫,直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们一个个撕成碎片,怎奈头顶劫云已经将它牢牢锁定,令它不敢动弹分毫。

过了片刻,云团中猛地一声炸响,一道接天连地的粗大电光骤然劈向了三首魔物

陈景云布下的罡罩之内隔声、绝尘,些许的电光余波丝毫不能搅扰到师徒三人和灵聪兽,陈景云不时的对着劫云指指点点,结合着今日所见,给弟子讲述一些修行界的基本常识。

师父和蔼可亲、弟子好学上进、灵聪兽在一旁不时“呜呜”叫着似能听懂人言,一时间罡罩之内其乐融融。

只是谁能体会被天雷劈的凄惨无比、满身焦黑的魔物的心情?

距离魔物渡劫之处千丈开外的一处荒丘上,一男一女两个魔族修士正收敛全身气机、小心翼翼的隐在沙土之后,满脸骇然的往陈景云他们这里瞧着。

这两个魔族修士都是黑发、紫瞳,除了眉心处有一道竖纹隐现,内中似乎蛰伏着磅礴的力量之外,样貌倒是与人族并无二致,略显苍白的脸上生着阴柔的五官,给人以邪异、俊美之感。

陈景云笑吟吟的往那边荒丘瞄了一眼,先不去理会。

此时那三首魔物已经挨了五道天雷,虽然从头到尾被劈得凄惨无比,但是第四颗头颅终究还是长了出来,此时四颗狰狞的脑袋齐齐仰天咆哮,声势惊人!

而云团之中的雷霆之力依旧在不断的聚集着,显然是这魔物的雷劫尚未渡完。

神念扫过头顶那团已经由墨色转为暗红色的劫云,陈景云眉头微蹙,那雷云中此时酝酿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若是一会儿全数释放,恐怕这头魔物就要被轰成渣渣了。

魔物通灵,感受到了雷云中还在不断汇聚的澎湃力量,再想调动魔核中的灵力却已经是后力不继,于是悲啼一声,四双大眼睛中已经泛起了恐惧、绝望之意。

乡间俚语有讲,叫做:“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头魔物原本是魔蜥之属,平日里不招灾、不惹祸的在绿洲中修行,本来还需要百年的积累才会功行圆满、迎来天劫,到时候生出第四颗头来,晋身魔龙之属,再冲开绝域荒漠中的禁制,当可任意遨游天地。

可是今天先是被聂凤鸣和程石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是一顿拳脚,虽说没有受什么伤,可也被打的生疼,之后就被另一只虫子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给引动了体内魔核中隐藏的力量,不得已只得提前渡劫。

可惜呀,终究是积累不够,这最后一道最猛烈的天雷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不过这魔物并未放弃,怒视了陈景云师徒所在之处一眼,眼睛中竟然透出了十分人性化的怨毒之意,似乎明知必死无疑,也不愿意坐以待毙,更不愿意自己的尸身落入这几只爬虫手中。

眼瞅着第六道天雷就要降下,此时该被称为四首龙蜥的魔物瞬间榨干了魔核中的最后一丝灵力,之后脚下烟雾升腾,竟然一窜而起,庞大的身体径直向着那道水缸般粗细的雷霆迎去。

聂凤鸣和程石看着毅然迎向雷霆霹雳的庞大魔物,不觉双拳攥紧,虽然分属敌对,也不禁为这魔物喝了声彩!

灵聪兽则是用一只胖爪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做不忍直视状。

“没看出来呀!倒是个悍不畏死的,不过在本观主面前你是想死也难!”陈景云心思电转,之后轻啸一声,人已经晃在了半空,之后周身气血沸腾、泥丸宫处灵气喷涌,再配合着胸腹间狂转的太极气旋,那种莫可名状的感觉再次出现!

在那道贯通天地、足有水缸粗细的雷柱面前,陈景云的身形显得是那般渺小,可是一身如渊似狱的深沉气度竟似比那天劫更为恐怖。

四首龙蜥此时八只巨眼中皆满是疑惑,不明白这只虫子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强大、跃到自己头顶又想干什么?

恍恍惚惚、神而明之,此时在陈景云的识海之中,那道散发着毁天灭地之力的蜿蜒雷柱已经变得有迹可循,既然有迹可循自能以力破之!

“咔嚓!”一声震人心魄的巨响,陈景云一拳正中那道霹雳的顶端!瞬间电花四溅、声震百里!

聂凤鸣、程石还有灵聪兽身在罡罩之中不觉得怎样,可是隐在千丈之外荒丘上的两个魔修却是被震的五脏翻涌、口鼻流血,那男魔修脸色一阵惨白,终究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女修则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雷霆溃退,压在众人头上的雷云也跟着消散开来,凄凉的荒漠之中只余萧瑟的风声。

陈景云立在半空,感受着体内不停激荡游走的雷霆之力,眼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

向来挑嘴的上丹田竟然对这雷霆之力并不拒绝么?虽然不像吸纳天南之地的灵气时那般狼吞虎咽,但是也算尚能入口了。

见自己的上丹田如此,陈景云自然是心喜不已,刚刚那道雷霆之力虽然霸道非常,可是一旦入了上丹田,就立时变得温顺无比,任由泥丸宫内的灵气揉捏、同化。

“一入泥丸深似海呀!”陈观主心中不无感慨。

此时再看那头渡过了天劫的四首龙蜥,这魔物轰然落地之后仰天嘶吼,声音不知道比之前大了多少,之后气势一涨再涨,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蜂拥而至,尽皆涌入它的体内。

一番吸纳灵气之下,这魔物原本破损的麟甲立时长好、向外翻卷着的伤口处肉芽纠缠、片刻复原,之后腹中魔核一震,整个魔核十成十的化作了淡紫色,将身一抖,原本平滑的背脊处“蓬、蓬!”两下竟然钻出了一对庞大的肉翅!

好魔物啊!陈景云见这魔物进阶之后体型再涨,且样子更加的狰狞恐怖,此时再添一双肉翅,想来飞行的速度将会更快,当下大喜着降下身形,立在魔物身前仔细打量。

四首龙蜥此时可不敢再小瞧眼前的虫子了,这虫子一下打爆霹雳、劫云的场景让它心生畏惧,肉翅一张,好似一片黑云,再向下一扇,庞大的身形已经冲天而起,速度果真比渡劫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哼哼!走得了么?”陈观主冷哼一声,人已追了上去。



第二十六节 战魔修

高天之上不时传来魔物的声声悲吼,荒丘之中两名魔修将身掩在沙石之中心下忐忑。

聂凤鸣和程石把酒葫芦互碰一下,算是为那四首龙蜥默哀了,灵聪兽却因为酒喝的多了,已经趴在观主的躺椅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又过了半晌,天空中再无魔物的嘶吼声传来,聂凤鸣和程石对视了一眼,皆在心中道一声:“遇上我家师父,合该你这魔物倒霉了。”

陈景云此时负手立在四首龙蜥宽阔的后背上,身上道衣猎猎、鬓间长发飘扬、挂在腰间的那只品相极佳的葫芦来回的摇摆,再配上观主俊逸绝伦的面容、挺拔如松的身形,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位遨游天地间的逍遥神仙。

只是这副场景里再加上他脚下御驶的魔物时,就让人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心中难受了。

此时四首龙蜥的样子实在太过凄惨了些,哪里还有刚才渡过劫数时的凶焰滔天。

四个大脑袋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两只翅膀上还有几处破烂的大洞在呼呼的漏着风,身上的鳞片也多有脱落,看样子是受伤不轻。

回头用没被打肿的眼睛偷瞧了一眼立在自己背上的凶人,见这凶人似乎对此时的速度还算满意,这才继续卖力的飞向刚才自己渡劫的荒丘。

看样子此时这四首龙蜥已经是被打的实在怕了,已经屈服于人了。

不过片刻,四首龙蜥就载着陈景云回到了方才所在的荒丘,降落时还知道控制灵力,不使尘土卷起。

陈景云对四首龙蜥的这个举动很是满意,见它转过一颗狰狞的大头似在讨好,于是甩手一颗灵丹就飞进了它的口中。

这四首龙蜥乍得灵丹入口,不由一愣,随后一股暖洋洋的药力就在它腹中化了开来,身上的伤处立时开始复原。

枯困荒漠的四首龙蜥何时品尝过这等美味的奇物?四颗大头一扬就要仰天嘶吼、以示欢愉,不过大头扬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脖子耷拉下来,做出了一副听话乖巧状。

观主大人哈哈大笑着自龙蜥背上闪身而下,聂凤鸣和程石则是一脸古怪的盯着那肉山一样的狰狞魔物,见它此时好像牛家村中讨好主人的土狗一般,只差把尾巴摇动起来了,不由得在心底再次为它叹息一声。

“任你再是凶恶霸道、狠绝强悍,到了我家师父手中也要摇尾乞怜的,看来回去时再不用自己辛苦的飞遁了!”想到此处,二人不由得一脸喜色。

不错,现在踏罡飞天对于聂凤鸣和程石而言,再不是什么令人心生喜悦的好事情了,相反已经变成了一种辛苦事。

回到荒丘顶端,见胖东西此时正霸占着自己的躺椅呼呼大睡,竟然还在上面流了一滩涎液,陈景云立时大怒,一把拎起灵聪兽,想要狠狠的抽它几巴掌,好让它长长记性!

不过巴掌扬起,旋即又想到这胖东西乃是自家的灵兽,若是打得嗷嗷直叫,自己难免又会心疼,只得恨恨的把醉眼朦胧的肉墩子塞入了御兽袋中,打算先关上两天再说。

聂凤鸣看出了师父的纠结,心中直感好笑,连忙御使灵力清除了躺椅上灵聪兽留下的涎液,请师父落座。

“凤鸣,那处荒丘之上隐匿着两个魔族修士,你与石头一同过去将他们生擒回来。”陈景云舒服的靠在椅上,随后一指千丈外的荒丘,吩咐聂凤鸣道。

聂凤鸣和程石闻言,眼中立时精光大盛,各道一声:“遵命!”就一个纵上高空、一个沿着地表急掠。

不用说,这二人一个是去打草惊蛇、另一个则要来个当头一击!

那两个魔修一直在盯着陈景云他们这里,此时见那击退了雷劫的人族修士将手指向这里,立时大叫一声不好!两人在砂石之中一跃而起。

方才在陈景云降服四首龙蜥之时,那名魔族男修原本有机会带着转醒过来的女修逃遁的,不过一是因为惊惧过甚不敢轻动、二则是两人一旦动了逃离的念头,眉心处就会有警兆传来,似乎二人只要离了这处荒丘,立时就会大祸临头。

这一男一女两个魔修,乃是魔族之中人数最少的三目魔族修士,这一族的修士但凡修行有成,眉心处就会生出一只魔眼,魔眼之内孕着的灵光不但能够伤人,还能识人辨物、预示吉凶,最是神异。

三眼魔族的修士之所以能在危机四伏的绝域荒漠中猎取魔晶,最大依仗就在于能够趋吉避凶。

此时多说无益,见两个人族少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掩杀了过来,两个魔族修士即便再是恐惧远处的那位,却也只能咬牙迎战,心中也都有了必死的觉悟。

聂凤鸣沿着地面闪身而来,人还未至,就见两个魔修已经高高跃起,于是足一踏地,人也跟着破空而起。

但见那两个魔族修士,方一跃出地面,背后就有羽翼状的光影闪动,相互对视一眼,不理下方攻来的聂凤鸣,光翼猛扇之下,作了两道光影,齐齐的迎向了半空中攻下来的程石,想来是要个个击破。

程石此时身在半空,见两个魔修不理下边的师兄,反而联手杀向自己,心中大喜,已经击下的一拳再添了两分力道,拳势将两个魔修一齐笼住。

随后就见三道身影瞬间撞在了一起,一声轰然大响之后,两个魔修被震的向下翻转,程石也被震的向上抛飞。

这一击双方竟然是势均力敌。

“嗯,不错,小石头虽然只是四转初期的修为,但是对上这两个该有结丹中期实力的魔修倒也未落下风。

这魔修的肉身观之虽然不及妖族体魄强健,但是到底还是比人族修者强上不少的。

不过自己这一脉的武道之体霸道非常,倒是能在炼体一道上碾压妖、魔两族。”陈景云一边品着灵酒,一边在心里嘀咕。

此时再看场中,那两个魔修被程石一拳击落,两人在吃惊这人族少年肉身强横的同时,急忙舞动背后的光翼,将身定在空中。

“下面的交给为兄,小妹你去对付上面的那个小子!”魔族男修急急的说了一句,之后手在腰间一抹,一把青黑色长鞭就被他持在手中,猛然一挥,长鞭就化作漫天的青黑色鞭影向着聂凤鸣卷去。

女魔修听了兄长的话,也不迟疑,道一声:“兄长小心!”之后就自腰间取出了一把暗银色长弓,对着程石撘箭就射!

聂凤鸣和程石听不懂两个魔修的对话,不过看这二位的架势,想来是要分头对敌了,于是皆在心里道一句:“来得好!比武斗法我闲云观怕过谁来?”之后各自提拳就打。



第二十七节 战魔修(二)

陈景云微眯着眼睛看着千丈外的战斗。

两个弟子自幼练就的通背崩拳已经得了其中三味,再有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持久的供给灵力,因此在对战两个魔修时丝毫不落下风。

而两个魔修此时则已经汗津津的使出了浑身解数。

聂凤鸣与程石不惧对方的一应兵刃法器,战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打到酣畅时竟然眉开眼笑,颇有些陈景云逢战则喜的风范。

但是后来两个魔修催动了各自眉心处的魔眼,魔眼中突然射出的暗紫色幽光竟然能够伤到二人的武道之体,聂凤鸣和程石这才不得不小心应对。

方才那两道幽光来的太过突然,聂凤鸣和程石未修神识,自然不能提前察觉,因此只得以拳掌击之,两人拳掌上的焦黑灼痕正是拜那幽光所赐。

“毕竟是经过了万年积累的,有一些搏命的手段才是正理,自己到底不能小视了三族的修士。”陈景云见自己的弟子只是被轻微的灼伤,倒也没有动怒,心中却在暗自思量。

四首龙蜥此时耷拉着脑袋盘卧在陈景云的身侧,样子倒像一只趴在主人身边的土狗,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团,这魔物眼中竟然明显的露出了不屑之意。

它是实在想不明白,这凶人为何能允许那四只小虫子在他面前争来斗去,若是有别魔物敢在自己的领地撒野,四首龙蜥早就将之撕碎了。

再看场中,师兄弟二人与魔修的战斗已至尾声,那魔族男修的长鞭法宝已经在激斗中被聂凤鸣给扯成了几段,正御驶着一个骷髅形状的法器不断的与聂凤鸣的拳脚相撞。

只是在聂凤鸣连续不断的崩拳打击之下,那骷髅状的法器上已经有了几处裂痕。

而那女修此时披头散发、眉心渗血的样子就更加的凄惨了,程石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打折了人家的暗银色长弓不说,在躲避着女修眉间射出的幽光之时,得着空子就会没头没脑的轰上几拳。

这不,见人家眉心处射出的幽光已然变得暗淡,竟然大笑着硬是挨了一下,之后一拳轰在了女修的小腹之上,直把那女修打的身体一弓、喷血后退。

魔族男修此时也是嘴角噙血,见自己的妹子倒飞了过来,当即眉心一动竭力再发一道幽光,逼退了眼前的聂凤鸣,闪身将女修抱在了怀中。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泛起了苦涩之意,知道自己兄妹这般的拼命也只不过是在给人家练手罢了。

“先不说自己兄妹根本就不是这两个人族少年的对手,即便是敌得过人家又能如何?

恐怕到时候打了小的惹出来老的,那就更加没有活路了!”

两个魔修心中都做如此想,于是身上魔威一颓,又见到聂风鸣和程石已经停手,当下也认命似的立在半空不再动手。

“小妹,今日之事都怪为兄不好,若不是我执意要来看这魔物渡劫、想着捡些便宜,那就不会遇上这几个人族修士了。”那魔族男修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道。

“兄长不必自责,咱们兄妹二人自打进了这荒漠的腹地,性命还哪里是自己的?只可惜这些日子猎取的魔晶已经无法带出去了,你我一死,三眼一族恐怕真要彻底的没落了。”

女修安慰了兄长几句,似乎对于死亡看得极为淡漠,紫色的眸子里全都是因为不能将魔晶带回族中的遗憾。

魔族男修闻言也是一脸的惨然。

聂凤鸣和程石负手立在两个魔修身前,见他们没了战意,只顾着抱在一起乌拉乌拉的说话,且形容悲切,倒也不屑再上前动手。

等了一会,见他们还在说个没完,聂凤鸣不禁有些恼怒,又怕师父不耐久等,于是冷哼一声,对着两个魔修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之后带着程石返回了师父那里,也不怕这两个魔修不来。

那兄妹二人看懂了聂凤鸣的手势,只得收了背后的光翼,认命的跟在聂凤鸣和程石身后,来在了陈景云的身前。

陈景云拿眼打量了两个魔修一眼,示意二人可以放轻松些,指了指旁边的圆凳,让他们坐下说话。

魔修兄妹不明所以,见这人族大能面色和善,似乎并不怎样敌视自己,心下稍安,两股颤颤的依令坐下。

“一会儿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之后自然放你们一条生路。”

方一落座,魔族男修的识海中就响起了一道慵懒的声音,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他却能够清楚地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当下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在识海中回了一句:“前辈但有所问,小修必定知无不言!”

陈景云见这魔修识趣,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神念传音道:“我观你二人识海宽阔、神魂强大,是因为你们眉心的竖眼之故,还是所有魔族尽皆如此?”

魔族男修闻言连忙在识海中回道:“回前辈的话,魔族中人但凡拥有修行潜质者皆是神魂强大之辈,我与舍妹这一族因为天生体质奇特,所以神魂之力更胜同阶魔修。”

“原来如此,那你再说一说如今西荒魔族的大体情况,以及魔族高手的修为境界”

“回前辈,现今魔族之中可谓百族林立,魔神境大能大都避世不出”

聂凤鸣和程石见师父正在和那魔修以神识沟通,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于是各自在储物袋中拿出酒葫芦,大大的灌了几口,之后太极气旋急转,掌间因为抵御魔修攻击而留下的焦黑伤痕瞬间结痂,片刻光滑如旧,再无痕迹。

那魔族女修见此情形不禁大为惊异,她这竖眼中所射的灵光可不是寻常货色,这些年死在她灵光攻击之下的魔修可谓不计其数,凡是受了她灵光攻击之人无不是融血消骨、受尽痛苦。

却不想这两个人族少年不但肉身强横如斯,所饮的灵酒竟然也有这等神效,当下喉咙不自觉的滚动,暗中吞咽了一口口水。

程石方才战的畅快,此时又喝的高兴,见那魔族女修盯着自己的灵酒直咽口水,暗道:“这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又见她被自己打的实在太过凄惨,于是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把手在腰间一拍,翻出一只大大的酒盏,把酒倒满后就递了过去,示意让那女修也来品尝品尝。

聂凤鸣见了程石的举动,不由冷哼一声,心说:“你程老三倒是大方的紧呐!”

不过却也并未阻拦,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自家人留有颜面的。

那女修见到程石的这番举动,脸上腾的一红,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酒盏,品了一口,立时发现了此物的不凡,之后将酒一饮而尽,借着奔腾在体内的这股灵力开始疗伤。



第二十八节 凡事都怕一个比字

四首龙蜥展翼而起,特意鼓荡起满地的沙尘,直叫这对魔族兄妹睁不开眼。

良久,尘沙散尽,荒丘之上的兄妹二人兀自盯着自己手中的大瓶灵丹发呆。

“兄长,族老们不是一直都说魔、人、妖三族向来都是死敌的吗?那位人族大能因何会放过咱们且还赐下灵丹呢?”女修此时伤势尽复,感受着眉心处魔眼中那一股尚未被完全炼化的灵力,心中仍自不可置信。

“小妹慎言!无论是何族修士,但凡能够修到那种境界的必然是言出法随,况且大能的所思所想又岂是我等能够随意揣度的?

咱们魔族现在虽然没有外患,可是千年来一直是内忧不断,还有谁有心思在乎那些远古的仇怨?”魔族男修此时脸色越发苍白,闻言连忙打断妹妹的话。

方才那位人族大能虽只一丝神念探入了他的识海,可是那股令人神魂颤栗的压迫之感,让他现在思之仍旧胆寒。

“得亏自己方才回话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丝毫的小心思,否则别说是得赐灵丹了,就是小命恐怕也早就没了!”想到此处又是一阵后怕。

不说存了性命又得了好处的两个魔修,此时陈景云师徒三人立在龙蜥宽阔的背脊之上径自东归。

这龙蜥飞行的迅疾且又平稳,四张大嘴不时嘶吼几声,惊退拦在前路上的各种飞天魔物。

聂凤鸣和程石陪着自家师父站立良久,他们两个初时还对脚下不断后掠的沧桑沙海有些兴致,心中都有一丝广阔天地任意遨游的畅快之感,不过到了后来就都厌倦了那千篇一律的景色。

见自家师父犹在凝神思索,二人不敢打扰,于是就在龙蜥背上开始捣鼓了起来。

不一会儿,龙蜥的脊背上就被摆满了各种物什,桌椅板凳、瓜果灵酒、肉食珍馐应有尽有。

二人整治完毕,见师父犹未回神,程石就要开始大快朵颐,被聂凤鸣给瞪了一眼之后,只得讪讪的等在一边,心中却在嘀咕:“师父才不在乎这些个世俗礼仪呢,就你聂老二规矩多!”

不过恢复了古板性子的二师兄可不是他程老三敢轻易招惹的。

陈景云暗自思量了许久,东南西北四方邻居之中,除了南方无尽海的水族不曾见识,其余三族的修士此时都已经亲眼见过了。

再结合修仙界的典籍所载的内容,一方庞大的世界已经在他心中逐渐成型,而天南看似广阔的疆域,若是与其它三族所占的地域一比,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况且天南之地资源匮乏、灵气稀薄也是不争的实施,倒是人口丝毫不比别人家的少。

“唉!还真是任重道远呐!”心底喟叹一声,收回了心神。

聂凤鸣和程石见师父回过神来,于是连忙请师父落座。

陈景云见两个弟子准备的周全,于是收拾心情,落座之后一边品着灵酒,一边跟两个弟子讲述些魔族之事,谈笑中时间流逝的甚快,半日之后已经来到了荒漠的边界。

眼见着就要飞出绝域荒漠,座下的四首龙蜥却好似对荒漠之外的天地灵气甚为抗拒,盘旋嘶吼着就是不肯向前。

陈景云见此情形,心道:“怪不得天南一隅从来不曾听说有什么成了气候的魔物、妖兽出来祸害苍生,原来天南的天地灵气竟然能让拥有元婴期修者实力的魔物都心生畏惧。”

想到此处,又不禁对天南之地的灵气有了别样的猜测。

既然四首龙蜥畏惧不前,陈景云只得在它的魔核之内留下一道神识印记,命它继续在荒漠之中修行,并随时等待自己的召唤。

之后又大方的赏了它一把灵药,这才带着两个弟子继续赶路。

听着身后荒漠中传来的那一阵似是不舍、又似欢喜的嘶吼声,陈景云心下忽地有了一丝感慨。

“魔物虽然生的凶恶霸道,但是胜在心思简单,一旦被人降服那就轻易不会背叛,不像人心那般难测”

伏牛山后山草亭内,季灵季宗师慵懒的倚在栏杆上,对着潭水兀自在那里嘟嘟囔囔:

“师父还说自己不偏心呢!出门竟然只带上了二师兄和三师兄,待他们回来后看我不哭个稀里哗啦,让师父和师兄怎么也哄不好

暮姐姐真是个笨蛋,既然都已经怒气冲冲的杀上了伏牛山了,怎也要先打上一架之后再听彭三叔解释啊!这山上山下的谁不知道彭三叔最能哄人?

果然吧?没几句就被自家三叔给哄得找不到北了,竟然喜滋滋的陪着他巡游江湖去了,哼!害的我好戏都没看成!

大师姐整日就知道闭关,四师兄近来也是,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

山上能跟自己说上话的就只剩下何弃我那小子了,咦?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又拿着观里的吃食跑到山下竹林去救济他的那帮朋友了吧?”

想到此处,当下几个闪身回到观中,果然遍寻不见何弃我的影子,再到厨房一看,早上自己拿出来的两条被三叔熏好的妖兽腿此时就只剩一条了。

“好你个何弃我,竟然偷走了观里三五天的肉菜!”

季宗师见状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当下恼怒的向着山下方向传音道:“何弃我!速速回山,你要是再敢偷拿厨房的肉食,那就改名叫‘何不活’吧!问问苍天为什么不叫你好好活着——!”

山下各自忙碌的庄户们听见季灵的这声清灵灵的传音,无不会心的一笑,皆道:“何弃我这个油滑小子今天怕是又要倒霉了!”

学堂里温书的童子听了“山上山下总瓢把子”的话,不禁为那位聪明、和善的何家哥哥报以大把的同情。

几个村中的半大妮子更是恨恨的瞄了一眼山上的道观,发誓定要好好习武!争取早日把何家小郎君从季魔女身边解救出来

竹林之内,众人皆听到了这声传音,十个正在大口吃肉的少年立时造了个大红脸。

不待众人说话,何弃我当先苦笑着抱拳告辞,并嘱咐他们尽早跟姬桓的两个侍卫学会捕猎之术,他自己恐怕要过几日得空再来看望众人了。

之后就急匆匆的施展最强身法,踏着枯竹纵跃而走了。

竹林之中,七皇子姬桓看着羞赧无地的十个少年直感好笑,自从半个月前与十个少年成为了友邻,他的日子过的忽然就不再那般苦闷了,有了十个苦哈哈作比较,姬桓只觉得天都蓝了不少。

扫视了一眼竹林中那几个猪窝一样的草棚,再看一眼自己那座好似画中才有的草庐,姬桓心中又是一阵畅快。

吩咐矮个子侍卫将刚才捕到的两尾肥鱼留给众人,在十人的称谢声中,径自回了草庐。

他的那几位小友此时应该已经来到草庐之中等着听书了,想来几大碗的好肉是不会忘记带的,啧啧!



第二十九节 似是故人来

高天之上,陈景云不时给聂凤鸣和程石分解几句心念修习的法门,两个弟子用心体悟,但有所得便会喜不自胜。

陈景云对两个弟子的求知之心很是满意,因为限于资质,两人没有聂婉娘那样举一反三的智慧,但是单在肯用苦功这一条上,却是另外几个弟子不能比拟的,见二人听得用心,他也讲解的更加细致。

天南二十四州、三百零六个郡县,人口万万。

在漫步云端、解说功法的同时,陈景云的神念也不时扫过脚下的芸芸众生。

士农工商百态繁杂,有大人居于庙堂高官得坐、有农夫在泥土里刨食衣不裹体、有豪商一掷千金夜夜笙歌、有乞人奔走哭嚎卖儿卖女

一幕幕众生相看得陈景云心中百味杂陈,心中对于七皇子姬桓这剂“缓药”有了一丝犹豫,思量着下重手用“猛药”是否会见效快些。

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忍住,硬生生收回了降下雷霆霹雳的心思,天南国这具病体还是需要固本培元、标本兼治的,人心崛起、百家齐鸣才是天南能够立足于此方世界的根本。

聂凤鸣和程石不知师父心中所想,各自收放心念,玩儿的不亦乐乎,师徒三人不觉间已行至北地。

“凤鸣,将弥陀寺的方位指给为师。”

见已经到了北地,陈景云就动了前往弥陀寺拜会杂毛老道的那位挚友的心思。

聂凤鸣闻言连忙就要在前面引路,却被陈景云摆手拒绝,命他与程石自行返回伏牛山。

大清凉山弥陀寺经过了一年的扩建,殿宇禅房新修了不知多少、寺中僧人也增加了数倍不止,野心勃勃的玄慧方丈不把弥陀寺建成天南国第一大寺那是绝不甘心的。

清凉山脚下原本名为翠微的小镇,已经在孟黄粱这位北地大总管的力挺下,升级成了翠微县,镇中那位只知吃斋念佛的里正一觉醒来竟然升为了县令,这让他如何不更加的笃信佛法?

小城之中人流如织,其中又要以武人居多。

陈景云漫步在人群之中,感受着周围百姓清心、淡薄的心境,听着各家不时传出的木鱼敲击声,心知此处百姓大多是受了佛法的熏陶。

又见街道上背挎着兵刃的武人个个行色匆匆不敢多做停留,想来是慑于监察院的威名了。

神念扫过挂着监察院匾额的那处院落,见里面身着劲装的监察使们各自忙碌,一个身形挺拔如枪、气度不凡的青年正在跟几个下属交代着什么,片刻几人匆匆离去、几只信鸽也跟着飞了出去。

陈景云见此不由满意的点头,心道:“自家小五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人想必就是枪王府的叶南筱了。”

沿着宽阔的石阶举步上山,在几个清扫枯叶的小沙弥身边缓步走过,几个小沙弥似乎觉查到了有人经过,抬眼看时,也确实恍惚看见了一个一脸笑意的俊美道人,待到揉眼细看时,却哪里还有人影?

苦月大师此时正在后山一处幽静的禅院中独自下棋,院中檀香渺渺、院外松涛阵阵,老僧手中落完白棋又拾起一颗黑子,下到自觉精妙处再品一口香茶,啧啧!倒是独享了一份安然自在。

“老和尚好清闲呐!”一道清朗的声音忽地传到了犹在为盘中黑子苦思良策的苦月大师耳中。

苦月大师闻声耸然一惊,暗道:“除了闲云观的那几位,世上竟还有人能够来到自己几丈之内而不被自己察觉?”于是忙抬头细看来人。

只见此时月亮门外踱步进来一个青衣道人,这道人单看身材长相当可称得上是远胜天人之姿,而一身出尘的气度让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是一位隐世的高人。

苦月正要起身唱喏、相迎高人,却不意这位风仪绝世、仙骨翩然的道人竟然是个自来熟的,不待主人招呼就笑嘻嘻的往里走,边左瞧右看边还在嘴里叨咕:“你这老和尚的棋艺可真是不咋地!不若让我来执白子,看看几招能斩你的大龙。”

苦月大师一见来人的这副样子当即愣在原地,若非眼前这道人生得要比老友俊美了百千倍不止,他还真的以为迎面走来的是那只“老猴子”呢。

来人的神态语气、行走间的那股子轻灵又狈懒的劲头,与自己故去的老友根本就是如出一辙啊!

“哼哼!你这小子终于肯来看望老僧了吗?我还以为老猴子教出来的好徒弟眼高于顶,对我这个长辈不屑一顾呢!”苦月既然猜到了来人是谁,当即心中恼火,冷哼一声坐了下来,不理来人。

来人自然就是咱们的陈大观主,他方才悠然上山,用了个隔绝天地的法门,周身气机收敛到极致之后,整个人好似在这方天地中抽离了出来,是以沿途的众僧恍惚间都看见了他,又都转眼就把他给忘了。

此时见老和尚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陈景云哑然一笑,心说:“这老僧果然是自家师父的挚友。”

也不管苦月大师摆出的冷脸子,自顾自的坐在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就咕噜噜的喝了一大口,他这动作却把老僧给看的笑了,也不再故作生气,指着陈景云笑骂道:“果然跟你师父一个德行,真是穷惯了!没见那里放着杯子吗?”

陈景云吧唧一下嘴,觉得这茶太过寡淡了些,心念一动,一袋得自苍山福地的灵茶就出现在手中,得意的对着苦月大师比划一下道:“老和尚,神仙地的灵茶要不要尝尝?”

苦月还在惊讶陈景云无中生有的本事,一听眼前的这袋竟然是神仙地的灵茶,当即探手夺过袋子,放在鼻尖处大力的闻了几下一脸的陶醉,之后把袋子往自己的僧袍内一塞,还小心的拍了几拍,好似生怕那茶自己飞走一般。

陈景云见老僧夺茶时的身手竟然敏捷异常、贪墨起来也是理直气壮时,心中很是高兴,暗道:“不愧是跟杂毛老道在一起混了十几年的老贼!”

当下脸上故作怒容,一拍腰间的酒葫芦,对着苦月大师冷哼道:“好个和尚,原来竟然是一个公然贪墨他人之物的老贼!算了、算了,我这里正好还有一葫芦的毒酒,先把你毒死,之后我再把你一生攒下的财物全都取走。”

之后就自腰间摄出两个杯子,倒满酒后挥手给了苦月大师一杯。

苦月大师见陈景云说的有趣,心中又是一阵开怀,见到酒杯飞来,一把擒在手中,见那杯中之物幽蓝深邃,闻一下似能醉人魂魄,哪还不知道这也是仙家之物?

当即指着陈景云哈哈大笑道:“你这小牛鼻子,当真比你师父还要小气!罢了、罢了,自打当年被你师父逼着破了酒戒,这二十年来我也不知道又破戒多少回了,今日你的这杯毒酒就权当是老僧我的报应啦!”

言罢把头一仰,来了个一饮而尽。



第三十节 欲为伯乐

陈景云对眼前这位师父生前的挚友很有好感,几个弟子对老僧的评价也都颇高,此时见这老僧一口饮尽杯中酒,之后身体就像是四处漏气的皮囊般,从周身各大窍穴“嗖嗖”的往外冒着灵气,就知道这老僧真如大弟子所言,并没有习练闲云观的秘法。

“苦月师叔,您这又是何苦呢?”陈景云叹息一声,曲指一道灵气弹入苦月大师的体内,引领着他体内翻涌的灵气行了一个周天,最后归于老僧的下丹田。

片刻之后,苦月大师长舒了一口酒气,经年累月的禅定功夫让他即便在酒力上涌时也能保持禅心不动,只是在听得那一句“苦月师叔”时,眼睛却酸涩的厉害。

此时酒力化尽,苦月大师只觉得筋骨轻健、周身爽利,心下不由得再生感慨,又见这位天下武人共尊的闲云观主人此时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苦月大师欣慰之余洒然而笑。

知道陈景云心中所想,于是安慰道:“你这小牛鼻子不必担忧老僧,修得你观中秘法又能如何?即便能够多活个百八十年,那也不过是多受一些孤寂之苦罢了。

我现在迟迟不肯坐化,也不过是为了每日给你师父和几位老友多念几遍经文,免得到了那边被他们埋怨。”

言罢顽皮的一笑,摇了摇面前的酒杯,示意再给他满上一杯。

苦月大师的情况聂婉娘早就禀告了陈景云,这老僧自打在闲云观中见了老友灵猿子的画像,就似乎再没有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惧,若非心中还有几样牵挂,恐怕早已坐化超脱了。

陈景云见苦月说的洒脱、举止却好似顽童,不禁想起了已经故去的师父和柴老村正,两个老头子在快要离世之前也总是会像老小孩儿一样向自己讨要好处。

见苦月大师已经一脸期待的将酒杯递到自己面前,陈景云心中好笑,对付这样的老头子他是最有办法的,不能什么都顺着来。

于是脸上故意作出不情不愿的表情,无奈的在储物袋中摄出一只装满酒的葫芦扔给了苦月大师,嘴里还嘟囔着说老和尚真是贪得无厌。

苦月大师见到陈景云那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后果然更加的开心,大喜着接过酒葫芦,拔出塞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装着满满一葫芦幽蓝色的酒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也学着陈景云的样子将葫芦系在腰间,眼中皆是童真。

高兴了一阵,苦月大师忽地想起自己方才被眼前的小牛鼻子说成了臭棋匠,这还了得?若不能把这送上门来的对手杀得大败而还,那自己岂不白白钻研了这么多天的棋艺?

于是二话不说就拉着陈景云入局。

这一盘残棋下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明明讲好了落子无悔,可是老和尚仗着自己是长辈竟然开始耍起了赖,悔棋不说,竟然还偷偷换子,这却把陈观主气得不轻。

乡民们人都知道赌场无父子的道理,棋局上难道就能允你耍无赖了?

于是一位佛门高士、一位武道仙圣就如泼皮一般,这一个撸胳膊网袖子的大声叫骂、那一个拍桌子摔杯的不甘示弱!

二人互不相让,直把一处禅意盎然的小院搅的犹如茶楼酒肆,把前来向自家师叔请安的玄慧大师吓得愣是没敢进门。

弈局过后,赢了半子的苦月大师眉开眼笑,直夸陈景云是个能与他势均力敌的好对手,想要拉着观主再谈一局,陈观主自然是抵死不从。

这又把苦月大师气得够呛,直骂陈景云这个小牛鼻子不知道尊老

下过棋后,陈景云又与苦月老和尚聊了许久,其间将他自己在苍山福地的所见所感,和经他推测出的师父灵猿子一行人当年的遭遇,向苦月大师一一分说。

苦月大师听完了陈景云的讲述直气得是僧袍鼓胀、怒目圆睁!

“砰!”的一掌拍在了青石桌案上,好好的一张石桌立时四分五裂!

陈景云见状连连称好,直言:“苦月师叔果然功力深厚,若是再修了闲云观的秘法,当可不弱于那些劳什子的修仙者,晚辈这里正好还有一个浅薄的算计,不若师叔帮着参详参详”云云。

苦月大师听着眼前这晚辈的不断陈说,原本犹如止水的禅心中不可抑制的就涌起了滔天巨浪,明知是这小牛鼻子在故意激起他心中的不平气,可是知道又如何?

老友这弟子的心中既然已经有了那个庞大算计,他身为长辈又怎么可能再置身红尘之外?

这老僧生来就是个操心的命,为老友牵肠挂肚了二十几年,如今方得自在,怕是又要为老友的徒子徒孙和这天南百姓再挣上几十年的的命了……

目送着踏步云天、向自己挥手告辞的老友弟子,再看着自己手中的两卷秘法,苦月大师胸中滚烫的厉害,这感觉已经二十多年未曾出现过了。

招来一直守在院外不敢入内的玄慧,命他把闲云观送来的那两卷秘法誊抄一份给他送来,自今日起他就要闭关参悟这四卷秘法,定要结合自家原有的佛门神功,创出一套弥陀寺的震寺绝学来!

玄慧一听自家师叔的话,立时喜得是伏地大哭,他自从隐约猜到了师叔的心思之后,便每日里食不甘味,晨昏问安已成惯例,怕的就是这位弥陀寺的擎天之柱无声无息的就坐化了。

一旦师叔故去那后果可真是想都不敢去想。

云海之中,陈景云喟叹一声收回神念。

闲云观二十年来孤悬北地,对江湖中事向来不闻不问,因此在天南武人之中可用、可信的人实在太少,话又说回来,偌大的江湖之中能入他眼的又有几人?

他今日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说到底还是存着私心,虽说激发了苦月大师的生机,却也坏了人家的清净禅心,给这位慈祥的长者心中凭添了太多的羁绊。

“除了自己和几个弟子之外,天南一隅根本就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高手。

单靠武人们自行摸索着参悟修行之法,那可真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出几个高手了。

看来自己就是想不充当一回伯乐都不行的。”如此想着,不觉已经回到了伏牛山。



第三十一节 在家需断糊涂案

神念扫过山上山下,还是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儿让陈观主觉着舒坦。

后山之上聂婉娘依旧闭关不出,想来是已经到了冲击五转的紧要关头,陈景云对于大弟子冲击五转是丝毫不担心的。

聂婉娘此时于中丹田的修行已有小成,再加上她平日里的积累,想来在冲击七转之前都不会有什么波折的。

而观中忘忧亭内,季灵正努力的往下吧嗒眼泪,想让正在训诫自己的二师兄看到自己悔悟的诚心。

袁华则正与程石在一旁笑嘻嘻的说着什么,单看程石一脸受用的模样,想来是被拍马屁拍的舒服了。

陈观主见此不由在心里笑骂:“这圆滑小子指不定又在算计自己老实的三师兄什么呢!”

又见那个叫做何弃我的少年正鬼鬼祟祟往厨房里偷瞄,陈观主又自暗骂一句:“好你个盗墓的小贼,还真是个惯偷!”

山下一众庄户们此时都在农闲,因此家中大都门户紧闭,想来是各自关起门来勤修苦练呢。

也是,这习武一途一旦入得门来,可真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了,就连陈景云自己也是如此,修为但有寸进,心中涌起的那份满足、欣喜之感远胜别的任何欢愉。

此时整个村子都不见什么人,唯独程石他娘掌管的饭堂中,几个妇人在低声的说笑着,再有就是学堂之中有朗朗的童音不时传出。

“咦?姬桓这小子倒是好手段呐!”

神念之中,学堂中代课的先生已经不是前年考中了秀才的李三小了。

讲台之上,七皇子姬桓正捧着一本新抄录的书册,带着童子们逐句的诵读、分说,所讲的内容也不是学堂平日里的启蒙读物,内中竟然掺杂了一些齐家治国的煌煌之言,想来该是他们皇家的启蒙文章。

陈景云听了片刻,不由满意的点头,别的先不说,姬桓能够自降身份的整日与一众顽童厮混在一起,并且将他的皇家学问教授给了村中子弟,其中并不藏私。

单凭这一条,陈景云就觉得不用等到半年,闲云观就可以开辟外门、招收弟子了。

整个山上山下都算下来,庄户们最敬重的是谁呀?自然是彭仇这位教书先生啊!就连陈景云自己都要靠后的。

“想来过不了几日,就会有村民为这个混入了先生队伍的姬桓说好话了。”陈观主心中笃定。

神念扫过竹林,内中的情形却看得陈景云一阵摇头。

一个头顶光溜溜的小和尚正笑呵呵的摆弄着竹林空地上的一口大锅,白皙的小脸上多了几抹黑灰,样子甚为滑稽。

另外九个衣着不再光鲜的少年则等在一边,有几人眼中已经有了颓然之意。

当日彭仇说让他们在竹林内结庐等候,因此除了每日会有几人轮流外出寻找吃食以外,其余人全都不敢轻易跨出竹林半步,生怕惹得彭大先生不喜。

十个少年中除了无果小和尚和田帧以外,全都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在过了初时的新奇之后,就不得不开始为了填饱肚子而发愁了,而少年们最盼的就是山上的何师兄快快到来。

因为何弃我每次来探望他们时都会带来不少的吃食,而那些食物无不是可以增加功力、提升修为的好东西!

少年们已经在心底想往了无数回何师兄在山上的生活了。

可惜自从上次何师兄被山上的季灵宗师召回去后,已经好几日不曾露面了。

“田师姐,彭先生只说让咱们等着那位观主出关,可是咱们这一等就已经是半个多月了!

而彭先生自从那日之后也不再露面,莫非已经把咱们给忘了?

还有啊,若是那位观主半年不出,咱们就要在这里耗上半年不成?”

“是啊田师姐,这眼看着就要落雪了,咱们可是连御寒的棉衣都没有呢……”

两个样子略显狼狈少女此时正在不停的对着性子温和的田帧诉说着心中的不满。

田帧闻言无奈的摇头,示意二人不可再说,左右扫了一眼,见没有外人,这才轻叹一声道:

“两位师妹,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幸亏此处都是同来的师兄们,若是被外人听见了你们的埋怨,那大家这些日子的苦可能就白受了。

况且宗师行事又岂是咱们可以揣度的?说不定此时就有山上的高人在远处盯着咱们呢,为的就是考察大伙的心性。”

田帧身边的两个少女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左右查看,后见田帧嘴角噙着笑意,这才知道田师姐是在故意捉弄人,之后三个少女便嬉笑追打着闹了起来。

无果小和尚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在一旁不停的打趣三女,其余少年见无果一脸的黑灰尚不自知,还在那里不断的打趣着别人,立时就是一阵哄笑。

一时间,众人倒是暂时忘了自己仍然身处困境。

“少年不识愁滋味啊!不过这小和尚和那少女倒是有些意思。”陈景云嘀咕了几句,闪身进了忘忧亭。

“师父!二师兄又欺负我!”季灵一见师父回来了,心中的委屈立时就爆发了出来,抱着陈景云的胳膊就开始大声嚎哭!

陈观主一瞧自家季小五的这副样子,不禁莞尔,心道:“哪来这么大的委屈呀?师父我刚才又不是没听见,不就是你二师兄嘱咐你要好好修行不许再偷懒吗?最重的话也不过是说你比山下养的猪还懒嘛!这也没说错呀!”

心中虽然觉得二弟子说的实在不错,嘴上可不能这么说,陈观主是最会断糊涂案的,一边摸着季灵的小脑瓜轻声安慰,一边训斥了聂凤鸣几句,不过一只手却在季灵身后对着二弟子翘起了大拇指,意在鼓励他今后再接再厉。

聂凤鸣苦笑摇头,闲云观大师姐闭关不出,他这二师兄自然要接过管束同门的担子,此时也才知道了家姐这些年的不易。

见师父此时又在糊涂官断糊涂案,聂凤鸣只得无奈的承认错误,说自己实在不应该说小师妹比猪还懒之类的话,自家师妹么,怎也要比猪勤快最少好几倍!云云。

一番话直把在一旁看好戏的袁华笑的腰都直不起来,程石则在一旁一脸的深以为然,在他心中,自家师妹本来就比猪要勤快的多嘛!

季灵一直偷眼瞧着二师兄,见他当着师父的面还敢拿话调侃自己,于是哭的越发来劲,眼泪鼻涕的抹了陈观主满袖子都是。



第三十二节 赏雪宴团圆

初雪方歇,梨花枝头。亭前煮酒,闲云观中尽风流。

山上今日难得的热闹,彭仇带着暮如雪巡游江湖前日方归,聂婉娘功成五转昨日出关,柴二蛋一家三口又跑到山上来混吃混喝了。

新进仆役头领何弃我指挥着观内杂役各自忙碌,不一会就在雪地上摆开了桌椅,彭仇又亲自下厨整治了满满一桌子的精美菜肴。

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暮如雪红着个脸,在袁华、季灵他们的调侃声中给彭仇打着下手,不过一看就是在故作忙碌。

外人初见陈景云时,没有不惊异他的容貌、摄于他的气度的,暮如雪又何能例外?

彭仇见暮如雪不时一脸忐忑的偷看一眼负手立在亭前的观主大人,不由莞尔一笑。

抓起暮如雪的葱嫩玉手,示意她不必紧张,又低声在她耳边轻笑道:“观主对于自家人向来随和的紧,你现在既然已经是自家人了,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暮如雪闻言立时臊了个大红脸,在彭仇的胳臂上狠狠拧了一下,恨声道:“谁是你的自家人!”之后就跑进厨房躲着了。

彭仇见状哈哈一笑,也不去追,又自顾自的忙活了起来。

柴斐和灵聪兽此时正在雪地上撒欢打滚,两个肉墩子难得聚在一起,因此玩儿的痛快非常。

向来吝啬的灵聪兽对柴斐倒是特别的大方,竟然在脖子下面的储物袋里翻检出一颗魔晶,之后叼着送给柴斐。

柴斐见灵聪兽要送给自己的石头蓝莹莹的放着毫光,其中竟然流转着氤氲的雾气,怎还不知道这是好东西?接在手中,擦干上面的口水,摆弄一阵甚是喜欢。

小胖墩是个懂得礼尚往来的,胖手一拍腰间的小袋子,里面立时跳出一大袋风干好的妖兽肉干,抓了一把就塞到灵聪兽的口中。

灵聪兽嚼了几下,觉得味道不错,就往柴斐身边一蹲,等着柴斐再喂给他。

于是两个圆滚滚的肉团子就蹲坐在了雪地当中,你一口我一口的大吃起来,那副哥儿俩好的样子让陈观主怎么看怎么觉着喜庆。

柴二蛋羡慕的看了一眼自己胖儿子挂在腰间的小袋子,又见云哥儿此时似乎心情大好,于是执执拗拗的挪到陈景云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景云一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就来气,笑骂道:“有屁就放!在我面前扮什么矜持?”

“云哥儿呀,那个小袋子挺好的哈!你这里有用的旧了不想要的吗?若是有的话我倒是不嫌弃的”柴二蛋搓着手、弓着腰,可怜兮兮、唠唠叨叨。

陈景云一下子被柴二蛋给气乐了,这憨货从小到大就这一招,每次想要自己的东西时都会装出这副惹人讨厌的可怜相,如今孩子都六岁了,他竟依旧如此。

不过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陈大观主还就真吃他这一套。

没好气的白了柴二蛋一眼,对着在一边掩嘴轻笑聂婉娘道:“婉娘,给你二蛋叔取一个储物袋来,记得要挑最破最小的!”之后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柴二蛋。

聂婉娘闻言俏皮的对柴二蛋竖起了大拇指,笑着对陈景云回道:“师父放心,不单要挑最破最小的,里面的东西也需得全都倒出来,定不叫二蛋叔占便宜。”之后婷婷袅袅的往藏宝室去了。

柴二蛋见自己的计谋再次得逞,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即便被他婆娘李大丫揪住了耳朵也停不下来。

他才不在乎里面有没有东西呢,用小季灵的话来讲,这小袋子代表的可是身份!身份懂吗?

午时开宴,大大的圆桌之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十几个人围坐一处其乐融融。

陈观主一边神情恣意的饮着灵酒,一边给众人讲述一些妖、仙、魔属的往事今朝,待讲到自己一阵老拳降服了四个脑袋的魔物时更是得意非常。

聂婉娘眼中含笑,在一旁殷勤的为师父斟酒,并不时的问询彭仇和季灵几句江湖中事。

她此次闭关太久,竟然错过了观中对江湖、对天下的初始布局,听了彭仇的讲述和季灵的自夸表功,觉得如此进行也还不错,不由夸奖了季灵几句。

季灵一见大师姐竟然夸奖了自己,当即喜得忘乎所以,直比听到自家师父的夸奖还要高兴百倍!

也是,观主大人的夸奖得来的太过容易了,哪有大师姐嘴里说出的值钱?

聂凤鸣和程石看着大快朵颐、囫囵吞肉的师弟师妹以及彭三叔他们,心中优越之感油然而生,皆道:

“难怪以前师父和大师姐每次用餐时都是一脸的古怪之色,原来是自己师兄妹几人的吃相实在太差了些!不过好在自己今后再不用如此了。”

想到此处,师兄弟二人互碰一盏,以示庆幸。

袁华此时却在心中暗自发狠,决定打明日起就开始闭关修行,不到三转巅峰绝不出关。

自从这次带着两个弟子西行归来后,陈景云的言行举止虽然跟平日并无不同,但是却被向来直觉敏锐、心思缜密的袁华发现了自家师父眼底不时闪过的那抹急切之意。

袁华心知在自己突破四转之前师父是不会长久离开的,他是一个要强的,是以决不允许自己拖了师父的后腿。

暮如雪红着脸坐在彭仇身边,因为方才彭仇的一句“自家人”让她少了七分扭捏、多了三分自然。

此时柴二蛋已经喝的不省人事,李大丫正在一旁忙着照顾,柴斐却不去管他的老子娘,自顾自的大口吃喝。

暮如雪对这个胖墩墩的童子喜欢至极,因为柴斐刚才在无人处偷偷喊了她一声三婶子。

见此时没人照顾柴斐,于是暮如雪很自然就开始为他擦嘴、布菜,换来了柴斐老大的一个笑脸。

她这番下意识的举动看得聂婉娘几人很是喜欢,陈观主也微微的点了点头,而这其中最高兴的当属彭仇,心说:“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何弃我与一众杂役围着另一个小桌用饭,不时偷眼向这边观瞧。

天南武林从古至今最厉害的几位高手,此时如同寻常百姓一样围坐一处,一边赏着雪景,一边轻饮漫谈、打趣逗笑。

而那位大宗师境之上的武道圣人,俨然就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家长,他所讲述的那些四荒之事、妖修魔物,直听的何弃我和几个杂役的眼都直了。



第三十三节 赐道号、开外门

当日参与饮宴的众人尽皆熏熏然的大醉,期间醉了酒的陈观主指天喝地,见枝头的白雪竟然渐渐融化,心下不喜。

说好的赏雪饮酒,现在酒还没喝完呢,你这雪就敢化了吗?于是大袖一挥,一股罡风扫出,云天之上立时风起云聚,片刻就有大片的雪花飘然落下。

闲云门徒见师父挥手成云、反掌雪落,立时轰然叫好!却把暮如雪惊的身子一软就要跌倒,好在彭仇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而那边的何弃我和几个新收的仆役早已脸色煞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景云所料不差,七皇子姬桓在当了一个月教书先生之后,就得到了全村老少的一致认可,都说当日定是云哥儿误会了姬小先生,更有几个小妮子为了姬桓已经偷偷的在说她们云叔叔的坏话了。

陈景云明察秋毫之下,不由在心中暗骂妮子们是一个个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

冬月初九日,宜冠笄、进人口。

一大早,陈观主就开始不住的翻检自己的储物袋,当日在苍山福地时,乙阙门宗主纪烟岚曾经赠给他一套道衣,他当时并未细看,随手就丢入了储物袋中。

今天是闲云观开辟外门的日子,他也要为聂凤鸣与程石赐下道号,想着为人师表这一条,是以决定将自己好好捣鼓一番。

此时闲云观正殿之中,聂婉娘带着五个师弟师妹分立两侧,六人皆是一脸郑重之色,就连最小的柴斐也把小胖脸绷得紧紧的。

聂凤鸣和程石此时正各自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又都在忐忑自己会得到什么道号,需知这道号一旦赐下可是要伴随一生的。

袁华和季灵的眼中则是不时闪过羡慕的光芒。

因为在闲云观中,一旦得赐道号,不单意味着修行有成,也意味着业已成年。

那时师父和师姐再不会什么事情都要过问了,这可是难得的自由,凡事自己做主该是何等的快活?

聂婉娘看出了师弟妹们的心中所想,不由在心中感叹一声:“师弟妹们少年心性,只想其一未想其二,这‘责任’二字可不是那么好担的,有谁知道自己此时最盼的就是还能回到得赐道号之前的时光”

想到那时师父每日都要将自己带在身边耳提面命、事无巨细都要过问个清楚的情形,聂婉娘不禁嘴角微翘。

辰时一刻,紫气东来。

闲云观上空一阵灵气激荡,彭仇连忙将候在观外的姬桓和无果等一众少年护在身后,实在是山间的罡风太过凛冽,他若不运转灵力护持,这些少年定会被吹下山去。

闲云观中,陈景云身披扶风揽月仙衣,头戴灵云玄炁宝冠,腰间环佩、师子文履,长鬓低垂、眼中神光绽绽!

倏忽几步跨入殿中,之后高坐蒲台周身仙韵自生,整个伏牛山顶似乎都被祥云瑞气笼罩。

众弟子第一次见到师父的这身装束,皆是一脸讶异、孺慕之色,又见师父此时一脸的郑重,于是全都屏气凝神,静待师父说话。

“凤鸣、小石头,你二人出列。”

聂凤鸣和程石连忙越众而出,之后一脸期许的望着师父。

“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聂凤鸣,心性坚忍、百折不挠,且行事方正、守礼,如今修行有成,吾心甚慰,赐下道号‘无惧’,望你守心如故,不惧一切坎坷,终入大道坦途!”陈景云深沉的声音犹如雷声滚滚,方圆十里人皆可闻。

聂凤鸣得了师父这一番评语,连忙伏身拜谢,哽咽不能言。

“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程石,赤子心性、耿直洒脱,且为人忠勇、仁义,如今修为有成,吾亦欣喜,赐下道号‘磐石’,望你明心见性,始终如一,修行路上无畏激流!”

程石闻言大喜,扑倒在地“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弟子,陈景云心中感慨万千,仿佛就在转眼之间,这两个爱流鼻涕的童子就长成了英武的少年,就连个子都快赶上他这当师父的了。

“闲云观又添两名高手,以后却是不能再随意的踢屁股了,孩子大了,该给的颜面还是要给的”陈景云挥袖扶起两个弟子,心中却在暗自嘀咕。

闲云观之外,姬桓等人听着天人之音,无不一脸的艳羡,再看一眼伏牛山上空的祥瑞奇景,尽皆心肝乱颤。

而山下牛家村中,庄户们无不一脸喜色的抬头望着山顶,观中的规矩他们怎会不知,今日聂家哥子和程家石头一同得赐道号,牛家村人无不与有荣焉!

程石他娘更是一边搅着锅中的肉块,一边抹着泪的叨咕:“小石头得了道号了今后要改叫程磐石了!好听、真好听”

巳时三刻,姬桓依足了道家之礼,对着道祖画像和祖师灵猿子画像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又给彭仇行了三拜之礼,拜在了他的门下。

礼成之后,彭仇给姬桓赐下了一件带着灰边的青色道衣,闲云观自此开了外门,而姬桓正是外门大弟子。

而无果和田帧等六个少年则被允许留在外门,随着姬桓一同修行,另外四个心志不坚的少年被赐下灵丹,打发下山去了。

无果等人看着跪在观外嚎哭不止的四个同来的伙伴,皆是心有戚戚,何弃我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之前无数次的告诫过这十个伙伴,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坚持!在他眼中,这些许的考验实在是不值一提,可是到了这些世家大派出身的几人这里,怎就变得这么难了?

门外跪着的这四位昨天刚生出离去之意,观中今日就主持了收徒大典,不想当日田帧说的玩笑之言竟然一语成箴,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两男两女四个少年在门外跪了半日,见闲云观的大门始终紧闭,只得相继离去。

一直在门内观察着外面情形的何弃我慨然一叹,黯然的返回内院。

他方才费尽了心机、口舌,才与季灵师姐达成赌约,若是门外的四人有人能够跪足十二个时辰,季灵师姐就会出马说动观主和彭先生把人留下,可惜半日不到,门外已经不见了人影。



第三十四节 外门雏形初显现

自从闲云观开了外门之后,陈景云师徒就舍了以往的居所,各自到后山或建草庐或开辟洞府。

兴致好时,陈景云便会带着几个弟子或云游三五处青山、或闲讲一两段妙法。

兴致差时,就亲自看着袁华和季灵修炼,袁华本就有意闭关因此不觉得怎样,却把季小五管束的苦不堪言。

偌大的一个前山如今全都交到了彭仇手中,彭仇感激涕零的同时也深感分身乏术,这外门长老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日陈观主带着六位弟子亲自现身,训诫了姬桓和无果他们几句之后,就当众封了彭仇一个长老的头衔,命他总领外门一应事务。

因此彭仇再不是从前那个只需依令行事的内门执事了,如今江湖事、观中事,很多都需要他自行定夺,好在何弃我和暮如雪也能帮衬一二,否则彭长老恐怕连修行的时间都没有了。

姬桓的好日子确实来了,身为闲云观彭长老唯一入室弟子的他,吃喝用度等一应杂事自然有别人帮着料理,他每日里只需潜心修行即可。

不过姬桓是真心放不下村中被他教授了一个多月的那些童子,是以每隔几日就要到山下学堂为童子们授课。

彭仇对姬桓此举大为满意,不止一次的在观主面前夸赞自己的徒弟是个又有心、又念旧的,还说后山上的草庐建造的实在粗糙,根本就配不上观主与亲传弟子们的身份,不如让姬桓过来帮着重新翻建一番云云。

陈景云见彭仇如此不遗余力的为自己的徒弟捞好处,只得好笑的答应了下来。

还别说,在姬桓前前后后的一番捣鼓之后,后山上的几座草庐当真变得更入山景。

而姬桓在翻建草庐时,竟能把秘法中的道理融入建造当中,还从中领悟出了一丝顺应自然的道理,芦草、竹木经他手后无不带着一种生机与雅趣。

陈景云对此极为高兴,这姬桓的悟性如此之高,待习成了闲云观的功法总纲之后,未必不能结合姬氏一族原有的武学蹚出另一条路来,于是便允许姬桓可以在后山行走。

这姬桓似乎是把多年积攒下来的好运一朝全数爆发了,在修行上旦有不懂之处,不单有师父为他解惑,他还可以上后山向观主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当面请教,无数武林中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机缘,被他一人独占!

何弃我自幼混迹于三教九流,是以最有眼色,每日里忙前忙后不说,还主动替彭仇揽下了几件观中的杂事。

彭仇见他做事勤勉、也肯钻研,就给了他一个外门执事之职衔,而何弃我虽然有了外门执事的身份,不过一旦有了余暇,还是会跑到后山上去伺候。

每当观主为弟子讲解高深的功法时,这小子总会端茶倒水的赖在一旁,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着偷听。

一次,陈景云见这好好的一个白皙俊秀的少年硬是做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便笑骂了他一句:“你这狡猾的小贼!”

岂料何弃我听闻观主之言,“噗通!”一声就拜倒在地、把头磕的如同捣蒜,边磕头边还哭诉说:“小子此生只愿能做闲云观中一小贼!还望观主开恩,允许小贼何弃我窃得天机!”

陈景云见何弃我如此,脸上不由泛起玩味之色,聂婉娘几人也在心里笑骂一句:“这小贼还真是会打蛇随棍上!”

季灵与何弃我最是熟悉,见他哭的涕泪横流,不由心下不忍,于是央求师父允许何弃我旁听。

观主初时不允,后来似乎是实在不耐弟子的纠缠,于是同意了何弃我在自己讲法传功时在一侧旁听,但是却不许他发问,能听懂多少要靠他自己的悟性。

于是自那日之后,“小贼何弃我”之名就传遍了山上山下,村子里的庄户们也总会拿这个名号去调侃何弃我。

而何弃我却每每闻之都会哈哈大笑,形容极为得意,兴致来了还会唱上几句小曲——

“遥问苍天我是谁?闲云观中一小贼!它日窃得长生果,再问世人谁是我?”

比起姬桓与何弃我,外门其余六个挂名弟子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他们受到的待遇与姬桓一比真可谓天差地别。

无果和田帧他们每日里都要在杂役们的监督下劈柴担水的干活,只有做完了手里的活计,才可以去旁听彭仇对姬桓的传法。

好在彭仇书教的久了,早养成了有教无类的习惯,对他们六个倒是能够一视同仁。

只是彭长老自己也要修行,有时闭起关来便会数日不见踪影,他们想要时时请益却是不能的。

好在闲云观的新任外门执事何弃我与众人交情深厚,总会抽空指点一下众人修行的漏处,姬桓也会不时的与几人聚在一处,共同研习功法。

说是共同研习,其实每次都是姬桓这位外门大师兄在充当师父的角色,如此日子一久,姬桓在六人心中的地位已经仅次于师父彭仇。

六人因为有了之前那四个同伴的前车之鉴,因此平日里个个谨言慎行,干起活来从不言苦,修行起来更是个个都好似不要命一般。

如此过了百多天,六人身上的娇娇之气尽数洗尽,一个个看似朴实无华却又锋芒隐现,此时众人再看以前的自己,皆感一阵汗颜。

彭仇把六个少年的变化看在眼里,教导起来也更加的用心,终于在初春日,彭仇禀明了观主,将六个少年正式收入了外门,自此闲云观外门雏形初显。

后山之上,袁华呼啸长吟了许久,才释放完激荡在他心中的畅快与喜悦,一缕阳光照在了袁华的脸上,使他原本平凡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神秘的光彩。

四个月的苦修终于建功,今日正午,闲云观第四位亲传弟子终于突破四转,天南之地再添一位高手!

陈景云对自己的四弟子一向放心,虽然在弟子突破之前依旧免不了的要反反复复的叮咛嘱咐,但是到了袁华突破之时,陈观主却真的是老神在在的高坐云端,而这回可不是装出来的。

聂婉娘立在师父身侧,见袁华已经功行圆满,自然也是一脸的喜色,这四师弟自小就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主,论起心思缜密并不在她之下,因此聂婉娘与陈景云一样,并不认为袁华在突破四转之时会有什么波折。



第三十五节 将往红尘走一遭

地面之上,季灵撅着嘴第一个上前,酸溜溜的恭贺自己的四师兄修行有成,聂凤鸣和程石也都围了过去,师兄妹聚在一处笑闹成了一团。

柴斐则早就对师父、师兄们经常弄出来的大动静习以为常,自顾自的与灵聪兽在一旁玩耍。

嬉闹了一阵,袁华见师父和大师姐正立在云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并没有下来的意思,于是心思一动,体内初成的太极气旋缓缓运转,脚下莲影一闪,人已经晃晃悠悠的踏空而起,片刻来在了陈景云和聂婉娘身前。

陈景云见此哈哈大笑,指着袁华对聂婉娘道:“婉娘,这次却是你赌输了,我就说你四师弟是早就领悟了《苍梧决》的,如今四转既成,自能飞天而起。”

聂婉娘浅笑着奉承了师父几句,也对袁华说了一番恭贺之言。

袁华笑嘻嘻的谢过了大师姐的祝贺,跪在云端谢了师恩,之后就一脸期冀的看着自家师父。

陈观主怎么会不知道四弟子的心中所想,笑着对袁华点点头,示意他起身,又命他好好巩固境界。

袁华一见师父点头,立时欢呼一声,欣喜之下却忘了运转功法,惊叫一声,就手舞足蹈的从半空中跌落了下去!

下边的聂凤鸣见自家师弟得意忘形之下竟然坠下了云端,心中不禁一阵好笑,于是顿足而起,将干瘦的袁华夹在胳膊底下径往草亭而去,想是要去与袁华饮宴庆贺。

程石见二师兄夹着四师弟奔了草亭,也一手一个的拎起柴斐和灵聪兽踏步而起,哈哈大笑着跟着离开。

这下不会飞天的季灵傻了眼,气急败坏的跺了一下脚,施展身法追了过去,却也在心里给自己狠狠的定下了一个修行目标。

“这臭小子,既然早前答应了四转之后带他去北荒游历,难道还会不作数吗?”陈景云笑骂一句,眼睛却不经意的看向了北方。

聂婉娘听了师父的话不禁展颜一笑,明月一般的眸子也也随着师父的目光遥望向远处的群山。

“师祖的大仇至今未报,若非有自己和师弟师妹们的牵绊,师父不知道已经在北荒掀起多大的波澜了。”

想到此处,聂婉娘幽幽一叹,心知自家师父将天南崛起这样山岳一样沉重的担子压在身上,其中未必没有自缚枷锁的意思,看来师父心中的急迫已经到了需要借助外力来压制的地步了。

陈景云自弟子的叹息声中回过了神,见聂婉娘也在遥遥北望,于是笑着道:“你四师弟想要彻底稳固境界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为师要趁着这段时间在天南一隅走上一走,你可愿意随着为师下山游历一番?”

聂婉娘闻言立时大喜,直把眼睛弯成了月牙,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眉宇间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少女的娇憨。

陈景云见状哈哈大笑,揉了揉聂婉娘的脑袋,师徒二人也降下身形,一同参与到了草亭内的欢愉之中。

距离牛家村三里多地的一处秀水之旁,风信门在河湾处起了一座两进的庭院,门主王要离此时靠在窗前,手中摆弄着彭仇前次落在风信门中的酒葫芦,满眼迷离。

一阵脚步声惊回了她的思绪,抬眼看时,正见一个天字号的探子引着一个身着青色道衣、怀抱瑶琴的少女缓步走来。

王要离一见是闲云观新进的外门弟子田帧来了,当即一脸笑容的迎了上去,她虽然也挂了一个闲云观外门执事的名头,但是对于彭仇的这些弟子,王要离却是从来不摆什么架子的。

笑吟吟的受了田帧一礼后,王要离便亲热的拉着田帧去了内堂,那股子热情劲儿让田帧甚感舒心。

“要离师叔,家师此次命我前来是有一则消息需要传入江湖。”田帧轻抿了一口香茶后正色道。

王要离闻言取过纸笔,示意田帧接着往下说。

“初春日,闲云观内门四弟子袁华进阶大宗师之境,至此,闲云观一年之内连出三位武道大宗师,观主对此心中不喜,认为是闲云一脉占尽了天下武人气运,故此喻令江湖——

今后天南武人之中若有进阶宗师境者,当可前往伏牛山修习三月,到时会有大宗师亲自现身指点,以点拨诸人宗师境后的修行之路,望天下武人奋起直追,不叫闲云观专美于前。”

田帧虽然对消息早就知晓,此时说出来后依旧觉得口干舌燥,不觉将手中香茶一饮而尽。

王要离记录到了最后,素手一颤,一滴浓墨便滴落纸上,她连忙再将文字重抄一遍,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从古至今,武林之中从未出过如此怪事,无论何门何派,向来只盼着能够一家独大,从而号令江湖,怎地到了闲云观这里就都变了呢?

如今观中再出一位大宗师,自己身为闲云观附属也是与有荣焉,怎地偏偏观主就会不喜呢?除非是观中所谋甚大,否则断不会如此!

可是放眼天下又有什么是闲云观能看得入眼的呢?随便一位宗师就能让天下群雄俯首了,何论其它?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到底是统御着数千密探,能够与暮如雪齐名于江湖的女中枭雄,王要离心思电转,再想到闲云观这一年多来的作为,立时就有了推断。

田帧见王要离愣在那里似乎心神难守,便在一旁出言打趣道:“要离师叔,别再想了,我今日也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师父,我师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若非我跑得快呀,恐怕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您若真想知道其中缘由,不若改日亲自去问问我师父,想必我师父定然是不会罚你的!”

王要离闻言脸上一红,心道:“看来自己的这点儿心思到底没有瞒过这个鬼丫头。”

当下不理田帧,整理好了手中的消息,招来一个天字号探子,命他将此消息以十万火急的速度遍传江湖。

见手下探子离开,王要离就命人准备宴席,之后拉着田帧把酒闲谈,席间不住的打听彭仇彭大长老的兴趣、喜好,田帧则是顾左右而言它直如一只小狐狸。



第三十六节 浅步江湖

伏牛山上但有风吹草动,必会引来江湖震动。

果然,陈景云的喻令在风信门十万火急的传播下,三日之内就已经遍传江湖,天下武人闻之无不心生敬仰、继而奔走相告。

弥陀寺的苦月大师得了玄慧的禀告之后,口中连连称好,心中却在暗骂:

“小牛鼻子就是花样多,就凭老猴子那护短又小气的性子,教出来的徒弟会是兼济天下的圣人?还什么观中一年连出三位大宗师令他不喜,我呸!那小牛鼻子恐怕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

心中虽然做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当下命玄慧紧抓寺内众僧的修行,弥陀寺本就占尽先机,怎也要先它人一步修出一位宗师来。

而另外那几个在比武大会上得了好处高手则是喜不自胜,这其中还要属清虚观的青冥子最是欣喜。

去年比武大会之时,青冥子虽然身受重伤,不过到底还是被他占下了一个擂台,而他竟然因祸得福检了一个天大便宜。

当日苦月大师命彭仇为青冥子疗伤,彭仇在修补青冥子受损的经脉时,一股灵力自然地就留在了他的经脉之中。

而有了这股灵力作为引子,青冥子在修习闲云观秘法时竟然如鱼得水,天地灵气入得体来尽皆驯服无比,御驶起来也是顺畅自如。

青冥子服下灵丹之后自感修为大进,加上他到底是道家一脉,自身原本所修功法与闲云观秘法有一丝相合,是以半年苦修下来,竟然被他窥得了宗师的门径。

现在青冥子可说是真正的达到了半步宗师之境,所缺的不过是一些火候,再不是以前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尴尬货色了。

闲云观下辖的监察院中,叶南筱正在看着伏牛山那边传来的飞鸽急信,手下几个监察使则在堂下静立等候。

待信笺读到最后几句时,叶南筱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再逐字逐句的细读几遍后,他那原本平静的脸上便不可抑制的现出了狂喜之色,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就连拿信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几个下属不知道叶副统领手中书信的内容,但是只看向来沉稳内敛的副统领都激动如斯,那想必是天大的好事情了,于是皆上前巴望。

叶南筱对于观中再出一位大宗师虽然欣喜,却并不吃惊,作为监察院的实际掌控人,彭仇自然会对他交代不少的观中事,此时让他不敢置信的却是信笺最末的几句话。

“观主下山之前提及至汝,谓汝干才难得,故今吾特命汝为外门执事,近日可归观中,得传闲云正法。”落款正是大长老彭仇。

“外门执事得传闲云观正法原来我竟然已经入了观主的眼了”将信纸传于几个下属,叶南筱口中不自觉的喃喃自语。

想到家中老父的殷切期许和自己从小就立下的志愿,这个身形挺拔如枪、心智坚如铁石的年轻高手也不禁眼眶泛红。

“恭喜叶副统领!贺喜叶副统领!”几个属下传阅完信笺之后尽皆一脸喜色的齐声贺喜,众监察使在真心恭贺叶南筱的同时,也皆在心中暗喜。

“太好了呀!除了身为闲云观亲传弟子的季统领外,如今自家叶副统领又得了观主和彭长老的看重,今后众人想不跟着水涨船高都不行了!”

有一个暮雪山庄出身的女监察使眼珠一转,对叶南筱笑嘻嘻的道:“叶副统领,你如今身为闲云观外门执事,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小气了,不若今天让大伙儿好好开开荤如何?”

众监察使闻言立时叫好。

叶南筱难得的笑出了满口的白牙,大手一挥道:“吩咐厨房,今日炖它百十斤的妖兽精肉,兑好的灵酒也搬出一坛,再把左近的兄弟姐妹全都令箭召回!大伙儿今儿个敞开了吃喝!***,老子明天不过了!”

见自家副统领不但大方的答应,竟还爆出了粗口,几个监察使立时哄然大笑,监察院中往日的冷清一扫而空!

几家欢喜自有几家忧愁,当日十一个少年一同前往伏牛山,如今已有六人拜在了闲云观外门,成了彭大先生的弟子,何弃我更是已然成了闲云观的外门执事。

有门人子侄拜入闲云观的门派、世家无不欢欣鼓舞,虽说自家原本的子弟已经另投它门,但是就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六家已然不同与寻常的江湖门派了。

不说门人、子侄艺成之后会给从前各家带来的好处,单就彭大先生命人送来的谢礼就让各家喜的找不到北了。

那可是足足三枚闲云观主人亲自炼制的灵丹呐!当日比武大会上也才发下十枚而已。

而那四个被打发回来的少年虽然也每人带回了一枚灵丹,但是这如何能够与留在闲云观几人的机缘相比拟?

四派尊长在仔细问询了弟子内中经过后,无不扼腕叹息,如此一个小小的观其言、察其形的考验都不能通过,如若自己是彭大先生,恐怕也要将几人打发回来的。

“好在闲云观已经定下了每三年举办一期比武大会的铁律,到时也未必没有机会。”四家尊长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莽莽江湖之中,有这般想法的可不只他们四家,各门各派、各大世家已经开始竭力的培养自家的少年子弟了,都盼着能在三年之后的比武大会上分一杯羹。

再说闲云观这边,陈观主行事闲来不喜拖沓,既然动了云游的心思,第二日便带着聂婉娘下山去了。

季灵本来已经偷偷的跟了上去,不料还没下山就被坐镇后山的聂凤鸣给捉住。

师父和师姐这里已经被季灵说通,可是到了二师兄这里,无论季灵怎么撒娇耍赖,聂凤鸣就是板着个脸不答应。

季灵虽然老大的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闭关修行,只得随着二师兄央央而返。

不过临了还不忘在师父这里讲条件,直到陈景云无奈的答应季灵,将来也带她出去游历一番后,季灵这才罢休。

暖阳照雪、地气升腾、山间轻云自生,师徒二人缓步如画山间,足下不沾半点春泥,灵聪兽跑前跑后自顾着撒欢

正是:“闲碾春泥沾露华,尘襟不染墨飞花。潇逸山中无双客,浅步江湖度余暇。”



第三十七节 书生习武

玉华山地处广元府境内,此山巍峨高耸、占地广阔,主峰紫玄峰上终年积雪不化,山中常有四季景致。

紫玄峰下溪泉潺潺、石径通幽,素有“清溪荡灵气、一径上舒烟”的美誉,又有一谷、七洞、二十八景隐在其中,令所有前来寻幽探奇者沉迷其中、流连忘返。

陈景云师徒行在山间,一边说笑着,一边随意的指点一下林间美景,灵聪兽则是蔫头耷脑的跟在二人身后,一看就是惹了祸被教训过的。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陈景云这些年来一直忙于修炼,平日里只守着自家的伏牛山,而几次离山也都是在云端往返。

即便前次自绝域荒漠归来时动用了神念,也不过是走马观花的粗粗扫了个大概。

如此算来,要将天南崛起之事一力担下的陈观主,竟然从未真正的步履红尘过,所知的山外事,大半都由彭仇转述,他自己只能算是身处尘世之外的一名看客罢了。

连日来,师徒二人一路南行,穿州过府常做逗留不说,遇到秀美的风景也要驻足观赏。

风信门的探子和监察院的监察使们小心的隐在左近,旦有不开眼的毛贼色胚、拦路的强人,众人就会在暗中出手解决。

对于风信门和监察院做出的种种安排,聂婉娘是十分认可的,若是让她一个修成五转、实力不弱于任何结丹期修士的大高手,亲自动手去对付世俗中的一些痞子流氓、山匪贼寇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陈景云对此不置可否,他此番下山行走,游历之余,还存了发现几个可造之才、扶植一些可用势力的心思。

只是一番寻觅探查之下,发现江湖中盛传的那些天资卓越亦或仁义方正之辈,大都名不副实。

此次来到玉华山,除了游山玩水之外,也要顺道考察一下忘忧谷中那个名叫梁赞的谷主。

彭仇在武林大会时就对梁赞有了不错的印象,曾言梁赞若非修行日短,否则十座擂台必能被他占上一座。

那梁赞也如彭仇一样,是个半路出家的,出身儒家一脉的他,三十许的年纪就高中了进士,士林之中人皆称他为“梁探花”。

后来因为发妻病故,他自己又不喜朝堂上的肮脏龌龊,于是挂印辞官,从此悠游林泉。

一次,梁赞孤身一人来到了玉华山游玩时,竟然在一处前人坐化的隐秘洞窟中得了奇遇,至于个中经过,外人无从知晓,只知道他是得了前辈高人留下的武道传承了。

这梁赞乃是探花出身,资质自然不俗,钻研武学之时竟然能够另辟蹊径,将儒家善养的浩然正气融入功法之中。

数年苦修之后,深得其中的好处,而后招纳了一些书生学子,在玉华山中立下忘忧谷一派,派中武学也是自成体系,成为了儒家一脉踏足江湖的基石。

天南一隅之中,佛、道、儒三家数千年来传承不断,各家的深厚底蕴绝非寻常的势力可比。

自从闲云观横空出世之后,佛道两家的实力自然跟着暴涨,而儒家门徒向来只修胸中的一口浩然正气,虽然个个文采风流,但是手无缚鸡之力说的也是他们,因此儒门一脉在江湖之中更加少有作为。

陈景云对于书生习武是看好的,闲云观彭大长老若非一直为观中杂事所累,此时恐怕早已经功成四转了。

有他的例子摆在眼前,陈观主如何肯放过儒门的这些书生们?而梁赞的忘忧谷中,却不都应该是文武双全之辈?

陈景云此时神念微动,见前方山谷中正有十几个书生,正呆鹅一般的端坐一处,听着师父讲武,场面甚为有趣,于是对聂婉娘笑道:

“哈哈,这里就是忘忧谷了,不想此处竟然与你的道号相合,走,随为师前去看看谷中的书生们是否真能忘忧。”言罢当先向着脚下的山谷走去。

聂婉娘抿嘴一笑,踢了趴在地上偷懒的灵聪兽一脚,也跟了上去。

此时忘忧谷中,身着一袭灰色文士服的梁赞正在为十几个门人弟子讲解功法要义。

这梁赞虽然身形单薄,但是腰杆却挺得笔直,清瘦的脸上留着短须,讲到精彩处还会捋几下胡须,那样子竟然与彭仇教书时有些神似。

这就难怪彭仇会对梁赞另眼相看了,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梁赞此时讲述的正是他参悟了闲云观秘法后,重新改良出来的本派功法。

当日忘忧谷得赐了半卷闲云观秘法,梁赞就与门人弟子一同参悟研习之后,无不惊异于此法的玄奥与高深。

在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之后,梁赞等人终于摸索出了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胸中浩然气的法门,自觉功力大进的梁赞原本想着要在武林大会上扬一扬儒家的名头,怎奈他当日挑战的对手竟然是不要命的青冥子。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呀,梁赞可不打算被那打红了眼的牛鼻子老道拉成垫背的,因此只得认输。

既然没有占住擂台,门下的弟子也没有在另两场中胜出,梁赞只得带着门人黯然离开,却恰巧在归时的路上遇到了彭大先生,两人一番交谈之后,彭仇竟然破例又传了他半卷秘法。

梁赞得了秘法之后自然喜出望外,返回忘忧谷后参研数月,这才有了他今日手中所持的儒家绝学。

也难怪陈景云会觉得这些书生们像一只只的呆头鹅,原来他们即便在习武之时,似也改不了从前习文时的习惯。

十几个书生正襟危坐,随着梁赞的讲解不时的摇头晃脑,有人还会吟诵出声,即便是向梁赞提问时,也会依足了礼数口称先生。

这番场景如果被不知内情的人瞧见,想必会以为此处乃是一处学斋。

此时看着眼前这些知节守礼,且悟性不差的门人,梁赞的心似乎都被胸中不断翻涌的浩然气给烧的热了,一股子书生意气堵在喉间,令他不吐不快。

“儒生习武古之少有,吾等既然得了机缘,自当养胸中正气、法儒道先贤!忘忧谷大兴就在眼前、儒门中兴必在吾等之手!”

十几个儒生见先生说的慷慨,心中也自跟着激动起来,于是纷纷起身对着梁赞施了一礼,之后齐声道:“养胸中正气、法儒道先贤!儒门中兴必在我手,弟子谨遵先生训令!”

听着谷中书生们中气十足的话语,陈景云不禁微微一笑,觉得这梁赞倒能算得上是个可造之才。



第三十八节 半日之师

“好一个法先贤、扬正气、中兴儒门!啧啧!号子喊得这么响亮,若是达不成的话,就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吗?”

正在书生们胸怀激荡、各自臆想时,一个清朗又略带嘲讽的声音突兀的传入众人耳中。

梁赞等人闻言心中微怒,皆感大煞风景,于是齐齐将目光聚向来人,有几个气量不够的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骂词,就要开口喝骂。

儒生们向来最喜欢文斗,即便是习了武的,也不会如其它武人那般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受了讥讽,总要在嘴上找回来才行,这是读书人才有的毛病。

只是在瞧见了来人之后,几人涌到了嘴边的骂词又都不自觉的“咕噜”一下咽了回去,自梁赞而下,众儒生皆是呆立原地,呐呐不能言。

入谷的石径之上,陈景云道衣摇摆洒然而来,行走间似是不喜谷中沾身的雾气,大袖一挥,就把山间的轻纱薄雾尽皆扫去,聂婉娘落后师父半步,眉眼之间浅笑嫣然,娉婷袅娜的跟随在侧,灵聪兽蠢萌的扑入了花丛,追逐彩蝶时压倒了娇花无数……

没有了雾气的阻隔,梁赞等人对来人看得更加真切,一个个摄于陈景云和聂婉娘的姿容气度,全都忘了说话,直到师徒二人行至花圃之前时,众人这才猛然回神。

回过神来的众儒生全都暗自整理了一下衣冠,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仪容,虽然平日里一个个都自负满腹诗书、文采风流,但是自惭形秽之感还是悄然萦绕在了众人心头。

梁赞在看清了来人之后,心中初时惊异,待看到陈景云抬手挥退雾气之后,一颗心就开始狂跳了起来!

近日江湖盛传,闲云观主人与聂忘忧大宗师出山闲游,各大门派、武林世家尽皆整顿门风,武林因此止戈、江湖为之一肃、都盼着能给那二位留下个好的印象。

而他这忘忧谷算不得名门大派,倒也没有存着什么指望,只把弟子约束在谷中,未做什么其它的准备。

不想今日——!

想到江湖中盛传的“忘忧仙子”的绝美,再看那年轻道人挥手间能使云消雾散的骇人手段与绝尘气度,梁赞立时紧张的口干舌燥,心说:“莫非是儒圣显灵!来人竟然是那二位不成?”

又看到那只扑在花圃间,却被藤蔓缠得四脚朝天的巨型肥猫,梁赞就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江湖传言,闲云观有一灵宠,那灵宠其形似猫、体态痴肥,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到底是儒家出类拔萃的人物,在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之后,梁赞面色一正,恭声问道:“不知道可是闲云观主人与忘忧仙子驾临敝派?”

陈景云见这梁赞猜出了自己与聂婉娘的身份,倒也不已为异,他们师徒此行并未刻意隐瞒身份,一是不喜,再则是没有那个必要。

“不错,我师徒二人游玩至此,见你等再此研习武艺便顺道过来瞧瞧。”

梁赞一听这话,立时心中狂喜,大声道:“不想真是武道圣人当面!忘忧谷梁赞携门下弟子恭迎二位驾临!”之后深施一礼,不敢起身。

梁赞身后的众儒生一听两人的对话,纷纷骇然,也忙跟着躬身施礼,那几个刚才想要骂人的家伙已经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陈景云含笑点头,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之后径自来到梁赞方才授课的桌案边,抄起那本忘忧谷一脉的武学秘录,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聂婉娘见师父竟然当着人家的面不问自取,心下不由腹诽了几句,又见灵聪兽在人家的花圃之中撒欢打滚,不由暗道了一声:“丢人。”

于是素手一招,把它那痴肥的身子从四五丈外的花蔓间摄了过来,灵聪兽在空中踢腾着四只短腿,“喵呜、喵呜”叫着就要防抗,聂婉娘见灵聪兽竟然敢跟自己撒泼,不由轻哼了一声。

这胖东西可是精明的很,闻声立时不敢再闹,臊眉耷眼的跳在聂婉娘身前,扮起了无辜。

这番情形在闲云观中算是司空见惯的,但是落在梁赞他们眼中却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皆在心中狂呼:“凌空御物!这便是大宗师啊!”

聂婉娘不理被惊得呆住的梁赞等人,缓步来在了陈景云身旁,见自家师父拿着人家的秘籍看得十分投入,心中好奇之下也探过头去看了几眼。

哪知一看之下,竟然也对秘籍中那另辟蹊径的灵力运用之法来了兴趣,于是忘忧谷中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陈景云师徒二人在人家的地头、拿着人家辛苦悟出的功法指指点点、品评挖苦,说到高兴时还会各自饮一口灵酒,灵聪兽则是用胖爪子掩住抱住自己的头,似乎是怕梁赞辛苦创出来的儒门功法污了它的耳朵。

而秘籍的主人梁赞呆呆的听了几句陈景云师徒的讽刺挖苦后,一颗心却已经开始在疯狂的嘶吼呐喊,一把夺过弟子手中的纸笔就开始奋笔疾书,激动与狂喜之情展露无遗。

梁赞的十几个弟子都不是蠢人,见此情形,也连忙跟着先生在一旁记录武圣箴言,生怕漏掉了只言片语。

“大机缘呐!大气运!”

“儒圣显灵、儒门当兴!”

梁赞等人此时哪还不知道两位闲云观高人的用意?他们自认为几近完美的功法,在一位武道圣人和一位武道大宗师眼中虽有可取之处,但更多的则是漏洞百出。

而二位高人随口捻来的补缺之法无疑给梁赞他们指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这番情形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当那位闲云观主人笑吟吟合上了手中的秘籍之后,场中儒生无不觉得怅然若失。

梁赞在心中慨叹了一句机缘难再,便放下纸笔,起身整理衣冠,之后带着门人向已经渐行渐远的陈景云和聂婉娘躬身三拜,行的却是儒门的谢师大礼。

忘忧谷弟子中有一个最善书画的,事后凭着记忆将当时的情景画了下来,虽然无论如何也无法记清闲云观主人的相貌,但是却把陈景云的风姿气度、聂婉娘的绝美出尘、灵聪兽的蠢萌憨态给勾勒出了三分。

这幅画一直被忘忧谷一脉珍藏,待日后儒门大兴时,更是请出此画供入了儒家祖庭。

半日之师,成就了日后儒家一脉万年的兴盛。



第三十九节 道心萌始

其实陈景云是最讲机遇缘法的,从他当年血月之日收了聂婉娘和聂凤鸣姐弟,再到今日兴致来了,指点儒家一脉的修行之法,其中讲的都是一个缘字。

是夜,玉华山紫玄峰之巅,风声激荡如虎啸、云气滚动若游龙,梁赞等一众忘忧谷中人仰望山巅,无不摄于那番声势,敬畏不能言。

绝颠之上,陈景云盘膝入定,自从修至七转中期之后,他就从未在在伏牛山上运转过周天,怕的自然是耽误了弟子们的修行。

此时没有了掣肘,那还不极力的修行?被他压抑了许久的上丹田今日终于开了市了,七转功法运行之下,泥丸宫直如鼓点般的狂跳起来,其声好似闷雷。

而中下两个丹田也不示弱,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急转如风轮,直把这玉华山间游荡的天地灵气来了个一锅端。

金乌初升之时,山中风云渐歇,行了一百零八个周天的陈景云一脸满足的收了功法,感受着上丹田中难得的充盈,观主大人欣喜之余不由意气风发。

聂婉娘立在十数里外的另一处峰顶,看到此时紫玄峰上已经复归平静,这位“忘忧仙子”不禁眼眶泛红,强自压下心中的酸楚,一摆青衫,踏罡而起。

“师恩深似海,我闲云门徒当以何报之?”几步跨过十数里的距离,看着那道好似在红日之中走出来的挺拔身影,聂婉娘在心中暗自感慨。

她在此时才知道自家师父为什么一直不肯在观中安心修行,即便入定也要远遁千里之外,而等到聂婉娘自己和几个师弟将要突破之时,陈景云更是日夜从不离山,硬生生的停了自己数月的修行!

“需知祖师之仇未报,师父在修行上是从来不肯有丝毫懈怠的,原来之所以会如此做,根源竟然在自家《九转小黄庭》这本霸道的功法上!”

聂婉娘当时就有此疑问,以前猜不到其中的缘由,今次却是知道了。

昨日聂婉娘本来是要与陈景云同在一峰入定修行的,却被陈景云苦笑着给打发走,将十几里外的一处山头指给弟子,命她到那里修行一夜,再将运行五转功法时的感受回禀自己。

聂婉娘猜不透师父所想,于是依言去了那处山巅修行。

直到在与师父同时修行功法、搬运周天时,聂婉娘才凛然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师徒二人虽然相隔了足有十数里,但是从紫玄峰上传来的抢夺之力,让聂婉娘即便将五转功法运行到极致,也只得了往日里行功的两成灵气,其余天地灵气尽皆涌向陈景云所在的紫玄峰。

以聂婉娘的七窍玲珑,怎还不知道自家师父的苦心,于是停了自己的修行,就这样呆呆的望了紫玄峰整整一夜。

“婉娘,你昨晚修行时得了往日的几成?”陈景云见弟子归来,正色问道。

聂婉娘一边在山巅布下桌椅之物请师父坐下,一边笑着恭维道:“师父修为天人、天地造化尽可夺之,弟子资质愚钝,可及不上您的万一。”

见弟子顾左右而言它,陈景云不由轻叩了一下躺椅的扶手,哼声道:“少耍心机!”

“唉!不想咱家功法竟然霸道至此,弟子昨日在师父的羽翼之下修行,虽将五转功法运转至极致,可也只得了往日收获的两成。”聂婉娘见师父发火,只得幽幽一叹,黯然回禀。

陈景云闻言也自一叹,心中暗想:“自己所料果然不差,大弟子五转功法运至极致也才得了往日的两成灵气,那么五转之下的另外几个弟子呢?若是也在自己身边修行,恐怕连半成也得不到的”

聂婉娘见师父对着眼前的云海出神,便也跟着娥眉微蹙,师徒二人各自沉默。

如此良久,陈景云忽地洒然一笑,似是挣脱了心中的桎梏,见弟子犹在沉思,便将手指向眼前的大日,示意聂婉娘去看。

聂婉娘抬头看时,只见那原本还被云层遮掩的红日,此时已然挣脱了天边红霓的束缚、跳在了高天之上,一时间金光万道、瑞霭千条!

陈景云师徒所在的绝巅立时紫雾漫卷、玄光映幌,果然不愧其紫玄峰之称!

师徒两个见了大日挣脱红霓之后的美景,心中自然有感,不觉放下了心事,欣赏起了奇景。

山中美景看不够,世间繁华淡几分

辞了玉华山,陈景云师徒继续南行,越往南走,所见的地势就越缓,丘陵平原一望无际,偶有几座青山,尽皆钟灵秀美,途中所遇州郡城镇逐渐繁华,人口也稠密了起来。

陈景云在领略世间美景之时,时时感应着山川秀美之处的天地灵气,果然,游荡在天南腹地川岳之间的天地灵气,要比北地诸山中的灵气浓郁不少。

如此两三个月的时间,陈景云师徒不但踏足了一路所遇的名山大川、古刹禅林,也在市井街边、乡间地头留下了师徒二人和灵聪兽的身影。

其间又有几个资质不俗的武人入了陈景云的眼,陈景云或现身相授、或暗中指点,总之是在武道之上给了几人正确的指引,而在指点别人的同时,陈景云也在时刻滋养自己那颗才只萌芽的道心。

此处说来令人唏嘘,闲云观一脉如果较起真儿来,哪里有人是修行道门那全真、全性之法的?就连祖师灵猿子当年也不过是借了一个道士的名头。

细论起来,恐怕连道门的度牒都没有,并且这老道直到临终也没给陈景云赐下道号,想来是不想陈景云做一个出世之人。

咱们陈观主虽然自幼长于道观,可是所修、所习的皆与江湖更加贴近,若非有一部此方世界从未听闻的道家《黄庭经》印在脑中,他的闲云观中只怕找不出一本正经的道经。

何为道?大道小道、正道邪道?人道仙道、妖道魔道?都说世间万象皆有其道,世人又常说“知道”,这“知道”又为何道?

陈景云自从修出神识可以感应天地之后,就经常枯坐山巅苦思己道,可惜除了恍惚间有些模糊的感应,其余竟一无所得。

此番云游尘世,陈景云未尝没有借红尘事参悟己道的想法,可惜冥冥渺渺之中,似乎前路上竖着重重的阻隔,让他看不真切。

不过红尘炼心确实不假,一路上映入神念中的世间百态,到底还是坚定了陈景云的问道之心。

第四十节 入世出尘品道真(一)

天南国的帝都名为上京城,雄城背靠横山坐望中原,沟通南北、镇守东西,紧邻封、青二州,又有泗水、霸河、丰川三条水脉环绕,城内人口不下二百万,京畿之地繁华当世,是万万人向往之所在。

上京城外的横山坐忘峰上,陈景云正与一个年长的道人在老树下品茶手谈,聂婉娘陪在一旁默不作声,灵聪兽则趴在青石上呼呼大睡、涎液流了一地。

与陈景云下棋的道人身形富态、鹤发童颜,身上的一袭紫色道衣华美异常,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此人正是天南国白云观的护国真人石鹤道人。

而此时的石鹤道人早没了往日里的高人风范,汗津津的努力挺直腰背,执着黑子的手却在不自觉的发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棋盘,竟然不敢与陈景云平视。

白云观的几位道门高手则是如同鹌鹑一样缩在一处,一个个把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似乎不把地面看出花来绝不罢休。

这白云观一脉是天南一隅延绵了数千年的道家主流,门下衍生的分支遍布天下各处,因为在姬凡情举兵造反时出了死力,因此三百年来白云观主一直世袭着护国真人一职,待传到石鹤道人手中已经是第十二代了。

天南道家一脉向来讲究“下山炼心济世、上山坐忘修行”,也素来都有“出尘入世品道真,渡得心灯向蓬莱。”的说法。

可惜这白云观一脉入世太久、名声太大,得享的世俗供奉太多,又受了官场奢靡风气的影响,因此观中自石鹤道人而下,早都没有了前辈高人红尘修行、终往蓬乡的求道之心。

今日午后,陈景云师徒云游到了地处京师之地的横山坐忘峰,于峰顶俯视山下的上京城,师徒二人都不禁在心中感叹一声:“人间繁华莫过于此、世间污浊也以此处为最!”于是都没有了入城游览的心思。

见横山之中有一处香火鼎盛的道观,陈景云不觉动了拜访之心,万一里面出了个有道的全真呢?

只是入了那座气派非常的道观之后,内中情形却叫师徒二人大失所望。

但见观中往来之人大都非富即贵,有商贾官员踱步其中、有豪门贵妇前呼后拥,众人身旁都有一两个道人在殷勤的指引。

而几个一脸虔诚的平民百姓就算已经倾力的布施了,却依旧换不来道人们的好脸色。

再看那用来许愿的金明池中,铜钱银判、金币首饰布满池底,管理池子的道人对铜钱竟然不屑一顾,只用一只耙子将其中的贵重之物捡拾走就算了事。

众香客对此不已为异,想来这已经是白云观里的常有之事。

而当那些香客见到了缓步入观的陈景云师徒后,尽皆心中一颤,继而呆愣原地驻足观望,有些男女已经在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师徒二人对此见怪不怪,自顾自的看了几眼,见好好的一处道门清净地愣是变成了满是铜臭之所,不由心中惋惜。

灵聪兽似乎对白云观中的气场极为厌恶,到金明池边转了一圈之后竟然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胖东西最是胆小惜命,蹭蹭几下就窜上了一株古树,似乎上面的空气才稍好些。

陈景云和聂婉娘也对此地的污浊灵气不喜,正要招呼灵聪兽下树离开,一个生的獐头鼠目的管事道人却从惊异中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下,便笑嘻嘻的迎了过来。

许是见到陈景云和聂婉娘风姿出尘、不类凡人,又摄于师徒二人周身莫名的气机,所以不敢太过靠近,在三步之外就稽首一礼。

陈景云并不开口,也不回礼,与聂婉娘一同似笑非笑的等着这名管事道人说话。

白云观的管事道人见眼前这二位一脸的不好相与,心中暗啐一句:“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野道人,也是怪了,近来怎么总有一些不开眼的同行上门找事?

不过看这二人的年纪,想来也就是长相周正了些的绣花枕头,估计怎么也不会有前日那个叫做青冥子的北地道人厉害。”

管事道人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开口道:“无量寿福!贫道卜行山恭迎二位道友,不知二位道友仙乡何处?此番来我白云观所为何事?”

陈景云本来是不愿意搭理这座俗不可耐的道观的,不过刚才神念一扫,却又改变了主意,于是语带玩味的道:

“本来是无事的,不过现在却有事了,去告诉后殿密室里那个身穿紫色道衣的胖子,就说闲云观主人在坐忘峰等他问话,半个时辰不至,后果难料。”说完之后就与聂婉娘一个闪身失了踪影。

灵聪兽正爬在巨树枝头费力的够着一个鸟窝,见陈景云和聂婉娘离去时竟未等它,不由恼怒的叫了一声,两只短粗的胖腿一蹬巨树,胖墩墩的身子就化作一道影子向着空中追去。

可怜灵聪兽足下那颗长了千年的古树,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自半截处断去了。

猥琐道人卜兴山听了陈景云的话后骤然一惊!之后又不敢置信的猛揉眼睛,在大腿上狠掐了一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脑子里就只剩下那句——“闲云观主人!后果难料!”

魔怔了一般的叨咕了几句之后,卜道人大叫一声就要奔往后殿密室,岂料就在此时,众香客齐齐指着他的头顶骇然惊叫,卜道人抬头看时,就见半截巨木带着大伞一样的冠盖正向他当头砸下!

眼见着避无可不,卜道人再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手,把脚往地上猛地一顿,之后吐气开声,身上的道袍立时鼓胀了起来,用的却是白云观中极为高深的护体罡法。

“轰隆!”一声,古树砸下,地上立时烟尘四起,待众人齐齐赶来救援时,却见卜道人已经自己在树干底下爬了出来,身上除了衣袍破损,竟无一处伤痕。

在众人的啧啧称奇声中,卜道人向着后殿急急奔去,身法运转到极致,空中竟然留下几处残影。

原来这卜道人竟然也是一个高手。

后殿密室之内,石鹤道人眉头紧锁,看着手里装药的瓷瓶,胸口直感一阵烦闷,不由叹了一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呀,唉!何至于此呢?”

再看看摆在面前直晃人眼的两大箱金子,石鹤又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皇帝的寿诞将至,白云观照例是要献上益寿延年的丹药,石鹤道人在炼丹一道上并不输给前人,还能投帝王的喜好,专门在丹药里加入了可以延长房事的几味草药。

他之所以能够得到皇帝的这般宠信,最大原因就在于此。

方才二皇子姬吉派人将药瓶交到他的手上时,素知药性的石鹤只一闻,就知道了此为何物,心道:“若将此物融入进献的丹药之中给皇帝服下,恐怕三个月内天南国就要举行国丧了。”

“还是财帛动人心呐!”石鹤道人拿起一枚足赤的金币,刚要放在眼前细看,密室内的铜铃却忽然“叮叮当当”的响了十几声。

石鹤见状大惊,心说:“按照自己定下的规矩,十万火急也才可以摇动八下铜铃,现在这连响十几声是何道理?难道外面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不成?”想到此处急忙打开石门。

一身狼狈的卜道人正焦急等在密室门外,见石鹤道人出来,连忙扑了过去,大声道:“大事不好了师兄!祸事了!快快随我到坐忘峰去,否则恐有灭门之祸!”言罢拉着石鹤就往外跑。



第四十一节 入世出尘品道真(二)

石鹤见师弟抓着自己的衣袖就往外走,不禁有些诧异,心道:“卜师弟一向心机深沉,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今次因何慌张至此?”于是忙问卜道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卜道人此时也觉得自己这样拉着师兄有些失礼,于是忙把石鹤道人请到无人处,将陈景云刚才的话一字不差的讲给了石鹤道人。

“嘶——!”听了卜道人的禀报,石鹤立时发出了一阵好似牙疼一般的抽气声,反手抓住卜道人的手腕,急促问道:“此话当真?你确定是那二人?”

卜道人一拍大腿,回道:“我滴师兄诶,难道我还会拿这事儿来骗你不成?我的武功师兄难道不知?可是竟然连人家是如何离开的没有看清!单就这分轻功,放眼整个江湖,也就只有传说中的闲云观的那几位了!”

“那就是真的了!这可如何是好?卜师弟,你素来最有决断,快快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出来!”石鹤道人见师弟言语肯定,不由乱了章法。

一胖一瘦两个老道,一边焦急的想着办法,一边往外急走,并且大声的命令观内高手全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跟上。

一会儿功夫就纠集了二十几个高手,众人出了白云观,匆匆奔向坐忘峰,实在是陈景云方才“后果难料”的那句话太过吓人。

那坐忘峰峰高八九百丈,寻常人是决计不可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爬上去的,好在石鹤道人也有几分武艺在身,在其余道人的搀扶下,速度倒也不慢。

一番折腾之下,石鹤与卜行山在被山风吹干了身上的冷汗,人也跟着冷静了下来,皆在苦思自家的道观何时惹上了那闲云观。

卜道人心思电转,总觉着自己遗漏了什么,再把陈景云方才在观中的话回忆几遍,终于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那闲云观主当时说的是:“本来是无事的,不过现在却有事了,去告诉后殿密室那个身穿紫色道衣的胖子

难道是当时后殿中发生了什么让那闲云观主不喜之事?可是即便如此也说不通啊,他当时人在前殿广场,如何知道后殿密室中事?”

石鹤听了卜道人的分析,心下一片冰凉,忙将方才二皇子的谋士来访,以及密室中发生的事情说与卜道人听。

听完石鹤道人的话,卜道人不由对自己猜测再次肯定几分,连忙开口问石鹤道:“师兄,莫非咱们门中自上古流传下来的那些典籍所述是真?那闲云子已经有了‘天视地听’只能了不成?”

“唉!师弟所说恐怕不假,我曾遣人多方查证,那闲云观的几个弟子屠灭黑云城一事竟是真的,弟子尚且如此,师父有些神通、异术也就不稀奇了。”石鹤叹息一声回道。

卜道人见自家师兄已经脸色苍白,不由出言安慰道:“按说那闲云观也是道门一脉,与咱家又素无瓜葛、从未交恶,这皇家的事情又与他们有何关系?也许是咱们杞人忧天了。”

“师弟不知,那七皇子姬桓说是去北地寻访良医,可是最后现身之处竟然是在苍耳县境内,那里离闲云观可是不远呐!这其中”

“嘶——”

二人边走边说,眼见着就要行到山颠,石鹤道人叹息了一声,心中反倒不再惊惧,命众人整理衣冠,随他一同去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闲云观高人!

坐忘峰上云烟环绕,断崖边的老树下,陈景云师徒一同倚在崖边说笑饮酒、观赏风景,灵聪兽“呜呜”叫着上蹿下跳的发着脾气,直到陈景云丢给它半碗灵酒,它才高兴起来。

聂婉娘见灵聪兽摇头摆尾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牛家村里的土狗,不禁莞尔道:“师父,咱家这肥猫的酒量倒是越来越大了。”

“整日里把灵酒当水喝,酒量要是不见长才是怪事,如此也就算了,师父我还供得起,可它现在竟然把兽丹、魔晶当成了主食,一日吃不到就撒泼打滚的学你小师妹!真是气煞为师!哼哼!明日就断了它的口粮,看它到底怎样。”

陈景云看着已经开始撒酒疯的灵聪兽,嘴上说着自己如何的生气,唇角却已经上翘。

聂婉娘见师父又在这里口是心非,于是也在一旁打趣道:

“是是是,灵聪也就在咱家才能养的这般肥硕,唤作别人养早就饿死了!

不若您将兽丹、魔晶之类全都交给我保管,弟子这几日定然一颗都不给它,省得您像上次罚它时一样,半夜偷偷的给它送食儿。”

陈景云白了聂婉娘一眼,哼声道:“你这臭丫头一旦吝啬起来,怕是真的会把灵聪给饿死,我怎么就把你教成了这般小气的性子”

“弟子是在您的膝下长大的,随的自然是您的性子”

正在师徒二人斗嘴的时候,石鹤道人带着卜道人和二十几个白云观高手匆匆上了峰顶。

石鹤道人毕竟是做了多年的护国真人的,气度倒也不凡,命其余人等在远处,他自己则紫袍一摆快步上前,之后脸上堆笑、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道门稽首礼,那样子倒像是晚辈拜见长辈似的。

“门下无知,竟然识不得高人,贫道白云观观主石鹤,特意来向武道仙圣闲云子前辈赔礼,还请前辈千万海涵。”

陈景云闻言一晒,心道:“这老道倒是个能放下身价的!”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又一指老树下早就摆好的棋盘,示意石鹤落座。

石鹤道人见眼前这个青年道人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恶意,不禁心下一松,于是躬身上前,就要坐在陈景云的对面。

却不意就在此时,一股绝强的威压倏然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峰顶,一声冷哼兀自炸响在了白云观众人的心头!

众人脸色一白,尽皆跌坐在地,动弹不得。

这声冷哼却是出自聂婉娘之口,她方才见须发皆白的石鹤道人对自家师父又是行晚辈之礼、又是有口称前辈的,心中便觉古怪,暗道:“你这老道好没道理,这是生生把我师父给叫老了。”

又听到远处的几个白云观道人在窃窃私语,竟然有人在怀疑自己和师父是假冒的,心下更加不喜,于是冷哼一声,给了石鹤等人吃了一些苦头。

“婉娘,不必如此。”陈景云见众人模样凄惨,不禁微笑摇头,示意她散去气机压迫。

聂婉娘这才面色稍霁,退到一旁不再理睬场中众人,场中威压尽收。

石鹤道人艰难的起身,极力的平复了一会儿心头的骇然,又对陈景云艰难一笑,这才举步坐在了棋盘对面。

远处的白云观众高手,此时还哪里敢再有怀疑,尽皆鼻观口、口观心的扮起了木雕石塑。



第四十二节 入世出尘品道真(三)

山阴风起草木藉,正是散仙落棋时。

陈景云轻落一子,石鹤道人满脸细汗,回神之后,不禁感慨一叹拱手认输,再看时间不觉已是日暮黄昏。

石鹤道人回忆方才那一局,仍旧觉得匪夷所思,他眼中此时清明一片,竟然有了一种看透世情的灵光。

若要灵台清明,需得时时拂扫,陈景云方才在对弈之时动用神识引路,唤起了石鹤道人少时的问道之心,再以一局棋路重演了石鹤的一生,引导他拂去自己的心尘。

到底是修道多年的人物,石鹤道人果然没有让陈景云白费功夫,随着心境的升华,这胖道人身上的市侩、铜臭之气尽数褪去,人也显得自然了许多。

“多谢前辈以棋引路,石鹤此时方知真我,晚辈回去后就卸去护国真人一职,之后入山潜修,再不履红尘。”石鹤道人再次整理衣冠,以师礼参拜。

陈景云含笑受了石鹤道人一礼,见他说的真诚并无作伪,于是开口道:“出尘入世不可强求,你也不必急着归隐,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得你去办,若是办得好了,自然会有你的好处。”

石鹤道人闻言大喜,忙道:“前辈旦有吩咐,石鹤必定全力以赴!”

陈景云把手一招,石鹤道人初时不解,但是片刻功夫,一个瓷瓶忽地破空飞来,被陈景云抓在手中。

石鹤道人定睛一看,不禁寒毛炸起,那瓷瓶却不正是二皇子的谋士给他的药瓶?

“这药瓶明明被自己小心的藏于密室暗格中的,怎会自己飞来?难道眼前这位闲云子前辈已经修成了神仙不成?”

石鹤道人如此想着,脸色不觉有些发白,喟叹一声道:“不敢对前辈隐瞒,这药是今日午时二皇子遣谋士送来的,是要借我之手谋算当今皇帝,前辈既然已经知晓,不知可有什么示下?”

“七皇子姬桓如今已经拜入我闲云观外门,此时病体痊愈,不日就会归来。”陈景云抬手将药瓶丢给石鹤道人。

石鹤道人原本心中就有所猜测,此时闻言倒是并不惊讶,只在心中感叹了一声七皇子的好命。

之后小心的道:“七皇子向来仁厚,加之天资聪颖远胜其它三位成年皇子,合该是新皇的不二人选,前辈可是想让我以此事为七皇子谋算一番?”

陈景云闻言笑着点头,心道:“与聪明人说话,果然会省去不少麻烦。”

石鹤道人见陈景云点头,连忙再道:“既然前辈需要石鹤在此事上出力,那晚辈就再做上一阵子的护国真人,定不叫您与七皇子失望!”

陈景云见石鹤道人答应的信心十足,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笑道:“你倒是个一点就透的,也罢,都说皇帝不差饿兵,我便赐你十颗能够提升功力、道行的灵丹。

明日再将你观中的道经、秘法尽数搬来坐忘峰,我与弟子参研时,你可与观中资质上佳者在侧旁听。”言罢将一瓶灵丹丢了过去。

石鹤道人本就是个痴迷于炼丹的,此时得赐了被天下武人奉为仙丹的灵药,且一下就是十颗,怎不叫他欣喜若狂?倒是对什么旁听讲法没有太大兴趣。

颤抖着接过丹瓶,之后不自觉的将瓶塞打开了一条缝隙,立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就传入了他的鼻中。

石鹤道人深吸一口一脸的陶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探究之意,小心翼翼倒出一颗灵丹,放在手中细看,那灵丹有龙眼般大小,黄莹莹似乎裹着一层流光,内中更是氤氲浮动,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石鹤道人仔细端详了那灵丹片刻,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几闻,之后脸上全是疑惑,最后也顾不得在陈景云面前失礼,竟然伸出舌头开始舔尝,一边舔还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陈景云见石鹤道人如此的专心致志,也不去打扰,就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

这一幕却是把远处的卜道人给吓得半死,他本来见自己的师兄与闲云观主说了几句之后,那位闲云子前辈脸上已然露出了笑意,居然还将一个丹瓶丢给了师兄,不由得心下大喜,在心里对师兄一阵的佩服。

可是见师兄当着人家的面就把丹药倒了出来,立时暗道不妙,心说:“道祖保佑,石鹤师兄可千万不要犯了以往炼丹时的痴傻毛病!”

只可惜卜道人的祷祝并未见效,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当石鹤道人一边舔着灵丹一边在那位武道仙圣面前转圈时,卜道人的心已经一阵阵的开始发凉,心中全是无奈之感。

“我滴个师兄诶!你怎么偏偏就在此时发了痴性?只盼闲云子先辈心胸广阔,可千万不要怪罪师兄的无礼!”卜道人此时已然开始向满天神佛祷祝。

对于炼丹之术,陈景云是不懂得,即便在苍山福地看过几本炼药方面的书籍,那也是一扫而过,他哪里会把时间用在别处?

现在见眼前这个胖道人嘴里不时的说着什么“火候不够”、“文武失调”、“错了白瞎了!”之类的话,看样子竟然是对炼药之术十分精通的,不禁动了别的心思。

也是,咱们陈观主是什么性子?那是最见不得好东西的,加之此次下山又自比伯乐,时刻想着在天南发现几匹千里马,现在见了炼药方面的人才,那便无论如何不肯放过了。

聂婉娘见石鹤道人不住的在原地嘀嘀咕咕的打转,而师父则笑吟吟的等在一旁并不恼怒,哪里还猜不到师父的想法?于是在心中暗自发笑。

“当年师父看彭三叔的眼神与今日的眼神何其相似?可怜的彭三叔”

想到彭仇这些年被自家师父使唤的足不沾地、叫苦连天的境遇,聂婉娘不禁轻笑出声。

仙子一笑,月羞花藏。

场中原本古怪的气氛立时一松,石鹤道人也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在高人面前如此失礼,连忙将手中沾满了口水的丹药放入瓷瓶,之后一脸忐忑的上前道歉。

不过尚未等石鹤道人开口,陈景云已然哈哈大笑,指着他道:“我闲云观中还有上古丹法三千,可惜门下弟子不喜,因此无人传承,你若把这回的事情办好,我便许你个闲云观外门长老之职,就算另开天南丹道一脉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你看如何?”

石鹤道人闻言猛地打了两个摆子,之后强自镇定下来,“噗通”一下扑倒在地,颤声道:“如果能够得到上古丹道的传承,石鹤死又何妨?”言罢竟然福地大哭。



第四十二节 入世出尘品道真(四)

看着伏在地上大哭的石鹤道人,陈景云忽然有了一种预感,直觉这胖老道将来的成就将会不俗,又见他此时鼻涕眼泪的沾满了胡须,样子实在难看的紧,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去了。

石鹤道人见状不敢逗留,强自压下心中的狂喜,胡乱的用衣袖抹了把脸,再拜之后,带着白云观一行人匆匆下山去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人群中发出的惊叹、欢呼声,想来是石鹤道人将陈景云的决定告诉了众人。

陈景云慵懒的靠在老树上看着夕阳余晖,问聂婉娘道:“婉娘,你觉得此人如何?”

聂婉娘见师父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也靠了过去,坐在了陈景云的下手处,眼中略带顽皮的道:

“师父既然已经以神念拂去了那老道的心尘,再加上他是个专注忘形的,想必将来在丹道一途上会有不小的成就。

只是——师父啊,咱家何时有了上古丹法三千了?弟子自觉在炼药一途上也是有不俗的天赋的,不若您先将丹法传给弟子呗!”

陈景云见聂婉娘说的俏皮,不禁哈哈一笑,指着她道:“你这丫头真是贪得无厌,那上古丹法我现在可没有,不过苍山福地中却有不少,待为师闲时走上一遭,咱家自然也就有了,到时候你要修习,为师还能拦着不成?”

“看来您这是又盯上苍山福地的那些肥羊了?也是,有师父出马,自然是予取予求!”聂婉娘又自打趣。

陈景云见弟子说的轻松,不由告诫道:“婉娘,修仙界毕竟底蕴深厚,各家早就自成体系、又都有完整的传承,不像我们这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因此为师才会不惜巧取豪夺的借助外力。

何况北荒中州大宗之中还有一些元神境的高手,为师虽然未曾与之交手过,但是想来不是人家的对手,再说修仙者中也有一些值得相交之人,因此咱们不能一味的敌视,更不能生出轻视之心。”

聂婉娘见师父语气郑重,当即点头称是,心中也对北荒修仙界更加的好奇,想到师父刚刚的神情,于是又开口问道:“今日咱们得了一名丹道的人才,本应高兴才是,可是师父方才为何竟是一脸的落寞?”

陈景云见聂婉娘一脸的好奇、探究之色,不由一笑,心道:“自己这大弟子自从家仇得报之后倒是开朗了不少,这样才对嘛,如此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心性。”

想了一下,觉得对弟子说说自己心中的感慨倒也无妨,毕竟聂婉娘七转之后想必也要遇到这般的困惑。

于是叹息一声,对聂婉娘说道:“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咱们修武道者,若要问道求真、在各自修行的路上获得大成就,心中就必需要有专注的执着。

为师方才见了那石鹤道人于丹道一途上的痴迷,不禁心生感慨,想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道了。

而为师却因为心中所执太多,故而不得专一,这其中有为你师祖报仇的执念、有护着你们和牛家村人平安喜乐的心愿、如今还有了让天南崛起于世的愿望。

这几样都是我丝毫不敢停下修行脚步的原因,但却不能称之为道,为师迷茫于此,不知道自己所求的大道到底在何方,因而有了心障,即便修为再是高深,心中的喜悦也只会流于表象。

而这种求之不得的滋味,你在七转之后想必也会遇到,咱们这一脉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所以只能靠为师与你们几个自行摸索”

聂婉娘见师父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直如呓语,眼中也好似现出了迷茫之色,不禁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心中的酸楚再也掩饰不住。

“恩师何等的天资绝代,若是没有这诸多的羁绊与束缚,那么必然会是天地间最为逍遥自在的人物……”

师徒二人各自沉默,坐忘峰山顶立时被一股压抑的气氛所笼罩,这却把大睡良久的灵聪兽给惊醒了过来。

胖东西最是敏感,“喵呜、喵呜”的叫了两声之后,见无人理睬自己,便乖巧的来到陈景云的身边,把大脑袋往他的怀里一插,之后不住的磨蹭,似在安慰。

“哈哈哈!你这胖东西却是个好眼色的,倒不枉我娇惯了你一场。”陈景云被灵聪兽唤回了心神,看到它装出的那副“我最乖巧了”的样子,不禁开心大笑。

聂婉娘被陈景云的笑声惊碎了臆想,见师父揉弄着灵聪兽的大脑袋,心情已然转好,不觉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天人感应之玄妙莫过于此,师徒二人的心情竟然能够影响到一方天地的气机变化,刚才还阴沉压抑天空,此时星月齐现。

又逗弄了灵聪兽一阵之后,聂婉娘就提着不情不愿的胖东西离了坐忘峰,想是到百十里外另觅山头修行去了。

陈景云见弟子离去,叹息一声收拾心情,对着满天星月盘膝入定,随着他上丹田泥丸宫的狂跳,天空中竟然有连绵不绝的闷雷声响起,横山之中也跟着狂风大作。

却是陈观主周天运转之时,风云都要为之变色!

山下白云观中,卜道人和一众观中高手聚在密室之中,全都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家观主,眼中不无惋惜。

石鹤道人此时正一脸的狂热的执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对着手中的灵药比比划划,似乎是在寻摸着在哪里下刀。

“呃、师兄啊,这可是一枚就能成就一位半步宗师高手的灵丹呐,如此用来研究是否会失了药力呢?不若——”卜道人心中实在是可惜,因此仗着胆子出言相劝。

这石鹤道人素来圆滑,对人也极为和善,在朝堂之上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即便是与二皇子一派走的最近,却依旧是另外两位皇子的拉拢对象,毕竟当今皇帝对他可不是一般的宠信。

但是却有一条,那就是每当石鹤道人凝丹炼药之时,整个人就会变得执拗无比,并且六亲不认。

此时不待卜道人说完,石鹤道人已然勃然大怒,指着卜道人张口就骂:“你懂个屁!这灵丹除了所用材料全都是天材地宝之外,手法也是我平生仅见,但是孕丹时对火候的掌控几乎可以说是末流!

若是能够参透其中炼药的手法,再向闲云子前辈讨要来那些上了气候的药草,到时我练出来的灵丹定要比这枚强出最少三成的药力!

滚滚滚!你们全都给老子滚出去!”

说来令人叹息,石鹤道人钻研丹道三十载,可是即便仗着护国真人的名头穷搜天下,所得可以入丹的材料也是不多,且尽是一些凡品。

因此石鹤道人平日里炼丹时可谓是小心谨慎,生怕有所浪费,也最善把控火候,此时见猎心喜,只盼着陈景云手中有大把的好材料可以供他使用,哪里还肯管他人的颜面?

卜道人一看自己师兄又犯起了执拗性子,只得带着众人离开密室,任由石鹤道人一个人在里面折腾。

不过当众人想到明日可以聆听坐忘峰上那位亲身讲武、再想到一旦观主成了闲云观的外门长老,自己等人跟着水涨船高时,不觉全都喜笑颜开。

卜道人更是心头火热,他是最了解石鹤道人的,归时见师兄眼中清明一片,似有出尘之意,就知道自己接手白云观的时候快要到了。



第四十三节 入世出尘品道真(四)

看着伏在地上大哭的石鹤道人,陈景云忽然有了一种预感,直觉这胖老道将来的成就将会不俗,又见他此时鼻涕眼泪的沾满了胡须,样子实在难看的紧,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去了。

石鹤道人见状不敢逗留,强自压下心中的狂喜,胡乱的用衣袖抹了把脸,再拜之后,带着白云观一行人匆匆下山去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人群中发出的惊叹、欢呼声,想来是石鹤道人将陈景云的决定告诉了众人。

陈景云慵懒的靠在老树上看着夕阳余晖,问聂婉娘道:“婉娘,你觉得此人如何?”

聂婉娘见师父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也靠了过去,坐在了陈景云的下手处,眼中略带顽皮的道:

“师父既然已经以神念拂去了那老道的心尘,再加上他是个专注忘形的,想必将来在丹道一途上会有不小的成就。

只是——师父啊,咱家何时有了上古丹法三千了?弟子自觉在炼药一途上也是有不俗的天赋的,不若您先将丹法传给弟子呗!”

陈景云见聂婉娘说的俏皮,不禁哈哈一笑,指着她道:“你这丫头真是贪得无厌,那上古丹法我现在可没有,不过苍山福地中却有不少,待为师闲时走上一遭,咱家自然也就有了,到时候你要修习,为师还能拦着不成?”

“看来您这是又盯上苍山福地的那些肥羊了?也是,有师父出马,自然是予取予求!”聂婉娘又自打趣。

陈景云见弟子说的轻松,不由告诫道:“婉娘,修仙界毕竟底蕴深厚,各家早就自成体系、又都有完整的传承,不像我们这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因此为师才会不惜巧取豪夺的借助外力。

何况北荒中州大宗之中还有一些元神境的高手,为师虽然未曾与之交手过,但是想来不是人家的对手,再说修仙者中也有一些值得相交之人,因此咱们不能一味的敌视,更不能生出轻视之心。”

聂婉娘见师父语气郑重,当即点头称是,心中也对北荒修仙界更加的好奇,想到师父刚刚的神情,于是又开口问道:“今日咱们得了一名丹道的人才,本应高兴才是,可是师父方才为何竟是一脸的落寞?”

陈景云见聂婉娘一脸的好奇、探究之色,不由一笑,心道:“自己这大弟子自从家仇得报之后倒是开朗了不少,这样才对嘛,如此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心性。”

想了一下,觉得对弟子说说自己心中的感慨倒也无妨,毕竟聂婉娘七转之后想必也要遇到这般的困惑。

于是叹息一声,对聂婉娘说道:“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咱们修武道者,若要问道求真、在各自修行的路上获得大成就,心中就必需要有专注的执着。

为师方才见了那石鹤道人于丹道一途上的痴迷,不禁心生感慨,想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道了。

而为师却因为心中所执太多,故而不得专一,这其中有为你师祖报仇的执念、有护着你们和牛家村人平安喜乐的心愿、如今还有了让天南崛起于世的愿望。

这几样都是我丝毫不敢停下修行脚步的原因,但却不能称之为道,为师迷茫于此,不知道自己所求的大道到底在何方,因而有了心障,即便修为再是高深,心中的喜悦也只会流于表象。

而这种求之不得的滋味,你在七转之后想必也会遇到,咱们这一脉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所以只能靠为师与你们几个自行摸索”

聂婉娘见师父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直如呓语,眼中也好似现出了迷茫之色,不禁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心中的酸楚再也掩饰不住。

“恩师何等的天资绝代,若是没有这诸多的羁绊与束缚,那么必然会是天地间最为逍遥自在的人物……”

师徒二人各自沉默,坐忘峰山顶立时被一股压抑的气氛所笼罩,这却把大睡良久的灵聪兽给惊醒了过来。

胖东西最是敏感,“喵呜、喵呜”的叫了两声之后,见无人理睬自己,便乖巧的来到陈景云的身边,把大脑袋往他的怀里一插,之后不住的磨蹭,似在安慰。

“哈哈哈!你这胖东西却是个好眼色的,倒不枉我娇惯了你一场。”陈景云被灵聪兽唤回了心神,看到它装出的那副“我最乖巧了”的样子,不禁开心大笑。

聂婉娘被陈景云的笑声惊碎了臆想,见师父揉弄着灵聪兽的大脑袋,心情已然转好,不觉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天人感应之玄妙莫过于此,师徒二人的心情竟然能够影响到一方天地的气机变化,刚才还阴沉压抑天空,此时星月齐现。

又逗弄了灵聪兽一阵之后,聂婉娘就提着不情不愿的胖东西离了坐忘峰,想是到百十里外另觅山头修行去了。

陈景云见弟子离去,叹息一声收拾心情,对着满天星月盘膝入定,随着他上丹田泥丸宫的狂跳,天空中竟然有连绵不绝的闷雷声响起,横山之中也跟着狂风大作。

却是陈观主周天运转之时,风云都要为之变色!

山下白云观中,卜道人和一众观中高手聚在密室之中,全都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家观主,眼中不无惋惜。

石鹤道人此时正一脸的狂热的执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对着手中的灵药比比划划,似乎是在寻摸着在哪里下刀。

“呃、师兄啊,这可是一枚就能成就一位半步宗师高手的灵丹呐,如此用来研究是否会失了药力呢?不若——”卜道人心中实在是可惜,因此仗着胆子出言相劝。

这石鹤道人素来圆滑,对人也极为和善,在朝堂之上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即便是与二皇子一派走的最近,却依旧是另外两位皇子的拉拢对象,毕竟当今皇帝对他可不是一般的宠信。

但是却有一条,那就是每当石鹤道人凝丹炼药之时,整个人就会变得执拗无比,并且六亲不认。

此时不待卜道人说完,石鹤道人已然勃然大怒,指着卜道人张口就骂:“你懂个屁!这灵丹除了所用材料全都是天材地宝之外,手法也是我平生仅见,但是孕丹时对火候的掌控几乎可以说是末流!

若是能够参透其中炼药的手法,再向闲云子前辈讨要来那些上了气候的药草,到时我练出来的灵丹定要比这枚强出最少三成的药力!

滚滚滚!你们全都给老子滚出去!”

说来令人叹息,石鹤道人钻研丹道三十载,可是即便仗着护国真人的名头穷搜天下,所得可以入丹的材料也是不多,且尽是一些凡品。

因此石鹤道人平日里炼丹时可谓是小心谨慎,生怕有所浪费,也最善把控火候,此时见猎心喜,只盼着陈景云手中有大把的好材料可以供他使用,哪里还肯管他人的颜面?

卜道人一看自己师兄又犯起了执拗性子,只得带着众人离开密室,任由石鹤道人一个人在里面折腾。

不过当众人想到明日可以聆听坐忘峰上那位亲身讲武、再想到一旦观主成了闲云观的外门长老,自己等人跟着水涨船高时,不觉全都喜笑颜开。

卜道人更是心头火热,他是最了解石鹤道人的,归时见师兄眼中清明一片,似有出尘之意,就知道自己接手白云观的时候快要到了。



第四十四节 五行自在天心我心

翌日清晨,石鹤道人一脸喜色的带人上了坐忘峰,这胖老道昨日虽然彻夜未眠,但是却精神极佳,显然是有所收获。

陈景云才练完了一套没名堂的拳法,此时心中舒畅、眉宇间也有了浓浓喜意,于是便在崖边一边烹茶煮酒,一边给弟子讲解他新领悟出的《天心诀》中的至理,聂婉娘听得欢喜无比,直把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原来陈景云昨日跟弟子吐尽心事,心中难得的有了一丝松快,功行一夜,竟然在这在坐忘峰上偶得了坐忘无我的真意,又感于日升月落、阴阳更迭之玄妙,灵台烛照之下,身随意动,便在绝颠之上打起了拳。

只是那拳法被他使得慢悠悠又软绵绵,实在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威力,直比当年柴老村正打的似还不如,如果让外行人看到,怕是会笑掉大牙。

聂婉娘踏着晨光归来时,见师父一脸惬意的随意动作,初时不以为意,只道这是自家师父在随便活动筋骨,于是就在崖边摆起几案,又挥手招来花草嫩叶间的点滴露水,待晶莹的露水汇聚成一团之后,便笑吟吟的开始为师父烹制灵茶。

但是当山巅的天地灵气随着陈景云的温吞拳法变得或锋锐如刀、或炽烈如火、又或沉重如山时,聂婉娘就再不敢等闲视之了,连忙放下手中正在煮着的灵茶,在一旁运足心念,极力的捕捉师父动作间的韵律。

在她的心念映照之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洒然意境已然笼罩住了整个峰顶,陈景云原本那些看似随意的动作,在聂婉娘的心眼之中变成了种种玄妙高深的轨迹。

而周遭的那些天地灵气也似乎被赋予了莫大的灵性,竟然能依着陈景云的动作,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任意转化,而在转化之时,灵气中还有滋滋作响的天雷之力被释放了出来。

如此演练了一阵,陈景云似乎是对灵力转化之法已经逐渐娴熟,于是停了动作来在崖边,将手虚虚向前一指,他身前的灵气竟然骤然一凝,眨眼之间,一柄金色的小剑就滴溜溜的出现在了他的指尖。

那小剑看着似乎并不起眼,但是坐忘峰顶方圆数十丈的空间中却有了惊人的变化,就在小剑凝聚成型的一刹那,场中倏然间变得剑气纵横、剑罡凛冽!其中威势竟然不弱于纪烟岚的那绝杀一剑!

陈景云感受着剑中浓郁的庚金之气,唇角不禁微翘,之后曲指一弹,那小剑就的散去的无声无息。

聂婉娘见此情形以为师父演法完毕,正要上前恭祝,却不意陈景云再一挥手,正躲在巨石后面发抖的灵聪兽身边,忽地就多了出了一颗古意盎然的巨木,那巨木生机澎湃,迎风摇摆间甲乙木气立时充斥山顶的空间,一股回春之力徐徐扩散。

灵聪兽见到巨木突兀的出现,先是吓了个半死,正要跑路时,却感到了一阵令它十分舒服的气息,煽动着鼻翼嗅了几下之后,立时忘了惊惧,欢喜的叫了一声就窜上了树干,而那树干似有实体,竟然真的托住了它那痴肥的身体。

陈景云见此不由哈哈大笑,再一弹指,巨木轰然散去,而正自享受的灵聪兽忽然没了依托,不由尖利的叫了一声就跌落了下来。

“壬癸水气——凝!”陈景云口中轻喝,再次一指点出,就见吓得炸了毛的灵聪兽下方忽地升起一颗水气凝结出的狰狞兽头,那兽头似蟒非蟒、似龙非龙,却不正是陈景云降服的那头四首龙蜥的脑袋?

狰狞的兽头方一出现,聂婉娘就立刻感觉山顶的空间被一股绝强的寒意所笼罩,这股寒意远胜冰雪,似能够冻住人心。

而灵聪兽一见自己身下竟然出了个张着大嘴的狰狞兽头,似乎还要将它一口吞下,立时吓得亡魂大冒,可是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见着逃脱不得。

好个灵聪兽,眼见着避无可避之时,那些在它体内一直潜藏着的灵力竟猛然间爆发了出来,只见它身形在半空中忽然暴涨!

待到它的身体涨到足有豹子那般大小之后,灵聪兽的后背脊骨处一阵灵力汇聚,转眼间竟然生出了一对光翼,而这却是与当日绝域荒漠所见的那两个魔修的光翼有些相似。

灵聪兽乍得光翼似乎还有一些不适,不过身形却已经定在半空不再下坠,待到扇动几下适应了光翼之后,这胖东西“喵呜”声就飞天而起,看那速度竟然还不慢,还要比聂凤鸣几人初至四转的遁速要快上不少。

不想这灵聪兽被陈景云一吓之下竟然得了飞天之法,这倒是看呆了本就十分惊讶的聂婉娘。

陈景云见自家灵聪兽得了飞天之法,心中也自高兴,又见它熟悉了两下之后似乎有些得意忘形,竟然敢欢叫着敢围在自己头上低飞,不禁有些气恼,于是再次轻喝一声:“好你个胖东西!南方丙丁火——聚!”

随着陈景云再次弹指,半空中那个水做的狰狞兽头立时消散,而后火光凝聚,天空中红光漫卷,不片刻,一只扑闪着翅膀的火鸟就出现在了那里,山顶的气温也随之急速升高,周边的草木也在僵直中化作了飞灰。

灵聪兽刚得了飞天之法,正在不停地显摆身手、卖弄本领,正高兴时,忽见一只巨大的火鸟衔尾追来,这却又把它给吓得不轻,急忙扇动着光翼来回的躲闪,一时间那火鸟倒也对它奈何不得。

陈景云见灵聪兽躲闪的越发的灵动,脸上忽然坏坏的一笑,之后神念涌动,口中再次喝道:“戊己土气连经纬,给我困!”

此言一出,天空之中忽然一暗,这回陈景云不用手诀操纵灵气,而是改用了神念御驶,神念过处,灵聪兽立时就有一座大山的虚影当头压下,且在那虚影笼罩的区域之中,空气都好似变得泥泞了起来,就连聂婉娘的心念探入都好似进了泥潭一般。

可怜的灵聪兽本就火烧屁股,现在又有泰山压顶,那副狼狈的样子就不必提了,眼见着无路可逃,这胖东西不禁眼珠乱转,只见它把背上光翼一收,身体也跟着缩水,然后脖子一歪竟然装起了死,就这样从天上掉了下来

五行自在、演化玄奇,天心己心、如臂使指!

至此,闲云观一脉再添绝学。

第四十五节 姬桓返京(一)

咱们陈观主今日因为心情大好,因此在给聂婉娘讲解心诀的时候不时开怀大笑,见自家灵聪兽此时还在地上装死,就驱使酒香在它头上不住的盘旋。

灵聪兽这回倒是很有坚持,虽然鼻翼扩张、涎液横流,但就是不睁眼睛,显然今天的事情把它给吓得不轻。

直到日上三竿,石鹤道人一行人才战战兢兢的上了峰顶,待见到坐忘峰上被五行灵气肆虐后的凄惨景象时,所有人又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陈景云见到石鹤等人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下不禁好笑,再一想,这些人也算是他创出《天心诀》时的见证了,于是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过去。

石鹤见状连忙让人将一大一下两个箱子给抬到崖边,他自己则好似仆从一般恭敬的立在了陈景云身后,脸上却带着意气风发之色。

神念微动,箱子里的道经秘法尽皆映入陈景云的识海,微一抬手,大箱子中的一本道家典籍《破妄唱道歌》就被陈景云摄在了手中。

看着道经上的古朴大字,陈景云满怀期许的将之翻开。

聂婉娘见师父如此,自然也是有样学样,素手一招,一本名为《大成劫传》的典籍也在箱子中自行飞出。

之后师徒二人就开始时而摇头叹息、时而眉头紧蹙的各自饮茶品经,场中一时寂静,之余山风吹过。

卜道人他们不敢出声,不时偷看一眼崖边那对直如神仙中人一般的绝世人物,心中的遐思就再不能断绝,说不羡慕就绝对是自欺欺人了。

有几个资质上佳的道人竟然还在崖边这幅树下品经的画面中看出了出尘之意,心境不觉大涨。

只用了一个多时辰,陈景云师徒就将百十本道家典籍全部品读完毕,聂婉娘见自家师父一声嗟叹之后眼中全是失望之色,心中不由叹息。

为了不叫师父继续落寞下去,聂婉娘再一招收,小箱子里的几本武学秘籍就全都跳在陈景云的眼前,然后笑道:

“师父啊,道经看完了,咱们是否该品一品这几本武道秘籍了?弟子可是期待的紧呢!”

场中那些道人一听聂婉娘这话,尽皆面露激动之色,全都满眼渴求的看向陈景云,有几个机灵的已经在青石上铺好了笔墨,就等着记录闲云观主的武道箴言。

陈景云微微一笑,收拾起心中失落的情绪,信手捻来一本武道功法,略看几眼,便开始批驳指正起来,聂婉娘则在一旁不时插嘴几句。

师徒二人又重演了一遍前些时日在忘忧谷中发生的一幕,直把石鹤等人听得如痴如醉

闲云观中,姬桓看过了由朝中眼线自京师传来的密报后,眼中寒芒一闪,脸上却又泛起苦涩之意。

想到向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皇和那三位不成器的兄长,心中不由暗恨:

“几位兄长也未免太过心急了些!父皇虽然在国事没有什么建树,可是对咱们却是从来不乏关爱的。

你们如今竟然敢起忤逆之心,哼哼!那就不要怪我下重手清理门户了!”

无果和田帧几人立在姬桓身侧,看着自己这位英武不凡的皇子师兄,皆在心中叹一声:

“大师兄不愧是天潢贵胄!单就风姿气度而言,除了后山的那几位以外,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世间少有。”

又见大师兄面显愁容,便都关心的围拢了过来。

这姬桓自从修了闲云观秘法之后,只三个月,就能运转周身气血,弥补往日里心脉不全带来的余亏。

之后再经过彭仇和后山数位宗师境以上高手的调教,修为已然不弱于自幼习武的无果等人。

虽说没有什么对敌经验吧,但是一肚子的修行至理却早已冠绝外门,就连何弃我也是比不上的。

此时姬桓虽然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但是一身华贵、深沉的气度却已经显露无疑,再不似之前那般,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病恹恹的羸弱不堪。

此时见无果等人全都一脸担忧看着自己,姬桓不由展颜一笑。

对于这几个朝夕相处的师弟师妹,他是有别样情感的,这情感不掺杂任何的私心利益,乃是真心相交之下最为纯粹的同门之谊!

而姬桓对于这份情感则是珍之重之,从来不愿在其中混入杂念。

“各位师弟、师妹,近日朝堂诡谲异常,且事涉皇家,看来师兄我是不得不返回京师了,我这便要到后山去与师父和各位内门师兄师姐辞行。

你等留在观中修行,要好生遵从师父的教导,无果,你身为二师兄,也要负起责任来,将来若是得闲,大家需来上京看我!”

姬桓对着无果等人微一拱手,之后径自去了后山。

无果等人见大师兄离去的潇洒果决,又都在心中喝一声彩!田帧望着姬桓离去时的背影,眼中更是异彩连连。

作为闲云观外门唯一的女弟子,田帧向来最得大家宠爱,姬桓对她也是照顾有加,此时见姬桓离去时的孤高身影,田帧心中又是赞叹、又有诸般的不舍,种种情绪纠结,直叫她鼻子一酸,泪珠已经自腮间滚落。

无果几人见田帧如此,想要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其实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心中酸楚?姬桓在他们心中无异于半个师父。

“你们这几只呆鹅,既然舍不得你们大师兄,为什么不去求大长老呢?让他老人家允许你们一同下山不就得了嘛!”

何弃我此时在后殿转出,见无果等人这副模样不禁出言笑骂。

无果等人闻言眼中一亮,旋即又自颓然,他们自知学艺未成,在一向刻板的师父那里是不太敢说话的,即便鼓足勇气说了,怕也是会被骂回来的。

何弃我见几人一副黯然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不禁摇头叹息道: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多么简单的道理呀,你们这些少年俊彦们竟然不知的么?”言罢对着暮如雪居住的偏房眨眨眼睛,之后大步的离去了。

无果等人又不是傻子,听了何弃我的话后,稍一琢磨,尽皆大喜,不由感叹一句:“何师兄果然不愧其小贼之称!当真贼滑的紧!”

第四十六节 姬桓返京(二)

彭仇盘坐在鸣潭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也不入定、也不行功,摇头晃脑的吟诵着手中的书卷,还不时噙一口身前茶几上的灵茶。

那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此时正悠闲的厉害。

被陈观主像驴子一样使唤了这么多年的彭大长老,此时志得意满。

他现在有七个资质不俗的弟子外加一名油滑的执事可用,山下事也已经逐渐的捋顺,因此自然要学着自家观主的样子,做一个甩手的掌柜。

彭仇自身的修为已于十数日前达到了三转巅峰,按说突破四转也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但是因为观主曾经严令内门中人不得随意突破四转,一直还把自己当成内门执事的彭大长老自然不敢违背。

姬桓循着崎岖小径来到后山,一眼就看到了悠然坐在潭边的师父,四下扫量了几眼,见周围没有季灵师姐的身影,这才舒了一口气,向着潭边小跑了过去。

彭仇老远的就听到了细碎脚步声,扭头瞥了一眼,见自己的大弟子正缩着个脖子、左顾右盼的向自己跑来,不禁无奈一笑,心说:

“小灵儿真的是把姬桓给捉弄的怕了,看来自己还是要跟凤鸣说说,让他把季小魔女给管束好了,不然每日里总是戏耍几个外门弟子像什么话?”

眼见着姬桓近前行礼,彭仇摆了摆手,让姬桓随意一些,又把手往腰间一拍,一个偌大的蒲团就凭空出现在了青石上。

姬桓羡慕的看了师父腰间的小袋子一眼,之后一脸正色的坐在了彭仇对面。

见自己的大弟子此时似有满腹的心事、眉宇间又有一丝绝然之色,彭仇心下喟叹,指了指案上的灵茶,示意姬桓自取,之后叹息一声道:

“想来京师中的消息你也已经收到了,为师本想让你再在山上过几天舒心的日子,现在见你神色决绝,可是决定好了要回去趟一趟那朝堂里的浑水了?”

听了师父的问话,姬桓也自一叹,欠身回道:“弟子方才得了京师来的密报,虽然只是之言片语,但是已然能够断定皇家萧墙之祸就在眼前,为姬氏一族计、也为天下百姓计,弟子是不得不归了。”

言罢浅饮一口茶水,品起了其中的苦涩。

彭仇闻言,眼中泛起欣慰之色,对于这个大弟子,彭仇是打心底里满意的。

姬桓平素最爱内门的灵茶,这灵茶喝了之后不单能够提升修为,竟然还能涤人心魄、稳固心神,而姬桓因为可以自由往来后山,所以时常能在自家师父和内门的几个师兄手中混来一点儿。

“本来季师姐是最好说话、也最大方的,对自己也十分的照顾,可是自己怎么就听信了何小贼的鬼话了呢?

硬是在那小贼的教唆下与师姐打了个什么劳什子的赌,更可恨的是自己竟然还赌赢了!自那之后唉!”

姬桓一边熟练的摆弄着茶具,一边在心里暗骂了何弃我几句,不过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笑意。

在姬桓心中,何弃我与无果他们又有不同,无果和田帧几人与姬桓亲近不假,但是其中要以敬爱居多,何弃我与姬桓之间却总是嬉笑怒骂,有的则是朋友之谊。

姬桓生于皇家,身份虽然高贵,但是身边哪有一个真心与他相交的友人?如此算来,何弃我却算是他此生第一个朋友了。

眼见着弟子主意已定,又见他对杯中的灵茶稀罕的紧,彭仇沉吟一下,于是又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储物袋中便跳出了三样东西,却是一个葫芦、一罐灵茶和一本密册。

姬桓看着摆在案几上的三样东西,知道这是师父给自己的临别之物,心中立时升起了不可抑制的暖意,连忙起身行礼,谢过了师父的厚赐。

彭仇受了姬桓一礼之后,示意他坐下说话,之后指着那本册子道:“你虽然天分极高,又得了观中两转秘法的传承,但是毕竟所学日短、修为不高,在一些关节之处还不能做到洞若观火。

你要是还在观中修行那么自然无碍,可是离山之后怕是就要进步艰难了,这一本是我这些年来的修行心得,观中秘法一到三转巅峰的精深要意尽在其中,望你善用之。”

姬桓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大惊,连忙对彭仇道:“师父不可!您当日曾经说过,外门之中只允许弟子修至功法两转,如果不能通过观主后面的考验,是不得擅自修习第三转的!

若是您今日因我破例,日后难免会被观主怪罪,所以这本秘录弟子宁死不敢收!”言罢将册子推了回来。

彭仇见姬桓如此,不禁开怀大笑,抬手将册子丢到姬桓怀里,洒然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入门尚短,不知道咱家观主的脾性,咱们观中也没有你想的那般规矩森严。

你是我彭仇的大弟子,也是闲云观的外门大弟子,你若修为弱了,那岂不是丢了咱家观主的脸面?如果将来观主怪罪,为师就用这个理由来对付!”彭仇言罢又自大笑。

见师父说的有趣,似乎是真的不担心,姬桓这才放下心来,忙将密册小心的收入怀中,心道:“这可得收好了,若是这本密册流入江湖,不知道会引来多大的风波。”

“这葫芦中的灵酒得自苍山之北的神仙地,是咱家观主的心爱之物,其功用胜过灵茶何止十倍?

你虽然是外门大弟子,但也从未得赐,以后每晚行功之前可以饮一小口,切记,是一小口!否则醉死了莫怪为师。”彭仇继续指着葫芦道。

姬桓听完师父的告诫,连忙接过葫芦,之后一脸正色的道:“还请师父放心,这酒弟子其实是尝过的,有一次何小贼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程师兄那里诓骗来了半盅灵酒,弟子不知内情也跟着尝了一点,之后便大醉了三日,因此定然是不敢再多饮的。”

这小子说的郑重其事,嘴角却噙着笑,能在离去前坑一下自己的损友何弃我,让姬桓格外的开心。

果然,彭仇听了姬桓的话之后,不由气声骂道:“这个该死的小贼,竟连内门师兄也敢诓骗,我看他这是又皮痒了”

就在彭仇师徒在后山说话的时候,暮如雪正一脸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六个弟子,听着几人“师娘”长、“师娘”短的叫着,暮庄主不禁心花怒放。

自从上次与彭仇一同巡游江湖之后,暮如雪便在外门中常驻了起来,一边帮着彭仇处理一些江湖中事,一边防着没事儿就要到观中“混吃混喝”、“居心叵测”的王要离。

方才问了几个弟子所求之事后,她本来是不想应承的,以彭仇对弟子们的严厉,怎会轻易允许几个修行未成的弟子随意下山?

不过几声“师娘”却把个向来冷清孤高的暮如雪给叫的脑子一热,竟然稀里糊涂的答应了要为几人去找彭仇说项。



第四十七节 姬桓返京(三)

鸣潭边上水雾升腾,周遭山花烂漫,野趣自生。

彭仇与弟子相谈甚欢,待言及护国真人石鹤一脉今后也将为姬桓所用时,姬桓更是欣喜无限。

放眼整个朝堂,能入帝心之人寥寥无几,而石鹤道人要算是其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了。

最后,彭仇才一脸正色的自怀中取出一面卷云状的古拙令牌递了过去,姬桓见师父神情郑重,当下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礼,之后双手接过令牌细看。

一看之下,姬桓不禁心头狂喜,那令牌巴掌大小,色呈暗青,正面阳刻着一个苍劲的云字,背面则阴刻着姬桓的“桓”字。

令牌看着非金非玉,拿在手中却又沉重异常,质地似是极为坚硬,翻动间,内中还有光韵流转,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用指尖轻轻的勾勒着令牌上的“桓”字,姬桓不禁开始出神,这面令牌得来不易,在观中虽然算不得什么,对外代表的却是他闲云观外门大弟子的身份,此令一出,说能号令天下武人也不为过。

姬桓早就在心里羡慕内门师兄师姐们腰间挂着的“闲”字玉牌了,如今得到了一面“云”字令,心知这是内门与外门的区别。

不过姬桓依旧欢喜莫名,他虽然一直甚得帝心,在朝堂中也有不少的拥趸,但是手下却多是一些文臣、宿儒,因此一直武力不显,如今得赐了令牌,如果运用的好了,相信很快就能补齐自身最大的短板。

彭仇见弟子望着令牌出神,眼中还不时有精光闪动,于是出言告诫道:“以你的玲珑心思,相信很清楚这块“云”字令牌背后隐藏的力量,一旦动用此令,你代表的便是整个闲云观外门,故而当谨慎用之。”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此令定不敢轻用。”姬桓连忙躬身回道。

大师兄姬桓将要离山,外门中自然要欢宴一场,开席之前,暮如雪将彭仇拉到无人处,为无果等人开口说项,彭仇自然不允。

暮如雪又经一番央求后依旧未果,于是坐在一旁开始抹起了眼泪,言说自己这师娘今后在弟子们面前再没有什么颜面了,彭仇不得已只好松口。

见心上人终于松口,暮如雪这才转悲为喜,附耳对彭仇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便红着脸跑了回去,彭仇看着暮如雪高挑婀娜的背影,嘬了一下牙花子,也大笑着移步饭厅。

杯酒话离别,风雨催人去。

姬桓当夜并未在观中居住,而是回到了他在山下竹林处亲手建造的草庐,一高一矮两个侍卫头领一见七皇子来了,连忙伏地行礼,姬桓扶起二人,说出了自己明日将要返京的决定。

两个侍卫闻言狂喜,高兴的差点儿都要抹眼泪了,在这牛家村中,两位七皇子身边的正副侍卫统领竟然时刻都得夹着尾巴做人,那滋味——嘿!

想起村中王二狗他爹扬言明日要来胖揍自己兄弟二人,两位皇家高手立时归心似箭!

姬桓酒喝的不少,此时心情大畅,挥退了侍卫之后,便对着村中大喝道:“皮猴子们还不快来?今夜可是有好故事听呐!”

片刻,村中的小童们便蜂拥而至,围在姬桓身边有叫姬哥哥的、有叫小先生的,直把这位天潢贵胄七皇子殿下喜得眉开眼笑

第二日清晨,无果等人早早的起身,再次拜别师父之后,就满心欢喜的到山下竹林去寻大师兄姬桓,假期难得,几人实在是不愿辜负。

两个侍卫头子早在村头备好了七匹高头大马,姬桓带着师弟师妹提鞍上马,又与下山送行的何弃我相互笑骂几句,之后呼啸一声,当先就向村外奔去!

正是——十年压声今方啼,一骑绝尘奔帝京!

一行九人向南纵骑狂奔,七皇子姬桓着急皇家之事,生怕自己回去的晚了京师生出变故,无果等人在意气风发的同时,又都大有恍如隔世之感,随着师兄急迫赶路。

因为此去上京城,就算牛家村西山牧场精心饲养出的良马脚力惊人,一来一往也要两个来月,而师父彭仇只允了六人三个月的假期,如若三月未归,众人皆会被开革出门!

姬桓等人打马急行,队伍也跟着越发的壮大,路上收拢了那些早前散在北地各处,被充为斥候眼线的皇家侍卫,风信门的一队精锐探子也归到了姬桓的账下听令。

众皇家侍卫眼见着自家七皇子已然能够纵马狂奔、再无往日的病态,纷纷惊喜着大礼参拜,各自表露了誓死追随的忠心,无果与田帧几人见大师兄竟然有如此的威望,心中也是欢喜。

书不赘言,五日之后姬桓等人就来到了华阴府,略作修整,便带上了孟黄粱在府兵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三百精骑继续赶路。

风信门飞书各地,将七皇子姬桓痊愈归京的消息散布于天下,这却是姬桓要将二皇子姬霁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好叫姬霁心有顾虑,不敢突然对皇帝发难。

五百人的精锐马骑一路穿州过府,各州县的官员早就收到了七皇子病愈归京的消息,自然不敢怠慢,除了一应的粮草供应之外,尽皆出城相迎想要当面拜见。

姬桓倒也不吝现身,虽然只与几个州府的主管匆匆见了几面,却也坐实了他已然身体痊愈的消息。

皇帝姬安在得到了姬桓身体痊愈的消息之后,竟然喜极而泣,破天荒的住进太庙、食素三日,且其间难得的不近女色,以谢祖宗的保佑。

朝堂中的各个大佬见了皇帝的这一举动,无不在心里感叹一声:“七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果然不是其它皇子、公主可比,如今既然痊愈归来,这天家之事怕要再添无穷的变数。”于是尽皆收拢心思,开始作壁上观。

本来一个皇子回京与天南武林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可若是这个皇子的另一重身份竟然是闲云观外门大弟子时,那可就不得不让天下武人上心了。

闲云观主与忘忧仙子踏步天南,各大门派、武林世家虽然得了消息,却没有哪一家敢于主动出来逢迎、拍马的,生恐一个拿捏的不好,惹得高人不喜,那可真是地陷天崩之祸!

而今闲云观外门弟子倾巢而出,陪着自己的皇子师兄前往上京城,这却不正是各家交好闲云观的绝好机会?

武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朝堂里的那些文臣武将可能不知道闲云观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如何不知?

现在一看,闲云观外门七子全出,风信门动作频频,叶南筱手下的武林监察使们也都纷纷前往上京,更有传言称,闲云观主与聂忘忧大宗师曾在横山坐忘峰上惊鸿一现,这其中的意味?

“嘶——!”明眼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第四十八节 姬桓返京(四)

看着随在自己七人身后人数不下两千的大队人马,姬桓与无果几人相视一笑,爱惜的轻抚着悬在腰间的卷云令牌,感受着周身气血运转时带来的勃勃生机,姬桓心中不禁生出无尽的感慨。

“人之际遇当真奇妙,自己当日若不是心血来潮的要去见识一下闲云观的高人,哪里会有这番造化?只怕此时还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空有满腔的抱负却无力施展呢。”姬桓如此想着,继续催马前行。

经过了一个月的疾行,姬桓原本白皙俊逸的脸上也多出了一抹风尘气,虽然面露沧桑,但是身形却越发的挺拔,此时距离帝都还有六百里不到的距离,快马一日可至。

眼见着终于帝都在望,京中也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姬桓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心中打定主意,今日就要过了前方的摩崖岭虎跳峡。

其实他这番担心却是多余的,护国真人石鹤与卜道人一干道门高手早把皇帝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此时道门在京中隐藏多年的势力一朝尽出,为的就是保证姬桓归来之前皇室不生祸乱。

当日坐忘峰上陈景云依着石鹤道人门中的典籍讲法一番,直把前来听讲的众道人听的目瞪口呆,更是对陈景云师徒佩服的五体投地!

众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他们自家的功法一经高人推演,竟然也能有那惊天地泣鬼神之功!

在心中感慨了一番闲云观主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之后,石鹤等人在心底生出的敬仰之意更浓,因此对陈景云交代的事情可谓百倍的上心。

待到陈景云和聂婉娘足踏虚空、灵聪兽背展双翼,二人一宠物追着星月离去之后,石鹤道人向往赞叹之余,心中也愈发的火热。

于是护国真人一声令下,京师道门高手倾巢而出,石鹤道人说动皇帝,允了道门在承天殿前摆下祈天大醮,还广邀皇亲国戚、闲散王侯一同前来祈福。

这祈天大醮一摆可就需要七七四十九日,而目的自然是要护得皇帝姬平的周全。

一路南行,姬桓拒绝了各州府想要派兵护送的请求,倒是招纳了一些真心归附的武人,有风信门的一队探子在手下听差,倒也不虞有奸猾之人混入。

弥陀寺的玄慧方丈在得了姬桓返京的消息之后,连夜派了一队百人的武僧前来护送,苦月大师在出关之后听了玄慧的禀告,也是颇为赞同。

闲云观弟子,虽说只是外门的,但是对苦月老僧来讲也无异于自己家的晚辈,又觉得玄慧还是有些太过小家子气了,就命他再加派一些人手,于是当日就另有二百武僧下了清凉山。

暮如雪这个当了人家师娘的,自然也怕几个弟子出现什么闪失,于是也飞鸽暮雪山庄,命庄中遣二百个好手前去护持。

田帧几人以前的师门、家族,哪肯放过这个既能交好未来帝王、又能在闲云观那里有所表示的好机会?于是更是精英尽出,就连无果小和尚出身的极西凌空寺,听说也派出了一队僧兵,正日夜兼程的往上京城急赶。

姬桓一是碍于师弟师妹的情面,再则也确实需要充实己方的武力,于是来者不拒,将各派武者分做六队,交由六个师弟师妹统辖。

眼见着天近黄昏,姬桓正要命令手下人马穿越前方的虎跳峡,之后再安营扎寨。

便在此时,一个臂托鹰隼的风信门探子忽地近前来报。

那探子言说,二皇子身边的几个谋臣武将昨日出北城狩猎至今未归,而京郊北大营中也在昨夜子时前后有人马异常调动,再有就是匠佐监前日库房失窃,被盗走了数量不详的雷火弹和八牛弩。

姬桓听罢,脸上神情不觉一黯,心道:“二哥呀二哥,先要对父皇下毒,现在又要劫杀亲弟,是什么让你疯狂至此的?”

想到幼时自己最喜欢缠着二哥姬霁玩耍,每次玩耍的累了,就会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姬霁怕自己被吵醒,因此即便累的气喘吁吁也从不叫别的宫人们接手

少时的一幕幕场景浮现在眼前,直叫姬桓心中一阵酸楚,无果等人见大师兄面露伤感之色,于是皆上前安慰。

姬桓到底是枭雄本质,虽然在伏牛山上修身养性了一年,算是磨去了心底的鬼蜮,但是也越发有了坚持,此时见师弟师妹如此的关心自己,心中不禁一暖,复又振奋精神。

自信一笑之后,姬桓面上愁情尽散,把手一挥,止住众人,命两千人马就地扎营,又派遣了一队轻功卓绝的武者潜入摩崖岭探查,之后带着无果等人来到中军营帐。

进了营帐,无果等人纷纷目露兴奋之色,六人此时修为大涨,早与入门前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此次坚持下山,本来就是担心姬桓的安危、要给自家师兄帮场子的。

怎奈一路万里行来竟然顺风顺水,就连一个绿林道强人的影子也没遇到,因此无不大感失望。

这六人也不想想,整个天南武林黑道、白道全都算上,有哪个是敢捋闲云观的虎须的?那可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即便是北地一些属于二皇子姬霁一派的军方势力,在见到五百精骑拱卫、一千多江湖一流高手护持的阵势之后也都只能惊骇莫名,继而退避三舍。

方才无果等人也都听见了风信门传来的消息,皆在心中笃定是那二皇子狗急跳墙,要在半路上谋害大师兄,而这却不正是大伙儿一展身手的好机会么?

外门四弟子南宫恙虽然年纪不大,却一向稳重,此时虽然也是一脸兴奋,却不忘指着地图为众人分说利弊。

“大师兄,一过摩崖岭,之后就是一马平川,敌人若要设伏,必然选在此处,而对方手中又有雷火弹、八牛弩这样的军中利器,若再依足地形,必然会对咱们产生不小的威胁,况且咱们此时不知道对方的人数,因此还需小心戒备、耐心等待斥候回报。”

姬桓闻言点头,吩咐两个侍卫统领加强营中戒备。

一个时辰之后,那队潜入摩崖岭的武者悄然返回,却已个个额头见汗,姬桓忙问摩崖岭中的虚实,一个名为刘候的干瘦汉子忙将岭中所见说与众人。

摩崖岭的地势南高北底,呈鳞次状,到最南端时已是猿猱难渡的绝壁,山中有一狭涧,两侧最易藏兵。

刘候几人施展身法在树尖纵掠攀援,初时没见有什么特别,待来到虎跳峡口时,却见崖壁两侧鸟雀不落、野兽藏头,几人江湖经验丰富,心知山上有人,于是小心绕到绝壁的另一侧,靠着抓钩飞索攀上了背处的山头。

此时再往下看时,只见下方山凹处正伏着一队队的甲士,粗略一数,人数竟然不下七八千,且那些甲士尽皆腰挎强弩、身负箭匣,还有数百架上了弦八牛弩分布在各处。

刘候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看的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当下不敢停留,连忙小心返回。

姬桓听了刘候的回报,不禁蹙起了眉头,心说:“二哥为了自己还真是不遗余力呀!”

第四十九节 破敌三策

咱们话分两头,先不论七皇子姬桓这里排兵布阵准备的如何,单说彭仇彭大长老,连弥陀寺和暮雪山庄这样的亲朋都要帮场子,他这当师父的又何能例外?

在闲云观里待了这么多年,修为什么的没见突飞猛进,却把自家观主护短的性子学了个底儿掉,因此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几个未出徒的弟子以身犯险?

是以自姬桓、无果等人下山之后,彭长老就变成了拉磨的驴子,有事没事的就要在殿前打转,就连面对暮如雪时也不再给好脸色。

暮如雪劝了几回,哪知反倒惹恼了咱们的彭大长老,大长老矫情劲儿一起,竟然径自搬回了后山草庐去住,直把暮如雪气的牙根直痒,不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之后,暮庄主又自转喜。

自古师徒如父子,彭仇虽然在心里有着让七个弟子历练一番的打算,但是终究还是不放心,他自己未到四转没有飞天之能,观中琐事繁杂又没有分身之术,因此便把主意打到了程石身上。

彭仇本也不愿将事情托到一向憨直的程石手中的,怕他不懂变通误了事情,怎奈观中几个内门弟子中只他一人有闲。

大师姐聂婉娘随着观主云游天下,如今不知芳踪何处,二弟子聂凤鸣奉了师命要坐镇伏牛山,天塌下来也不会离山半步,四弟子袁华要巩固境界,五弟子季灵也要冲击三转巅峰,因此内门中能够出山的也只有三弟子程石一人了。

彭仇何许人也?虽然他若开口,程石绝对不会拒绝,但是他却依旧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程石最爱的吃食,又把聂凤鸣请来陪席,以示郑重相托。

岂料此事被恰巧出关透气的季灵知晓,于是季灵又把还在闭关的四师兄袁华给生拉硬拽了出来,如此闲云观内门弟子除了大师姐外倒是难得的聚首。

彭仇在席间不住的长吁短叹,直道弟子不肖、不知道天高地厚云云,这却把聂凤鸣几人听的哭笑不得,心说:“您彭三叔若是不允,无果、田帧他们敢下山吗?如今却来这里诉苦?真是好没道理!”

不过心里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毕竟三叔的脸面还是要维护的,最后程石终于耐不住彭仇的唠叨,一拍桌子,言说左右自己无事,就帮三叔护佑弟子一遭也无妨。

他这一下直把聂凤鸣、袁华和季灵看的扶额哀叹,直道程老三太过率直,竟连好处也不会讨要吗?需知彭三叔现在执掌整个天南武林,手里的好东西那可是不会少的!

书要简言,程石自从领了差事之后,每日里踏步云端,心念却时时关注着姬桓、无果几人,旁人他是不管的,但是既然姬桓几人已经是自家闲云观的弟子了,那么护佑其周全却是自己这个内门三师兄该尽的义务,程石对此绝不马虎。

眼见着姬桓的队伍越来越大,倚在云端的程石也对姬桓这个外门师弟越发的满意,他虽然为人憨直,但是在师父和彭三叔的话里话外,也听出了这姬桓将来会是天南国的皇帝。

对于这一点,程石是非常得意的,一想到将来连皇帝见了自己也是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三师兄,程石就觉得面上有光。

正在云头得意饮酒时,忽见地面上姬桓的两千人马停步不前,又见有一队武人猱身上树向前方的山岭中探去,于是挠了挠头也自跟了过去。

程石此时修为尚浅,心念探查也不过三五里的距离,因此直到踏步到了虎跳峡的上空,才发现了下方甲士暗藏的情形,又见那些甲士们所持的军械似乎十分厉害,顿时心中有火。

想到出来前彭三叔曾经再三嘱咐,让他不到几个外门弟子生死攸关时不得轻易出手,程石才强自压下心中的火气,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又自躺进云里喝酒去了。

虎跳峡前,无果几人得了探子的回报之后,皆不由心头震动,没想到二皇子为了截杀大师兄,竟然肯下这样的本钱,又见大师兄此时眼中寒芒闪动,皆道师兄怕是已经动了真火了。

出身兵家的南宫恙此时责无旁贷的当起了军师,只见他对着地图喃喃自语,众人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不过想来正在心中不住的算计。

一时间中军大帐内寂寂无声,包括姬桓在内的闲云观外门七子皆在心中苦思良策。

按说姬桓手下已经有了一千多名武林高手,若是放在江湖之中,早就是一股可以轻易灭门屠派的力量,可是军队毕竟不比其它。

一名江湖好手可以轻易地斩杀十个兵丁,可是一千名江湖好手却未必是一千名结成军阵的甲士的对手,这就是游侠与军队的区别。

此时七八千甲士依着地利埋伏在前方,却也让素知兵事的姬桓着实有些头疼,正在众人犹疑不定之时,南宫恙忽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脸正色的对姬桓道:

“大师兄,二皇子一方虽然占尽地利,但是咱们知敌在前,算是占了天时,我等辖下的武人也都有根有底不虞不听号令,所以咱们一方又称得上是人和,因此咱们此战必胜!只是——”

姬桓见南宫恙语带迟疑,不由开口道:“咱们师兄弟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四师弟旦讲无妨。”

南宫恙闻言一口饮尽桌上的茶水,继续道:“只是敌众我寡,想要以力取胜却也困难,因此师弟这里有三条破敌之策,请大师兄参详。”

姬桓和无果等人闻言立时眼前一亮,都等着南宫恙接着往下说,南宫恙也不拖延,开口道:

“小弟所说的破敌之策还有上中下之分,这上策却要用到一个‘拖’字诀,从风信门传来的情报来看,二皇子此次截杀大师兄该是仓促为之。

因此军士所带粮草必然不多,况且他们埋伏在半山腰上,那里并无水源,七八千人枯守一处必不得持久,因此我们只要在这里紧守营寨,相信不出三日,敌军自去。”

姬桓几人闻言纷纷点头,示意南宫恙接着往下说。

南宫恙让师弟给自己再添一杯茶水,接着道:“这中策用到的却是一个‘诡’字诀,大师兄只需派出几队轻功上佳的武者,借着夜色攀上两侧的绝壁,暗中埋伏。

待到明日阳光晃眼时,自上而下以暗箭、飞蝗射杀敌方的首脑人物,到时二皇子的人马不明敌情,军心必乱,又见事情败露自然要匆忙下山,那时我们衔尾追杀,如此也能建功。”

姬桓等人又自点头,都觉得南宫恙所说这中策很对口味,不过依旧等着他再说下策。

南宫恙清了清嗓子,语带艰涩道:“至于这下册嘛,用的却是一个‘焚’字诀,这虎跳峡两侧柏木森森,若是派一队武者潜到对面谷口,在那里广布柴草、火油封住敌人的退路,我们这边再——”

南宫恙说到此处已是脸色发白,无果等人脸色也不好看。

姬桓闻言眼中却已凶芒闪动,哈哈一笑,拍了拍南宫恙的肩膀接口道:“我们这边再从山下放一把火,到时火浪上翻,虎跳峡必成绝地,相信半山腰埋伏的一干人等将无一人得活!”

第五十节 欲行火攻

话说这姬桓不愧是出身皇家的狠人,舍了上中两策,就要行那烧山之法。

无果到底出身佛门,心中有慈悲意,于是越众而出想要劝谏大师兄,不料姬桓尚未开口,田帧已经看出了二师兄的心思,于是在一旁出言道:

“二师兄,若是我等没有收到风信门的情报,而是冒冒失失的走进敌人的圈套,那么山上那些甲士可会放过我等?

而此次大师兄若不能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那么今后如何杜绝类似今日的截杀、暗算之事?又如何能在京中打开局面?”

无果闻言,喟叹一声不再言语,剩下几人思量一阵,都觉得三师姐田帧的话很有道理,也都收起了怜悯之心。

虎跳峡半山腰处,姬霁手下的几个谋臣武将正聚在一处商议对策,七皇子姬桓突然原地扎营,并未如几人之愿的进入峡谷,这不免让人心生警觉,于是也派出斥候前去查探虚实。

斥候小心的抵近谷口的军营,之后伏地观瞧,见营中一众武人正在肆无忌惮的饮酒吃肉,五百精骑也都离鞍落马各自休息,偌大的营寨竟无几人巡守,于是不屑的啐了一口,悄然折返。

山上的几个谋臣武将听了探子的回报之后,不由相视而笑,皆在心里耻笑七皇子姬桓名不副实,是个绣花枕头。

只有一个名叫徐良的低级谋士觉得事情不对,暗道:“人常说盛名之下无虚士,七皇子姬桓自幼最喜兵事,又游弋朝堂多年,按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差到哪里,今次摆出这副姿态,莫非是已经察觉到谷中有异,因此故意迷惑我等?”

于是忙将心中所想说与众人听,另外几人闻言相视一笑,安慰徐良几句,让他不要多想,想那姬桓身为堂堂的七皇子殿下,不好好的在京中养病等死,竟然跑去一个劳什子的道观拜了师父,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而今说是病愈,但是谁知真假?带回了一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又如何?还能改变大势不成?

在几人的眼中,姬桓的一众人马,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皇子带着一众江湖草莽兀自招摇罢了,若是能够营寨森严、整合有度才是怪事,因此不必大惊小怪。

徐良闻言心下稍安,不过依旧觉得胸中烦闷,于是踱步崖边,看着下方魔神巨口一般的漆黑峡谷独自发呆,便在此时,一阵山风忽地从他脚下涌了上来,直把他的文生巾都吹得向后扬起。

那徐良被山风一吹,立时清醒无比,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于是又急匆匆的找到另外两个谋士,言说:“姬桓若用火攻,那么山上之人又该如何?”

两个谋士一听徐良火攻之言也自一惊,连忙取过地图来看,几人看了一阵,又全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众人所在之处最是妙绝,可谓是进可强攻、退亦可守,只要后方退路不失,即便对方用上了纵火烧山的绝户计,那也可以从容撤下山去,不虞被闷在谷里。

徐良虽然也认同了这个说法,但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于是主动请命,带着五百甲士悄然下山,要为众人守住退路。

另外两个谋士见徐良胆小至此,不禁面露鄙夷之色,需知这虎跳峡两侧都是猿猱难渡的绝壁,姬桓的人马除非有飞天之能,否则如何能瞒过山上的八千甲士而跑到另一面的谷口去?

这两个谋士不知江湖深浅,竟然如此小视天下武人,合该他们葬身火海。

姬桓这边,军营之中两千人马一同做戏,叫骂嬉闹的不在少数、假装撒酒疯的也大有人在,如此瞒过了敌人的另外两拨探子。

众武人和军士在得知了七皇子对付谷中伏兵的手段之后,倒吸凉气之后不由个个兴奋莫名,都是刀头舔血的杀才,哪里会在乎什么火攻有伤天和之说?

听了另外两拨斥候的回报之后,二皇子的谋臣武将们更加的轻视对手,直道姬桓的人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若不是怕刺杀皇子的消息走漏,早就带人下山直接掩杀了。

此时姬桓大营之中,三百余名只吃了个七分饱的轻功高手已经各自换好了夜行衣,而三百人中又以暮雪山庄高手和弥陀寺武僧居多,这也是姬桓的底气所在。

众人整顿完毕,只等姬桓一声令下就要翻越绝壁,去堵那八千甲士的后路。

片刻之后,换上了一身甲胄的姬桓带着六个师弟师妹来到众人身前,无果、田帧、南宫恙还有外门五弟子林染也已经换上了同样的夜行衣。

姬桓不说那些鼓动之言,只是深深的看了无果他们一眼,又对其余众人道了句:“各自小心!”之后就不再言语。

无果、田帧几人方才都在大师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于是相视一笑,对着姬桓微一拱手,便各自带着一队武者掩出了营寨。

这正是:“山风涌涌鸟惊林,月隐薄云照不明,穿崖越涧黑衣客,猱身暗渡影随行!”

再说那个名叫徐良的谋士,他因为心中警兆频生,所以自己带着五百甲士小心的下山,哪知刚刚带人行至山口,就见在两侧绝壁上扑下了一群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有的踏树急掠好似狸猫、有的抓索频出像极荡树的老猿,最让人吃惊的当属为首四人,这四人衣衫鼓荡间竟似能够凌空虚度,足下一点树间枝叶,就能纵跃二十几丈,看那速度直比飞鸟还要迅捷。

徐良和手下五百甲士方自一愣,那四个黑衣人就已经当头杀将下来,立时就有十数个甲士哀嚎着倒地。

徐良见状一懔,心知这些人定然是七皇子派来封堵自己这些人去路的高手!当下脖子一缩,躲到了众多甲士身后,嘴里却不住的高喊:“迎敌!以拒阵迎敌!”

到底是驻守京畿之地的精锐甲士,在经过初时的慌乱、留下了三五十具同袍尸体后,便开始凭着坚盾、强弩组织起了反击,立时就有几个黑衣人中箭倒地。

却说无果几人带着一众轻功好手穿林跨涧而来,不想还没到达山口,就见一队甲士已经奔到了众人的前头。

两队人马倏然相遇,南宫恙心知不能让这队人马当先据险而守,于是呼啸一声拦在了那队甲士的前面,之后悍然出手!无果几人自然不能看着师弟只身犯险,也都跟着杀了下去。

不过军中精锐到底有所不同,个个死战不退不说,在几声呼喝之下竟然组成了乌龟一样的拒阵,还能凭着手中的强弩不停的向外攒射,一时间倒叫无果等人近身不得。

“嗖嗖!”两道赤色流光射入夜空,却是徐良命人放出了告急的响箭。

南宫恙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忙叫后面被弩箭压制的不能上前的一众武者到山口处堆积柴草、遍洒火油,他则与无果、田帧、林染四人仗着身法迅捷,在前面力扛一众甲士的攻击。

徐良最怕的就是姬桓使用火攻,此时见到一众黑衣人已经开始在谷口广布柴草,当下也是大急,心道:“山上的人马若要到此,最少需要半炷香的时间,只怕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于是一声令下,命前方甲士执盾上前,后排甲士以强弩压制,就要上前抢占山口。

第五十一节 伏兵尽灭

无果师兄妹四人见一众军士亡命向前,眼中不由露出焦急之色,心知一旦让这些军士抢上山口,那么己方定下的火攻之策必然难竟全功,于是尽皆发狠,把压箱底的功夫全都用了出来。

无果当先大喝一声,马步一扎、双拳较力,好好的夜行衣立时被挣的四分五裂,他那原本略显单薄的身体在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之后,竟然变得肌肉虬结、好似钢铸!

“你们几个在后压阵,看为兄金身破阵!”对着田帧几人沉声说了一句,无果便“砰砰砰!”地向着那队甲士大踏步冲了过去。

这却是无果在习得了闲云观纳灵运气的秘法后,结合他在西极凌空寺所修的外家功夫,捣鼓出的金身功法。

此时虽只功法草成,但是看他那副凶猛无比的样子,倒也有点儿罗汉伏虎的意思。

田帧几人眼见着二师兄化作了冒光的金人,之后竟如同一头发怒的山猪一般,对着前面的甲士就冲撞了过去,不由暗自咋舌。

那些甲士见有人冲阵,立时强弩齐射,可那些射出的弩箭撞在无果的身上之后竟然发出“叮叮当当!”金铁相击之声,丝毫挡不住无果的前冲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轰然大响之后,那几个迎在最前排的执盾军士已经被无果给撞的倒飞了出去,几人的精铁盾牌也都四分五裂,而无果去势不减,竟然闷着头一路直螳了过去!

南宫恙和林染见二师兄勇猛至此,都在暗中吞咽了一口唾沫,心道:“不想平日里总是一副笑脸的二师兄一旦发起狠来竟然状似疯虎!看来今后可要少惹这位。”

“四师弟、五师弟,你二人为我护法!”田帧见自家二师兄已然建功,心中倒是起了较量之意。

于是吩咐两个师弟为她护法,她则取下了背上的瑶琴,之后盘膝于地、手按琴弦,周身灵力开始徐徐运转。

南宫恙和林染见三师姐面色凝重,当下不敢怠慢,南宫恙铁扇狂扫,为田帧扫去射来的冷箭,林染长剑离体三尺,斩尽敢于近前的甲士,如此十数个呼吸的时间,田帧忽地娇喝一声:“两位师弟退到我的身后!”

之后就见田帧按在琴弦上的玉手猛然化作幻影,五指连弹间,宫、商、角、徵、羽五声齐鸣!五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好似涟漪一般,向着场中军士就漫卷了过去。

徐良此时正在暗自叫苦,方才他手下的军士们马上就能冲到谷口,到时再破去柴草堆,之后抵死防御,相信可以等到山上援兵的到来。

可是没成想本来防得好好的坚固拒阵竟被一个刀枪不入的和尚给冲了个七零八落,还被撞死撞伤了三五十个甲士。

眼下这拒阵是不敢用了,一堆人若还聚在一起,可未必能经得住那和尚的几下冲撞。

于是徐良忙喝令剩下的四百军士分散开来,之后十人一队,再以尖锥之势向着谷口迫近,如此一来虽然防御之能大减,但是无果再想一个人阻住众人的进攻之势却也不能。

可是当徐良透过人墙,看到一个黑衣少女忽地盘膝于地、手按瑶琴,那少女身边还有两个高手护持时,徐良不禁暗道一声不妙,他可不认为那抚琴的女子单纯只为了弹唱助兴。

前有一众黑衣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之后又有光头和尚化身金人刀枪不入,徐良哪里还不知道这些武林高手的厉害?直在心中暗恨自己带的人少了。

此时眼见着那抚琴少女似要发作,徐良不禁心思电转,心说:“那女子既要以瑶琴作为武器,想来不会是以琴砸人,那么攻伐之法必然会和声音有关!只是——可能吗?”

他虽然不太相信声音能够伤人,但却不敢迟疑,连忙高喊道:“所有人!撕下衣物堵住耳朵!快!”

众军士闻言不由诧异,不知道这位军师抽的是什么疯,但是到底都是精锐之士,能够做到令行禁止,于是纷纷撕下衣角塞住耳朵,不过到底还是有人慢了半拍!

就在一众军士一边向前冲击、一边撕衣服堵耳朵时,一声裂帛长音忽地撕破长夜,月色朦胧的山谷中忽地荡起了五色的涟漪,涟漪过处草木不惊,倏忽间就荡到了众军士的头顶。

那徐良见状大惊,高叫了一声:“不好!”之后也不管他人,一把掩住自己的耳朵就趴在了地上。

一众军士正自惊异不定时,见自家军师忽地抱着脑袋趴在了地上,有聪明的自然有样学样,一些蠢笨的则依旧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

就在此时,荡漾在众军士头上的五色涟漪忽地纠结在了一起,之后就听“嗡——!”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响听起来也不是不大,但是却好似响在了众人的脑袋里,那些塞住了耳朵的军士还好些,虽然被震的晕头转向、脚步踉跄,但是到底还是挺了下来。

而那些来不及掩住耳朵的军士,则一个个七窍流血的仰卧当场,多数都活不成了,有几个没死的也是目光呆滞,显见是被震成了白痴。

田帧一击建功,直接击杀了敌方军士不下百人,剩下的也都吓破了胆,呆在原地不敢上前。

田帧这一击用的却是她自己结合琴音创出的“五音破杀”之法,此法显然消耗巨大,田帧一击之后竟然脸上苍白、十指颤抖,需要南宫恙和林染搀扶着才能起身。

“唉!”无果此时收了护体金光,叹息一声回到了己方阵前,随行来的一众高手此时也都惊骇莫名,皆在一边卖力的堆积柴草、一边感叹闲云观弟子的好本事。

各位看官此时可能要问了,这无果、田帧几人既然已经拜入了闲云观,为何还要费力的自创什么武功呢?把观主的绝学直接拿过来学不就结了?

其实这却是陈景云和彭仇有意为之,陈景云和彭仇还有聂婉娘等几个亲传弟子,长久以来修习的都是《九转小黄庭》外加一套拳法。

而那套灵猿子当年所创的《通背猿形拳》却是被陈景云推演、变化到了极致,早都超出了寻常武学的范畴。

天下武功何止万千,单单佛、道两家就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功法,陈景云想要步武天下,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跟着练猴拳吧?因此一直以来对天南武人都是只传法而不传功,对于外门弟子也是用的此法。

而陈景云此次之所以踏足天南、传法各家,为的便是奠定天南武林百家齐鸣的基石。

再说虎跳峡中,徐良和一众军士被音波震的头晕眼花,再无战力,因此只得缴械投降,无果等人也不再加为难,任他们自行离去。

片刻之后,虎跳峡中翻起了火浪,却是约定的时间已到,姬桓命人在山下放起了大火,无果再次叹息一声,命南宫恙引燃了火油。

是夜,一把大火把虎跳峡化作了死地,二皇子手下的几个谋臣武将领着七千甲士在谷中左右突围,怎奈这把祝融火烧的实在太烈,众人终究不得活,只有徐良和剩下的三百军士被无果等人放生,自此销声匿迹。

二皇子姬霁在得知自己的八千精锐被姬桓一把山火给烧没了之后,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心中忽地对自己的七弟生出了无穷的恐惧!

第五十二节 这是个什么东西?

见到无果和田帧各自施展的手段之后,隐在薄云之上的程石撇了撇嘴,在心中腹诽一阵彭三叔太过小气、不肯传给弟子真本事,在咱们程三师兄眼中,除了自家的拳法之外,这天下再没有好的功法。

片刻之后山中火起,随后火浪翻涌烧红了云天,眼见着那些埋伏的军士全数覆灭,程石又在心里暗赞了外门师弟妹们一句,觉得几人很对自己的胃口。

这场山火烧了足足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申时才被一场大雨浇灭,姬桓对着满谷的尸体叹息良久,命人掩埋了被烧死的军士遗骸,之后与无果等人汇合,一行人连夜奔了上京城。

许是这一次杀戮太甚让姬桓心生警醒,因此他在往后的行事上都是尽量压制杀心、少造杀劫,其仁德之名逐渐广传天下。

程石跟随一路,直到姬桓带着一众人马入了上京城,这才打道回府,他原本打算到城中游玩一番,给他老子娘和山上的师兄妹带回去些新鲜玩意儿。

怎奈心念方一探入城中,就觉得内中充斥着一股令他不喜的气息,程石向来爱憎分明、从不强迫自己,于是径自折返,至于空着手回去会被老娘数落、会被师妹纠缠,他才不在意呢。

再说陈景云和聂婉娘,师徒二人自从离了横山坐忘峰后,依旧随心所欲的行走在天南的名山大川亦或贩夫走卒之中,其间又看似随意的驾临了几个门派,给出一些指点。

聂婉娘才不相信自己的师父会如此随性,细想之下,发现凡是得了自家师父指点的门派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这些门派的功法一旦结合了闲云观的秘法后,都将拥有另开一脉的潜力。

如此又是一个月,师徒二人已经快要行到天南国的最南端,陈景云记下了几处灵气异常浓郁的所在。

也算是未雨绸缪吧,将来他若仍旧参不透天南之地的灵气奥秘,就不得不让弟子们分家了。

越往南行,人烟就越发的稀少,城寨也逐渐破败,到处都透露着没落之意。

陈景云对此极为不解,心道:“这一路行来所见皆是平原,且地域广阔、雨水丰饶,怎地就会物产贫瘠、景象破败呢?”

于是带着聂婉娘天上地上的一顿探索,神识涌动之下,发现地脉中竟然有几处能够隔绝神念探查的区域,而这几处区域分布的并不规则,有的甚至相隔不下千里。

陈景云对此极为好奇,自然要去探一探其中的奥秘,于是把聂婉娘留在上面等着,他自己则一个人深入了地底。

若是换作以前,陈景云即便修为不弱于元婴修士,但是想要潜入地脉深处却也只能依靠蛮力层层洞穿,如今他因为悟出了天心我心的五行灵法,自然便不同了。

虽然功法只是初成,但是在催动了戊土灵气之后,竟然能够御驶土石自行让路,直让陈景云有种游鱼入水的畅快之感。

在聂婉娘的心念追踪之下,只见自家师父如同一条游鱼一般,在那坚石漫布的土层之中悠然畅游,还不时饮一口灵酒、叹一声造化玄奇,片刻就消失在了她的心念感应的范围之外。

“师父也不说明此去的缘由,却把自己扔在了上面,想必是怕地脉之下会有未知的危险,可叹自己学艺不精,到底还是帮不上师父的忙。”

聂婉娘眼中担忧之色一闪即逝,樱唇一抿,盘膝于地,心中却在鞭策自己定要努力的修行。

再说陈景云,他在穿过了地下的岩层之后,就进入了一条正在缓缓的流动暗河之中,陈景云既入水中,于是法诀一变催动起了壬水灵气,自然又是一番如鱼得水。

在水中潜行了许久,却见幽深的河水中竟然没有一个活物,而水中的一股微弱的衰败、晦秽之气正随着河水被带向远处。

陈景云动用神识追查,却发现这股衰秽之气竟然能够扰乱神念。

见此情形,陈景云不由啧啧称奇,费了好半天的劲,终于被他认准了衰秽之气的来处,于是排开河底的泥沙,继续催动戊土灵气向下潜去。

如此行了不下两千丈后,终于来到了那处神念探查不进的区域,这块区域方圆不下百丈,陈景云不敢贸然入内,于是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急转,转化出更多的戊土灵气,将这块区域周遭的岩土尽数排开。

一番施为之下,一颗的蚕茧状的椭圆形巨石渐渐露了出来,这巨石大小不下十数丈,色呈暗红,表面纹路繁杂隐有赤芒闪动。

那赤芒一收一放间便有浓浓的衰秽之气涌动,令陈景云的神念进不得分毫。

“啧啧!”陈景云负手围着巨石绕了一圈,见这茧状的巨石上下左右浑然一体,竟连半点缝隙也无,不由心下称奇。

咱们陈观主对于未知之物向来小心谨慎,不敢以手触碰,于是拿指虚虚一点,一柄全由庚金之气凝成的小剑就“嗖!”的一下急旋着刺了出去。

“锵啷啷!”一阵金铁相击的声响在密闭的空间中显得分外刺耳,那茧状巨石上的暗红纹路忽地一闪,就把堪比元婴剑修全力一击的庚金小剑消解于无形,巨石上被剑气刺出的缺口也瞬间平复如初。

陈景云见状不由轻咦一声,心中暗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有自愈之能?”

见庚金小剑不能建功,陈景云再次把手一挥,丙丁火气倏然而聚,不片刻,一只凤冠金翅、火羽长翎,且指爪如钩的火鸟就呼扇着翅膀凝在了眼前。

陈景云轻喝一声:“去!”火鸟鸣叫一声便扑了上去。

这一次陈景云却不叫火鸟与巨石接触,只是指挥着它围着巨石不停地炙烤,一时整个空间全被热浪占满,空间四壁的土石已经被烤的发红。

如此炙烤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那巨石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就连表面的石皮竟都没有剥起一块,陈景云心道:“看来火攻也不能奏效。”

眼见着金、火之法皆是无功,陈观主不由来了脾气,于是五行之法齐出,空间之中立时五行之力狂涌!

怎奈那蚕茧状的巨石居然诡异非常,竟能轻易化解陈景云施展的诸如刀砍、火烧、冰冻、石砸之类的灵力攻击之法。

陈观主狂攻良久,此时已是气喘吁吁,而那巨石依旧岿然不动,其上赤光闪动的似乎更有节奏,直如一颗强劲跳动的心脏。

眼见着攻击无用,陈景云“呼——!”地长舒了一口浊气,不再攻击,而是走到稍远的地方盘膝坐下,之后掏出两块高阶灵石开始恢复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

此地的天地灵气陈景云可不敢吸纳,生怕那呼呼涌动的衰秽之气入体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片刻之后,两块灵石化作齑粉,陈景云的中下两个丹田也恢复了三四成的灵力。

看着远处似有生命的巨石,陈景云暗自发愁,若是不能解开这东西的奥秘,他却必定会寝食难安。

上架感言

通知让九月一日上架,朋友说要写上架感言,那就少写一点。

作为新人新书,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见过了分类强推和六频推荐,(也曾经得陇望蜀的期待三江什么的嘿!)

《道人赋》不是我一个人的仙侠,而是大家的,没有大伙儿不离不弃的支持,我很难熬过这些困倦码字的夜晚。

说真的,您的每一次推荐、收藏和打赏都会让我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半天,这是一种被认同后的喜悦!

现在本书的收藏只有五千多,确实是少了一些,不过细一想来也还不错,作为一名纯小白,我不敢期许的太多。

闲来无事写点东西一直是我的爱好,对于《道人赋》,我也不敢掺杂那些功利心在其中,怕写散了其中的洒然之意,更怕大家看着不舒服。

当然,小小的私心还是有的,就是希望能够得到更多人的认同。

至于上架之后,月票什么的是不敢去想的,大家的订阅和推荐就是对本书最大的支持!

呃——,还有就是,藏拙本人接受一切善意的书评,只要您的出发点是为了咱们的书好,那么就是把笔者说成是猪,我也甘之如饴。

不过对于一些藏头露尾的喷子,我会一如既往的删帖禁言,咱们没有杀妻夺子的冤仇,还是理解万岁好吗?

还有一件事情说来让人沮丧,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我已经早早的把存稿给用完了,上架之后会每天两更,不叫各位追书的朋友空等。

朋友们晚安,我们明天闲云观里不见不散

第五十三节 秽血韵灵躯(上架求收藏、求推荐)

沉吟半晌,陈景云兀自起身,他方才用上了金、火、水、土四种灵力攻击,唯独没有用到木灵力,毕竟连庚金剑气都不能建功,那么拿着木头棍子捅上一桶又有何用?

不过此时为了验证这茧状巨石是否真的不吃五行灵力的攻击,陈景云倒是需要再用乙木灵气再试上一试。

如此想着,也不幻化什么木锤、树桩之类的上前凿击,调动太极气旋转化出的乙木灵气,片刻之后,一株参天巨树就在陈景云催动下立在了巨石之前。

旦见那树,根须似蟒蛇盘绕虬结入地,树身如东方青龙麟甲峥嵘,冠盖森森遮日月、绿叶青青绽萤光!

此树一出,地底空间中立时多出了无穷的生机,而那些自巨石中散发出来的衰秽之气似乎遇到了天敌一般,竟然纷纷绕开巨树,两种气息泾渭分明,居然井水不犯河水。

陈景云见此情形,不禁心头一动,将指一点,巨树散发出的生机活气就被拧在一起形似一条毒龙,旋转着就向茧状巨石扎了过去。

这一下果然有了反应,就在这股勃勃生机将要撞上巨石的时候,那巨石中隐藏的赤光忽地剧烈闪动几下,石表上的暗红色纹路也好似流水般缓缓退去。

乙木灵气转化出的勃勃生气竟然没有遇到丝毫的阻隔,就那样大鸣大放的扎进了巨石之中,陈景云见状大喜,忙催动一缕神念随着乙木灵气探入石中。

这一探查不打紧,巨石中的景象却把陈景云惊的呆立当场!

原来这茧状巨石并非实心,除了一层薄薄的石壳之外内里竟然全是空的,正中一汪暗红色的血水正散发着一股股衰败、晦秽、怨毒、凄惨等等的阴暗气息。

若是单只如此也就罢了,更令人惊异的却是那池污血之上竟然漂着一名全身上下不着寸缕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绝美,至于身材如何咱们这里不便细说,单就能够将一心问道的陈景云给看的呆住这一条,各位看官想必能够臆想到几分。

就在陈景云愣神的一刹那,女子身上忽地赤芒大涨,正被陈景云御使的乙木生气有如倦鸟归巢一般,倏然投入了她的体内。

那女子得了一道生机灵气之后,原本还漂在污血中的身体竟然悬浮而起,片刻就挣脱了身下的血池,身上的赤芒也都转化成了乳白色的萤光,只余一头乌黑的长发还垂在血水之中。

随着那道乙木生气被吞噬干净,石茧上的纹路复又归位,陈景云的那缕神念立时就被截断,空间中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直到此时,陈景云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平复了一阵心绪之后,又自围着石茧转起了圈圈,心中却在沉吟:

“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瞧这石茧形似鸡卵,难道那女子真是卵里孕生的不成?

她既然能够吸纳乙木生气,那么想来是个活的,只是那不下一池子的污血又是何物?内中气息因何驳杂至此?”

种种疑惑纠结在一起,倒叫陈景云左右为难了起来,想要继续探究,又怕惹出什么泼天的乱子,如此沉吟良久,最终将牙一咬,心道:“管你是什么妖精、魔怪,道爷我今日还就要会上一会!”

这却是陈景云已经把天南之事揽在了自己心里,因此断不允许有此种未知的存在潜藏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既然之意一定,当下也不迟疑,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再次被调动起来,就连上丹田泥丸宫也反吐灵气给太极气旋帮了场子。

之后陈景云双手连挥,立时,整个地下空间就被蓬勃的乙木灵气给占了个满。

这一次,陈景云不再以单股的乙木灵气去冲击石茧,而是将乙木灵气编织成了一张粗大的的巨网,巨网忽忽悠悠、慢慢腾腾的就罩向了石茧!

眼见着巨网罩下,石茧上的暗红纹路也都避无可避,岂料就在此时,暗红色的石茧之中忽地白光大作,之后就是“扑簌簌!”的一阵响动。

响动过后再看那石茧,竟然真的如同蛋壳一般层层剥落,内中的情形不用再以神念探查,就这样明明白白的展露在了陈景云的眼前。

却见那石茧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立在那汪污血之上盯着陈景云看,其眼中赤、白两色光芒交替闪动,内中竟透着迷茫之色。

一见情况有变,陈景云不觉暗道一声不好,不敢盯着那女子细看,大袖一挥,就要驱散充塞在场中的乙木灵气,心说:“可不能让这没名堂的女子再把生气给得了去,否则后果难料。”

哪知本该召之即来挥之即散的乙木灵气此时再次不受控制,竟然脱离了陈景云的掌控,被那女子张口一吸,就被她给吸入了樱红小口之中。

这股乙木灵气可是不少,几乎快有陈景云三个丹田所存灵气的一半了,比一名元婴中期高手元婴中所孕的全部灵力也是只多不少!

如此磅礴的灵气竟然被那女子像吸溜面条一样的给吞入了腹中,这情形再次看得陈景云是目瞪口呆。

不想那女子在吸纳了这如许多的乙木灵气之后,竟然粉舌微动舔了舔嘴唇,看那样子竟然是意犹未尽,之后其周身再次发出夺目的白光,片刻之后,原本在她眼底还剩下的一缕的赤芒也被白光彻底吞噬。

陈景云此时已经开始全神戒备,正想着是否应该先下手为强时,那女子周身的白光忽地全数被收回了体内,整个地底空间随之一暗,只有那汪污血还在发出红色的光芒。

咋明咋暗之间,陈景云虽然眼睛还有不适,但是神念中却把那女子的一举一动看得仔细,只见那名女子先是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陈景云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现了不同。

于是将手往那些碎去的石茧上一抓,那些散落的石茧就纷纷化作暗红色的光斑,全都汇聚在了女子的身上,片刻功夫,一件暗红色的道衣兀自成型,遮住了她那原本不着寸缕的身体。

而看其款式,竟与陈景云身上所穿的道衣一般无二,所差的不过是颜色罢了。

那女子在半空之中转了两圈,似乎对自己的新衣十分满意,眉眼间全是欢喜之色,又往四下里扫了一眼,待看到那一汪污血之后不由再次眉开眼笑,玉手向前一伸,那一汪污血就化作了一道暗红色血龙投入了女子的手中。

转眼间,一汪子血水就已凝结成型,竟然化作了一只暗红色葫芦,而那葫芦又与陈景云腰间挂着的一般无二。

第五十四节 一张白纸

陈景云见那女子神情之中除了好奇之外,再有的就是天真,也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杀意,这才稍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那女子在自己的腰间捣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葫芦系在腰带上面,之后又在葫芦上拍了几下,似是对这挂件十分满意。

“不知道这鬼女子是个什么存在,不过既然生在了石茧之中自然不会是人族,那她到底是妖还是魔呢?”

陈景云虽然仍在暗自揣测,却也收起了防备的架势,只在心中警惕,见那女子仍自顾自的在那里忙活,于是负手立在一旁。

此时地底空间之中已是漆黑一片,只有那女子腰间的葫芦放出绽绽的毫光,陈景云原本还想以神念探查对方的底细,怎奈神念扫到女子身前三尺时,竟然被她那件道衣上倏然涌现的暗芒给弹了回来,因此只能以肉眼观瞧。

那女子此时踏虚而立,一双美眸却在四处扫量,寻摸了一圈之后见再没有什么可用之物,这才降下身形,向着陈景云所在之处走了过来。

陈景云见她初时几步走的左摇右摆、直似姗姗的婴孩,再行几步后竟已走的稳稳当当、姿态万方,不由在心里啧啧称奇。

眼见着这女子行到了身前,仔细打量之下,就连心鉴常明的陈景云也不由在心底称叹一声:“好女子!”

所谓:“乌发直直自垂腰,容颜美绝眼含笑。身似拂柳常摇曳,莲步轻挪衣袂飘。”说的却不正是此女?

绝美女子行到陈景云身前三步时方才驻足,盯着陈景云的脸认真的看了半天,忽地露齿一笑,上前一步就要摸咱们陈观主的脸。

陈景云早被眼前女子盯得发毛,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见她抬手要摸自己,心中别扭之感顿生。

怎奈看出了对方此举只是出于好奇,并无一丝杀意流露,陈景云倒也不愿以力拒之,于是移步后闪,想要躲过那女子的素手。

而那绝美女子一见陈景云向后闪躲,不由“咯咯!”的笑出了声,也跟着足尖点地追了上去,看样子竟是以为陈景云在与她玩耍。

陈景云的《苍梧决》身法何等迅捷?脚下莲影闪动,身形已在几十丈外的空间一角,却不料那女子的身法同样迅捷无比,竟依旧跟在他身后两步之处。

见此情形,陈景云暗道一声晦气!心说:“这鬼女子看似懵懂,可是几样手段却是神鬼莫测,从她反掌间聚物成衣、血水凝形的本事就能看出端倪,再加上拥有可以追赶自己的遁法,倒也真够难缠。”

自从绝美女子将一地的污血凝成了葫芦之后,空间中就再没有了种种阴暗的气息散出,可是虽然断去了衰秽之气的根源,陈景云却依旧不能转身离去,若是不能探出这鬼女子的底细,终究还是一块心病。

辗转腾挪之间,陈观主苦思良策。

既然不愿出手硬对,就只能试试哄骗之法了,只是这鬼女子追的如此之急,陈景云连喊了几声:“别追了、有话好说!”那绝美女子却依旧笑吟吟的紧追不舍,嘴里也跟着娇喝:“别追了、有话好说!”眉宇间满是童真。

陈景云被追的脑袋都大了三圈,有心施展戊土之气遁回地面,又怕这鬼女人一旦跟了出去,会有无数无辜之人跟着遭殃。

不过咱们陈观主何许人也?当了那么多年的教书先生,怎会不了解孩童的心性?此时见这女子面露童真之色,不由计上心来,将手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一把幼时灵猿老道亲手为他做的拨浪鼓就跳在了手中。

随着几声“邦朗、邦朗”的响声,陈景云和那女子都停下了脚步,场中遁影立消。

陈景云再次把拨浪鼓摇了几下,发出几声轻响,之后将之递给了身前的女子,说道:“拨浪鼓给你玩,不许再追我了。”

绝美女子见到了新奇之物,立时喜的眉眼弯弯,一把夺过之后,嘴里也跟着叨咕:“拨浪鼓给你玩,不许再追我了!”之后便站在一旁学着陈景云刚才的样子开始摆弄了起来。

陈景云此时才看明白,原来这生的绝美、手段厉害的鬼女子竟然是白纸一张,就连说话也是鹦鹉学舌,根本不解其中之意,想必她之前的种种手段不过是天生就会罢了。

“这该怎么办呢?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想要以神识沟通,可是自己的神念又根本进不了人家的身,除非她主动脱下身上那件暗红色的道衣咳咳!”想到此处,陈景云连忙摇晃几下脑袋,除去了这个念头。

眼见着一个绝美女子喜笑颜开的拿着个拨浪鼓在那里“邦朗、邦朗!”的摆弄,陈景云心中的别扭之感又自升起,心说:“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此女也不会于今日破茧而出,这番因由加身,也不知结果会是如何。”

心底喟叹一声,见眼前这处地底空间实在遭乱的厉害,于是心下不喜,大袖一挥,戊土之气涌出,之后平地起了亭台,再在穹顶处燃上一把南方丙丁火,场中立时亮如白昼。

他这几下灵气运用之法若是换在别处施展,拍是会惊掉一地的眼球,不过在那绝美女子眼中却好像再平常不过,竟似根本比不上她手中的拨浪鼓有趣。

既然知道了眼前这女子只是白纸一张,陈景云便不愿再用什么哄骗之法,因为那样实在有失身份。

“只是到底应该如何与她沟通呢?难道还要从头开始教她识字说话不成?”如此想着,陈景云又自发愁,于是抄起了腰间的酒葫芦,大灌了一口。

在旁一边摆弄着拨浪鼓一边拿眼偷瞄着陈景云的绝美女子,见了他喝酒的动作,又闻到了酒香,于是有样学样,也抄起腰间的葫芦,像模像样的对着自己的樱红小嘴倒了几下,却是什么也没倒出来。

陈景云见状不由哈哈大笑,心说:“你那实心的葫芦要能倒出什么来才是怪事。”于是又在储物袋中取出两只酒杯,分别倒满酒水后,递了一只过去。

那绝美女子见自己的葫芦里倒不出东西,正自撅着小嘴生气,见陈景云递给她一杯幽蓝的酒浆,这才转为喜色,接过酒杯之后学着陈景云的样子,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立时就被酒香迷住,之后一饮而尽。

第五十五节 白芷

“呼——!”

一口饮尽杯中灵酒,陈景云长舒酒气,看着眼前女子不禁心下莞尔。

却见绝美女子被灵酒给呛得连连咳嗽,虽然面颊绯红,但是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把手一伸,又将空杯子递了过来,意思是让陈景云再给她倒上一杯。

陈景云见她已经面带红晕似有醉意,于是含笑摇头,心里则在想着给这鬼女子起个什么名字,总不能真用鬼女子称呼她吧?

而那绝美女子见陈景云不给她酒,立时泫然欲泣,竟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陈景云最是不喜女子哭泣,牛家村柴婶子的眼泪早就把他给淹怕了,不由心中腹诽,暗道:“这抹眼泪的本事你倒是天生就会。”

美人泪眼朦胧面容戚戚,若是唤作旁人怕是早就答应了她的一切要求,不过咱们陈观主却不理这套,看着那女子的眼睛道:

“你既然因我之故而茫然出世,且心智未开犹如白纸一张,也罢,我便取个谐音,你今后就叫做白芷吧。”

“你既然、因我之故而茫然出世你今后就叫做、白芷吧。”绝美女子虽然已在哽咽,但还是随着陈景云鹦鹉学舌了一番。

陈景云见状有些挠头,接过女子递过来的酒杯再次斟满,这次却不急着把酒给她,而是指着自己道:“我是陈景云。”

而后又指了指那女子道:“你是白芷。”

“我是陈景云、你是白芷”

如此你你我我的说了半天,绝美女子才终于明白,原来“白芷”说的便是她自己。

于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景云,说了一句:“我是白芷,你是陈景云。”之后便拿眼盯着陈景云手中的酒杯。

陈景云也不再调她的胃口,把灵酒当做奖励递了过去,此时该被称作白芷的女子连忙伸手接过,似乎是知道陈景云不会再给她,于是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了起来。

见白芷那副可怜兮兮又楚楚动人的样子,陈景云不由起了一丝怜意,心道:“虽然看不透眼前女子的根底,但毕竟是自己结下的因果,为今之计也只好先将她带回闲云观,一切等她开启了灵智、能够与人沟通后再说吧。”

又想到这天南南域地脉之下还有七八个类似此处的所在,陈景云又觉得头疼的厉害,若是那几处也同样孕育着如眼前白芷一样的存在,那他就不得不谨慎处理了。

如此想着,也不愿在地底久留,招呼白芷一声,见她已经是醉眼迷离,于是携着她的胳膊,纵身入了头顶的岩层,径往地面遁去。

白芷此时乖巧的厉害,任由陈景云带着在地脉中穿行,不时回望一眼,目光竟然能透过层层的岩土直至她的出身之处,美眸之中不由泛起几缕迷茫之色。

再说聂婉娘在上面一等就是两天,两天之中她的心念一刻不停地关注着地下,此时脸上已经有了疲惫之色。

所谓关心则乱,虽然明知自己师父修为高深,却也仍自担忧不已。

如此一直等着,直到心念之中传来了陈景云那熟悉的气息,聂婉娘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片刻之后,陈景云带着白芷如同地鼠一般突兀的冒出了地面,

聂婉娘见师父竟然携着一名道衣女子返回,不由轻咦一声,方才她的心念之中可没有这女子的影子。

心道:“难道此女的修为还要在自家师父之上?否则因何能够躲过自己的心念探查?”聂婉娘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笑盈盈的起身迎了过去。

白芷乍临地面,立时就被眼前的青山绿水、广阔云天给惊住了,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后,似是对空气中蕴藏着的勃勃生机很是满意,之后便好奇的打量起了周围。

陈景云见白芷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放,知道她此时是心有畏惧,想了一下,探手摄来几只翻飞的彩蝶和一蓬鲜艳的花瓣,随后控制着彩蝶与花瓣在白芷的身边飞舞、萦绕了起来。

白芷哪里见过这般蝶舞芳飞的景致,一时间竟然看的呆了,不过即便如此,她的一只手依旧紧紧的抓着陈景云的衣袖不肯撒开。

聂婉娘缓步上前,见师父把当年戏弄自己和师妹的手段给用了出来,心中更是疑惑,见那道衣女子生的绝美,神色间却好似孩童,竟还拿手抓着师父衣袖,而师父则是一脸的无奈之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跟师父说些什么。

陈景云自然能看出弟子的疑惑,于是苦笑一声,简短的给聂婉娘讲述了自己此行的经过,又把白芷破茧之后所施展的几样神奇手段说与弟子听。

聂婉娘听完师父的讲述,不由暗自心惊,不想那深埋地下的石茧、血水之中竟然也能孕育出生命!

看着眼前这个我见犹怜的女子,聂婉娘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妖魔之属联想在一起,又听师父说这女子方自孕生就有聚物成衣、血水凝形的本事,且天生就会遁法时,不由更是讶异。

心说:“看师父的意思,是要把这叫做白芷的女子带回观中教导了,也是,自家师父生平最信因果,是以怎也不会丢下这女子不管的,只是不知此举到底是福是祸。”

眼见着师父被白芷拖拽的东摇西晃,聂婉娘立时心下不喜,心思一转,就从腰间的御兽袋中把灵聪兽给拎了出来。

灵聪兽睡眼惺忪的“喵呜”几声,似乎是在诉说自己无故被关起来的不满,待见到场中翻卷着的花瓣和翻飞彩蝶之后马上来了精神,一跃而起,就扑了过去,立时就有几只彩蝶丧生在它的胖爪子之下。

白芷正欢笑着拿指尖小心的触碰彩蝶与花雨,灵聪兽这一扑闹却把她给吓了一跳,待见到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金灿灿、毛绒绒,生得蠢萌可爱的胖家伙后,白芷立时喜得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欢呼一声就松开了抓住陈景云衣袖的手,直向灵聪兽抱去。

陈景云见状不由对弟子挑了一下大拇指,心说:“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若是论起呆萌可爱,灵聪兽当属第一呀!没见牛家村那些小妮子一见灵聪兽就都眼睛放光嘛!”

聂婉娘见师父终于摆脱了白芷的手,面上才重新露出笑意,师徒二人各自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看着灵聪兽在白芷的追逐下狼狈突围。

第五十六节 望洋兴叹

自从有了白芷的加入之后,陈景云的身边倒是多出了许多的乐趣,三人一兽日间行于尘世,夜晚宿于名山,得享了一阵子的自在逍遥。

当日灵聪兽左冲右突、上下飞遁,却依旧摆脱不了白芷的追逐,那白芷虽然懵懵懂懂、心中无暇,但是一身生就有之的遁法却是非同小可。

把个痴肥的灵聪追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累得直如吐舌头的土狗,最后被追的急了眼,竟然挥爪发出几道暗青色的风刃攻向白芷。

这风刃攻击之法灵聪兽除了在绝域荒漠中对魔物使用过几次外,就再没见它主动施展过,此时一经发出,却比当日增添了不少的威力。

陈景云看着灵聪兽发出的风刃颜色,不由微微点头,心说:“胖东西那些个兽丹、魔晶还算没有白吃,到底有了一些进步。”

聂婉娘虽然听聂风鸣和程石讲过一些自家灵兽的神异,但是却没有亲眼见过,如今一见之下,觉得那风刃甚为不凡,于是不由眉间带笑。

她与陈景云一样,最是小家子气,见到自家灵宠有此长进,自然心中欢喜。

而那白芷却以为这是灵聪兽在与她玩耍,许是觉得那风刃十分有趣,于是“咯咯”笑着并掌如刀,也挥出一道巨大的风刃,径往灵聪兽身上袭去。

两相风刃这一对比,却把灵聪兽吓得屁滚尿流,实在是白芷击出的赤色风刃声势太过骇人,在击散了几道暗青色风刃之后竟然来势不减,倏忽间就要斩到灵聪兽的身上。

看着毛都炸起来的灵聪兽,陈景云却丝毫不觉得好笑,身形一闪,人已来在了灵聪兽的身前,之后抬手拍散了白芷发出的赤色风刃。

灵聪兽一见自己得救,立时把大脑袋插进陈景云怀里寻求安慰,那样子竟和它小的时候一般无二。

陈景云被灵聪兽拱的一个趔趄,拍了拍它圆滚滚的大脑袋,脸上虽然依旧满是笑意,但是掌心处传来的微麻之感却让他心中生出了警惕。

看着遁身来到自己身前,目露渴求之色的白芷,陈景云又是一阵头疼,想要训斥几句,又知道她根本就听不懂,无奈之下只得取出一颗深蓝色的魔晶在灵聪兽面前晃了一晃。

灵聪兽自己储物袋中的魔晶早被它给吃了个干净,此时一见魔晶在前,还是深蓝色的,立时就忘了刚才的委屈,学着土狗的样子,摇头摆尾的讨好了起来。

陈景云把魔晶丢给白芷,再指指灵聪兽,示意她可以用这东西收买灵聪兽,又对着灵聪兽说:“这是白芷,以后也会住在咱家。”

灵聪兽可不知道原则之类的是为何物,这胖东西向来狡猾狈懒,见魔晶落入了白芷手中,又似乎听懂了她以后也是自家人,那还不有奶就是娘?于是舍了观主大人,转身腻在了白芷身旁。

看着在草地上撒欢玩耍的灵聪兽和白芷,陈景云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对着一脸古怪表情的聂婉娘道:

“看来在教会白芷是非善恶之前,还是少让她在人前露面为好,方才她只随意一击就能让为师的武道之体生出反应,那么此一击放眼整个天南便只有咱们师徒二人能够接得下来了,若是她真的被惹恼了,恐怕连你也不是对手。”

聂婉娘闻言莞尔一笑,问道:“师父可是担心这白芷除了您之外没人能够压制?”

见陈景云微微点头,聂婉娘又道:“这一点师父大可放心,谁说一定要打得过才压制得了的?否则三师弟为什么会怕他老娘?彭三叔又为何会不敢惹怒暮姐姐?”言罢还不忘俏皮的眨眨眼睛。

“你这臭丫头又动了什么歪心思了?不过也对,若是论起心思玲珑,又有谁比得过你?”陈景云见的弟子说的俏皮,不由笑骂一句,倒也不再担心。

说来也怪,几日相处下来,灵聪兽竟然与白芷亲近了起来,每日里赖在白芷的怀里不肯下地走路,白芷也乐得当它的轿夫,还经常磕磕巴巴的跟灵聪兽说一些没来由的傻话,灵聪兽竟也“喵呜、喵呜”的回应。

只是一个娇滴滴的绝美女子,怀里抱着一只半人来高、肉墩子一般的肥猫,那场面——嘿!反正陈景云和聂婉娘看了之后心里就会说不出的别扭。

自那日之后,聂婉娘就把教导白芷的事情揽了过去,初时白芷依旧不愿理睬聂婉娘,除了与灵聪兽玩耍,再有就是拉着陈景云,指着他腰间的葫芦要酒喝。

直到有一次,陈景云再次潜入地脉,去探查另一处能够隔绝神念的所在,其间也不知道聂婉娘用了什么手段,待他折返之后,竟见白芷开始对聂婉娘亲近了起来。

之后白芷更是每日里磕磕绊绊、比比划划的跟在聂婉娘身后,纵使被聂婉娘冷着脸训斥竟也不敢反驳,只会一脸委屈的找陈景云告状,而待到聂婉娘面色转晴,她则又会腻过去。

陈景云对此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舔着脸去问弟子其中缘故,聂婉娘见师父来问只是掩嘴轻笑,却什么也不肯说,不过既然白芷肯被聂婉娘管束,陈景云自然乐得轻松,也把对此事的疑惑抛到了脑后。

对于剩下的那几个神念难入之处,陈景云因为心中有了顾虑,是以还要等到探明白芷的底细之后再做打算,他前日曾经再入地底,寻到污浊之气的根源后,果然又见石茧。

不过那处石茧却要比孕生出白芷的石茧要小上不少,这一次陈景云可没敢轻举妄动,生怕里面再跳出一个“白芷”来。

压下此事之后,陈景云带着聂婉娘和白芷继续向南行走,如此又过了十数日,几人已经行至了南海之滨,而这其间却再没有一个武林门派能入陈景云的眼。

陈景云为此喟叹良多,不止一次的感慨天南人才不兴、根底浅薄。

咱们前文中曾经提到,三族大战之后,妖族水属的一支潜入了南方无尽海,只是这无尽海却在大洋的深处,若只陈景云和聂婉娘两人,他自然是要往大洋深处走上一遭的。

此次出山之前陈景云本就有这样的打算,怎奈此时多了一个白芷,他又不愿再横生变故,于是望洋兴叹一番之后,不由动了回山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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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节 云游归来

游历天南数月,陈景云所获颇丰,道心坚定了几分是其一、顿悟天心我心五行灵法为其二、对十几个有潜力的门派来了一番点拨,指明了那几个门派今后的修行之路则为其三。

如果不是最后出了岔子,从地脉深处的石茧中放出了白芷这个大孩子、拖油瓶,那么咱们观主此行可算得上圆满。

而聂婉娘跟着师父一路南行,除了可以时时得到修行上的指导之外,还在游历中增长了见识,又因为可以与师父一起讨论指正别家功法的缺陷、为他人拂去前路的尘埃,所以更是受益良多。

虽然修为没有多少增长,但是此时聂婉娘的心境与眼界已经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她又刻苦研习陈景云新创出来的《天心诀》秘法,如今已是初窥门径,是以战力跟着大涨。

如今既然动了归山的念头,那便不再停留,三人一宠各自施展飞天的手段,径往北归。

旦见高天之上,陈景云师徒神情恣意,足踏莲影飒然行于云端直如闲庭信步。

白芷初时架着一道赤芒随在两人左右不落分毫,待见到陈景云和聂婉娘踏着的莲花虚影后,似乎觉得有趣,于是身形一顿,脚下的赤芒倏然敛去,再向前时,足下已经多出了朵朵赤色莲影。

陈景云一直在注意着白芷的动作,见她竟然能将遁法用到这般随心所欲的地步,不由一阵啧啧称奇,看了聂婉娘一眼,示意她去问问白芷到底如何做到的。

聂婉娘心中也是一阵惊讶,需知这飞天的遁法一旦创出,就轻易改变不得,因为内中运功行气的路线已经固定,即便是闲云观一脉于功法一道最能推陈出新,却也做不到白芷这样信手拈来随意变化,不由也动了问询的心思。

白芷每日里跟在聂婉娘身后问这问那,还总要忍气吞声,此时见聂婉娘竟然有问题来问自己,立时喜得眉开眼笑,于是抓住聂婉娘的手连说带比划。

聂婉娘听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白芷的表述,那白芷的意思却是在说:“那遁光本来就是我的,自然要听我的话,难道你的遁光不听话吗?”

聂婉娘一脸古怪的把答案说给师父听,陈景云听的直叹人比人气死人,心说:“嘿!她这个解释还真是好,竟然叫本观主无言以对。”

既然问不出来什么,也就不再费心琢磨了,于高天之上停停走走,看着灵聪兽与白芷在云团中藏藏躲躲、嬉闹追逐,倒也别有乐趣。

如此飞遁了一小天,才堪堪回到了伏牛山的地界,心之所属,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陈景云身上的气机一变,整个人立时显得慵懒起来。

神念一扫,见牛家村中的饭堂正要开饭,男女老幼乱哄哄聚在一处,有闲话家长的、有探讨功法的,有插科打诨的,也有半大小子、半大妮子相互眉目传情的……

如此种种,让咱们陈观主大为满意,看着村民们男的孔武有力,女的也彪悍异常,不由在心中暗自得意,对自己当初作出的让全村人都要修行的决定大为满意。

聂婉娘也在心念之中看到了村中饭堂处的情形,不由掩嘴轻笑,这一村子的乡亲与她的亲人无异,见人群中的老人们个个精神矍铄、四处嬉闹的孩童们也都生的灵动结实,自然心中欢喜。

“婉娘、白芷,随我去吃一餐村中的酒肉如何?”陈景云看了看聂婉娘和白芷,觉得应该把后者介绍给村民们认识,顺便让聂婉娘警告白芷一番,免得她不知轻重,无意中伤到人。

聂婉娘一见陈景云说话之前扫了一眼白芷,就猜到了自家师父心中所想,笑着点了点头,便牵住了正一脸迷糊的白芷的手,随着师父降下了身形。

而灵聪兽方才一听到陈景云说要进村吃饭,早吓得一溜烟跑去了后山,它对山下那些皮猴子一般的顽童可是深恶痛绝的。

因为每次落到孩童们手中,被揉弄的长毛杂乱好似野草都是轻的,便是被扯下几绺毛来也是有的,而它还不敢用力挣扎,生怕伤了那些孩童,因此一直是能躲就躲。

这灵聪兽也是天生直觉敏锐,知道自己挠陈景云、抢程石他们碗里的肉,亦或打碎观里的稀罕物等等这些都不打紧,可若是不小心伤到了山下的孩童,那么被剥了皮都是轻的。

再说村中饭堂这边,程石她娘正卖力的搅动大锅里的肉块,不时大骂几声上前偷嘴的顽童,眼中却全是笑意。

因为每到用饭的时候,她总能在村民们口中听到几句夸赞自己儿子的声音。

“自家小子现在可是有名号的,——闲云观亲传弟子程磐石!听听!多么响亮的名号!据说现在山外那些人只要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号都会佩服的什么什么投地呢。”

有子万事足的程婶子现在在村中可是极有威望的,整个牛家村的妇人都以柴婶子和她、再加上袁华她娘马首是瞻。

“程家大嫂,先给我来一碗好肉,我的口味你没忘吧?”

程石娘正想到美处,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之后,脸上立时就乐开了花,连忙跑到堂中去取陈景云吃饭专用家伙事儿。

众村民自然也听到了陈景云的声音,皆一脸喜色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一见陈景云带着聂婉娘还有一个美的不像人的姑娘自村口走来,立时乱哄哄打起了招呼,而几个半大小子却已经呆在了当场,看着白芷讷讷不能言。

陈景云一边跟众人嬉笑着打招呼,一边在心里瞧不起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小子。

他却忘了,他在初见白芷时不也是呆了一呆嘛?呃、虽然白芷当时身上不着寸缕……

聂婉娘拉着白芷与众人见礼,而白芷却似乎被眼前的场面给惊住了,小心的跟在聂婉娘身后亦步亦趋,眸子里全是好奇与探究之色。

也是,白芷虽然也跟着陈景云与聂婉娘路过了几个天南的城镇,但是所见之人皆慑于他们三个的气度与容貌,因此丝毫不敢近前搅扰,即便有那胆大包天的,也都被聂婉娘挥手间给惊退了。

第五十八节 一场欢宴

陈景云和聂婉娘自然不会把白芷乃是石茧中所生的事情告诉众人,毕竟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就连乙阙门和玉符宗的典籍中也未见有相关的记述。

最知庄户们的性子的陈观主,为了免去日后多费口舌解释白芷的出身,于是便对众村民说道:“这白芷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她自幼孤苦无依,生长之地又与世隔绝,因此懵懵懂懂、不知世事。

若不是此番被我和婉娘给偶然遇到,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这不,她就连说话也是婉娘这几日才教会的,因此说不利索。”言语间还装出一副感慨的模样。

牛家村人向来心思单纯,也最有同情心,一听说这么好看的姑娘身世竟然如此可怜,不由都是一阵叹息。

上了年纪的柴婶子最是见不得别人受苦、便是听到了也会伤心,于是一把将白芷搂在怀里,直道:“可怜的娃儿!”

这一下却把陈景云和聂婉娘给看得心惊肉跳,隐在袖子中的手都已经蓄满了灵力,生恐白芷一旦挣脱,会无意中伤到柴婶子。

哪知白芷竟然似乎十分喜欢柴婶子的怀抱,在柴婶子的怀中闻了闻,还拿脸蹭了几下,那样子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直把柴婶子喜欢的嘴都合不拢。

见白芷十分安静的伏在柴婶子怀里,陈景云和聂婉娘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之后在一片怜悯的叹息声中,庄户们开始盛肉端饭的各自忙活起来。

柴二蛋更是在跑回家里抱出一大瓮兑了水的灵酒,在男女老幼的一片欢呼声中,村宴就此开始。

而白芷就腻在柴婶子的身旁,乖巧的看着一众妇人给她端菜夹肉,片刻,放在她面前的大碗就被装的冒尖,看她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显然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弄傻眼了。

陈景云和聂婉娘见状不由心下好笑,暗道:“就算你是从冷冰冰的石头里蹦出来的,怕也要被牛家村人的热情给捂热乎了。”

而白芷最会有样学样,见一众妇人吃的豪爽,呆了一阵之后,便也抄起两根竹筷子,稍一摆弄就知道了用法,于是也学着众人的样子开始大口吃喝起来,神情竟然十分的豪迈。

这却把一众妇人看得更加高兴,这个说:“白丫头这样的好姑娘就该长在咱们牛家村,现在既然来了那就安心住下,也好跟着大伙儿学些有用的本事。”

那个道:“王二婶说的在理!对了,如今姬家哥儿回京城去抢皇帝屁股下的龙椅去了,正好把竹林边上的草庐给白丫头住。”

有人出言反对:“那可不行!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又什么也不懂,如何一个人住?万一被蛇虫吓到了可怎么得了?”

“都不用说了,老婆子向来最喜欢女娃儿,这白丫头跟我有缘,就让她住到我家,也能跟我做个伴儿。”柴婶子拍了拍白芷的嫩手一言而决。

一众妇人叽叽喳喳的在那里说个不停,白芷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怎地,只在那里笑眯眯的点头答应,别人说什么她都点头说好。

陈景云正在跟柴二蛋还有另外几个夯货吹嘘着自己此番云游中的见闻,听到一众妇人的话后,不由看了身边的聂婉娘一眼。

聂婉娘也恰在此时牛头看向陈景云,师徒二人面面相觑,陈景云心说:“好家伙!还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怕被蛇虫吓到?若是把白芷留在村中,那热闹可就真的大了!”

这也要怪陈景云自己,谁叫他把白芷的身世编的那般可怜?如今已经惹出了众人的同情心,特别是柴婶子看白芷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自己的闺女了,陈景云此时再想收回之前的话却是晚了。

知道与妇人们没法说通道理,只得把脸一板,吩咐才浅尝了几口水酒的聂婉娘把犹在大口吃喝的白芷先带回观中。

聂婉娘也是哭笑不得,依着师父之言,拉起不情不愿的白芷,告罪一声,不待众妇人反应过来,就闪身回了后山。

这一下却是惹恼了一众妇人,大伙儿心说:“合着我们在这里为白丫头出谋划策了半天,嘴皮子都说干了,你云哥儿一句话就全都给拒绝啦?”

不过虽然都在心里头腹诽着陈景云的不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于是都拿眼看向柴婶子。

别看众人平日里都与陈景云嬉笑怒骂的惯了,但是陈景云一旦扳起脸来,众人还是会在心里打怵,也只有把陈景云当成儿子看的柴婶子敢揪着耳朵教训他。

不过这一次却与以往不同,从前只要柴婶子开口,再把眼泪那么一抹,无论什么事情陈景云都会乖乖的答应,而这一回,却是无论柴婶子说什么,陈景云只是摇头不允。

柴婶子本来又要使出她那抹眼泪的绝学,却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拿眼在陈景云和白芷的脸上看了几个来回,笑着点了点头,满意的道:“不错,白丫头还是留在山上的好!”竟然再不提把白芷留在家中当女儿养的事情。

众妇人不知道柴婶子这又唱的是哪一出,疑惑了一阵之后就又找到了新的话题,都把刚才的事情撂在了一边。

一顿饭吃了足有个把时辰,众人多数喝的大醉,武人喝醉了酒向来麻烦,而一村子的绝顶高手都喝醉了那就更加的麻烦,牛家村中此时已经是群魔乱舞!

只见一众醉了酒的牛家村高手中,有人一脚踢倒了村中的老树、有人拉着大牯牛较力、也有人纵身一跃就上了房,却又立足不稳坐坏了人家屋顶上的瓦片,因而惹来了追杀!

柴二蛋今日最是高兴,因此也喝的最多,招呼着另外几个夯货就上了打谷场,扬言要一个人挑战他们四五、六七个!一群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也不知道明早起来会不会个个鼻青脸肿。

看着眼前乱哄哄的场面,喝的熏熏然的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他一个看热闹的自然不怕事儿大,拍着手为追打自家男人的程石娘助威、跳着脚的喝骂李瘸子的轻功不佳,又怪声怪气的调侃正被围殴的柴二蛋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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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节 喜事连连(一)

如此嬉闹了许久,等众人都醉醺醺的回了家,陈景云才迈着四方步向村外走去,待行至半山腰时,陈景云习惯性的驻足回望,此时的村庄已经归于平静,灯火昏黄中只有隐约的犬吠声远远的传来。

每次外出归来,陈景云都要到供奉堂去对着灵猿子的画像说上一整夜的话,杂毛老道生前最喜热闹,他这当弟子的自然要捡一些山外那些好听的、有趣的说与师父听。

彭仇和几个亲传弟子都知道观主的习惯,因此早早的打发仆役们回房休息,把个偌大的闲云观留给了陈景云一人。

虫声不绝、夜莺鸣唱,供奉堂内又是一夜的灯火未熄

当陈观主独自在供奉堂内唠唠叨叨时,后山上却是热闹非常。

今日赶得也是巧了,袁华经过了几个月的苦修已经彻底巩固了境界,此时心心念念的就是师父能够快些回来,他也好随着师父去北荒长长见识。

季灵在聂凤鸣的高压下,虽然每天都撅着个嘴老大的不愿意,但是到底还是把境界给追了上去,如今她与彭仇一样,都有了冲击四转的实力。

柴斐此时也住到了后山,这小胖子因为自幼就有陈景云为他洗精伐髓,此时的个头已经不比八九岁的孩子矮了。

加上他自幼就在陈景云的灵气引导下学会了搬运气血、吸纳灵力的法门,所以早已是打遍牛家村、孩童之中无敌手!

这柴斐平日里顽皮的不像样子,倒是不欺负弱小,专爱找比自己大上许多的孩子比武,时常就要打哭几个,这一点倒是颇有一些陈景云当年的风范。

山下的庄户们对柴斐是无可奈何的,也曾经有几个家长找到柴二蛋,让他管管自己的儿子。

“上房揭瓦也就算了,别总找俺家娃儿切磋了行不?”

柴二蛋见有人来告儿子的状,立时牛眼一瞪,告诉来人说:“要告状到后山去找‘云哥儿’告去,老子只管生、不管教!”庄户们被柴二蛋的回答给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奈何。

聂凤鸣知道此事之后,想着小师弟也不小了,总是这样在山下胡闹终究不是办法,于是亲自下了趟山,把柴斐捉回来带在自己身边管束,等闲不许他下山,牛家村这才得以安宁。

今日大家都没有闭关,于是师兄妹几人聚在鸣潭边上的草亭内品酒闲聊,柴斐则在潭边无聊的扔石子、打水漂。

正在几人调侃程石又被他老娘胖揍了一顿时,忽见远处天空中扑下来一道光影,聂凤鸣几人定睛细看,却不正是自家灵聪兽挥动着一对光翼电射而来!

柴斐一见灵聪兽回来了,立时欢呼一声,将身一纵就高高跃起迎了上去。

眼看着两个肉墩墩的家伙就要撞在一处,灵聪兽忽地一扇背上的光翼,斜刺里一闪,就让柴斐扑了个空,之后便得意的“喵呜!”几声,在聂凤鸣几人头上盘旋不下,一看就是在炫耀它的飞天之能。

聂凤鸣和袁华几人见状不由气笑,对灵聪兽能够拥有能够飞天的本领也不是太过惊讶,这胖东西平日里被师父惯得没个样子,又吃了那么多的兽丹、魔晶,因此有些奇怪的本事才是正理。

季灵则是一脸羡慕的看着灵聪兽背上的五彩光翼,想到自己此时已经到了三转巅峰的修为,离四转飞天也只差了一步,心里这才平衡了不少。

“噗通!”一声响,几人闻声看去,却是柴斐用力过猛,一个收势不住掉在了鸣潭里。

灵聪兽既然已经归来,那么师父和大师姐自然会在后面,聂凤鸣和程石两人已然修成心念探查的法门,心念运转之下,果然见师父与大师姐已经到了村中饭堂。

闲云观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众人也不下山相迎,心知师父定然会在村中吃喝许久,之后能否到后山来还在两说,于是便都满心欢喜的开始围追堵截起了灵聪兽,想要抓到它后为小师弟出气。

此时彭仇正舔着脸、弓着腰,搀着暮如雪的一只胳膊在观中散步,暮如雪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脸的笑意,每每低声吩咐彭仇几句,咱们彭大长老就会点头哈腰的小心应承,哪里还有一点宗师高手的风范?

再说聂婉娘拉着白芷先行离开,闪身间就已经来到了闲云观中,方一驻足,便瞧见了彭仇卑躬屈膝的搀着暮如雪这一幕,再一细看暮如雪的体态,立时喜上眉梢!娇笑着就迎了上去。

正自你侬我侬的彭仇和暮如雪,被突然出现在院中的两个人给吓了一跳,待看到来人是聂婉娘和一名生的绝美的道衣女子之后,顿时心中一喜,心知这是观主归山了,也都笑着迎了上去。

待行至近前,聂婉娘把目光放在暮如雪的肚子上,笑着道:“恭喜三叔、贺喜暮姐姐!”她却是故意把彭仇和暮如雪说差了辈分。

彭仇闻言哈哈一笑,指着聂婉娘道:“你这丫头,就会调侃你三叔!以后不许暮姐姐、暮姐姐的乱叫,难道你想待将来孩子出生后喊你姨娘不成?

怎么样?此次与观主下山游历了这么长时间,想必是所获颇丰吧?快点把好处分给三叔一点!”

暮如雪也是一改往日里的腼腆,上前拉着聂婉娘的手笑道:“我与婉娘向来以姐妹相称,难道因为你彭大长老一句话就要改了不成?”

如此说笑几句,彭仇见跟聂婉娘身后的道衣女子一直盯着暮如雪的肚子看,便问开口问道:“婉娘,既然带了客人回来,为何不赶紧介绍?”

聂婉娘方才光顾着欢喜了,暮如雪如今有了身孕,最高兴的除了彭仇夫妇外,自然要属她和聂凤鸣,因此倒是把白芷给忘在了脑后。

此时见彭仇发问,这才拉过白芷,对二人简短的介绍了一番白芷的诡异出处和其天生就有的诸般本事。

彭仇和暮如雪听了聂婉娘的话,直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位容颜绝美、眼带天真的道衣女子竟然是从石茧里蹦出来的!

彭大长老平日里最会说话,此时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而白芷却对彭仇和暮如雪不理不睬,盯着暮如雪的肚子又看了一阵后,忽然一脸疑惑的问聂婉娘道:“那么小的——茧、怎么能住下两个娃娃?”



第六十节 喜事连连(二)

咱们上回书说到白芷一脸疑惑的指着暮如雪的肚子问聂婉娘,问她“为何这么小的一个“茧”里竟住着两个娃娃?”

此言一出,聂婉娘和彭仇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大喜,二人都知道白芷所说的“茧”为何物,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暮如雪肚子里的竟然是一对双胞胎!

暮如雪有了身孕之后倒是变得迟钝起来,眼见着彭仇喜的手舞足蹈、聂婉娘拉着那白芷再三确认,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也跟着欢喜无限。

白芷见眼前的三人不知为何竟然笑的如此开心,疑惑之余也跟着笑了起来

既然知道了观主在村中饮酒,彭仇就吩咐何弃我与一众仆役早早的回房休息,不可打扰观主与祖师的叙话。

何弃我不明就里,在听了观中老人解说后才知道其中缘由,在感慨观主与老祖师感情深厚的同时,联想到为救自己而与尸妖同归于尽的师父,不由黯然神伤。

后山鸣潭边上,师兄妹几人合力将灵聪兽给擒了下来,季灵拎着灵聪兽的后脖子假模假样的训斥几句,让它以后少在自己面前卖弄。

柴斐与灵聪兽最好,虽然方才因为灵聪兽而掉到了水里,但是一见它被五师姐训斥,立时就老大的不愿意,可又不敢上前解围,生怕自己步了灵聪兽的后尘。

“你为何要、要欺负灵聪?快放开它,不然、不然我就打你!”

师兄妹几人正在嘻嘻哈哈的玩笑打趣,忽地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

季灵闻言一愣,心说“这是哪里来的结巴?竟然管闲事管到我家里来了?”

相比于季灵的疑惑,聂凤鸣与程石则是真的吃惊不小,因为在他们两个的心念中,竟然丝毫捕捉不到来人的影子!

众人闻声望去,见大师姐手中牵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道衣女子已经来到了草亭之外,而看那女子的衣着款式,除了颜色是暗红色之外,竟与几人身上穿的一模一样,于是皆在心中生出疑惑。

聂婉娘此时一脸的无奈,一边安抚白芷、一边费力的与她解释,说眼前这几人都是家里人,季灵也不是在欺负灵聪兽,而是在与它玩耍。

白芷听罢聂婉娘的解释,这才转怒为喜,自从她知道了“朋友”一词的含义之后,便绝不允许别人欺负灵聪兽的,当然了,她自己除外。

季灵正要发作,见来人竟然是大师姐,这才转怒为喜,把手里的灵聪兽丢到柴斐怀里,一个跨步就来到了聂婉娘身边,又见那生的极美的女子竟然抓着大师姐的手不放,立时心中就有些吃味。

聂婉娘如何不知道自家季小五的性子?好笑的点了一下季灵的额头,也把她的手牵起来,之后缓步进了草亭。

白芷好奇的打量了一眼亭内几人,似乎是感觉到几人身上的气息与陈景云和聂婉娘的一样,这才面露笑意,安静的坐在了聂婉娘身边,不过一双眸子却时刻盯着在亭子外玩耍嬉闹的柴斐和灵聪兽,看那样子竟似也想加入其中。

“师、师姐,你是说这白芷竟然是师父从地底下的石、石头里捡、捡来的?”听完了聂婉娘的介绍,季灵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连忙开口确认,说话间竟然也有些结巴了。

聂婉娘闻言白了季灵一眼,怪她听不懂自己刚才的话,见众人也都是一脸的疑问,只得再次详细解说一番。

从师父觉得天南南域的情形古怪,而后几经查探之下发现了地底存有几处诡异的所在开始说起,再说到这白芷本在地脉深处的石茧中孕生,因为吸收了师父的乙木生气这才提前出世,并且懵懂无知、好似一张白纸,因此师父才叫她做“白芷”

聂凤鸣、程石几人在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皆不由在心中感叹“世间诡异之事莫过于此!不想这天南一隅中竟还有连自家师父都搞不清缘由的事情!”

众人之中季灵最是心软,听完师姐的讲述后,倒觉得这白芷有些可怜,于是主动上前拉住白芷的手与她说话,不片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聂婉娘又与师弟师妹们闲谈了一会儿,说了一些自己跟着师父此番游历时的见闻与收获,众人听到自家师父在那坐忘峰上再创惊世秘法时,不由个个欢喜,于是纷纷央求聂婉娘展露几手出来,好给大伙儿开开眼界。

碍不过师弟师妹的央求,聂婉娘只得答应,见此时天色已晚,潭边景色难明,于是运转《天心诀》秘法,挥手释出太极气旋转化出的火属灵气,立时,几只火鸟便凝于众人眼前。

众人感受着火鸟身上散发出来的炽热高温,全都心惊不已,聂婉娘心念一动,几只火鸟就开始在山间飞舞盘旋,直把方圆百丈照的亮如白昼!

闲云观一脉此前并无术法神通,修的乃是内外合一、以力破敌的法门,虽然弟子们一个个的战力惊人,但是攻击手段到底太过单一了些。

而陈景云新创的《天心诀》秘法却正好补上了这一短板,今后闲云观弟子在功成四转之后、再修习了此法,就能通过太极气旋将中下两个丹田内的灵气转化为任意五行灵气,进而化形而出、以作攻防只用。

聂婉娘见众人吃惊不“自己倒不妨好好展示一番,借此激发师弟师妹们的渴求、上进之心。”

于是再次转化灵力,曲指连弹几下,立时又有水属灵气凝结而出,转眼化作几道寒气森森的冰剑追着火鸟开始上下翻飞。

聂凤鸣等人那里见过这等奇景?感受着那火鸟、冰剑蕴藏的庞大威能个个心动不已,都想着自己何时能有大师姐这般的手段。

见师弟师妹们脸上全都显出向往之色,聂婉娘不由再添一把火,太极气旋狂转之下,金、土、木三种属性的灵气也被她一一施展了出来。

一时间,后山之上尽被五行灵气狂涌,百丈方圆之内尽是一片混沌景象!

陈景云身在供奉堂,但是后山上的却全都映入了他的识海,见弟子们个个兴奋异常,他这当师父的自然也跟着高兴。

“怎么样?您的这些徒孙们都不错吧?你徒弟我教人的本事可是厉害的紧呢”再饮一口灵酒,陈景云继续对着灵猿子的画像开始唠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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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节 喜事连连(三)

见识过了大师姐的手段之后,众闲云观弟子无不在心底惊叹、艳羡,果然如了聂婉娘所愿,一个个心潮澎湃、眼睛放光!

聂凤鸣和程石、袁华三人已经修到功法四转,达到了修习《天心诀》的要求,更是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求师父,央他传授此法。

待打发了几个师弟之后,聂婉娘便带着白芷起身离开,季灵因为有些舍不得自己新交的朋友,于是笑嘻嘻的随着聂婉娘和白芷一同走了。

三女说说笑笑的去了聂婉娘的草庐,也不知她们几人今晚要说些什么。

第二日拂晓,在供奉堂内呆了一夜的陈景云一口饮尽杯中灵酒,算是结束了与杂毛老道的彻夜长谈,之后伸了个懒腰,再将供桌上的酒杯添满灵酒,这才施施然的出了门。

彭仇正抱着手候在供奉堂外,只看他衣衫上已经挂满了露水,就知道他已经在门外等候许久,此时一见自家观主推门而出,彭仇忙笑着迎了上去,主仆二人边走边聊,不觉已经来到了后山。

后山之上,聂凤鸣他们因为昨夜太过兴奋,所以都没能静下心来入定修行,是以除了季灵之外,其余几人皆一大早的全都跑到鸣潭边上卖力的演武,想叫师父看着高兴。

聂婉娘站在一边看着故作用功的几个师弟,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止住过,此时见师父与三叔过来了,便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从中摄出了案几、茶壶等物,在一边烹起了灵茶。

陈景云见几个弟子起的都早,就连柴斐也板着小胖脸故作认真的在一旁打着崩拳,不由心怀大慰,虽然知道这是几个弟子故意为之,但是怎会点破?

挨个夸奖、指正了几人一番,又把柴斐抱起来悠了几圈,这才带着一众弟子围在案几边喝茶。

“婉娘,那位如何了?小灵儿为何不在?”左右没见到季灵和白芷的影子,陈景云又不愿意无事就用神念探查,于是开口问询。

聂婉娘给师父递过一杯灵茶,之后一脸好笑的回道:“小五昨夜拉着新朋友说了一夜的话,此时还在睡懒觉呢,而白芷就守在她的身边不肯走,看那意思却是要等着小五睡醒呢。”

陈景云闻言心下莞尔,倒是好奇那白芷若是与季灵混得久了会养出什么样的性子。

见聂凤鸣、程石和袁华三人此时全都巴望着自己,眼中的渴求之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陈景云便知这三个小子昨夜被刺激的不轻,他向来最喜弟子们知道上进,于是轻咳一声,开始给几人讲起了《天心诀》秘法,而这一讲便是两三个时辰。

季灵一觉醒来,见白芷正坐在床边陪着自己,立时大为高兴,正要拉着白芷再说上一会儿小女儿家的私房话,却听见师父清朗的声音在草庐外传来,当下一拍大腿,拉着白芷就往外跑,她可不想错过师父的讲法。

暮如雪因为有了身孕,便也一直随着彭仇住在后山,她昨日也见到了聂婉娘反掌间施展出来的惊世手段,心中的想往之意比之聂凤鸣几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辗转反侧了一夜之后,也早早的起身,见观主已然开始在潭边讲法,不禁目露憧憬之色,但是因为碍于身份,所以不敢近前听讲,只能在远处焦急的张望。

聂婉娘见到暮如雪的那副样子,不由浅笑出声,催动心念跟师父说了暮如雪已经有了彭仇的骨血,且还是一对双胞胎的事情。

陈景云听了聂婉娘的心念传音,不由面露古怪之色,看了彭仇几眼,心中也为这个被自己使唤的如同车轴连转的老仆高兴,想了一下,便对着暮如雪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近前听法。

彭仇本来还在琢磨,为何自家观主会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此时见陈景云对着暮如雪招手,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心中的感激之情一上涌,立时就眼眶泛红,起身对着陈景云深施一礼后竟然愣在了当场。

方才陈景云还未讲法时,就已经明言,《天心诀》秘法虽只初成,但是其威能与用途却绝不下于那些修仙门派的核心大法,因此等闲不可轻传。

众人闻言无不深以为然,而此时闲云观中能够得传《天心诀》秘法的也只有几个亲传弟子和彭仇。

聂婉娘见到彭仇呆在原地像块木头,不由气笑着拉了拉他的衣袖,彭仇这才回过神来,咧着个嘴就兴冲冲的跑去迎暮如雪了。

这暮如雪母凭子贵,陈景云为酬彭仇多年来的辛苦,见暮如雪腹中怀了彭仇的孩子,于是允了暮如雪近前听法,算是将她纳为闲云观后山中的一员了。

今天的讲法何弃我却是偷听不得,他方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可是就在他快要走到能够听清观主声音的距离时,却被一股劲力给弹开了数丈,造得个灰头土脸。

知道这是观主不许他听,只得在远处一脸羡慕的看着鸣潭边上的一众闲云观核心人物,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自己定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天心我心自在妙法,五行生化降定为一,此为《天心诀》之正解是也——!”

随着陈景云最后一句讲完,再看场中诸人,聂婉娘因为早已痴迷过了,是以神色还能保持从容,柴斐则根本就是鸭子听雷,竟然抱着灵聪兽在一旁呼呼大睡起来,而白芷却是根本就听不懂陈景云的之乎者也,估计就算是能够听懂也根本没什么兴趣。

至于聂、程、袁、季四个亲传弟子,再加上彭仇夫妇,却早已是目光迷离、心神尽往,依旧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如此过了好半晌,几人才在聂婉娘的轻咳声中回过神来,看向陈景云的眼神中尽是敬仰之色。

“彭大长老,近日天南武林和姬桓他们的情况如何了?可别光想着自己快要当爹了,却把正事给忘了!”陈景云抿了一口灵茶,调侃彭仇道。

彭仇见观主问起天南之事,立时将身一正,面带得色的将京中的消息以及武林中事娓娓道来。



第六十一节 喜事连连(四)

与两年前相比,天南武林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闲云门徒覆灭了北地第一势力黑云城后,江湖中本该是闲云观一枝独秀、领袖群伦,放眼整个江湖也只有弥陀寺与暮雪山庄能够跟在后面喝到汤。

这是大多数武人的普遍想法,各派也都服气闲云观的实力,即便心有不平又能如何?有人敢去挑战宗师境高手吗?有悲观者似乎已经看到了闲云观一手遮天、各门派艰难求存的景象。

到后来聂婉娘命彭仇将观中秘法传给了数十个武林势力后,这种声音才逐渐减少,但是另一种“闲云观必定另有图谋”的论调又在暗地里开始流传。

直到去年重阳的比武大会召开之后,这两种声音才彻底消失,江湖中人虽爱好勇斗狠,但又不是傻子。

且不说闲云观中的几位宗师、大宗师境强者任意一人就能横扫整个武林,单说闲云观主人随便拿出来的十颗灵药竟然成就了十位半步宗师境的高手,那么整个天南武林还有什么是值得人家图谋的?

就是把各门各派的好东西都加起来,怕也入不了人家的眼吧?

如今的武林中人更愿意相信闲云观的无私,能将绝世秘法遍传天下,还能将几个带艺投师的少年收录到门中,这闲云观图的又是什么?

恐怕是真如那位闲云观主所说,不愿闲云一脉占尽天下武人的气运,因此才要给武人们指出一条从未有过的出路来!

而这一点也有佐证,没见闲云观主与聂忘忧大宗师在云游天下时竟然驾临了十数个门派,还亲自点拨、传法了吗?

经过了两年多的发展,天南武林已经有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势,此时哪家若是再敢怀疑闲云观的初衷,只怕会被天下武人群起而攻之,再把乱嚼舌头者剁碎了喂狗!

而那些得了灵丹的武者中,清虚观的青冥子在游历了大半个天南之后竟然第一个达到了宗师境,只待境界巩固之后就要到伏牛山聆听大宗师训,其未来的成就想必不会止步于此。

据传苦月大师在得知青冥子已经先一步踏足宗师境后,在寺内大发了一通佛爷怒火,把清凉山一脉的半步宗师强者骂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还指天痛骂闲云观主小牛鼻子、不当人子!那么好的灵丹竟然一颗也没给弥陀寺!

江湖中人闻此传言,除了心惊苦月大师与闲云观主的关系之外,无不拍手称快,皆道:“天下的好事情总不能叫你弥陀寺一家给占尽!”

闲云观诸人闻此传言,无不是哭笑不得,皆道苦月大师爱演戏,彭仇早都将服用那灵丹后的弊端告诉了苦月大师,他当时就对灵丹嗤之以鼻,怎地现在却来怪人?

季灵因为无暇顾及她手下的那些监察院喽啰们,因此在副统领叶南筱上次来伏牛山得授闲云观正统秘法时,便把统领一职交卸给了他。

叶南筱胸中向有沟壑,他此时身为闲云观外门执事,又兼领着可说是权柄极重的武林监察院,却丝毫没有志得意满之意,行事越发的滴水不漏,不到一年的时间便筛查、挑选出了不少江湖精英充入了监察院。

此时闲云观下辖的武林监察院再不是季灵初建时的草台班子,天南二十四个州府内都已经初步建起了监察分院,相信将来必然会再细分下去。

同为闲云观外门执事的王要离也把手中的风信门发展的不错,她因为一直存着与暮如雪一较高下的心思,因此在彭仇交代的事情上向来不遗余力。

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几次试探之后,见彭仇确实对自己无意,黯然神伤了一阵子后,便发下了狠,誓要做出一番成就来给彭仇和暮如雪看看!

如今风信门的探子遍布天南各处,人数也增加了十倍不止,为了配合姬桓在京师中行事,她更是亲临上京城坐镇,如此远离伏牛山,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姬桓自从回了京师之后,在护国真人石鹤的配合下,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演了几出好戏,更是当众揭穿了二皇子的狼子野心。

他又善使阳谋,再加上身边有六个师弟师妹还有王要离全心全意的辅佐,因此十分顺利的拔掉了二皇子一派的潜藏势力。

之后姬桓又折服了几位一直隔岸观火的重臣,因此即便是面对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联手打压,他也丝毫不落下风。

再加上他的另一个身份乃是闲云观外门大弟子,因此各方武人无不以他马首是瞻,明里暗里两相配合之下,不久就被他占据了上风。

近日石鹤道人已经在皇帝嘴里套出话了,相信不日姬桓就要被册封为太子。

彭仇狠狠的灌了几口灵茶,他方才一口气把天南武林和京师中事解说完毕,早已是口干舌燥。

陈景云听了之后不由心中欢喜,他定下的布武天下的计划此时已经初步展开,剩下的就是引导与斧正。

待到日后姬桓登基,再把朝廷与武林拧成一股绳,到那时天南一隅没有了内忧,才算有了崛起的本钱。

想着这天南之事毕竟不能一蹴而就,还需静待幼苗长成,陈景云不由动了北去修仙界的心思,于是对聂婉娘道:

“婉娘,我过一阵子要再走一遭北荒修仙界,天南布武的大局便交由你把持。”

“徒儿知晓,请师父放心!”聂婉娘早猜到陈景云动了北去之心,闻言立即应诺。

“老彭,你还要再辛苦些,其中一应具体事务还需你来执行。”陈景云又对彭仇道。

彭仇闻言吓了一跳,暗道:“自家观主向来称呼自己‘彭老三’的,怎么今日变成‘老彭’了?”心中如此想着,嘴里则连忙答应。

“你们几个修行之余也要尽量多帮些忙,特别是小灵儿,不许再每日里胡闹了!”陈景云又对另外几个弟子道。

聂凤鸣和程石心知此次北去没有自己的份,袁华却早已经喜的见牙不见眼了,而季小五一听师父的话立时就不干了,摇着陈景云的胳膊撒娇道:

“师父啊!徒儿这阵子修行的够刻苦了,您看我这不是已经到了三转巅峰了吗?您什么时候允许人家突破四转啊?还有彭三叔,他也早等的急了!”

陈景云自然是要等到彭仇和季灵突破四转之后再走的,揉了揉季灵的脑袋道:“这两天跟着为师好好体悟功法,三日后便许你们突破四转。”

季灵闻言立时大喜,大呼:“师父最好了!”

彭仇也是一脸喜色,心说:“总算是熬出头了!”

三日之后,后山之巅再一次灵云翻涌,声势丝毫不比聂凤鸣和程石当日突破时差,季灵和彭仇同时功成四转,至此,闲云观中再添两位高手!

看着犹在半空中大呼小叫的季灵和栽栽愣愣的彭仇,陈景云高兴的不得了!

江湖事、朝廷事、观中事、弟子事,每一样都是极好的,直叫咱们观主大人心中欢喜无限!



第六十三节 再临苍山福地(一)

彭仇和季灵同日进阶武道大宗师境,这则消息传入江湖之后,却并没有在武人之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众武人对闲云观亲传弟子能够轻易突破境界已经不再吃惊,或者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为四转修为的门人弟子赐下道号一直都是闲云观的大事,待彭仇和季灵巩固了几日修为,再经过一番准备之后,陈景云便再次郑重的披上他那件扶风揽月仙衣,于正殿之中为袁华、季灵还有彭仇赐下了道号。

袁华——袁知著!季灵——季明心!彭仇——彭守正!

三人的道号各有出处,咱们这里不再赘述,只要知道其中寄托了陈景云的期许即可。

在外人眼中,闲云观中除去观主修为不可知之外,已经有了六位“大宗师”境的高手,其余外门弟子也都是锋芒初显,此时将闲云观称为天南“古往今来第一武道圣地”却是再贴切不过了。

陈景云又与弟子们欢聚了几日,其间聂凤鸣与程石不止一次的央求陈景云,想要跟着他一同前往苍山福地,不过却被陈景云踢了几脚之后给拒绝了,毕竟此时闲云观弟子还是要以修行为主,整日里随着自己东奔西跑的如何能够安心修行?

苍山福地之中,乙阙门自从出了一位能战平两位元婴中期大能的闲云武尊之后,这一年多来可谓是顺风顺水,资源矿脉占了不少、其余进项也有别人供着,纪烟岚还在赤炎宗那里卷回了大批的资源,是以整个宗门比以往不知道阔绰了多少。

宗主温易安是个善会结交的,借着两位太上长老出手迫得赤炎宗俯首称臣的余威,带着一众内门高手在苍山福地中来了一通的“寻朋访友”,就连偏向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那些中小宗门也被他拜访了个遍。

两派明知乙阙门在大鸣大放的挖自家宗门的墙角,却硬是捏着鼻子认下,至于暗地里是否都在筹谋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而玉符宗的宗主木长风此时可说是春风得意,自从他带着木元清几人去乙阙门参拜高人,却糊里糊涂的入了闲云武尊的眼之后,他就成了乙阙门的座上宾。

因为闲云武尊当日曾言,让乙阙门和玉符宗的低阶弟子多做交流,因此两宗除了高层相互友善之外,便也开始让底下的弟子相互往来。

此时剑煌山山门之前,朱刚看着山脚下那高大的山门兴叹不已,自从上次陈景云在他眼前跌落深渊之后,他在自责之余更深感自己的实力弱小、护不住友人,痛定思痛之下便不要命的修行起来。

如今有了筑基初期实力的朱刚已经是玉符宗的内门弟子了,这回带着一队外门弟子跋涉千里前来乙阙门,却是为了让师弟们增长见识、顺便再看看能不能得些好处。

朱刚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突破到筑基期,也是因为上次在乙阙门中结交到了几个好友,并且或赠了几枚筑基丹。

“不愧是拥有两位元婴修士的顶尖宗门呐!瞧着山门,真是气派!人也好,对玉符宗弟子真是好的没话说”

正自感慨时,忽见山门内走出了一队背负长剑的修士,为首一人他还认识,却是他上次前来乙阙门时对他照顾有加的肖师兄。

来人也老远的就瞧见了朱刚几人,于是大踏步的走了过来,打量朱刚几眼之后,大笑道:“哈哈哈!不想数月未见朱师弟已然成了筑基修士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朱刚连忙抱拳拱手,感激的道:“还要多亏肖师兄赠给小弟的筑基丹,否则我哪里能这么快突破?”

两人在原地闲聊了几句,朱刚又把自己的几个外门师弟介绍给了这位肖师兄,请他日后多加照顾。

肖姓剑修大笑着答应,神色间没有一丝作伪。

玉符宗的几个弟子虽然早听说乙阙门的剑修高手对玉符宗弟子十分的照顾,即便是在对敌遇险之时也都是不离不弃的!

可那毕竟只是耳听,如今一见自家师兄与这位乙阙门的剑修如此熟络,又听得朱师兄竟然得赠了筑基丹,这才相信传言是真。

朱刚知道一些乙阙门的规矩,众剑修虽然都愿意将宝剑带在身上,但是携剑的位置却有讲究,闲时长剑在腰,只有接了事关杀伐的任务或者要去对敌时才会将长剑负在背上。

于是不敢多做打扰,再次拱手道:“肖师兄,你与几位师兄负剑而行,想来是有什么杀伐任务,小弟就不打扰各位了,朱刚在这里祝师兄们马到功成!”

那肖姓剑修闻言又是一阵豪迈的大笑,拍了拍朱刚的肩膀道:“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几个这阵子闲得手痒,听说南边出了一只成了气候的暴猿凶兽,于是便主动请缨前去诛杀,不过还是借朱师弟吉言了,待我们几个归来后咱们在共谋一醉!”

言罢手掐剑诀,背上长剑“锵”然出鞘,一道剑光直奔东南!

玉符宗的几个外门弟子见几位乙阙门高人纷纷御剑而起、神情豪迈至极,不由都起了艳羡之意,都盯着那几道逐渐远去的剑光发呆。

看着几个外门师弟的样子,朱刚哪里还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朱刚自己也有了可以御剑的本事,可是他所御驶的符剑无论是攻击还是速度都远不能跟这些剑修的飞剑相比。

要说这符剑的好处也有一个,那就是制作起来要容易得多

“乙阙门的师兄们还真是个个闻战欣喜,难怪外面都管他们叫剑疯子!”如此想着,朱刚轻咳一声唤回了几个外门师弟随着剑光飞远的心神。

之后对着几人道:“都不要再看了,乙阙门剑修向来以杀伐筑基,因此飞剑锋锐、战力卓绝,不过我玉符宗的符法也是不差的,练到高深处,一符祭出足以使天地变色!因此我等切不可妄自菲薄!”

几个玉符宗外门弟子听了师兄的训诫,连忙躬身称是,之后几人便随着朱刚进了呢诺大的剑门。



第六十四节 再临苍山福地(二)

袁华此时一脸苦相的跟在师父身后,他原本以为会跟着师父一路飞遁着前往苍山福地,哪成想才飞遁到苍山深处陈景云便带着他降下身形,师徒二人一路步行向北。

行在自家师父上次南归时于苍茫群山中蹚出来的道路上,袁华初时的确惊叹了几天自家师父折山架桥、分水开江的惊天本事,但是之后的十数天中,除了向师父问询一些修行之事外,每日目中所见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苍翠山景,是以有些厌了。

陈景云重新走在北去的路上,除了要在心中祭奠一番杂毛老道之外,也存了磨炼袁华心性的心思,几个弟子之中袁华是最让他省心的,陈景云对他寄予厚望,因此更要用心打磨。

袁华自然知道这是师父有意为之,脸上虽有苦相,心中却在感激。

虽然北去的道路已经被师父给趟成了坦途,但是对寻常武人来说却依旧算得上险恶万分,想到师祖灵猿子当年北去时要经历的种种艰难与凶险,袁华不由在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敬仰。

师徒二人虽说是步行,但是毕竟修为摆在那里,虽然看着是在缓步向前,却也一步十数丈,因此不出半月便已经来到了苍山福地的边缘。

感受着林莽中越来越浓郁的天地灵气,袁华的眼睛都开始放光,行走间便试着运转太极气旋开始吸纳起了灵气,只是一番收纳之后,便发现情况并不是他想的那般,于是忙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闲云观弟子中,陈景云只在前次游历时将天南与北荒两地的灵气差别说给了聂婉娘知晓,此时见四弟子发问,便也将事情说给了他听。

袁华听完师父的讲述,又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开始琢磨起来。

陈景云见袁华又做出了这副老成的模样,不由在他的后脖子处拍了一下,笑骂道:“怎么心事重的像个老头子?你师父我还没死呢,你现在只要专心修行即可,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想!”

袁华被师父打了一个趔趄,不由讪讪一笑,这才收回心神,却又开始刨根问底的问陈景云是否已经有了解决之法,师徒二人边走边聊,不觉又过去了小半天。

再说那几个乙阙门的筑基期剑修,御剑出了山门之后便一路向东南急掠,飞了足足三五个时辰,这才来到那只暴猿凶兽出没的地方,之后开始仔细的搜寻起来。

几人之中,为首的那名肖姓剑修名叫肖升,是一名筑基中期的修士,因为为人坦荡、行事仗义,所以在内门弟子中也算小有威望,又因为有幸被陈景云亲自“指点”过两回,因此很得乙阙门高层的看中,也才有资格带队出来猎杀凶兽。

几人在这片广阔区域搜寻了良久,待来到一处绝壁下方时,一名剑修忽地一指崖下一处藤蔓纠集之处,对肖升道:“肖师兄,该是那里了!”

肖升与另外几人闻言看向那名剑修所指之处,果然看见一个被树藤遮掩的只露出一角的山洞,洞口周围还有一些凌乱的巨大足印。

众剑修虽然都是果敢、无畏之人,但却不是无脑的莽夫,自然不会冒冒然的进入狭小的山洞中去诛杀暴猿。

想了一下,肖升便在储物袋中翻出了一张朱刚赠予他的烈阳符,随后带着众人来到洞口处,一扬手一道炽烈的火光就射进了洞中,而肖升几人则是四散开来,就等暴猿出洞。

片刻之后,一声震天的咆哮声便在洞内传出,音波扩散时竟然震得肖升几人耳膜生疼,而那音波之中竟还隐藏着一股暴虐的气息。

再看肖升他们,几个剑修闻声先是脸色一变,旋即又都面露兴奋之色,有人更是欢喜的连连拍手,高叫道:“看来今天咱们师兄弟是遇到大买卖了!”

嘿!也就是乙阙门的剑疯子们才会有此遇强则喜的心思,这要是换作旁人,怕早被那暴猿的声势所惊而心生退意了。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肖升几人刚刚做好迎敌的准备时,一道庞大的身影就从洞穴中冲了出来,众人定睛细看,只见一只身高足有两丈、全身肌肉隆起的金毛巨猿已经屁股冒烟的扑向了迎在最前面的肖升!

肖升见暴怒的巨猿直奔自己扑来,竟然不惊反喜,手中剑诀一掐,悬在身前的飞剑就已经电射而出,直刺暴猿的心口!

随后就听“叮!”的一声金铁交击的声响,肖升御驶的飞剑在刺到暴猿身上之后竟然被弹飞了出去,而暴猿的身形却只是稍稍一顿,便再次呲着獠牙冲了上来。

“叮、叮叮!”又是几声响,却是另外几个剑修的飞剑也刺到了暴猿身上,但却无一例外的被弹飞了出去。

众人都是见惯了攻伐场面的,见这暴猿的身体如钢似铁、飞剑难伤,心知一时半会恐难建功,于是开始各展手段急攻暴猿的周身要害,一时间场中剑风凛冽、罡气狂涌,那暴猿竟被层层剑影裹的严严实实。

而那暴猿却好像只认准了肖升一人,虽然被众人的飞剑阻了去势,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速度,但却依旧冲向肖升,怒吼中只把攻向自己双眼的飞剑格飞,对其它的花哨的攻击不理不睬。

见暴猿一门心思的直奔自己而来,肖升暗骂一句:“这畜生好没眼色,这是把我当成了软柿子了不成?”

于是将身一纵踏上了飞剑,想要在高处给这暴猿的顶门来上几下狠的!

“吼——!”的又是一声咆哮,却是那暴猿见到肖升飞天而起之后发出的不甘的怒吼,肖升眼见着暴猿对自己无可奈何,正要大笑几声从上攻击时,却见场中暴猿忽地将背一弓,一道金光便快如闪电的向自己射来。

这一下来的太过突兀,肖升竟然没有丝毫防备,此时想想要躲避却是晚了,虽然尽力避开了要害,但是腿上却已经被金光射中!之后“哎呀!”一声大叫,肖升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其余众剑修见状大惊,纷纷御剑来救,却不意便在此时,一道戏谑的声音忽地传来:“丢人呐、真是丢人!”



第六十五节 再临苍山福地(三)

“丢人呐、真是丢人!”

一听这话,几个乙阙门剑修立时大怒,纷纷喝骂出声,不过却都无暇理会来人。

一阵催剑急攻之下,终于阻住了暴猿的纵越追击之势,有一个剑修借着同门的掩护御剑而起,将肖升给接到了旁边。

此时肖升的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显见是疼的厉害,向自己的腿上看时,只见小腿上血肉模糊处竟然挂着一绺金色长毛,那长毛看似柔软,却根根透骨而出,看着就让人心惊。

虽然剧痛钻心,肖升却咬着牙强自忍耐,不想让几个攻击暴猿的师弟分心。

扶着肖升的那个剑修此时一脸警惕的盯着林中,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自雾气中缓缓走出,于是高喊一声:“来者何人?休要藏头露尾!”

肖升也强忍剧痛看向来人,心中则在猜测来人的身份。

在苍山福地之中,敢于主动挑衅乙阙门剑修的人可是不多,一则一干剑修多是稍有不合便要出手相斗的性子,再则是乙阙门现在声威大涨,等闲宗门可不愿意触这些剑疯子的霉头。

“呦呵,脾气还都不小!说你们丢人你们还不服气是吗?”

肖升本就觉得方才的声音有些熟悉,听到这一句后,再看着逐渐清晰的两道身影,他那原本苍白的脸上忽地涨得通红,“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喉咙似乎被人掐住,“呃、呃——”了几下,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此时场中依旧“叮叮当当!”激斗着,那暴猿见肖升被自己的脊被长毛给射了下来,立时高兴的直擂胸膛!

因为少了战力最高的肖升的攻击,爆猿此时倒是不再落于下风,又射了几蓬长毛,但是因为几个剑修有了准备,所以并没有建功,因此场中已呈胶着之势。

扶着肖升的那名剑修见到肖师兄竟然对着来人跪拜,登时吓了一跳,心说:“我等乙阙门剑修向来心怀锋锐、秉承刚直之意,是以即便见了门中尊长也无需跪拜行礼,今日肖师兄这是怎么了?”

那名剑修如此想着,忙拿眼盯着来人细看,待到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之后,他的喉咙里也“咯、咯”了两声,之后收剑在腰,也学着肖升的样子,扑倒在地不敢抬头。

山雾流转,因此林风有形。

陈景云面带玩味之色缓步而来,袁华笑眯眯的跟在师父身后,眼睛却盯着场中正与暴猿斗法的几个剑修细看,想必是在研究人家的御剑手法。

场中正在攻击暴猿的几个剑修察觉到了场外的异样,急攻之下脱出战团,皆看向来人。

可这一看之下却把几人惊的是心肝乱颤,尽皆打了个激灵!手忙脚乱的将飞剑收在腰间,之后屁滚尿流的跑了过来的。

而场中的暴猿此时却是糊涂了,想不明白为什么将自己打的生疼的几个剑修会拔腿就跑,不过它可不会放过追击猎物的机会,仰天咆哮一声便从后追来。

一众剑修现在心里想的都是如何能让太上长老息怒,哪里会再与身后的暴猿纠缠?况且在自家太上长老面前,别说是这初成气候的凶兽了,便是万兽宗的十大灵兽齐至又能如何?

几人跑到陈景云面前也都是扑倒在地,之后大礼参拜,高呼:“弟子拜见太上长老!”

看着身前一众吓得好似鹌鹑一样的乙阙门内门弟子,陈景云心下好笑,哼声道:“全都滚起来吧!知著,你去将那大块头擒下,不可伤其性命。”

有弟子在侧,陈景云自然无需亲自动手,方才那暴猿咆哮着冲上来时,便被袁华给挥手击退了,不想它竟然是个有眼色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竟然爬起来就跑。

袁华听得师父吩咐,躬身称是,之后道衣一摆,人已经闪了出去,待到身影再现时,已经堵在了暴猿的前头。

那暴猿方才被袁华轻易击退,知道自己惹不起眼前这小不点,于是将身一弓,“嗖嗖嗖!”射出数蓬金色长毛,它自己则借势滚向另一边。

暴猿的这几下动作可说是灵动连贯、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看得自幼修习《通背猿形拳》的袁华不由轻“咦”了一声,顿足闪身,又拦在了暴猿的身前。

那暴猿见自己的去路再次被截,却是彻底的被激怒了,也顾不得什么实力悬殊,仰天嚎了一嗓子之后,身上金光一闪,身形猛地加速,之后好似巨锤一样的拳头就向袁华轰了过去!

袁华见这一拳来的凶猛,竟然与自家拳法有些相通之处,不禁来了兴致,也是一拳递出迎了上去,随后“砰!”的一声闷响,那暴猿竟然被击的倒飞了出去,在远处滚了几滚便没有了动静。

收回了自己的拳头,袁华脸上不禁有些讪讪,他方才见猎心喜,光顾着以崩拳迎击了,却是没有把控好力度,想到师父让自己活捉这大块头,于是忙催动心念探查。

一番探查之下,袁华不由气笑,这暴猿体内生机勃勃,便是想昏死过去都难,而且它后背的一簇硬毛正在蓄势待发,看样子竟然是想抽冷子暗算!

袁华随着师父一路行来,其间也不知道打发了多少潜藏在山中的凶兽,不过对那些猿猱猴属则会手下留情,这却是因为闲云观开派祖师灵猿子当年曾经受过猴群的恩惠。

眼见着巨猿趴在那里装死,袁华嗤笑了一声,曲指一弹,一只小小的火雀儿就瞬间凝聚,轻鸣一声就飞向了那暴猿撅起的屁股。

“兹拉!”一声响后,空气中立时传来皮毛被烧焦之后的焦臭味,那暴猿“嗷!”的一声蹦起来老高,还用不停地用硕大的巴掌拍打着屁股,那样子却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看见了这一幕,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小心的陪在他身后的肖升几人也想大笑,不过却硬是憋着不敢出声,把脸都给憋红了。

“砰!”、“啪!”、“嗷——!”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袁华笑吟吟的拖着在地上挺尸的暴猿回到师父身前。

那爆猿皮糙肉厚,周身飞剑难伤,可是碰上了最擅拳脚的闲云观弟子,又如何能讨到好处?被袁华拳拳透肉的一顿料理之后,便打死也不肯起来了。

第六十六节 大场面

半日之后,乙阙门悬剑峰上仙音阵阵、鼓乐齐鸣,道道剑光冲天而起、朵朵祥云应景而生,纪烟岚带着温易安等人架起虹桥,摆足了排场,迎接闲云武尊云游归宗。

陈景云带着袁华踱步虹桥之上,身后还摄着那只蔫头耷脑的暴猿,肖升几人不敢踏足虹桥,御驶剑光随伺左右,皆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袁华哪里见过这般宏大的仙家场面?脸上虽然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中却早已经在开始狂呼:“我袁知著这回算是抄上了!”

也是,闲云观弟子中只有袁华一直窝在山上看家、修行,不曾离山一步,每每听着师兄师姐谈及山外的精彩,他总要羡慕上一阵。

而这回随着陈景云来到苍山福地,相信所见所闻不知要比师兄师姐们经历的精彩多少,因此心中难免会兴奋异常。

“乙阙门弟子恭迎太上长老云游归山!”三百剑煌山修士齐齐躬身,这一声唱喏也都是发自肺腑,因此让人听着分外舒服。

陈景云哈哈一笑,说了句:“不必多礼!”

之后便带着袁华上前一步,来到身姿英挺、负剑而立的纪烟岚身边,微一拱手,之后笑道:“一年多不见,纪师姐风采、气度更胜从前,想来是修为再进,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纪烟岚眼中全是笑意,自陈景云离山之后,她便时常心有忧虑,怕这位闲云子师弟一去不回,如今见到陈景云归来,心中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耳听得陈景云的恭维之言,心下更加高兴。

“托师弟的福,自上次从赤炎宗归来之后,我因为去了多年来一直压在心中的负累,是以境界有所提升,已经有了可以冲击元婴中期的实力。

只是师弟迟迟不归,我又没有能够信得过的高手从旁护法,所以不敢轻易渡劫。”纪烟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意,直率的道。

“那就更要恭喜纪师姐了!我今既已归来,师姐大可安心准备渡劫,到时护法之事我自一力担之,相信这苍山福地之中还没有哪个宵小之辈能破坏师姐的好事!”

纪烟岚见陈景云说的豪迈,心中又是一阵欢喜,需知元婴修士渡劫除了要过那雷劫、心劫之外,还有一劫可称之为“人劫”。

这雷劫、心劫全凭修士自己的本事,渡得过自然修为大涨,渡不过时被天雷轰成渣子那也与人无尤。

只是若在渡劫之时被宿敌、宵小暗算而丢了性命,那可就太亏了,是以但凡高手渡劫都需要同门或友人从旁护持,纪烟岚一身修为皆自杀伐中获得,可谓树敌甚多,所以更加不敢轻易渡劫。

此时见陈景云将护法之事一力揽下,欢喜之余连忙拱手称谢,陈景云神色坦然的受了纪烟岚一礼。

温易安等人在一旁听了两位太上长老的对话,无不是欢欣鼓舞继而心头狂喜,若是纪烟岚能够成功突破到元婴中期,那么剑煌山乙阙门在苍山福地中的地位将会无可撼动!

“纪师姐,我此次下山一为继续游历,再则便是返回我在化外之地的道场,给几个门人带回一些高阶灵石以助修行。

而这小子就是我座下四弟子袁知著,他自幼随我在化外之地修行,是以眼界浅薄,我此次带他出来却是为了让他长长见识。

知著,还不见过纪师伯和一众师兄师姐。”陈景云见纪烟岚不住的拿眼打量袁华,于是开口介绍道。

温易安等人一直都在好奇袁华的身份,见他虽然生的普通,但是身上的那股子气度却是不俗,又见他笑吟吟的跟在太上长老身后,神情随意至极,便猜到了他是陈景云极为亲近之人,如今闻得介绍之后,尽皆心下释然。

“袁知著见过纪师伯,见过诸位师兄、师姐。”袁华对着纪烟岚躬身一礼,又笑着对温易安和一众结丹期修士拱手道。

纪烟岚早从袁华内敛的气机中猜测到了他的身份,此时见袁华动作间从容不迫、丝毫也不拖泥带水,不由心下喜欢,笑着对袁华道:“你倒是好气运,竟然能够拜在闲云师弟门下,初次见面,我这当师伯的可不能太过小气。”

想了一下,纪烟岚心念一动,腰间的储物袋中就跳出一本古拙的书卷,之后道:“这是我早年游历北荒时自一处古修真者的遗冢中得来的炼体秘法,我观你气机内敛、里外合一,想来是炼体初成,此法对你或许会有大用。”

袁华闻言心中一喜,拿眼看向自家师父时,见师父含笑点头,于是忙不迭的接了过来,口中则说:“多谢纪师伯!”

温易安等人见纪烟岚大方至此,不由暗自咋舌,需知在修仙界中,但凡与古修真者沾上边儿的,那可都是会被各宗高手打破了头去争夺的,更遑论古修真者的炼体秘法?

“知著,古修真者的炼体密法想来非同一般,你需得好生参研,不可辜负了你师伯的好意。”陈景云道。

袁华连忙躬身称是,不过一双眼睛却不住的看向温易安几人。

陈景云见状哪里还不知道弟子的心思,调侃道:“你眼前这几师兄师姐可都是财大气粗的主,想必会有一些好东西给你。”言罢哈哈大笑。

温易安几人早就在一旁搜肠刮肚的想着怎么向袁华卖好,只是怕陈景云不喜,这才不敢开口,现在一听太上长老出言调侃,立时都跟着大笑起来,个个都把早就想好了的礼物拿了出来,一时间宝光绽绽、直晃人眼,袁华喜的眉开眼笑,对温易安等人一一称谢。

见小辈们在一旁聊得热络,纪烟岚也跟着高兴,又见陈景云身后摄着一只高大的暴猿,于是问道:“师弟摄着这只暴猿是何用意?莫非它还有什么出奇之处?”

陈景云摆手笑道:“只是在路上遇到的一只普通的凶兽罢了,不过倒是个机灵狡猾的,我那弈剑峰洞府不是正好缺一个把门的吗?正好将它驯化了看门解闷。”

纪烟岚闻言不由莞尔一笑,心道:“闲云师弟的想法还真是特别。”

说笑间,众人踏着虹桥去到了悬剑山正殿,一场豪饮自然是少不了的。

第六十七节 驾临灵宝阁

这一场饮宴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其间有仙娥飞天倒弹琵琶、有修士弄巧执剑和之,陈景云与纪烟岚高坐云台推杯换盏,说着一些修仙界的异闻、趣事,不时开怀大笑。

袁华在下边被温易安等一众结丹修士轮番敬酒,以他圆融通透的心思,自然不虞与众修无话可说,嬉笑、恭维、装傻充楞、哭穷等等手段这么一用,不知道又被他混到了多少好处。

是夜,悬剑山大殿之中的袅袅仙音传遍了整个剑煌山,道道剑气纵横惊得月影藏形,山下别院中的朱刚等人一夜未睡,心里想的都是乙阙门高人的风采。

饮宴之后,陈景云拎着喝的脚步踉跄的袁华回了弈剑峰洞府,见肖升几人一脸恭敬的守在洞府外,那只暴猿则被拴在洞府门口,神情萎靡。

陈景云见几人倒也有些眼色,加之也算是熟人,于是便对着肖升几人点头道:“你们几个以后就充作我弈剑峰的弟子,留在洞府伺候吧。”

之后又瞥了一眼犹在瑟瑟发抖的暴猿,弹指将束缚在它身上的粗大铁链弹断,便带着袁华入了洞府。

肖升几人心中狂喜,脸上却越发的恭敬,大声回道:“谨遵太上长老喻令!”

而那暴猿脱去身上的束缚之后,却依旧蹲坐在原地不敢动弹,实在是陈景云刚才那一眼把它给吓破了胆。

自从闲云武尊云游归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一些暗地里的小动作就全都偃旗息鼓了,在拿捏不到陈景云真正的实力之前,两宗决计不敢轻举妄动,其间万年青亲自去了一趟慈航禅院,也不知到底密谋了些什么。

乙阙门全宗上下都沉浸在了忙碌与兴奋之中,此时的头等大事自然是纪烟岚将要渡劫进阶元婴中期这件事,包括宗主温易安在内的一众结丹高手全都在日夜加固守山大阵、演练御敌阵势,忙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不过宗门里可没有什么事情是敢劳动陈景云师徒的,袁华还好,每日里吸纳天地灵气壮大太极气旋,也算有事可做,但是作为乙阙门中最高战力的陈景云却因为上丹田吸收不了此地的灵气,因而无法修行,却是被闲的够呛。

伸了一个懒腰,陈景云吩咐袁华一声,让他在洞府中好生参悟纪烟岚当日送给他的炼体秘法,他自己则踱步出了洞府。

见府外阳光明媚、草木动人,陈景云不由起了游兴,于是弹出一道水柱,淋在了趴在石板上呼呼大睡的暴猿身上。

那暴猿当日因为心中惧怕,所以不敢尝试逃跑,如今在弈剑峰上呆了数日,见每天都好吃好喝送到嘴边,且此处灵气比它原来待的地方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倒也不再萎靡,把一块大青石当成了自己的领地,倒是自在的很。

此时暴猿在睡梦中被冷水浇醒,立时就要咆哮出声,不过在见到正主之后,却是把这一声吼给生生咽了回去,又见陈景云对它招手,只得耷拉着脑袋跟了过去,形似一只大狗。

肖升几人见太上长老似乎是想要下山游玩,也都连忙跟了上去在一旁小心的随伺,陈景云也不踏步云天,只如一个公子哥儿一般,带着豪奴、恶犬,径自下了弈剑峰。

赏山、赏景、临水慕鱼,又在山下城镇市集中足足溜达了小半天,买了一大堆无用之物。

城中的百姓早就对陈景云不再陌生,也都对这位身份应是十分高贵、且出手大方的俊美修士心生好感,虽然见他身后跟着的暴猿卖相凶恶,但也并不惧怕,都极力的将自己售卖之物推荐给他,陈景云也是来者不拒,笑吟吟的答应着,命肖升将每一样物品都买上一些。

肖升的腰杆子如今可是硬的厉害,自从他们师兄弟几个伺候在了弈剑峰之后,肖升作为洞中的管事,更是身价大增,别说是在内门弟子面前扬眉吐气,就连几位门中长老也是对他多加关注,还不时的给他一些好处,还有那位平日不爱理睬肖升的那位女修,竟也主动跟他热络了起来。

一行人停停走走,不觉来到了一个名叫“灵宝阁”宝器店外,陈景云因为自身功法之故,所以对这些灵气、法宝之流不甚在意,今日心血来潮,便想着逛上一逛。

这灵宝阁乃是北荒有名的宝器店,主店设在中州,而分店则遍布北荒各地,可以说但凡大一点的宗门附近都能寻到它的影子。

苍山福地中原本只有两处灵宝阁,分别设在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宗门处,而剑煌山下的这一处灵宝阁则是乙阙门登临苍山福地顶尖宗门之后,新近才被设立的。

扫量了下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陈景云命肖升几人带着暴猿守在外面,他自己则跨步入内。

灵宝阁一楼之中的客人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人在那里挑选飞剑或法器,或在向伙计兜售自己带来的材料等物。

见陈景云踱步进来,且样貌气度样样不凡,于是一个掌柜模样的道衣中年人便主动迎了上来,之后笑着拱手道:“这位道友看着面生的紧,应该是第一次来到弊店吧,不知道您想寻些什么?”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陈景云一边打量着墙上挂着的各类飞剑、法宝,一边随意的问道。

“弊店除了主要售卖飞剑、法宝之外,一些常用的丹药、材料、还有各类功法、秘籍也是有的,相信能够满足道友的需求。”掌柜的回道。

陈景云见这掌柜说的很有底气,心说:“到底是底蕴深厚的大势力。”

于是也不拐弯抹角,说道:“你这店中可有古修真者遗留之物?有的话不妨拿出来给我瞧瞧。”

那掌柜闻言一惊,再次上下了陈景云几眼,见陈景云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说:“莫非今日遇见了大买卖不成?”

看了一下左右,忙对陈景云道:“道友所需之物,弊店倒还真有那么一两样,请道友随我入内说话。”之后便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举步跟着便进了内堂。

第六十八节 偶得残宝

进到内中一个宽敞的雅室后,那中年道人忙命人奉上灵茶,请陈景云少坐片刻,他则一溜烟的去了后面,想必是去取那古修真者的遗物去了。

片刻之后,中年道人便托着一个玉盘匆匆而回,他总觉着眼前这位年轻道人不类凡人,以他结丹初期的修为竟然看不清这道人的深浅,直觉今日将有大收获。

“劳烦道友久等了,这里的两件东西是前日一个结丹期散修留在本店的,我原本打算过些时日将之带回中州,既然道友喜欢这些古修遗宝,那便请您先过过目。”中年道人稳稳的将玉盘放在桌上,之后看着陈景云道。

陈景云拿眼打量着玉盘中的两样物什,一方缺了一角的紫色印玺、一块只剩半块的漆黑牌子,两件东西看着并不出奇,陈景云以神念探查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玄机,不由疑惑的看向中年道人。

那道人见陈景云拿眼看向自己,知道眼前这位心有不解,于是小心的拿起那方印玺,一阵灵力灌输之后,将手一扬,那印玺便凌空转在了二人头上,之后忽地紫光大作,一道柔和的光幕便将陈景云和那中年道人罩在了场中。

陈景云此时再以神念扫视,却见那印玺内流转着一些古怪的符纹,那些符纹循着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其上扩散出的紫色光幕竟似有一种隔绝天地之能,却因为那印玺缺了一角,因此紫色光幕也跟着有了一处破绽。

陈景云扫了一眼身前的紫色光幕,不觉有些好奇,抬手凝出一道庚金剑气便刺了出去,是骡子是马遛过了便知。

这道剑气一出,周遭丈许方圆立时被一股锋锐之意占满,旁边的中年道人心中不由一颤,心惊眼前这人举手投足间的威势,暗道:

“此人难道是元婴期的老怪不成?即便不是那也该是结丹巅峰的修士。”

“刺啦!”一声裂帛的声响传来,却是那道光幕经受不住剑气的刺击,被从中撕开,而那道剑气在穿过了光幕之后也变得暗淡起来。

看着已经在一旁抹冷汗中年道人,陈景云道:“倒也算是一件不错的防御法宝,只是若只如此却称不上古修遗宝。”

中年道人此时缓过神来,闻听此言,不由心中狂汗,此宝自从到了灵宝阁之后,他也曾经找人试过,结丹初期修为的修士在御驶此宝时,竟然能抵御住结丹中期高手的发力狂攻,除非御驶者灵力不继,否则断然不会被攻破。

而方才中年道人虽然没有施出全力,却也没想过会被陈景云抬手就给破去了,于是连忙拱手道:

“原来是前辈高人驾临,却是灵宝阁失礼了,前辈勿恼,此宝有一特性,便是使用者灌输的灵力越多,它所释放的威能就越大,前辈若是不信还请一试。”

见这中年道人将紫色印玺捧到自己面前,陈景云轻嗯一声,拿过之后把玩了几下,见这印玺古朴大气、入手温润,上面还有龙虎相争的雕饰纹路,若不是因为失了一角而使内中残缺了几个符纹,倒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既然人家主动让他试宝,陈景云倒也来了兴致,想了一下,便调动太极气旋,运转庚金剑气灌输其中。

而那印玺也对灵气来着不拒,内中不断流转的古怪符纹竟然随着灵气的灌入而产生了微小的变化,使得整个印玺逐渐变成了暗金色。

随后只听“嗡!”的一声响,那印玺便滴溜溜悬在半空、明晃晃绽放毫光!随后一道光幕便在印玺中扩散了开来,却是要比中年道人刚刚御驶时恢弘大气了太多。

旦见那光幕,金灿灿晃人眼、冷森森骇人胆,内有凌厉剑芒吞吐不休、外显龙争虎斗之异象,竟是攻守兼资妙用无穷。

那中年道人早被眼前的异象给惊住了,直到光罩内剑气临身,他才大叫一声不好,一拍腰间的储物袋,摄出一块龟甲状的巨盾,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叮叮叮!”剑气不住的撞击在他的巨盾之上,吓得他豆大的汗珠狂冒,口中忙喊:“还请前辈住手啊!”

又是一声“嗡”鸣,室内异象顿消,却是陈景云收了灵力,将印玺托在了手中,而此时的雅室之中早已一片狼藉,若非陈景云控制了光罩的大小,恐怕这雅室早就被涨裂了。

“不错,是个好东西,此物本尊要了!嗯——?”陈景云本来心中欢喜,直道今日这趟山下的值,却不意就在此时,四个结丹期修者忽地闪入了房中,并且皆是灵宝在手、一脸的戒备。

中年道人一见四位灵宝阁的供奉闯入了房中,心知他们是察觉了动静,前来护卫自己的,于是连忙对几人摆手道:“几位快快收了灵宝,不可在前辈面前无理!”

之后又对陈景云拱手作揖道:“前辈千万勿恼,这几人是我灵宝阁的供奉高手,向来是被前辈的惊天手段给吓到了,这才跑来查看。”

陈景云扫了那四人一眼,之后便不加理睬,放下手中的印玺,又把玉盘中那只剩半块的漆黑牌子拿在手中细看。

不过这漆黑牌子到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出奇之处,陈景云故技重施的向内输入了庚金灵气,可惜那牌子并无任何反应,倒是把他输送过去的灵气给吞了个干净。

“呦呵、这牌子倒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儿”如此想着,陈景云又把五行灵气全都试了个遍,可惜依旧没有收获,所以只得暂且放下。

“此物又有什么明堂?”陈景云问道。

“前辈容禀,这半块牌子我等也不知其具体用处,据那名结丹期的散修讲,这两件宝物是他在一处残破不堪的秘境中获得,两物本就放在一处,想来也该不凡才是。”中年道人回道。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这两样我都要了,你开个价吧。”

中年道人闻言大喜,这两件古修遗宝因为都是残缺之物,所以即便是好出手,但也卖不上高价,如今能入这最少也是结丹巅峰高人的眼,哪里还有犹豫的道理?当即开口道:

“不敢跟前辈漫天要价,这两样古修遗宝因为都有缺失,所以这方印玺只要两千高阶灵石,而那块牌子您只要出五百高阶灵石即可。”

陈景云对于灵石的价值也有过一定的了解,见这中年道人说的倒也中肯,不由满意的点点头,他因为扫了赤炎宗所有的高阶灵石,是以手头宽裕的紧,神念一动,一大堆高阶灵石就被堆在了地上,室内的灵气一时间浓郁至极。



第六十九节 试宝

得了不错的宝贝,陈景云不由心中欢喜,因此走出灵宝阁大门时面上还带着笑意,肖升几人见自家太上长老高兴。

肖升他们近来总是跟在陈景云身边,接触的久了,几人也都知道了这位太上长老的性子,于是忙说一些恭维拍马之言,不过说话时又都显得生硬、磕绊,想来是以往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陈景云对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又点头哈腰的几人哼了一声,心道:“若要论起溜须拍马,那还是要数自己的几个弟子的!别人不行。”

不过看几人也算用心,便甩手将大把的灵石赏出,让肖升他们自寻乐子去,陈景云自己则是一招手,拎死狗一样的摄起爆猿,而后顿足破空而去,回了奕剑峰。

肖升几人得了赏赐,立时高兴的欢呼出声,他们是真心希望每天都能过着这么舒坦的日子。

不过几人高兴归高兴,在见到周围有人指指点点的围观自己时,心中顿时不喜,于是纷纷冷哼出声,心道:“俺们奉承自家长老,哪用你们这些腌臜货来围观?”紧接着剑修的风姿气度一展,迫得围观之人纷纷退去。

拱手立在灵宝阁门口的那位掌柜看着陈景云离去的方向,再扫量一眼肖升几人,不由面露恍然之色,心道:“原来今日来的竟然是那位!”

于是急匆匆的回到内堂,将今日的所见所感尽皆录入一块玉牌中。

再说陈景云疏忽间回到了洞府门前,甩手将爆猿丢到一旁,呵斥一句:“好生看门!”

那爆猿被呵斥了一句,立时吓得缩着脖子蹲在门口不敢动弹,当真做起了看门狗。

陈景云见爆猿似能听懂自己的言语,心中却忽地想起了自家的灵聪兽,也不知道那胖东西现在是否又痴肥了几分。

抬手破开洞府门口的禁制,陈景云迈步而入,决定好好研究研究那枚印玺。

洞府之中,袁华正在专心的参悟那本纪烟岚赠予他的古修秘法,只看他面露喜色,就知道是收获颇丰。

若要论起闲云观弟子谁人最喜钻研,那自然是袁华袁知著,他虽然在天资上不及大师姐聂婉娘,但是要说在机变与认真一途上,却无人可出其右。

感应到门口禁制开了,袁华便合上手上的册子,眼中的精光也随之收敛,只在心中感慨古修真者的真知灼见。

“这几日研究下来可有什么收获吗?”陈景云见徒弟笑嘻嘻的来迎自己,神色间颇有一些意气风发之色,于是开口问道。

“嘿嘿!弟子愚钝,这几日研习下来只是略有所得,想要再进一步却还需要一些时日。

咦?师父啊,您今日面带喜色,可是有什么好事情吗?”袁华回完师父的话后,不由搓着手问。

陈景云一见弟子的这副样子,不由笑骂道:“臭小子!也不知道变一变花样,怎么从小到大一想在我这里讨要东西就是这副龌龊相?”

袁华嘿嘿讪笑,他觉着俚语中所说的“一招鲜吃遍天”实乃对付自家师父的至理名言,这可是他从山下二蛋叔那里学到的“至理”。

见弟子一脸期许的看向自己,陈景云便在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方印玺和半截墨色牌子。

袁华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物件,心知能让师父心喜的必定不是凡品,于是满心期待的等着师父解说。

陈景云也不调徒弟的胃口,一边讲解此物的来历,一边运起灵力惯入印玺。

那方印玺此时已经不再是陈景云初见时的浅紫色,而是转为了暗金之色,想来与陈景云在灵宝阁时灌输了庚金灵气有关。

这次陈景云不再以庚金灵气惯入印玺,而是运转太极气旋转化出了丙火灵气。

这丙火灵气方一入了印玺,印玺中的符纹便又生出了一丝微小的变化,随后也是“嗡!”的一声响,一道暗红色光罩随之扩散开来,洞府中立时炙浪翻涌,光罩中也尽是火蛇游走。

见到这一幕,陈景云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原来这方印玺真的可以随着施法者的灵气变化而自生变化!

一件灵宝就能随心至此,看来那古修真者当真不容小视!”

如此想着,手上却不停顿,太极气旋运转之下,灌入印玺中的的灵气一变再变,戊土之气、癸水灵气、乙木灵力纷纷被惯入印玺,而自那印玺中扩散出光罩也随着灵气的变化而变化,收缩间,直搅得洞中的演武场上砂石横飞、竟然刮地三尺!

这一下却是苦了袁华,那印玺散出的光罩自有灵性,对施法者分毫不伤,可对袁华却是不管不顾,再加上陈景云想称量一下弟子的能耐,所以对袁华竟然一点也不照顾。

幸好袁华也是修了武道之体的,功法虽然只是初成,但是所展现出来的防御之力却帮了他的大忙,虽然只是堪堪抵住了光罩内狂飙的五行灵力,但也可说是骇人听闻了!

试想一下,这可是元婴境之上高手催动的灵宝,袁华只以区区堪比结丹境的修为就能抵住,这也可见他的不凡了!

运用五种灵力御驶了印玺半天,见其威能也就是那样了,陈景云不禁有些失望,他虽只是灵力微动,但是这灵宝所展现出的威能既然能被自己的四弟子给抵御下来,也只能说是普通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各种典籍中都有记载,皆言这古修真者的厉害,可为何这印玺所展现的威能却只是一般呢?莫非是缺了一角之故?”

当然,陈景云所想的“一般”是针对闲云观一脉而言,若是针对修仙者的话,这印玺当可说是厉害非常。

如此想着,就要收回犹在半空中滴溜乱转的印玺,却不意在一旁观望袁华忽地开口道:“师父,既然五行灵力都已经御驶过了,不妨再试试咱家的灵气!”言罢便趁着空当,一溜烟的跑的老远。

陈景云听得弟子的话,不由一拍大腿,他自从创出了《天心诀》之后,为了完善此法,因此每日里想的、用的都是金、木、水、火、土这五种灵力的运用之法,却是陷入了识障。

现在一听弟子提醒,这才拔出了陷在其中的心神,当即大笑几声,震得洞顶的石钟乳纷纷坠下,而后上丹田一动,一股最最精纯的黄庭灵气就充入了印玺之中!



第七十节 收获不小

大音希声,这一次那印玺并未发出任何声响,但是其中原本依着一定轨迹流转的符纹却疯狂地扭曲四散,最后组成了一个缺了一段的圆环!

此时再看那方印玺,随着内中符纹定型,它也跟着猛然一涨,尺寸竟然大了数倍不止!紧接着便是一道黑白交织的光圈无声无息的扩散了出去。

这道光圈扩散的似慢实快,却好似沸水泼雪,所过之处坚石也成齑粉,但凡沾上边的全都化作了虚无!

早就躲的老远的袁华见了演武场中的情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直呼厉害!

袁华此时只能看到光罩之外的场景,尝试着用心念扫了一下,哪知心念方一触碰到那黑白光罩便被弹了回来,还把他给顶了个大跟头!

如此过了许久,陈景云才收了上丹田输送的灵力,将已经转为黑白之色的印玺托在手中,眼中神光闪动,说了句:“原来是混沌!”之后便盘膝坐在了一片狼藉的场中冥思了起来。

袁华见师父连招呼都不打便盘膝入定,心道:“看来师父这是有了大收获了!”

不敢怠慢,袁华一个纵身就出了洞府,在洞门口摆起了守势,胸腹间太极气旋徐徐运转,周身气势跟着一涨再涨,直把蹲在一旁的暴猿给吓的直哆嗦。

肖升几人说笑着御剑归来,见这位袁师叔竟然一脸冷峻的守在门口,光是那外放的气势便叫自己几人近身不得,当下心中各自凛然,心知这是袁师叔在紧守门户为太上长老护法,于是也都祭起飞剑占据了七个方位,用的却是乙阙门秘传的七星守阵。

袁华几人的这一番动作如何能够瞒过宗内的高手?片刻之后就见一道凌厉剑芒自悬剑峰上电射而来,众人定睛看时却见烟岚剑尊已然立在几人身前!

“袁师侄,此处发生了何事?你师父在做什么?”纪烟岚诧异的问。

纪烟岚方才察觉到了弈剑峰上的异样,只是在神念探查下却感应不到弈剑峰洞府中的情形,且所见皆是一片混沌虚无,于是不敢怠慢,忙御剑而来。

“纪师伯,家师方才参研古修遗宝时似乎是有了什么感悟,此时正在冥思,师侄觉得事关重大,怕家师被人搅扰,因此便在门外护法。”袁华将自家师父方才的情形对纪烟岚简单的说了一遍,周身气势丝毫不降。

纪烟岚闻言却是大喜,需知元婴修士都是苦修多年的人物,对自身的功法、秘技早就都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想要再有所得可谓是难上加难!

如此想着,纪烟岚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嫉妒之意,不过旋即转为祝愿,陈景云能得顿悟,想来收获必定不小,于是不再言语,径自盘膝于地,一柄烟波秋水剑已是威能全开,在峰顶布下了凌厉的剑罡。

“嗖嗖嗖!”剑光、遁光不绝于空,转眼又有数十个乙阙门高手到来,却是宗主温易安带着一众结丹修士联袂而至。

温易安等人哪个不是心思活络之辈?一见这副场面,立时心中都有了联想,于是纷纷站定方位,直把一个偌大的弈剑峰守的水泄不通。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觉已是三日,这其间倒是未曾发生什么意外,对于修士们而言,几日夜的不眠不休还算不上什么,众人包括纪烟岚在内也都是满心的欢喜与期待,因为一旦陈景云有所领悟、修为再进,那么乙阙门也会跟着沾光。

袁华袁知著面上轻松,不时与温易安几人说笑几句,惹得众修开怀不已,但是他的一身气势却未见减去半分,霸道的占据着洞府大门口,别人想要靠近都难。

以袁华方入四转的修为,如此连续不断的催动了太极气旋三日,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他还是赤红着眼睛故作轻松的咬牙坚持。

非但几次拒绝了温易安请他下去休息的提议,便是纪烟岚后来开口也被他谢过,整个人就如一尊门神一般立在那里,到了最后已如欲要噬人的猛虎!

纪烟岚见他这副样子,不由长叹一声,心说:“闲云师弟法眼无差,收的弟子当真出挑!”

洞外如何陈景云丝毫不知,他此时的一颗心全都沉浸在了对“混沌之气”的思索之中。

三日前他运转上丹田灵气灌入印玺,那印玺在得了这股灵气之后所展现出的威能却是远超了陈景云的预期,不提印玺发散出的光罩所蕴含的破坏之力,单就说光罩之内衍生出的混沌景象就让他目瞪口呆。

修仙界的普遍说法,说天地间游荡的五行灵气皆由此方世界初成时的混沌之气所演化,而今这混沌灵气早已缥缈无形,能见之人都该是大气运加身的。

陈景云看着自己周围那好似天地归寂般的场景,不由心生感悟,为了捕捉这一份稍纵即逝的灵感而不遗余力。

见自己上丹田的灵气竟能通过印玺演化出这等场面,陈景云欣喜之余不由有了一些对天南一隅所蕴灵力的猜测。

“呼——!”地长舒了一口气,陈景云眼中激动之色一闪即逝,脸上也恢复了原本的逍遥、洒脱的神情,将手虚按一下站起身形,整个人的气度已是越发显得古朴、藏拙,显然是收获不小。

见袁华并未在洞府之中,陈景云神色一动,神念暗扫之下看清了洞外的情形,不由微微一笑,跨步出了洞府,而那洞口处的种种禁制竟然不能阻他分毫。

乙阙门修士举全宗之力为陈景云护法了三日,众人心中却没有一丝的不满之意,袁华气喘吁吁,但是依旧费力的御驶太极气旋,一边吸纳游离在天地间的灵气,一边盼着自家师父早点醒来。

便在洞外众人想法不一之时,忽地一个清朗的声音出入了众人耳中:“不想此次顿悟竟然劳动了纪师姐和温师侄你们亲来护法,这番情谊我闲云子领了。”

众修一听这话,纷纷言说不敢,纪烟岚则是盯着陈景云忽然现出的身形目露绽绽精光。

“噗通!”一声响,袁华在听了这一声后身子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脸上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之后便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想来是心神耗损的太过厉害,只能以沉睡缓解。

“痴儿!”陈景云一见袁华睡了过去,不由得一阵的心疼,挥手把弟子摄了过来,将一道精纯灵气打入袁华的识海,免得他心神受损。



第七十一节 窃天食地终须还

袁华一觉醒来已是数日之后,在软榻上抻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再内查了一下自己的中下两个丹田,见两个丹田内的灵气都有不少的增长,不由嘿嘿笑了两声,一脸的喜色。

“哼!有什么可高兴的?险些油尽灯枯伤了根本知道吗?下回切记不可如此,否则为师决不轻饶!”陈景云见弟子醒了,便走到近前出声呵斥。

袁华一咕噜爬了起来,笑嘻嘻的躬身受教,不过看其神情,就知道他并未把陈景云的话放在心上。

知道自己这四弟子主意正得很,陈景云也就不再多言,又见弟子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于是抬手摄出了那枚黑白交错的印玺,灵力微一运转便有一道光晕散出,将师徒二人罩在了当中。

黑白光晕之中自成空间,竟然有了隔绝天地之力,陈景云端坐正中,一脸感慨的对袁华道:“为师此次以上丹田灵力灌输到此宝之中,又在这灵宝所展现的威能中反推自身,倒是发现了一些上丹田灵力的奥秘。”

袁华闻言大喜,忙坐在师父身边等着下文,需知这可是关系到闲云观一脉修行根本的大事,作为亲传弟子,他如何能不上心?

“原来咱们天南一隅所孕生的灵力竟然有一些传说中那‘混沌灵气’的属性!”陈景云又道。

“混沌灵气!师父您是说咱们天南的灵气竟然是混沌灵气?”袁华听了师父的话不由大叫出声,他这些日子无事便往乙阙门的藏经楼中转悠,也算是遍阅了楼中典籍,对于“混沌灵气”也有一定的了解,而正因为有所了解了,所以才不敢置信。

陈景云见弟子反应激烈,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道:“为师只是说咱们天南的灵气有些贴近混沌灵气,而并非真正的混沌灵气。”

言罢一拍储物袋,内中立时飞出两样事物,袁华定睛一看,却见一颗妖丹、一颗魔晶悬在了眼前。

“师父这是何意?”袁华不明就里,开口问道。

陈景云吩咐道:“一会儿你运转太极气旋,化出一股结丹期修仙者修出的仙灵力。”

袁华闻言连忙点头,对于修了《天心诀》的他而言,这实在是小事一桩。

见弟子准备妥当,陈景云两指点出,眼前的妖丹、魔晶立时化作齑粉,其中蕴含的妖气与魔气立时狂卷了出来,不过却在陈景云的神念操控下被困在了一处。

眼见着妖气与魔气泾渭分明的各自游走,陈景云五指连弹,瞬间庚金之气、乙木灵气、癸水之气、丙丁火气以及戊土之气便被同时化生出来!

袁华见了师父的这般动作,也忙将一股堪比结丹期修仙者的乳白色仙灵气给转化出来,这股灵气却是袁华模仿了一位与他对过手的乙阙门结丹长老的灵气属性。

“知著,就是现在!”陈景云低喝一声,抬手就将五种精纯的灵力打入了面前的气团,袁华不敢怠慢,随后也将他化出的仙灵气打入其中。

那气团中的妖气与魔气本来相安无事,待陈景云的五种精纯属性的天地灵气打入其中后,虽然各自被冲散化去了不少,但也依旧能够维持平衡,可是当袁华的那股仙灵气也被打入其中之后,异变突生!

气团中的妖气与魔气似乎与修仙者的仙灵气天生相克,那股仙灵气方一加入气团,内中的妖气与魔气就纷纷暴动而起,转眼间就与那股仙灵气厮杀了起来!

而那五股五行灵气也好似变成了烹油的烈火,不断的交叠涌动,在外围不停的蚕食、侵扰犹在纠缠中的三种灵气!

袁华此时已经忘了向师父发问,张大了嘴、眼睛直直的盯着气团中那八种翻涌不休的灵气,他从未想过原来这些无人操控的天地灵气竟然也会相互攻伐、吞噬。

如此过了盏茶功夫,“蓬!”的一声响,陈景云以神念镇压的气团先是一涨、旋即又是一收,整个气团犹在,但是体积却已经缩小了不止一半,内中的八中灵气也已经化作了无属的灵气。

看着目瞪口呆的袁华,陈景云喟然一笑,神念一收,便任那一团无属的灵气散在了光晕中,之后对袁华道:“知著,你试着吸纳一下场中灵气。”

袁华听到师父的话,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忙依言开始吸纳游走在光晕之中的那些四散的灵气。

这一吸纳不要紧,袁华犹在吃惊的脸上立时便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口中也不由喃喃出声:“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有这般变化?这股灵气的属性怎么会与天南的灵气如此相似?”

那些灵气本就不多,不多时就被袁华的太极气旋给吸纳完毕,之后陈景云师徒便立在光晕之中各自沉默了起来。

如此过了良久,袁华才回过神来,见师父正坐在那里一边喝着灵酒一边看着自己,忙带着满肚子的疑惑道:“还请师父解惑!”

陈景云沉吟了一会儿,叹息道:“欲得长生无上法,一炁虚无问道真,窃天食地铸命基,中道陨落还此身!

若是为师所料不差,我天南一隅的灵气之所以会是如今这般,其根源还在万年前的那场三族大战,那一役中陨落的高阶修者何止万千。”

袁华闻言一怔,口中开始不住的叨咕着“窃天食地铸命基,中道陨落还此身”这两句,再联想到方才八种灵气交杂之后的情形,心中似有所得,一拍大腿道:

“师父您是说咱们天南一隅的灵气之所以会如此,还要拜那些陨落的修行大能所赐?他们身陨之后,那一身的灵气会反哺天地,因此——?”

见弟子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陈景云便示意袁华不要再说下去,只在心里有数即可,此事事关重大,他对其中的几个关键之处还没有想通,此时多说无益。

袁华自然明白自家师父的意思,虽然胸口依旧急剧起伏,但还是强自压下了心里的种种念头。

挥手召回了犹在滴溜溜转动的印玺,陈景云带着袁华出了洞府,径往悬剑峰而去。

纪烟岚此时突破在即,作为太上长老的陈景云却是需要出面坐镇了。



第七十二节 心向往处莫回头

悬剑峰大殿之颠,纪烟岚凭栏而立,独自饮着灵酒,乙阙门众修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腰间纷纷开始挂起了酒葫芦,就连纪烟岚也不能免俗,她平日里挂在腰间的则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葫芦。

许是突破在即之故,纪烟岚这几日难得的没有背负长剑,此时一袭宽松的常服着身,倒是显得有些慵懒、随性,见到踏空而来的陈景云,脸上立时泛起笑意。

“师姐今儿个真是好兴致,竟然在这里独自喝酒。”陈景云打着招呼,闪步立在了纪烟岚身侧。

“袁华师侄可是身体无恙了?师弟倒是收了个好徒弟,你没见他当日脸上虽然笑嘻嘻的,但是却守在洞门一步不让,眼中也都是凶光,便是温师侄他们也根本不敢近前,若不是你及时现身,我就只能亲自出手将他击晕了。”纪烟岚开口询问了袁华的情况,言语中不无感叹。

陈景云见她问起袁华,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口中却道:“那臭小子打小就滑不溜手,不过一旦执拗起来却会像是一头倔驴!虽然被我给训斥了一顿,但是想来效果不大,看来还需要好好教训一顿才行。

不过他此次倒是因祸得福,在我的神念护持之下,一身灵力也算是得到了彻底的洗炼,想必在今后的修行路上会走的轻松一些。”言罢眼中满是欢喜。

纪烟岚闻言“噗嗤!”一笑,见不得陈景云这副自卖自夸的模样,于是将手中的酒葫芦轻轻一摇,示意陈景云随她共饮。

陈景云哈哈一笑,执起腰间的酒葫芦遥遥一敬,二人便各自畅饮起来,其间不时说着一些门中趣事、福地异闻,如此直到朗月出云,两人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收起了酒葫芦,陈景云敛去笑容,之后一脸正色的问道:“师姐准备何时破关渡劫?此番渡劫又有几成把握?”

见陈景云神情郑重,纪烟岚也收起了随意的神态,目中神光一凛,吟道:“修行好似攀高楼,不用梯媒险中求。自古大道人难得,心向往处莫回头!”

说话间纪烟岚周身忽地剑意滔滔、一股锋锐的气势直透云霄,虽然极力压制,但也足以惊天动地。

陈景云见纪烟岚说的决绝,观其言而知其行,怎还不知她并无十足的把握?不由叹息一声,心知此事外人万万劝说不得,只得跟着叹息一声,猛灌了几口灵酒。

“二位师叔,您们这是?”别人不敢上前,但是作为宗主的温易安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探听底细的,因此御剑而来忐忑发问。

纪烟岚得了温易安的打岔,复又恢复了从容之态,收了凛然的气机,不理温易安,接着对陈景云道:“师姐我的渡劫之日就在三日之后,三日后的子时我会感应天心、迎接雷劫,到时免不了一场麻烦,还请师弟为我渡去人劫。”

陈景云见纪烟岚说的随意,眼中却认真无比,不由哈哈一笑,言道:“天关渺渺、仙路啾啾,将来远矣,师弟定与师姐一同探索!”

纪烟岚闻言心中猛地一颤,到了她的这种境界,世俗间的言语早已于心无扰,此时听了这话,自然知道陈景云的死保之意,不由鼻子一酸几欲落泪。

“师姐莫要做小儿女态,你且放宽心就是,有我在,定不叫师姐受到丝毫侵扰!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捋虎须!”

这句话陈景云的确说的是心口如一,其中不带一丝作伪,他是在心底里要帮一帮纪烟岚的场子。

纪烟岚闻言先是一喜,随即看向陈景云的眼神却是变得复杂起来,喃喃不能语且不说,竟然还面露绯红之色。

陈景云不明就里,只以为纪烟岚是不胜酒力,还在心里腹诽女人还是少喝酒为好,他则依旧做豪迈状,也对,乙阙门是他在修仙界的桥头堡,他不保谁保?

得了陈景云的承诺,纪烟岚似是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之后的三日里,她只陪着陈景云游山玩水、讲古论今,别人谁也不带,只有袁华可以陪侍左右,陈景云师徒为解纪烟岚的心愁也是极力奉承,一时间三人倒好似是一家人了。

烟岚剑尊将要渡劫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苍山福地,且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各宗高手纷纷离巢,虽然没有收到观礼的请函,但却依旧齐聚剑煌山。

山下的琐碎麻烦陈景云不屑去管,在他的神念之中,这几日竟然有六位元婴期高手敢在左右窥伺,这让他心中不喜,就算这些人都是纪烟岚往日的仇家,可也算是捋了陈景云的虎须了。

这里要还详说一下,陈景云此时的神念当可称之为异类,自从他领悟了《天心诀》之后,神念可说是已能变化万端,但凡神念所及的五行之属皆能充作耳目。

因此即便是乙阙门的宗门探测大阵都发觉不了的,在陈景云识海之中依旧能明察秋毫!

剑煌山下一户普通的农舍之中,一对年轻的夫妇正给一个满身烂疮的老者上药。

那老者衣衫褴褛、面容凄苦,正自不住的哼哼,想是上药的过程让他十分痛苦。

年轻妇人小心的把碗中最后一点药汁抹到了老者的患处,眼中则满是担忧之色,对着自己的丈夫道:

“憨子,看这位老丈的伤势,已经不是这些普通草药可以医治的了,实在不行明日就把老丈送到山上去吧,相信也只有山上的仙师们才有办法了。”

“娘子说的是,今日天色已晚,我明天一早就找人抬着老丈上山。”

听了这对夫妇的言语,老者眼中不由泛起满意的神色,嘴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两个小人儿倒是不错,将来需得给些好处。”

正在那老者“咝哈!”着忍痛想要翻身时,几人忽地听到屋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祖传秘法!专治皮疮、口疮、骨疮、暗疮,就连那心疮也能医治嘞!”

小夫妻闻之一喜,忙出门相迎,还道:“这可真是仙人降灵,及时雨来的再好不过了!”

不提小两口闻声寻了出去,再说趴在人家炕上直哼哼的老者,他听到的可不是什么吆喝卖药声,他的识海中只传来了一句话:“想死想活?”



第七十三节 天劫难渡(一)

书中代言,这名满身烂疮的老者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乞丐,而是大有来头。

这老者本名唤作段星河,有着元婴初期的修为,无宗无派、也无亲眷,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山野散人。

因为一身纳迹藏形的本事冠绝苍山福地,所以众皆称他为隐尊者。

他此次之所以会来到剑煌山,却是受了慈航禅院胖禅师的指使,他与纪烟岚本来无冤无仇,怎奈当年受了胖禅师的活命之恩因此不得不来。

凭着一身敛气的功夫,这段星河果然瞒过了乙阙门的宗门探测大阵,在剑煌山下就近寻了一户心善的人家,要在纪烟岚渡劫之时伺机骚扰、行不轨事。

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断然不是乙阙门闲云子的敌手,因此早做好了一击之后远遁万里的打算,相信到时候那闲云武尊定然无暇追击自己。

若是此次能够坏了纪烟岚渡劫的好事,那么在天雷轰击之下那位血手烟岚想来必无幸理,他自己也算是还了胖禅师的人情。

这回连同段星河在内一共会有六位元婴高手对乙阙门发难,内中还有万兽宗的那位元婴后期高手,按说这股力量早就能够轻易的碾压苍山福地中的任何门派,但是段星河却总是觉得心中不安。

似他这种成了精的老家伙,最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心中盘算着的尽是如何保全自己,毕竟即便能够击杀了那闲云武尊又如何?与自己又没有多大的干系!若是那位临死反扑,指不定会拉上谁垫背呢。

闲言少叙,上文书说到那对农家夫妇正自发愁段星河的病情,想着明日带着他上山寻医,便在此时,一声包治百病的吆喝把夫妻俩喜的够呛,忙迎了出去。

可段星河识海中却传来了一句爆喝:“老东西,你想死还是想活!”

这一句喝骂直震的段星河识海狂颤,一咕噜趴起身来,周身气势跟着暴涨,瞬间就恢复了本来面目。

此时再看这段星河,白面长髯、道骨仙风,身着纯阳天仙洞衣,手执日月星三光神尺,眼中神光绽绽、脚下云气暗生,好一副得道全真的模样。

段星河心知来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闲云武尊,而对方既然能够识破自己的身份,显然是神识修为远超自己,又能消无声息的抵近十数丈之内而不被自己发现,想必就连纳形的功夫也在自己之上,这却让段星河更加的惊骇莫名!

因此方一恢复本来面目,这位隐尊者便要纵身遁走,同时一道神念扫出,想要示警求援。

却不意就在他身形方动、神念也才要发出的一瞬间,一股凛冽刺骨的气机便锁在了他的身上,之后一道黑白交织的光晕罩住了整个农舍,而段星河发出的那道神念则被无声无息的挡了下来。

“唉——!”段星河长叹一声,收了脚下的动作,知道若是自己强要遁行,定然逃不过那闲云武尊气机锁定下的全力一击,又见自己的神念被对方的灵宝给挡了回来,便只得收了求援的心思,把心一横,踏步出了农舍。

农舍的院中,那对年轻夫妇已被隔在了黑白光晕的外面,正一脸疑惑的盯着陈景云看,待见到屋内走出的段星河后不禁更加的迷茫,实在想不出方才还在自家炕上趴着的肮脏老者,怎么转眼间就像换了个人一般,为何怎么看怎么都像神仙呢?

那段星河此时倒也光棍,眼见着避无可避,不由惨然一笑,对着立在院中一脸寒意的陈景云拱手一礼,之后道:“贫道段星河,见过闲云武尊。”

陈景云闻言哼了一声,若非修了天心诀》秘法,他还真发现不了眼前这名元婴修士的气机,这人竟然能在陈景云的神念笼罩中潜到了剑煌山下,着实让咱们陈观主觉得面上无光。

“你与本宗纪师姐有仇?”陈景云冷声问道。

“贫道向来不愿与人结怨,对贵派纪长老也是只闻其名而从未谋面。”

“既无仇怨,因何要在本宗长老将要渡劫之时潜到这里欲行不轨?需知坏人修行可是要结下死仇的!”陈景云又问。

段星河面露苦涩,再次慨然一叹道:“在武尊面前贫道不敢推诿,只能说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行藏既然败露,那也无话可说,武尊尽管出手便是,吾自拼死一搏!”言罢身上便有隐晦的波动传出,想来是在催动秘法。

陈景云见段星河摆开了架势,不禁气笑,心说:“网中之鱼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耍光棍儿!不过未免打草惊蛇,倒是不能将其当场打杀,留到明日或许有用。

——既如此,就先拿我这混元印磨磨你的心气!”

如此想着,陈景云便将大袖一挥,封闭了犹在那里发傻的小夫妻以及他们左近邻里的六识,曲指一弹,悬在半空的印玺光芒一绽,将院子里的空间彻底隔绝在了天地之外。

段星河见了陈景云的动作,心知自己若想活命,必须要先打破困住自己的黑白光罩,于是猛地催动手中的三光神尺,一道大日神芒就向着光罩轰去!

他这一击威力不小,若是放在外面,便是一座小山也被轰平了,可是在陈景云以上丹田灵力御驶的混元印面前,竟然没有惊起多大波澜。

黑白光罩就好似牛皮糖一般,虽然被轰的向外凸出了一块,不过旋即就又恢复了原样,那段星河的全力一击竟然被化于无形了。

见此情形,段星河心中不由直冒苦水,眼中神光再闪,手中宝尺之上随之凝聚出一股绝强的星力,高喝一声:“点星!”之后十数道锋锐如针的星茫便四射而出!

他这一击用的却是以点破面之法,被陈景云取名为混元印的灵宝上散出的黑白光罩立时就被那些星茫射成了刺猬的模样,有一处薄弱处,竟然被一道星茫刺破。

陈景云轻咦一声,曲指弹散了那道已是强弩之末的星茫,心说:“到底是成了精的老鬼,竟能瞬间想到应对之法。”

段星河盯着被自己的攻击刺破的一点,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忙又凝聚出一道星茫刺了过去,而这道星茫之上已经附上了他的一道神念,他也不求能够破去黑白光罩,但求那道神念能够冲破重围、招来援兵。

陈景云见状却是嗤笑一声,神念一动,光罩之中立时已景象大变,地、水、风、火杂然而出,早把段星河的那道星茫以及其上附着的神念搅的粉碎!

第七十四节 天劫难渡(二)

第七十四节天劫难渡

眼见着那道星茫和其中附着的神念被湮灭于无形,段星河心中再无一丝侥幸,不过他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多年的修行,早就把一颗道心锻造的有如铁石。

元婴之中灵力勃发,一道月轮就自手中的三光神尺中暴涨而出,瞬间裹在了段星河的身上,他的身形也渐渐变得只剩下淡淡的轮廓,却是用上了他的成名绝技“月隐!”

到底是元婴高手的成名绝技,月轮一出,立时在那一片团混沌景象之中自成一体,好似明月当空岿然不动。

任外界风雷滚滚、地火翻腾,那道月轮竟能挡下大半的攻击,即便有些攻击不能十成十的拒开,也都自段星河身上变淡的身体中一穿而过,段星河虽然不时闷哼一声,却到底还是防御了下来。

陈景云立在黑白光罩之外,见了这副场景,不由咂摸了几下嘴,暗道:“元婴修士到底不同凡响,这老儿的保命手段当真了得。”

这混元印因为本身就有残缺,再加上陈景云上丹田中的灵气毕竟不是真正的混沌灵气,因此倒是给了那段星河活命的机会,若是以真正的混沌灵气御使这件灵宝,那么段星河恐怕早就被化作虚无了。

也是合该这段星河倒霉,他的一身本事大半都在遁法、匿形之上,与人争斗时也都是一击不中远扬万里,所修的功法有些类似于上古流传下来的诡刺一道,倒也厉害非常。

怎奈段星河此时身在瓮中,好似笼中鸟雀伸展不开翅膀,也试过想要入地潜行,怎奈地面早已变得坚逾精铁,段星河此时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因此只得在那里硬着头皮死抗,一身本事最多也就用出了五六成。

如此过了盏茶的功夫,隐在那道月轮之中的段星河已经是气喘如牛、嘴角挂血,身形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可是黑白光罩中的层层攻击却依旧汹涌澎湃,不见减弱分毫。

段星河眉头紧锁,心道:“不能再如此拖沓下去了,否则用不了多久,自己必然会被那闲云子给耗死!”

于是把心一横,眼中现出一道好似日月的神芒,眼睛运足神光,段星河急速扫视着周遭,身上的气机也跟着狂涨,想的却是寻到陈景云的灵宝薄弱处,之后自爆肉身轰开光罩,好使自己的元婴得脱。

他的这一番动作如何能够瞒得过在外面看戏的陈观主?就在段星河欲要搏命一击时,陈景云忽地身形一晃便踏入了光罩之中,而后一掌印在了段星河的护体月轮之上!

就听“噗!”的一声响,那道防御之力绝强的月轮竟如纸糊的一般,立刻被拍出了个大窟窿!

段星河见状不由惊骇欲死,苍山福地中一直有传言,说这闲云武尊肉身强横至极,能够空手接取飞剑,还能以肉身硬抗法宝!

此时一见,段星河心道传言不假,他手中这三光神尺所释出的月轮可不是寻常的法宝、飞剑可以轻易打破的,便是元婴中期高手想要轻易破去也需大费周章,哪料想他自己这最强防御在对方手中却成了泥做的一般。

刹那之间也来不及细想,段星河搅动手中神尺、孕生出刺眼的星芒,径直点向陈景云探入月轮中的肉掌,一尺递出,体内灵力也跟着尽数释放,眼瞅着身形肿胀就要爆开。

“哼!”陈景云见状冷哼一声,太极气旋运转到极致,原本如同玉石一般的手掌竟然变成了青黑之色,直直的迎上了段星河手中的三光神尺。

“咔嚓!”一声脆响,三光神尺中孕生出的刺目星芒先被打散,之后整个尺身也跟着寸寸碎裂,陈景云招式不停,忽地变掌为爪,一下子就扣在了段星河的脖子上!

这几下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段星河大叫一声就要遁出元婴,肉身虽然尚未凝聚足够的灵力,但也顾不了许多了!

怎奈识海中的元婴尚未脱出头顶百会,便被一股冰冷的气机给锁死在了原处,肉身中尤在狂涌的灵力也瞬间被断去了供给,成了无源之水。

陈景云一只手提着直挺挺动弹不得的段星河,另一只手一指混元印,那方印玺便倏地化作一道流光,跳回了他腰间的储物袋中。

再一挥手,那对小夫妻与左近的邻里悠悠转醒,众人纷纷揉揉眼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睡了过去,而那对小夫妻更是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屋中的那位老者为何不见了呢?夫妻俩对方才院中发生的事情竟然丝毫没有印象。

带着段星河,陈景云转眼回到了悬剑峰,而方才陈景云在山脚下的一番动作竟然连纪烟岚也没有察觉,由此可见那混元印的神异。

大殿之中,纪烟岚恨恨的看着委顿于地的段星河,方才陈景云将山下之事说与她听,这一下却是把纪烟岚气得差点银牙咬碎!

挥剑就要将段星河斩于剑下,还是陈景云一指弹出,截下了纪烟岚的凌厉飞剑,示意她稍安勿躁。

段星河心中已有必死之念,毕竟破坏它人渡劫乃是修仙界的大忌,此时死仇已结,知道陈景云留自己一命,该是有话要问,于是叹息一声,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分明。

听了段星河的话,纪烟岚虽然余怒未消,但是眼中却已有了几缕担忧之色,显然是在得知还有五名元婴高手窥伺在侧之后心下不安。

下手处的温易安等一众结丹修士则是脸色铁青,把牙要得咯吱作响,显是心中惊怒交加,有几个主管宗门大阵的长老更是急匆匆的掠出大殿,想来是安排人手继续强化阵法去了,众人之中,只有袁华一脸的满不在乎。

陈景云猜到了纪烟岚的心事,又看了看温易安几人的样子,不由嗤笑出声,指着一脸萎靡的段星河道:

“师姐不必忧心,五个元婴修士又如何?不过土鸡瓦狗而已,我之所以要留他性命,怕的就是那五人嗅到危险不敢前来,明日他们不来则罢,若是真的敢来趁人之危,那就莫要怪我下狠手了!”

听了陈景云言语中的维护之意,纪烟岚不由心下一暖,多少年来一直都是她在维护门人弟子,却从未体会过背靠大树的感觉,如今忽地多出了依靠,只觉浑身轻松。

下手处温易安等人更是面露狂喜之色,若是自家太上长老能够战败来犯的五个元婴高手,那么乙阙门当可威凌整个苍山福地,便是放眼北荒那也再非籍籍无名。

袁华在一旁扫了温易安和一众结丹长老一眼,脸上虽然笑吟吟的,心中却全是鄙夷。

以袁华对自家师父的了解,这些人既然敢来破坏纪师伯的渡劫大事,又想坏了师父的性命继而毁了乙阙门,那么这死仇已经算是结了,因此明日五人不论来与不来,天上地下就都只剩下陨命这一条路!所差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段星河听了陈景云的话,不禁心下哀叹,心知这位闲云武尊说的不假,经过今日一战,他也在心中笃定,那位万兽宗的元婴后期修者绝非陈景云的对手。

“二位,该说的我都说了,今日与武尊一战贫道败的也是心服口服,还望看在同为元婴修士的份上,给我一个体面。”段星河黯然道。

他自被陈景云锁住了元婴之后,也曾数次尝试以秘法挣脱束缚,怎奈一番尝试之后未见丝毫效果,此时便是想要自爆元婴都不能。

虽然知道自己必死,但是段星河依旧没有供出慈航禅院的胖禅师,只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万兽宗的利诱被灵石蒙了眼,才会到剑煌山来欲要扰乱纪烟岚的渡劫大事。

第七十五节 天劫难渡(三)

见段星河一心求死,纪烟岚不自觉的拿眼看向陈景云,想看看他的意思,眼神中竟然有着一丝期待与依赖之意,她的这个神情与动作却是被坐在下手处的温易安在不经意间给扫到了。

而这一下却把温易安看得是目瞪口呆,抻着个脖子僵在那里,似连扭头也不会了。

温易安的师父纪千石陨落的早,作为纪千石唯一的亲传弟子的他可说是纪烟岚一手带大的,因此对于自家师叔也可说是亲师姑的纪烟岚,温易安是再了解不过了。

当年还在结丹期的纪烟岚于宗门内斗之中,带着还是筑基期的温易安苦战一日一夜,以伤换命,负伤一十三处血染整个悬剑山,最终斩杀了十三位结丹高手,才把温易安推上了宗主之位,这其中凭的就是一个狠字,不单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温易安也算开了先河,成了苍山福地乃至北荒南陆唯一一个筑基期的宗主,这些年来温易安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怕的就是辜负了自家师叔的期望。

而自从师父陨落之后,温易安就从没在自家师叔眼中见过这般古怪的神态,此时一想之下不由鼻子一酸几欲落泪。

“师姑这些年以一己之力强自撑着偌大的乙阙门,恐怕是早已是身心俱疲了!”如此想着,温易安不觉攥紧了拳头!心道:“这回哪怕是拼上了整个乙阙门,也绝不容许自家师姑的渡劫大事遭到破坏。”

陈景云手里摆弄着段星河的储物袋,对纪烟岚道:“师姐,元婴修士一旦身陨想来会有天地异象,是以若是要将来犯之敌一网打尽,这人此时还不能死。”

纪烟岚见陈景云一心想要将另外五人全歼,再看下边袁华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哪还不知道陈景云是有极大的把握的?

感激之余,心底也涌起一股蓬勃的战意,她纪烟岚是何许人物?血手的名号岂是白叫的?

当下眼中寒光一闪,对陈景云道:“感激的话我便不对师弟说了,既然你主意已定,那么明日咱们就以一宗之力硬抗那五大元婴高手便是!”

说到这里似乎是心有所感,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拿眼看了下边的温易安等人一眼,接着道:“此战若胜,相信这苍山福地之中将再无宵小敢图谋咱们乙阙门,那样即便我于天雷之下陨落,也能含笑九泉。”

听了纪烟岚后面的话,陈景云不由心头一惊,须知修行一途乃是逆天而行,绝容不得半点犹豫与退缩,若舍了一往无前之心,怎能得窥大道?而纪烟岚却在渡劫在即之时,破天荒的露出软弱之意,这如何能不让陈景云担忧?

陈景云对纪烟岚这位奇女子心中好感颇多,一喜她直率不作伪,二喜其爱憎分明,第三则是酒友难寻、酒中红颜更是难得。

于是忙笑着接口道:“师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现在只需心无旁骛准备渡劫之事即可,至于那几条杂鱼,还入不了我的眼,待我明日将几人斩在山前,以为师姐功成之贺!”

纪烟岚见陈景云说的霸道,不由心中欢喜,收拾心情,笑着对陈景云拱手一礼,笑道:“既如此,那就一切拜托师弟了!”

之后但见纪烟岚素手一招,烟波秋水剑“锵!”然而出,纪烟岚以手抚剑,傲然歌曰:“烟波一剑啸苍山,秋水横江起狂澜。跃入天地几万里,道途渺渺自向前!”之后一人一剑径往后山顶上那处被层层法阵守护的祭天台而去。

听了纪烟岚的唱词,陈景云忽地心生豪气,暗道:“好一个烟波一剑啸苍山、好一个道途渺渺自向前!一届女子尚有如此胸襟气度,自己秉天南气运而生,如何能叫他人专美于前?”

如此想着便也想应和一首诗词以舒自己胸中之意,怎奈吭哧了半天,硬是没挤出一句应景的词来,只得执起酒葫芦遥遥一比,在原地目送那道透着飒爽英姿的高挑身影,算是祝愿。

温易安等人听了两位太上长老的对话,早已激动的心肝乱颤,此时见二位长老一个负剑长歌洒然应劫,一个面露笑意把酒遥祝,如此气度实在令他们望尘莫及,心中感慨敬服之余,皆躬身施礼,唱喏道:“唯愿太上长老马到功成!尽除宵小!”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大袖一挥,命温易安等人各自准备,他自己则摄起段星河,带着袁华跃上悬剑山的最高处,又命人整治佳肴、灵果,他今日要在这剑煌山的最高处对月狂饮。

“武尊当着好气魄!不若让我这将死之人随您共饮一番如何?”段星河自一旁的地上开口道,他似是也被方才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傲然气魄给勾起了心气,虽然被陈景云如同丢死狗一样给扔在了一旁,他却也不恼,心里想着:“能够死在这样的人物手中,自己也算不枉此生了!”

袁华正在旁边伺候,听了段星河的话不由嘿笑不已,一边为师父整治案几,一边嬉笑道:“师父,这老儿倒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竟然还想与您共饮哩”

“知著,给他一葫芦酒,虽为死敌,但到底是元婴修者,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的。”陈景云摆手不叫弟子继续嘲讽段星河。

接过袁华递过来的酒葫芦,段星河想也不想的就拔开瓶塞大灌了几口,之后长舒酒气直道好酒,陈景云却不再理他,只是遥望明月饮酒不语。

不知为何,陈景云心中总有一股子隐隐的不安,他对自己能够击杀或击溃五个元婴修士丝毫没有怀疑,心道:“可别是纪烟岚身上会出现什么变数,渡劫渡劫,谁又有十足的把握?”

此时乙阙门中但凡筑基期以上的剑修都已经知晓了明日会有元婴高手来犯,于是个个义愤填膺,无不在心中痛骂那几个元婴修士不要脸!

即便有人心有畏惧的,但是在看到自家另一位太上长老正带着弟子在于山巅对月饮酒时,也都各自放心起来,元婴高手又如何?敢来坏自家太上长老的渡劫大事,那便是全宗的死敌!



第七十六节 天劫难渡(四)

就在乙阙门剑修从上到下各自紧张准备时,距剑煌山百里之外的一处险峰之上,慈航禅院的胖禅师正陪着一个干瘦老者立在山巅,二人皆是目光冰冷,一眨不眨的盯着剑煌山方向逐渐汇聚的劫云。

那老者身形佝偻、长相寒碜,但是举手投足间身上那股好似能够融于天地的隐晦气机却绝非旁边的胖禅师可比,再看那干瘦老者腰间挂着的一串御兽袋,便知此人乃是万兽宗的元婴后期高手葛霄。

“葛师兄,劫云既起,想必纪烟岚片刻就要渡劫,我们应当何时出手?”胖禅师语气恭敬的问。

葛霄面露凝重之色,瞥了胖禅师一眼,沙哑着声音道:“那闲云子既然能够胜过你和万师弟联手,想来即便不是元婴后期修者,那么也该有与后期高手一战之力,所以咱们需得小心行事,定要毕其功于一役!”

胖禅师闻言忙点头称是,葛宵继续道:“若那闲云子不死,我们即便能够坏了纪烟岚的渡劫之事又如何?一位堪比元婴后期的大修士躲在暗处伺机报复,可不是你我的宗门能够承受的。”

胖禅师对此深以为然,他对陈景云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当日的一番遭遇已经成了他的魔障,若是不能破障而出,他此生的修为就只能止步于元婴中期了。

胖禅师这次之所以不遗余力的串联数位元婴高手想要灭杀陈景云,最大的原因便在于此。

磅礴天威、如渊似狱,眼见着劫云不断汇聚,压抑方圆百里,而劫云正中已经有了阵阵闷雷之声隐隐传出,葛霄眼中不由厉芒一闪,吩咐道:

“传讯其余三人,待天雷轰破乙阙门守山大阵的那一刻,便是我等动手之时!”

胖禅师点头称是,连忙催动神念传讯,片刻便得到了另外三个元婴修士的回应,那三人也已经准备停当,只待讯号一起就要暴起发难。

至于段星河那里,为免打草惊蛇,胖禅师倒是没敢主动联络,不过他们事先早有约定,那位隐尊者到时只管破坏纪烟岚的渡劫之事,别的事情不必去管。

先不说五个虎视眈眈的元婴修士,此时剑煌山上劫云密布,早把一轮明月遮的不见踪迹,层层暗云在不断叠加之下已是漆黑如墨,径向剑煌山压下。

纪烟岚端坐祭天台正中,对外界之事丝毫不理,自顾自的在那里天人感应、吸纳灵气,她此时积累的已经足够,就等子时一到阴极阳生,借着那点纯阳之力捅破这层窗纸。

不理神念中的五道隐晦气息,陈景云打发弟子回弈剑峰洞府去紧守门户,待袁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陈景云便负手立在山巅,仰视着头顶的劫云。

风云激荡间似是天地愠怒,陈景云道衣猎猎挺立山巅,即便是劫云越压越低直似触手可及,他也依旧岿然不动。

温易安等人早已经屏息凝神的各自的位置准备着,等到天雷降下的那一刻,他们便会全力催动守山大阵,好尽力为纪烟岚抵御几重雷劫。

陈景云在绝域荒漠时曾经见过魔物渡劫,不过四首龙蜥渡劫时的场面与此时的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肯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怎么可能?为何这天上劫云的威势竟会如此磅礴?元婴中期的天劫按说不该如此的……”依旧委顿于地的段星河见了天上劫云中蕴含的威势,不由喃喃自语,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的言语虽轻,但却没有逃过陈景云的耳朵,抬手将段星河摄了过来,语带寒意的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宗纪师姐这天劫有什么不对?”

段星河见问,语带迷惑的道:“贫道当年有幸见过好友渡劫,好友当年渡的也是这元婴中期的天劫,可是那时的劫云虽然也是天威赫赫,却远没有今日这样直如灭世一般的景象,至于内中原因,请恕贫道见识浅薄,实在不知。”

陈景云听了这话,不由面露凝重之色,他也觉得那劫云中累积的力量太过巨大了些,沉思片刻把心一横,暗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一切还要看纪烟岚的造化,若是实在不行,自己说不得就要出手化解了,只是到时免不了要尽露底细”

就在陈景云心中犹豫的时候,那漆黑的快要滴出墨来的劫云似是有了感应,忽地开始急速旋转,带起了呼啸的狂风,伴随着骇人心魄的滚雷之声,劫云中央处竟然隐隐显出一只巨眼!

“这、这莫非是天劫之眼?”段星河此时已经惊的结巴起来,乙阙门的这两位到底是什么人呐?一个要以一己之力灭杀五大元婴高手,另一个看着没什么出奇的,可是要渡的天劫竟然惹出了天劫之眼!

陈景云见了那只若隐若现的巨眼,心里不由慨叹:“都说天地不仁不欲凡人窃得天机,又说天心慈悲总是给人留有一线生机,而这些所谓的说辞不过是生灵们的片面臆测罢了。

这方天地最是公平不过,管你是妖修魔属还是人族修士,在天地之力面前都要该渡劫的渡劫,寿元尽了就要身死道消,只是不知道纪烟岚因何会惹来这般天劫,想来逃不过一个事出有因。”

正在陈景云望天慨叹之时,天上巨眼之中忽地电光汇聚,一道水缸粗细的电光伴着“兹拉!”之声猛然落下!

“起阵!”温易安虽然也被天劫的威势压迫的双股发颤,但是依旧咬紧牙关,爆喝一声发动起了护山大阵,随着他的一声断喝,就见整个剑煌山上忽地灵光大盛,数十道防御光罩猛然竖起,声势可谓强大。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温易安等人满心期待、忐忑之时,那道巨大的电芒已经落在了防御法阵之上,随后就是电蛇狂舞、灵光四溅!

眨眼之间,“咔嚓、咔嚓!”数声脆响,十几道防御光罩就如琉璃一般被轰击成了碎片,御驶阵法的结丹修士无不吐血飞退!

还不待温易安等人调整阵法,紧接着就又是一道粗大的电光直劈了下来,如同上次一样,立时又有十数道法阵被击穿、击碎,所余的法阵也都灵光暗淡,想来再无功用。

乙阙门众修见状无不骇然欲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天雷竟然强横至此,幸好剑煌山的原始护山大阵未受影响,依旧灵光四射。

连续两道天雷都没能击中正主,那劫云之中的巨眼似乎已被激怒,电光纠集了片刻之后,一道更加粗大的电芒就被释放了出来。

这道电芒一出,便好似身化游龙一般,竟然在空中盘旋了半圈,蓄力之后才骤然袭向了祭天台上的纪烟岚。

便在此时,一道龙吟之声响彻了整个剑煌山,悬剑山大殿之中忽地飞出一把古朴长剑,那长剑飞到半空见风就涨,瞬间化作一道刺目的剑光迎向了那道天雷!却是温易安趁着天劫酝酿的空当,把心一横,请出了乙阙门的镇派法剑!

大象无形,两道接天光柱猛然相撞,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随着那道天雷的泯灭,古朴长剑也跟着化作了齑粉!

“唉——!”犹在祭天台上闭目调息的纪烟岚心有所感,不由轻叹一声,她早就嘱咐过温易安不可轻易动用镇派法剑的,这才是第三道天雷,此后的四道又该如何?



第七十七节 杀心已起

上文书说到温易安请出了镇宗法剑与第三道劫雷对撞,虽然最终化解了劫雷,但是乙阙门的镇派法剑也被击成了齑粉。

不过温易安等人此时可不会心疼什么灵石、法剑之类,若是纪烟岚今次能够晋升元婴中期,乙阙门必然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想要什么好处没有?可若是纪烟岚渡不过天劫,那么守着一件宗门法器有又何用?

乙阙门一干修士虽然平日里也对陈景云恭敬有加,但是众人心中真正倚重的还是纪烟岚,此乃人之常情,温易安等人又何能例外?

话不赘言,三道劫雷之后,天空中的劫云忽地再压几分,直叫剑煌山上的修士都有了窒息之感,陈景云依旧负手而立,丝毫不为天威所动。

再说劫云正中的那只巨眼,就在第三道劫雷被撞散之后,巨眼周围竟然开始幻化出雷龙、雷马、雷雀、雷鸦种种灵物,待到那些雷电显化的生灵纷纷跃入劫眼之后,那天劫之眼猛地再涨一分,随后便有一道暗红色的电芒降下!

眼看着暗红色劫雷降下,温易安等人忙不要命的透支灵力,催动守山大阵各个阵脚处的高阶灵石,使得守山灵光更加的凝实、厚重,好似铜墙铁壁一般。

“轰隆隆!”的一阵闷响,整个剑煌山似乎都跟着颤了几颤,那护山灵光到底没有抵住第四道劫雷的攻击,随着这阵闷响,已然溃散于无形。

大阵既溃,主持宗门大阵的十几个结丹修士立时吐血飞退,镶在阵脚处的数千高阶灵石也都碎成了粉末,可是即便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那道劫雷也只是被消去了大半威力,依旧去势不减,直直的击向了祭天台上的纪烟岚!

“就是此时!”虽然相距百里,葛霄等人依旧能够感受到丝丝的压抑之感,一见乙阙门护山大阵被破,当下也不迟疑,将元婴后期大修士的气势尽数释放出来,断喝一声,便率先架起遁光直奔剑煌山。

胖禅师等的就是这一刻,眼见时机已到,不由面露狰狞之色,咬牙切齿的抄起禅杖,把足一顿,身化一道佛光也跟着杀了上去!却把脚下的险山给踏的轰然倒塌。

而隐在另外三个方位的元婴修士也都气势尽展,纷纷架起遁光,向着剑煌山威压了过去。

乙阙门的一众剑修虽然早知道今日会有强敌来犯,但是在五道元婴修士的神念压迫之下也只能是极力抵御,有些心智薄弱、修为弱的已是跌坐于地心神失守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纪烟岚方才以一道绝强的剑招化解了第四道天劫的余威,此时纪烟岚面色凝重,丝毫不为外借所扰,烟波秋水剑嗡鸣着悬在头顶,她则举手朝天的手掐奇特法诀,飞剑原本蓝莹莹的剑身已是深蓝似墨。

而这一式却不正是她当日与陈景云切磋时用到的绝杀一剑!想必纪烟岚是想以此绝杀剑技去抵御第五道劫雷。

咱们前文提过,纪烟岚当年游历时曾经误入古修洞府,这一式剑技便是她在古修遗留的秘典中参悟出来的,就连陈景云也对她的这式剑技赞不绝口,此时看那烟波秋水剑上所蕴的威能,却是比当日切磋时凌厉了许多。

陈景云此时面沉似水、心静如深潭,上丹田泥丸宫鼓点般的跳动,神念瞬间扫过天上地下,方圆百里的一切风吹草动尽皆映入识海,便连天劫的威能也被他算计的分毫不差。

天上紫色劫雷凝成了硕大的雷团砸向了纪烟岚、五个元婴高手眨眼即至,攻的却是立在剑煌山最高处的陈景云!

守心守意、神而明之,眼看着各方攻击瞬间便至,陈景云忽地展颜一笑。

曲指一弹,几道翠色的灵气就落在了纪烟岚的身边,立时数颗参天古树就由虚影转为实体,股股盎然的生机立时笼罩了整个祭天台。

推出一掌,重重戊土之气凝成的小山便阻住了六只灵兽的来路,虽然转眼间那层层的小山就被灵兽抓碎,但那六只灵兽到底被迟缓了片刻。

将身一跃,躲过了一道蛇形的剑影,连带着打出几道庚金剑气,给出手暗算之人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那个元婴初期修者逼得连连躲闪。

神念一动,混元印就自储物袋中滴溜溜的飞出,黑白光晕一出,向着灵威最重的葛宵就罩了过去,葛宵一拍御兽袋,一只巨大的金毛狮子便跳了出来,那灵狮方一跳出就对着混元印一声狂吼,竟把混元印在半空定了一定,而葛宵早已借机躲过。

飞起一脚,踢爆了一张镇压下来的灵符,抬手就把成片的丙丁灵火给撒了出去,立时就有无数火鸦化形而出,围着方才施符的元婴修士狂啄了起来。

大袖一挥,甩出一道冰河,悍然迎向了铺天盖地激射而来的无数法箭,“叮叮当当”的一阵脆响,法箭纷纷被那道厚重的冰壳子给挡了下来。

如此一大串的动作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来犯的五人之中,包括葛宵在内的四个元婴修士连同一众灵兽都被阻了一阻,只有胖禅师狞笑着近了陈景云的身。

五人之中,胖禅师最是苦大仇深,眼见着陈景云被葛宵几人牵制,立时喜上心头,手中的禅杖、钵盂皆是威能尽展,他自己则催动识海元婴中的全部灵力,化成了半截古玉般的巨大佛指,直直的点向了陈景云,同时嘴里还不忘高喝:“隐尊者!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见胖禅师终于来到了自己的近前,陈景云有如星辰一般的眸子里忽地闪过一丝嘲讽的寒芒,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陈观主杀心已起怎会容情?心说:“等的就是你!”

胸腹间的太极气旋全力运转,武道之体催动到极致,再以脊背硬接了胖禅师的禅杖一击、用混元印抵住了钵盂,陈景云猛然出手!一拳轰出,正击在了那巨大佛指的指尖上。

这一拳可谓是阴阳轮转、随心而发,乃是内中藏着虚实、刚柔的武道妙法,与佛指方一相交,陈景云的拳头便好似破竹的利刃,将那偌大的佛指瞬间崩碎,之后拳势居然丝毫不减,竟直直的轰到了胖禅师的脸上!而后便听“砰!”的一声响

便在此时,半空中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却是纪烟岚的烟波秋水剑终于与降下的雷团撞在了一起,纪烟岚这绝杀一剑也是当真了得,竟然把那硕大的雷团给击的四散开来,这情形么,倒是与陈景云这里的漫天血雨有些“相映成趣”。

可怜胖禅师堂堂元婴中期高手,竟然在近身之下被陈景云全力一击打的爆体而亡,竟连元婴也不曾逃脱。



第七十八节 示敌以弱

祭天台上,纪烟岚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面色一阵苍白,嘴角也噙着血丝,方才的一击她已经将那一式绝杀剑技催动到了极致,虽然成功的击散了第五道劫雷,但是伴随她数十年的烟波秋水剑也被击得寸寸碎裂。

本命飞剑破碎,气机感应之下,纪烟岚一口鲜血喷出、识海元婴也跟着萎靡起来,不敢怠慢,连忙运转功法,将原本游走在祭天台上的无数道充满生机的淡绿色灵气拧成了一股,使之顺着头顶的百会处直入识海。

这道勃勃生机方一进入识海,纪烟岚的精神便猛然一振,盘坐于识海中的元婴小嘴一张,就如吸溜面条一般,开始大口的吞咽起这股灵气。

别看纪烟岚生的身材高挑、容颜清冷,她识海中的元婴却是肥嘟嘟、粉嫩嫩的,待到将所有淡绿色生机活气给吸纳一空之后,纪烟岚原本受创的元婴竟然已经恢复了七八分,

再说悬剑山这边,葛宵眼睁睁的看着胖禅师被陈景云一拳轰杀却无力救援,心头不由“咯噔!”一声,而另外三个元婴修士则是骇的亡魂大冒,似是心肝都跟着乱颤了起来!几人的攻势尽皆一滞。

都知道乙阙门闲云子的修为高深、武力强横,否则也不会有一个“武尊”的称谓,可是此时一看,又哪里是简单的“强横”二字可以形容的?这分明就是活脱脱的绝世凶人呐!

而陈景云的样子也并不好看,他身上的扶风揽月仙衣已被胖禅师的禅杖一击打成了布条,拳指间也是鲜血淋漓,想来是与古玉佛指对轰时受了伤,再加上他此时面色惨白的立在半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受了伤了。

见了陈景云的狼狈相,葛宵和另外三个元婴修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也都释然,皆道:“原来这闲云子一开始就打定了以伤换命主意,当真是一位狠人!唉——!胖禅师能死在堪比元婴后期大修士的搏命一击之下倒也不算冤枉了。”

因为担心陈景云拖着自己当垫背的,因此除了葛宵之外,另外三个修士的脸上都露出迟疑之色,葛宵哪会不知道这三人的想法,便是他自己也是被陈景云方才的一击给惊了一下,心知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同仇敌该,于是冷哼一声道:

“荷仙子、佘剑尊、灵福尊者,死仇已然结下,今日若不能将这闲云子击杀当场,你我的宗门将再无宁日,况且此寮已然受伤,三位道友,随我杀!”

葛宵几句话点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另外三人听的心头一凛,也知道没有了退路,便都斩去了畏缩之意,纷纷施展最强手段急急攻向陈景云,务要使他得不到半点恢复伤势的时间。

下方的温易安等一众乙阙门结丹长老皆在各自忙碌,虽然方才都被劫雷的余波给伤的不轻,但却没有一人顾及自身的伤势。

在宗主温易安的指挥下,众人又匆忙在守山大阵的阵脚处布满灵石,片刻之后,护山灵光再次被催发了出来,不过却比方才的那道要暗淡不少。

大阵再起,稍得空闲的众人便都焦急的盯着半空细看,方才见到自家的两位太上长老一个打散了劫雷、另一个将胖禅师轰杀在了当场,乙阙门众修士自温易安而下无不欢欣鼓舞,就连身上的伤势似都好了几分。

可是随后见到纪烟岚口吐鲜血、陈景云模样凄惨,众人心中立时又是一片惨然,不过剑修的风骨此时却是展露无疑,悬剑山上不知何时已经充斥了一股昂扬无畏的气势,上至宗门长老、下至筑基弟子,个个执剑于手,尽皆做好了宁为玉碎的准备。

众剑修的这番动作自然瞒不过陈景云的神念,他最欣赏的便是乙阙门人这种大难临头怡然不惧的风骨气度,心道:“我此番出手倒也值了。”

抬脚把一只上前偷袭的貂属灵兽踢到了混元印释出的黑白光罩中,让它去与另外几只作伴,再挥拳格飞了骤然而至的蛇形灵剑、击碎了一张后土灵符、闪过了一道无影暗箭。

眼见着那个御使蛇形灵剑的佘剑尊靠了过来,陈景云眼中再次寒芒闪动,周身灵力汇聚于一指,就要将来人点杀。不料就在此时,忽地一道尖锐的神念径向陈景云的识海刺来!

“敢跟道爷我比神念?那可就莫要怪我欺负你了!”不用想陈景云也知道是谁以神念暗算自己,心底不由冷哼!

神念一展,便把刺入识海的那道神念隔绝起来,旋即搅的渣都不剩,泥丸宫一收一放间也释出一道神念,顺藤摸瓜的就反击了回去。

不过陈观主的脸上却装出了无比痛苦之色,便连眼睛和耳朵都渗出血来,那模样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葛宵见了陈景云的样子不由心头一喜,心说:“任你闲云小儿肉身再是强悍,可是在本尊的‘惊神刺’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就在葛宵暗自得意时,忽地察觉到一股犹如毒龙般的强大神念向着自己识海袭来,所走的轨迹竟然是方才他那记“惊神刺”突刺而去的路径!

这一下却是把葛宵惊得不轻,来不及细想,眉心处猛地跳出一面小巧的玉牌,玉牌方出,立时就有一道无形的波纹荡开,将葛宵的识海护了个滴水不漏!

另外三名修士一见陈景云面容痛苦且七窍流血,皆是心中解恨!方才他们四个再加上一众灵兽一同围攻受了伤的闲云子,怎料那闲云子竟是愈战愈勇,各种五行灵法层出不穷,让众人多少都受了一些伤。

此时见他那副惨样,心知是葛宵尊者的‘惊神刺’建功了,当下各自欣喜,已经把陈景云当成了案板上的肥肉。

趁他病、要他命,元婴修士可不会犯什么临敌不决的毛病,于是皆近前几步欲要施展绝学乘势结果了陈景云。

陈景云心中冷笑不已,若不是怕这几人分头遁走,他又追击不得,咱们陈观主恐怕早就暴起杀人了!哪里用得着处处示敌以弱,还费力的挤出了不少血?此时眼见着三人遁身而来,陈观主眼中杀意更胜!

劫云之中,那只巨眼中终于集聚了足够多的雷霆之力,一道只有儿臂粗细的电芒竟似有了灵性,先是如同贼偷一般藏头露尾的伸缩了几下,之后才伴着一声山崩地裂的大响轰了下来!

这一声霹雳实在是惊天动地,连虚空都泛起了涟漪,把下方的一众筑基修士给直接震晕了过去。

虽然明知这道劫雷不是袭向自己,但是三个元婴修士还被天地之威所慑,心神皆是一滞!

就在三人一愣神的功夫,陈景身上的气势忽地一变,那里还有半点萎靡之意,身形一动,早已运足灵力的一指悍然点出,立时就把正在弯弓撘箭的荷仙子的识海洞穿!

佘剑尊和灵福尊者见此情形,哪还不知道自己几人中了计算,两人皆大叫一声不约而同的向着葛宵的方向窜去,想要合三人之力联手抵御陈景云随后必然到来的攻击,竟连手里已经准备好的绝学都忘了施展。

哪成想就在两人将要遁至葛霄身侧时,那位万兽宗的元婴后期大修士却忽然自七窍之中渗出了殷红的鲜血,身形也变得踉踉跄跄,幸好有本命灵兽护持,才不至跌落尘埃!



第七十九节 心剑斩苍穹

悬剑峰这边形势突变,胖禅师与荷仙子先后殒命,葛宵的识海也遭到了重创。

剩下的佘剑尊与灵福尊者骇然欲死之下哪敢再想其它?纷纷施展最强防御手段,灵符、法剑不要命催动起来,将己方三人护在当中。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温易安等人看得心头狂喜,但旋即又把目光投到那道看着细小且降得缓慢的第六道劫雷之上。

那劫雷明明好似轻如鸿毛,可是其上夹带着的滔天威能却又做不得假,内中别扭之感直把乙阙门剑修看的个个胸口发闷、直欲呕吐。

陈景云此时无暇理会坚守在一处的葛宵三人,以他进入神而明之之境的神念,自然能看透第六道劫雷的底细,那道细小的劫雷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其中竟然蕴含了一丝道意。

若是放在平时,陈景云说不得就要好好的参详、解读一番劫雷中那阳极生阴、轻重互表的天地至理,但是此时他却无心理会这些。

曲指连弹了数十下,道道精纯的五行灵气便急急打入了守山大阵之中,使得护山灵光瞬间大盛!

他又不惜抽调了三个丹田中不下四成的灵力凝在掌心,时刻准备着出手击溃劫雷、救援纪烟岚。

那道劫雷看着虽慢,但是终究也有轰下来的时候,七扭八歪的游走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撞上了乙阙门的护山灵光。

便听“兹拉!”一声响,那护山灵光立时就破开了一个大洞,竟像是被烫化了一般。

眼见着护山灵光对上第六道雷劫竟然丝毫抵御不得,陈景云心中不由暗道一句:“厉害!”

忙以神念催动自己方才打到灵光中的五行灵气,五种灵气立时纠缠在了一起,化作了一道五色灵光,与劫雷顶在了一起。

之后就见雷流成浆、灵光四散,直在纪烟岚头顶高空处形成了一朵无比庞大的烟花,把整个剑煌山都照的亮如白昼!

纪烟岚此时识海一片清明,她也未曾想到自己今次的雷劫会是如此的磅礴无鋳。

饶是她心剑通明、修的又是杀伐之道,也被惊得不轻,这情形不但宗门秘典中没有提及、便是在偌大的北荒南陆也不曾听到过类似的传说。

此时见陈景云已经击杀了两个来犯之人,且还重伤了葛宵,纪烟岚心中不由豪情顿生!

又见陈景云在对敌之时仍不忘催动秘法为自己抵御劫雷,纪烟岚心底忽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心道:“我今次若是渡不过这天劫,岂不是会被他看低?”

啧啧!也不知道这纪烟岚是怎么想的,她若不能渡过天劫,那便只剩下身陨一途了,她此时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却担心起了陈景云会小视于她,这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如此想着,纪烟岚心中立时升起了无穷的战意,感受着头顶不断临近的危机,把心一横,口中念出了一段古朴、苍凉的咒诀。

咒诀不长,纪烟岚又念的急促,一众人中只有陈景云的神念中映照出了那段拗口的音节,但却不解其意,温易安等人虽然离得近些,怎奈修为不够,竟连一句也没听清。

随着拗口咒诀的完成,纪烟岚的身上的气机忽地变得隐晦起来,竟然给人一种她此时已融入天地之感,以她为中心的丈许方圆更是生出了一股排斥天地之力,便连陈景云的神念也不能近前。

陈景云见了纪烟岚的变化,心中不由起了探究之意,暗道:“不想纪烟岚还有这般压箱底的本事,也不知道是什么秘法,竟能将她的境界提升至此,莫非这就是她的天劫远超寻常的原因?”

此时的纪烟岚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若是有人能够窥探到她的识海,便会发觉盘膝在纪烟岚识海正中的元婴身上已然有了惊人的变化。

原本粉嫩嫩、胖嘟嘟的元婴此时已然样子大变,竟然一下子就由幼童长成了成年女子模样。

而那元婴的样子虽然与纪烟岚别无二致,但是眼中闪动的哀婉之意却绝非纪烟岚平日里的眼神。

而就在纪烟岚识海中的元婴生出变化之后,正在碾压陈景云那道五行灵光的第六道劫雷却忽地顿了一下,之后猛然狂躁了起来!

居然化成了一道雷戟,一下子轰碎了五行灵光,而后向着纪烟岚就刺了过去,所过之处竟连虚空都被撕破!

纪烟岚此时无悲无喜,淡然的看着袭向自己的劫雷,口中轻喝一声:“心剑术——斩苍穹!”

随着她的喝声出口,一道带着苍古、辽远之意的斑驳剑影忽地自纪烟岚的天灵处升了起来。

剑影方出,所有乙阙门修士手中的灵剑尽皆跟着低沉着嗡鸣了起来,剑煌山后山剑冢之中也有数道剑意冲天而起,似在朝拜君王!

不知道别人如何,就在那道斑驳剑影出现之后,陈景云神而明之的神识之中忽地传来了一阵亘古、久远的呢喃声,那声音细腻哀婉,好似离人倾诉、又好似佳人对月悲歌。

“古今月、几相似,今古月、寄相思”

就在陈景云沉迷其中用心感受时,忽然“砰!”地一声爆响传来,将他识海中的悠远歌声打断。

眼见着纪烟岚御驶着那道斑驳剑影将雷戟斩成了漫天电花,而那道剑影虽然暗淡了几分,却依旧去势不减的劈向了头顶的劫云。

这要是换在以往,陈景云见了如此的惊天一剑之后必然会在心中喝彩一番,而后开始思量破解之法。

可是此时陈景云的心中却是平静无比,似乎还在回味方才识海中的那段亘古哀歌,心中原本沸腾的杀意也跟着化于无形。

叹息一声,把蓄势已久原本想要对付劫雷的掌力劈出,一击便将葛宵三人的层层防御破去。

见己方的防御被陈景云一击而破,葛宵不由在心中慨叹一声,他原本是有着与陈景云一战之力的,怎奈一时大意之下竟然神识遭到了重创,此时模样比陈景云方才装出来的惨相好不到哪去,只得召出两只擅长近身攻击的灵宠,欲做最后的抵抗。

佘剑尊与灵福尊者早都成了惊弓之鸟,不过到底都是元婴境的高手,虽然明知不敌,但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三人等了良久,却见陈景云依旧负手立在那里仰头看着劫云,似乎并没有近前攻击之势,不由各自一愣,心中皆道:“莫非这闲云子又要耍什么诡计?”于是更加的小心戒备。



第八十节 太一神雷

书接上文,却说纪烟岚自天灵处释出了一道古拙斑驳的剑影,那剑影乍一出现便生出了无穷的变化,不但击爆了第六道劫雷,余势竟还劈向了高天,无声无息间便斩散了小半的劫云。

这一下,乙阙门众修身上的压迫之感立减,心中也都各自激动起来,无不对自家太上长老那似能斩破苍穹的一剑心驰神往。

众人之中,只有宗主温易安似是想到了什么,想要张口惊呼,又强自把话给咽了回去,汗津津的憋红了脸,身体却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有如筛糠,哪里还有半点宗主的气度。

都说天威如狱,半空中的劫眼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挑衅,原本只张开一半的巨眼猛地开始吞噬起了剩下的劫云,片刻就变成了怒目圆睁!

感受着劫云中再次凝聚的庞大雷霆威能,便连陈景云也不由暗自咋舌。

此时劫眼之中孕生的再不是方才那道带着一缕阴阳之力的神雷,在不断壮大的雷团之中,一丝凌驾于五行、阴阳之上的太一之气竟然凭空生了出来!

太一者,天地未分混沌之元气也,洞同天地混沌为朴,未造而成物,谓之“太一”。

这丝混沌元气一出,陈景云的上丹田就如乍见血食的饿狼一般,竟然疯狂跳动着就要吸纳。

陈景云心中好笑,想到当日在绝域荒漠时自己的上丹田竟然能够吸纳魔物渡劫时的雷霆之力,不由暗骂自己的上丹田“不忌口!”

极力的压下了泥丸宫处的躁动,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景云可不敢任由上丹田施为,何况此时情况不明,也怕给纪烟岚的渡劫带来变数。

不过这却是观主大人想的多了,虽然不知道纪烟岚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是天地之间的一切皆有定数。

这元婴中期的天劫从来都只是七道,不会为积善之人免去雷罚,也不会为大恶之人擅加一道劫雷,所不同的不过是劫雷的强弱罢了。

“什么!竟然是太一神雷?”神情萎靡的葛宵一见劫眼之中孕生出的那道带着煌煌天威的劫雷,不由惊叫出声,看向纪烟岚的眼神中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葛宵自己当年在渡元婴后期境的天劫时,他的第八道劫雷便是这太一神雷!

为了对付那道劫雷,万兽宗可说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陨落了十数只高阶灵兽不说,便连宗门的镇山玄兽也因此沉眠、至今未醒,葛宵更是被那道劫雷余波轰的只剩下了半条命。

正因为知道这道太一神雷的厉害,葛宵才会惊呼出声,又想到纪烟岚方才对付第六道劫雷时使出的惊天一剑,心中不由泛起了琢磨。

纪烟岚在击出了方才那一道撕破劫云的剑式后,面上猛地泛起一阵潮红,脚步也跟着踉跄不稳,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则露出一抹悲凉之色,似是对自己的这具身体极为怜悯。

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闪即逝,便连陈景云也未曾发觉。

再看纪烟岚的识海元婴,虽然还能维持着成年女子的样子,但是原本清晰的面容已经渐渐模糊,肥嘟嘟的小脸若隐若现。

眼见着最后一道劫雷就要降下,纪烟岚忽地哀声一叹,轻吟了一句:“化魂、化魂,终不免万世沉沦——!天道啊,你是何等的公允!”

拿眼扫过傲立于悬剑峰上的陈景云,纪烟岚眼中的神情有疑惑、也有欣慰,再南望一眼,似是瞬间看透了万里重山,眼角处竟然落下一颗清泪。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随着纪烟岚的那颗泪珠落下,天空中的劫眼中也忽地滚落了一颗雷珠,却是第七道劫雷终于降下!

陈景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颗雷珠,只知道那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纯粹的一!

他的泥丸宫自那道雷珠成型之后便偃旗息鼓,想来是此时的劫雷已经不是它能吸纳的了,这倒让陈景云心中有了怅然若失之感。

雷珠一出,天地间尽皆希声,而纪烟岚看向雷珠的眼神中却满是不屑之意,剑指一并,就要施展绝学破灭了劫雷。

可是在运转灵力之时,纪烟岚才似想起了什么,不由凄婉的一笑,勉力自神魂之中再释一道斑驳的剑影,随后便委顿于地,竟然昏了过去。

而她识海中的元婴此时也重又变成了肥嘟嘟的模样,不过却是双目紧闭,小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太一神雷可不是寻常劫雷可比,纪烟岚昏死前释出的斑驳剑影虽然依旧堂皇无鋳,但是在与雷珠相击的一瞬间便已高下立判。

两种力量交击之下,虽然震的劫云溃散、巨眼崩碎,但是那道剑影还是泯灭在了太一神雷之下,而雷珠虽然也被消解掉了几分,但终是再无阻隔的袭向了纪烟岚。

方才一见纪烟岚昏死在了祭天台上,陈景云便心道一声:“不妙!”

知道纪烟岚催动秘法、压迫潜能之后受了反噬,于是心思电转间开始思虑对策,就连向着三个方向狼狈遁走的葛宵几人也无暇去理会。

那颗雷珠中蕴含的力量实在太过纯粹,纯粹的令陈景云的神念都探查不得,更别提寻到其中的破绽,可若单以武道之体硬撼的话,陈景云却也心中没底。

只是此刻根本顾不了那许多,趁着雷珠被斑驳剑影缓了一缓的刹那,陈景云就要遁身而起,以武道之体迎击劫雷,这一击他却是不惜动用全力了!

就在陈景云疯狂抽调上中下三个丹田中的灵力时,他的上丹田中忽地涌出了一道雷霆之力,却正是陈景云当日为四首龙蜥化去劫雷后,被上丹田给吸纳了的那一道。

这道雷霆之力原本早就被消解在了上丹田的灵气之中,不想在上丹田的灵力尽数被调动之时,这道雷力又兀自凝聚了出来,不过却比原来驳杂了许多,想来是被陈景云的灵力所染。

上丹田的这道雷力一出,却是把陈观主给喜的仰天大笑,大喝一声:“太一神雷又如何?且看本尊的掺沙大法!”

听闻此声,原本目露悲怆之色的温易安等人尽皆一喜,虽然都觉得那“掺沙大法”听起来实在怪异,但是一见陈景云那副欣喜若狂的表情,怎还不知自家武尊已然有了化解危机的办法?

第八十一节 修为当在劫中取

却说陈景云灵光一现,之后哈哈大笑,趁着那道劫雷再次坠下之时,抬手就把凝在掌心的电芒给打了出去,电芒方一离手,就如烂乞丐遇到了有钱的亲爹,恶狗一般扑了过去,竟然势不可挡。

而那道太一神雷却好像拥有灵性一般,似乎对陈景云打出的电芒十分的厌恶,居然左右躲闪了几下,不过最终还是被陈景云以神识操控的电芒给附了上去。

到底是同宗同源,两种雷霆之力骤然相交,却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只是那道太一神雷却好似踩到了狗屎一般,猛然一顿,之后便开始生出了变化。

掺沙子大法果然不同凡响,原本十分纯粹的一颗雷珠,在纳入了陈景云打出的电芒之后,核心处的太一之力就开始不住的翻滚涌动,整颗雷珠也跟着暴涨了十倍不止。

不过此时的雷珠虽然看着声势更加惊人,但是内中蕴藏的雷霆之力已然变得驳杂起来,再不复之前的纯粹。

而陈景云等的就是这一刻,趁着雷珠暴涨的一刹那,陈景云猛地一纵而起,倏忽间便来在了庞大的雷珠下方,丝毫不顾雷珠表面狂飙的电蟒,抬掌便迎了上去!

在乙阙门众剑修眼中,陈景云这一击直如蚍蜉撼树,并没有惊起多大的波澜,可是再看那庞大如小山的翻滚雷珠,却已经被硬生生的顶在了原处,再不能压下分毫。

“呃——啊——!”陈景云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周身上下竟也跟着涌起了丝丝的电芒,一阵阵的酥麻之感遍布了武道之体,但却只能咬牙坚持,心中则在大骂自己贪得无厌、活该遭罪!

陈景云此时的上丹田似是已经兴奋的疯了,泥丸宫跳动的节奏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就如饿了几百年的饕餮一般,不管不顾的吸纳起了雷珠核心处那已经变的驳杂的太一之气。

上丹田痛快非常,可是陈景云的中下两个丹田此时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太极气旋急切间争抢不过泥丸宫不说,还要为陈景云不断的转化出乙木灵力,到处救援他被雷力击损的经脉,直如四处灭火的喽啰。

咳咳——!若是中下两个丹田有灵,不知道会不会破口大骂陈景云的不公,这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温易安等人眼见着陈景云为了不使劫雷落下,竟然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将小山一样的雷珠抵住,单听他口中发出的那一声呻吟,哪里还不知道陈景云此时的痛苦?

这番情景,似是一记重锤直接击在了众人心头的软肉,自宗主温易安而下的所有乙阙门剑修无不感动的涕泪横流,这一刻,陈景云在他们心中再非外人,而是剑煌山一脉真正的中流砥柱!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如此过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空中的那道劫雷已经膨胀到了足有大半个悬剑山大小,但却依旧只能停在半空丝毫下落不得。

随着雷珠中的太一之气被上丹田吸纳殆尽,雷团中的汹涌雷力再不能给陈景云带来丝毫伤害,咱们的陈观主此时那叫一个志得意满,直想哼唱小调。

上丹田中灵力翻涌,内中的灵气在得了雷珠中的太一之气后,竟然增加了一成还多,直叫观主大人感叹:“修为当在劫中取!”

再加上雷霆之力向能去芜存菁,这也使得陈景云上丹田中的灵力变得更加纯粹,虽然遭罪不小,但只这片刻的功夫,就不知道省了他多少锤炼灵气的苦功。

得到好处的自然不只上丹田,陈景云的中下两个丹田也都抢夺了一些太一灵气,此时也有了质变的本钱。

而陈景云的周身经脉在得到了劫雷的洗礼之后,又经过一连串的破损与修复,此时可谓是坚韧异常,更有一丝雷电之力潜藏在了经脉之中。

得到了巨大好处的陈景云不由意气风发,将雷团中的太一之力吞噬干净之后,见再没有好处可拿,而少了太一之力束缚的劫雷已经巨大的不像话了,只得意犹未尽的“吧嗒”下嘴。

“给我爆!”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那颗已经大如山岳的雷珠立时就被轰的倒飞了回去,待到巨大雷团投入了四散的劫云中后,才猛地发出一声惊天大响!而后漫天狂流流窜百里,苍山福地中大小宗门的感应法阵尽皆狂震,便连北荒南陆的几个相邻宗门也都被惊得不轻。

劫云散尽,一轮明月重又露头,天地间忽地凝结出一股复杂难明的气机,这股气机玄之又玄,实在难以用言语描述,方一出现,便借着一道月华投到了纪烟岚的身上。

得了这道气机之后,纪烟岚的身上忽地泛起了莹莹的白光,待到白光淡去之后,纪烟岚也跟着悠悠转醒,眼中尽是满足的笑意。

此时的纪烟岚虽然依旧显得羸弱不堪,不过那也只是她的一身灵力尚未恢复之故,单从她眼中透出的神光来看,显然是境界得到了提升,此时已然是一位元婴中期的修士了。

天人感应之下,祭天台上忽地绽开了朵朵青莲,那莲花皆由灵气组成,影影绰绰间似是对着纪烟岚拜俯、恭贺。

而此时悬剑峰上的情形却与祭天台上的祥瑞景观恰恰相反,无云的天空中竟然凭空降下了咸涩的雨水,在萧瑟的风中还隐隐能够听到不甘的悲鸣……

一处天地,两种异象,纪烟岚因为陈景云之故得以进阶元婴中期,而胖禅师与菏仙子却时运不济殒命当场,两相这一对比,怎不叫人唏嘘感叹?

“恭贺师姐渡得天劫修为再进!”陈景云闪身降在祭天台上,笑吟吟的祝贺道。

纪烟岚得了这一声恭贺,眼中的感激之意直似能凝为实质,小女子一般的匆忙整理了散乱的发丝与衣衫,之后盈盈一拜、却是瞳眸剪水。

陈景云坦然受了纪烟岚的一礼,之后二人相视一眼尽皆嗤笑出声,实在是二人此时的样子都太过狼狈了些。

陈景云先前为了示敌以弱,甘受了胖禅师一击,后又被过了好一会儿的电,此时不但道衣破烂更兼面目焦黑,纪烟岚也好不到哪儿去,衣衫褶皱不说,还滚了一身的泥土,两人此时除了一身气度惊人之外,已与乞丐无异。



第八十二节 各方反应

乙阙门的一众剑修此时依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尽皆仰望着漫天光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更有人狠狠的掐了自己身旁的师兄一下,听了“哎呀!”一声大叫后,这才信了。

随着被掐之人的一声痛呼,悬剑峰上立时暴起一阵欢呼之声,之后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便连山下的练气期弟子也能听见,于是整个剑煌山中开始处处欢声雷动。

喜极而泣的宗主温易安强自压下仰天大叫的冲动,吩咐门人敲响金钟、仙鼓,他则与诸位结丹长老带着筑基修士整理衣冠、列队恭候。

剑修们虽然全都带伤,但是人人心中的昂扬之意却早压过了身上的痛楚,此时见自家两位太上长老凌空踱步而来,皆在心中生出无限的敬仰之意!

“剑礼!起——!”

随着温易安的一声号令,乙阙门人尽皆标直身形,释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随着百十柄灵剑锵然而起,温易安跨前一步,高声唱喏道:“恭贺师叔渡得天劫、修为再进!”

“恭贺太上长老渡得天劫、修为再进!”温易安身后的众人也都齐声唱喏,声音霎时传遍了整个剑煌山!

纪烟岚听了门人弟子们的祝贺,脸上的笑意更浓,若非此时她仍需稳固境界、恢复灵力,还真想与陈景云大醉三天!

“师弟,我此时急需闭关巩固境界,今日却是无法陪你畅饮了,待我出关之后再谢师弟今日的高义!”纪烟岚语带歉意的道。

“哈哈哈!纪师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份属同门就不必用这个谢字!你且安心巩固境界,我今日也有了一丝体悟,倒也需要闭关几日,待到你我出关之后再共谋一醉便是!”

陈景云虽然满身狼藉,但是言语间却透着无尽的洒然之意,之后对着纪烟岚微一拱手,二人各自回了修行之所。

温易安等人可等不到明日,实在是心中的畅快、松气之感已经无法抑制,于是当夜的剑煌山上下便开始觥筹交错饮宴了起来,灵酒、灵果,再加上大把的灵石赏下,乙阙门弟子欢喜放纵,哪里还有往日的保守与克制。

这场欢宴一直持续了三日,众剑修意气风发的厉害,温易安更是派出门中弟子,将纪烟岚渡得元婴中期的天劫、陈景云一人碾压五大来犯高手的事情遍传苍山福地。

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在得了这个消息之后,与剑煌山交好的宗门在震惊之余无不欢欣鼓舞,各派宗主纷纷带着厚礼前来拜贺。

而万兽宗与慈航禅院两宗及其附属宗门可就不好过了,据说万兽宗的太上长老葛宵自逃回宗门之后,就立刻下令尽起守山大阵,连原本仍在沉眠的护山玄兽也被万兽宗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之后给唤醒了过来。

慈航禅院在得知自家元婴中期高手被闲云武尊一拳轰杀之后,宗门内竟连半点复仇的言论都不曾有过,也是,胖禅师纠集众人欲坏纪烟岚的渡劫大事,这却是结下了死仇了,即便身陨在人家的手里,也只能说一声活该倒霉。

据传慈航禅院连夜遣散了门内的低阶弟子,更是马不停蹄的派人前往北荒南陆的千佛宗寻求庇佑,只是各宗对此事都不看好。

一位能够碾压包括元婴后期大修士在内五位元婴境修者的武尊,再加上一位向以战力著称、能够越级争斗的剑疯子,想必就是千佛宗也不会轻易招惹吧?况且此事慈航禅院根本就不占理,即便官司打到中州莲隐宗,恐怕也是无用。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万兽宗与慈航禅院这两颗巨树轰然倒塌,苍山福地中只有乙阙门一枝独秀,原本依附于两宗的中小宗门尽皆暗地里备足了厚礼,派出宗内交游广阔、口才了得之辈前去转圜。

温易安何许人也,自然是手段用尽,将各宗压榨了一番之后,又给了几颗甜枣,使那几个宗门在肉疼之余也都松了口气。

不过是换了个主子而已,都知道乙阙门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于是归附起来也都没显得如何纠结,沾沾自喜这也是有的。

袁华这几日过的舒坦无比,每日里被温易安带着接待各方来客,也不用多说什么,只是笑吟吟的往哪里一站,便能收到无数的好处。

乙阙门众长老对此也都乐见其成,谁叫人家有个好师父呢?别人却是羡慕不来,无论哪个宗门来贺,在得知袁华乃是闲云武尊的亲传弟子之后,对他可是只敢捧着的。

在众多来贺的宗门之中,玉符宗虽然并不起眼,但是得到的待遇却决然不同,温易安和一众乙阙门高层对玉符宗的木长风等人的看中是再明显不过了。

便连一向不喜言语只管闷声发财的袁华也对玉符宗人热络的很,竟然在一处偏殿之中单独招待了几人。

其间具体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只看饮宴之后木长风等人感激涕零的模样,就知道玉符宗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了。

其它宗门的人虽然看着眼红,但却不敢上前打探,不过众人心中对玉符宗的态度却已经开始悄然转变了。

如此足足过了一月有余,乙阙门才又重归平静,不过苍山福地之中却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无论敌友,都在等着剑煌山那两位的出关之日,到时三个顶尖宗门免不了会有一场大战,也不知道会殃及多少池鱼

再说陈景云,自纪烟岚渡劫当日得了偌大的好处之后,只一个月的时间,他便彻底炼化掌控了当日得来的太一之气,个中细节不必细说。

而终于吃饱了的上丹田还难得的大方了一回,竟然开始反哺中下两个丹田,一番趾高气扬的挑拣之后,中下两个丹田的灵力也得到了彻底的锻炼,他此时的境界已经稳稳的到了七转后期。

弈剑峰洞府之外,袁华正斜坐在青石之上,无聊的扔着灵果逗弄暴猿,这暴猿自从到了弈剑峰后便一直被好吃好喝的供着,身形竟然又长了几分,因为与袁华相处的久了,便没有了畏惧之心,此时如同一只大狗一般蹿跃着接取灵果,倒似十分的开心。

肖升几个弈剑峰修士则立在远处伸着脖子巴望,直恨不得换成自己在接取灵果,他们这位袁师叔可是大方的紧,平日里但凡被伺候的满意了,就会有大把的赏赐下来,肖升几人的腰包也因此变得鼓胀的厉害。

便在此时,一道慵懒的声音忽地自洞府中传出:“臭小子,进来陪为师喝酒。”

一听这话,袁华立时喜上眉梢,他当日远远的看到了自家师父灭杀元婴修士又打散了劫雷,早就想知道内中的细节,此时一见师父出关,立时一个闪身进了洞府。



第八十三节 箫声依旧

袁华一入洞府,便见自家师父身披一袭青衫,懒洋洋的靠在洞中的灵泉边上,一边饮酒一边逗弄着几条肥鱼,那样子像风流士子多过了像威压一隅的高人。

可是眼睛明明看到了师父就在那里,但在袁华的心念之中却根本没有自家师父的半点痕迹,好似陈景云已然跳出了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知道这是师父的修为又有突破之故,袁华不禁在心中涌起无限的欢喜,一步窜了过去,笑嘻嘻的坐在了陈景云的身边。

在袁华心里,自家师父自然该是旷古绝今,天南也好、修仙界也罢,能比得上他师父的人还没出生呢。

打量了袁华一阵,见自己这四弟子的修为又有一丝精进,知道他是用了苦功的,陈景云不由满意的点头,开口笑问道:“怎么样?这些日子得了不少的好处吧?”

袁华闻言立时乐不可支,一拍腰间的储物袋,献宝似的把小山一般的各类灵石、种种灵物堆在了陈景云面前,洞府之中立时被灵光宝光照的通亮。

陈景云扫了一眼摆在身前的一大堆,不由对弟子能有这么大的收获感到满意,示意袁华把东西收好,之后语带考教的道:“知著,你此番冷眼旁观之下,对修仙界可有了自己的见解?”

袁华见师父发问,不由面色一正,思索了一下,之后道:“师父,弟子经过这些日子与众多宗门的接触,对修仙界多少有了些认识,这里倒是好有一比。”

陈景云闻言一笑,饮了一口灵酒,说道:“说来听听。”

袁华沉吟了片刻,回道:“师父,这修仙界的种种虽然看着高高在上、神奇万端,但是各宗之间归根结底还是脱不出利益二字。

而其中又不乏一些勾心斗角、拉帮结伙之类的龌龊事,因此弟子怎么看怎么都觉着这苍山福地不过是另外一个江湖罢了,所不同的也只是这些修仙者的本事大些、实力强些,以此类推,想必整个被荒也都该是大致如此吧!”

陈景云见弟子能有这番见解,不由微笑着点头,袁华的这一段论述虽不中、却也不远,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对修仙界的现状做出此等评价,可见袁华并没有被修仙界的种种给迷花眼。

没有哪个师父会不喜欢自己的弟子长进的,陈景云何能例外?哈哈大笑着抚弄了几下袁华的脑袋,笑骂道:“臭小子倒是有些眼力!不错!”

见微知著向来就是袁华的长处,否则陈景云又怎么会将“知著”二字赐给袁华,袁华袁知著虽然已经是实打实四转境高手了,但是在自家师父的夸奖之下,却早已经开始嘿嘿的傻笑了起来。

师徒二人在洞府之中饮酒说笑,且越说越是开心,师父吹嘘的没有边际,弟子听的目瞪口呆,不觉已经过了小半天。

同一时间目瞪口呆的可不止袁华一人,剑煌山外门别院之中,朱刚长舒了一口酒气,似乎对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也是惊疑,公羊野和李伯牙听了朱刚的讲述后则已经是一脸的痴呆相!

公羊野和李伯牙此次随着宗主木长风一同前来乙阙门,悬剑峰上设下的饮宴自然没有他们的份,心心念念着的只是能够得些好处,若是有幸能够获赠筑基丹,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日陪着陈景云一同游览望月山的玉符宗几人之中,朱刚是唯一一个进阶筑基期的修士,纪烟岚渡劫当日,他因为心中义气,便执意要随同乙阙门众剑修一同御敌。

虽然朱刚的要求被婉拒了,但是在乙阙门一众筑基期剑修眼中,朱刚已是可以深交之人。

朱刚那日虽然身在别院,但是以他筑基境界的目力依旧隐约望见了悬剑山上的战况。

虽然不知具体细节,但是纪烟岚一剑劈散小半劫云、陈景云独自抗住了山岳般大小的雷团时的情形却是被他看得分明。

虽然时隔多日,但是此时说出,依旧令他既感骇然又觉神往,喟叹一声之后,朱刚又自举杯,这一杯却是遥祭明月。

公羊野与李伯牙见此情形不觉神情黯然,也都将杯子高高举起,之后三人各自将杯中酒饮了一半,却将另外半杯洒在了地上。

按说朱刚等人身为修者,虽然境界不高,但也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是不知为何,几人虽然与陈景云只是相识数日,但是那位陈兄弟的影子却好似已经印在了几人心中一般。

三人之中当属李伯牙最是多愁善感,想到那日望月山上陈景云凭栏做歌、众人随着箫声鹤舞和之的情形,不禁潸然泪下,执出从不离身的碧玉箫,便开始呜呜咽咽的吹奏起来。

听着这阵箫音,犹在弈剑峰洞府中的陈景云眼中不禁泛起感动之色,叹息一声,终还是压下了现身会友的冲动。

袁华不明就里,见师父忽地神情黯然,忙追问缘由,在听了陈景云的讲述之后,也不禁感慨叹息,心中对朱刚几人却是更加欣赏起来。

箫声伴月眠,这一夜,朱刚三人尽皆大醉,陈景云也在洞中唏嘘着醉倒。

随着陈景云的出关,乙阙门众剑修的苦日子也跟着到来,不知道自家武尊大人抽了哪门子的疯,以往只是在心血来潮之下指点一下筑基期弟子的修行,现在却连结丹期的长老也被纳入了指点的范畴。

特别是温易安和几个结丹后期的剑修,旦有闲暇就要被“提点提点”,被操练的鼻青脸肿也是常有之事,怎奈整个剑煌山一脉因为纪烟岚闭关不出,此时就属陈景云最大,众人就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温易安等人却是尝到了甜头,虽然一个个都被“提点”的凄惨了些,可是众人也都感觉到了自身战力与境界在不断的提升,这可要比个人闷头修行要快上太多!

于是也不到处躲藏、开溜了,竟然开始主动的往陈景云身前凑。

这情形却是叫袁华哭笑不得,他是最知道陈景云的想法的,自从上次在劫雷中得了莫大的好处之后,陈景云便心心念念着还想再替人挡几回天劫,万一又有好处呢?



第八十四节 大幕将开

时光匆匆,转眼间距离纪烟岚渡劫已经过了百日,剑煌山一脉的修士也在陈景云师徒的用心“提点”下,将剑骨磨的更硬了几分。

宗主温易安在被陈景云磨砺了两个月之后,已于昨日悄然闭关,相信出关之后当有冲击元婴境的修为,这则消息只在结丹期高层间流传,旁人不得而知。

闲云观一脉尽皆喜欢模仿陈观主,这其中要数袁华最甚,见师父忙着操练一众结丹期修士,他便也有样学样的将乙阙门的筑基期剑修给拢了起来。

之后每日里笑吟吟的蹂躏人家,还美其名曰:“一同研习”,且特别允许玉符宗的朱刚加入其中。

朱刚初时欣喜若狂,可是才随着袁华“修行”了一天,就变得鼻青脸肿,开始随着一众剑修哭爹喊娘起来。

众剑修在山外之时,宁肯身死也断然不会做出求饶之举,可是在自家师叔面前哪还顾得了什么风骨气节?可惜即便求饶也是无用,没见袁师叔对求饶之人下手更黑嘛?

说来也是可怜,袁华在闲云观时与季灵的修为从来都是垫底的,季灵季小五最爱抹眼泪、告刁状,因此无人敢惹,他袁老四夹在中间、修为又不如人,所以少不得被师姐师兄们以力服之。

可如今在这剑煌山上,即便刨去身份地位,袁华也可说是一位大人物了,虽然未必敌得过几名结丹后期剑修,但是其余的结丹高手袁华却皆可与之一战,如今操练起一众筑基修士,可谓是心中畅快、乐在其中,狠狠的过了一回高人的瘾。

于是不知何时起,剑煌山筑基期修士中开始偷偷流传起一个“宁闻鬼哭、莫听袁笑”的说法,“袁黑手”之名不胫而走,起便连别宗修士也都有所耳闻,不过众人想想也都释然,武尊的亲传弟子又怎会是好相与的?

玉符宗宗主木长风在得知朱刚竟然有幸可以跟随袁华修行之后,欣喜之余,这才彻底相信了乙阙门是真心看重玉符宗,否则武尊亲传弟子主持的秘训如何会让外人参与?于是木长风又特意央求温易安,想把朱刚的师父木元清也给塞进去。

对此袁华自然是欣然接受,不过他可不会对朱刚师徒有什么特别的照顾,对乙阙门剑修如何,便也对他二人如何,没两日,就把向来脾气暴躁的木元清给拾捣的服服帖帖,张口必称袁师叔,那份恭敬绝不是作假。

这一下却把朱刚看得瞠目结舌,见到师父每日过的与自己一样凄惨,不知怎地,朱刚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快意之感,似连身上的痛楚也减轻了几分。

温易安向来最善抓住机遇,又如何肯放过这等能够提升宗门实力的好机会?于是乙阙门宝库大开,大把的的灵石、灵药不要钱一样的撒了出来,让众剑修心中一阵苦乐纠结。

而一众筑基期剑修之中还真有几个出彩的,一个名叫陆仁的筑基后期修士率先突破了境界,另有几个修士也都到了突破的边缘。

大的宗门就是有这般好处,修士由筑基境进阶结丹境的小天劫当可无视,不但有守山大阵可以直接抵御劫雷,更有宗内高手守护在旁以防不测。

不过这次陆仁渡劫的场面却是太大了些,祭天台四周不单有一众结丹期的长老守着,更有袁华在不断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再看悬剑山上,武尊大人竟也亲临。

这一下却是把将要渡劫的陆仁给惊的不轻,他虽然自认此番进阶结丹境乃是十拿九稳之事,但是此时也不禁心下忐忑,不明白为何竟连太上长老都给惊动了,所以迟迟不敢引动气机。

他这一迟疑,却把等在一旁的袁华给惹的恼了,于是高声喝骂一句:“陆仁!你这泼才是皮又痒了不成?竟敢临阵不决!”

说来也是古怪,陆仁听了袁华这一骂,虽然吓了一个激灵,但是心头却是大定,眼带感激的对袁华行了一礼,之后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催动了自身的气机感应,不片刻,劫云如约而至。

不过对于见识了纪烟岚渡劫的乙阙门众修士而言,这朵劫云实在是不值一提。

陈景云神念微动,便将半空的劫云看了个抵儿掉,之后撇了撇嘴,结丹境的三重小天劫实在没什么看头,传音袁华可以放手施为,他自己则踱空回了弈剑峰。

至于袁华如何手段尽出轰散劫雷,咱们这里便不再赘述,总之是差点惊掉了一众结丹、筑基修士的下巴,而袁华也从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经此一事,袁华在乙阙门修士之中声威大涨,众人皆道此乃名师出高徒,一众筑基修士见了袁华那是要多亲近有多亲近,竟然争抢着去被“虐待”。

而那几个临近突破的筑基期修士也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竟然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接二连三的渡过了小天劫。

袁华也在吸纳雷霆之力的过程中,将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彻底淬炼了一遍,此时已然摸到了四转后期的门槛,若单以修为而论,他此时已经超过了聂凤鸣与程石。

乙阙门数月之间连出四名结丹期修士、直如井喷,众弟子无不欢欣鼓舞,皆道此乃剑煌山一脉将要大兴之兆,在宗内修行势头大盛之余,门人们对陈景云师徒的敬仰之情也更加的浓烈。

而诸位结丹长老心中的喜悦还要远超底下的弟子,宗主温易安一旦修为到了,那么在自家武尊的庇佑下必然能够成功进阶元婴境,到时候乙阙门一宗三元婴,便是在整个北荒南陆的众多宗门中也能排的上号了!

何况自家的两位太上长老又岂是普通元婴修士可比,当日若非分身乏术,恐怕来犯的六大元婴修士将没有一个可以逃脱,地牢中囚禁着的段星河便是铁证!若无武尊降临,乙阙门何来今日的辉煌?

苍山福地的其余宗门在得到了剑煌山又出四位结丹修士之后,无论敌我尽皆默然,即便再是与乙阙门亲近的宗门,也都免不了一阵羡嫉,更遑论敌对的宗门?

这其中却要把玉符宗刨除在外,朱刚的师父木元清本就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数日前竟也在乙阙门中无惊无险的渡过了小天劫,成为了一名结丹修士。

消息传回,整个玉符宗都沸腾了,玉符宗的守山灵阵可抵不住劫雷的轰击,便是小天劫也不行,因此门中修士在渡劫之时无不是九死一生,如今好了,有了乙阙门这个强大的盟友,众修再不用担心渡劫之事!

据说乙阙门中的那位袁长老对玉符宗的门人弟子最好,他老人家可是亲口许诺,玉符宗弟子若要渡劫尽可前往乙阙门寻他,他必一力保之!这是何等的心胸、何等的情谊?玉符宗这回是真正的有了靠山了

不提外界的种种,这一日,剑煌山纪烟岚闭关之处的禁制轰然打开,一股灵力无鋳的剑意直冲霄汉,这股剑意一出,代表着纪烟岚终于彻底稳固了元婴中期的修为,也代表着剑煌山对外扩张的大幕徐徐拉开。

第八十五节 背靠大树好乘凉

感受着冲天而起的剑意,陈景云眼中神光一动,招呼了袁华一声,师徒二人便离了洞府,同往悬剑峰。

烟岚剑尊功成出关,乙阙门当然要大肆庆贺一番,而陈景云师徒自然是其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当纪烟岚得知在自己闭关的数月时间里,乙阙门竟然多出了四位结丹期修士,且宗主温易安此时闭关不出乃是因为有了冲击元婴境的实力之后,不由大喜过望!

欣喜之余便真如渡劫当日所言,拉着陈景云大醉了三日。

其间乙阙门不断召回在外的低阶修士,便连一些零星的资源矿脉也都尽数放弃,如此一来,苍山福地的各个宗哪里还不知道乙阙门这是在攥紧拳头,只待蓄力而出!

一时间,整个福地之中风起云涌,与乙阙门交好的宗门尽皆派出精锐修士,前往剑煌山集结,值此苍山福地将要重新划分势力之时,谁不想插上一脚?

便连赤炎宗的阮青竹也都带着门内高手倾巢而出,说是因为感于烟岚剑尊和闲云武尊当日的仁德,因此特来助拳。

各宗修士明里不敢说什么,毕竟那阮青竹的“蝮蛇”之名可不是白叫的,不过暗地里不屑的嘲讽与嗤笑却是少不了的。

当日来犯剑煌山的六名元婴期高手中,慈航禅院的胖禅师与锦绣坊的的荷仙子当场殒命,隐尊者段星河被生擒,那个善使符箓的灵福洞天修士则是舍了宗门,遁入北荒不知所踪。

此时的万兽宗与慈航禅院以及佘剑尊所在的天邙山三家已经结成同盟,虽然实力算不上弱,但是三家修士却已经有大半心无战意,每日里忐忑不安,直感草木皆兵。

见门人弟子们心无战意,葛宵与万年青等人却也没有责怪,其实便连他们自己也对眼前的一战从未看好,实在是乙阙门的煞星太过厉害,以葛宵的估计,那闲云子怕是最少也有元婴巅峰的修为了!

不过葛宵几人到底不是能够舍弃宗门及弟子的无情之人,虽然知道此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但也要尽力抵挡一番,想着若是能够说动福地之外的大宗门介入,此事未尝没有转机。

为防乙阙门各个击破,在万年青的极力游说之下,慈航禅院和天邙山举宗迁到了万兽山,三宗高手尽数据守一处,不觉已有合为一家之势。

再说剑煌山这边,陈景云在得知万兽宗的形势之后,不由抚掌大笑,他最希望的便是能够毕其功于一役了,此时见那三宗如此上道,竟然主动聚在一起,立时欢喜,心道:“这可省了道爷我不少麻烦。”

而纪烟岚在收到讯息之后却是眉头紧锁,她虽性喜杀伐,但是作为当家之人,却是不得不为门人弟子们考虑的,毕竟那三宗也都是有着深厚底蕴的。

不说万兽宗的葛宵与万年青,便是慈航禅院也还有一个向来低调的不垢和尚坐镇,加上天邙山的佘剑尊,此时万兽宗内已经有了四位元婴修士。

况且万兽山的守山玄兽已然苏醒,外人虽然不知道那玄兽的战力如何,但是既然敢称一个“玄”字,想来不好对付。

如今乙阙门眼见着将要大兴,若是本宗弟子在征伐万兽山时折损的多了,那样即便一战灭了三宗,却也算是亏了,因此纪烟岚一时间倒是不急着去寻仇了。

陈景云怎么会猜不到纪烟岚的想法,在他心里,葛宵几人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但是见纪烟岚都能极力隐忍,陈景云也就乐得清闲。

其余那些前来剑煌山助阵的别宗修士,每日里被招待的不错,可是左右等不到乙阙门的动作,不由都有些迷惑,需知乙阙门的一窝剑疯子可都是杀伐果断的主,怎么今次面对生死仇敌竟能如此沉得住气呢?

如此又过了几日,当一身灵力以经翻涌澎湃到不可抑制的温易安终于现身时,众修这才心下恍然。

怪不得来到剑煌山的这些日子没有看到那位交游广阔的温宗主,原来他竟然是在闭关苦修,此时恐怕已经有了冲击元婴境的修为了!

人比人气死人,眼见着人家就要一门三元婴了,阮青竹等一众它宗高手虽然面上堆笑,但是心里的酸涩又有谁人知?

温易安早就活成了精了,他这几日的心情简直好到无以复加,每日里一脸谦虚的在人前晃荡,就为了看别人纠结的样子,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思,身为一宗之主竟有如此的恶趣味,也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纪烟岚在得知了此事之后,却忍不住心中一叹,心道:“易安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最怕辜负自己这师姑的期望,如今他已元婴在望,也终于解开了心锁,自己到底没有辜负哥哥的临终嘱托!”

背靠大树好乘凉,自从那日陈景云只掌破去劫雷,乙阙门的一众结丹期剑修就再不用担心天劫难渡了,皆因自家武尊早就说了:“进阶元婴境的天劫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你们只管埋头修行便是!其它一切有我!”

得了这样一句承诺,温易安如何还用为渡劫之事担忧?不但不用准备什么,倒时恐怕连守山大阵也都省了,单这一项,数千高阶灵石便省了下来,弟子们的灵石供应又可以宽松一些了

当细作将温易安即将渡劫的消息传回万兽宗后,葛宵等人尽皆心头沮丧,没人质疑这则消息的真假,也没人认为温易安会渡不过天劫。

众人只在心中感慨剑煌山一脉的好运道,那原本已经逐渐没落的乙阙门怎么就突然归宗了一个闲云子呢?难道修仙界中一直流传着的气运之说是真的?

午时三刻,阳极生阴,温易安在一刹那抓住了那点气机,丹田之中金丹一破,天空中的劫云立时压了下来

纪烟岚立在悬剑峰的边缘,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半空中的那道洒然身影,似是要将陈景云的每一个动作都印刻在心里,而站在她身后一同前来观礼阮青竹却已看得是额头见汗、心中后怕不已。

元婴修士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外宗的结丹修士?虽然都知道这位武尊可以只掌破击劫雷,可是听说与亲见又怎能一样?

不屑的看着犹如呆头鹅一般的外宗修士,乙阙门剑修的心中尽皆升起自豪之感。

六道劫雷尽数破灭处,只在反掌间,又过片刻,温易安元婴结成,剑煌山中已是欢声一片。

这一切在外人眼中显得太过虚幻了些,众人实在无法相信天劫竟被渡过的如此容易,这还是历来使结丹修士十不存一的元婴境天劫吗?

第八十六节 天心能铸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剑煌山再多一位元婴修士的消息到底还是在万兽山中传开了,一时间三宗弟子的士气更加低迷,若非有宗门大阵的封锁,恐怕已经有不少贪生怕死之人四散逃命了。

葛霄与万年青分坐大殿之中苦思对策,沉默良久,葛霄叹息一声,对万年青道:“这件事却是为兄错了,当日是我受了那胖禅师的蛊惑,听不进师弟的良言,才使得万兽宗有了今日之祸。

如今乙阙门大势已成,福地内的那些软骨头尽皆倒戈依附,便连灵符洞天也都献上了降表,而万兽宗陷入这般四面受敌的窘境,皆因我的一念之差!”言语间葛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万年青见师兄语带歉疚之意,于是出言安慰道:“师兄,事已至此还说这些作甚?我已在昨日命常荣带着一干资质上佳的弟子于密道遁走,如此也算是为我万兽宗留下一些种子。

至于我与师兄嘛,哼哼!这些年经过的风浪还少吗?不过死战而已,咱师兄弟又怕过谁来!”

见万年青说的豪气,葛霄身上的气势也不由跟着一涨,到底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无论何时都不容小视。

再说剑煌山这边,自温易安进阶元婴境之后,剑煌山上的喊战之声便再不可抑制,闻战则喜本就是剑修一脉的特质,只是两位太上长老这些时日一直在后山洗剑池处铸造灵剑,是以众人也只能强压战心。

悬剑峰正殿之中,温易安高坐云台,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之色,数十位结丹长老分坐两侧,不时交头接耳,身上都是战意滔滔。

温易安看着下手处众人的神情,眼中尽是满意之色,轻咳一声止住了诸人的躁动,语带激动的道:“各位长老稍安勿躁,一直随伺在两位太上长老身侧的知著师弟方才与我传讯,言说武尊亲铸的灵剑将在明日功成,要我等前去观礼!”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立时响起一阵轰然嘈杂之声,声音大的直欲震破房顶!却是诸位结丹长老大喜过望之下失了礼数。

温易安却对此却不以为意,也不去呵斥,便连他自己此时也是一脸的向往,恨不得明日赶快到来呢。

心中想的则是:“闲云子师叔亲自铸造的灵剑呐!出炉之时该是何等的惊艳——?”

不知不觉间,自纪烟岚而下的乙阙门诸剑修已经对陈景云产生了盲目的信任,都执拗的认为只要自家武尊大人出手,世间再无难事!

修剑之人自然对于灵剑最为钟爱,是以修仙界中常有痴心的剑修以灵剑为妻为友的传说,而乙阙门的一干剑修对种说法嗤之以鼻。

灵剑是什么?那是命!

列位看官看到这里恐怕要说了,没听说咱们陈观主有炼器的本事呀?怎么这里就突然能为纪烟岚铸剑了呢?

此事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自从陈景云出关之后,师徒二人闲来无事便各自操练一众剑修,只是袁华出手可没有陈景云那般能将力道控制到毫厘入微的境界,于是一日兴起时,竟不慎打坏了一个女筑基弟子的飞剑。

而那女修因为本命飞剑受损,自己也跟着受了重伤,不过她却丝毫不理自己的伤势,只是自顾自的抱着断去的灵剑饮泣。

这一下却把袁华给弄得不知所措,忙在储物袋中挑出一把上好的飞剑赔给人家,可是那女修却坚辞不受,只是一味的恳请袁师叔帮她将原本的飞剑修复。

袁华打小就被自家季小五的眼泪给淹怕了,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残剑去到后山洗剑池处的炼器房。

炼器房的管事刘长老也是袁华的熟人,被袁华扯着袖子不松开,请他务必将残剑修复。

可惜即便那位刘长老想尽办法,但也无法将一柄已经伤了根本的灵剑给彻底复原,一番捣鼓之下,那柄残剑更是没法儿看了。

眼见着刘长老面露歉然之色,袁华只能带着残剑打道回府,将此事说与无所不能的师父听……

虽然这件事情对于陈景云而言实在是比芝麻粒还小,但是弟子有了难处,当师父的岂能坐视不理,于是便陪着袁华一同想办法。

只是闲云观一脉向来不善灵宝兵刃,对于炼器一道更是毫无建树,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却对着那柄扭曲的残剑没有丝毫办法。

“师父啊,若是白芷在这里就好了,以她随随便便就能御物化形的手段,估计可以轻易的将灵宝复原。”

听了袁华的嘟囔,陈景云不由一拍大腿,当日在地下空间中时,他在神念中清晰的见到了血水、石茧在白芷手中随心化物的细节。

“人家是天生灵体,可以做到轻松御物,咱跟人家是没法比的,可自己的《天心诀》也不是吃素的呀,御使五行之属还是能做到的!”

心念一动,陈景云便以神念扫过眼前的残剑,在理清了内中的脉络、了解了其中的属性之后,陈景云一指点出,将残剑凌空摄起,之后该添的添、该补的补,片刻功夫,一柄好剑便以成型!

袁华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眼前这柄灵剑除了尺寸小了三分之外,无论形状还是属性皆与之前的一般无二,那样子竟好似重生了一般。

再以心念一查,发现此剑却是比未损之前少了一些杂质,多了几分精粹!

知道这是自家《天心诀》的妙用,袁华不由对师父更加的崇拜,心道:“师父就是师父!”

陈景云对自己的弟子哪会藏私?见袁华眼睛放光的盯着自己,便将《天心诀》的另一个妙用说与他听,嘱他好生参悟、挖掘。

第二日,当袁华自储物袋中取出灵剑还于那名女修,并告诉她此剑乃武尊亲自以大神通锻造还原时,场中的一干剑修尽皆倒吸一口凉气!

陈景云师徒不懂灵剑,只是觉得此剑要比以前好上一些,可是在场的诸人哪个不是识剑、养剑的行家?

——匣中颤抖、斗牛生光、众剑遥以为祝,这分明是一柄已然通灵的好剑!

女修一把夺过灵剑,稍以灵力探查,便觉得手中的灵剑好似成了自己的手足,一切念想皆是如臂使指,且灵剑似是有感,还能与她的心脉相互呼应,这一下,却无异于直接省了她十年的炼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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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节 剑出鬼神惊

却说那名乙阙门筑基期女修乍得灵剑,摆弄两下之后竟然喜极而泣,实在是手中之剑与她太过贴合,虽然小了一圈,但却必然是原来的那柄无疑!

“弟子青萍,谢过袁师叔厚赐!师叔今后但有所命,弟子无有不从!”那名女修激动的面颊绯红,说完这话又躬身一礼,之后便跑了,而一干筑基剑修见状,无不心下恍然。

也是,炼剑之法从来没有捷径,寻坯、养元、定性、凝形,之后还要经过日夜打磨、消去材料本性,再以精血培植、融入心神。

一柄灵剑旦要入心随念,这些关节绝不可少,也从来没有什么捷径,这也是修剑者为何视剑如命的原因所在,实在是付出了太多,想要割舍也难!

因此在一干筑基期剑修眼中,袁师叔对青萍是用了心的,否则必定不会因为这番琐事而请动武尊大人出手。

炼剑虽难,但是在自家武尊大人那里又能算得了什么?原来陈景云的无所不能早就成了剑煌山一脉修士的共识。

袁华见了女修的那副模样,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未深究,只是在与诸修动手之时已经加了小心,不再损毁众人的兵刃,又过了几日,此事也就没人提起了。

之后时光匆忙,在温易安渡劫凝婴、最终功成的那一日,乙阙门修士免不了要以剑礼祝之,纪烟岚作为温易安的师姑,自然想要为师侄造势。

可是当她掐动剑诀想要催动灵剑时,才忽地想起自己的烟波秋水剑已然毁于劫雷,于是不由黯然神伤。

作为酒友的陈景云不明就里,便在当晚的宴席上问询纪烟岚难过的缘由且表达了关心安慰之意,而在得知纪烟岚伤心的原因之后,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大包大揽的扬言要为纪烟岚再造一柄比原来好上十倍的烟波秋水剑!

纪烟岚当时只以为陈景云是酒后狂言,不过心中却也十分的喜欢,但是当第二日陈景云拉着她前往洗剑池时,纪烟岚才知自己这闲云师弟竟然是认真的。

陈景云在初入乙阙门时便与纪烟岚切磋过了,因此对于烟波秋水剑的属性还算记的清楚,再经过纪烟岚的一番详说之后,便已成竹在胸。

想到自己心中的那番算计,又想到纪烟岚对自己师徒着实不薄,陈景云便动了造出一把好剑的心思,也要借此机会加深自己对《天心诀》的领悟。

只是能让元婴修士全力施展的灵剑又岂是寻常货色可比?锻造剑胚虽易,若要彻底清除其中的杂质却难,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些杂质便与蚁穴无异……

看着陈景云手中那把剑意翻涌的灵剑,纪烟岚的眼睛又自放出光来,在她的神念之中,这柄灵剑非但外形与自己原来的烟波秋水剑别无二致,剑中的脉络更是比从前精细了不知多少,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柄绝世灵剑!

可是再看陈景云依旧眉头紧锁的样子,便知此剑依旧不能令他满意,不敢出言打扰,与袁华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之色。

纪烟岚心下免不了又是一阵惋惜,心说:“看来这柄灵剑也保不住了。”

果然,陈景云思忖片刻,抖手又将灵剑投入到了火眼之中,灵力一催,地火霎时狂躁,片刻便将灵剑化为金水,在暗黑色的地火映照下,陈景云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全心全意、忘身忘形,陈景云此时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眼前的剑胚之中,专情专性之下,却是已经进入到了他当年在伏牛山中悟道时的心境,一切外物皆不能扰。

虽然心下惋惜,但是纪烟岚眼中的钦佩之色却是越聚越浓,到最后似是整颗心都被暖意填满,眼前男子犹如刀削斧刻一般的卓然背影,便在此时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识海之中,任凭岁月冲刷也绝不会有一丝淡去。

随着一汪金水重又结成剑胚,陈景云望着地火独自思量,虽然经过了多番努力,但是地火中的剑胚依旧没有达到他心中所想的纯粹地步,这让已经钻入了牛角尖的观主大人心中不喜。

也是本性使然,陈景云心底的执拗在此时显露无疑,而若非有此心性,他恐怕也难有今日的成就,因此这一切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倏忽间,又过了三日。

“五行灵气已经没了效用上丹田的灵力竟也再不能继续剔除杂质,除非”枯坐洗剑池旁喃喃自语的陈景云忽地心中一动,若要使剑胚变得无暇,自然需要最为纯粹的灵力,若要论起精纯,那自然便要数纪烟岚渡劫时的太一之气了!

他这几日只是一味的运转自己最为熟悉的五行灵力与泥丸宫中的灵力,却是把新得的太一之气给忘了。

想到此处,陈景云神念一动,腰间储物袋中忽地跳出一方印玺,他虽然得了一丝太一之气,但是这丝太一之气却是高傲的紧,每日里只盘踞在泥丸宫的最深处,对陈景云的御使带搭不理,只有借着混元印才能将之驱使。

旁边的袁华与纪烟岚见陈景云脸上终于露出喜色,皆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暗道:“看来这回是成了!”

眼见着那剑胚中的杂质在太一之气的洗炼下慢慢变少,陈景云终于收回的了沉浸其中的心神,见身后两人一脸的探究之色,于是笑道:

“师姐莫急,此剑凝形最少还要一日夜的时间,知著,你可传讯宗内结丹期以上的修士,命他们明日前来观礼,莫要错过感应剑中真意的好机会。”

温易安等人怎么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武尊立时七日才铸成的灵剑该有何等的惊世风采!因此个个猴急着奔赴洗剑池,哪里会等到明天?

第二日午时,就在天地间阳气最盛的那一刻,一直安坐在火池边上的陈景云猛地起身,招手收回了罩在剑胚上的混元印,而后断喝一声:“还不凝形更待何时!”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悬浮在火池上剑胚猛然一颤,而后表皮层层剥落,随后就有一柄袖珍小剑破壳而出!

此剑一出,天地为之变色!冥冥之中似有仙音长响,风云起处又如神鬼呜咽

随着一股浩瀚如星河的纯粹剑意将整个剑煌山笼罩,场中除了温易安能够勉强安抚自己的灵剑之外,其余一干剑修的本命飞剑竟然尽皆躁动了起来,一阵阵的剑鸣嗡响,直如朝拜君王。

前来观礼的一众剑修此时可顾不得自己飞剑的异样,全都沉浸在了这股纯粹剑意之中,而其中的好处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纪烟岚自灵剑出世之后,便惊讶的一把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以她元婴中期的神识修为,如何看不出此剑的好坏?

秋水切玉、烟波横江,仙佛藏头、剑照寒霜!剑中真意尽在于此!

第八十八节 等闲劈山断岳

纪烟岚将手一招,小巧的飞剑便如乳燕一般投入了她的手中,其上的凛冽剑意瞬间收敛,竟然自行藏拙,而这一下,却使得正在感悟剑意的诸修士皆感怅然若失。

轻抚着犹如一汪清水的剑身,再将神识烙印刻在其中,纪烟岚立时觉得手中之剑已与自己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这种契合之感便是比之前被她温养了数十年的烟波秋水剑也是不差分毫,甚至犹有过之。

灵剑即成,纪烟岚自然要试上一试,眉眼弯弯的对陈景云扬了扬手中剑,意思自然是问陈景云肯否与她切磋几招。

陈景云见状却是脖子一缩、连忙摆手。

作为铸剑之人,他如何不知道纪烟岚手中灵剑的不俗?此剑虽然看着小巧精致、像饰物多过像杀器,但那只是表象罢了。

若是有人被其外表所惑,怕是会有无比凄惨的下场,便是陈景云亲自对上,若是一个不慎,恐怕也会伤到武道之体。

见陈景云不肯与自己切磋,且还装出那副畏惧的样子,纪烟岚不由“噗嗤!”一笑,眉宇间透出一抹娇憨之色。

虽然没了对手,但是纪烟岚却依旧手痒的紧,于是神念狂扫之下,片刻锁定了数十里外的一座雄山,随后剑诀一掐,口中娇喝一声:“去!”

喝声方出,便见游走在纪烟岚身前的一汪玲珑剑影倏忽闪动了两下,之后就没了动静。

见此情形,除了陈景云与温易安之外,在场的诸修皆是不明就里,而新进的元婴修士温易安却已是一脸的惊愕之色,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神念所见。

“快看那边!”有个目力好的修士眼瞅着远处的一座高山就如被利刃劈中的豆腐一般,居然无声无息的从山顶一直裂到山根,不由惊呼出声。

众修闻声看去,也都一个个呆在当场直揉眼睛,都知道自家太上长老方才已经出手了,那灵剑倏忽闪动了两下,该是已经击中了目标,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座雄山竟然被瞬间劈成了两半!

“没见太上长老在灵剑中灌入多少灵力呀,难不成这劈山断岳的恐怖一击凭的竟是飞剑自身之力不成?嘶——!”想清楚此节,场中尽是吸气之声。

纪烟岚此时面色坨红、脚步踉跄,直如喝醉了酒一般,珍而重之的将玲珑小剑抱入怀中,而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看,眼神中有歉疚、有感激、有钦佩、有敬畏,更有深深的痴迷藏在其中。

见纪烟岚有异,众人正要出口相询,纪烟岚却忽地整理衣冠,随后对着陈景云执剑一拜,那架势却是庄重的吓人。

看着纪烟岚古怪的举止,陈景云忙开口问道:“师姐这是何意?”边说边闪步上前相扶,而纪烟岚却止住了陈景云欲要相扶的手,固执的将腰弯下。

拗不过纪烟岚,陈景云只得受了她的大礼,他此时与温易安等人一样,都是一头的雾水,不知道纪烟岚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虽然执剑的手依旧有些抖动,但是纪烟岚已经勉强收摄了心神,随后只见她将剑高高举起,语带颤抖的高声道:“此剑威能远超任何灵宝!我乙阙门今日终于有了玄阶神兵!”

此言一出,便听“噗通!”几声响,却是有几个年长的结丹长老立足不稳,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之后也不爬起,竟然丝毫不顾自己结丹高人的身份,开始伏地大哭起来。

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有人手舞足蹈、有人癫狂大叫,就连温易安也是圆睁双目、须发皆张,如同拉磨的驴子一般开始在原地打转,还没有彻底内敛的元婴气机立时将洗剑池处搅的风云变色!

看着眼前的群魔乱舞,陈景云师徒不由退的老远,对视一眼,心中皆感好笑,暗想:“难怪外人会把乙阙门的修士称为剑疯子,不过一柄灵剑而已,就能让他们激动至此吗?”

他们师徒却是不知,这乙阙门自祖师弄剑老人执剑开宗以来,历时四千载,虽然英杰辈出、名剑风流,但是除了弄剑老人当年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块大日金精,打磨三年才炼出一柄玄阶神兵斩天剑之外,后人之中竟无一人再有机缘。

而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铸造玄阶灵宝的材料太过稀少,一旦现世,便会引来各大宗门的抢夺,说是引来一阵腥风血雨也不为过。

乙阙门虽然在苍山福地中能算得上顶级宗门,但是与福地外的宗门相比还是不够看的,而那柄斩天剑虽然历尽劫波、威能不再,但是依然能为纪烟岚斩去一道劫雷,玄兵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今日陈景云心血来潮之下,竟然凭着天心秘法和太一之气,仅以铸造灵宝的材料就锻出了玄阶神兵,虽然只是一柄低阶玄剑,那也足以把纪烟岚喜的心肝乱颤、失了方寸了,温易安等人有这般癫狂的举止也就不足为奇了。

兀自激动了许久,纪烟岚猛一回神,才发现陈景云这正主早已带着徒弟躲在远处,见师徒二人一边饮酒一边指着这边说笑,不用神念探查,纪烟岚也知道两人一定没说什么好话,当下不由一阵羞恼,便也袅袅婷婷的走了过去。

温易安此时也强自压下了心中的激动,稍一思量,心中却是一颤,忙清啸一声,唤回了一众结丹修士的心神,又面色凝重的与众人低语几句。

当日,自温易安以下的所有在场之人皆以剑心起誓,发誓不把今日之事透漏出去分毫,对外只说闲云武尊在外游历时偶得癸水精英,近日终于凭借此物锻出了下阶玄剑。

弈剑峰洞府中,陈景云缓缓收功,自那日为纪烟岚炼制飞剑之后,他便以耗损过大为由回到洞中继续参悟《天心诀》秘法,几日下来倒是颇有收获。

而纪烟岚自得了玄阶灵剑之后,早已杀心大盛,心心念念的便是寻万兽山的元婴修士祭剑,此时只待陈景云出关。

“师父啊,易安师兄又来问安了,这次送来的是一种灵猴酿的果酒。”袁华嬉笑着捧着一个酒葫芦走了进来。

陈景云闻言不由莞尔,要说现在最盼自己早日出关的就要属温易安了,温宗主早就备好了铸剑的材料,只等武尊大人施为呢。

第八十九节 出山寻仇(一)

温易安看着手中的墨色玄剑,眼中的喜色都快凝成实质了。

陈景云这回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再次铸成一柄玄阶神兵,虽然受材质所限,他此次给温易安铸造的依旧只是初阶玄宝,但这却在乙阙门高层之中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此剑一出,便代表着陈景云当日为纪烟岚铸成玄剑并非偶然,而是已经彻底掌握了铸造玄阶神兵之法!这一下,一众结丹期剑修怎能不欢喜无限?这是真正的有了盼头啊!

也是,若说修行艰难,那么剑修之路则又要比普通修士难行许多,乙阙门诸结丹境修士哪个不是历尽艰辛、生死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可是自从武尊他老人家加入宗门之后,众人的修行之路竟然变成了一片坦途,原本九死一生的天劫成了笑话、原本想都不敢想的玄阶灵剑居然也变得触手可及了!

陈景云当日被一众修士恭维的舒服,最终在一阵马屁声中许下承诺,今后乙阙门中但凡再出元婴修士,那么他不但会护佑其安渡天劫,便连玄阶神兵也会为之量身定做。

吃了这颗强力的定心丸,一众结丹境修士尽皆在心里发起了狠,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即便是那些北荒大宗恐怕也是没有,毕竟符合自身修为属性的玄阶材料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若是如此条件之下自己还不能有所成就,那么便是被武尊大人拖出去喂狗也是活该!”这却是一众修士的心中所想。

初九日,悬剑峰顶剑光凛冽、直冲霄汉,搅碎了头顶的乌云。

三百剑煌山修士聚在一处,静静的等着两位太上长老和宗主的到来。

一众剑修此时个个挺立身形、气势尽露,眼中则是一片狂热之色,却把散乱在后的其余各宗修士看得心惊不已,身形全都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

阮青竹带着赤炎宗的一干修士立在另一边,这位纪烟岚的老对手在见识了乙阙门众修士的昂然战意之后,虽然面上风轻云淡,但是心中却在大呼侥幸,两宗弟子这一对边,早已高下立判。

而当日赤炎宗能够得以保存,还要多亏了胖禅师的通风报信,想到尸骨无存的胖禅师,阮青竹不由神情一黯。

“不想这闲云子回归宗门不过两年时间,乙阙门竟已生出这么多的变化!”……

被封住了元婴的段星河此时正一脸苍白、外加汗透脊背,实在是纪烟岚与温易安身上不住翻涌的澎湃杀意太过骇人,他虽心中无惧,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想来一会儿就会被用来祭剑,这位隐尊者不由心中惨然,打定了主意,绝不开口求饶。

在一旁安坐喝茶的陈景云却是一脸的淡然,想到段星河对胖禅师能够尽到朋友之义,又见他面对生死时还算是个人物,不由觉得一剑将之杀了有些可惜,于是开口道:“纪师姐、易安,且先容我与他说上几句。”

纪烟岚闻言,身上的凛然杀机顿时收敛的无影无踪,笑道:“师弟可是有什么想法?”

正要上前拎起段星河的温易安也把手缩了回来,之后一脸恭敬的退到一旁。

陈景云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来在段星河身前,和声道:“段星河,想必你已经猜到,今日便是我乙阙门出山寻仇之日。”

段星河闻言苦笑道:“只看纪剑尊与温道友身上的杀机,段某便知今日乃是自己的死期,不过既然做了乙阙门的生死仇敌,那便也没什么怨言。

只是还望武尊看在同为元婴修士的份上,在段某身陨之前赐下一盏您腰间葫芦里的灵酒,也让我死的舒心一些。”

“哈哈!不想你已死到临头竟还惦记着我这灵酒,倒还真是个酒鬼,也罢,我便满足你的心愿。”

陈景云哈哈一笑,果然摄出一只粗大的酒盏,倒满幽蓝的酒浆递给了段星河。

“多谢武尊厚赐,段某感激不禁!”段星河欢喜着接过酒盏,眼中的贪恋之色绝不是作伪,看来他是真的喜欢陈景云胡乱调配出来的灵酒。

“咕咚、咕咚!”

段星河几口饮尽灵酒,眼中则是泛起意犹未尽之色,不过却不敢再次开口讨要,黯然一叹之后便踉跄着起身,口中吟道:

“本在山野抱琴眠,为还恩义出林泉。杯酒看透生死事,独卧枯冢亦坦然!”一边吟唱一边行至温易安身前,想要随他出去赴死。

陈景云见段星河的唱词中不乏洒然、解脱之意,沉吟了一下,便对纪烟岚道:“师姐,我观此人倒算不得奸佞小人,不知师弟可否在你这里讨个人情,便留他一命可好?”

听闻此言,段星河的身形猛然一顿,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之色,实在想不出这位闲云武尊因何会为自己说情。

纪烟岚见陈景云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中尽是商量之意,知他一定会尊重自己的意见,于是浅笑一声道:“这人本就是你擒回来的,自然一切全凭你的意思。”

陈景云见纪烟岚答应的爽快,心中不由对她又高看了几分,需知这隐尊者可是潜入剑煌山中想要坏了纪烟岚性命的生死仇敌,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她便轻轻的放下了。

“易安,你的意思呢?”陈景云又对温易安问道,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温宗主留些颜面的。

“呃——,一切全凭二位师叔做主,师侄并无意见。”温易安见问,连忙躬身回道。

见纪烟岚和温易安都没有异议,陈景云便弹指解了对段星河的元婴封禁,之后一脸玩味的盯着周身气机不断提升的段星河看。

这隐尊者方才酒也喝了、诗也吟了,已然做好了身陨的准备,此时一听自己好像又不用死了,心中立时百味杂陈,又见自己元婴上的封禁之力已解,而这位武尊又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心思一转,不由长叹一声,躬身拜了下去。

悬剑峰上的众修士此时已经等了半天,乙阙门的一众剑修依旧气势如虹,其余宗门的修士却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只有阮青竹在神念中感应到了一股隐晦元婴气息。

便在此时,乙阙门后山的一处剑峰上忽地升起四道磅礴的气机,随后就是磅铺天盖地的威压传来,便是结丹境的修士也都感到一阵的心悸。

第九十节 出山寻仇(二)

这股如渊似狱的沉重威压一出,就连老牌元婴修士阮青竹也被其中的两道气机给惊的不轻,不得已,只得释出自身的气势极力抵御,那些结丹境以下的修士被骇的两股颤颤、跌坐于地的,也是有的。

而剑修与其它宗门修士的区别也在此刻显现了出来,一直静立在最前方的乙阙门剑修的队伍中,在威压临身时却猛地爆出了冲天的剑意,三百道凌厉的气机瞬间拧成一股,即便对抗起元婴境大修士的神念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这一幕,却是把隐在后面的阮青竹给看得瞠目结舌,再拿眼扫过自己身后犹如鹌鹑一般缩头缩脑的门人弟子,一阵沮丧之感便忽地涌上了这位毒娘子的心头,直欲将她的心神吞没。

好在悬剑山上这种直达心底的压迫之感只是稍放即逝,否则不知还有多少修士要当中出丑,众人虽然在心中暗骂乙阙门的元婴老祖不当人子,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显得恭敬。

当四道身影凭空出现在悬剑峰上时,众修士心中皆不由泛起一阵激动,乙阙门的复仇之战终于要开始了,而在场的各宗无疑已经站在了胜利的一方,没人觉得己方会输了这一战。

两方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早非人力可以扭转,即便万兽山上仍有四位元婴修士和一只守山玄兽又能如何?此战之后,苍山福地必将重新划分势力,能在其中分割多少肥肉,就要看各家出力多少了!

这番情形即便往上数个几千年,恐怕也不曾有过,各宗原本料想这一切的源头皆在那闲云武尊一人,如今看来,乙阙门还是隐藏了实力,因为站在纪烟岚几人身后的那位蒙面修士竟然也是一位元婴修者。

“藏得真够深的呀!想来那位必是乙阙门隐在暗处的力量了,如今大局已定,却是可以现世了!”众人皆做此想。

看着结成了阵势,直如鹤立鸡群一般的三百剑煌山弟子,纪烟岚心与温易安心中同时升起自豪之感,便是咱们陈观主也不由觉得欣慰,他在这些修士身上也是倾注了心血的。

温易安心中的快意已经再难抑制,方才在陈景云的神念引导下,他已经将一缕神识烙印留在了段星河的识海之中,如今这位隐尊者的生死尽在温易安的一念之间。

也不虞段星河反复,温易安的那缕神念虽然不及段星河的精纯,但是却被陈景云以一股精纯到了极致的灵力给护得严严实实,以段星河的神识修为怕还无法攻破。

百年呐!一位精于刺杀之道的元婴修者会供乙阙门驱使百年!这在以往无异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如今却是摆在了眼前了。

清了清嗓子,温易安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扫视全场之后,沉声道:“我乙阙门人向秉剑之刚正,轻生重义、不惧杀伐,此乃剑修之道!然万兽宗、慈航禅院行事阴狠毒辣远甚宵小,前日纠集从贼无故来犯,竟欲坏我门中长辈道行、进而灭了吾等宗门!此乃不死不休之仇也!”

三百剑煌山修士听了宗主此言,早把这些日子一直压在心底的怒火给勾了起来,尽皆杀气腾腾的擎剑怒吼:“不死不休!”

这一下,又把其余宗门的修士给惊得够呛,皆在心中暗道:“放眼整个苍山福地,若论杀心之重,当属剑煌山修士无疑!”

抬手压下一众门人的声浪,温易安回身对着陈景云与纪烟岚躬身一拜,之后面露惭愧之色道:“弟子无能,因要坐镇宗门,还要稳固自身境界,是以非但不能伺候左右,竟还要劳烦两位长辈亲自出手。”

纪烟岚与陈景云闻言不由畅然一笑,这是二人早就商定好的,乙阙门好不容易出了个初入元婴境的修士,自然是要护持好的,因此早在温易安请战之时就给严词拒绝了。

“易安师兄放心,纪师伯和我师父这里自有小弟照顾,你若真是觉得心中不安,那便多给我一些猴儿酒,如此我也好孝敬的更用心些,把你的那份也给带上!”这却是随在一旁的袁华见温易安心有郁结,是以出言化解。

此言方出,场中乙阙门众修尽皆大笑,温易安也跟着哼笑出声,故作肉疼的自腰间结下了酒葫芦,扔给袁华,之后笑骂道:“你这臭小子怕是早就惦记上师兄我的好酒了!”

场中诸人之中,若论谁最长气,那自然非袁华袁知著莫属,在这般庄重的场合,也只有他敢出言调侃宗主,连带着打趣自家师父和纪烟岚,两位元婴境修士会需要他照顾什么?

抬手接过酒葫芦,袁华脸上立时全是笑意,正要将葫芦系在腰上,却不意脖领子被人一把揪住,手中的灵酒也不见了踪影,之后便听陈景云道:“你们两个全都不是好东西,这么好的灵酒不先孝敬长辈,竟还敢私相授受,当我不存在吗?”

袁华与温易安闻言只得相视苦笑,纪烟岚却早在一旁乐的花枝乱颤,将玉指点了袁华的额头一下,意思是——这就是你作怪的下场。

经过袁华的插科打诨,悬剑峰上也就再没有了之前那般压抑的气氛,纪烟岚再次环视场中,之后对阮青竹道:

“阮师姐,我与师弟此次将会率领门中修士直捣万兽山,便劳烦你带着诸宗修士扫荡慈航禅院和天邙山原有的势力,咱们兵分两路,一举荡平宵小,还苍山福地一个太平如何?”

阮青竹文言不由一愣,讷讷了几声,最终慨然一叹,拱手道:“纪师妹,老婆子我这回却是真的服气了!你放心,待我扫平两宗残余势力之后便即刻带人赶往万兽宗助战!”

之后不再停留,呼啸一声,便带着乌央央的一众修士飞天而起,径往慈航禅院的宗门方向而去。

行在半空,阮青竹却犹自感慨,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被乙阙门充为前驱、打手的准备,不光是她,其余各个宗门也都是这般的想法。

毕竟此时慈航禅院与天邙山的高手尽数据守万兽宗,三宗已然有了合为一家之势,可说是实力强横、远超从前。

因此乙阙门若要强攻万寿山,不付出一些代价却是不能的,而软青竹她们这些新近归附的势力却不正是消耗万兽宗实力的最佳棋子?

哪成想纪烟岚竟然将丝毫没有风险与难度的扫荡之事交给了她与另外这些宗门,却把最难啃的硬茬子留给了乙阙门自己。

如此心胸气度,实在让阮青竹感到汗颜,原本心中那抹不平气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佩服。

见阮青竹带着一众外宗修士走的无影无踪,陈景云忽地踏步而起,对着三百剑煌山修士朗声道:“此战你等需得管好嘴巴、多用眼睛,不到你们出手时都给我老实待着,谁敢强自出头,哼哼!”

见一众修士皆是一脸的迷惑,陈景云也懒得解释,回头对纪烟岚和段星河道:“师姐、隐尊者,时辰不早,咱们这便出发如何?”

纪烟岚闻言,眼中寒光一闪,身形一动便已御剑而起,段星河叹息一声也御着灵光跃上半空。

“乙阙门弟子听令!随我到万兽山屠尽宵小!”

随着纪烟岚的一声清喝,三百道剑光倏然划破长空,一股凛冽的杀机横贯天地。

第九十一节 天南事

苍山福地之中战云密布,天南国却是一片的安静祥和,王庭之内,老皇帝姬安自从服了一枚旷世灵丹之后,便觉身轻体健,一试之下,竟然能够一跳丈来高,穿房越殿直如平地!

这一下,却把向喜寻仙问道的姬安喜的无以复加,生死之间有大恐惧,皇帝也不能例外。

于是一纸诏令颁下,命太子姬桓监理国政,一位帝王竟随着辞了护国法师之职的石鹤真人上了坐忘峰,等闲再不见人,一心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

于是姬桓虽然名为太子,但是实际上已经与皇帝无异,在他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之下,朝中风气为之一肃,一些奸佞小人在风信门无孔不入的监察之下无所遁形,一时间,上京城中血流成河。

可是即便京师之中杀的人头滚滚,但是江湖中却依旧未起丝毫波澜,各门各派、各大武林世家尽皆安守本分,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引来王庭的误会。

这其中的缘故自然是不言而明,姬桓的闲云观外门大弟子的身份往那里一摆,天下武人谁不亲近、畏惧?敢有造次的,早被围而灭之了。

姬桓当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师父彭大先生奉为护国国师,几个师弟师妹都另有官职加身,那些护着他万里返京的武人也是各有好处。

日子一久,王庭与武林已然有了混为一家的趋势。

彭仇在得了国师一职之后只是一笑置之,他现在哪有心思理会那些琐事?

自从暮如雪为他诞下一双龙凤胎后,彭长老便每日里喜的见牙不见眼,将外门中事全数交给何弃我打理,他则便带着老婆孩子住到了后山,等闲不见外人。

一双小人儿的降生,也把后山的一众亲传弟子给高兴坏了,闲云门徒为此足足庆贺了三日,聂婉娘更是将两个孩子收于自己门下,至此,闲云观便有了四代亲传弟子了。

消息一处,天南武林为之沸腾,作为闲云观对外的话事人,彭仇彭大宗师在江湖中的声望可是一点也不弱于陈景云与聂婉娘几人的。

一时间,天下武人闻风而至,谁肯错过这等交好闲云观的良机?

便连监国的储君姬桓在得了风信门的传讯后,也放下了手中的政务,在太子宫中大醉了一场,为自己的师父遥遥庆祝。

作为彭仇的老友,已经身为北地四州总管的孟黄粱自然要携着厚礼前往伏牛山相贺。

一路行来,孟总管意气风发的厉害,身为彭仇的友人,他这孟字大旗一出,天下豪雄无不礼让三分。

越往北行,所遇的武林势力便越多,苍耳县城中的客栈早已爆满,不得已,许多武人只得露宿荒野,即便如此,众人却个个低眉顺目,不敢有丝毫怨言。

驿站之中,孟黄粱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犹在酣睡的胖儿子,他的发妻翟氏则是满脸的期许与不舍。

“相公,你说我们这回能否如愿的让同儿拜在闲云观门下?”

孟黄粱闻言哈哈一笑,拍着翟氏的手道:“夫人放心,我与彭先生这些年的交情可不是假的,咱们又不求同儿能够成为闲云观的亲传弟子,在外门挂一个名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翟氏听了丈夫的话,不由眉开眼笑,若非沾了闲云观的光,孟家如何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若是小儿子孟不同此次再拜入闲云观外门,那可就与未来的皇帝有了同门之谊,一旦有了这个名分,自己儿子将来的成就还会小吗?

何弃我此时忙的是脚打后脑勺,要不是无果与田帧几人已能独当一面,他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不会有了。

虽然身体极为疲惫,但是何弃我却在心中十分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也对自己的未来更加的期许。

自从姬桓彻底的掌控了朝堂之后,外门长老王要离便独自回了伏牛山下的小楼,之后又交卸了她在风信门中的一应事务,从此闭门谢客、专心修行,对观中事情再不理睬。

而与何弃我同为外门执事的叶南筱,因为总领着监察院的一应事物,几次回山也都是匆匆忙忙,对外门中事更是从不参与。

因此此时闲云观外门全靠何弃我从中操持,这个盗墓出身的小子也算是大权在手了。

后山鸣潭边上,聂婉娘正在没好气的训斥着季灵和白芷,季灵臊眉耷眼的摆弄着衣角不敢吱声,白芷则是有样学样,作出一副乖巧状。

自从白芷与季灵成了好友之后,闲云观后山算是遭了秧了,这两个没心肝的聚在一起,直把后山搅得是鸡犬不宁,便连灵聪兽见了她俩都会绕道走。

而这白芷也不知道在哪里学来了一身护短的脾气,除了聂婉娘之外,谁敢训斥她的好友,白芷便揍谁,可怜聂凤鸣和程石竟还不是人家的对手,只能各自郁闷。

今次却是这两个丫头偷偷的去揪彭仇胖儿子的雀雀,把个闲云观四代大弟子给揪的哇哇大哭,这才引来了聂婉娘的训斥。

挨完了师姐的训斥,季灵便坐在鸣潭边上拄着下巴发呆,她对师父与四师兄着实想念的紧,嘟嘟囔囔的开始埋怨师父不肯带自己出去。

便在此时,陪在她一旁的白芷忽地面露喜色,一把拉过季灵的手道:“小灵儿,我有一个妹妹要出世了,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看看?”

季灵文言却是一脸的迷惑,心说:“连白芷你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哪里会有什么妹妹?”

不过转念一想便自恍然,一下子在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道:“白芷,你是说另外一处石茧中也会诞出生灵,还是个女娃娃?”

见白芷连连点头,季灵不由兴奋起来,拉着白芷便飞天而起,两人叽叽喳喳的便往南赶去。

眼见着两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聂婉娘不由心下一叹,这白芷虽说已经学会了与人沟通之法,但是对于自己来历她竟然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便遇到了陈景云和聂婉娘。

方才听了白芷与师妹的对话,居然是又有一处石茧将要诞出生命,这一下却让聂婉娘心中多了一些担心。

第九十二节 灭宗之战(一)

陈景云此时正踏着虚空与御剑而行的纪烟岚并排遁行,因为要照顾身后的一众门人,因此速度不快。

两人不时说笑几句,再加上袁华在一旁插科打诨的想要讨回灵酒,是以一行人倒像是师门长辈带着弟子们出游,多过了去往敌宗寻仇。

就在此时,正在笑骂袁华不懂尊师重道的陈景云却忽地立足不动、继而眉头紧锁,俊脸之上一片寒霜。

身旁的纪烟岚一见陈景云面色有异,当下也顿住了剑光,身后的一众修士见两位太上长老驻足不前,也都急忙止步。

“不应该呀,以自己此时的修为,在整个苍山福地之中绝无敌手,按说此行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才对,可是自己心底怎地突然会有警兆传来呢?难道是——天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陈景云驻足云端暗自思量。

修为到了他这般境界,灵台已经能够触及一丝冥冥,再加上天心诀》最能锻炼识海精神,因此陈景云对这一丝警兆却是笃信无疑。

“师弟因何眉头紧锁?可是有事发生?”、“怎么了师父?”纪烟岚与袁华同时开口问询。

陈景云不答纪烟岚的问话,一拍储物袋,便将混元印摄了出来,再将一道纯粹的太一之气打入其中,之后对袁华道:

“知著,你执为师的混元印返回宗门,若是白芷有变,你便以此宝将其镇压,速去!”

袁华一听这话,立时大急,他是最信师父的话的,师父既然如此说了,想必是家中有了变故。

当下哪里还敢停留,大叫一声:“师父放心!”之后一把抄过混元印,脚下莲影爆闪,人已瞬间没了踪影!

而他的这般遁速却又把乙阙门的一众结丹修士给惊得不轻,皆道:“若论起遁速迅疾,便是元婴初期的宗主怕也不过如此吧!袁师弟真不愧是武尊亲传!”

神念感应着袁华气息消失的方向,纪烟岚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疑惑,暗道:“不知闲云师弟门中有了什么变故,白芷又是谁?还有这袁师侄莫非是慌不择路了,怎地会往南遁行?”

随着弟子火烧屁股一般的离去,陈景云心中的警兆也跟着消失不见,观主大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心头警兆不消,他必然要舍了这边的一切事情折返天南的。

见纪烟岚一脸的疑惑,陈景云也不做多余的解释,只说方才灵台示警,可能宗门有事发生,此时警兆已消,应该无甚大事。

纪烟岚与乙阙门众修闻言,皆长舒了一口气,纪烟岚更是在心中感叹:“不想他此时竟然已经到了能够感应冥冥、揣测天心的境界,这等手段怕是只有那传说中的元神境修士才能拥有吧?而我”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纪烟岚多想,再向北行便是万兽宗的地界了,死敌在前怎不叫她杀意狂涌?于是当先架起剑光,一行人继续奔往万兽宗。

万兽山上,自宗门感应大阵探查到数千里外的两股磅礴威压、和三百道凌厉的剑意后,葛宵、万年青以及不垢和尚、佘剑尊这四位元婴修士尽皆叹息一声,暗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数月以来,三宗修士各自准备,也都把一些有潜质的门人弟子送出了福地,其间竟然没有遭到乙阙门修士的追杀。

这一下,却让三宗高层尽皆暗自感叹乙阙门的堂皇大气,与这样的宗门为敌,实在是——唉!

既然躲不过去,那便只能迎战,吩咐下面的修士按照数月以来的演练各自结阵以待,葛宵几人便来到宗门的最高处,镇守护山大阵的阵眼。

一时间,整个万兽山都动了起来,遁光浮空潜地、灵兽汇聚嘶吼,一道厚重的护山灵光将整个宗门罩的严严实实,一只头顶尖角,腹下生出两只短足的巨蟒竟然在光罩之中四处游弋,恍惚间露出只鳞片爪,却是声势惊人。

见门人弟子面上皆有惨然之色,无垢和尚叹息一声,自腰间取出一件塔形佛宝,随后唱喏一声佛号,便将此宝抛入空中。

宝塔一出,立时迎风就长,待到拔高数十丈后,伴着阵阵禅唱之声,一道金黄色的佛光猛地自塔中扩散开来,佛光过处,人心渐定,护山大阵得了佛光的加持也变得更加浑厚。

北荒南陆的几家佛道大宗到底不愿意插手苍山福地之事,也是葛宵几人做的实在过了,即便将官司打到中州莲隐宗去,怕也只能换回“活该”二字。

只有千佛宗念及慈航禅院同属佛家一脉,无垢和尚又向来慈悲济世,才使人送来了这件上品灵宝迦叶塔。

而此宝虽为上品,却没有任何的攻敌之力,只是一件单纯的护身灵宝,执此宝者自有天龙八音护持,即便是寻常玄宝想要攻破也难,千佛宗将此宝赠与无垢,用意便是在不参与两方争斗的情形下,保住无垢一人。

而此时无垢和尚却将迦叶塔的灵光散至整个万兽宗,无疑是动了不愿独善其身之意,当真是个值得敬佩的高僧。

眼见着万兽宗遥遥在望,纪烟岚与一众剑修身上的杀机再也无法抑制,便连陈景云也因为心系天南之事,而有了想要速速了结眼前战事的心思。

心思一起,陈景云身上的气机便也跟着变得凌厉起来,此时他与纪烟岚的神念之中已经传来葛宵的声音,不过两人却是一言不发,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凛冽的杀机!

“师弟在此稍待,我自得了玄剑,一直未有倾力出手的机会,今次以万兽宗的护山大阵试剑却是再好不过!”纪烟岚面露狠厉之色的对陈景云道。

“季师姐稍安勿躁,本尊自觉近日修行也有精进,今日正好可以称量称量,师姐合该将机会让给我才是!”

陈景云嘴上说的轻松,眼中却是一片冰冷,不待纪烟岚开口,他便已身化一道流光,直往百里外的万兽宗护山大阵撞去!

纪烟岚见陈景云竟然耍无赖一般的抢先出手,气笑之余心中又是一暖,清喝一声:

“众弟子听令,一会儿你等需得结阵掩杀,有敢擅自离队者,莫怪门规无情!且随我——杀!”之后便也身化一道璀璨剑光,径往万兽山斩去!

感受着两位太上长老蔑视敌酋、一往无前的气势,三百剑煌山修士也猛地爆出一声大喊——“杀!”

第九十三节 灭宗之战(二)

葛宵几人见陈景云与纪烟岚不言不语的悍然出手,于是也开始将灵力惯入身前的阵眼之中,期待着护山灵光能够多抵御一会儿。

若是守山大阵能够消磨掉闲云子的几成灵力,以四人之力,再加上玄兽相助,己方也未必没有机会,至不济,拼着同归于尽也是赚了!

至于已经是元婴中期的纪烟岚,原本并不被葛宵与万年青看在眼里,认为她左右不过是个仗着运道好、有人帮衬,才得以侥幸进阶的小辈罢了。

可是当闲云武尊历时数月,亲自为纪烟岚铸造出了玄阶神兵的消息传回之后,葛宵几人便再不敢等闲视之了,剑疯子向能抽冷子越阶杀人,何况纪烟岚已然玄剑在手?

是以葛霄四人此时已经存了死志,因此对身化流光、转眼将至的陈景云倒也不再惧怕,一心等着拼命便是。

陈景云此时的全部心神都在自己将要轰出的一拳之上,这是他自从踏上修行的路途后,真正意义上的全力一击!

体内的太极气旋与泥丸宫全力运转,上中下三个丹田内的灵力尽皆沸腾,本来少了混元印之后不被操控的太一之气,也被陈景云运用神识强自调动起来。

当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之后,原本身化流光的陈景云忽地有了一种将要挣脱此方天地束缚的感觉,那种大自在、大逍遥之感让一向道心如铁的陈观主也不由心生想往。

可惜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任他极力追寻,也再不见踪影,只在他的灵台中留下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

明明好东西就在眼前,却又看不清、抓不住,怅然若失之下,陈景云不由心火一盛,竟然没来由的怨愤起来!

依着灵台中那丝隐约留存的痕迹,他的身形居然像是违背了天地间的规则一般,在这般速度之下竟还顿了一顿,之后整个人便消失无踪,葛霄等人的神念竟然再无法感应到陈景云的影子。

不待葛宵几人惊讶,陈景云的身形便又倏然出现,只是再出现时竟已跨过了数十里的距离,似是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一般!

一声大响!整个万兽山的阵基都跟着晃了几晃!操控着阵眼的葛宵与万年青还有佘剑尊竟然立足不稳,飞退了数十丈远后才勉强定力身形。

而那不垢和尚竟然一口淡金色的鲜血喷出,而后跌坐在地再不能起身。

却是那座耸立山颠释放着道道金色佛光的迦叶塔开始片片龟裂,气机感应之下,不垢和尚已然受伤不轻。

再看那原本厚重、璀璨的护山灵光,竟然在陈景云的一击之下变得淡如烟影,布在阵脚处的上万块高阶灵石被震碎了七八成之多。

若非万兽宗的护山玄兽此时正以头上的独角死死的抵住陈景云的拳头,万兽山上被加持了数月的护山大阵恐怕便会碎在陈景云这一拳之下了!

一阵令人耳膜打鼓、心底发酸的声响之后,陈景云这一拳终究还是气机用尽,被挡了下来。

那只万兽宗的守山玄兽则是仓皇的退回阵中,一双巨目之中尽是痛苦之色,它头上的独角在方才的短暂交锋中竟被生生磨去了半截。

守在阵脚处但依旧被震的东倒西歪的三宗修士,此时可不敢心疼什么灵石,急匆匆的再次布置高阶灵石,心中却在高呼道尊佛祖的名号,期待能得到一丝庇佑。

可惜漫天神佛并没有降下慈悲,就在护山灵光将要再次亮起时,一道凌厉的剑光已经划开青天、骤然斩落!

感受着剑光之中带来的凛冽杀意,万兽山上一众修士身上的寒毛都不由竖了起来。

葛宵与佘剑尊心中的悔意已经无以复加,若非受了胖禅师的蛊惑,何来今日的灭门之祸?

后悔归后悔,葛宵却知道此时的护山大阵绝经不住纪烟岚这蓄势一剑。

当下将手一指,十几只双眼赤红的灵兽便一跃而起、跳出了护山大阵,随后身体跟着急速膨胀,嘶吼着、悍不畏死的迎向纪烟岚这秋水横天的一剑!

“嘭、嘭、嘭!”一连串爆体的声响传来,天空中立时多了十几蓬血雾。

那些血雾中似乎带着极强的污秽、腐蚀之力,便连纪烟岚的剑光挨上也不由暗淡了几分,虽然如同烈焰灼冰一般瞬间将污血斩于无形,但是这一剑的威能也被消去了七成还多。

眼见着自己的剑光被下方的护山灵光给挡了下来,纪烟岚不由冷哼一声,喝道:“葛宵老儿,你倒是真舍得下血本呀!”

葛宵闻言,面上不禁一阵抽搐,他这灵兽血祭之法最能污染、侵蚀灵宝,本就是他专门准备用来对付纪烟岚的,不想对方的飞剑竟然纯粹至此,在这般阴毒的法门之下还能丝毫不损,当真不愧其玄剑之名。

“纪烟岚!你休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利,有什么手段尽管跟你的姘头一同使出来!爷爷我接着便是!”不待葛宵接口,一旁的万年青已然开口喝骂。

纪烟岚听闻此言,直气得银牙紧咬,就要御驶飞剑再斩灵光,不意万年青的这句喝骂却彻底惹恼了犹自心中烦闷的陈景云。

原本观主大人在方才那畅快的一击之下,几经稍稍舒缓了心中郁结之气,此时听了万年青的喝骂,不由心火再燃,气急反笑道:“老匹夫!你在那里稍等道爷片刻!”

随后便见陈景云五指曲张,金、木、水、火、土五道精纯的灵力瞬间喷涌而出,在空中拧成了一股,化作一条斑斓的毒龙,旋转着就向眼前的护山灵光钻去!

这一下,却把万年青将要骂出的话给生生惊了回去,便是向以操纵五行之力著称北荒的五行宗修士,怕也没有这般可以轻易御使五种灵气的手段。

再看陈景云所御使的灵气,竟然并非在外界招来,而是出自自身,葛宵几人心中不由疑惑顿生,暗道:“难道这闲云子居然是五行俱全的杂灵根修士不成?”

纪烟岚看着陈景云御使的五行毒龙,心中也是一阵惊讶,当日她在渡劫之时,就曾受过乙木灵气的滋养,更是见识到陈景云以五行灵力强化护山灵光的玄奇手段,不过当时未及细想,事后也没做探究。

此时一见陈景云竟然能够做到五行合一、化形而出,心中不由对眼前这位谜一样的闲云师弟再添一分好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五行毒龙与眼前的护山灵光相撞的一刹那,那护山灵光中本就有些驳杂的五行灵力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竟然有了四散奔逃之势。

只片刻功夫,一个足可跑马的大洞就被钻了出来。

第九十四节 灭宗之战(三)

眼瞅着自家的护山灵光被那闲云子御使的五行毒龙给钻了个大窟窿,万兽山上的修士在惊骇之余,不由势气再降,不少人都收起了储物袋,不再把珍贵的高阶灵石往阵脚处填。

葛宵几人见状,皆暗道一声不好,心说:“灵光既破,那么紧接着的必然是闲云子的惊天一击!”

又见门人弟子皆无斗志,葛宵不由长啸一声,也顾不得爱惜山上的灵兽了,口中急促的念了几句咒诀,之后将手再指,隐在山中的数百只各类灵兽便嘶吼着向灵光**扑去,欲要阻敌。

万年青此时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护山灵光方露破绽,他就已经被一股冰冷的神念给锁定了气机,有了这缕气机的联系,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陈景云心底的狠厉杀机。

在这股杀机的压迫之下,即便万年青已经有了决死之意,但是心脏依旧不由自主的跟着狂跳了几下,不敢怠慢,抬手就将一件兜子状的灵宝摄了出来。

看着这件自己向来不肯轻用的顶级灵宝,万年青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悲意,不过这抹悲意只是一闪即逝,恨恨的看了上方一眼,狠狠的将拳头擂在了自己的胸口。

随着万年青的一口心血喷出,那兜子状的灵宝在得了元婴修士的血气滋养后,竟然泛起了暗灰色的惨白光芒,之后化作一张巨网,布在了众多向上扑击的灵兽身下。

这万老鬼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待陈景云击溃众多灵兽的阻击,他就催动灵宝将其罩住,让陈景云来个自投罗网。

即便兜网不能建功,相信也能迟缓敌人片刻,到那时,在一旁准备了半天、脸都憋成了紫茄子颜色的佘剑尊也必能一击得手!

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葛宵三人一见万年青的手段,立时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

佘剑尊将牙一咬,拼着本命飞剑被毁、自身修为倒退,也要继续往灵剑里灌输灵力,脸上的颜色已经由紫转黑,一看就是真的在拼老命了。

不垢和尚勉力压制了伤势,一见这番情形,来不及唱喏佛号,便将一十八颗人头大小的金色佛珠打了出去。

佛珠一出,万兽山上立时天花乱坠、佛国幻境顿生,十八位手持降魔杵的怒目金刚显化身形,只待陈景云现身便要倾力砸下!

葛宵此时双目赤红一片,却是陈景云以五行灵力显化出来的毒龙在钻破护山灵光之后,竟然没被损耗多少,转眼间就把迎上去的灵兽搅碎了十几只,一时间,空中尽是血雨、残肉。

虽然怒急攻心,但却未失理智,见了佘剑尊与不垢和尚的动作后,葛宵也自腰间取出一柄有些残破的旗幡,旗幡方一亮出,就搅动了整个万兽山的风云,一股凄厉的惨雾遍布整个山头,内中似有魔神藏头。

这还没完,将旗幡定在空中之后,葛宵这位元婴后期大修士居然又猛地当空拜倒,一边叩拜还一边念动咒诀,他所拜的则是那只隐在万兽山中伺机偷袭的玄阶灵兽。

伴着葛宵口中急促拗口的咒诀声,那只本就受伤的玄阶灵兽忽地仰天嘶吼、声透九幽!

一股似悲凉、似不舍、似无奈、又似决绝的意念瞬间笼罩整个万兽山,使得原本已经有些畏缩的众灵兽尽皆红了眼睛,也都跟着吼叫起来,狂暴之意早胜过了畏惧之心。

而随着万兽宗守山玄兽的一声嘶吼,它那原本头顶长角、腹下生足,已然化做蛟形的庞大身体居然开始急剧缩小,生在腹下的双足也在转眼之间缩回了体内。

原来那玄兽竟然是不惜自降境界,将一身的灵力气血全都汇聚到了它头顶只剩半截的独角中,要做它身为玄阶灵兽的最强一击!

咱们这里说了这么多,其实场中的诸多变化只在几个呼吸之间,俯视着万兽山上的一应变化,陈景云先是嗤笑、又自心中喟叹。

那只化了蛟形的玄兽,其独角中集聚的庞大威能怕已不下于纪烟岚当日所渡的第六道劫雷了。

“万物皆有灵,天地竞长生,若无真情谊,谁肯毁道行?也不知自家的灵聪兽最后能不能养的这样熟”

想到灵聪兽那胆小又刁滑狈懒的性子,陈观主决定回去之后要好好将它驯教一番。

啧啧!若是咱们观中的胖东西知道它日后的苦日子竟是拜别人家的灵兽所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见葛宵几人已然手段尽出,就等着陈景云入瓮,纪烟岚面上不禁露出担忧之色,生怕陈景云着了人家的道,剑修不惧死战,可又不是傻子,似这般明显的圈套谁肯去钻?

其实万兽山上的众多手段虽然看着凌厉无鋳,但要破之却也不难,毕竟刚猛不可久持。

只看佘剑尊此时已经抖如筛糠的身体,若是再过片刻仍不能将这一击打出,他的灵剑恐怕就要自行崩碎了,那只化蛟玄兽的情形也是大致如此。

因此陈景云与纪烟岚只需躲得远远的,作壁上观,内中攻势再强又有何用?难道有人敢单枪匹马的杀出来不成?就算那只玄兽怕也不敢的,而剑煌山这二位又会损失什么?不过是这一回合没能打入护山灵光罢了,再攻便是!

可是咱们观主大人却不这么想,他今日心中既有担忧又有烦躁,方才又被万年青骂出了真火,此时心中想的就是要早早了解此事以舒心底的郁闷,至于顽敌的鬼蜮伎俩,自是一力克之!

于是纪烟岚担心的、葛宵几人期待的事情便发生了,就在化作毒龙钻入灵光中的五行灵气将要被灵兽冲散、护山灵光将要合拢的一瞬间,陈景云猛地爆喝一声:“万老匹夫!你给我先死吧!”

喝声方出,陈景云的身形便猛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护山灵光之内,不过此时的陈景云却与以往又有不同,只见他周身上下竟然蹿出道道璀璨的电芒,举手投足间似有天劫之力随身!

不待众人反应,数百只上前阻敌的灵兽就在一阵“兹拉、兹拉!”的声响中被击成了焦炭!

而万年青布置在灵兽之后的阴毒法网,则被陈景云运满劫雷之力的双手给一下子撕成了两片,内中的阴损灵力并不能伤到陈景云分毫,遑论阻敌?



第九十五节 灭宗之战(四)

书接上文,却说陈景云举手投足间灭绝灵兽、撕破了万年青的法网,便在此时,一道透着阴毒诡谲的剑意忽地自场中升起,却是佘剑尊蓄势已久的一击终于打了出来。

同为修剑之人,佘剑尊所修的剑技可没有纪烟岚的那般堂皇大气,蛇形飞剑一出,众修尽皆打了一个寒颤,万兽山上也跟着天地变色,声声凄厉的鬼哭似能直透心底!

“来得好!”陈景云清喝一声,抬手便将一道带着太一之力的电芒打出,正好击在了已然化作毒蟒形态的蛇形灵剑口中。

“咔嚓!”一声巨响之后,毒蟒化作漫天闪亮的碎片,佘剑尊一口鲜血喷出足有三尺,面上已无人色,而陈景云的一条手臂也在力量反震之后有些酸麻,一股阴毒的灵力竟然沿着他的手臂向上延伸。

只可惜那股灵力虽然阴损,但是陈景云体内的雷力却正好是一切阴邪的克星,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股灵力尚未过肘,便已被陈景云经脉中的丝丝雷力给消解与无形。

“金刚伏魔!”随着不垢和尚的一声急促断喝,隐在周遭的十八位怒目金刚虚影同时将手中那有如实质的降魔杵砸了下来,陈景云立身之处立时就被漫天的金色佛光给罩的严严实实。

不垢和尚的这一击可谓声势惊人,不过却并没有被陈景云看在眼里,他此时的大半心神都在万兽宗守山玄兽独角处凝出的那颗漆黑光团之上。

似是感应到了陈景云的森然目光,那玄兽忽地将头高高扬起,口中发出“昂——!”的一声嘶鸣,之后其独角处凝出的光团便猛然激射而出,直奔陈景云而去。

漆黑光团所过之处,直叫虚空颤抖、涟漪扩散!

如此腹背受敌之下,陈景云却眼中寒芒大盛,没有一丝闪躲之意,周身电蛇狂舞、五行灵力喷涌而出,在后背处凝成一道璀璨电芒的五色光幕,竟硬生生的抵住了十八根降魔杵的合力一击,之后调动三个丹田内的磅礴灵力凝聚于指尖。

一指点出,天地变色!

葛宵、万年青,还有跌坐在地的佘剑尊与不垢和尚眼见着玄兽发出的最强一击就要打在陈景云的身上,心中尽皆涌起狂喜之意,那漆黑光团中蕴藏的威是他们四人无论如何也接不下来的,你闲云子即便修为通神,可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就不信这一击伤不到他!

可惜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就在四位元婴修士期待的目光中,十八跟降魔杵就向擂鼓一般敲在了陈景云化出的五色光幕之上,“轰!”一声之后,降魔杵尽皆被弹飞了出去,空中佛国景象顿消,不垢和尚的十八颗佛珠跟着化作齑粉!

随后又听“噗嗤”一声轻响,却是那颗威力惊人的漆黑光团在与陈景云的指头交击之后,竟然如同窗户纸一般被捅破了!

紧接着便是漫天的黑色火雨四处散落,火雨所过之处,万物俱焚,那些躲避不及的三宗弟子尽被烧成飞灰,一时间,万兽山上到处都是惶急闪躲的身影。

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的手掌,陈景云心下感慨,这是他自修成武道之体之后第一次受伤,虽然只是些皮外伤,在乙木灵气的滋养下,伤处瞬间愈合,但玄兽的这一击已绝非寻常元婴后期修士可以结下的了。

那玄兽在打出了最强一击之后,身形已然缩小到了普通灵兽大小,十分人性化的回头看了万兽宗的山门一眼,之后便如同面条一般坠入了下方的渊涧,可叹它千年道行一朝散尽,今次即便不死,也休想再乘风化龙了

眼见着守山玄兽生死不知,葛宵与万年青不由目中含泪,同时高叫了一声“玄尊!”

万兽宗那些自黑火中逃得性命的修士也都跟着放声悲呼,可惜元婴境大修士之间的战斗实在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即便心中恨不得将陈景云生吞活剥,也只能徒呼奈何。

悲愤之下,葛宵开始疯狂催动起被他定在空中的残破旗幡,那旗幡虽然看着残破不堪,但是其上透出的古拙、苍凉之意却显出此番的不凡。

随着葛宵拼命的向幡中灌输灵力,原本飘在万兽山上空的惨雾忽地变得浓厚起来,内中还传出悲悲切切的哭声,片刻后就有一道道看不清样貌的模糊身影自惨雾中飘了出来。

看着徘徊在自己身前三丈之外哭哭啼啼,却不敢近前分毫的模糊影子,陈景云又自嗤笑出声,心道:“道爷今日也算是开眼了,竟然见了鬼了!”

他有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护身、泥丸宫中还隐着一道太一之气,又岂是这些阴魂之属可以近身迷惑的?再加上此时上丹田处隐隐跳动,欲要吸纳这些极阴属性的灵力,陈观主哪还不知道这些哭号的影子在自己的上丹田面前,不过是一盘子菜罢了。

葛宵几人的神念被挡在惨雾外面,自然看不到雾中的景象,却也都知道这雾气困不住陈景云多久,因为那团雾气已然开始逐渐变淡,而万年青的脸色却越发的惨白,因为锁在他身上的那道冰冷气机已然离他越来越近了。

“师弟,你且速速离开!万兽宗重新崛起的担子便加在你的身上了!”葛宵心知今日万兽宗必无幸理,终究不忍师弟万年青跟着遭难,于是欲以宗门大计说动万年青逃走。

万年青闻言连忙道:“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岂是——”

可惜不等他的话说完,凄惨白雾之中已然传来一声冷哼,而后便见漫天雾气竟如百川归海一般开始向一处汇聚,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陈景云的身形已经逐渐清晰。

见此情形,葛霄四人都是一脸的惨然,方才的一番攻击,四人可谓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灵宝、玄兽尽出之下却依旧不能阻止人家片刻。

此时这闲云子无事的人一般杀到了自己眼前,而己方四人中除了葛霄之外竟已个个带伤,这其中的差距,恐怕已经非人力可以弥补了。

陈景云冷冷的扫了场中四人一眼,最终将目光停在万年青身上,见这老鬼周身的气势不断拔高,想必是在催动秘术。

只可惜此时陈景云却再不愿与几人纠缠下去,再次冷哼一声,将手一扬,便将被他托在手中的惨白光团打向了万年青!

第九十六节 灭宗之战(五)

“师弟快躲!”

一见陈景云向自己师弟出手,葛宵不由惊呼出声,他方才在眼瞅着陈景云将漫天的惨白雾气凝做一团,而那旗幡却再不听自己的驱使时,就已经预感到不妙。

他这柄旗幡虽然只是一件残破玄宝,但是内中蕴藏的极阴之力可不是假的!

早年葛宵就是凭借此宝才得以纵横北荒南陆、便连元婴后期修士也有在此宝之下折损的,此时幡中灵力尽数凝在一处,其威能可想而知。

听了师兄的惊呼,万年青只能心中苦笑,非是他不想躲闪,而是在陈景云庞大神念的牵引之下,除非他有元神境的修为、拥有可以虚空挪移的手段,否则这一击他已是避无可避!

既然避无可避,又不忍自己腰间的几只灵兽上前白白送死,万年青不由将牙一咬、再把心一横,对着自己的天灵盖抬掌就是一击!

这一下却把佘剑尊和不垢和尚吓了一跳,暗道:“万老鬼这是闹的哪般?作死也没有这样的呀!”

而葛霄见了万年青的动作,本就赤红的眼中不禁流出血泪,手中法诀不停,打出道道化形的灵光去阻拦那颗飘忽而至的惨白光团,可惜却是泥牛入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再说那万年青一击打在自己的天灵之上,他那原本干瘦的身体立时就如充气的猪吹膀一般,瞬间鼓涨如球,竟悍然撞向了陈景云打出的惨白光团。

其天灵破碎之处则借势遁出了一个小小的婴孩,却不正是万年青苦修千年才得来的元婴!

随着“嘭!”的一声爆响,万年青的肉身猛然炸开,一股带着无穷戾气的黑血从中涌出,稍一停顿,便化做张牙舞爪的贪狼之形,大嘴一张,竟将惨白光团吞入了腹中!

一个呼吸间,贪狼炸碎,陈景云打出的光团也跟着化作无形。

看着万年青这一连串的动作,陈景云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不过是土鸡瓦狗、稍作挣扎罢了。

抬掌格飞佘剑尊袭来的飞剑、踏足震碎不垢和尚极力施出的佛陀手印,再以雷霆之力击杀葛宵释出的几只灵兽,万年青的元婴周围已再无遮拦!

“万老鬼!给你个好死!”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万年青本已仓皇逃窜、飞遁远处的元婴四周,忽地探出不计其数的森森鬼手,那元婴竟因一时躲闪不及,被一只长满青色长毛的枯手给擒在了掌中!

一见师弟的元婴被擒,葛宵不由怒吼出声,需知修士的元婴本就介于虚实之间,其遁速已能直追元神境修者。

可是哪成想,这闲云子竟然阴损至极,在周遭早已布下后手,只等师弟的元婴入瓮,更可气的是,擒住师弟元婴的竟然是原本属于自己的那柄夺魂幡中的手段!

“闲云小儿欺人太甚!”葛宵此时急火攻心,哪还顾得上什么言词,爆喝一声之后,眉心处猛地蹿出一只蛟蛇虚影,那蛟蛇明里张牙露齿的咬向陈景云,蛇尾处却卷向了擒着万年青元婴的鬼手。

一见葛宵的动作,陈景云不由咧嘴一笑,喝了句:“师姐!”便将蕴足了灵力的手指点向了佘剑尊,竟对将要临身的蛟蛇虚影理也不理!

纪烟岚刚把没有了元婴修士催动的护山灵光攻破,就听见陈景云的一声清喝,当下秀眉一挑,挥剑就斩!

身后的三百剑修则是结阵对敌,瞬间就斩杀了几个疯狂来攻的万兽山修士。

“师兄救我——!”随着半空之中那只青黑鬼手的发力一攥,万年青的元婴口中不禁发出的一声惨嚎,紧接着就听“彭!”的一声响,可怜万年青千年修行,至此化为虚无

“师弟——!”千年的同门之谊岂同寻常?葛宵乍见师弟身陨,不由神魂俱裂,不要命的催动神念所化的蛟蛇,就要将陈景云生吞活剥!

可惜这世间事对于弱者而言,却是十之八九皆不如意,身为元婴后期大修士的葛宵,在陈观主面前也不过是一只可怜虫罢了。

“噗嗤!噗嗤!”两声轻响,第一声是纪烟岚的玄剑斩碎了葛宵神念化形的攻击,第二声却是陈景云一指点碎了佘剑尊的头颅。

这位纵横苍山福地数百年的佘剑尊,死的倒是清楚明白、外加彻底干脆,连元婴都不曾逃脱!

转瞬之间,两位元婴境大修士殒命当场,而陈景云与纪烟岚却像没事的人一样,卓然立在那里。

“闲云子、纪烟岚!你们两个贼姘头……给我师弟陪命去吧!”

随着一句嘶声喝骂,葛霄的身形竟然拔高了三丈不止,不但将身上的法衣撑破,其周身上下还生出层层的鳞甲,却是葛霄动用了最后的拼命绝招——化兽之法!

看着身化巨兽的葛霄,陈景云不由不屑的摇头,心说:“这老不死的莫非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就连守山玄兽都叫道爷我给打回了原形,还会怕你这个半人半兽的?”

与纪烟岚对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不愿耽搁之意,于是心有灵犀一般,一个悍然出拳、另一个御剑急斩,一攻中路、一攻上路,配合的竟然天衣无缝!

……

低头看着自己胸腹间的透亮窟窿,葛霄不舍的扫视了一眼犹在冲击乙阙门剑阵的门人弟子,而后元婴中的最后一丝念头便彻底泯灭了。

陈景云的一拳击溃了葛霄的化兽之躯,而纪烟岚的一剑则洞穿了他的识海元婴,至此,万兽山的四大元婴修者已有三人陨落,只剩不垢和尚一人委顿于地、失了战力。

葛霄一死,一众万兽宗修士立时生出决死之意,竟然有人不要命御兽攻向陈景云与纪烟岚二人,而不垢和尚与佘剑尊的门下修士却是战意全失,更有人呆立云头、不知所措。

挥手击退了万兽宗修士的攻势,陈景云颇为玩味的盯着不垢和尚看,这老和尚虽然面如金纸,却仍旧满眼的慈悲意,合手吟诵佛经,似在为葛霄几人超度。

“不垢,你这惯会装腔作势的贼和尚!胖禅师带人欲要坏我渡劫大事、灭我宗门时,怎不见你发这慈悲心?”纪烟岚越说越怒,抬剑就要将不垢和尚刺个对穿。

“唉——!烟岚剑尊,可还记得离山古冢?”不垢和尚丝毫不理纪烟岚的杀意,竟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第九十七节 恩仇相抵

却说那不垢和尚丝毫不理纪烟岚的一身煞气,没头没尾的说出了这么一句,之后竟还一脸的感慨之色。

陈景云自然不解其意,心知其中可能有十么故事,于是收起了掌心处不断吞吐的灵力,不再理睬眼前这个形容凄惨的和尚。

将眼扫过那些依旧拼力攻打剑阵的万兽山修士,在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击之下,三百剑修中也开始有人受伤,不过好在受伤之人皆被护在阵中,倒是不曾有人陨落。

见此情形,观主大人不由目露寒光,这些乙阙门弟子中大半都受过他的“指点”,虽然其中有陈观主好为人师的恶趣味,可要真论起来,众人也该算他半个弟子了,以陈景云向来护短的性子,怎肯善罢甘休?

于是便见陈景云身形一晃,就已来在了剑阵前头,再化出一颗苍翠的巨木虚影立在剑阵中央,几个受了重伤却依旧战意昂扬的剑修,在得了乙木灵气的生机滋养后,身上的伤情瞬间得到缓解。

其实一干乙阙门剑修心中早已热血沸腾,眼见着自家两位太上长老破灵阵、灭强敌,众人此时都有找人捉对厮杀一番的冲动,怎奈事先得了武尊严令,谁敢擅自离阵?

此时三百剑疯子将将战的兴起,直杀得众多来攻的万兽山修士如同下饺子一般从空中掉落,心情畅快之下众剑修尽皆长啸出声,哪里有人会在乎自己身上的些许伤势?

可惜还没等众人畅快多久,陈景云的身形就已立在了剑阵前方,众人看着武尊大人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却都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完了!没机会了!武尊也真是的,您倒是杀的痛快了,可怎么就不肯留给后辈一些立功杀敌的机会呢?”

一时间,偌大的剑阵中一片唉声叹气。

陈景云没有读心之术,却也能够大致猜到三百剑修的心中所想,啼笑皆非之余,已将磅礴的神念扫向了一众万兽山修士,在他看来,己方的门人弟子实在没有与那些狗急跳墙的万兽宗修士斗法的必要。

“啊——!”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嚎声传来,那些已经红了眼的万兽山修士尽皆痛苦的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就连众多疯狂的灵兽也都只能屈服于地、瑟瑟发抖,万兽山上战事立歇。

咂吧了一下嘴,陈景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以他远超元婴后期修士的神识修为,去欺负那些最多不过结丹境的修者,的确是以大欺小了。

“怎么都像木头一样?愣着干十么呢?该杀的杀、该绑的绑、该搜的搜去呀!难道连这也要本尊亲自动手不成?一个个全都是废物点心”

被自家武尊一顿好骂,三百剑修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方才还跟己方战成一团的对手尽皆失了战力,众修心尖打颤之余尽皆欢呼出声!

自今日起,剑煌山一脉在这苍山福地之中是真正的一家独大了!

再说纪烟岚这边,听了不垢和尚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纪烟岚本要打出的剑势不由一顿,眼中也泛起疑惑之色,离山古冢她如何会忘?若是没有当年在古冢中的一番机缘,她此时能否进阶元婴期还在两说。

不过此事纪烟岚从未对人提起,便连温易安也只知道自己师姑进过古修士遗冢,却不知道那遗冢到底在什么地方。

“贼和尚,你是在哪里得知离山古冢的?此时提起又是何意?”纪烟岚语气冰冷的问。

不垢和尚闻言,感慨道:“不想时隔百年,你已经有了今日的修为、造化,不知你可还记得助你灭杀古冢深处尸魁的佛光?”

纪烟岚听了不垢和尚的问话,面上冰冷的表情忽地一滞,目露不可置信之色,急声问:“难道当日暗中助我之人竟是你这贼呃——竟是不垢大师你么?”

见纪烟岚舍了“贼和尚”的称谓,改称自己为“大师”,不垢和尚便知纪烟岚是个在意恩情的,又自叹息一声道:

“当日老僧也是无意中进了那处古冢,想着或许能寻些古修遗宝亦或丹药、秘法,于是一路向内探寻,可惜或许是自己的福缘不够,一路寻找竟然毫无所获。

待探至古冢深处时,才发现此处古冢竟是被一个结丹境的女娃儿给捷足先登了,又见那女娃血染红衣却依旧仗剑与尸魁死斗,心生恻隐之下,便已佛法相帮,助其灭杀了尸魁。”

说到此处,不垢和尚眼中尽是欣慰之色、并无一丝后悔相帮之意。

听完不垢和尚的讲述,纪烟岚眼中露出复杂之色,叹息一声收起飞剑,之后整理衣冠,对着不垢和尚深施一礼,乃是在谢不垢和尚当年相助之恩。

在这人心鬼蜮的修仙界中,不垢和尚倒是难得的怀了真慈悲,他当年若是有半点贪图古修遗物的心思,相信可以轻易的将纪烟岚与尸魁同时灭杀当场、再取宝走人,而他却在救人之后飘然离去,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表露。

“剑煌山弟子听令!不可对慈航禅院弟子无理!”

听了纪烟岚的喝令,乙阙门众修士虽然心有不解,却也只能依令行事,慈航禅院的一众僧侣虽然不明就里,但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陈景云自然听到了纪烟岚与不垢和尚的对话,闪身回到二人身旁,心中对不垢的恶感已经消去不少。

“不垢大师,你既心怀慈悲意,却为何会容许胖禅师行那般恶事?”纪烟岚心有不解的问道。

不垢和尚听问,只是双手合十苦笑摇头,脸上悲苦之色尽显。

见问不出来什么,纪烟岚也就不再纠结,思量了一阵之后,对陈景云道:“师弟,不垢大师与我有大恩,却是不得不报,我欲放大师与慈航禅院的一干修士离去,你看——?”

见纪烟岚开口征询自己的意见,陈景云摆手笑道:“一切听师姐的便是,不过师姐,这慈航禅院毕竟是宗门的死敌,如此轻易放过恐怕会寒了下面弟子的心,我的意思,便叫他们如当日的赤炎宗一样,献出半数的修行资源,如此方能服众。”

不垢和尚本不是挟恩图报之人,只是为免门人弟子遭难,这才将古冢之事说出,心中也只是期许纪烟岚念及相助之情,放过门下无辜的弟子,此时一听纪烟岚与陈景云的对话,当即大喜,可是再看到另外两宗修士的惨状之后,旋即又是一悲。

再次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悲悯的道:“季剑尊、闲云武尊,当日鄙宗半月师弟因为一念只差,纠集众人铸成大错,可是下面的众多弟子却是无辜,如今首恶已死,二位可否”

不待不垢和尚说完,陈景云就已接话道:“不垢大师,你与我乙阙门算是恩仇相抵,而且你也赚回了性命,此时再说这些可就过了,不过你且放心,我与师姐皆不是嗜杀之人,剑煌山一脉走的乃是堂皇之道,因此不会赶尽杀绝。”

听陈景云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垢和尚也就在不多言,在僧袍内取出一个古朴的储物袋递给了陈景云,之后便艰难的起身,在一众劫后余生的僧人的簇拥下,架起佛光,回了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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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节 梦里烟波叹秋水

再说软青竹带着各宗修士乌央央的赶往苍山福地各处,只半天的时间,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天邙山的残余势力,又接收了灵符洞天以及锦绣坊两个纳降的宗门,之后再将麾下修士分做数股,放出去横扫众多零星的据点。

不过因为是替乙阙门在办事,所以不敢多造杀戮,怕引来陈景云与纪烟岚的不喜,阮青竹又念及胖禅师当日的传讯之情,在与随后赶过来的段星河商议后,便将慈航禅院放在了最后。

当被遣出的各宗势力纷纷汇合之后,阮青竹与段星河心知再不能拖延,只得带着众修赶往慈航禅院,不过心里却在期盼那些守山的僧人在得到消息之后已经逃离,否则在己方修士的攻杀之下,伤亡怕是免不了的。

“哼哼!你慈航禅院也有今天!”

“原本福地之中的两大巨头之一呀!嘿嘿!”

“可叹形势比人强,不想自己今日竟会唉——!”

庞大的队伍之中,咬牙切齿者有之、兴奋莫名者有之、黯然叹息者亦有之,众修神情不一,如此又赶了个把时辰的路,慈航禅院所在的净空山终于在望。

庄严佛土、林静风轻,可惜已经再无往日的禅唱声,黄昏夕照之下,半山金光罩顶、半山幽暗如狱,目之所及既为阴阳两界、心映照处景致各不相同。

驻足片刻,阮青竹喟叹一声,与段星河对视一眼,二人便要联手破去净空山上的护山佛光,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慈航禅院的守山大阵还不是这些结丹境和筑基境的修士能够攻破的。

不过不等二人动手,西北方向霞光处却忽地涌来众多金色遁光,紧接着的就是一道元婴境修者的恢弘神念降临。

“两位小友且慢动手!”

听了神念之中传来的这句话,阮青竹与段星河心中不由翻起滔天巨浪,不垢和尚的声音二人自然识得,于是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打鼓道:

“难道万兽山的战事竟是以乙阙门的失败而告终?否则不垢和尚如何能够带人回来驰援?”如此想着,已经各自运转灵力戒备,静待佛门众修的到来。

而跟在阮青竹与段星河身后的修士队伍中则开始起了骚动,有几个心思机敏的宗主已经开始吩咐门人弟子结成防守法阵。

就在那片金色遁光将要临近禅净山时,忽地有一人御驶剑光自金光里电射而出,直奔众修这边!众修定睛细看,却见来人大家还都相熟,正是乙阙门那位最善交际的凌长老。

一见御剑之人是他,就连阮青竹和段星河都跟着一头雾水,想不明白内中关节。

“哈哈哈!二位前辈、诸位道友!万兽山之战已了,葛宵与万年青还有佘剑尊三人命丧我家太上长老之手!除慈航禅院之外,其余两宗修士尽皆束手!”

凌长老方一驻足,便大笑着高声开口,眼中、脸上全是喜色。

“哄!”的一声躁动传出,阮青竹与段星河身后的修士队伍里当即乱成了一锅粥,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众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不可置信!

也是,就连两位元婴修士听闻此言也是一呆,其他人又何能例外?阮青竹与段星河虽然深信此战乙阙门会大获全胜,但却绝没想到两方竟会在半日之内就分出胜负。

“凌昂,万兽山一战情形到底怎样?乙阙门战损几何?烟岚剑尊与闲云武尊又因何会对慈航禅院网开一面?”

随着阮青竹连珠炮一样的发问,原本嘈杂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把耳朵伸的老长,等着这名唤作凌昂的乙阙门长老的解说。

凌昂见问,面上不由露出得色,将手一捋长髯,便将万兽山一战的大致情形讲了出来。

跟着凌昂故作平淡的讲述,众人好似身临其境,却也越听越惊,不少人已经开始手脚发凉、额头见汗,就连阮青竹与段星河这两位元婴修者,在听了葛宵、万年青与佘剑尊身陨的过程之后也都心神巨震、不能自持。

“此一战,我乙阙门修士除了几个弟子大意受伤之外、并无一人折损,至于为什么会放慈航禅院一马,却是因为当年不垢大师曾与我家剑尊有恩”

“什么?竟然只是伤了几人、并无一人折损?这也太”

“禁声!这话你也敢说?难道你是在盼着乙阙门弟子有人殒命不成?”

“不想烟岚剑尊与不垢禅师竟然有此渊源,若是胖禅师有他师兄一半的慈悲心,又何至于身死道消最后连累了如此多的宗门?”

凌长老一口气将事情的始末说完,不觉有些口干舌燥,不理众人的小声议论,执起腰间的酒葫芦便大灌了几口,心中的痛快之意已经快要溢出胸膛!

随着不垢和尚带着门下弟子黯然归宗,软青竹与段星河皆在心底松了口气,慈航禅院虽然元气大伤,但是终究因着不垢和尚当年的慈悲之举,得以保存了下来。

说来令人唏嘘,胖禅师与不垢和尚本是同门师兄弟,却一个心怀鬼蜮险至宗门覆灭,最后凭着另一人的慈悲心才化解了危机,一饮一啄,正如此时禅净山上的景象——半山阴暗沉寂、半山金光普照。

慈航禅院此后封山百年,却也因此躲过了另一场灭顶之灾,此事按下不表。

经此一役,苍山福地中的格局彻底改变,剑煌山一脉一家独大已成定局,随着大把的灵石、资源分派出去,其余大小宗门欢喜之余也都暗中松了口气。

“原来乙阙门还是那个骄傲到极致的乙阙门,有这颗大树罩在头上,虽然压抑了些,却也再不必惧怕外界的风吹雨打了。”这已经是苍山福地修士心中普遍的想法。

再说咱么陈观主,随着此处事了,观主大人早已是归心似箭,耐着性子在各宗修士前面露了个脸、笑吟吟挨个看了各宗宗主几眼,直把人家看得心中发毛、两股颤颤方才罢休,之后便以自己在此战中有所感悟为由,对外宣布闭关。

目送着陈景云踏罡离去时的英挺背影,纪烟岚的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怅然若失之感,静立良久,才转身看了温易安一眼,说道:

“易安,我乙阙门自祖师开派以来,便从未有过这等机遇,历代人杰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却在你我手中变的可以轻易实现,此番成就得之不易,需得珍惜。”

见温易安躬身受教,纪烟岚满意的点了点头,思量了一下之后,又道:“你如今也有了元婴境的修为,师姑我又动了云游之念,是以门中之事也该由你一力承担了。”

温易安闻言一愣,之后苦笑道:“师姑,这话不用您说了,昨日师侄已经被闲云师叔臭骂了一顿,说我是个只会吃奶的瓜娃子、什么事都靠大人,若是再以宗门之事牵绊与您,最终定会毁了您的道行!是以侄儿再不敢对您强留了。”言罢目露歉疚之色。

此言一出,这下却换作纪烟岚呆立当场,温易安见师姑自顾自的喃喃自语,于是不敢再留,施展身法悄然离去。

“梦里烟波叹秋水,不想今日终遇知音”

第九十九节 出山驰援

却说袁华得了陈景云的吩咐后携着混元印南归,情急之下,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极力运转,手中再攥上两块高阶灵石,一边补充灵力一边急速遁行。

如此一心二用之下,闲云观九转功法的霸道之处也在此时显露无疑。

在苍山福地时,袁华也得了不少自家师父看不上的修行功法,参研之下,知道绝大多数修仙者在补充、吸纳灵气时,都需要静气凝神才能施为。

而他胸腹间的太极气旋却是不同,即便在这般遁速之下,还能于吸纳与供给之间达成一丝微妙的平衡,体内灵气运行的顺畅自然、并无冲突之感。

是以袁华虽然累得呼哧带喘、就差伸舌头了,但是却让他在数个时辰之内便踏过了万里林莽!

眼看着伏牛山遥遥在望,袁华不由长啸出声,啸声中夹杂着归家的喜悦与浓浓的担忧之情,遁速不由再快一分。

伏牛山后山之上,聂凤鸣与彭仇交代了几句,正要与程石一同出山。

那日季灵跟着白芷离去之后,聂婉娘终究放心不下,便也带着灵聪兽跟了过去。

初时,聂凤鸣几人并不担心,都不认为有聂婉娘出马,那白芷感应到的将要出世的“妹妹”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可是一连过了两日,聂婉娘几人却依旧没有归山,众人这才有了担忧。

就在聂凤鸣与程石将要踏罡飞天之际,远处半空中忽地传来一声长啸,不待几人心念探出,草亭前已经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聂凤鸣几人见是袁华回归,自然欢喜,又见袁华一副狼狈的样子,不由心下一沉,聂凤鸣忙问袁华道:“老四,你因何如此惶急?可是苍山福地有变?师父怎地未归?”

见到后山似乎没什么变化,袁华心下方安,对着聂凤鸣摆了摆手,示意几人让他把一口气喘匀,聂凤鸣几人见状,忙让袁华进入草亭休息。

袁华急促的喘息了一阵,稍稍平复了中下两个丹田的沸腾灵气,便急速的回道:“苍山福地无事,师父也安好,只是师父于冥冥之中有感,言说家中将有危机之事发生,因此命我携重宝回来镇压!”

聂凤鸣几人听了袁华的回答,稍一思量,尽皆面色大变,而袁华在见到两位师兄以及彭仇的脸色后,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于是连忙开口问道:“大师姐何在?小五子又在哪里?师父推测此事或许应在白芷身上,那白芷又在何处?”

“师父修为天人,预感定不会有错!老四,你尚能遁行否?咱们需得速速前往南域驰援大师姐与小五!具体的事情咱们路上再说!”

袁华听了聂凤鸣这话,当即长身而起言说自己无碍,之后随着一声轰然震响,聂凤鸣与程石、袁华、彭仇四人纷纷顿足而起,直把整个伏牛山都跺的抖了一抖,原本一处好好的草亭也已不见踪影,地上只留下四个黑窟窿。

如此大的动静却把暮如雪与何弃我给惊得不轻,暮如雪方才在草庐中照看两个孩子,何弃我则是刚刚来到后山,二人并未听到聂凤鸣四人的对话,所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竟能叫几人如此急迫的出山。

虽然不知道生出了什么变故,但是暮如雪还是命何弃我立刻飞书天下,收拢闲云观的外部势力、同时打探山下的一应消息,以此作为应对,虽然明知这样做未必能帮得上忙。

而无果、田帧等几个外门弟子见到师父彭仇与后山师兄身化流光而去、所过之处层云破碎,心中不由涌起无尽的憧憬、向往之情。

聂凤鸣四人破空离去时的情形,自然会落在山下众多未曾离开的武人眼中,这一下却是激起了万丈狂澜!

众武人一个个犹如木雕石塑一般呆在原地,更有人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村中庄户们望天赞叹了几句之后,又都该干嘛干嘛,不过看向那些武人的眼神却尽是鄙夷之色,牛家村人自然有瞧不起别人的资格。

话说如今的牛家村庄户们可与以往再不相同,有陈景云费劲心力弄出的“改良秘法”垫底,又有吃不完的妖兽血肉滋补,是以众人的武功修为可谓一日千里。

一村子人中,男的孔武彪悍、女人英姿飒爽、老者精神矍铄、童子伶俐聪慧,从精气神来论,已经不同于其他天南百姓了。

而这种差别在一众外来的武人眼中就更为明显,高手谁没见过几个?可是谁见过一村子都是高手的?

左看一眼,见一个没牙的老妇似是不耐潮湿的雾气,正催动掌力烘干晾在架子上的被褥。

右瞧一眼,又见一个汉子并掌为刀,将堆在身旁的大青石劈成四四方方的石料,嘴里还叨咕着什么:“青砖忒不结实,经不起自己梦里折腾,这次拿大青石造房子。”

再看看树尖上几个嬉戏追逐的童子、挥手间摄取花间露水的少女、将耕牛晾在一旁吃草自己推着犁杖满田里跑的农夫,各派来为彭仇祝贺的首脑在感慨震惊之余,尽皆嘱咐门下弟子要夹起尾巴做人。

村正柴老敢认为这些武人既然是为彭先生来贺喜,那就都是客人的身份,因此有事没事的就要挨家挨户叮嘱一番,特别是村中的几个愣头青那里,目的则是让庄户们不许欺负客人。

“牛老哥,告诉你家二壮,可不能再欺负山外来的客人了,咱们是什么身份?统领北地四州的大总管孟黄粱见了村中老人都要躬身问安。

当今的储君姬家哥子若是没有咱们的情面,如何能拜入观中?再说村中的那些泥娃子可都是未来天子的门生,咱们这样的身份往这里一摆,若是再去欺负人,那可真就掉价了”

也不知道这些话是柴老敢自己想出来了的,还是请教了哪位不良人,估计与小贼何弃我脱不了干系。

不过柴老敢的这番话还真就好用,往日里见了里正都不敢大声说话庄户们,在明确了自己此时的身份地位之后,心里倍感受用的同时,无不开始“自重身份”

第一百节 赤眸降世

咱们前文书曾经说过,陈景云在与聂婉娘游历天南时,曾在南域发现了几处诡异的所在,那白芷便是因为吸纳了陈景云的乙木灵气才得以提前出世的。

两日前,因为白芷感应到了其中一个石茧中有了动静,直觉自己会有一个妹妹出世,于是就邀着季灵与她一同前往南域,二人走了没多久,聂婉娘终因放心不下,便带着灵聪兽追了上去。

三女跨步云海,婷婷袅袅间个人自有一番或婉约、或灵动亦或天真烂漫的气度与韵味,灵聪兽展开双翼在空中胡跑乱飞,撒欢的忘乎所以、撞碎了不知多少棉花团子一样的云朵。

口中说说笑笑、足下莲花朵朵,没用多少时间,三人一兽就已经随着白芷来到了她感应到的地方。

不过因为此处的石茧深在地脉之下,以聂婉娘的修为,《天心诀》运转之下自然能够在地底通行无阻,但是季灵却因为在五行灵法上的造诣不深,因此无法入地潜行,只得急的直跳脚。

白芷见了季灵的窘态,不由笑的花枝乱颤,一把拉住好友的手,对着聂婉娘招呼一下,便带着季灵当先没入地下。

而此时的灵聪兽却早已经“嗷呜、嗷呜!”的叫着躲得老远,便连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似乎是此处有令它极为不喜的气息。

看到灵聪兽如此惊惧的样子,聂婉娘不禁蹙起眉头,暗道:“自家这胖东西虽然狈懒又好吃、本事也没有多大,但却最懂趋利避害,看来一会儿需得小心行事。”

如此想着,聂婉娘便嘱咐灵聪兽在地面上守护,她自己则运起戊土灵力,身化游鱼一般,循着白芷和季灵的气息追了下去。

季小五因为是第一次潜入地底,以她跳脱的性子,看到这些从未见过的地下景致,自然难免一番大呼小叫,指挥着白芷带着她好似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转。

白芷见好友如此高兴,也傻乎乎的跟着开心,卖弄起本事来也更加的起劲,这一下,却把随在她二人身后的聂婉娘给害的不轻,转的晕头转向不说,心中竟然传出烦闷欲呕之感。

“赶快去办正事,再敢胡闹回去就扒了你们两个的皮!”季灵正玩的开心,心念之中却传来大师姐声音,并且一听那语气,似乎是真的恼了。

吐了一下舌头,季灵不敢再闹,忙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白芷,这却是因为白芷身上穿着的那件暗红色道衣便连陈景云的神念也能隔绝,是以聂婉娘的心念根本入不了白芷的心神。

白芷听了季灵的话,也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学着季灵刚才的样子缩着脖子吐了下小巧的舌头,感应了一下方向,径往下面遁去。

地脉下方、炎火之上,聂婉娘与季灵立在白芷挥手间拓出的庞大空间中,惊讶的盯着悬浮在眼前的暗红色石茧细看,联想起师父当时关于石茧的解说,聂、季二人皆不敢妄动。

不过白芷却对石茧有着天生的熟悉,用白嫩的玉手拍了石茧几下,还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那样子竟与农夫挑拣西瓜时有些相似。

听了一阵之后,白芷似乎十分满意,回头对聂婉娘与季灵笑道:“咯咯!再过几个时辰就能出生哩,没想到这个妹妹的房子比我当时住的那个还要大呢!”

听了白芷这话,季灵倒是没觉着怎样,可是聂婉娘的心头却不由一沉,思量道:

“当日师父曾经探查过另外一处诡异的所在,言说那处石茧要比孕生白芷的石茧要小,内中藏着的威能也要弱上不少,照此推断,眼前的这颗巨大石茧中孕育的生灵怕是要比白芷还要强上一些。”

想到此处,聂婉娘眼中忧色更浓,不过作为此时天南一隅修为最高之人,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宿。

心思一动,聂婉娘招手把季灵和白芷叫到身边,对白芷道:“阿芷,要知道刚出生的小孩子并不是谁都像你这般乖巧懂事的,若是一会儿石茧中的妹妹出生之后不听你话,要来打我和小灵儿可怎么办呢?我俩看在你的情面上可是不好还手的。”

白芷闻言一愣,疑惑的道:“刚出生的小孩子就会打人的吗?那可不行,嗯——,若是她真不听话,我就学你教训小灵儿的样子教训她便是。”

得了白芷的回答,聂婉娘这才松了口气,季灵察觉到师姐言语古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的等着看石茧中怎么蹦出个大活人来。

在如此静谧压抑的空间中,时间似乎流逝的十分缓慢,好不容易熬了三个时辰,就在季灵斜倚在随身带着的软塌上快要瞌睡时,巨大的石茧上忽然有了变化!

原本悬在那里岿然不动的石茧不知怎地先是一颤,之后就如心脏一般开始跳动了起来,,一下、两下、三下。。。。。。由慢变快,到最后,茧上的暗红色光芒开始剧烈闪动,直晃的聂婉娘与季灵睁不开眼。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地底空间中猛然变暗,那些游走在石茧表面上的扭曲符纹一下子全都缩回了茧中,原本神识难侵的石壳子竟如风化了一般簌簌的剥落。

前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地上便堆起了厚厚的一层石粉,而那大小不下十四五丈的巨大石茧已然不见踪影。

随着石茧的消失,一汪暗红色的血水显现在了半空,血水四周则围绕着一股不知道从那里涌出来的暗灰色灵气。

再看血水之上,一个长相与白芷有着七八分相似、周身上下不着寸缕的冷艳女子正盘膝坐在那里,而原本游走在石茧上的诡异符纹竟如彩带一般绕着女子狂转,片刻隐在了她的肌肤之下。

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那名女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赤红色的眸子配上绝美的面容,不禁给人一种妖异之感。

扫了一眼满脸戒备的聂婉娘和正在拍手的季灵,赤眸女子脸上不禁泛起迷茫之色,而当看到满心欢喜的白芷之后,女子眼中的神情就变得更加的怪异。



第一百零一节 灵聪求援

灵聪兽要疯了,守在地面上将近两天,却依旧没见到聂婉娘几人归来,感受着地底越来越让它烦躁、反感的气息,在半空中转着圈的扮了好一会儿拉磨的驴子,终于不再等待,背上光翼狂扇,急促向北飞去!

叶南筱正在广陵府公干,顺道也为省亲,作为闲云观的外门执事,又执掌这整个武林监察院,他此时的身份可是非同寻常,放眼整个天南武林,也已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就连当今储君见了他也要执师弟之礼。

他虽一心扑在监察院上,对家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照顾,可是枪王府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变成了可以同弥陀寺、暮雪山庄还有风信门并列的存在,这是大势所趋,闲云观也乐见其成。

负手走在新建成的庭院之中,叶南筱不由心生感慨:“自己何其幸运,竟能入了季师姐和彭先生的法眼?”再看看在演武场中意气风发的指点门中弟子的老父,叶南筱又自会心一笑。

便在此时,忽地一道流光自南方电射而来,似是发现了叶南筱的气息,于是流光一顿,叶南筱再看时,眼前已然多出了一只肥胖的灵兽。

这一下,却把这位向来处变不惊的叶大统领给吓了一跳,眼见着观中的活宝灵兽焦急的“嗷呜”出声、还拿眼担忧看向南方,叶南筱立时心神狂跳!

监察院今晨收到风信传书,说是观中聂师姐和季师姐与那位白芷姑娘不知何故身赴南域。

此时一见观中灵兽这副焦急的模样,不用细想也知大事不妙,又见灵聪兽扇动背上的光翼惶急北去,叶南筱心知灵聪兽这是继续去般救兵了。

思及此处,哪里还敢怠慢?叶南筱猛然长啸一声,跃起足有四五十丈,于半空中之高喝道:“监察院弟子听令!十万火急!随我速往南域!”

储君姬桓正在万民殿中处理政务,因为有彭仇赐下的灵石、灵酒可供修行,姬桓此时精力旺盛、心思清明,一旦稍感疲惫,便会到后殿入定片刻,秘法运行几个周天,就又会生龙活虎。

他这几日但有闲暇,便会思及自己在伏牛山那一年多的日子,也甚是惦记牛家村中的一众童子,如今师娘暮如雪诞下师弟师妹,他这当师兄的却不能亲往道贺,这让姬桓心中不由多了一份歉意。

在他心中,闲云观的师父师娘、师弟师妹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他又不知何时染上了好为人师的毛病,将一众村中顽童视作自己的徒弟。

还有损友何弃我,也不知道那小贼这些日子又混到了什么好处?估计过几天又会有书信过来吹嘘

正在姬桓嘴角含笑、想的出神时,忽地一道胖大的身影撞破了大殿屋顶、又把他身前的龙案给压成两段!

这一下,却把隐在殿中的一众高手给吓得够呛,纷纷从暗处暴蹿而出,要把刺客碎尸万段!

灵聪兽岂会理睬身后的那些世俗武者,它是感应到姬桓的气息后才骤然降下的,“嗷呜、嗷呜!”的对着姬桓叫了两声、目露忧色的看了看南方,之后又纵翼而起向北急去。

在灵聪兽心中,求援可不分什么低手高手,但凡遇到的自家人,它都要通知一番。

姬桓作为闲云观后山的常客,怎会不知道自家灵兽的性子,若非十万火急,这狈懒的家伙又怎会如此?

心思电转之下,姬桓再不掩饰自己二转修为的气势,下丹田灵力急转之下,周身释出骇人的灵压,直把从暗中蹿出的众多护卫高手给迫的倒退而回。

正自众人惊异莫名时,姬桓忽地将腰间令牌执在手中,人也一跃而起,在灵聪兽撞破的殿顶蹿了出去!

人在半空,姬桓帝王气度尽显,清喝一声:“闲云观云字令出!京中半步宗师以上高手速到南门汇合,风信、督查、弥陀、暮雪四门高手随我出城,一万金吾精骑随行!”声音直出宫廷,竟然传遍整个京师!

灵聪兽病急乱投医,它哪里会在乎什么管用不管用?

就在灵聪兽又要降到大清凉山弥陀寺时,忽然察觉到四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自北方传来,当下兴奋的“喵呜!”两声,奔了过去。

看着急吼吼奔来的灵聪兽,聂凤鸣四人人不由暗道一声:“不好!”

袁华一把将满眼委屈、惶急的灵聪兽抄在怀中、让它休息片刻,四人脚下遁光再盛!

地底空间之中,聂婉娘将季灵护在身后,她自己则是伺机而动,不时以五行灵力化出种种攻击,攻敌必救之处。

季灵此时呼吸急促,嘴角处还噙着血痕,脸上却都是担忧之色。

白芷此时的样子也不好看,身上由诡异石茧化成的暗红色道衣已经破破烂烂,虽然没怎么受伤,但是面色却十分难看,眼神中满是不解与气恼之意,看了受伤的季灵一眼,出招时再不留手。

与白芷对手的,自然就是那名长相与白芷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赤眸女子,那女子此时依旧不着寸缕,一头赤色长发不断舞动,看向白芷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贪婪。

昨日,见到这名赤眸女子出世,白芷立时欢喜出声,自季灵赠给她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道衣就要给刚出生的“妹妹”穿上。

可是尚未行到赤眸女子身前,白芷的身形又自一顿,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贪婪之色的赤眸女子道:“你为何会想着要把我吃掉?我可是你的姐姐!”

原来却是白芷与赤眸女子之间有着莫名的心念联系,感受着“妹妹”心中的凶狠与贪婪,白芷不由愣在当场,竟然不知道怎样应对猛然抓向自己脖子的纤细玉手。

“叮!”的一声,一柄庚金之气凝成的小剑猛地刺在了赤眸女子的手背处,竟然发出一声金铁交击之声,而那锋利无鋳的庚金剑气竟连女子手上的肌肤也没有刺破!

似乎是感受到了疼痛,那名赤眸女子的身形猛然一顿,回身看了聂婉娘一眼,眼中有不屑也有迷惑,似乎是不明白聂婉娘为什么要拿剑攻击自己。

把手一扬,学着聂婉娘的样子,瞬间凝出一柄暗红色小剑,一挥手,暗红色小剑便已向着聂婉娘电射而去,而赤眸女子则身形再动,分指成爪,又向白芷的脖子抓了过去。



第一百零二节 季灵受伤

回过神来的白芷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也不畏惧对方的爪势凶猛,而是揉身向前运拳格挡,竟然把闲云观的通背崩拳用的有模有样。

以白芷的学习之能,闲云观的数种秘法中,除了《天心诀》是她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之外,其余的早在季灵的显摆之下被她学的得心应手。

远处的聂婉娘一见赤眸女子凝出暗红色小剑袭向自己,且那小剑无论是攻势还是轨迹都与自己方才激射出的庚金剑气十分相似,心中不由暗骂一声晦气,心道:“看来这赤眸女子也与白芷一样,是个善于现学现卖的。”

心里如此想着,手上却不闲着,素手连拍之下,打出重重戊土之气凝成的山影,迟缓了暗红小剑的速度,待到小剑临身,聂婉娘运足灵力的一指就弹在了剑脊处,随着“锵!”的一声响,小剑没入了一旁的岩层、击出了一个深深的黑洞。

季灵躲的老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着白芷与赤眸女子的战局,一脸的跃跃欲试。

看了一阵,见好友白芷在攻击时不但畏首畏尾且还软绵无力,根本没有发挥出自家拳法的精妙,这让季灵不禁有些担忧,于是摩拳擦掌的寻找时机想要上前助阵。

赤眸女子在刚开始攻击时,还只会合身扑抓这一个招式,但是仗着先天肉身强横,竟然根本不在乎白芷拳掌上的攻势,虽然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却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

如此又与白芷对战了一会儿,赤眸女子眼中的绽绽赤芒已然收敛了不少,也不再一味的扑抓,竟然开始学起了白芷所施展的拳法,还能时不时地抽冷子打出一道暗红剑气。

见赤眸女子依样画葫芦的施展闲云观的看家武技,虽然因为不懂其中的发力法门,招式之间生涩无比,但是凭着蛮力、再加上随着招式释出的暗红色灵气的辅助,那女子竟然开始慢慢占据了上风。

聂婉娘与季灵心下惊叹之余,都不敢擅自动用其它绝学,生怕被赤眸女子给学了去,一时间场中已然呈现胶着之势。

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聂婉娘不由苦思良策,其实她此时完全可以让白芷引着赤眸女子退回地表,相信外面广阔世界中的景致定能吸引这名女子的注意,倒时己方三人或战、或退也能多出不少选择。

可是这个想法只在聂婉娘脑中一转,便被她给略了过去,以几人的实力,若在外界大战,不知道会殃及多少无辜。

为今之计,也只有在这处地下空间中行那车轮战法,看最终能否耗尽此女的灵力、磨去其凶性,最终将之降服。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聂婉娘不由冷喝一声:“阿芷且退、护好小灵儿,让我会一会你这位天生凶狠的妹妹!”言罢踏步上前换下白芷,仍以通背拳对敌。

可即便是聂婉娘也不曾想到,四人在地下空间中的这一战竟然耗时如此之久,不觉间就已经过了一日一夜。

此时的地下空间已经被打的塌陷了数回、也扩大了十倍不止,聂婉娘一方虽然有着灵石、灵酒可供补充灵力,是以自身战力倒是没什么耗损,但是包括白芷在内,三人精神上的疲惫之感已经越来越浓。

而那赤眸女子虽然身上的赤芒已经逐渐暗淡,可是自岩缝中不断冒出的丝丝浊气却仍然勉力支持着她不落下风。

女子虽然攻势稍缓,但其出招间却已是圆润自如了许多,看向聂婉娘三人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狡黠,竟然在与聂婉娘三人的对战中领悟了不少道理。

见到白芷此时依旧不肯全力出手,聂婉娘与季灵不由相视苦笑,这却也怨不得别人,白芷自出世后便一直住在伏牛山上,每日里笑呵呵与大小朋友嬉闹游走、饮酒纵歌。

即便下山,也是跑到柴婶子那里装乖女儿,所见所闻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情感,虽然跟着季灵学了一身霸道、护短的脾性,但也是赤子心性。

因而即便那赤眸女子招招都要取她性命,白芷却依旧只是想着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妹妹”,就像聂婉娘对她与季灵一样。

如此又是几个时辰,季灵在一旁揉着自己酸涩的胳膊叫骂不止,她是四人之中实力最弱的一个,白芷与聂婉娘能和赤眸女子对轰千招,可是到了她自己这里,十几招便会败下阵来。

赤眸女子此时身上暗芒全消,整个人也跟着变得灵动起来,不过在看向与自己对战的白芷时,眼中的贪婪之色却更添一分。

似是对季灵的吵闹十分不喜,那女子忽地诡异一笑,拼着硬挨了白芷的一记崩拳,甩手就把一道暗红色剑光打了出去,剑光所指竟是季灵的心窝!

她这一下,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有想到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赤眸女子居然会突然发难,便连盘膝坐在另一边恢复灵力的聂婉娘也都反应不及。

自地上一跃而起,聂婉娘就要挡在季灵身前,不料赤眸女子的这道剑光中竟还蕴含着一股崩拳的吞吐之势,倏然加速之下便连聂婉娘也未曾拦住!

捂着自己肩膀处的血洞,季灵小脸被吓得一片煞白,直到此时,她的耳中才传来两声焦急的惊呼声-——“师妹小心!”、“小灵儿快躲!”

由此也可看出方才那道暗红色剑光是何等的迅疾。

季灵方才眼见着那道剑光射向自己的心口,而她自己却无力闪躲,电光火石之间,不由心道一声:“完蛋了!不想我竟会死在这里唉——!师父怕是要难过死了!”

危机临身,季灵倒也没有什么畏惧,心中最多的还是不舍,舍不得师兄师姐、舍不得灵聪兽、舍不得好友白芷、也有些舍不得何弃我那小贼,当然,最舍不得的还是最宠她、疼她的师父!

便在季灵思及自己的师父时,对面打出剑光的赤眸女子却忽地一愣,手指微挑,那道剑光便往旁边歪了几分,险险的避开了季灵的要害,只洞穿了她的肩胛骨。

聂婉娘方才差点没被吓死!眼睁睁的看着剑光射向师妹的心口,而她却无力阻止,悔恨之情上涌,差点淹没了她的神志,此时一见师妹只是肩头被洞穿、并未伤及性命,大喜之下连忙运转乙木灵气为季灵止血疗伤。

白芷拦在聂婉娘和季灵身前,再看赤眸女子时,眼神开始逐渐变的冰冷,周身灵力再运转时,方圆数十丈已经泛起彻骨的寒意。

那赤眸女子虽然不通言语,但却天生六识敏锐,就在她方才驱使的剑光将要刺进季灵心口时,忽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之感降在了她的识海,似乎只要这一剑刺下,那么无论天上地下,她将再无一丝活路!



第一百零三节 援兵终至

将乙木灵气用在疗伤一途算是闲云观的首创,因为《天心诀》化出木灵力实在太过纯粹,所以具备了寻常木灵力不具备的功效。

趁着赤眸女子愣神的片刻,季灵的伤势已然得到控制,伤口处骨茬生长、肉芽交错,直把季小五疼的冷汗淋漓。

赤眸女子甩了几下脑袋,似是要把识海中不好的感觉从脑袋里赶出去,稍一回神,就看见聂婉娘手中泛着的翠色光华。

这一下,却勾起了赤眸女子心底最直接的贪欲,将身一纵,竟然绕过白芷抓向了聂婉娘!

白芷自季灵受伤之后,看向她这位“妹妹”的眼神就已经逐渐变冷,此时一见赤眸女子扑向聂婉娘,当下闪身阻拦,手下的力道却已不再收敛。

“哇!”的一声,在乙木灵气冲刷之下,季灵终于一口黑血喷出,总算是清除了体内的污浊之气、伤势已无大碍,知道了厉害之后,季小五不由恨恨的啐了一口,暗道一声:“好厉害的鬼女子!”

聂婉娘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再看向赤眸女子时,眼中已经全是杀意,对于自幼痛失双亲的聂婉娘来说,季灵与她的亲妹何异?如今自家小五子在她面前被人重伤,怎能不触动闲云观大师姐的逆鳞?

“不是会学嘛!姑奶奶今儿个就让你学个痛快!”聂婉娘此时一身的戾气,那里还有温婉的气度可言?随着她的一声厉喝,场中的气氛猛地变得压抑无比。

灵力狂涌间,地底空间中竟然凭空幻化出了金戈、青莲、冰龙、火凤、玄龟等种种异象,五种异象变化繁复,矛头所指皆为赤眸女子!

赤眸女子乍见种种异象,不由呆了一呆,更被白芷趁机以崩拳打在了小腹处,随后就见赤眸女子闷哼一声,竟被打的飞退了不下三四十丈后才将将立住身形。

受了这一击之后,赤眸女子再看白芷的时,脸上已经多了一抹畏惧之意,这却是白芷气恼她伤了季灵,因此出手再不容情,方才的一击已然用上了全力!

随着周身上下一阵赤芒闪动,赤眸女子眼中的神色就又化为了贪婪,也不再与白芷纠缠,身形一晃就向聂婉娘以乙木灵气化出的青莲扑去,似乎那青莲中孕育的勃勃生机对她诱惑更大。

见了赤眸女子的动作,聂婉娘不由冷笑出声,从师父的只言片语和这女子方才的表现,她早已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因此不虞鱼儿不上钩。

就在赤眸女子探手将要抓住青色莲瓣的一刹那,那一簇莲蓬便已生机全无、瞬间枯萎,而金、水、火、土四种化形灵力则是呼啸着纠缠在一起,化作锋锐无匹的四色环刃,对着中间的女子便绞杀了过去!

“啊——!”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嚎,赤眸女子居然自腰臀处被绞做两截,连白芷的蛮力都无法击破的肉身防御,竟在一时不察之下被聂婉娘的四色环刃攻破。

赤眸女子吃惊的看着扑倒在地的下半截身子,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半截身子悬在空中,伤口处则四散着赤红色的灵气,竟无一丝鲜血流出,探手一抓,半截身子凌空而起,就要与上半身接合。

不过杀心已起的聂婉娘怎会容她得逞,心念一动,四色环刃又自发威,不待赤眸女子反应过来,便将那两条白皙纤长的玉腿给斩成了十七八段!

眼见着赤眸女子的下半身化作碎肉,白芷脸上不由露出惋惜之色,季灵则是偷偷地看了大师姐一眼,暗自吐了一下舌头。

“这位“妹妹”惹谁不好,为何偏偏打了自己的好友、又惹恼了聂婉娘这煞星?这下好了,腿没了,以后要靠爬了!”

想到牛家村中那位用手走路的葛三叔,白芷心情变得更加沉重,来到季灵身边,两人一起小心的看着一步步向赤眸女子逼近的聂婉娘。

赤眸女子脸上再没了好奇与贪婪的神色,看向目露杀机的聂婉娘时,上半身抖如筛糠、眼中全是畏惧与怨毒,于是连忙向后漂退。

而就在后退的同时,赤眸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身上赤芒连闪几下,腰间就开始冒出骨茬、肉芽,那样子倒与季灵方才伤口愈合时的情形有些相似,只片刻功夫,竟然双腿再生!

这一幕,立时在聂婉娘与季灵心中掀起了不下的波澜,就连白芷也有些吃惊,赤眸女子凌空活动了几下双腿,之后得意的看了聂婉娘一眼,不待四色环刃再次临身便已经抢先出手,于是地底空间之中再次起了激斗。

当聂凤鸣四人在灵聪兽的引领下赶到南域时,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因为在苍山福地的一番际遇,四人之中此时要以袁华的修为最高。

也不说那些没用的废话,袁华一拍腰间储物袋,混元印便滴溜溜的飞了出来,之后二话不说,运起《天心诀》秘法催动混元印,释出一道土黄色的光罩,四人一兽被围在中间,好似乘着巨大的气泡一般,立时向地下遁去,所遇的一应夯土坚石竟不能阻挡分毫。

如此下潜了足有两三千丈,袁华借着混元印之力,终于感应到了大师姐与小师妹的气机,大喜之下灵力再吐,使得原本就十分迅疾的土黄色光罩猛然一震,之后速度再添几分。

此时地底空间中的战事可用惨烈二字来形容,从那赤眸女子掌握了肢体再生的手段之后,聂婉娘与白芷的攻击可说是既占尽优势又不得寸功。

白芷的身上的道衣被打的破破烂烂,聂婉娘因为一直在远处攻击,倒是没受什么伤,但是只从她急促喘息的样子来看,就知她此时几经耗损巨大。

而季灵被聂婉娘护在身后不许上前,急的直跺脚的同时,脸上已经挂满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痛恨自己实力低微,帮不上师姐与白芷的忙。

知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聂婉娘心下慨叹一声,低声吩咐季灵道:“灵儿,一会儿折返地面后,你便与灵聪速速返回观中,同时让你二师兄前往苍山福地寻找师父,我与白芷会将此女引向南方海域,尽量少殃及一些无辜百姓!”

季灵闻言,担心师姐与白芷安危的同时,也知道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不由暗骂赤眸女子难缠,心道:“若是师父知道自己被这鬼女子欺负的差点死掉,定会真的扒了她的皮!”

就在想要出声招呼白芷退回地面时,聂婉娘的眼睛忽然一亮,却是她的心念之中忽地传来一道磅礴无鋳的灵宝威压,内中还掺杂着五股聂婉娘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第一百零四节 怒不可遏

“阿芷回来!”

听见聂婉娘这一声断喝,白芷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急攻几招之后退了回来。

聂婉娘一见白芷退到身边,立时全力调动中下两个丹田剩余的灵气,在三人周围布下了一道厚重的山影,赤眸女子虽然紧随而来且攻势凌厉,但是急切间却也近前不得。

季灵正自狐疑,不明白师姐为何改变初衷、脸上还换上了一副欣喜的表情,心下暗道:“莫非师姐已有破敌良策?可是方才明明已经是无计可施的呀”

便在此时,季灵自己的心海中也传来了数道熟悉的气息,稍一分辨,季小五不由大喜过望,恶狠狠的对着赤眸女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叫骂道:“鬼女子!我家里又来人了,这回磨也能磨死你!”

就在季灵出声叫骂的当口,地底空间的顶壁处已然显化出一团土黄色光罩,光罩来的迅疾无比,方一冒出便寻到聂婉娘三人的立足之处。

“呼!”的一下光芒再盛,瞬间将赤眸女子击破阻隔、将要近前的身形给弹飞了出去!

季灵一见自家师兄和彭三叔到来,且四师兄袁华还御着一件一看就十分厉害的法宝,欢喜之余,心中的委屈之感顿时再也无法抑制。

扑身上去,抱着三位师兄和彭仇就开始嚎啕大哭,样子与挨了欺负的孩子乍见家长时一般无二。

聂凤鸣四人才至此处就见到了白芷的惨样,又见大师姐聂婉娘一脸的疲惫,哪里还不知道战况之艰难?

待见到季灵肩头有伤、嘴角有血,且哭的这般凄惨时,聂凤鸣四人立时气得是七窍生烟、五内蹿火!

从来只有自家小五刁蛮任性欺负别人的份,众人谁肯让她吃半点的亏?

一向性情暴躁的程石此时已是眼中冒火,经过这些年的疯长,程石的个头已经比师父陈景云还要高些,虽然心思单纯,但是眼界却高,也只在师兄妹们面前才依旧是那个憨厚、直率的老实孩子。

此时一见小师妹竟然身上带伤、还哭的如此凄惨,哪还不勾起程石心底的真火?胸中的怒气几乎快要化为实质,连周身的骨骼都跟着劈啪作响,大喝一声:“贼婆娘!你给我死来!”

足一顿地,就要上前拼命!

岂料就在程石将要跃起之时,一道矮瘦的青影已然先他而出,却是袁华一拳击出,直取赤眸女子的咽喉!

这一拳乃是袁华将他参悟出的古修秘法结合了自身的拳术之后,第一次在人前施展,也可说是他修行至今的最强一击。

想想也是,若说整个闲云观中谁人对小五子最为宠溺,恐怕除了师父陈景云之外就要数袁华袁老四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妹”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季灵当的,这些年季灵可没少替袁华背黑锅。

“我自己都舍不得欺负的师妹,今日竟被你这光溜溜的恶婆娘给伤了!真是气煞你家四爷!”

心疼师妹的同时,袁华已然下了死手,即便眼见这赤眸女子与白芷有着八分相像,但也只做不知,竟然把这一拳打的拳影重叠,而混元印也随着袁华的心意,“嗖!”的一下跳到了女子的头顶。

程石一见四师弟率先出手,身形也不停顿,骂声未歇,人已化身暴猿,斜刺里一冲,便绕到了了赤眸女子的身后,双拳之上庚金之气骤然凝聚,之后便以崩拳直取女子的后心!

而聂凤鸣与彭仇心中的怒火又岂会比程石和袁华的少?聂凤鸣平日里训斥起小师妹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的,便是把季灵骂的哭了也是有的,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季灵是真心的关爱。

以闲云观一脉上下都不太大气的性子,聂老二教训季小五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外人敢来插嘴一个试试?更何况自家师妹竟然伤在别人手中?

彭仇彭大长老早已把季灵当成自己闺女看待,一见季灵似乎受伤不轻,立刻心疼的直想落泪,用宽厚的衣摆拭去季灵脸上的鼻涕眼泪,再看赤眸女子时,眼中已经全是暴戾之意,哪里还有一点为人师表的先生模样?

此时见到程石和袁华抢先出手,且袁华还将那方宝印御在了半空,与聂凤鸣对视一眼,二人心意不言自明,无声无息的蹿了出去,一往左奔、一朝右袭,全都用上了最强的手段,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已将赤眸女子的退路全部封死!

看着三个师弟和彭仇配合的直似天衣无缝的联手一击,便连聂婉娘也不由眼放异彩,季灵一见三位师兄和彭三叔为她出头,心中感动之意翻腾,于是又开始抽泣起来,而身旁的白芷此时却是一脸的担忧之色,也不知道她到底担心谁更多一些。

向来胆小的灵聪兽在见到白芷与季灵的惨状之后,眼中就已经开始泛起嗜血的凶光,将身一抖,瞬间就长到了成年豹子大小,背上光翼轻微扇动,但却并不上前,而是将季灵和白芷、聂婉娘三人护在身后。

看着呲着獠牙、喉咙里不断的发出骇人低吼声的灵聪兽,季灵心中温暖的同时,忽地一阵倦意上涌,竟然将头埋进灵聪兽柔毛里睡了过去。

再说那赤眸女子被混元印绽出的土黄色光芒给弹的飞退,虽然没有受伤但也有些头昏脑涨,晃了晃脑袋,一脸讶异的看着那方小小的印玺。

而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袁华的重重拳影已经凝在一处,如同一杆大枪一般直刺她的咽喉,赤眸女子耸然一惊,似是察觉到了袁华这一拳的不凡,连忙向后急掠,并且抬手扣向拳锋!

之后便听一声重锤擂鼓般的闷响,袁华与赤眸女子同时被震的向后倒退,而那女子光洁的后背却正好迎向了程石那布满金光的拳头!

赤眸女子此时可没有心思理会程石的拳头,因为已经悬到了她头顶的混元印在一阵嗡声旋转之后,内中已然释出一道黑白相间的光罩,光罩之中竟还夹杂着一股令她心骇欲死的至臻气息。

第一百零五节 太一伏魔

再说那赤眸女子一见混元印释出的黑白光罩后,立时心底发凉,借着袁华的力道往后急退,宁肯拼着去挨程石的一击,也不敢在原地逗留。

程石一见赤眸女子挺着白花花、光溜溜的脊背撞向自己,当下不由暗啐一口,胸中火气更盛,心道:“好你个不知羞的恶婆娘,这是瞧不起人呀!居然敢不躲闪?”

发狠之下,本就运足十二分力道的胳臂上猛地青筋暴起,周身气血跟着狂涌而至,一对布满了庚金之气的拳头瞬间涨成了青黑色!

而后崩劲勃发,双拳带起暗金色的虚影,犹如两条出洞的青龙一般,直直的轰在了赤眸女子的后心处!

随着两声好似击革的闷响,再看咱们的程三师兄,竟是被震的痛哼着倒飞了出去,拳背处更是鲜血淋漓!

那名赤眸女子似乎也不好受,向后急退的身形不但被滞住,还连带着向前踉跄了几步,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就喷了出来。

眼看着黑白光罩倏忽将至,赤眸女子来不及疗伤,见左右又有两人夹击而来,哪里还敢迟疑?足一顿地,就要潜入下面的岩层逃之夭夭。

可是哪里想到就在她足一踏地的瞬间,地下岩层中忽地钻出一道四色交缠的光刺,光刺急转,竟然一下子洞穿了赤眸女子的脚掌、还沿着她的一条纤长旋转而上,直到搅碎了她的一条小腿后才化作四色灵光散去。

一声惨嚎直似兽吼,赤眸女子怨毒的看了聂婉娘一眼。

原来搅碎她小腿、断她入地退路的这一击正出自聂婉娘之手,时机拿捏之准、手法之刁钻,看的白芷都有些骇然。

聂婉娘方才见到三个师弟与彭三叔的联手一击似乎隐有目的,再看那赤眸女子见到小印释出的光罩之后眼中的惧色,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四师弟御使的小印才是杀招?

于是强自调动体内的灵力,勉强化出一道四色灵光潜入地下岩层,为的就是彻底断去那女子的退路,如今一击得手,聂婉娘不由脚下一软,忙拿出两块高阶灵石盘坐于地,快速补充起灵力。

“叮、叮!”两声,赤眸女子挥爪格飞了攻向自己双眼和心口的庚金剑气,聂凤鸣与彭仇见自己打出的剑气轻易被破,心惊之余连忙后闪,因为此时大事已定,再冲上去只会添乱!

“刷!”的一下,方圆不下三丈的黑白光影便如倒扣的巨碗一般将赤眸女子罩在了当中,便连她的脚下也都荡起双色光波,这可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见到赤眸女子终于入瓮,袁华不由长出了口气,他毕竟修为尚浅,没办法如同师父陈景云那样将混元印用的随心所欲。

刚才事态紧急,也没有时间与众人沟通,好在闲云观几人早已心有灵犀,当大师姐封住赤眸女子入地的退路之后,袁华就知道大事已定!

回到聂婉娘三人身边,见到季灵已经伏在灵聪兽身上沉沉睡去,聂凤鸣几人不由又是一阵心疼,彭仇一拍储物袋,竟然在里面翻出一副软榻,之后把季灵抱到榻上,任她安睡。

聂婉娘稍一调息,便已睁开眼睛,见那女子已然被擒,心下稍安,飘然起身之后,先以心念探查了一下黑白光幕,见赤眸女子正在恢复伤势,而袁华一脸的不在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闲云观中若论心思玲珑,无人能出聂婉娘之右,方才她一见袁华几人到来,就已经猜到师父此次未归。

“以师父那般护短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几人遇险,怕是早第一个杀过来了,若是再看到小灵儿受了重伤,嘿嘿——!暴怒之下将赤眸女子轰杀成渣再挫骨扬灰也不出奇。”

如此想着,便开口问袁华道:“小四,师父在苍山福地安好?这此多亏了你携宝而还,否则还真是后果难料!”

袁华闻言笑道:“师父自然安好,小弟回归时咱们师父正带着人去寻苍山福地几个最顶级宗门的晦气,只因在行进途中心中生出了感应,怕家中会有什么危急之事发生,所以命我携重宝回来镇压。”言罢一脸的崇敬之色。

聂凤鸣几人虽然已经听了一遍袁华的讲述,但是此时再听,依旧觉得不可思议,而聂婉娘听完了师弟的话,眼中已然泛出不可置信之色,但又知道师弟说的绝对是真,赞叹之余,心中也不由升起了无限的崇拜之情。

几人之中只有白芷不为所动,她一向对功法、境界之类的不感兴趣,若非季灵逼迫,她连闲云观的看家本领也都不肯学的,在她心中,陈景云自然是最最厉害的,会些感应之法有什么稀奇?

见到黑白光幕中赤眸女子的惨状,白芷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实在想不明白,两人同为石茧所出,可为何这个“妹妹”却如此的凶残暴戾?不但要吃掉她这个姐姐,还差点要了小灵儿的命。

虽然心中难过,白芷却也只能咬着牙一言不发,求情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困兽犹斗,就在聂婉娘她们这边说话的同时,被困在黑白光罩中的赤眸女子依旧满脸戾气,及腰的长发无风自动、散乱如蛇,周身的污浊灵力一阵翻涌,被搅碎的小腿顷刻长出!

之后那女子便开始转着圈的疯狂击出利爪,想要抓碎光幕!

“哼!不自量力!”

见到光幕中犹在做垂死挣扎的赤眸女子,袁华不由冷哼出声,眼中杀机再现,回头对聂凤鸣与程石道:

“我此时灵力将尽,施展不出师父留在印中的杀手,还请二位师兄助我!”言罢便开始掐动法诀、运转心念和灵力,想要调动混元印中的那一丝太一之气。

聂凤鸣闻言不敢怠慢,忙将一只手抵在袁华的后心,将同根同源的《九转小黄庭》灵力渡了过去,程石有样学样,也开始调动自身灵力供给袁华。

在苍山福地时,袁华闲来无事便会向师父讨来混元印,借助其放大灵力这一属性来帮助自己修炼《天心诀》,时间久了,倒是被他摸索出了几个御宝的法诀,此时又有灵力的供给,是以几个手诀掐动下来,黑白光幕之中的情形已然生出了变化。

原本只是细如发丝的一道太一之气,在混元印的放大之下,竟使得空荡荡的光幕中渐渐有了电光流转,“咝咝!”作响好似毒蛇吐信的电芒不停地吞吐,内中的极阳之力开始向一处汇聚。

极阳之力一出,赤眸女子立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连头发都跟着竖了起来,可惜不待她做出什么动作,一道拇指粗细的电芒便“哧!”的一下自她眉心处射了进去!

之后就听“噼里啪啦!”的一阵电流激响,赤眸女子已然仰面倒地,随即便自她的七窍之中开始涌出滚滚的赤红色灵气。

那些灵气污浊无比,竟好似拥有灵性一般,方一离体便呼啸着往一处汇聚,可惜在一阵极阳的电芒轰击之下,那些赤红色灵气还没来得及聚集就以化为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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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节 生机死气两相争

眼见着赤眸女子体内灵气散尽、场中再无异状,众人皆长舒了一口气,聂凤鸣他们四个虽然是后到的,但是只与赤眸女子交手了一个回合,便也知道了此女的厉害。

将手一招,混元印滴溜溜的飞回袁华手中,袁华得意的摩挲了一下印玺,正要将之收入腰间,不想余光一扫,发现大师姐正双眼放光的盯着印玺看。

聂婉娘的这副神情袁华是再熟悉不过了,只得心底哀叹:“完蛋了!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便连师父见了师姐的这幅表情都会一脸的肉疼,这印玺既然被大师姐看上,怕是轻易回不到自己的腰包了!”

心中虽然可惜,可脸上哪敢表露?忙一脸献媚的把印玺捧到聂婉娘面前,忙不迭的跟大师姐讲述印玺能够辅助修行的种种好处,最后请师姐将宝贝收起来慢慢参研。

聂婉娘见四师弟如此识趣,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袁华的脑袋算是表扬,之后便勉为其难的收起了印玺。

袁华与两位师兄偷偷相视苦笑,三人眼中都有无奈之色。

没办法,长姐如母,他们几个自幼就在聂婉娘手底下“挣扎”,就算此时修为高了、本事大了,可是在大师姐眼中却依旧是几个需要严加管束的弟弟,因此有了好东西需得家长保管也是顺理成章。

彭仇守在软榻旁边,见季灵此时呼吸均匀、睡的安静,这才彻底放心,聂婉娘揉弄袁华脑袋、没收印玺的举动自然也落在了他的眼中。

“后山弟子之间关系如此融洽,绝无其他门派中的勾心斗角,此乃观中之福,也是天南之福,这中间又何尝没有自己的一分功劳?”彭仇如此想着,心中一阵得意。

混元印被收,地底空间中再无磅礴的古宝威压,场中光景也随之一暗。

白芷抚弄了几下身上破损的暗红色道衣,念头起处,道衣如波浪一般起伏了几下,瞬间恢复如初,再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道物,而后神色黯然的拖动莲步走向场中。

聂婉娘看了白芷的举动,心中暗自一叹,她与师弟几人方才对赤眸女子连下杀手时,着实没有考虑到白芷的感受,是无暇考虑、也是有意回避,此时见白芷这般难过,便也抬步跟了上去。

闲云观家教不严,但弟子们却个个都会谨守礼仪,因为赤眸女子未着寸缕,方才激斗时不觉得如何,但现在聂凤鸣几人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上前查看的。

场中浊气散尽,赤眸女子脂玉一般的身体横卧在那里宛若熟睡,白芷走到近前,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道衣轻轻的附在女子身上。

看着与自己面容有着八分相似的白皙脸庞,白芷再次哀叹一声,轻抬玉手抚摸着女子光洁额头上那道被雷光击出的伤痕,满心满眼都是疑惑与不解,口中喃喃低语:

“同为石茧所生,为何你与我却这般的不同呢?你要吃我我并不怪你,可是你伤了小灵儿……

唉——,便是你今日不死,待陈景云归来后你也绝无生路的,如今陨落于出生之地,也算……”

唠唠叨叨间,因为不愿“妹妹”额头上带着伤痕沉眠,便在指尖运足灵力想要抹去那道焦痕,而这种戚戚落落、悲悲切切的感觉白芷还是第一次尝到,只觉世间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此。

可就在白芷将灵力运在赤眸女子额头的一瞬间,那女子僵直的身体却忽地生出变化!这番变故来的实在太过突然,就连聂婉娘也没有反应过来。

却是白芷刚把灵力抹在赤眸女子的眉心处时,那女子的身体竟然猛地一抖,眉心处更是生出了莫大的吸力,眨眼间就把白芷指尖的灵力吞噬了个干净。

而一向后知后觉的白芷在恍惚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没能及时找到应对的法子,只一瞬间,其周身的灵力就有了失控的迹象,被吸走了足有一成还多!

“阿芷还不速退!”随着聂婉娘的一声断喝,白芷终于回过神来,一掌斜刺里拍出,目标却不是赤眸女子,而是拍在了她自己正抵在赤眸女子眉心处的那只手腕上。

电光火石之间,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白芷的指尖便已离开了女子的眉心,聂婉娘眼见情况不明,不敢耽搁,探手携住白芷的肩膀急速后退。

聂凤鸣几人一见场中有变,哪里还会有什么礼法上顾及?师兄弟三人急纵向前,聚在了聂婉娘和白芷身边,彭仇与灵聪兽则依旧护在季灵左右。

全神戒备、远远的观望,众人心中都不禁生出一丝骇然,方才他们几个可都以心念探查过了,那赤眸女子明明已经死的彻底,不想身体竟然还能自行掠夺白芷的灵力。

再看场中,那赤眸女子自得了白芷将近一成的灵力之后,原本毫无半点生机的身体上立时泛起赤红、乳白两种光芒,二色光芒纠缠不休似在争斗,不过最终还是赤红色光芒占了上风,眼瞅着就要把乳白色光芒压下。

“婉娘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也再不和小灵儿一起胡闹了你便救一救她吧!”看着扯着自己衣袖苦苦哀求、且一副泫然欲泣模样的白芷,聂婉娘终究不忍,于是抬手打出一道乙木灵力,没入了地上女子的体内。

其实自方才赤眸女子身上冒出的红白二气、且二气开始争斗之时,几个闲云门徒就在白气之中感受到了熟悉的乙木生机,再联想到师父当日的讲述,聂婉娘稍一思量,便有了大致的猜测。

果然,聂婉娘打出的那道乙木灵气方一入体,赤眸女子身上原本已经暗淡的白芒便猛地一盛,翻涌而起又向着赤芒绞杀了过去。

袁华见大师姐以精纯的乙木灵力化出生机相助白气,就知道师姐与自己想的一样,不过因为方才灵力损耗太甚,所以只勉力化出了一道细小的乙木灵气,打入赤眸女子体内。

见到家姐和四师弟的动作,聂凤鸣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便也掐动法诀施为起来。

程石在一旁不明所以,不过他是最善有样学样的,见师兄弟都在以乙木灵气相助赤眸女子身上的白气,他倒好似在其中看到了趣味,于是连忙也将乙木灵气化出,帮着白气开始倾轧赤芒。

第一百零七节 彭大先生太坏

“这么好玩儿的事情三叔怎么不早叫醒我?”

安睡了片刻的季灵被程石的大嗓门给吵醒了,正要发脾气时,却看见师兄师姐们正各自施展手段,竟然在以赤眸女子的身体为战场,都在帮着白气攻伐赤芒,于是一个鱼跃跳了起来,埋怨了彭仇一句,便急急上前助战。

彭仇揉了揉灵聪兽的大脑袋,看着季灵跳脱的身形,眼中全是宠溺之色,哈哈大笑几声,也跟着跨步上前,帮着聂婉娘几人一同以乙木灵气压制女子身上的赤芒。

“呼——!”

直到赤眸女子身上的灵光彻底化为乳白之色,聂凤鸣几人这才停了灵力的供给,之后一个个全都喘着粗气跌坐于地。

同样面色苍白、胸膛剧烈起伏的聂婉娘见状,连忙将十几颗高阶灵石分派到师弟师妹手中。

闲云门徒各自运转太极气旋,一边急速恢复灵力、一边注视着场中的女子,方才白芷欢呼一声就冲了过去,显见那名女子已是活了。

白芷心中的喜悦之情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聂婉娘几人特别是季灵肯出手相助,那就证明此事已经揭过了!

她刚刚一直在感应赤眸女子的心神,就在乳白灵光彻底获胜的刹那,她与赤眸女子原本已经断了的心神联系重又出现。

而这一回,白芷在这位妹妹的心神中感受到了亲近与委屈、也察觉到了她对聂婉娘几人深深的畏惧,这些念头纯净非常,再无嗜血、贪婪之意。

此时那女子再不能以赤眸称呼,扑闪着的大眼睛中黑白分明,内中除了怯懦便只剩下好奇,乖巧的任白芷为她穿好道衣,之后就拉着白芷的衣摆不肯松手。

季灵看着亦步亦趋的躲在白芷身后不敢露头的女子,当即收起灵石一跃而起,在两人身边负手打转,口中不住的啧啧称叹。

实在是两人的身材相近、容貌仿佛,竟好似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此时一着红衣、一着青衫,缓缓行来就如神仙中人。

既然此间事了,众人自然不愿意在地下继续驻留,聂婉娘命袁华再次催动混元印,将众人带回了地面。

广阔天地自然风景无限,日影稍偏处,但见绿草期期、百花争艳、枫林静好。

聂婉娘几人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心中在地底堆积的压抑之气尽去。

而外面的这一切落入一直躲在白芷身后的女子眼中,却看得她张着樱红小嘴不停地惊呼,那样子是要多惹人怜爱就有多惹人怜爱。

见到女子的那副样子,聂婉娘也算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暗道:“南域其余几处诡异之地该与此处大致相似,不过既然有了今日的经验,下次再处理时想必不会太难。”

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之后,聂婉娘便与众人讲述起了其中的关节,再有袁华从旁补充,众人在一片慨叹声中,终于释然。

原来这白芷最是幸运,她是借了陈景云那庞大且精纯的乙木灵气中的生机才得以提前出世,因此自然可以压制体内尚未成型的秽浊之气,使得心神未被污染。

她身后的女子却没有那般运道,是真正的秉着秽浊之气降生,心神被污也是正理。

至于想要吞噬白芷、掠夺乙木灵气则是天性使然,需怪不得她,好在有太一之气驱散了她身上九成九的秽浊灵气,众人再以乙木灵气中的生机相助,最终才使她得以新生。

听了大师姐和四师兄的讲述,以季灵善良的天性,早忘了那女子曾经伤过自己,见白芷的这个妹妹好似小鹿一般慌乱的躲避着自己,便对白芷道:“阿芷,你这妹妹可有名字?她为何如此怕我”

白芷闻言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与这个妹妹心意相通,自然能够洞悉对方心中所想,在被那道太一神雷打散了一身污浊的灵气之后,她这妹妹虽然肉身僵死,但神识却未曾泯灭,只是陷入了沉睡,可是之前的记忆却没有忘记。

那女子清楚地记得,当她御驶剑气将要刺入季灵心口时,冥冥之中传来的那种——“若敢如此,自己必会被彻底抹杀!”的恐怖感觉,让她现在想来依旧胆寒。

因此虽然不解心神中传来的诸如:“师父”、“护短”、“靠山”之类的话为何意,但却知道季灵是她不能招惹的,所以才极力躲避。

见白芷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季灵只得放弃,想着自己的好友是个榆木脑袋,三杆子也打不出一句话来,于是又跑到彭仇身边纠缠,想让彭三叔为白芷的妹妹取个好听的名字。

“三叔啊,您一定要想出个好名字来,不能像我师父那样随意,白芷的名字也就罢了,可不能再管她妹妹叫什么红芷、绿芷了。”

聂婉娘几人此时忙着调息,听了季灵的话不由心中好笑,袁华则是深以为然,嘴里嘟囔了一句:“嗯,小五说的不错,红芷什么的确实不好听,二妮儿、大丫之类的才顺口。”

季灵听了四师兄的话不由直翻白眼,知道师姐、师兄们因为自己受伤之故,所以对白芷的这个妹妹没什么好感,于是继续央求彭仇。

彭大先生自然是有学问的,耐不住季灵的软磨硬泡,于是收起手中的灵石,摇头晃脑的想了一阵后,开口道:“既然是阿芷的妹妹,自然要跟着姓白,她既得了新生、灵台重获清明,我便再从‘池水不皱,秋泓一色’中取个‘池’字,愿她从此心湖不惊、自在安宁可好?”

见彭三叔说的有板有眼,并且寓意也好,季灵立时大喜,连忙谢过彭仇,之后开心道:“白池、白池,真是个好名字!白芷你听见了没有?你妹妹以后就叫白池了!”

白芷见季灵高兴,便也跟着露出笑容,她也觉得这个名字甚是好听,于是拉过躲在自己身后的妹妹连说带比划、还以心神传话,将白池这个名字告诉了她。

聂婉娘、聂凤鸣还有袁华此时心里已经笑翻了天了,除了程石觉得“白池”这个名字十分好听以外,他们三人哪里会听不出其中的谐音?都觉着彭三叔实在太坏。

不过想想又都释然,即便现在该称作白池的女子是在心神被秽浊之气侵染的情形下才伤了小灵儿的,但是以彭仇对季灵的疼爱,这个心结恐怕短时间内无法解开,因此给人家取了个与“白痴”谐音的名字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一百零八节 陈观主威压如狱

直到夕阳斜照时,聂婉娘才行完周天勉强将自身的灵力补足,因为修为远超师弟师妹,因此恢复起来更加的耗费灵石,不像聂凤鸣几人早已神采奕奕的在一旁谈笑打趣了。

拍手抖落手中的灵石碎末,聂婉娘脸上满是肉疼之意,这是她管家久了落下的毛病,什么都要精打细算、生怕待到用时方恨少。

慨叹了一番天南一隅的灵气稀薄之后,咱们的闲云观大师姐暗自收拾心情、面上复显笑意。

袁华见了聂婉娘的样子,立刻就猜到了大师姐这是在心疼灵石,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嘿然一笑,自怀里取出另一个精巧的储物袋,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接过了四师弟递过来储物袋,聂婉娘心中宽慰,方一探查,眼中便是一亮,待以心念在其中仔细检视了一遍之后,更是喜的眉开眼笑,暗道:

“小四这次跟着师父出门倒是出息了不少,虽然捡了肥差,却知道为观中分忧,不像家里这几个狈懒货,每日里就知道讨要灵石,根本不知道节俭!

有了这些灵石,倒能让大伙儿宽裕宽裕至于内中的灵草、灵药嘛,也够石鹤那泼皮老道挥霍一阵子了,若是观里如此支持他还没有什么进展,哼哼!”

如此想着,便也不着急带着众人返回观中,敷衍的夸奖了袁华几句,就招手将大伙儿聚在一处,让袁华将此次与师父一同北行的经历讲给众人听。

袁华几人见了师姐的招呼连忙聚了过来,季灵更是欢呼一声,拉着彭仇就开始在野地里摆起了桌椅、肉脯、灵果之类。

季灵是最崇拜陈景云的,在她季小五心里,但凡师父到处,必然会有别样的精彩!

白芷看着众人全都聚在了一处,季灵还不住的招呼她赶紧过去,只得苦笑摇头,她自然也想参与进去听听陈景云的近况,怎奈白池抓着她的衣袖死活不敢上前,她这做姐姐的又无法强迫,只能留在花丛中陪着白池。

其实在白芷心里,放眼整个闲云观,若论起情感深厚自然要数季灵与聂婉娘,可要论起依赖之情,白芷还真是只重陈景云一人,这其中又涉及到一些幼兽识母之类的道理,咱们这里略过不提。

而在经过了小半日的相处之后,白池见众人对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心中的畏惧之情不由稍减,十分高兴的接受了自己的名字后,便跟着白芷在一旁咿咿呀呀的学话,其间还试探着调动了几次天地灵气。

许是因为心神相通之故,只用了个把时辰,白池就已经从白芷的心意灌输下可以磕磕绊绊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这却比白芷初学语言时快的太多。

方才聂婉娘几人即便在行功之时,也都分出一丝心念在白池的身上,其中说不得有七分的防备、再有就是三分的好奇,见她竟然有此等资质,皆不由啧啧称奇,同时也都心生感叹。

这白池虽在秽血中孕生、于石茧内化形,但只看她举手投足间就可以轻易地调动天地灵气的本事,便知她同白芷一样是得了天地钟爱的!

有了白芷这个例子在前,众人也都习以为常,想到剩下的几处诡异之地,众闲云门徒的心中皆已有了打算,既然白芷姐妹不肯过来,众人也不强求。

天高云淡、暖风轻拂,向来最喜模仿师父样子的几人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吃着灵果、饮着佳酿,再听着口才了得的袁华讲述此行的精彩,于是闲适、逍遥之意顿生,一股令人舒心的气息顷刻遍布了整个山谷。

“师兄!你新养的猴子竟有两丈多高?怎么没带回来让我瞧瞧?还有啊,你得了那么多的好处怎不分我一点?枉我一直对你言听计从!”季灵抱着呼呼大睡的灵聪兽一脸羡慕的连连发难。

“以师父的修为境界,七重雷劫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咱们师父对乙阙门倒是有些不同,师弟,你再好好说说那个肯把古修秘法赠给你的纪烟岚吧——”聂婉娘言语间神情古怪。

“那葛宵几人实在无耻至极!原来元婴高手中也有这等卑鄙小人!不过落到师父手中他们是别想活了!”程石义愤填膺的叫嚷。

“老四,你是说咱家的天心诀》还可以炼器?太好了!师父虽然向来不喜咱们借助外物,但是弄出几件神兵充充门面还是要的,一会儿跟师兄好好说说里面的门道!”聂凤鸣眼中放光的道。

“嗯——,以观主的性格,既然生出感应,那便定然不会放心家里,想必在灭杀了宵小之后就会折返了。”彭仇笃定的自语。

聂婉娘几人听了彭仇的喃喃自语后不由一愣,心中皆道:“是呀!以自家师父的性子哪会放心自己几人?恐怕此时已在回归途中了!”

说来也是巧了,便在此时,东北远天的云气忽地激荡破碎,一股如渊似狱的威压竟能贯穿天地,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虽然相隔千里,但聂婉娘与袁华几人却分明能够感受到其中透着的暴戾无情与急促焦灼的气息,内中情感似能无视距离直入人心!

聂婉娘与师弟师妹相视一眼,心中暖意升腾,直激的眼鼻处无比酸涩,自家恩师的气息她们如何感觉不出?于是连忙整理衣冠纵起身形,于半空中大礼等候。

“嗷呜!”一声,一直酣睡的灵聪兽已然挥翅而起,化作一道流光便向着磅礴的威压处迎去,众人知道它这是念主心切,不由相视而笑。

“阿姐!我怕!”白池自感受到天边的气息之后,身体便抖如筛糠,竟然立足不稳瘫坐于地,白芷叹息一声,把妹子拽到空中,看向季灵的眼神中全是哀求之色。

“阿芷不用担心,你我之间不需多说,此事只当没发生过。”季灵本就大大咧咧,心中也早将自己受伤之事揭过,见好友这幅表情,连忙开口安慰。

得了季灵的回答,白芷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对陈景云可不敢隐瞒什么,于是带着白池跪伏于半空,意在请罪。

就在季灵想要上前相扶之时,天地间的磅礴威压忽地消失不见,但见清影一闪,陈景云已然立在众人身前!

第一百零九节 一念生、天地动

却说咱们观主大人,虽然明知有袁华携宝南归,家中该无大碍,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几个弟子,于是在苍山福地的战事结束之后,只匆匆的在各家宗主面前露了个脸后,便辞别纪烟岚与温易安,施展遁法折返了天南。

他的遁速可不是袁华能够比拟的,加之心中急迫,是以不觉间已将太极气旋运转到了极致,身形掠过高天,便连虚空都震颤着似要破碎,气息笼罩天地,山中一切有灵之兽尽皆缩回洞中瑟瑟发抖!

待到距离伏牛山还有一二百里时,陈景云便迫不及待的催动神念探查后山情况,只是观中哪里还有弟子们熟悉的气息?

“莫非观中真的出了什么变故?不应该的。”如此想着,陈景云眼中不由闪过一缕寒芒,身上的气势立时狂绽而出,直搅得长空之中异象频生,直如魔神降世一般,却是一念生而天地动!

何弃我正在跟暮如雪汇报着什么,凛然威压骤然临身之时,二人不由齐齐跌坐于地,不过样子虽然狼狈,但是眼中却都露出狂喜之色,因为二人脑海之中已经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婉娘她们几人何在?彭仇何在?小四可曾归来?”

“禀观主!三日前因为白芷姑娘察觉到南疆有异、说是有亲人将要降生,婉娘与小灵儿便随她一同前往探查,三人至今未归,知著归来后也与愚夫几人匆匆南去!”暮如雪没有传音之能,只得对着虚空大声回答。

听了暮如雪的回答,陈景云已能大致想清楚前因后果,心道:“果然是南域那几个诡异之地生出了变故!哼!若是今次几个弟子无碍还则罢了,否则便是拼着南域地脉破碎、山河移位,也要将那几个石头蛋子碾成齑粉!”

如此想着,一刻也不停留,踏爆足下的一朵莲影,人已渺渺无踪迹,只留下漫天狂卷的云气与残留的威压。

闲云观弟子与牛家村人自然熟悉陈观主的气息,只是不知道他因何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山下的那些武人却早骇得两腿发软,不少人已经瘫坐于地不敢动弹了。

是日,天地异象贯穿了整个天南疆域,万千百姓顶礼膜拜,众生皆在祈祷神佛护佑、莫使灾祸降临。

“都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老爱往师父怀里钻?”陈景云一边宠溺的揉着季小五的脑袋一边打趣道,眼睛却不经意的瞟向了如同鹌鹑一样的白池。

聂婉娘几人欢喜的围在陈景云身边殷勤伺候,见到师父无奈的左躲右闪,但还是被小师妹把鼻涕眼泪抹了一身,于是尽皆费力的憋着笑,袁华更是对师妹竖起了大拇指。

待弟子们嬉闹了一番之后,陈景云便将目光转向了聂婉娘,意在问询,他刚才听季灵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讲了个大概,再对照自己的神念所见,心中已经有了定论,现在却是要听听弟子们的见解。

聂婉娘见师父看向自己,于是放下手中的灵茶,看了缩在白芷身后的白池一眼,轻咳一声道:

“师父,虽然不知道这些石茧因何出现,但是其中孕育的生灵却显然是得了天地钟爱的,依弟子之见,既然知道了乙木灵力在其中的作用,我们倒可以善加利用。”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又对聂凤鸣几人问道:“你们几个以为如何?”

聂凤鸣想了一下,回道:“大姐的想法自然是好的,但有一条却要考虑周全,我们今日合了七人之力再加上四师弟带回的宝印相助,这才勉强将白池拿下。

为洗去她身上原本的邪晦灵气更是大费周章,是以那石茧中的生灵要是一个一个的出生倒还无妨,可若一下子蹦出两个三个的,到时若无师父坐镇,我们恐怕力有不逮。”

程石听了二师兄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在一旁不住的点头,他虽只与白池硬撼了一招,但是此时双拳的关节处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二位师兄不必担心,事分先手后手,咱们既然知道了其中的道理,只需在石茧中的生灵出世之前便以生机活气干预即可,相信到时只会再出几个白芷,而非白池。”袁华笑着接口道。

“那感情好!今后后山可要更加热闹了!若是教导的好了,想必对咱们观中的大事会是不小的助力。”季灵欢呼雀跃的道。

看着弟子们侃侃而谈,且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陈景云不由含笑点头,招了招手,示意白芷姐妹近前说话。

白芷原本在陈景云面前是十分随意的,不过今次因为心中有了挂碍,倒是显得有些拘谨,此时见陈景云召唤自己,于是生拉硬拽的将白池揪了过来。

看了面带惧色且双腿发颤的白池一眼,陈景云不禁面上一冷,季灵身上的伤势他这当师父的如何感觉不到?至于伤情的由来,自是不问可知。

于是冷哼一声,对白池道:“天地造化,使你于秽血之中孕生了人身,可是我这里却没有什么仁慈可言!

你伤了我的弟子,本该陨灭在太一神雷之下,不过念在你是被邪祟之气迷了心智,且婉娘她们又愿意出力救你、小灵儿也肯为你隐瞒受伤之事,我此时若再杀你倒显得不近人情。

也罢,看在阿芷的面上,今次便饶你性命,你需得心存善念、懂得感恩,今后片刻不许离开你姐姐左右!”

言罢又对白芷道:“阿芷,你天性纯真,又是因我之故才提前降世的,因此与我的弟子无异,白池既然同你一脉所处,你就要尽到姐姐的义务,需将她管束好了,不可粗心大意。”

白芷闻言忙不迭的点头称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白池虽然只听懂了陈景云话中小半的意思,但却知道眼前这个让她惊骇欲绝、轻易就能掌控自己生死的男子已经饶恕了自己,立时也学着白芷的样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姐妹二人对着陈景云盈盈再拜之后,便满心欢喜的退到了一边,而白池却不时偷偷看向一桌子的灵果、佳酿,眼中满是渴求之色。

季灵见白池还是这副胆小、怯懦的样子,不由心生怜悯,于是在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几样可口的吃食,递过去让她品尝,这一下却又把白池惊得不轻,鸵鸟一般的藏在姐姐身后,死活不再露头。

第一百一十节 勾连地脉鋳池火

又问了彭仇一些天南之事,不觉已是入夜十分,师徒几人把酒言欢且谈兴正浓,是以早忘了时间的流逝,就连白池也扑闪着大眼睛靠了过来,趁人不注意时还会小心的偷吃一枚灵果。

聂婉娘几人围坐在师父身边,听他讲述万兽山的灭宗之战,闲云门徒听得是既心潮澎湃、起伏难抑,又觉得心中安宁无比。

此时天穹银河漫卷、林中萤火环绕,夜莺吟唱、蝉声和鸣

回归途中,陈景云等人接连遇到了两波人马,一波是鲜衣怒马的监察院所属,另一波则是由姬桓亲自率领的京师高手,两拨人马尽皆不惜马力、极切向南!

立足云端,看着下方奔行如龙的两支队伍,陈景云的心头不由泛起宽慰之意,数年的付出到底还是有了回报,叶南筱也好、姬桓也好,两人于此事上的反应都是令人满意的。

特别是这两队人马皆是一人双骑,竟然在一日夜间奔行了一千多里,虽然战力不甚了了,但是有这份心意便已足够。

“彭老三,对于自己人要多照顾一些,叶小子和姬家小子还是不错的,麾下的人手也能看得过去,今后可以再将资源倾斜一些,你这便替我下去奖励一番吧。”言罢大袖一挥,带着弟子们继续隐在云中赶路。

彭仇与姬桓已是多日不见,如今见自己的大弟子得了观主的赏识,立觉面上有光,在心里赞一声:“好小子,此事做的漂亮!”于是欢喜的遁下了身形。

仰头看着高天上一片祥光瑞霭向北荡去,姬桓没来由的心神一松,以他此时的目力还看不透内中的情形,不过方才恍惚间好像见到一只肥大的胖猫扒开云头看了自己一眼,心道一声:“莫非警讯已除?

正在暗自嘀咕时,云端处忽地走出一道不疾不徐的人影,姬桓细看之下立时大喜过望,连忙喝停队伍,他自己则翻身下马,之后丝毫不顾自己储君的身份,竟然立在道旁躬身行礼。

下面的一万禁军此时也发现了从云端走出的身影,不知所措者有之,呼喝着组织军士列阵戒备者亦有之,场面瞬间混乱。

而闲云观下辖的几家势力中早有人猜到了来人是谁,不过却都闭口不言,明摆着是要看禁军和其余江湖好手的笑话。

姬桓也不去管束手下人马,一脸正色的对着来人高声唱喏:“弟子恭迎师父!”随着姬桓的这一声,余下的一万三千人马尽皆压声。

“哈哈哈!你小子这回做的不错,连观主都对你赞赏有加,今次可是有不少好处给你!”彭仇人还未至,声音已经远远的传来,姬桓听了师父的话不由喜上眉梢

叶南筱那里的情形大致相似,不过现身的却是季灵季大宗师,同样也是大把的赏赐发下,直把监察院众人激动的直哆嗦。

再说陈景云施展手段,裹挟着门人弟子须臾回到了伏牛山。

山主归来,自然少不得再来一番庆贺,席间彭仇与暮如雪更是献宝似的将犹在襁褓中的两个胖娃娃抱了出来,聂婉娘也笑逐颜开的禀告师父,说她已经擅自做主收了两小为徒。

看着眼前这两个胖墩墩的肉团子,当了人家师爷的陈观主一时百感交集,以他三十几岁的年纪,若是放在修仙界的宗派之中,说不定还在外门中混日子呢,可如今嘿嘿!

唏嘘感慨间,抬手一招,两个犹在熟睡的胖娃娃就被定在了半空,随后便有两道精纯到无以复加却又柔和无比的灵力打入了两小的身体。

众弟子中要以聂婉娘与袁华最是识货,见师父以自身的本源之气为两个孩子洗精伐髓,哪还不知道其中的重视之意?

心中感叹之余,皆道:“两个小肉团太会投胎了,闲云观四代亲传呐!这个头衔套在了头上,两个小家伙日后就是想要平庸怕也没机会的。”

回到了家中,自然是舒坦万分,于是观主大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懒散模样,除了给弟子讲法之外,便每日里带着柴斐山上山下的闲游。

不过几个弟子却是都不得闲,自从在袁华那里得知师父的混元印竟然有助于天心诀》的修行之后,聂婉娘几人便开始轮流执印闭关,怎奈狼多肉少,想要一人霸占却是不能。

好在聂凤鸣几人在知道了自家天心秘法于炼器、淬兵一途也还有莫大的功用后,又都起了莫大的兴趣,于是旦有余暇,师兄弟们就会聚在一起琢磨。

袁华这里不缺炼器材料,怎奈几人修为尚浅,除了聂婉娘可以运转丙丁灵火将器胚一气呵成的融淬之外,聂凤鸣他们即便合力也难将大的器胚锻成。

想到在苍山福地时师父乃是借助地火之力才锻造出了玄阶神兵,袁华不由动了寻找地火的心思。

聂凤鸣几人听了袁华的分说也都心动不已,只是伏牛山间并没有与地火相连的火井,众人只得央动师父,以神念探查了方圆二百里的地界,可惜却依旧一无所获。

见几个弟子难得的对一件修行之外的事情如此上心,当师父的怎能不给予大力支持?

于是带着弟子们来到距离伏牛山十几里的一个山坳处,之后施展出了惊天法力,挥手铸池、灵石垒基!再以五行灵法沟通,竟然硬生生的勾连起了深藏在地底不下一千五百丈处的炎脉!

随着“轰隆!”一声炽浪翻卷升空时的闷响,山坳中的一应植被立时化为焦灰,火龙飞腾一阵,旋即扑入池中,一汪红通通、光灿灿的火池就已成型,至此,闲云观一脉算是有了炼器的所在。

火池一成,山坳中立时古荡起了凛冽的阳煞之气,见此情形,陈观主不由唇角微挑,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并不以法力将阳煞之气驱散,反倒是施展天心灵法将之全数禁锢在了火池周围,自成了空间。

袁华和季灵见此情形都有些傻眼,看师父今日摆出这阵势,他们两个以后但凡想要使用地火炼器,怕免不了要受一番阳煞入体之苦,不由皆在心中腹诽师父忒坏。

聂凤鸣与程石的反应却恰好相反,他们两个自幼就凭着大恒心、大毅力炼体筑基,早视这些困苦如无物,直觉这阳煞之气于炼体一途大有裨益,不由跃跃欲试。

第一百一十一节 灵物岂能蒙尘?

自从得了这处火池之后,聂凤鸣和程石就彻底迷上了炼器,阳煞之气入体时就如同小刀子割肉一般会让人产生极大得痛苦,锻造灵胚却需要专心致志半点马虎不得,而这两样对聂、程二人而言不过小菜罢了。

他们两个在炼器得过程中不单淬炼了武道之体,便连心神也都得到了锻炼,在这里修行几个时辰,竟然比得上在洞府中闭关三五日!这叫向来不畏艰难、只怕驻足不前的师兄弟如何不喜?因此便轮流霸占着火池不走,生怕别人来抢。

不过聂二师兄与程三师兄这回却是多虑了,大师姐聂婉娘对此处无甚兴趣,而季灵当日只在火池边上待了一会儿,便扔下了一件尚未铸成的器胚、不管不顾的从阳煞之气里面跑了出来,并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炼器了,季小五是实在受不了那煞气钻心之苦。

袁华虽然修为还要胜过聂、程二位师兄,但是让他一面忍受阳煞钻身带来的痛苦、一面还要专心炼器,这却与他的性子不符,是以在费尽心力的给自己炼制了一副拳套之后,就再也不肯轻易踏足火池周围了。

有了两个免费的“铁匠”,闲云观上下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后山的众人就不用说了,想要什么都会直接开口,聂凤鸣与程石也是乐在其中,只要能拿来合适的材料,你说炼啥咱就炼啥。

季灵在师兄那里混来了几件上好的灵器,自然想要显摆一番,只是后山上人人都有的东西,谁还会在乎她手里那几个花哨的玩意儿?

于是季五师姐只得跑到外门,当着几个外门师弟和何弃我的面“唰!”地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抖手甩出几道剑光,瞬间将千丈之外的一株巨树给劈成了十七八段,之后才趾高气扬地走了。

无果、田帧等六个外门弟子看的眼都红了,他们只知道后山的师兄正在钻研锻造之术,哪里会想到师兄们竟然铸造出了这等神兵,武人出身的他们对神兵利器的执念又岂是一两句话可以说的清的?

岂止动心?直如动命!

闲云观外门立马发动人手开始满世界的寻找好的炼器材料,开出的条件也是优厚非常,若真有人送来好的材料,便是直接换取灵丹也是可以的!

只可惜江湖虽广,得来的也不过是一些顽铁、凡铜,而这些东西可入不了聂、程两位“铁匠”大人的法眼,不得已,在何弃我的撺掇下,无果、田帧等人只得飞书大师兄姬桓,向他寻求帮助。

一朝风信至,直入九重门!

名为太子实为帝王的姬桓见了自己亲师弟师妹的求援信后,不由羞恼自己这个大师兄做的太不称职,内疚之下哪会有半点的迟疑?

亲入宝库挑拣之后,内宫秘藏的一颗重达三千斤的天外陨铁就被姬桓翻了出来,并派了一队军士连夜送往伏牛山,只是陨铁实在太过沉重,急切间无法送达。

而这件事情最后被何弃我“不小心”给说漏了嘴,于是便惊动了彭大长老。

彭仇为了门下弟子,原本已经打算接受袁华的勒索,想用灵酒换取一些铸造神兵的材料,如今一听大弟子竟然派人押运来一块巨大的陨铁,当即哈哈大笑着亲自将之迎取了回来,据传袁四师兄为此还郁闷了半天。

却说彭仇取回的这块陨铁也属实不是俗物,陨铁坠落的年月已不可考,不过数千年来各个王朝的能工巧匠对它皆是毫无办法,世间凡火根本无法将之熔铸,因此才使陨铁得以留存至今。

这么大的一块材料摆在眼前,聂凤鸣与程石见猎心喜之下早乐的合不拢嘴,二话不说便将陨铁摄在地火之上煅烧了起来。

说来还真就怪了,便是成型的灵宝也绝对受不住地火的威能,可这块陨铁在经过了三五日的煅烧后,除了黑褐色的表层化成水珠一样的琉璃滴入了火池,内中露出的湛蓝色金属竟然再无变化。

袁华得知此事之后自然心中好奇,来到火池边上一看,立时惊的眼珠子都要突出眼眶!哆哆嗦嗦的指着湛蓝色的陨铁,半天才蹦出来一句糙话:“师父啊——!您老人家快来呀!它奶奶的,咱家这回可真是发啦!”

‘天外精金’素来稀有,在修行界的三珍、五奇、十二灵中排名第七,乃是一等一的奇物,只有元神境修为以上的大能在神游天外时,才能在星河之中寻得一二,地面上虽然时常有星辰坠落,但是能够炼出天外精金的陨石却是万中无一。

说单以天外精金铸造灵器、法宝好是不好?这还真是不得而知,因为此事从古至今也未曾有过记述,或许是实在无人有此财力与魄力。

不过查有实据的是,若在铸造灵宝之时在其中掺上少许的天外精金,那最少也能够提高灵宝三成以上的威能!

那些元神境大能或者修行大宗在铸造玄阶以上灵宝时都要加入一些天外精金,以期玄宝能够脱离低阶之属,因此此物在修仙界中可谓珍贵异常,袁华也只是在苍山福地的典籍中见过描述,不想今日得见了实物,且还是这么大的一块!

陈景云原本正带着柴斐和灵聪兽在山中狩猎,说是狩猎,其实就是灵聪兽飞遁个几百里地,抓回来几头凶兽供柴斐练手,这柴斐原本是个脸皮厚如城墙的好小子,随着年岁渐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生出了一副软心肠。

面瓜一样的性子让陈景云着实不喜,若是太平光景,他这当师父的只需要保证弟子能够平安喜乐一生也就够了,可是如今闲云观一脉所要做的、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是要以天南的四两之力撬动重如千斤的整个修行界!

为了不使弟子日后遭劫,陈景云也只能狠下心来,以稍显残酷的手段来改一改柴斐身上的“坏”毛病,连着几日下来,已经有了些成效。

就在陈景云板着个脸训斥六弟子时,神念之中忽地传来了四弟子狼嚎一般的叫喊,陈景云细听之下才知道是弟子们发现了了不得的宝物,正自心下莞尔弟子们没见过世面时,却又听到了一句:“不可能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块天外精金?”

这一下陈景云可是听的真切,当下哪敢迟疑?拎起柴斐和灵聪兽便闪到了火池处。

看着眼前偌大的一块湛蓝色精金,陈景云难掩心中的震惊,心中暗叹:“灵物蒙尘呐!看来并非我天南一隅无宝,怕只是无人识得罢了!这么一大块天外精金若是在修仙界现世,不死上个几万名的修士恐怕是无法定出归属的吧?如此说来”

第一百一十二节 师恩如山

想要熔炼这么大的一块天外精金又谈何容易?就连陈景云也有些挠头,想到白芷姐妹可以随意御物化形的手段,就让她们试试能否将精金分割。

白芷和白池得了吩咐,立时喜不自胜,于是各自施展手段,想在后山的众人面前表现一番,怎奈这天外精金虽然名字里带个“金”字,但却份属五行之外,白氏姐妹即便天生灵体,却也奈何不得。

不得已,陈景云只得使出水磨功夫,借助混元印能够放大灵力的属性,以丙丁灵火持续煅烧,再配合地火之力,如此双管齐下,仍然足足用了三日时间才将天外精金彻底融化。

最后偌大的一块精金被分成了七七四十九块,后山修行有成的几个弟子和彭仇每人分得了一块,至于姬桓和几个外门弟子以及何弃我却是无缘此物。

彭仇虽然知道观主如此安排乃是正理,毕竟外门弟子修行未成,即便得了天外精金也是无用、且还容易生出祸端。

不过做师父的自然要为弟子考虑,一番纠缠之下,到底被彭大长老争取了不少好处,灵石、材料之类的拿到手软,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在知道了材料的珍稀之后,自聂婉娘而下的几个弟子反倒踌躇了起来,都想着要将手中的精金炼成最适合自己的宝物,因此不敢轻易着手。

陈观主对此可没有什么顾虑,好东西到了手中,若是一味的藏着掖着,却与把钱埋进猪圈的地主老财有何区别?

……

灵火吞吐、山坳中热浪翻涌,陈景云御使着一蓬化为深蓝色汁水的天外精金,想要循着混元印原本的脉络最终接续出缺失的一角,怎奈几番施为之下,依旧无法使印中的脉络圆融贯通。

不过即便如此,陈景云心中也并未感到失望,能够增加混元印的三成威能已经让他十分满足了。

将宝印丢给了一脸渴求之色的袁华,命他们继续轮流持印修行,陈景云自己则依旧盘坐在火池边上,望着池中火焰出神。

聂婉娘几人见师父已然神游物外,于是皆退的远些,不过却无一人离开,都伸着脖子等着师父接下来的举动,他们对自家师父是再了解不过了,这些年来,一旦师父露出这样的神情,随后必然会有大的动作。

弟子们于地底的一战确实深深触动了陈景云的心弦,若是有任何一个弟子于今次折损,他即便最后灭杀了白池、毁了其余石茧又有何用?

虽然季灵最终无恙,但也惊出了当师父的一身冷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众弟子中除了聂婉娘之外,其余几人的护身手段太少了些,令他不得安心。

虽然不喜弟子们太多依靠外力,但是经此一事之后,陈观主也不得不开始考虑为门下弟子们炼制一些护身的宝贝了。

他以前在炼器一途上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只差一窍不通,乃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如今既然有了天心炼器》之法,怎还会闲着不用?

思虑了一阵之后,见弟子们和彭仇都在远处巴望着自己,不由笑骂一声,命几人再躲远些,免得一会儿被灵力所伤。

心念动时、天威骤降!一块深蓝色的天外精金被摄在半空,片刻消融成水,陈景云曲指连弹,蓝汪汪的一蓬金水瞬间又被分做一十二份,而后结成了一粒粒大小相同的深蓝色珠子。

宝珠滚动、威能叠加,山坳之中风云激荡、灵丝如刀,除了火池周遭数丈方圆风平浪静之外,百丈之内的土石都被刮低了三尺,直把聂婉娘几人逼的再次后退!

待到陈景云将得自混元印中的九成玄奇符文刻印到每颗灵珠中后,即便天外精金再是高级稀有,也有了将要崩溃之势。

“收!”随着一声断喝,十二颗鸡子大小的灵珠就相互追逐着围在陈景云头顶打转,再以指尖在每颗灵珠上轻点了一下,陈观主面上已然闪过一丝倦意,不过眼中终于露出满意之色。

招手让早已迫不及待的弟子们过来,抖手将灵珠尽数交给了聂婉娘,命她进行分派,再嘱咐弟子们要懂得藏拙之道后,陈景云便踏罡而起,眨眼消失在了远天。

师恩如山似海,聂婉娘轻抚着悬在身前的灵珠,强忍心中的酸楚,袁华则是仰面朝天,不让别人看到他有些湿润的眼角。

方才只有聂婉娘与袁华注意到了陈景云脸上的那一抹倦意,以二人的玲珑心肝,哪里还不知道师父方才虽然看似轻松写意,实则已经在十二颗灵珠中耗尽了心力?

“大师姐,你快试一下宝珠的威能呀!这可是咱家师父亲手炼制的呢,必会惊世骇俗!”季灵见大师姐迟疑不动,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又不敢擅自去取宝珠,于是连忙开口催促,眼中全是笃定的期许。

看着一脸天真的小师妹,聂婉娘心下喟叹,也不再调几人的胃口,她自己也想知道宝珠的功用与威能,于是抬指摄过一颗灵珠放在眼前观瞧。

灵珠外表纹路深邃,透着古拙之意,内中的五色氤氲如烟似雾、灵韵缥缈,再细看时,还会发现一道细微的电芒好似蛟龙一般不停地穿梭在氤氲之中。

聂婉娘以心念感受了一会儿,心中不由翻腾起无尽的钦佩敬仰之情,将自身的灵力灌入无声旋转的灵珠,而后清喝一声:“起!”

随着“嗡!”的一声颤响,灵珠猛然抛飞涨大,瞬间悬在了聂婉娘选中的一座石山之上,竟如一轮明月般把山巅照的纤毫毕现。

“攻!”聂婉娘再次低喝,无数道五色光束立时倾泻而出,山巅之上立时就被光束狂击,大小石块尽皆被轰成了齑粉,片刻功夫,整座山峰就被抹去了半截!

“凝——!”五道粗大的灵光倏然自灵珠中射出,瞬间便相互缠绕拧成了一股,好似毒蟒一般围着灵珠旋转不休。

待到聂婉娘心念动时,毒蟒呼啸而降,只在山腰处一搅,剩下的半截石山居然无声无息的崩塌。

聂凤鸣等人见了灵珠的威能,皆是心中欢心,哪成想这还没完,随着聂婉娘冷然喝出一声:“太一!”,一道儿臂粗细的电光游龙霎时自灵珠中探出头来。

太一雷龙游走,天地威压立显!白池最知其中的厉害,吓得惊叫一声便往伏牛山狼狈遁走,白芷无奈苦笑,只得随后跟上,不过却是连连回望悬在半空的灵珠,一脸的渴求之色。

此时聂婉娘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非是她的灵力不继无法催动杀招,而是灵珠内潜藏的太一之气实在太过骇人心魄,这可不是袁华上次对付白池时的那缕无根之气,而是有一道太一本源留在了灵珠之内!

本源不失,太一之气不绝!难怪陈景云在连点了十二指后会心神俱疲。

第一百一十三节 山林若平鸟兽何往?

书接上文,却说聂婉娘运转自身灵力,御使灵珠释出了一记名为“太一”的杀招!

那太一雷龙方一露头,单凭庞大的气机威压便把聂凤鸣几人迫的连连后退,灵聪兽夹紧尾巴把头插进了石缝,白池更是吓的狼狈逃跑,众人此时才算真正见识到了灵宝的厉害之处。

聂婉娘心知这一击必然是石破天惊,便以心念扫过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可惜却没能找到一处值得攻击的目标。

虽然心痒难耐,但终究不忍心再毁掉几座熟悉的山峰,只得强自压下心底的冲动,任凭太一雷龙在空中游走了几圈后,又将之收回了灵珠中。

虽然这式“太一”最终没能打出,但是众人却能够想象出其中的威能,因此皆目光灼灼的盯着剩下的十一颗宝珠,想到自己将要拥有这样的宝贝,不由全都呼吸急促。

哪成想就在此时,大师姐聂婉娘却又自吐气开声,将手一指灵珠,娇喝了一声:“守!”

之后就见宛若明月当空的巨大灵珠急急一转,便缩回了原来的大小,而后“唰!”的一下飞回聂婉娘的头顶,五色氤氲随即扩散而出,瞬间光幕自成,把聂婉娘护在了当中。

“你们几人全力出手攻我!”

聂凤鸣几人听了大师姐的要求,当下也不迟疑,纷纷施展最强手段向着五色光幕攻去!

而看几人的样子,竟然有些同仇敌忾、联手报仇的架势,便连柴斐和灵聪兽也都掺和了进去,直把一旁的彭仇看的哭笑不得。

如此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除了聂婉娘脚下的一丈方圆丝毫未损,其余地方早被灵力余波震荡的一片狼藉!

此时再看聂凤鸣几人,这五大闲云观亲传弟子已是气喘吁吁、手脚发软,灵聪兽也好似土狗一样累的直吐舌头,而那道浅浅的五色光幕却依旧萤光流转,内中的聂婉娘则是笑的眉眼弯弯、神情惬意。

“嘶——!”见此情形,聂凤鸣、彭仇几人全都目瞪口呆,熟读修仙界典籍的袁华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人对灵宝之类不太熟悉,袁华却是清楚的很,似这般攻防一体的好宝贝,若是现世在了北荒修仙界,那么必定会引来各大宗门打破脑袋的争抢,元神境修士不敢说,但是绝没有哪个元婴修士会不为之动心!

玉指一点,五色光幕顿消,湛蓝色灵珠已然被聂婉娘托在手中,眼见着试宝结束,众人再也按耐不住,纷纷围了上来。

再次将手一招,定在半空中的另外十一颗宝珠也如倦鸟归巢一般滴溜溜的飞了回来。

见到师弟、师妹全都一脸讨好的看着自己,彭三叔也是满眼的渴望之色,聂婉娘不由心下莞尔。

轻叹一声道:“你等莫看咱们师父举手投足之间便炼出了这十二颗灵珠,灵珠中的本源之力做不得假,这里每一颗灵珠都是师父耗损心力才得来的!”

众人闻言深以为然,刚才被宝物所摄,因此未曾注意,现在细想起来,师父方才离去时,眼中分明透出一抹疲惫之色,思及师恩,闲云门徒尽皆低头不语。

见到师弟师妹们懂了其中的道理,聂婉娘又道:“灵珠的威能你们也都见识过了,想必随便一颗拿出来,也都是足以镇压一方的重宝。”

聂凤鸣几人闻言又是点头,袁华则在一旁接口道:“大师姐说的不错,小弟在苍山福地时也见过不少修士的法宝,却没有一样能够比得上咱家这些灵珠的,便是乙阙门的两柄玄阶神兵与灵珠相比怕也多有不如。”

听了袁华的解说,闲云门徒心中不由一阵雀跃,场中气氛为之一松,季灵更是拍着手笑道:“以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既然能给别人炼出什么所谓的玄阶神兵,又怎会给咱们差的?”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哄笑出声,皆道:“小五子言之有理!”

轻咳一声,压下嬉笑之音,聂婉娘又道:“从今以后,这十二颗宝珠就是我伏牛山的镇山之宝,除了我们六人和彭三叔以外,便只会授与亲传弟子,师父方才虽然没有明言宝物的珍贵,却也说让我等要懂得藏拙,其中的道理你们可要拎清楚!”

闲云门徒轰然应诺,程石更是拍着胸脯咧咧道:“江湖中不是一直流传什么‘神兵利器不见血不归鞘’之类的话嘛!咱家这宝贝自然是轻易不拿出来的,可是一旦拿了出来,嘿嘿!那可就要取人性命啦!”

场中几人听了程石这话,原本不甚在意,不过细一琢磨,不由纷纷目露凶光,不知道都在心里打起了什么主意。

十二颗灵珠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就连纹路也是别无二致,因此几人也不用费心挑选,每个人都表情凝重的自聂婉娘手中接过一颗灵珠,而后捧在手心、珍爱异常。

见人人都在眉开眼笑的运转心念沟通灵宝,聂婉娘便将另外五颗灵珠连同自己的那一颗收了起来,灵宝贵精不贵多,便是以聂婉娘此时的修为也只能勉强释出宝物九成的威能,聂凤鸣几人想要彻底炼化灵珠可谓任重道远。

灵聪兽舔着胖脸,腻乎乎的来蹭聂婉娘的裙摆,想是见到众人都有了宝贝它也想要,聂婉娘此时正在拎着柴斐的耳朵,警告师弟要把自己今日的话记在心里,见胖东西竟然敢来自讨没趣,于是秀眉一挑,抬脚就把灵聪兽给踢飞了出去。

胖东西不愤的“喵呜”两声,之后就闪动光翼飞的无影无踪,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寻观主大人告状去了。

白芷连着撅了好几天的嘴,对聂婉娘更是不加理睬,怨她不肯将灵珠分给自己一颗,最后估计是听了季灵的主意,便同灵聪兽一同纠缠起陈景云来。

大弟子将灵宝如此分派,甚合陈景云的心意,这世间本无公平可言,所谓:“山林若平、鸟兽何往?”闲云观一脉的亲传弟子若不高人一等,那又何谈“亲传”二字?

被白芷和灵聪兽纠缠的烦了,观主大人只得用些花哨、好看的材料,给胖东西炼出一颗既有护身只力、又能晃瞎人眼的七彩珠子,胖东西见到自己的珠子比别人的好看,这才趾高气扬的跑了。

白芷这里却是不好打发,想了一下,便将小半块天外精金给了白芷,让她自己去炼制,又夸赞小姑娘一番,说人家御物化形的手段乃是天下第一。

白芷喜滋滋的捧着天外精金走了,至于最后炼出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咱们这里略过不提。

亲传弟子们得了天大的好处,自然不会忘了送来天外精金的一众外门弟子,指点修行、赠送灵石佳酿自不必说,聂凤鸣和程石更是依着七个外门弟子和何弃我的喜好,为他们各自铸造了灵器。

消息一出,天南震动!

第一百一十四节 再赴弥陀寺

大清凉山后山的禅房中,苦月大师正吹胡子瞪眼的训斥着玄慧和几个半步宗师境的和尚,嫌他们的进境太慢。

就连青冥子那小牛鼻子都已经是宗师境的高手了,而偌大的弥陀寺中除了苦月自己达到了三转境界之外,竟然再没有给他长脸的僧人,这如何能让脾气火爆的老僧不气?

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苦月本来是已经看破并放下的,怎奈当日与陈景云下棋时,又被“居心不良”的师侄给勾起了俗念,只得心甘情愿的为老友的弟子思量谋划。

天南武林能有这般蓬勃的势头、且各方势力之间纷争甚微,苦月大师在其中可说是功不可没,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就算闲云观下辖的几个势力也都要对弥陀寺礼让三分,更遑论其它门派?又有哪个武人敢来惹苦月大师的不快?

弥陀寺如今已是天南武林中当之无愧的第二大势力,以前尚有暮雪山庄可以与之并列,不过自从暮如雪委身彭大先生且还诞下麟儿之后,暮雪山庄自然也就成了闲云观外门的直属势力,只剩下弥陀寺一脉超然物外,自然的便做起了武林各派与闲云观之间的第三方纽带。

自从昨日传来消息,说是伏牛山的后山之中发现了一处天生的火穴,闲云观的聂无惧、程磐石两位大宗师参透了祖师灵猿子的遗稿,竟然凭着火穴的便利钻研出了上古炼器之法,半月的功夫就已经铸成了十几柄绝世神兵!

苦月大师得此消息,面上虽然欢喜,心中却是恨不得啐陈景云几口唾沫,暗道:“老猴子一个只懂打拳的狈懒货能有什么上古炼器之法传下?陈景云这小牛鼻子还真能往自家师父脸上贴金!”

也是,灵猿子有几斤几两,苦月岂会不知?

心中不屑之余,苦月大师又不由为故去的老友感到欢喜,徒子徒孙们把什么好事都往老友的身上安,相信灵猿子的名号必能光耀天南,流传个千年万年!

发了一通无名之火后,见师侄几人全都一脸羞臊的不敢言语,苦月大师心中又自好笑,不过既然闲云观那边能够锻造出神兵利器,那却是不能放过的,于是吩咐玄慧道:

“你去给陈景云那小牛鼻子修书一封,就说我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了,需得几样佛门神兵用以镇守心魔,否则他怕是见不到我了!”

躬身立在下面的几个佛门高手听了陈景云的名字皆是一愣,而后才面露释然之色,都在心中暗想:“放眼整个天南武林,敢于直呼闲云观主名讳的人也只有自家师叔了。”

玄慧听了苦月大师的话后先是一喜,而后似乎又有些犹疑,躬身问道:“呃——,师叔,凭着您与闲云观的关系,想要神兵,直接开口讨要便是,又何必谎称自己入魔呢?咱们修佛之人。。。。。。”

“你懂个屁!你只管把我的原话传到就行了!”不待玄慧说完,苦月大师就把话打断,而后拂袖离去,把面面相觑的玄慧几人,晾在了禅房。

。。。。。。

为了那十二颗宝珠,陈景云可说是下了血本,打发了白芷之后,他便开始闭关,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才把损失的本源之力补充了回来。

这本源之力可不同于三个丹田内的灵力,乃是真正与心神相合的根本之力,一旦耗损,若要再修回来可是不易,好在陈景云上丹田内的灵力本就贴近混沌本源,有又有《天心诀》秘法可以粹化、生发,因此才得以无碍。

今日闲来无事,本想带着柴斐继续入山“闲游”一番,却忽见聂婉娘闪身而至,递上了一封书信,陈景云神念微动,信中的内容已经跃然于心,而后不由哑然失笑。

轻笑着将信的内容告诉大弟子,聂婉娘听完之后直笑的花枝乱颤,好半晌才捂着肚子道:“师父啊!这苦月师叔祖也真是的,想要好处又不肯直说,编了个入魔的借口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这个,估计那老和尚是想我了,也罢,今日正好有暇,我便先炼几样佛门兵刃,再去会一会他这个臭棋匠,你若无事可与为师同去。”陈景云道。

聂婉娘闻言却是连忙摇头,实在是苦月和尚不单唠叨,棋艺还烂的惊世骇俗,聂婉娘几次前往弥陀寺探望可都是硬着头皮去的,如今已是被吓出了心病了。

见弟子不肯同往,陈景云心下好笑之余也不强求,径往后山地火处炼制了几件佛家兵刃,便纵身去了大清凉山。

佛家庄严地,钟磬禅音不绝。

弥陀寺前山主殿处尽是烧香拜佛的信徒,再行百十丈的山路,就到了寺中武僧修行的场地,此时一个年约三十许的魁梧僧人正坐在高台处讲法,三四百个武僧围坐左右竖耳倾听,生恐露了一字。

台上的僧人名为空行,正是当年前往闲云观听讲的几个武僧之一,此时身为半步宗师的空行在同辈之中已是翘楚,他今日所讲的乃是自己进阶时的感悟,因此才有这么大的场面。

“。。。。。。守性而淡薄,不急且不苛,直似石做的佛陀,如此,清风自来、欢喜自来、天地灵气自来,可得大自在。。。。。。咦——?”正在众僧听的痴迷时,空行忽地轻咦出声,原来他方才不经意的抬头,正瞧见远处天空忽地云气漫卷,内中隐有祥光映射、瑞霭氤氲,紧接着高天之上就绽出了朵朵莲花!

众僧循着空行的目光看去,不由哄然出声,几个机敏的僧人已经开始呼喝同门分列恭迎,众人这才连忙起身,心中都在猜测:“不知道是闲云观的哪位大宗师莅临了。”

正自众人猜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已然传至:“老和尚真是没羞,这么烂的借口也能想得出来,本观主此番就是来揭穿你的,还不快快摆好棋局,让我杀你个落花流水!”

众僧听的不明所以,而知道内情的玄慧几人却是喜笑颜开,连忙双手合十,行佛门之礼,后山中此时也传来了苦月大师洪亮的声音:

“哈哈哈!好你个小牛鼻子,有了好处竟然不先想着长辈,当真与你师父一样,都是小气鬼托生!不过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亲来看我,快快下来,陪老僧我战上三局再说!”



第一百一十五节 若无故人在,谁与说旧情?

“小子,你就不要再恭维我了,自你闲云观横空出世之后,天下武林一日三变,作为长辈,为你奔走筹谋本是应该,可是小子呀,你师叔我如今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苦月大大的灌了一口灵酒,不片刻,身上的诸多窍穴又开始往外蹿出灵气。

陈景云见状,眼中不由泛起伤感之意,心知这番情形与老僧的修为无关,却是与老村正一般,直接关乎了寿数。

不过还好,今时不同往日,《天心诀》最能拾遗补缺,乙木灵气的再造之功岂同寻常?

陪饮了一口灵酒之后,陈景云将指一点,一股精纯的乙木灵气便投入到老僧的体内,气随意动之下,该封的封、该补的补,眨眼之间就为苦月洗精伐髓、补足了元气!

不理苦月呆愣的表情,陈景云语带悲伤的道:“苦月师叔,小侄自幼便是孤儿,我恩师又走得早,因此放眼整个天南,我闲云观一脉也只你这一位亲人,您若在时,我与徒子徒孙便还有长辈可以拜望,您若不在了,虽天地广阔、众生亿万,又有谁会记得你与我恩师当年的风光?”

苦月闻言不由眼眶泛红,应是想起了年轻时与灵猿子一同快意恩仇、惩奸除恶的往事。

如此良久,苦月才收回心神,见眼前这位被尊为武道仙圣的闲云观主正自面露追思,眼中也是泪光隐现,苦月只得喟然一叹,指着陈景云道:

“罢了、罢了!有你闲云观这一窝子狈懒晚辈的牵绊,我便是想要往生怕也是心有挂碍去不得极乐,唉!沾上了你们师徒还真是想死也难!”

闲云观主陪着苦月大师在弥陀寺后山连饮了三日,其间风歌禅唱、嬉笑怒骂,更有一句句武道箴言传出,整个大清凉山被一众武僧围的有如铁桶一般,外人想得只言片语也是不能。

。。。。。。

就如陈景云所言,苦月若在,灵猿子当年的痕迹便还在世间,苦是苦月西去,闲云观与天南的牵绊怕就要少去几分,他闲云子又不是神佛,私心杂念从来不曾少过。

临走的时候,陈景云稍稍提到了慈航禅院的不垢和尚,言说此人恐怕便是弥陀寺中兴祖师当年所遇的仙佛。

苦月大师闻言呆愣良久,而后便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最后一脸骇然的问陈景云道:“那老和尚竟然活了八百多年?”

“苦月师叔,那不垢和尚八百年前就能驾驭佛光往来仙凡,恐怕寿数早已不下千年了!因此您老还需时时参研天心妙法,莫使别人专美于前。”

陈景云嘴上虽然在调侃,眼中却满是认真之色。

苦月大师闻言故作不喜,挥手道:“与你师父一个德行,总想来教训人,快滚、快滚!呃——等等!把神兵留下再滚!”

江湖中人最喜以讹传讹,陈景云此番为弥陀寺炼制的七八件佛门神兵,在一番口耳相传之下已经变成了七八十件,有识之士对这则消息自然不屑一顾,但也人人都知道了苦月大师与闲云观主的亲近关系却实不假。

。。。。。。

要是说起顺风顺水,姬桓认为自己是古今帝王之中的第一人,自他主政之后,天南一隅处处风调雨顺,皇帝沉迷炼丹不肯还朝、几个朝中老贼纷纷告老、武林风平浪静、又有佛道儒三家的的倾力支持,因此姬桓得以大展拳脚。

此时姬桓正看着手中的密报喃喃自语:“顽疾日久,蚕食我姬氏王朝的神髓,可惜急切不得根除,徒呼奈何?”

“殿下不必忧虑,不过一些土鸡瓦狗罢了,若允微臣出手,一夜之间便能灭尽不臣!”青冥子作为姬桓手下的首席打手,自然要跳出来表忠心。

姬桓闻言摇了摇头,将手扶住悬在腰间的苍生剑剑柄,笑道:“此事不劳青冥师叔挂怀,左右不过一些跳梁小丑,孤若不是念及旧时情谊,挥剑可尽灭之!”

青冥子羡慕的瞧了一眼姬桓腰间的长剑,拱手退了下去。

这青冥子自从踏入了宗师境之后,原本突飞猛进的境界就开始停滞不前,虽然因着从前的关系,在闲云观中得了彭大先生的悉心指点,得以看清了宗师以后的修行之路,可是修为却依旧进展缓慢。

在满心失落之下,受了小贼何弃我的蛊惑,于是前往京师委身了皇家,想要借着皇家的资源增进修为,姬桓对他倒是颇为倚重,给他封了一个皇家供奉的职位,留在宫中护卫。

见到青冥子退去,姬桓含笑摇头,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其中便跳出了一葫芦灵酒,想着在伏牛山那一年多的快乐时光,自斟自饮之下,不觉有些熏熏然。

前日彭大先生亲至上京,又给了大弟子不少的好处,姬桓腰间的苍生剑便是其一。

修武之人对于兵刃的喜爱自不必说,姬桓试剑时,曾一剑将二十丈外的青石墩子斩成两截,此事已被京中百姓传的神乎其神,使他声望再涨。

而姬桓最喜爱的却是悬在腰间的储物袋,内中灵石灵果、肉脯佳酿应有尽有,种种资源令他今后十年八年之内都不虞修为停步,姬桓对此自然欣喜若狂。

而彭仇在与大弟子饮酒时却依旧直呼亏了,命姬桓好生修行,一旦进阶大宗师境,当师父定要给他讨来更大的好处!

想至此处,姬桓不由遥遥向北举杯,谢过了师恩深重,他生在亲情寡淡的皇家,何时得到过这般无私的爱护?此时一颗心已经飞到了牛家村竹林边的草庐中。

。。。。。。

辞别了苦月大师之后,陈景云又去了石鹤道人炼丹修行的坐忘峰。

石鹤道人虽然做了闲云观的外门执事,却因为要指点老皇帝姬安修习丹术,因此一直无暇去到伏牛山修行,只在自己的药庐中精研丹术。

一见观主大人来了,石鹤老道那还不狂吐苦水?什么丹炉不好影响成丹的数量、药材不佳平白掉了灵丹的品级之类抱怨说了一堆,而后便舔着脸、搓着手,讪笑着巴望陈景云。

陈景云检视了几颗石鹤炼制出的丹药,心中不禁欢喜,石鹤于炼丹一途的确天赋绝佳,而天南贫瘠,又使石鹤不得不时时变通,因此即便是乙阙门的结丹境丹师,若论深究、创新一道,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石鹤的。



第一百一十六节 少年心性

石鹤道人本来以为自己是狮子大张口了,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自然深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道理,就等着陈景云将他的要求砍去一些,若能给个四五成,便已知足。

哪成想观主大人欣喜之下,大袖一挥,一大堆知道的不知道的灵草灵药就凭空冒了出来,不同属性的灵气、药香立时飘散空中,直把石鹤看的眼睛圆睁、呆立当场!

再顺手抛出一个储物袋,将一堆灵草、灵药收了进去,陈景云才玩味的笑道:“你要的东西在本尊看来只是稀松平常,今后观中给你提供的只会更多,只是你若再不潜心修行,待到天年用尽时,这一切也不过是梦幻泡影、空忙一场。”

石鹤看着飞入手中的储物袋,懊恼的直挠头,姬桓前日已经跑到山上跟他显摆过了,此宝的玄奇石鹤岂会不知?心中说不渴望那是假的!

也在暗地里琢磨过,想着自己将来于丹药一途建功,便也开口讨要一个储物袋,实在是这世间再无比这东西更适合盛丹装药的器物了!

那成想前后不过三日,他自己便也被赐予了一个,只可惜石鹤道人虽然早得了观中的修行秘法,却因为全副心思都用在了炼丹上,是以从来没有真正的花费精力修行过,因为没有灵气在身,所以手中的储物袋他此时却是打不开的。

知道观主这是在不满自己的修为低微,所以才设下了障碍,石鹤虽然神情懊恼,心中却已暖意萌生,恭敬的对陈景云施了一礼,而后便翻箱倒柜的找出了闲云秘法,急吼吼的修行去了。

如此多的灵物就在手中,可又触摸不到,这让痴心于丹道的石鹤如何不急?因而此番修行想必能够纳灵入体、粗通秘法。

看着石鹤匆忙的样子,陈景云不由哑然失笑,这世间但凡有大作为之人,要么是极为聪慧能人所不能的、要么就是心无旁骛肯为了心中愿望坚持不懈的,而这石鹤正是后者,是陈景云最欣赏的一类人。

因为曾在此山之中领悟出了天心我心的无上秘法,再次故地重游时,陈景云倒有些不愿离去,于是就在山中寻了个清幽的所在,闭关修行起来。

山中不计日,一晃便是一月有余。

自从得了陈景云耗损本源灵力亲自炼制的灵珠之后,众亲传弟子自然免不了一番参悟与熟悉,在彻底的了解了宝物的功用之后,众人无不暗自咋舌,因为灵珠内的符文印刻多数出自混元印中,于是在袁华的提议下,大伙儿便将此珠称之为混元宝珠。

身怀重宝却无处施展,这叫一向跳脱的季灵如何不心痒难耐?聂凤鸣几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想一试宝物的威力。

到最后自然还是季灵出马,满脸忧色的找到师姐诉苦,说是观中存储的妖兽精肉已经不多了,为了这么多张嘴考虑,请大师姐允许她与几个师兄外出猎取妖兽。

聂婉娘不用想也知道季小五的心思,不过山上山下吃货众多,兽肉的存储见底倒也不假,思量了一阵之后,便决定将师弟师妹们放出去历练一番,毕竟即便聂婉娘自己也是不愿久困观中的。

得了当家大姐的允许,从二师兄到五师妹自是欢喜无限,于是开始研究此行到底是先往东去猎杀妖族圈养的妖兽,还是先往西行去见识一下绝域荒漠中潜藏的魔物,其实师兄妹四人最想去的乃是苍山之北的林莽,却因为聂婉娘不允,不得已只能放弃。

而彭仇在得知此事之后,竟也动了让弟子们出游的心思,他的几个弟子如今修为也已不低,加之每个人又都有神兵在手,是以寻常的宗师境高手倒还敌得过的。

彭三叔开口,聂凤鸣几人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答应,因此好好的一场猎兽之行就变了样子,师兄妹四人身后多出了外门的六个拖油瓶。

目送着聂凤鸣几人带着外门的六个弟子向东急掠远去,聂婉娘只得无奈一叹,别人可以放纵随心、来去无碍,她这个大师姐却没有这般权利,只能在家中镇守。

不过好在白芷姐妹这些日子一直懒在后山地火池处捣鼓灵宝,这倒让聂婉娘少操了不少心,心念动时,一指点向鸣潭,而后就听“哎呦!”一声惨呼,就见胖乎乎的柴斐捂着屁股从鸣潭深处跳了出来。

“大师姐你下手也太重了!咦——?二师兄他们终于走了吗?太好了!”

柴斐方一跃出水面便开始大声嚷嚷,虽然疼的龇牙咧嘴,却是一副高兴的样子,灵聪兽见柴斐终于不再潜藏,便“嗷呜!”一声扑了过去,两个胖墩子立时嬉闹成一团。

陈景云在家时,每日都要逼着柴斐对阵凶兽,用以磨炼弟子的心性,如今师父不在家,这小子就又故态萌发、开始满山的疯玩。

今晨听说见聂凤鸣他们要外出猎杀妖兽,柴斐生怕自己也被拎去,是以借着手中混元宝珠的敛形之力,一直潜藏在鸣潭底下不肯露头。

抬手将柴斐和灵聪兽从水中摄了出来,聂婉娘免不了又对小师弟一番耳提面命,柴斐应答时嘻嘻哈哈的样子,立时便惹来了本就心气儿不顺的聂婉娘的不快,于是声声惨叫之声便在后山响起。

再说聂凤鸣几人,因为要带着六个外门弟子历练,因此无法施展飞天踏罡之法,不过这也让几人领略了一番山中的美景,他们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途中,无果几人更是马屁声不断,直听得程石与季灵心情大畅,就连聂凤鸣也觉得这几个外门师弟很合自己的心意。

如此赶了七八天的路,终于邻近了妖族的势力,林中的妖兽也逐渐多了起来。

而在这七八天的时间里,无果、田帧六人可说是吃尽了苦头,不但要联手对付越来越强大的众多妖兽,还要伺候好后山的几位活祖宗!

不过几人得到的好处就更多了,联手厮杀、列阵御敌时,一些原本生涩的修行关节处全都一一得以捋顺,但凡在修行上有不懂之处,还有四位大宗师在一旁倾力指正。

众人这才知道师父彭仇是何等的高瞻远瞩!

第一百一十七节 妖族奸细

斜倚在树梢上,季灵无聊的看着六个外门的师弟师妹与一头巨大的妖牛对战。

今日季灵的运气奇差,竟然在猜拳时输给了三位师兄,因此只能撅着嘴留下来看护众人。

而聂凤鸣和程石、袁华三人早跑的不见踪影,想必是按着昨日商议出的结果,潜到天堑山附近去猎杀师父口中那成片成片的妖兽去了。

想到师兄们可以大发神威,季灵不由又是一阵气恼。

无果几人此时杀气腾腾,四弟子南宫恙手执寒铁锻造的羽扇指挥若定,师兄妹之间配合的无懈可击!

拳风呼啸突袭、神兵洒然据守,飞纵合击之时从容不迫、步步紧逼,几人显然是得了闲云观二转秘法中的三味。

随着“嘭!”的一声大响,失了前蹄的庞大犀牛轰然倒地,惊起了大片的尘埃。

就在妖兽嘶吼、尘土未消时,几人中攻击最为凌厉的林染便已一剑划开了妖兽的胸腹,搅起一片腥臭的血雨,而林染手中的神剑却并未沾染半点污浊,依旧寒光绽绽。

“我佛慈悲——!五师弟这一击实在有伤天和唉,下次只需把剑自妖兽眼中刺入即可,这样还能留下一张好皮子,再说万一伤到了妖兽腹中的妖丹就不好了”

无果一脸慈悲的唠叨着师弟的不是,林染为了耳根清净只得作揖受教,言说自己下次一定注意拿捏分寸。

想着二师兄方才一边狂舞禅杖冲杀在前、一边大喝着“畜生受死”时的样子,田帧几人全都在心里憋着笑,不过却没人敢去接茬,生怕惹火烧身。

“无果!你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这般婆妈嘴碎的毛病?我看你是又皮痒了!快快收起妖兽,我们今日还要再行几百里呢!”季灵忍不住呵斥了无果几句。

一见五师姐不耐烦了,无果当即缩着脖子闭上了嘴,见师弟已经将妖丹取了出来,于是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将地上那头不下千斤的妖兽尸体给收了起来。

待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几人继续施展身法向东掠去。

聂凤鸣果然不愧其“无惧”的道号,平日里做事虽然老成持重,可是一旦认准一件事情便会一往无前且胆大包天。

再加上程石一向以他马首是瞻,又有袁华这个狗头军师在一旁撺掇,因此师兄弟三人此次是非要见识一下妖族天堑山的。

用些小手段赢了季灵之后,三人便踏起莲影向东方遁去,不过三人还算有自知之明,为了不给天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纷纷运转混元珠之力,将自身的气息全数掩盖。

如此遁行了小半天,一道高耸蜿蜒似能贯通天地的山脉便映入了聂凤鸣几人的眼中,师兄弟三人驻足半空,看着那道不见尽头的浅绿色屏障呆立当场。

吞咽了一下口水,袁华当先道:“二位师兄,难怪师父当日说起东荒妖族时,脸上全是凝重与感慨之色,能在边界布下如此通天彻地的结界,这妖族的实力又岂是寻常?看来咱们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聂凤鸣沉吟了一阵,之后对袁华道:“老四切不可妄自菲薄,前路虽然坎坷崎岖,却也正可以让咱们兄弟随着师父一同大展拳脚,若是将来的对手都是些软柿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二师兄说的是,小弟方才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闲云观既然已经担起了整个天南兴衰的担子,我等就决不能有回避退缩之心,况且有师父在前面引路,咱们定不会行差踏错的。”袁华接口道。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程石也收回了目光,开口道:“我说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想那么多作甚?别忘了咱们可是来狩猎妖兽的,这个劳什子的狗屁结界也就此时看着厉害,待到咱们修到师父那般境界时,还不时抬手就能撕开!现在还是下去寻那些妖兽的晦气才是真的。”

聂凤鸣和袁华闻言一愣,心中皆道:“程老三说的还真是话糙理不糙,一切的根本只在‘实力’二字之上,而自己几人修为尚浅,此时多想又有何益?”于是三人相视一笑,寻了个聚着四五十只妖兽的山谷便遁了下去。

杀鸡焉用宰牛刀?山谷中的妖兽最多不过拥有筑基中期修士的实力,虽然个个都生的狰狞恐怖、且悍不畏死,却也不过是聂凤鸣几人眼中的一锅好肉罢了,片刻功夫,谷中再无妖兽的嘶吼。

又寻了几处妖兽聚集之地,三人便都有些意兴阑珊,似这般没头没脑的痴傻妖兽,就是再杀几万只又有何用?没有像样的对手又怎能显出混元宝珠的威能?

眼见着天色不早,未免小师妹等的心焦,聂凤鸣几人便只能失落而返。

……

再说季灵这边,因为无果、田帧几人都是能说会道的,一番刻意讨好之下,倒把季师姐给哄的高兴了起来,众人嬉笑着一路猎杀妖兽,季灵不时在旁边指点一二,半日下来,大伙儿倒也不觉得乏味。

自古无巧不成书,就在众人围在一处,一边享用着随身带来的吃食,一边听着季师姐吹嘘她在南域地底大战白池的精彩事,便在此时,季灵忽地一声轻咦,而后竟然面露兴奋之色,命无果几人留在地上结阵防备,她自己则一步踏足了云端。

高天之上,数道遁光正自西北电射而来,转眼间就来到了季灵身前数里。

瞧那架势,竟然是四五个道衣修士在追逐前方的一个灰袍人,而灰袍人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遁速忽快忽慢,想必已是手段尽出了,不过一身煞气却委实惊人。

正在仓皇逃命的灰袍人一见有个年纪不大的道衣少女立在了前方,心下立时大急,于是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小娘皮,快给大爷死开!”

而后将手向前一挥,一枚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梭形法器就向着季灵射了过去。

季灵原本没有拦截来人之意,只是因为心中好奇,想上来看看热闹,哪成想那灰袍人张口就骂、抬手就打,这一下却把季灵气得不轻,心道:“这人真是好没道理,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竟然也要骤下杀手,看来一定不是好人!”

如此想着,抬指一点,一道庚金剑气就迎向了惨绿色的梭子。

“小姑娘快快躲开,那妖族奸细的勾魂梭太过阴狠,你接不下!”一个苍老且焦急的声音也在此时传入季灵耳中。

第一百一十八节 妖修凶狠

“叮!”的一声鸣响,季灵点出的庚金剑气就与袭向自己的勾魂梭撞在了一起,两人中间霎时激起了一团惨绿色的灵光!

灰袍人的灵器倒也不凡,受了庚金剑气的阻击之后竟然未被崩碎,在空中划了大大的弧形之后,便飞回了主人的手中。

一听此人居然是个妖族的探子,季五师姐的眼中不由现出一丝杀机,她方才以心念探查过了,发现来人身上的灵力果然与师父口中描述的妖族修士类似。

又见那人来势不止,周身上下还在不断的涌出奇怪的纹路,似乎是在加持己身,想要凭着强横的肉身硬撼自己。

“找死!”

见此情形,季灵脸上的森寒之意更浓,一声冷喝之后猛地顿足虚空!脚下莲影爆闪间,已将运足了灵力的一拳轰了出去!

今时不同往日,闲云观如今不但有了五行灵法、便连神兵宝器也是一样不缺,可是说来还就怪了,后山弟子们在对敌之时还是惯用以往的拳法,这几乎已经成了本能。

不过季小五是什么样的人精?既然敢与那妖修对轰,自然就有十足的把握。

因为聂婉娘不许师弟师妹们在人前轻易使用师门重宝,是以季灵并没有把混元珠祭出,只以心念沟通宝珠,释出了一道遍布全身的淡蓝色光晕。

光晕隐晦流转,倒与寻常的护体灵光没什么区别,而有了这道光晕护体,季灵自然无所畏惧!

倏忽间拳掌交击,季灵与妖修一触即分,而直到两人分开之后,空中才有一声闷响传出,直震得虚空都荡起了涟漪。

季灵嗤笑着负手退回原处,再看那名妖修时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妖修被季灵的一击给顿在了当场,狰狞且惨白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手臂上的银色纹路疯狂运转,极力化解侵入体内的灵力。

只可惜季灵这一拳所运的可不单是自身的灵力,内中更混入了一缕灵珠中的太一之气,这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化解的了。

事实也是如此,随后就听妖修“啊——!”的一声惨嚎,他与季灵对上的那条粗黑手臂居然爆成了一蓬碎肉,暗绿色的血雾瞬间弥漫开来,其肩膀处已经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这却是那妖修见机的快,拼着丢车保帅的结果,否则一旦被季灵的灵力侵入了内府妖丹,那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直到此时,五个追在后面的道衣修士才匆匆赶至。

警惕的将这名妖族细作围在当中,几人看向季灵的眼神里则全都是惊诧与好奇之色,心中皆已断定:“此女必是一位外出游历的大宗门亲传”。

知道自己今日再无脱身的可能,那名妖修的脸上却依旧尽是桀骜、狰狞之色,运转妖力封住了伤口,不理围拢过来的追兵,一脸怨毒的盯着季灵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见自己这一击居然没有要了妖修的性命,季灵倒也没有继续上前补拳,此时听了那妖修问话,只是扑闪着大眼睛不屑的看着对方,并不回答。

两人方才的攻杀只在眨眼之间,下方列阵据守的无果等人只看到了五师姐一招打没了对方的一条臂膀,至于内中细节却是不甚清楚。

相互对视一眼,无果几人皆不由吃惊师姐出手的狠辣。

带头的道衣老者一脸感激的先对季灵抱拳拱手,而后转向场中妖修,语带恨意的道:“蝠方,天网恢恢、善恶有报!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族修士坏在了你的手中,而今日就是你还债的日子!”

妖修闻言则是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元辰老儿,我妖族与你人族向来势不两立,你觉得我恶贯满盈,岂不知这些正是老子的功绩!

嘿嘿!潜藏在你门中这么久,该杀的也杀了、该睡的也睡了,啧啧!那蒙贞在床上的滋味还真是不错~”

“贼子该死!”

听闻妖修此言,几人中年纪最轻的结丹修士立时目眦欲裂,大喝一声便将手中的拂尘抛了出去!

灵光乍现,那拂尘方一抛飞,便化作万道银丝猛然卷向妖修,其余三个年长的结丹修士也是含恨出手。

一时间,灵光漫卷、妖气纵横,这是修士之间真正的战斗,绝不是简单的精彩二字就可以形容的,因此不光无果几人看的激动不已,便是季灵也在一旁仔细的观瞧。

再说场中几人,那妖修虽然受了重创,可是在激斗之时依然悍勇无匹,灵宝、体术尽皆奔着以命搏命处使劲儿,是以四个修士急切间居然建功不得,且还要防着妖修的博命一击。

那被称作元辰的道衣老者见四个门人久攻不下,不由有些心焦,又见季灵在一旁笑吟吟的打量着战团,不禁有些老脸泛红。

于是顾不得什么宗主的体面了,手诀一掐,一面雾蒙蒙的古朴圆镜就悬在了半空,而后元辰手诀再变,圆镜中便射出了一道青辉,直向妖修照去。

那妖修怎会不知此宝的厉害?他之前身上的伤势便是拜此宝所赐,于是高叫一声就要拼死脱出战团。

怎奈四个围攻他的结丹修士也早红了眼了,竟然宁肯拼着受伤也不肯退让半步。

眼见着那道清辉就要照在身上,妖修的眼中不由露出绝望之色,而后便转为了疯狂,厉声怒吼一句:“我蝠方今日即便战死,那也要再拉你人族一个垫背的!”

之后便鼓荡着体内的妖丹,向着使用拂尘的年轻道人就扑了过去,对那道清辉以及另外三人的灵宝攻势竟然理也不理!

一见妖修要自爆妖丹,元辰不由大惊失色,高呼一声:“明儿速退!”

不用师父吩咐,那名年轻道人也知道自己需得避其锋芒,怎奈他的修为本就不如妖修,加之妖修这一击已是逼迫出了全身的潜力,亡命之下哪里容他躲闪?

这一切只发生在刹那之间,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及,而后清辉照住妖修、灵宝击中妖修,可那妖修却也一脸残忍的遁至了年轻道人身边侧

“嘭——!”

妖修的肉身炸成了骨肉碎末,天地间的灵气立时跟着狂暴起来,好似怒涛一般向着周围席卷开来,连同元辰在内的几个修士尽皆被震的倒飞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九节 鸟为食亡

“阳明——!”

“阳明师弟——!”

元辰道人和另外三个结丹修士将将定住身形,便纷纷急呼出声,只是血雾弥漫处哪里还有年轻修士的影子?于是又是一阵悲呼。

“咳……咳!师尊、三位师兄——我在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自下方的树林中传来,元辰几人身为结丹修士自然耳力惊人,听到这个声音,脸上不由露出狂喜之色,连忙寻着声音纵掠而下。

下方的树林中,无果等人正面色古怪的围观着那个名叫阳明的修士,季灵则是神态恣意的负手而立,那副孤高、洒然的样子像极了陈景云。

阳明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一个人形土坑中费力的倒着气,原本好好的一位容貌与气度皆佳的结丹境修士,此时却是灰头土脸、道衣破烂,样子比乞丐好不到哪儿去。

他方才因为躲闪不及,只能极力运转灵气护体,同时心里也如明镜一般,知道自己受不住妖修蝠方的亡命一击。

哪知就在蝠方将要自爆妖丹的一刹那,忽地有一道五色灵光当头兜下,把已在叹息着等死的阳明向下猛地一拉!紧接着半空中就开始灵气暴动,方圆数十丈尽被波及!

而阳明在一推、一拉两股大力的撕扯下,就如流星一般冲向了地面,不过好在有五色灵光护体,虽然被跌的七荤八素、且把地面撞出了两丈来深的人形大坑,不过性命却是保住了。

元辰小心地把已经摔的筋骨松散的弟子从深坑中摄了出来,几人忙以灵力探查其身上的伤势,见他并无性命之忧,不由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都是修行日久的人精,略一思量,自然知道是这位青衣少女救下了阳明,又见恩人此时傲然立在那里,元辰不敢怠慢,忙带着弟子来在近前,而后揖手道:“贫道元辰子,多谢仙子出手救下劣徒!”

季灵打量了元辰子几眼,而后平淡的道:“算不得什么,大家同为人族,援手自然是情理中事,你们几个来自何处?可是苍山福地中的修士?”

元辰子见问,自然不会隐瞒,回道:“贫道与几个弟子出身叠翠山四象宗,宗门虽然不在苍山福地,却也离的不远,道友既然提及苍山福地,莫非是福地中哪个大宗的高足?不知可否赐告道号?”

“本尊道号‘明心’,至于所属宗门么,倒是不方便透露,之所以提及苍山福地,却是因为有个叫做乙阙门的宗门与我家有些关系。”季灵学着师父的口吻洒然道。

一听季灵提到了乙阙门,元辰子几人立时心惊,剑煌山乙阙门的名头如今可是响亮的很!威压整个苍山福地不说,便是福地外的一些临近宗门也都会告诫宗内弟子,不要去招惹那帮剑疯子,否则必会给自家带来灾祸!

人家不但是一门三元婴,那位修为通天的闲云武尊更能以一己之力碾压五位元婴境大修士,这份骇人的战绩往那里一摆,谁又敢不敬畏乙阙门三分?

想到方才这位明心仙子提及乙阙门时丝毫不在意的平淡语气,元辰子几人更加笃定之前对季灵身份的猜测,又见无果几人虽然修为低微,但是手中所持的灵器却每一件都神光涌动、煞气逼人,不由皆在心中感慨:“超级宗门的底蕴果然深厚!”

元辰子因为心有顾虑,是以不敢打听太多,也不敢拿一些俗物相谢,怕惹来季灵的不喜,见小徒弟在服用过丹药之后气息已然稳定,便动了折返的念头,于是开口道:

“老朽不敢猜测仙子的师门,仙子今日相助之情,我四象宗记下了,今后但有差遣,必定不敢推辞!”

季灵本来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闻言故作老成的道:“举手之劳而已,你等不必挂怀,后会有期。”之后便招呼着无果几人继续东行。

见眼前的明心仙子还要带着门人继续东进,正要离去的元辰子不由停下身形,委婉的劝道:“明心道友,此处已经临近妖族边界,再往东行便是天堑山下的妖兽老巢,以道友的修为自然无所畏惧,可是这几位小友却是——”

见元辰子的心肠不错,此时又称呼自己为‘道友’,季灵不由心下欢喜,觉得眼前的老道很有眼光,她在伏牛山时,总被大家伙儿唤作——“小灵儿”、“小五子”,可见家里这些人还都拿她当小姑娘看待呢。

“不妨事的,我还有三位师兄就在左近,有他们在,什么妖修、妖兽的全都不必在意,保证遇到一个灭杀一个!”季灵莞尔笑道,语气中不无得意。

元辰子闻言又是一惊,心道:“自己虽然看不透这位明心仙子的修为,但是只看她能够一拳就轰碎了向以肉身强横自居的妖修手臂,就可见其修为的高深,而她那三位师兄只怕更为了得。”

年老成精,只从季灵的之言片语和说话时的语气,元辰子就能推测出这位明心仙子口中的三位师兄都是杀伐果断之人,心道:“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自己还是带着弟子们速速离去为妙。”

岂料事与愿违,便在此时,远天处忽地投来三道遁光,遁光速度奇快,转眼便已临近,而后似乎是发现了林中多出来几个陌生修士,于是三股好似洪荒巨兽展露獠牙一般的凌厉威压便猛然降临!

感受着锁在自己身上的暴戾气机,元辰子本能的运转灵宝将弟子们护在宝镜照出的清辉下,他自己则一脸无奈的看向季灵,眼中全是恳求之意。

聂凤鸣与程石、袁华三人此时正呈三才之势将元辰子师徒五人困在当中,见对方并无反抗之意便也没有出手,聂凤鸣正要开口询问时,季灵已经当先开口:“三位师兄不要动手!且听我细说”

听了季灵略带得意的讲述,聂凤鸣三人这才收回了释出的威压,此时再看场中的众人,元辰子的四个弟子早已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便连结丹巅峰修为的元辰子本人也是一脸细密的汗珠,外门的无果等人早已跑出老远,正躲在山石后面探头探脑的向这边观望。

按说聂凤鸣几人释出的威压还不至于使数位结丹境修士狼狈至此,怎奈三人中最了解修仙者的袁华一见元辰子居然是个结丹巅峰修为的修士,哪里还敢大意?当即便已心念沟通了怀中的混元宝珠,太一之气稍绽,场中威压立时放大了数倍不止。

日薄西山时,天地混为一色,鸟雀不敢归枝,是因为林中此时热闹非常,元辰子师徒几人不敢离开,则是因为袁华袁知著。

聂凤鸣和程石、季灵被无果几人伺候的舒服,不时指点众人几句武道箴言,换来一片崇拜的目光,而袁华此时却正拉着元辰子师徒畅饮。

看着含笑与自己对饮的这位袁四师兄,元辰子只得再次执起酒葫芦。

几人之中就属这位四师兄最不好相与,几句话不离‘恩情’二字,还把叠翠山的方位、距离说的丝毫不差,显然是对北荒南陆的宗门势力了如指掌,否则也不会知道四象宗这样的小宗门。

本着不喝白不喝的心思,元辰子也跟着大灌了一口灵酒,暗道一声:“看来今日免不了要大出血了!”之后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便在内中取出了百十块高阶灵石,灵石一出,林中灵气为之一浓。

“元辰道友这是何意?”袁华见状却是面色一变,而后冷声问道。

元辰子暗地里咬了咬牙,一脸感激的拱手道:“今次我们师徒追杀那妖族奸贼数万里却依旧未曾建功,多亏了明心道友出手拦截,否则定会被那妖人遁入天堑山,况且明心道友还出手救下了劣徒,为表感激,还请袁道友代为收下这些灵石。”

袁华闻言脸色稍霁,大袖一挥,又把灵石推了回去,言道:“元辰道友不必如此,同为人族修士,面对妖修自然要同仇敌忾,况且你看我们师兄妹是会缺少灵石的人吗?”

听了袁华这话,元辰子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暗道一声:“灵石看不上眼,难道对方看中了自己手中的玉清镜不成?这该如何是好?”

见元辰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似乎是在不断的挣扎,袁华心下莞尔,也不再戏弄元辰子,而是一拍自己的储物袋,将一颗拳头大小的天外精金托在手中,之后问道:“道友可识得此物?”

“嘶——!难道这便是那传说中的天外——?”元辰子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之后语带颤音的指指天上那道不甚明朗的星河,他身后的阳明几人似乎也想到了此为何物,就连呼吸也都变得粗重起来。

“元辰道友好眼力,我观道友的那面宝镜是一件难得的宝物,若是在融入此物,想必不会只添三成威能,该有很大的把握会进阶玄宝。”袁华边说边将精金推到了元辰子身前。

元辰子盯着眼前的天外精金,挥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借此掩饰自己眼中的那抹贪婪,而后艰涩的道:“袁道友这是何意?”

第一百二十节 父母心今古同

见元辰子眼中虽然隐有渴求、贪婪之色,却依旧艰难地将面前的天外精金给推了回来,袁华倒不由有些佩服这老道的定力。

摇头轻笑一声,袁华挥手便将面前天外精金给收了起来,元辰子见状,心中立时生出怅然若失之感,阳明四人更是发出一阵好似牙疼的惋惜抽气声。

香饵已经撒出,袁华随即拂袖起身,竟有送客之意。

元辰子心知这是对方明摆出来的阳谋,自己与弟子们此时若走,这位袁四师兄绝不会再加阻拦,可是心中却又实在舍不得那块天外精金,事关灵宝进阶,让他如何能不心动?

阳明一向最明白元辰子的心意,见师父犹豫不决,便附耳低语道:

“师尊,玉清镜若是能够进阶玄宝,必定能助您渡得元婴天劫,到时我四象宗也能摆脱被人压榨的局面,不若咱们先听听袁道友有何分说……”

元辰子听了弟子的话,不由慨然一叹,心中也有了决断,对袁华拱手一礼之后,语带自嘲的道:

“贫道修行百年,自问看破了世事,可是今次明知袁道友是在利诱于我,却依旧忍不住生出了贪念,也罢,只是不知道像我四象宗这样的小宗门因何能入道友的法眼、又有何处可供驱使?”

袁华闻言哈哈大笑,又热情的把元辰子师徒请回案旁,这番动作不由引得闲云门徒纷纷侧目,皆在心里为那元辰子师徒默哀一阵,入了袁老四的彀中,想要脱身可就难了。

至于袁华又与元辰子师徒具体说了些什么,咱们此处按下不表,总之元辰老道与弟子们离开时已经一改之前的忐忑、郁郁之色,师徒五人竟都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元辰子原本佝偻的脊背竟也挺得笔直!

当林中只剩下闲云观众人时,场面立时变得温馨惬意起来,袁华不理聂凤鸣几人探究的眼神,懒洋洋的用了几枚灵果,眼中不时精光闪动,显然是在筹谋着什么。

季灵性子最急,见袁华居然卖起了关子,不由在心里腹诽四师兄就是爱装相,之后笑嘻嘻靠了过去,问袁华道:

“四师兄,你与元辰老道的谈话我也听了,如此布局自然不错,可是你也未免太过大方了些吧?给了那么多的好东西不算,竟然还替师父做主,许诺会为那老道挡去元婴天劫!哼哼!倒时师父若是罚你,我可不会为你求情!”

袁华闻言依旧故作高深,还学着师父的样子在季灵小脑袋上揉了几下,直到季灵拿手骚他肋下的痒痒肉,这才嬉笑躲闪着投降,而后收起笑脸,正色的解释道:

“师父常说天下熙攘终究脱不开个利来利往,这些修仙者又何能例外?再说皇帝不差饿兵,那叠翠山正好坐落在苍山福地北去的咽喉要地上。

此地在平时看来是个无关紧要的所在,将来却可以成为咱家深入北荒的触角,今既然恰巧碰到了,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更要多下本钱。

且那元辰子也是一个老辣之人,若是不能一下子用重利将其砸服,日后难免会生出一些反复,再则,咱家师父可是对元婴天劫渴求的很呢,见我联络了这么好的买卖又怎会罚我?说不定还要给师兄我一些好处呢!哈哈!”

袁华说到最后不由又是一阵大笑,聂凤鸣和程石闻得袁华嘴里说出的这么多门道,皆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季灵的眼中更是泛起了崇拜的小星星。

在一旁伺候的无果几人早听的目瞪口呆,无不在心中叹服这位平素最好相处的袁师兄,就连向以智谋过人自居的外门四弟子南宫恙,也只能在一旁自叹弗如。

朝采气、暮参霞,陈景云不觉已在坐忘峰的绝壁断崖间静坐了数十日,其间修为虽然并未有所精进,灵台却已越发的清明。

叹喟一声,陈景云终于拂袖起身,环视左右,认为此处乃是自己的福地,于是不由动了反哺之心。

到他这般境界,最需心念合一,于是挥手在坐忘峰上布下了五行灵阵,使此处四季生机不绝,又在绝壁之上书下了“天心岩”三个大字,字中更是烙印了一丝自己的修行感悟,以此留待有缘。

孟黄粱夫妇带着儿子赖在牛家村不走,还几乎成了乡邻之间最大的善人,此事还任谁也不敢挑刺儿,至于个中缘由,相信熟知前文的看官尽皆明了,若是非要赘述,那就简言几句。

却说天南国北地数个州府中,就属孟黄粱的官职最高、权限最大,又因为他与彭大先生乃是好友,因此被他霸占下了姬桓当年亲手建成的草庐后,谁也说不出什么,

庄户们因为要给彭仇颜面,所以与他们家亲近,而那些江湖豪客则是摄于孟大总管的官威、以及彭大先生的威势,总要对他退避三舍。

如今的天南江湖可与以往大不相同,自从姬桓当政之后,从前那些在暗地里不太安分的武林势力尽皆偃旗息鼓,原因无它,只因一个“怕”字!

也是,闲云观外门大弟子姬桓的“云”字令一出,天下群雄谁敢不从?

因此官家的势力也跟着水涨船高,而孟黄粱正因为借着这几股东风,才能在牛家村中待的如此安稳。

“夫君呐!程家嫂子熬的肉汤当真不是凡品,且不说我儿不同长的壮实不少,就看你这鬓角,那几根白发眼瞅着都没了!”孟黄粱的发妻翟氏一面唠叨着、一面从笼屉里给孟黄粱盛端出一个粗瓷大碗。

看着越发显得年轻的发妻,孟黄粱心头微宽,捧起大碗,连汤带肉的吸溜个干净,虽然周身舒泰,但却愁容不改,叹息道:

“夫人呐,咱们来此一月有余,虽然也得了些好处,可是咱家不同拜师一事却依旧没有头绪,我那彭兄不知怎地竟也总是推脱,唉!按理却是不该的!”

翟氏见丈夫如此苦恼,于是出言宽慰道:“夫君不必如此消沉,咱家与彭先生相交于微末便是天时,而今您又总领北地四州军政那就是地利,至于人和么,我与程磐石的娘亲如今已是换帕之交,因此也是不缺,是以你我的心愿达成只在早晚,不争这一时。”

孟黄粱听了夫人的解说,才又转忧为喜,看着犹在熟睡的幼子孟不同,立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第一百二十一节 纵横魔域

晴夜、月明、风冷,不觉又至落雪时。

伏牛山后山,聂凤鸣和程石、袁华三人战战兢兢的杵在那里,还不时向师父投去求助的目光。

陈景云却只是戏谑的摇头,对三个弟子的求助视而不见,自顾自的接过聂婉娘奉上的灵茶,扮起了泥菩萨,大弟子的权威还是要维护地。

聂婉娘的脸色在灯火映照下显得一片铁青,扫了眼前三个英武不凡的师弟一眼,心中感慨时光匆匆,口中却冷声道:

“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深入魔族腹地?连师父都因为心存顾虑而不愿在此时招惹西边的麻烦,你们又凭什么?

小四,你也不必装什么无辜,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莫要怪我这当大师姐的动用家法了!”言罢周身的气势已经开始节节攀升。

这一下却把躲在师父身后幸灾乐祸的季灵和柴斐给吓了一跳,便连灵聪兽也开始做出一副乖巧状,聂凤鸣三人更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聂婉娘口中的家法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在床上躺上个几天都是轻的。

见事不好,袁华连忙开口道:“大师姐莫要气恼,且听小弟解释!那魔族今后定会成为咱家的对头,是以需得知己知彼才好应对,我与二位师兄深入西荒也是为了打探魔族的虚实,并非胡闹。”聂凤鸣和程石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

聂婉娘闻言不由哼了一声,身上气势再涨,言道:“好一个打探魔族虚实!你们三个打探的方法还真是奇特,不单打劫了数个魔族宗门,竟还留下了首尾,惹来数名魔婴修士的缉拿!若非四首龙蜥拼力厮杀、我又及时赶到,你们三个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聂凤鸣三人听了聂婉娘的话立时哑口无言,皆面露讪讪之色,这一次他们确实太过胡闹,毕竟都是少年人,即便是向来老成持重的聂凤鸣和心机深沉的袁华,今次也都放纵的厉害。

原来聂凤鸣四人带着六个外门弟子在天堑山外围试炼了一番,因为有无果、田帧这些个拖油瓶,是以不敢弄出什么大的动静,也不敢去试探天堑山上那道妖族结界,怕惹出妖族高手之后不好收拾,如此又过了十几日,众皆乏味。

待折返了闲云观向聂婉娘和彭仇交割了众多妖兽之后,便就各自修行,如此秋去冬来,众人皆感修为精进不少,且对混元宝珠的操控也更加的得心应手。

静极思动,几人不由开始心中长草,在袁华的撺掇下,师兄弟三人在禀明了陈景云后便又动身去往西荒,此次因为不带季灵和一众外门弟子,自然轻松的紧。

三人兴致盎然的遁至绝域荒漠,在聂凤鸣和程石的引领下,沿着与师父一同行过的路径飞遁了三千里后,便寻到了当年被陈景云驯服的四首龙蜥。

而这头狰狞恐怖的魔物竟还是个认亲的,老远的感应到了聂凤鸣和袁华的气息后,便四颗脑袋一同嘶鸣着迎了上来,状似亲昵。

看着面前小山一样巨大的魔物,袁华眼中不由得一阵放光,因为身上有着《九转小黄庭》功法独有的气息,四首龙蜥对袁华倒也不会排斥,又被袁华以大把的丹药、妖丹收买,因此只半日功夫就换得了魔物莫大的好感。

之后师兄弟三人踏着四首龙蜥宽阔的背脊,狠狠的领略了一番苍凉孤寂的大漠美景。

日月在胸中、天地只一壶,在这般意境的冲击之下,身为天南一隅的天之骄子,三人皆不由被勾起了少年人的不羁、孤高之气。

越往西行,魔物的品阶便越高,聂凤鸣三人对此自然大喜过望,没有了诸般顾虑,因此得以全力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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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四首龙蜥似乎对混元宝珠蕴含的气息有些畏惧,因此每当杀招“太一”被用出时,它都会躲的老远,生恐受到波及。

试宝之后,聂凤鸣三人心中不由对师父更加的崇敬,皆道大师姐将这混元宝珠奉为师门重宝果然有理。

在绝域荒漠腹地杀戮了几日,三人不觉已经来到了魔族边界。

袁华一路上不止一次的听两个师兄提起他们当日与三眼魔修的一战,心中早对魔族生出好奇,可惜一路行来便连魔修的影子也没遇到,如今既然到了魔族边界,不由起了歪心思。

稍一思量,立时就有了主意,袁华随即拉着聂凤鸣与程石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程石自然是十二万分的愿意,聂凤鸣琢磨了一下之后也心动的点头。

于是经过了一阵商议筹谋,师兄弟三人各自施展天心秘法,模拟出了魔修的气息,再沟通混元宝珠遮掩一番,便施施然的乘着四首龙蜥越过了魔族边境。

前文书曾经提过,当今西荒魔族之中可谓百族林立,且魔神境的大能尽皆避世不出,由于内部纷争不断,是以没有余力如妖族一般以大阵据守四方,虽然也派了一些中低阶修士巡守,但是长久的平静早使这些魔族生出了懈怠之心。

因此当三人驾驭四首龙蜥踏足西荒后,所过之处无不引来一片骚动,各个传讯法阵纷纷魔光涌动,不过开始时还有魔丹境的修士拦截问询,待到接连被打死、打伤几人之后,就再没人敢来阻截了。

三个魔丹境少年行事毫无顾忌且出手狠辣异常,所驾驭的坐骑更是堪比魔婴境界的四首龙蜥,有心人自然而然的就为几人安上的各种身份与背景。

而一些大族的魔婴境修士也只认为聂凤鸣三人是哪家不懂事的魔崽子,因为不愿平添麻烦,都来了个不闻不问,是以事情果然如同袁华预料的那般,师兄弟三人加上一头魔物在西荒之中兜兜转转,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四首龙蜥魔威滔天,它对西荒中的灵气似乎十分喜欢,这魔物身为龙属自然贪婪成性,在随同聂凤鸣三人打发了几个魔丹境修士之后,便彻底迷上了蕴含魔气的灵石,竟然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打劫,且还善会寻找人家的宗族宝库!

聂凤鸣三人对此哭笑不得,心道反正抢也抢了那便不如多抢一些,于是不少小的家族、宗门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而三人的番作为终于激怒了魔族高层,这才引得数位魔婴境大修士联手缉拿。



第一百二十二节 不讲道理的大师姐

煌煌魔威惊天动地,西荒东陆大小宗族为之震动,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那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族少年如何收场。

岂料事情的发展竟然远远超出了西荒魔族的想象。

追缉之初,几位魔族大修士都没想过要下死手,只盘算着将聂凤鸣三人擒下了事,到时自然不怕这三个魔崽子的宗族长辈不出面化解。

可是乍一交手,几位魔婴境修士立时就察觉出了不对,这三个少年施展的秘技、连同所用的灵宝,竟然与魔族半点不搭,那四首龙蜥仗着皮糙肉厚,居然带着三人一路逃往绝域荒漠,而后兀自转道向北,竟直往人族修仙界而去!

这下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三人分明就是人族的探子无疑呀!

一众追缉的魔修气得是钢牙咬碎,偌大的西荒竟然已经成了可以任由这些人族探子纵横劫掠的场所了嘛?若不能将之挫骨扬灰,那么堂堂魔族颜面何存?

一番左兜右拦,又折损了不少人手,终于,四位怒极的魔婴境大修士终于在绝域荒漠深处将四首龙蜥给拦截了下来。

之后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要将这三个人族探子和四首魔物灭杀当场!

危机临身,聂凤鸣几人却是怡然不惧,三枚混元宝珠轮番护体攻敌,再有四首龙蜥在一旁帮衬,两方人马一时间竟然战了个旗鼓相当,直把方圆百里的沙海都搅的沸腾了起来,众多潜藏的魔物更是四散奔逃争相逃命!

这场大战可谓旷日持久,直到一日夜后,聂凤鸣三人才终于露出败迹,而四位魔族大修士却丝毫没有将要胜利的喜悦,皆在心中感慨人族的昌盛。

刚不可持,混元宝珠虽然厉害,太一之气也能震慑敌胆,但是聂凤鸣三人终究修为尚浅,操控了这么长时间的重宝之后,皆感一阵身心疲惫,四首龙蜥可没有灵宝护体,是以此时早已是伤痕累累。

而那四个魔婴境修士也不好过,原本满腹的怒火早被消磨的干干净净,此时心中只有惊异与不可置信!

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场中攻守有度的三个人族少年不但能够随意御使五行灵力,肉身竟也强悍的不像话,便是与妖族修士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最令四个魔修头疼的则是那三枚灵珠法宝。

三枚灵珠非但攻击凌厉、可以释出足以伤到魔婴境修士的杀招,还在防御一途上同样威能惊人,魔族最擅长的神识攻击,在灵珠释出的淡蓝色光幕面前就如泥牛入海,惊不起丝毫波澜。

连番急攻不下,有一个魔修竟还伤在了灵珠法宝之下,因此四个魔族大能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只远远的调动天地灵气攻伐围困,意在消磨三个少年的灵力,生恐阴沟里翻船。

“呼哧、呼哧——!”聂凤鸣和程石方才合力破去了一名魔修攻向四首龙蜥的杀招,而后便开始大口喘息,袁华则御使灵珠护住三人周身,挡开一切外部攻击。

“老四,想想办法,咱们几个虽然还能应付一阵,可是四首这家伙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程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急促的道。

师兄弟三人这些日子一直与四首龙蜥厮混在一起,早就相处出了感情,这个大家伙虽然生的狰狞可怖,性子却与乡间的土狗一样,最是识主,此时虽然受伤不轻,却依旧嘶吼着盘旋不去,一心攻敌护持。

袁华在三人之中修为最高,分摊的压力也最大,今次因为他的一时性起且算计的又不周全,竟然使两位师兄随他自己一同陷入险境,这不由让袁华心生愧疚。

不过他对自己与师兄的安危倒是不太担心,毕竟以自家师父的天心修为,若是弟子们真有性命之忧,那就必能像前次一样提前感应得到的!

唉!虽然这样会让他和两位师兄颜面尽失、再挨一顿痛斥责罚,但却必来援救,至于师父为何这么长时间仍未现身,他也有了一丝隐隐的猜测。

此时听了程石的问话,袁华不由无奈苦笑,他与四首龙蜥也甚是投缘,见大块头此时虽然满身伤痕却仍在拼力厮杀、丝毫没有逃遁之意,不由鼻间泛酸,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仰天长嚎一声:“师父啊!你若再不现身,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他这一声喊出,两方攻势立止,聂凤鸣多少猜到了一二,程石以为师弟得了失心疯,不由满脸的担忧,而那四个魔修一听此言却是如临大敌,竟然尽皆执宝护身,神念早已磅礴而出探查方圆百里。

“啧啧!你们几个还真是有出息,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了,惹出祸事之后哭喊着找师父算得什么本事?”随着一句调侃之言,聂婉娘自一座沙丘之后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

袁华一见来人,心中不由哀叹,暗道一声:“完蛋了!虽然此厄可解,但是想要蒙混过去已是不可能了!”

口中却故作惊喜道:“大师姐来的正好,这几个魔修追杀了我们一日一夜,还请师姐做主!”

聂凤鸣和程石在一旁讪讪而笑,见聂婉娘冷冷的扫了自己一眼,不由心肝乱颤,直感口中干涩。

不理聂凤鸣三人和四首龙蜥,聂婉娘径自走到场中,对着四位魔修微一揖手,而后冷声道:“北荒莲隐宗聂忘忧见过几位道友,不知我这三个不成器的师弟因何惹得四位大动干戈?”

四个魔修此时正在全神戒备,闻言不由相视一眼,眼中全是忌惮之色,心中皆道:“原来是北荒五大宗门之一的莲隐宗弟子,那就难怪了!”

从来只有实力相当才有谈判的资格,眼前的聂忘忧虽然看着不过双十年华,但是一身似深渊、似空灵的气机却不是假的,六颗蓝莹莹的宝珠围着她的周身急转,内中的磅礴威能竟将虚空搅的尽是裂痕,这番情景使得深知灵珠威能的四位魔修不敢妄动。

于是一名带头的魔婴修士稍作回礼后,沙哑道:“聂道友,三族盟约已订立万年,我魔族从来不敢僭越,而你莲隐宗弟子今次擅挑边衅、杀戮魔族,竟还劫掠我宗族资源,是当我魔族无人么?今日若不给个交待,那便不死不休!”

“哦?看来这倒是我莲隐宗教徒无方了?小四,你们因何会入魔域?”聂婉娘面无表情的问袁华道。

“回禀大师姐,我们三个原本好好的在绝域荒漠中历练,只因后来不小心迷了方向这才到了魔域,您也知道,人魔两族素来不睦,我们初到那里便有人喊大喊杀,不得已,只能出手自保。”袁华一脸委屈的道。

聂婉娘闻言微微点头,继续对几个魔修道:“此事是我莲隐宗弟子有错在先,回宗之后自有门规处罚,不过想来四位道友是不会轻易放我等离开的,也罢,我便与你们做过一场。”

言罢将手一挥,身前宝珠瞬间抛飞空中化作了六轮明月,六道太一之气所化的雷龙探出爪牙,将偌大的空间牢牢锁死!

四位魔族大能一见聂婉娘的动作尽皆有些傻眼,心说:“这人族女子怎地如此不讲道理!难道是早有预谋?否则她因何会恰巧出现在此处?”

第一百二十三节 浮云遮眼

闲言少叙,却说聂婉娘的六枚玄宝阶的灵珠一出,绝域荒漠中本就稀薄的天地灵气立时被抽调一空,道道龙形的太一雷力吞吐游弋,直把一方天地搅得个一片混沌。

能够修到魔婴境的修士哪个不是积年老鬼?一见聂婉娘竟然不管不顾的悍然出手,心中不由尽皆生出十二分的警惕,都觉得此事绝不简单,因此出手之时皆要留有余力,防守的心思竟然多过了攻敌之意。

大修士之间的争斗早脱出了寻常修者交手的范畴,除非能像陈景云那般单凭一力而降服十会,否则绝不可能轻易碾压对手,其中的智谋、勇气、狠意等等,皆会左右战局的走向。

而此战乃是聂婉娘修行至今所遇最为凶险的一战,当日在地底与白池的一战与今日的阵仗一比,不过是小儿科罢了,这也正激起了闲云观当家大师姐压抑了多年的暴戾之心!

本就是智近乎妖的人物,今又先声夺人,天心五行、灵珠攻守、灵猿神拳,种种手段连番施展,不觉已有圆融贯通的趋势。

四位魔族修士此时叫苦连连,眼前的这个莲隐宗元婴境女修实在太过难缠,肉身体术强横不说,操纵天地间的五行灵气更是如臂使指!

而最让四人无语的则是此女竟然一人拥有六枚玄阶灵宝,使的他们在攻防时处处掣肘,生怕自己的魔器毁于对方的宝珠之下,此时千丈空间皆被锁定,直叫几人心中生起了后路断绝之感。

聂凤鸣三人眼瞅着大师姐一人对战四位魔婴境修士而不落下风,心中的敬畏与叹服之情不由再添几分,激动忐忑之余,三人哪敢怠慢?连忙手握高阶灵石、盘膝于地恢复灵力。

四首龙蜥蹲在聂凤鸣几人身旁,八颗巨眼之中全都闪烁着满足的光芒,方才袁华一甩手就把百十粒各类疗伤灵丹抛到了它的四张大口中,再次尝到了绝世美味,大家伙竟是喜的直摇尾巴!

高天之上的激斗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聂婉娘凌厉的攻势、刁钻的手段,还有那分心御宝的能耐早让四个魔修心生退意。

待到聂凤鸣三人灵力恢复呼喝着上前助战、四首龙蜥伤势尽去嘶吼着扑击偷袭,四位魔婴境修者终于不再恋战,撂下了几句:“此事定不与你莲隐宗甘休!”之类的狠话后,便狼狈退了回去。

至此,一场大战终了,闲云门徒无碍,四个魔修也没什么太大的损伤,不过两方的梁子却已深深的结下了,而莲隐宗日后的麻烦怕是少不了的了。

回归之时,聂婉娘没给三个忐忑不安的师弟好脸色,但是对四首龙蜥却似乎甚是喜欢。

大家伙也是个没骨气的,开始时因为心存惧怕而不敢靠近,待聂婉娘对它释出善意且夸赞了它几句之后,这家伙便立时成了一只忠犬,载着新主人翱翔天际之时,还会不时鄙视的瞧两眼后面急遁跟随的袁华三人。

荒漠看似无垠,但终究会有尽头,辞别了流连盘旋、不愿离去的四首龙蜥,聂婉娘四人终于踏上了天南的疆域,半日之后回到了伏牛山,而后便有了前文聂婉娘欲要动用家法惩治三个师弟的事情。

……

看着正在场中被“教训”的万分凄惨、不时痛呼惨叫的三位师兄,季小五心悸之余终是心下不忍,又不敢直接向聂婉娘求情,于是就想央求师父出言阻止。

岂料还没凑的陈景云身边,季灵就被师父眼中那股兴致盎然的光芒给吓的缩回了脖子,心说:“完蛋了,三位师兄这回是没跑儿了,便连师父都想亲自出手教训,谁还能有办法解救?”

其实从聂凤鸣和程石、袁华欲要前往绝域荒漠历练时,陈景云便隐约的生出不妙之感,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却又真实存在,加之前次他在苍山福地时的灵台感应,陈景云已经隐隐捉到了一丝端倪,为求验证,才命聂婉娘一路悄悄的尾随三个师弟。

聂婉娘得了这个差事,也觉得甚是有趣,于是便沟通手中的六枚灵珠一同遮掩自身的气机,远远的随在聂凤鸣三人身后,看着他们一路西进、打劫魔宗、直至最后被困。

听了大弟子回报之后,陈景云便更加确信自己的灵台所感,不由得对冥冥中那一丝天心道意起了探究之心,是以此时眼中虽然神采奕奕,可心神却已经开始渐渐沉向心湖。

又看了一阵场中的“武戏”,陈观主挥一下衣袖而后含笑起身,向后行去,行走间周身气机一步一敛,待行至山巅盘膝坐下后,他的整个人就如同身化了顽石、枯草,竟与周遭空间融为了一体,似是再不分彼此。

感受到了自家师父身上的气机变化,聂婉娘不由停下了手,开始凝神倾听陈景云口中传来的低语。

鼻青脸肿的聂凤鸣三人如蒙大赦,气喘吁吁的聚在一处,也都看着师父的身影发呆,一时山风纳行、寒泉不汩,众皆无声。

“浮云遮眼、见增转疑……一叶障目之时需得挥袖扶去尘埃……千江有水能映千江日月,万里无云方现万里晴天,只是如何才能破妄、渡心呢?渡心、渡心”

听了这几句似是偈语又似感慨的低语,聂凤鸣和师弟师妹们不由面面相觑,只有修为最高的聂婉娘听出了一丝端倪,心中惊喜之情方生,旋即便又转为深深的担忧。

“看师父今日的样子,显是深陷了修行中的识障,而以师父如今的修为境界,短时间内想要破妄而出怕是不能。”

心中如此想着,再扫一眼几个满眼好奇的师弟师妹,聂婉娘便语带不容置疑的开口道:“闲云观亲传弟子听令!恩师心生识障,需得静修破妄。

自今日起,伏牛山上下禁绝一切访客,此处则会由我亲自镇守,除四师弟可以往返苍山福地之外,其余人等尽皆不得踏出山门一步,违令者绝不轻饶!”

此言一出,聂凤鸣几人哪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纷纷正色应诺,不敢有丝毫的轻慢,便连年幼的柴斐也收起了狈懒的样子。

见师弟师妹们知道了此事的重要,聂婉娘这才微微点头,又对上前听令的彭仇道:“彭三叔,天南之事交由你全权处理,除你之外,外门弟子不得踏足后山。”

彭仇连忙躬身应诺,而后急匆匆的折返外门布置去了。

第一节 养气韬光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觉已是三年。

其间寒来暑往、草木枯荣,闲云观几个亲传弟子除了柴斐之外皆已成年,几人的成长也早在聂婉娘的预期之中,雏鹰褪去了茸羽,终于可以搏击长空。

青天之北,峰峦之巅,一个清瘦的年轻道人正自云端踏歌而行,原本看着还有老远的几座险山眨眼间就被他甩到了身后,饮酒做歌、心意熏熏,实在悠然。

恍恍惚惚、隐隐约约间,歌声已经传入了众多深入苍山狩猎的武者们耳中,怎奈歌声模糊不清,耳力超绝者也只听得了其中几句,歌曰:

“万里不需步,轻歌凌太虚。韬光养惊羽,棋局。扶风何徐徐?龙蛇起荒隅。杀机逾景云

咦——?这一句大逆不道,该打!”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歌声戛然而止,引得闻者纷纷嗟叹。

而引来众人羡慕、嗟叹之人,却不正是依令行走苍山福地的袁华袁知著?

他方才胡乱编词,待唱到“杀机逾景云”时,忽地想起了师父的名讳,于是连忙住嘴,又扇了自己一巴掌作为惩罚,之后才继续笑吟吟的赶路。

三年时间,袁华虽然长高了不少,但是浑身上下却仍然没有几两肉,不过随着年纪渐长,这小子的心机却越发的深沉了,只看他那一双深邃如幽潭的眸子,便知其心如渊。

因为当年的一时冲动和谋算不周,才使得他自己与聂、程二人一同身陷险境,经此一事,袁华行事变得越发小心谨慎,也最爱谋定而后动,在代表陈景云出入苍山福地的这三年中,更是将自己磨砺的腹黑如墨。

在苍山福地中,“笑面阎罗袁知著”的名头早已能止小儿夜啼!

眼见着伏牛山在望,袁华心中的欢愉之情更浓,还未落地,便对着后山众人心念传音道:

“二师兄、三师兄,小弟今次把温易安那老小子的最后一葫芦灵猴酒给弄来了,若是有闲不妨共谋一醉。

还有小五、小六,四师兄这次可又带回了不少稀罕玩意儿,都去潭边等我,待我与大师姐叙完话后就去找你们!”

前日出关的聂凤鸣正与程石在火池边上一同探讨炼器之道,二人今日意见不合,正要开始争论,恰在此时,袁华的传音忽至,聂凤鸣闻声嘴角微扬,丢下程石不管,径往鸣潭闪去。

此时的聂凤鸣身形颀长、容貌俊秀,心思虽重,却仍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自打当日陈景云于山巅入定之后,聂凤鸣因为懊恼自己修为不够、无法为家里人遮风挡雨,便也跟着闭关修行起来,立誓将来定要为师门分担压力,如今摸到了五转边缘的他,已经赶上了袁华的境界。

程石这几年一直在往横着里长,身形越发的孔武粗壮不说、竟还蓄起了络腮胡子。

由于一直痴迷于炼器,因此被火池边上的煞气将身体洗练的的犹如铜铸一般,虽然脾气越发的暴躁,心思却依旧简单,从不相信自己师父会破不开什么所谓的心障,所以也活的最是痛快。

或许是因为太过沉迷于炼器一道的缘故,程石此时的修为已经被聂、袁二人落下了一个小境界,不过因其体魄实在强悍,若是交手切磋,倒也不弱于二人。

此时听了袁华的传音,程石不由开怀大笑,又见二师兄不等自己竟然先跑了,便也扔下手头的活计,大踏步追了上去。

伏牛山后山断崖下原本是一处平坦的谷地,不过如今已经被开辟成了药田,药田边上还有一座小巧精致的草庐。

而白芷此时正斜倚窗前,手中做着刺绣,不用想,必定是她的干娘柴婶子交代下来的活计。

抬眼看着窗外被灵花灵草引来的纷飞舞蝶,再闻一下拂风掠过时带起的扑鼻药香,白芷心中不由泛起惬意、满足之感,见季灵正拉着白池的手在药田里不停的絮叨着什么,白芷又是会心一笑。

两个灵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立在药田之中,满园的灵花彩蝶尽皆失色,而今日季灵与白池探讨的话题则是——“如何培植出一种能让人容颜永驻的灵药。”

虽然经过了三年的相处,白池却依旧改不了胆小、怯懦的毛病,除了面对姐姐白芷和好友季灵之外,她与山上任何人说话时都会紧张的结巴。

与人交往虽是弱项,但这白池却天生就能识得各种灵物,虽然叫不出灵物的名字,但是对其功用、效果却能一眼看穿,养起灵草灵药来更是得心应手。

听完了好友的絮叨,白池不禁有些犯愁,季灵的要求一次难过一次,想不明白所谓的容颜永驻会有什么好的,不过还是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允诺将来定会将那种灵药种出一颗来。

正在两人聊的热烈时,袁华的传音忽至,季灵闻声,立时欢喜的跳了起来,高声说了一句:“阿池、阿芷,我四师兄今次归来必定会带回不少好东西,我先去洗劫一番,过会儿拿来跟你们分享!”

言罢便纵身跃到一丛清香四溢的灵草间,把犹在呼呼大睡的柴斐和灵聪兽给踢了起来,而后一手拎着柴斐的衣领、一手提着灵聪兽后颈处的肥肉,轻身上了断崖。

见白池满眼不舍的看着季灵的背影,白芷只得无奈摇头,心道:“也不知道妹妹怎样才能改掉这不敢见人的毛病,对,等陈景云醒了便去问问,他可是无所不知的!只是他为何三年了仍未苏醒呢?

后山之巅,三年来聂婉娘从来不曾离开山顶半步,在相距陈景云数十丈的地方起了一座草亭,而后每日里修行九转秘法、体悟天心五行,除了苍山福地之事,其余事情一概不管。

许是长久担忧之故,聂婉娘此时要比三年前清减了不少,不过只看她眼底不时闪动的凛然神光,就知道聂婉娘也已修为再进。

看了师父入定的方向一眼,聂婉娘不禁有些失神,口中喃喃道:

“先有《九转小黄庭》、后有《天心诀》,两套秘法横空出世,铸下了我闲云一脉的惊世之基,炼体锻身之法、踏罡飞天之法、炼器之法,哪一样是可以轻易参悟的?

师父即便再是天人之姿,如此摸着石头过河,怕也早已身心俱疲了,此番渡心、破妄,倒也算给了师父难得的修习时间。”

想到此处,聂婉娘兀自喟叹一声,静待袁华的到来。

第二节 穷酸的宗师

孟黄粱与发妻正在篱笆院中品着香茗,待看到幼子孟不同与几个同龄的伙伴几下窜上房顶,而后嬉闹着抓着竹枝荡进了林内片刻不见了踪影,夫妇二人皆是面露笑意,心中则不由生出万般感慨。

本来已经说动了彭大先生,只待禀明观主,就可将小儿子收归为外门弟子,怎奈后山的当家大师姐一声令下,闲云观便开始关闭山门禁绝一切访客,如此已是三年。

三年时间,身为北地四府总管的孟黄粱人虽然隐居在牛家村,但是北地事、天下事,却每一样都装在他的心里。

天下安定、能者辈出、贪官污吏无所遁形、百姓们终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这是孟黄粱对如今天南国最直接的评价,身为经年老吏的他如何会不清楚个中缘由?

牛家村民风淳朴、乡邻尽是好客之人,因此孟黄粱一家三口虽然只是客人,但是相处的久了,庄户们便也不把他们当成外人,每日里也不用自己捣鼓饭食了,村中又被扩建了几次的饭堂中已经有了孟家的三个位子。

妖兽精肉即便再是美味绝伦、功效奇特,可是吃的久了也只觉得一般,孟氏夫妇因为不习武功,是以不像一众习武的庄户一般无肉不欢。

不过孟不同因为入了村中的学堂,得了武道启蒙,倒变得与村中孩童一样喜欢肉食,夫妇二人对此乐见其成。

此时的天南武林就如同撑开了头顶桎梏的幼苗,每天都在茁壮成长,自上届武林大会之后,诺大的江湖一日三变,抛开闲云观辖下直属的势力不算,各家各派可谓百花齐绽、争相斗艳!

除了一些老牌的门派、世家、佛、道势力之外,儒、法、阴阳、兵家、纵横等等流派纷纷崛起,半步宗师高手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头,宗师境也再不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可是随着修为的提升,众多半步宗师境以上的高手也都发现了一个让人无语的问题,那便是吃食难寻!

那些进阶宗师境的高手都会前往伏牛山受彭仇三个月的讲法,这是闲云观早就定下的规矩,虽然因为陈景云的静悟破妄,使众武人无缘上山,但是彭仇依旧会前往山下竹林为众人拨开迷雾、提点道途。

而在这三个月中,各位新进宗师皆需在村中饭堂用膳,借助妖兽精肉炼体锻髓。

村中人倒是没有瞧不起外面的武人,觉得这些个宗师能在山外练到如今的修为境界也算不易。

虽然一个个年岁不小,有的胡子都白了,但是能和村中的半大小子对战几十个回合而不落下风,想来都是用功的,于是吃食也会多分一点。

只是这些人也太过穷酸了些,好像没见过肉似的,吃相难看不说,竟还有人舔碗。

……

低眉顺眼、夹着尾巴接受了庄户们三个月的“施舍”,宗师高手们修为大进的同时,也都在感慨牛家村人的福缘深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边陲村落,竟然出了百十位宗师境高手,此皆为闲云观之故!

只是吃过了牛家村的大锅饭后,世间的珍馐美味可就再入不得这些高人的口了,有宗师境高手尝言:“若是能在半步宗师时便常食妖、凶之兽的精肉,那么自己此时的修为境界必然还要再高些!”

此言一出,武林哗然!

比宗师境再高的境界!哪怕是能够御气飞天了吧?

众武人此时也才恍然,皆道:“原来监察院、风信门、暮雪山庄、再加上弥陀寺以及皇家供奉院,这几家在三年之中能够涌出如此多的宗师、半步宗师,恐怕那妖、凶精肉占了大半的原因!”

不过上述的这几家众武人是比不了、也羡慕不来的,毕竟人家吃的妖兽精肉都由闲云观内门直接供给,外人也只能瞧着,而负责此事的外门执事何弃我也时常感叹:“僧多粥少,不好分派。”

天南武人从不畏险,既然知道了妖、凶精肉在修行上的好处,各派高手便纷纷出动,有些胆子大、脑子活的江湖散人也各自呼朋唤友入山狩猎,妖兽、凶兽不曾见过,便用林中野兽对付一二吧!

于是天南境内的十万大山最先遭殃,林中的飞禽走兽一两年内竟有了灭绝之势,不得已,朝廷只能颁下禁令,不准辖下之民随意进山狩捕。

禁令一出,早已食髓知味的天南武人们尽皆哀叹,虽然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不过却没有哪个高手或哪家势力敢不遵守。

不说姬桓的另一重身份,便是皇家供奉院那些位每天吃饱了没事干一心想要建功的大爷们,就不是谁敢轻易招惹的,一旦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中,恐怕下场凄惨。

只是吃惯了肉骨头的饿狼们如何肯回头吃草?既然天南境内不让狩猎了,那我们到境外抓挠总行了吧?

南方乃是海域,西域又太过荒凉、补给困难,是以两处无人问津,于是向北或者向东就成了各方高手的选择,又因为闲云观地处北部边陲,乃是武林中人的想往之地,所以北方的大苍山脉就成了天南武人们狩猎的首选。

聂婉娘得了彭仇的禀报,对此事倒是乐见其成,考虑到天南高手普遍的修为境界,便以伏牛山为中心,向北和向东各自划拨了两千里的地界,又命袁华在往返北荒时多饶些路,把众多中低阶妖兽、凶兽都驱赶到划定的地域之内。

于是也才有了袁华此次折返闲云观时,在大苍山中遇到了不少天南武者的这么一档子事儿。

前文书曾经提到了玉华山忘忧谷这么一个门派,当日那忘忧谷主梁赞得了陈景云师徒的半日指点,而后修为突飞猛进,进阶宗师境后自然也要来闲云观参法,因为与彭仇同出儒家一脉,两人又兴趣相投,便就相互引为知己。

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梁赞得以在牛家村中长久盘桓。

自古书生最喜扎堆,现今村中学堂的座师李三小在与梁赞论道几日之后,竟也与其成了挚友,还将梁赞引为课堂的讲习。

梁赞对此大喜过望,牛家村这些孩子的身份可是非同一般,抛开爹娘兄姐都是武道高手、身后还有闲云观照拂之外,还有一重身份便是当今天子的门生!

谁都知道这些孩子将来会有大的作为,笑傲江湖、出将入相之类只在说书人口中能够听到的故事,在这些个孩子面前不过唾手可得,他梁赞何德何能,竟能成为这些人的讲师?将来儒家大兴已可预期。

已是龙袍加身、登基称帝的姬桓此时正独自立于宫阙之颠,手中一片青叶在他指尖翻转不休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不片刻,一只活灵活现的翠绿蟋蟀就被编了出来。

说来令人叹息,国事繁杂又弊病太多,令姬桓无法安心修行,这对资质上佳、又从不缺少修行资源供给的他来说,无疑是痛苦的,随着修为日深,这种纠结之感也跟着越发的重了。

心绪烦乱之时,只有登高北望,当目光透过云雾重山的阻隔、心思电往向那片安逸的竹林时,这位年轻的帝王才能得到片刻的舒心。

第三节 往来仙凡有知己

自老皇帝姬平真正尝到了修行炼药的好处之后,便命姬桓为他在横山之中建了一座规模庞大的承烟观,而后他便带着后宫的妃嫔佳丽入观修行,过起了神仙般的日子。

姬桓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能够舍皇位如弃敝履,他与群臣苦劝无果,只换来了姬平的一句:

“桓儿为帝,乃天南幸、皇家幸,寡人即便日后无缘仙道,死后亦可笑对先祖,吾虽一生平庸,却有子生而为龙,夫复何求!哈哈哈——!”

随着老皇帝的洒然退位,姬桓在羡慕父亲得了一世逍遥的同时,只得着手登基之事。

消息一出,百官称叹、世家景从,天南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桓太子登基,天南人心大定!

素来不喜排场的姬桓诏令礼仪从简,皇位接替之事就如流水不惊、顺畅自然,没有泛起丝毫波浪,毕竟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桓太子执政久已,如今不过是换个称谓罢了。

不过武林中人却是对此极为重视,姬桓称帝的意义非同小可,今后天南可说是武人当朝,只从姬桓登基当日的一场宫中饮宴,就知道天下武人对姬桓是何等的推崇,同时也看出了闲云观对这位外门大弟子的看重。

当日酉时三刻,偌大的万民宫中已是座无虚席,天下武道宗师尽皆汇聚于此,那些入了绝顶之列却尚未踏足半步宗师境的高手竟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御花园中露天而坐、仰视殿内诸人。

江湖中早有传言,言说闲云观主正在闭关参悟仙武之法,因此两年多来,闲云观的几位大宗师境高手皆在山门护法,是以不显江湖。

姬桓自然知道内中缘由,对于自己登基时没有大宗师境的内门师兄师姐出来撑场面,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自己的师父和一众外门的师弟师妹为何也没到呢?莫非观中生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姬桓从不怀疑自己与师门之间的情谊,是以心中只有牵挂,并不曾有什么失落之感。

弥陀寺、暮雪山庄、监察院、风信门、皇家供奉院的众多高手全数到场,叶南筱更是背负神兵傲立当场隐有护卫之意,在宴席间不停穿梭支应的也都是几家的弟子,宫女宦官一个不用。

姬桓陪着苦月大师高坐上手,目光所及,下方皆是满身彪悍却又谦恭守礼的江湖豪杰,一时间,姬桓竟然生出了自己乃是绿林总扛把子的古怪错觉。

戌时已至,宴席将开,礼部官员唱礼完毕,姬桓心中虽有遗憾却也只能举杯开言,而就在此时,京师上空异象忽起,更有百姓们嘈杂的欢呼声传进宫中!

姬桓倾听一阵,不由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酒盏,当先走出了万民殿,能被邀来参加饮宴的皆是六识敏锐之辈,耳中听的清晰,便也都跟着出了大殿。

苦月老和尚如今是孩童心性,猜到只有闲云观那几个小辈才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想出去观望,不过好在想起今日的场合特殊,自己又辈分太高,只得自重身份端坐原处。

新皇登基,虽然少了官府组织的庆典,但是京中百姓依旧自发的走上街市,士、农、工、商各有去处,载歌载舞恭贺桓帝登基。

民心所向,京中的巡街御使以及维持秩序的军卒们不一会就被淹没在了欢快的人群中,是夜,京师无眠。

盛世降临,最欢喜的自然是向来忧国忧民的文人士子,登上高楼吟诗饮酒、手凭栏杆仰视星河苦思佳句者,自然不在少数。

有一文士偶得一阙,不由志得意满,正大声吟了两句“天边星月伴云栽,不待北风径自开”时,声音却戛然而止!

在其身旁犹在摇头晃脑品味诗意的几个友人正要出言催促,却不意那文士手指北方夜空猛地出声高呼:“桓帝登基!神仙来贺啦!”

众友人不明所以,连忙跟着凭栏观望,一看之下竟也跟着高呼:“神仙驾临!天佑吾皇!”而后尽皆匍匐于地。

待京中百姓全都发现头顶的异象之后,上京城中已经成了一片欢呼的海洋!

“往来仙凡有知己,穿云渡水来相偈”

原本璀璨的夜空中,一片祥云自北方漫卷而来,祥云过处霞光万道、仙音隐现,更有点点雨滴般的翠色灵光自云中洒落下来,倏忽间没入到了百姓的体内。

正在百姓们迷惑这翠色雨滴为何物时,一个身有残疾的士子忽地挣开了仆役的搀扶,活动了几下身体之后便开始手舞足蹈、状似癫狂!

周围的家人初时一愣,而后尽皆狂喜相拥,跟着那名士子一同狂呼:“甘霖普降、万物回春!神仙驾临、天佑吾皇!”

片刻之后,那朵祥云已然飘至皇宫上空,百万京中百姓无不翘首观望。

仰视这逐渐下落的那道祥云,众多天南武人无不心生敬畏,而姬桓见了率先自云端纵下的几道熟悉身影,当即大笑着张开双臂,快步迎了上去!

六个亲亲的师弟师妹再加上唯一的损友何弃我的到来,让姬桓心情畅快的无以复加,止住了无果等人的见礼,众人随即笑闹成了一团。

彭仇满心感慨的看着犹在下方胡闹的几个弟子,脸上不由泛起笑意,轻咳一声,开口道:“姬桓吾徒!汝今登临大位,当紧守本心,勿忘当年困顿时之大志,亦莫辜负为师之教诲!”

姬桓闻言,当即整理衣冠,躬身一礼,回道:“师门恩重、弟子绝不敢忘,志向不改、弟子此生只做为百姓分忧的帝王!”

这一句回的铿锵有力,声音直透云霄!听闻此言,场中诸人无不心生感慨,皆道:“此乃雏凤初鸣、声动九天!天南大兴自今日始!”

听了大弟子的这一句肺腑之言,彭仇不禁仰天大笑,笑罢之后又道:“今日紧赶慢赶,总算来的及时,听了你这一句话,倒也不枉为师与你袁华师兄的一番心意。”言罢便示意袁华散去以灵气幻化出的祥云。

祥云散尽,彭仇和袁华飘然而下,而两人身后则安静的跟着一只奇异的灵兽。

那灵兽乍一看时分明是一匹毛色漆黑的骏马,可细看之时却会发现此兽不但鼻宽口阔、嘴边留须,且还蹄下生云,竟然无需借助外力竟能在虚空中漫步!

这一下,却把场中众人惊得不轻,皆道:“此兽莫非是只有神仙才可以驾驭的龙马不成?”

不理众人的惊异,袁华自顾自的引着灵兽来在姬桓身前,而后笑道:“桓师弟,你师父为了给你寻找这只代步的灵兽,可是拉着我往返了域外林莽不下七八万里,你若骑乘此兽,宗门半日可至,当善待之。”

姬桓闻听袁华之言,不禁眼眶泛红,待要大礼拜谢,却被彭仇挥袖扶起,姬桓只得收拾心情,命人小心的伺候灵兽,他自己则引众人重新入席,一场欢宴自此开始。

饮宴之时,苦月大师胡搅蛮缠、无果等人插科打诨、何弃我更是极尽刁滑之能事、彭仇与袁华作壁上观只做不知,殿中的其余武林高手则是看得瞠目结舌……

如此乱哄哄的场面却叫姬桓无比的开怀,直盼时间慢些溜走才好。

第四节 一如从前

陈景云坐忘修行处的百丈方圆,自半年前就开始风霜不侵、雨雪难落,内中似乎自成空间。

开始时仗着同根同源的灵力,聂婉娘还能不被排斥,可是日子一久,山巅的灵力场已然提升了一个层次,便连聂婉娘也再近身不得,不得已,聂婉娘只好搬出自己的草庐。

而在与陈景云周身散出的奇异气场对抗了几次之后,聂婉娘发觉自己的心境修为居然有所增进,得了好处自然不能独享,于是聂婉娘就命所有亲传弟子和彭仇都来体悟山巅的气机,以求对众人的修行有所助益。

众人初时不明所以,季灵因为舍不得山下药园中的灵药,还一脸的不情愿。

不过待到众人亲自感受到了气场中蕴含的混沌如一、脱出尘世的意境后,尽皆大喜过望,如今就是拿棍子赶怕也赶不走了,彭仇更是拖家带口的将暮如雪和一对粉嫩的儿女也给弄了过来。

聂婉娘对此哭笑不得,她自己这两个只有三岁的弟子能有什么修行感悟?不过彭仇如今脸皮可是厚得很,只说两个小家伙自从感受了师祖的气机后,眼瞅着又壮实了不少。

既然人家是来向师祖寻好处的,聂婉娘也就只能听之任之,当师父的总不能坏了弟子的机缘不是?

如此旬月之后,山巅散出的气场已经越来越强,聂婉娘等人也只好一退再退,到了最后,大半个闲云观后山都被那种缥缈绝尘的气机所包裹。

山下药园的白芷姐妹初时不甚在意,在她们两个心中,陈景云于修行之时弄出了些许的动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当陈景云周身散出的气场笼罩了半个药园之后,姐妹二人便也坐不住了。

原来那道气机笼罩之处,内中的灵气似乎发生了质的变化,各种依赖灵气滋养的药草立时疯长起来,眼看着药力加深、年份变长,将那些没被气场笼罩的灵药超出了太多,于是白芷姐妹便每日眼睛放光的盯着药田,期盼着这道气场再扩大一些才好。

看着师弟师妹再次被气机压迫的狼狈败下阵来,聂婉娘示意众人坐下来品些灵茶、稍事休息,聂凤鸣几人汗津津的围坐过来,虽觉手脚酸软,不过神情却都兴奋异常。

岂料几人将将坐定,待要闲话吹嘘几句时,一股柔和的斥力倏忽间又自加身,师姐弟们只得相视苦笑,七手八脚的收起桌椅茶具,一直退到鸣潭处,那股排斥之力方消。

聂婉娘几人凌虚立在鸣潭之上,尽皆哭笑不得,灵聪兽用胖爪子扶着额头,口中发出几声无奈的“嗷呜”声,原来它在后山上的最后一处软窝也被气场给笼罩了。

柴斐和两个小师侄方才一个不小心,被那股斥力给弹到了鸣潭中,此时一大两小正在潭水里欢快的扑腾,彭仇今日不在,暮如雪却是管束不了几人,又没有飞天只能,只能踏在水面上看着。

季灵在一旁埋怨道:“大师姐,若是师父再不转醒,这闲云观后山上怕是再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拿指点了季灵的额头一下,聂婉娘面露笑意,言道:“你这丫头,莫要净顾着自己,师父此次渡心破妄想来收获颇多,这气场每壮大一分便代表着师父的境界跟着加深一分,我倒是盼着这道气场扩张的没有止境。”

听了大师姐的话,聂凤鸣几人皆深以为然,季灵吐了一下舌头也跟着连声附和,一旦陈景云破妄功成,修为必然再进,他们这些当弟子的哪有不在心底里期待、祝愿的?

彭仇足踏莲影缓步而来,见众人扎堆在鸣潭之上,立时猜到了缘由,先将一封书信递到聂婉娘手中,而后才哈哈笑着将一双二女从潭水中摄起,抱在了怀中。

聂婉娘取出书信一眼扫过,而后似乎有些意动,对彭仇道:“三叔,既然黔州御兽门率先参透了驯化饲养凶兽的法门,那便可将天南资源向其倾斜一些。

若是此法真能奏效,倒也能稍缓绝顶以上武者炼体筑基时贪食的窘境,到时将御兽门纳为外门直属也非不可。”

彭仇闻言点头称是,他对黔州御兽门的印象不错,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黔中汉子,虽然武力不显,却惯会御虎驱狼。

自从聂婉娘命人将万兽宗驾御灵兽的法门遍传江湖后,御兽门上下便不惜人命的往死里钻研,而今终于有了收获。

后山上待不了了,连聂婉娘都靠近不得,因此也再不需要留人镇守,众人说说笑笑,一同前往了前山的道观中。

回到了原来的居所,看着殿宇间熟悉的一草一木,聂婉娘等人无不心生感慨,时光匆匆,最近几年大家已经很少踏足前山了。

外门的仆役总管瘸腿老刘是观中的老人手,也是袁华、季灵几人幼时最爱捉弄的对象,眼瞅着几个小少年一点点长成了名动天下的大人物,瘸腿老刘从来都是与有荣焉的。

今日一见隐居后山的六大亲传齐至,不由乐的见牙不见眼,带着手下的仆役将众人的居所最少扫撒了三遍,之后又亲自跑到厨房看着,把聂婉娘几人对食物的喜好、口味说的头头是道,那股子亲热劲儿让众人皆感心情舒畅。

闲云观外门的六名弟子在师父彭大先生“不经意”的透露下,早摸清了内门师姐、师兄们的脾气,于是见礼之后该请益的请益、该溜须的溜须,倒是伺候的周全。

外门弟子这几年的变化自然也是不小,闲云观“外门七子”的名号早已震慑天南、威压江湖,刨去姬桓不说,其中要以无果、田帧、南宫恙三人最为出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无果、田帧等人原来的门派、家族,因为几人之故,如今也已成了武林中的新贵,一应资源多于别家不说,朝廷方面也对几家多有照顾,因此这六家就是想不发展壮大也难。

此乃意料中事,别的门派却是羡慕不来,而有了这六家的珠玉在前,各家各派无不将少年弟子的培养当成重中之重,都指望着自家子弟能够在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到时一步登天,自家也能跟着沾光。

扶植少年武人,这本就是陈景云的初衷。

本来闲云观在去年武林大会之后就应该再招录一批外门弟子的,怎奈陈观主闭关悟道,聂婉娘也无心此事,彭仇自己不敢做主,只好把比武胜出的少年们依旧安排在山下的竹林中,如今十个少年已经无怨无悔的在林中渡过了一年的时光。

是夜,忘忧亭中,聂婉娘和一众师弟师妹分别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一切一如从前。

彭仇也如当年一样,喝退了弟子与杂役之后便垂手立在一旁,虽然修为精深、地位尊崇,可在观中正式的场合下,彭仇却仍将自己当成一老仆,此心从未更改。

众人皆在等待大师姐聂婉娘当先说话。

第五节 杯酒思故人

葱白玉指微挑,一枚湛蓝色的灵珠便自聂婉娘腰间飞出,灵珠见风就长,片刻大如车轮,如同明月一般悬在了忘忧亭上空,神光清洒之下,此方天地为之隔绝。

扫了亭中正襟危坐的几人一眼后,聂婉娘压下手中的茶盏,感慨道:

“师父行事非是我等可以轻易揣度,虽然看似一切随心,但是只看咱们闲云观一脉与天南一隅如今的变化,便不得不让人称叹拜服,小四,你对修仙界最是熟悉,可以比较、评述一番。”

袁华点头称是,稍加思量之后才道:“大师姐说的不错,咱家在师父看似不经意的布局下,如今的潜力已经不逊于修仙界中那些所谓的顶级宗门了。

我等身为亲传弟子,所修功法的厉害想必不用再来详说,随便拿出一样都可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而三师兄对天心炼器秘法》的参研也已登堂入室,如此观中今后自然不会缺少灵宝神兵,三师兄,我说的可对?”

程石闻言抚须大笑,袁华的这句话正好搔到了他的得意处,于是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观里能供给更多、更好的材料,那便没有他程磐石炼不出来的宝贝!

嬉笑几句之后,袁华接着道:“至于丹药一道嘛,外门的石鹤长老也已炼制出了适合天南修者服用的灵药,是以不用再担心丹毒的隐患。

况且白芷姐妹天生灵体,最善培植药草,因此我敢断言,不出十年,咱们闲云观必出丹修旁支,且不会弱于北荒的丹道宗门。”

听了袁华的讲述,又想到那位痴肥的石鹤长老,众人尽皆莞尔。

那老道在丹道一途上确实是个痴人,且还是个惯会撒泼打滚耍无赖的,在往来书信里要这要那不说,只要一回到观中就会拉着彭仇还有后山众人哭穷,不多讨些灵草灵药决不干休,白芷姐妹见了石鹤长老更是像见了鬼似的直躲。

此时京中事了,想必胖老道不日就会带着与他一样痴迷丹法的几个弟子归宗,到时候少不了众人的烦恼。

品了一口灵茶,袁华继续道:“师父当年率乙阙门剑修灭了万兽宗时,独独对那御兽控兽之法格外上心,而今黔州御兽门从万兽宗的御兽之法中钻研出了驯养凶兽的法子,加以时日,天南武人在筑基之时想必会轻松许多。”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皆在叹服自家师父的深谋远虑,季灵和柴斐更是骄傲的扬起了下巴,师父无所不能,她二人与有荣焉。

“小四,莫要只说成就,把咱家的不足之处也要分说一二。”聂婉娘见师弟师妹皆是一脸的欢欣鼓舞,便出言让袁华泼一泼冷水。

听了聂婉娘的吩咐,袁华叹息一声,言道:“若说咱家的薄弱之处嘛,却是有一样先天的不足,天南之地太过贫瘠了,灵石矿脉等等一应修行资源少的可怜。

若非师父当年扫荡了赤炎宗和万兽宗的高阶灵石、我又不停地在苍山福地搜刮好处,只怕咱家此时早已捉襟见肘了。”言至此处,袁华又自一叹。

聂凤鸣闻言不由攥紧了拳头,几个师兄妹之中属他最是要强,想到师父与四师弟不辞劳苦、往返奔波,自己却在家中坐享其成,不由汗颜无地,程石几人也跟着各自喟叹,天南的情形他们怎会不知?

见师弟师妹们尽皆面露赧色,聂婉娘不由冷哼一声,言道:“全都收起那副恶心样子!我与师父游历天下时,师父便曾对我说过,说这天南未必真就如同眼睛看到的这般贫瘠,万年前能被三族打破了头也要争夺的宝地,即便糟了天地崩坏的劫数,却也该会留下一些好东西的。”

聂凤鸣几人听了聂婉娘的话之后皆是一愣,而后便都眼睛放光,袁华反应最快,将手指指地下,对聂婉娘道:

“大师姐,你是说天地崩坏之后,那些好东西都被深埋于地底了?对呀!白芷姐妹不就是在地脉之下孕生的嘛!哈哈!另外那些灵石矿脉、天材地宝之属必然也是如此,只是万年来无人发掘罢了!”

聂婉娘莞尔点头,对师弟师妹们轻笑道:

“就是如此,这也是师父为什么会对何弃我那小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允他在旁听法的缘故,何小贼本就是盗墓出身,对于地下的情形要比咱们熟悉的多,如今又专修戊土灵法,想必入地寻宝会更加得心应手。”

包括彭仇在内的众人闻言全都面露古怪之色,季灵和柴斐更是拍手大笑,任你何小贼奸猾似鬼,将来也只能乖乖的充当苦力、为观中奔波谋利,后山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止住了师弟妹们的嬉笑,聂婉娘复又沉声道:“天南万万人中只出了咱们几个,闲云一脉如今虽然不显于世,将来却必然要名震八荒!你们可知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

一众闲云门徒见大师姐问的郑重,哪里还敢怠慢,连忙起身应喏,言说知晓。

见到给师弟妹们施加压力的目的达成,聂婉娘方才转回了笑意,再听彭仇解说了一阵天南武林中的喜人形势,众人各自开怀,多年布局,如今终见成果,只需等到师父破妄功成,便是后山亲传弟子们大展拳脚的时候!

眼见着新月如钩天色不早,聂婉娘便命师弟师妹各自回房修行安寝,聂凤鸣则是咬了咬牙拖着程石一同返回后山,想要借着如水的凉夜再去师父散出的气场中“自虐”一番,众人对此见怪不怪,皆不加理会。

剑煌山悬剑峰上,乙阙门宗主温易安带着众多结丹境长老恭迎太上长老游历归宗。

洗剑三年,纪烟岚原本一身凌厉的剑意已然尽皆收敛,眉宇间神情舒畅、眼含笑意,想来是无拘无束、顺心顺意之下,修为也有了增长。

纪烟岚的归来,让温易安暗自松了口气,他虽然也是元婴境的修士、又有玄阶灵剑在手,但是毕竟进阶不久,三年时间也才将将巩固了修为。

而乙阙门能以一宗之力威压整个苍山福地,多半还是仗着两位太上长老的名头,自从陈景云折返原来的宗门、纪烟岚负剑游历北荒之后,他这当宗主的心里总是隐隐的发虚。

大殿之内,温易安一脸肉疼的看着自己的酒葫芦被亲师姑给一把夺了过去,自己更被安上了一个不懂孝心的名头,不由懊恼自己为何要把灵猴酒显摆出来,他是千藏万藏才躲过了袁华的搜刮,今日却是一下全都报销了。

自从陈景云加入了乙阙门之后,众剑修便争相模仿其举止,皆认为炼剑修仙当如武尊那般逍遥,腰间挂酒,弹指间破天劫斩元婴、强敌尽皆俯首,那是何等的洒然自在!

是以门中修士无论男女,腰间都要悬着一个灵酒葫芦,一来二去倒成了乙阙剑修的另一个标志。

殿中诸人见了宗主懊恼的表情,尽皆暗自发笑,以乙阙门今时今日的地位,能让温大宗主吃瘪的也只有眼前这位和三年未归的那一位了。

纪烟岚大大的灌了一口灵酒,品味一番之后,觉得此酒虽然口感绝佳,却依旧比不上当年陈景云胡乱调配出来的幽蓝酒浆。

她这三年纵横东西数十万里,斩杀妖修魔头无数,每每星夜遨游、餐风饮露时都要对月独酌,因此早把从陈景云处淘换来的灵酒给喝光了。

呼了一口酒气,又把玩了几下手中的葫芦,纪烟岚这才收回心神,开口问道:“易安,你闲云师叔近来可有消息?”

第六节 知了......知了!

听了纪烟岚的问话,温易安连忙恢复了肃容,恭敬回道:“禀师姑,闲云师叔自从当日离去,如今已是三年未归,听经常回归的袁华师弟说起,原来闲云师叔如今已经到了一个外人不可知之的境界,似乎正在渡一道莫名的心障!”

纪烟岚闻言立时动容,便连送在嘴边的灵酒也忘了饮下,愣了良久,方自倏地一叹,口中喃喃自语:

“原来闲云师弟已经触碰到了那层只在传说中的阻隔了么?也是,以他的修为境界若还不能触碰到所谓的天人之障,那才真会是怪事呢,元神境啊——!便是放眼整个北荒也能称宗道祖了”

虽然纪烟岚只是低声自语,但是殿中之人却都听的清楚,激动兴奋之余、心中也都没了底气,毕竟小小的苍山福地剑煌山还留不住一位元神境强者,一时间,殿内诸修尽皆黯然。

独自嗟叹了一阵之后,纪烟岚才发现殿中的气氛陷入了压抑沉重,稍一思量,不由展颜一笑,弯月般的眸子扫了温易安等人一眼,莞尔道:

“咱们那位武尊大人的性子如何尔等莫非不知?他当年能够因为看咱们乙阙门顺眼而肯屈尊降贵,如今已然相处出了情谊,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殿中诸修闻言皆是一愣,旋即又是会心一笑,想想也是,他们可都是受过武尊大人亲自“教导”的,怎也算是半个弟子,再想到陈景云以往对乙阙门的照拂,不由把心中的担忧全都抛到脑后。

“两年后中州五大宗主宗派就会再次发放身份玉牌,到时武尊必归,我总觉得你们闲云师叔对中州之中或是某人、亦或是某个宗门的执念颇深,尔等这两年需得好生修行,倒时即便不为助臂,也莫要成了累赘!”

随着纪烟岚的一声吩咐,殿中诸人同时起身应诺且目露精光,温易安不停地安抚着手中的玄阶灵剑,眼中的向往之色却是再也掩饰不住,杀伐筑道基、凭剑荡歧途,长久的坐镇宗内,温宗主的一颗剑心早已躁动的很了!

半年之后,陈景云周身散出的气场已经笼罩了整座伏牛山,其中蕴含的缥缈道韵便是聂婉娘也再参悟不得。

无奈之下,观中诸人只得退到了山下村中,众庄户们早就知道这是“云哥儿”弄出来的场面,倒也不已为异。

随着山上众人的到来,牛家村这几日直似过年一样热闹,每天饮宴不绝、欢声不断,原本安宁的村子也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说来让人唏嘘,虽然只在山上山下,牛家村人却已是三年没有见到后山众人了。

袁华的爹娘拉着儿子不住的往柴婶子边上蹭,总想让袁华离随在柴婶子身后的白芷姐妹近一些,其用意不言自明,见了袁华那副惨相,观中的一众不良人不由哈哈大笑、一脸的的幸灾乐祸。

柴斐娘抱着高出了她半个头的儿子大哭的场面,看得众人眼睛泛酸,柴斐一脸无奈的红着脸,想要挣脱,又怕伤了母亲,只能向立在一旁傻笑的父亲求助。

柴二蛋这些年长得越发壮实,人虽然在幸福的憨笑,可是周身的气势却已自然流转,搅得身上衣衫不停地飘扬,显然是已经有了三转巅峰的修为,随时都有可能进阶大宗师之境。

季灵拉着叔叔季德的手,不停的为他讲述山上的趣事、连带着吹嘘一下她自己如今有多么的厉害,跻身天下十大高手也不在话下!

老实巴交的季德见到自己的侄女长大成人、且还出落的这般美丽灵秀,不禁湿了眼眶,暗道:“故去的兄嫂若是也能看到今日的小灵儿,那该多好!”

而程石娘提着菜刀满村子追逐,要给程磐石大宗师剃须的场面更是让人然忍俊不禁

好在那道气场自前日开始便不再扩散,聂婉娘几人才得以在竹林中安心住下,其间自然少不了施展“挥手庐舍自成、顿足溪流改道”等等奇异的手段,直把一直寄居在林中的十个少年和孟黄粱夫妇看得个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聂婉娘姐弟虽然在村中并无亲眷,但是目之所及皆为家人,长久积威之下,村中除了那些长辈之外,所有人都有些畏惧聂婉娘,惹得那些原本想与聂凤鸣亲近的半大妮子们皆不敢上前,得了这个好处,聂凤鸣更是每日不理家姐左右。

彭仇也重新拾起了老本行,每日里教授孩童、训诫子弟,闲时再与客居村中的梁赞对弈几局,日子过的舒心无比。

闲云门徒因着那道气场的排斥之故,倒是难得的过上了几天放松、惬意的日子,不过众人心底却都在盼着陈景云早日醒来。

得到得道

陈景云的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了识海的最深处,想要寻觅心湖中那一点可以沟通冥冥的灵光,怎奈本心之外可以通往至虚的那丝痕迹实在渺渺难寻,这也正应了那句古话,叫做天意难测。

好在天心诀最善养人神魂,当年的百年梦境也将陈景云的神魂锻炼的远超常人,这才得以使灵识长久不泯,终于在那明灭不测、虚实难分之中被他寻到了一点明光。

天心静寂、道韵参差,如此一晃就是三年,陈景云也才将将在泥丸宫中养出了豆丁大小的一簇灵光,而这簇介于虚实之间的灵光只稍稍的散出了一点气息,竟然就能够改变一地的气场,这却让犹在借助灵光沟通冥冥的陈景云始料未及。

自从那道气场不再向外扩张之后,聂婉娘几人便都猜到师父此次的修行将要结束,是以每日皆以心念感知,生恐错过了气场的变化。

这一天果然没等多久,数日之后,笼罩了整个伏牛山的缥缈气场便开始向内收敛,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归于后山之巅,聂婉娘等人自然欢喜无限,连忙闪身折返。

知了知了!

随着一声天地共鸣的轻叹,陈景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三年多的探求,终究有所得,不述言语、别传不得,一些往日的迷惑也都解开不少,他也忽然间就对自己有了一个定位,天人之下、元婴之上,当世最顶尖的一群修者中已然有了他陈景云的一个位子。

第七节 渡心道自生

隐在泥丸深处的那簇灵光微微一绽,陈景云眼前的世界就像是被抽丝剥茧一般,纷纷将最本源的东西展现了出来,所见所闻皆为真实、再无虚妄遮眼,冥冥之中自有了一丝至臻道韵随身,至此,妙法八转,渡心功成!

聂婉娘几人既欢喜又讶异的围在师父身边,方要出声相贺,却忽地感受到了陈景云身上那种隔绝天地、自成一体的隐晦气息,不由尽皆有些失神。

陈景云含笑立在那里,与以往并无不同,可是几个亲传弟子却都清楚的觉察到一丝差别,直觉自家师父好似已经脱出了这方天地的桎梏,再不是此间之人!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心中压抑、悲苦莫名,季灵更是饮泣出声,叫了声:“师父别丢下我们!”便扑身过去,伏身在陈景云怀里大哭!

“痴儿痴儿!”

陈景云无奈的拍着五弟子的肩膀,语气中不乏感慨,不知不觉中,便连小灵儿也已长大了呀。

止住了泥丸深处的绽绽灵光,陈景云身上的气机渐渐收敛,片刻之后但见青衫一震,便复又成了尘世间的一名普通道人,于是风也柔了、云也轻了,原本抽离于世的山巅重又归了宁和。

诸弟子发现了师父身上的气机变化,才都长舒了一口气,季灵也跟着破涕为笑,却继续拉着师父的衣袖不撒手,方才陈景云身上那种将要离尘归去的气息着实吓坏了众人。

“众弟子!随我一同恭贺师父破劫功成!道心得鋳!”随着聂婉娘轻喝,一众亲传弟子立时依着长序分列成行,而后齐齐躬身拜喏,声音直透云霄!

彭仇躬身守在一旁,欢喜的见牙不见眼,看着正在拿手指刮着季灵鼻头且还口出戏弄之言的观主大人,又不禁鼻间酸涩,观主终于出关,一直隐隐笼在伏牛山上、亦或众人心中的萧瑟之意全数散尽!

“喵呜!”一声,灵聪兽肥胖的身子撞碎了一朵晚云,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便往陈景云怀里投去。

胖东西这些天因为没了安乐窝,便跑到了姬桓的皇宫里当大爷、扫秋风,潇洒的不愿归家,今日似乎是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便招呼也不打的急匆匆回山,此时一见山巅的情形,立时委屈的哀叫出声,兽生艰难,自从陈景云坐忘之后,可就再没人偷偷的给它好东西吃了。

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妹妹,白芷只得苦笑驻足,今日陈景云醒来,白芷自然满心欢喜,拉着妹妹想要上前说话,怎奈陈景云方才周身释出的气机又把白池给吓到了,拉着白芷死活不让她过去,嘴里还哆哆嗦嗦的说着什么“自己会被一指头戳死”之类的怪话。

鸣潭边上的草亭中,众亲传围坐在陈景云身边,由聂婉娘和袁华分别讲述三年多来的南北之事,彭仇垂手在侧,不时补充几句细节,亭中其乐融融、气氛随意,很是舒服。

陈景云一边抚摸着灵聪兽的大脑袋,一边听着弟子与彭仇的禀告,既然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那便顺其自然,参天巨木非是一日可以长成,若要撑破云天还当长好根茎,不能拔苗助长。

如今他虽然有了元婴境以上的修为,自问已是当世顶尖,但却仍需藏拙,毕竟整个天南的顶尖战力如今也只他一人,而北荒的元神境大能可就不止一人,放眼三族不知又有几何。

想到此处,陈景云不由满眼期待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弟子,他自己因为有着冥冥之中的天意眷顾,而成就了如今的修为境界,几个弟子的进境却也不慢,特别是大弟子聂婉娘,相信不出十年就能摸到九转小黄庭》的七转边缘,到时必然能够威压一方、成为助臂,而这一切的源头却皆因当年的一场大梦。

“天机化一梦,等闲不足证。黄庭演妙法,渡心道自生”陈景云口中轻吟一偈,不觉周身道韵再现。

这一下却是把众闲云门徒又给吓了一跳,聂婉娘连忙踢了靠在陈景云身侧的季灵一脚,季灵稍一愣神,旋即明白了大师姐的用意,便开始摇着师父的胳膊撒起娇来,口中还道:“师父啊!您今次坐忘了这么久,到底参透了什么天机呀?定然会有新的高深秘法教给我们吧!”

被弟子打断了思绪,陈景云莞尔一笑,他此时八转已成,灵台沟通了冥冥之后竟能随心吾道,是以也不着恼,宠溺揉了揉弟子的脑袋,又见聂婉娘几人皆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不由没好气的白了一众“贪得无厌”的弟子一眼。

“师父我向来为人师表,怎么就把你们都教成了这副样子?罢了罢了,若不给你们一些好处,怕是我也不得安生,不过为师今次所得却是无法诉诸言语,其中所涉实难名状。”

如此说着,陈景云便大袖一挥,以灵力卷住六名弟子和彭仇,而后场景倏忽变换,待到几人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又回到了后山之巅。

正自众人不明所以时,陈景云已经将指点向了地面,一指点出,但见砂石漫卷、道韵纵横,一块高约三丈的五色石碑轰然冒出,使得整个后山都跟着晃了几晃!

待到石碑铸成,陈景云再将手指凌空勾画,这一下却是沟通了泥丸深处的灵光,片刻之后,两个带着无法言说之意的“传道”二字就被印刻在了石碑之上。

石碑一成,其上立时散出一种冲盈无定、光尘合和的气场,而后气场一收,尽数归于“传道”二字之上。

盯着石碑之上透着古朴道意的两个大字,彭仇与季灵、程石三人还好一些,只是觉得字中透出的意韵玄之又玄,该是对心境提升有所帮助。

修为稍高的聂凤鸣与袁华盯了一会儿之后却先是手舞足蹈,而后便开始脚步虚浮直欲跌倒,而修为最高的聂婉娘此时却早已盘膝于地,眼中全是痴迷、沉醉之色,显见已经不可自拔!

“醒来——!”

陈景云轻喝一声,半空中随之泛起隆隆之音,被这一声惊醒的聂凤鸣和袁华只觉双腿一软便都跌坐于地,汗水已经湿透了脊背,同时被惊醒的聂婉娘则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狠一咬牙,才把头扭向一旁,而后艰难的起身,不敢再看。

第八节 传承重宝、小贼出山

见到三个修为最高的弟子此时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陈观主不由哈哈大笑,捉弄了自己的徒弟,竟然使他心情大好,聂婉娘几人则是相视无语,心中皆道:“师父果然还是老样子呀!”

曲指成爪,而后虚虚一按,磅礴的灵力便自陈景云指掌间喷涌而出,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定住阵脚,再将一道本源之力打入石碑之中,眨眼之间结界自成,五层灵光熠熠生辉。

此时聂婉娘几人再观石碑,只觉其上所书的“传道”二字已经变得模糊难明,再无之前的玄妙。

“婉娘,你且先上前一试。”

得了陈景云的吩咐,聂婉娘稍加思索,便已知晓了师父的用意,于是缓步走向石碑,边走边还催动起了天心妙法,袁华此时也想通了结界的妙用,便也嬉笑着运起天心诀跟了上去。

灵光闪动,结界之中斥力自生,聂婉娘连开三重结界,而后止步观望,参悟了片刻,似乎有所得,而后便笑意嫣然的退了回来。

而袁华即便拼尽全力,却也只破开了两道灵光,在第三重结界之外踌躇良久,最终狼狈的退了回来。

其余几人此时也都明白了观主大人布下结界的用意,看来若无天心妙法在身,这石碑却是参悟不得的,而能够破开几重结界,则取决于个人心境的高低,想通此节,众人便也按捺不住,纷纷上前试探。

一番亲身试探之下,众亲传对师父此种玄奇的安排无不感到叹为观止,只有柴斐满脸的苦相,他连一层灵光也没有破开,是以在石碑之上得不到好处。

一旁的彭仇虽然满眼的渴盼,却因为没有得允许,所以不敢如同众亲传弟子一般随意上前相试。

见弟子们重又聚了回来,陈景云才收起笑意,而后正色道:“咱们闲云观一脉可说是得了天地的钟爱,所修功法善能免去天劫,是以你等只需跟得上心境,修为自然会突飞猛进。

而此传道石碑被我以自身道韵相附,最能沟通天心、锻炼神魂,当可作为咱家的传承重宝,非亲传弟子或有大功于宗门者不得参悟!尔等可记下了?”

聂婉娘等人也知兹事体大,当即尽皆郑重应诺,而这其中却要属彭大长老喊得最响,声音中竟还带着颤音。

原来陈景云方才说到“有大功于宗门者”时,对着彭仇微一点头,却是赞赏了他多年的苦劳、允下了资格,此事无需点破,尽在不言中。

小贼何弃我激动的直打摆子,捂着藏在胸口的“云”字令牌,心脏犹在剧烈的跳动,口中则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终于盼来了合该本道爷有此机缘定要好好把握!”之类的怪话。

何弃我方才被闲云观当家大师姐传去问话,所问皆是他当年亲身经历的探宝掘金之事,何弃我自然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卖了个底儿掉,其幼时的种种经历听的聂婉娘也不禁心生怜悯。

就在何弃我不明所以、忐忑不安时,聂婉娘又问他把戊土灵法修到了什么地步、可能入地潜行,这一下却是问到了何弃我生平最骄傲的地方。

原来何弃我于土属灵法一道竟然有着超卓的天赋,虽只修了两年,却已经将其中的攻防之术练得纯熟无比,到了地底更是如同游鱼入水,竟好似吃饭喝水一般天生就会。

听了何弃我的回答,聂婉娘不由面露喜色,又命他当面演示一番,见这小贼果然没有说谎,于是道了句:“你这小贼果然天赋不凡,生来就该吃地下这碗饭!”

而后便将一面“云”字令牌赐给了何弃我,又予他两样灵宝防身,命他前往京中自行招募高手,三年之内,观中的一应修行资源任他予取予求,到时若能建起一支可以探查地脉、古迹的队伍,便许他可以升为外门长老、得传完整的天心秘法。

何弃我得了任务,片刻不愿多等,外门长老之位只在其次,那天心秘法可是只传了一众亲传弟子和彭大长老夫妇的!到时他若能再立奇功,便是已成禁地的后山传道碑,也未尝不能一观!

心头火热的何弃我在外门诸弟子羡慕的目光中,施展缩地成寸之法,一步十丈直奔上京,此时何小贼复入江湖,身份可是与从前有了天地之别,武林中人谁不恭称他一声何大执事?春风得意之时,沿途风景尽皆变得明媚动人。

“一招权在手、需把令来行!而今有了‘云’字令在手,观中的几个直属势力也要听从自己的调遣,京中又有姬桓这个一世的损友,天南精英谁不争相来投?”

如此想着,何弃我不由又把当年初得贼名时的歌谣唱了出来——“遥问苍天我是谁?闲云观中一小贼!它日窃得长生果,再问世人谁是我!”

至于何弃我如何招募人手、传授戊土灵法,而后组建了闲云观新的下辖势力,咱们此处暂且不表,这小贼气运不俗,自有好事等在后边。

却说陈景云当日立下传道碑后,又借着机会为众人讲法一番。

讲法之时,虽然没有传说中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却也是言出法随、气象森严,主讲天心运转五行生化,又讲黄庭妙法寻道之基,直把一众亲传弟子听的如痴如醉,皆感受益匪浅。

如此三日,才把几个“贪心”的弟子给打发了,陈景云自己则飘然下山,去看望牛家村的一众父老。

三年多的时间对陈景云而言不过只是一次闭关罢了,可是对山下的众乡民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千多个日夜。

是以众乡民一见“云哥儿”下山,立时欢声一片,而后就是一阵的唠叨埋怨,其中还要夹杂着柴婶子的哭泣声,陈景云对此头大如斗,却也早已习以为常。

一番打趣逗笑、胡搅蛮缠,又亲自尝了程石娘据说已经炉火纯情、几近化境的煮肉手艺,还被柴二蛋灌了一肚子的兑了水灵酒,这才得以逃命。

夜色幽幽,山水悠悠,陈景云信步优游,不觉来到了村中祠堂外。

第九节 心纵万里难自在

祠堂外的几株古树依旧苍翠,似乎正在以遮天之力庇佑着牛家村气运绵长。

当年灵猿子就是在此处捡到了犹在襁褓中的陈景云,如今物是人非,转眼竟然已经过了三十多年。

其实以陈景云此时的修为境界,若是愿意凭着自身的血脉去沟通冥冥中的牵连,未尝不能推演出亲族的大致方位,可是他却一直对此事看的极淡,似乎从不在意。

今次踱步至此,也不过是因为想起了已故的老村正,觉得老头子若是泉下有感,看到村子如今的兴旺,定然会高兴开怀。

观主大人已经许久没有去供奉堂陪师父灵猿子说话了,只把哀思祭在心底,其中缘由自然不是什么不孝遗忘,而是不敢,所惧者不是别的,正是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而直接打上莲隐宗!

八转功成、道心得铸,护卫中州的周天星辰大阵也未必能够奈何得了如今的陈景云,怎奈他身在凡尘、心有羁绊,却是不能只顾自己一时的痛快。

钩月千里照如霜,冷清了一片明堂。

对着矮草丛勾了勾手,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生的虎头虎脑的童子就从矮草中钻了出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内中透着疑惑与期待。

见这个好看的道人将自己招呼了出来,却又不说话,童子便当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是山上的神仙观主,是所有人口中最厉害的人!你可能像彭先生一样飞到云彩里去吗?”

听了童子天真的问话,陈景云心下莞尔,挥手在草地上摆出几枚灵果,而后盘膝于地,示意童子到他身边一同品尝。

童子也不畏惧,欢呼一声扑了过来,抓起一枚灵果便开始大口朵颐,吃得个汁水横流,边吃边还把剩下的果子往怀了揣,样子甚是贪心滑稽。

仔细分辨,还能听到童子嘴里在不停的嘀咕着什么“让爹娘吃了也一起长生不老”之类的怪话,显见是神仙故事听多了。

陈景云向来最喜欢顽皮的童子,认为此乃灵动天成,于是打趣道:“你这小子好没道理,我好心请你品尝灵果,你却连一枚也不留给我,真是好没教养!”

那童子一听这话,竟然开心的大笑,把滚在地上的最后一枚灵果也抓在手中,“咔嚓!”一口咬掉一半,之后才得意的道:

“阿爹和阿娘都对我说过,若是哪一天见到您时需得恭敬守礼,可是我觉得您既然是神仙,那该是最最讨厌这些条条框框才对,否则即便做了神仙,也没有什么自在可言!”

“哈哈哈!你这小东西倒是看得真切。”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还在童子的头上揉了揉,将其发髻弄得凌乱不堪。

而后一大一小就坐在草地上闲谈了起来,清朗深沉与天真烂漫竟然并无不谐,两个身影在钩月的映照下被不断拉长在草地上,蝉声里夹杂着笑声

牛家村中尽是耳力惊人之辈,听见孟黄粱家的小子竟然能与“云哥儿”相谈甚欢,尽皆有些讶异,有的家长更是在自家皮猴子的屁股上狠狠拍了几巴掌!

平日里都在一起厮混玩耍,怎地自家娃儿见了“云哥儿”就像老鼠见了猫呢?看看人家……

于是孟不同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也因此在村中孩童中的人气大减,直叫这小子头痛不已。

一个宗门若要一直发展壮大,自然需要不停的灌注新鲜血液,寄居在竹林中的十个少年经过了一年多的磨砺,终于可以进入闲云观外门听讲。

得知消息的当日,竹林之中鬼哭狼嚎之声传了半宿,直到不胜其烦的柴二蛋大吼了一声:“都给老子闭嘴!”村中这才得了清净。

同时得入外门的还有孟黄粱家的那个小童子,这个名叫孟不同的童子人如其名,与另外十个少年所受的待遇截然不同,除了能在观中听法、听完回家找娘外,竟然还被允许可以自由往来后山!

这是孟不同自己挣来的机缘,别人羡慕不来,据说当彭仇将此事告知老友时,北地大总管孟黄粱竟然哭的像个孩子,拉着彭仇、梁赞和李三小大饮了一日,席间直呼:“祖宗保佑!”

掐指算了一下时间,此时距离北荒中州莲隐宗发放身份玉牌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既然天南一切都好,陈景云便想前往苍山福地着手准备,只是这次叫哪个弟子跟随呢?

聂婉娘在此事上态度十分坚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这些年一直留在天南替师父管家、还要教导同门,实在辛苦。

且身为闲云观三代首徒,若是对修仙界没有一个深入的了解,将来何以担负重任?

这个理由说的陈观主半点脾气也无,他自己当惯了甩手掌柜,确实觉得亏欠自己的大弟子颇多,于是点头应下。

这一下季灵可是不干了,当年她四转功成之时,师父可是亲口答应过的,说好的下次再去苍山福地时要带她见见世面!

于是一番撒泼打滚、假哭假嚎,陈景云想起自己也确实是答应过的,只得再次点头应下。

聂凤鸣最识大体,既然大姐要跟随师父前往北荒,那他就只能留在家中坐镇,袁华对此事不甚在意,这三年来他经常要往返南北,早对修仙界没了兴趣,如今正忙着在与后山传道碑较劲,是以无暇出头。

而程石这次竟然也动了一探修仙界的念头,梗着个脖子杵在那里,被陈景云在屁股上踢了两脚也不肯走,口口声声要去见识一下修仙者是怎样炼器的,言说这对他在天心炼器上的修行十分重要!

见三弟子今次如此的认真,陈景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事关修行需得顺心顺意。

闲云一脉向来讲究的就是这个,虽然他这当师父的因为牵挂太多而无法得那大自在,却希望弟子们各个都能活的痛快!

定下了相随的弟子,陈景云在离去之前便又去拜望了苦月大师。

修为虽然越发的高深,可那老僧的性子却依旧没变,在徒孙辈们面前会像个老小孩一般,最善嬉闹逗趣,可是面对陈景云时却从来不给好脸色,动辄就要破口大骂!

陈大观主又岂是肯吃亏的主儿?说话尖酸刻薄不说,竟还连赢了苦月大师三盘,直把老和尚气得吹胡子瞪眼,让陈景云给他找根绳子,他好去上吊!到了那边再去好好问问老猴子,怎么教出了如此欺师灭祖的孽徒!

第十节 歇脚玉符宗

陈景云一边给苦月大师调理气机神髓,一边还要听着老和尚的唠叨,所讲的多是他当年与灵猿子一同闯荡江湖时的趣事,陈景云最爱听这个了,不时撇嘴挖苦几句,惹得苦月大师哈哈大笑。

在苦月身上,陈景云依稀能够看到师父灵猿子当年的影子,总是想着若是老道未曾离去该有多好,估计不会像老和尚这样只宠溺孙儿辈的却不待见自己。

夜深人静之时,陈景云也曾深恨过,若他得到梦中机缘的时间能够早上两年,以黄庭经的秒用,医好师父的伤势又有何难?

见到陈景云愣愣的看着自己,苦月心中怎会没有感慨?叹息一声道:

“小子呀,你这一去又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不过却不用惦记我,老僧我这把老骨头且能撑呢!不见到你完成了心中的大宏愿,便是佛祖叫我我也不去!”

听老僧说的豪迈,陈景云也跟着出言打趣,笑道:“您老还是需得安心修行,到时候自己修成个什么罗汉、菩萨的,好叫天下人一同膜拜,师侄我也跟着脸上有光不是?”

陪在一旁的方丈玄慧问言,立时抚掌大赞,直叹有了闲云师兄的吉言,苦月师叔定能修到那只在传说中的境界。

扫了年纪一大把却还称自己为师兄的玄慧一眼,见他许是因为修为高了、身份重了,人已不再如从前那般拘谨,也敢跟自己说话了,于是笑道:

“玄慧,你当知晓清凉山弥陀寺一脉能有今日的兴旺,皆因我苦月师叔之故,是以你可要把老人家伺候好了,若是再不知节制,做出的事情惹得师叔不快,你且自己掂量后果。”

几句话把玄慧听得是心甘乱颤,眼瞅着汗就下来了,不敢回话,只是求助的看向苦月大师。

“臭小子!你莫要在这里吓他,玄慧虽然有些小心思,那也总是为了佛门好,算不得什么,况且有些事情若是我不同意,他敢决定吗?”苦月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为玄慧解围。

“嘿!你这老和尚也忒爱生气了,我只是随口一说,您老在这里过的舒坦就行,如此我便不在这里当恶人了,这就走啦!”陈景云又自调侃了苦月一句,而后青衫一摆,已经入了缥缈云中,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看着陈景云身影的消失处,苦月不由轻诵了一声佛号,心知陈景云此去北荒,事情绝不会像他与自己讲的那般轻松,怎么都觉着他会将那里搅得天翻地覆!

又见玄慧依旧立在原地发愣,苦月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直把堂堂的弥陀寺方丈扇了四五个跟头,眼瞅着半张脸就肿了起来!

“伏牛山上都是什么人物你不清楚吗?若非有我的老脸摆在这里,就你凭那些东拉西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早就被人家灭了八回了!玄慧,一个天下佛门领袖还不能让你知足吗?我让你贪心不足!”苦月越说越气,跟着又一脚把凑过来的玄慧踹出了七八丈远。

世人常言升米恩斗米仇、又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人之贪欲,天南武林虽然看着风平浪静,那是因为有无孔不入的风信门和无奸不查的检察院,一众宗师境高手之所以肯夹着尾巴做人,还不是上面压着闲云观?

是以若无外力压迫,天南想要人心崛起,实在是任重道远。

而今次若非事关苦月,陈景云才不会理会这些世俗之事,闲云观中可不出心慈手软之人,惹急眼了,便连季灵和柴斐也是杀得人的,再说也不需亲传弟子出手,外门七子的辣手名头江湖中谁人不知?

······

片刻回到观中,见聂婉娘和程石、季灵三人早已准备停当,便嘱咐聂凤鸣和袁华把家守好,同时盯住柴斐的修行,又嘱彭仇看好天南武林,无需事事都去讲理,拳头或许更见奇效。

而后师徒四人再加上摇头摆尾的灵聪兽便架起了遁光,径往苍山福地而去。

对于聂婉娘三人而言,北去所见的一切都很新鲜,是以免不了走走停停、赏心观景,陈景云也指着下方那条坦途,言说当年的往事。

几个弟子安静的随在师父身侧,听着陈景云低声讲述,也知道师祖灵猿子当年就是凭着莫大的毅力,以区区凡人之身硬蹚过了曾经的坎坷崎岖,岂料天不遂人意,结局竟然如斯凄然。

知道自家师父每路过一回大苍山脉,便要经受一次锥心、哀悼之痛,是以便连性子最是跳脱的季灵也乖巧的厉害,好在有灵聪兽身前身后的东突西撞,才使得众人的心情没有太过压抑,如此一路无事,不觉已经到了苍山福地之中。

路过玉符宗时,陈景云想起了当年自己假做寻常武者、企图混入人家宗门的趣事,这件事情他只与袁华说过,现在再讲一次,却是把几个弟子听得目瞪口呆。

当说到自己险些被一个叫阴宓的筑基女修摸了脸时,聂婉娘三人立时笑的活不成了,季灵更是一个立足不稳,险些从云端跌落!

“不知道朱刚和公羊野他们几个如今怎样了?”

如此想着,陈景云便以神念扫过玉符宗,不过却没有发现当日的几个友人,只看到朱刚的师父木元清正驾驭符剑追着一个结丹修士破口大骂,样子似乎十分快意。

陈景云最是见不得木元清痛快,自己的好友朱刚这些年想必没少挨他的揍,于是极为恶趣味的弹出一道灵力。

木元清自从在剑煌山结成了金丹之后,回到门中自然地位大涨,又因为朱刚和公羊野等一众狐朋狗友全都去了乙阙门潜修,他也不用看着弟子修行,是以闲来无事就去找大长老阴天敖一脉修士的麻烦。

岂料正自得意时,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道灵光,竟然不偏不倚的击在了他脚下的符剑上,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符剑寸寸崩碎,堂堂结丹境修士竟然反应不及,一下跌了个狗啃泥!

“何方鼠······呃——高人!”木元清挣扎着起身,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脸却憋成了紫茄子,方待喝骂一声,却又觉得不对,便有连忙改口。

便在此时,磅礴的神念从天而降,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传遍整个玉符宗——“本尊远游归来,既然恰巧路过了你玉符宗,那便歇一歇脚吧。”

第十一节 闲云舒伸自迭起

望月山间依旧鹤舞翩然、浮空岛上仍是灵云缥缈。

陈景云师徒四人也不拿自己当客人,径自漫步在宛若飘带的青玉石阶之上,随意自在、谈笑风生,指指点点、观山赏景。

灵聪兽扑击追赶了一阵灵鹤之后就失了兴趣,赖在程石厚实的肩旁上不肯下来。

玉符宗宗主木长风和一众结丹长老小心的跟在后头,各自鼻关口口关心,竟连偷瞄打量的胆子都没有,满身狼狈的木元清则被抓了壮丁,小心的在前边引路。

木元清因为曾在乙阙门受了袁华的数月“指点”,之后袁华又以大法力为其挡去了结丹天劫,因此对袁华最是崇敬,开口必称袁师。

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木元清便舔着老脸随杆爬,开始称呼陈景云为祖师,对聂婉娘和程石、季灵也是张口闭口的师伯师叔,直把季小五差点给憋出内伤。

陈景云对此也觉心中好笑,想到自己方才毁了人家的符剑,便扬手将一块半截指头大小的天外精金丢给了木元清,算是补偿。

出身小门小户的木元清哪里见过这等好东西?将天外精金捧在手中观瞧良久,才搜肠刮肚的想起了此物的来历,于是不由惊呼出声,连忙躬身拜谢!

如此炼器奇珍一出,随在身后的众人之中除了宗主木长风是真心高兴之外,余者尽皆露出羡嫉之色,只恨随在武尊师徒身侧的为何不是自己!不过却没有一人敢起不良的心思,阴家一脉的修士同样如此。

“武尊亲赐呀!敢打主意的莫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况且木元清方才口称祖师时,武尊大人虽然并未承认,可也没有反对不是?……唉!看来今后要躲这木疯子再远些了!”

众修心思急转、想法不一,不觉已经来到了陈景云当日坠崖的那处白玉石亭。

见武尊与弟子止步亭中,似乎对这处普通的亭子要比浮空岛上的楼台还要感兴趣,宗主木长风虽然不明所以,但却连忙吩咐侍者布下灵果、佳酿,请武尊几人品尝。

招手摄来几只白鹤,而后将几枚灵果丢了过去,白鹤熟练地分食之后,见灵聪兽那煞星懒洋洋的趴在亭中,似乎对自己和伙伴没有了兴趣,几只白鹤便开始翩然起舞,惹来季灵的一阵拍手叫好。

陈景云今日本是心血来潮,因此来了个旧地重游,此时见木长风等人全都小心的守在亭外等着自己的说话,想了一下,便招呼木长风入到亭内。

自家事自家知,木长风和一众玉符宗高层才不相信武尊大人今日亲至会是只为观景,小小的望月山如何入得了这位的法眼?此时见武尊将有法旨颁下,皆道:“果真如此。”

“我这一门原本隐居荒泽,修的乃是锻筋伐髓、铸身炼体的妙法,是以与多数修仙宗门不同。

前日有一弟子偶至大荒山脉之南,见那处凡人所修的武道竟与本宗入门功法有些类似,思量这其中其中或许关联,只是那里的混沌流毒实在厉害,因此不敢深入探查。

而你这玉符宗恰好地处苍山福地最南一角,可在林缘处布下人手,今后若有南域武人跨越林莽而来,尔等可以悉心照拂、莫使轻易折损,到时自会有人前来收纳。”

聂婉娘听了师父的话,立时眼前一亮,心道:“师父果然从来不做无用之功,行事看似随意,却往往奇正相生、循环无端。

以后若有不安分的宗师境武人不听天南律令,偷偷跨境而来,性命倒也无忧,而且玉符宗为了讨好师父,必然对外封锁消息,如此也不虞天南之事无端泄露。”

“吾等谨遵法旨!定不叫武尊失望!”木长风等人听完陈景云的吩咐,皆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此事做起来不难,只需派出一些长老带着弟子们分散在林莽各处即可,权当是宗门任务,于是连忙齐齐躬身称喏。

“嗯,如此甚好,磐石,给你长风师兄留下几样上好的神兵,莫让人家觉得咱们小气!”陈景云笑着吩咐程石道。

闲云观一众亲传之中,若是论起天资、修为亦或心机、手段,程石自然是靠不上前的,不过若要论到谁身上的神兵宝器最多,那自然非“锻器大师”程磐石莫属。

听了师父的吩咐,程石便大方的一拍储物袋,把那些后山众人看不上眼的、他又觉得弃之可惜的鸡肋灵宝“哗啦啦!”取出了十几件之多,一时间,数十丈方圆皆被宝光浸染!

“上……上阶灵宝!这么多?”被宝光迷花了眼的木长风等人不由惊呼出声!

不过想到闲云武尊的锻器之术冠绝苍山福地,当年只以寻常材料就铸出了烟岚剑尊手中的那柄玄阶烟波秋水剑,此时门下弟子能够随便拿出这么多的上阶灵宝也就不足为奇了。

况且武尊方才还将一小块天外精金随意的赏赐下去,如此看来,便是此物在武尊师徒这里竟也算不得珍奇!众人想到此处,皆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就连木长风也不例外。

翻翻捡捡了半天,程石才将一翠杖、一金环、一柄水属灵剑,三样灵宝递给木长风,又看了正巴望着自己的木元清一眼,觉得这个“师侄”也还不错,就把一柄赤色灵剑递了过去。

木长风一脸正色的接过三样灵宝,只觉重如泰山,武尊长久以来一直对玉符宗青睐有加,如今更是借着由头赐下灵宝,这番恩情却叫他玉符宗何以相报?

包括木长风在内,场中诸人皆做此想,在他们看来,这么简单的任务如何值得了四件上阶灵宝?想是武尊大人看自己玉符宗顺眼,是以出手扶植。

木元清颤抖双手接过赤色灵剑,感受着其中与自己灵根相合的澎湃灵力,一时间竟有些痴了,不过他虽性子耿直、心却玲珑的很,痴愣片刻、旋即醒神,之后连忙大礼拜谢!

他这一下却是点醒了其他人,木长风忙将三样灵宝收入腰间,而后整理衣冠,郑重地道:“武尊厚赐、长风谢过!今后旦有所命,玉符宗上下必粉身碎骨以报!”玉符宗的一众长老也都纷纷出言相合。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品了一口灵酒之后,似乎觉得味道不错,便斜倚在栏杆处眺望南方不再言语,却是把众人都晾在了一边。

见此情形,聂婉娘不由抿嘴一笑,对着依旧躬身的木长风等人道:“尔等不必如此,只需将我师尊今日交代的事情办好,将来便是玄阶灵宝也是有的。”

见到眼前这位绝美的仙子竟能代师言事,众人哪还不知道聂婉娘的分量?于是又是一番保证、称谢,而后才都悄然离去。

追忆良久,直到金乌西垂时陈景云才怅然起身,八转功成之后,天心诀自行运转,总是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沉迷于本心,只可惜陈景云修不得太上忘情,也斩不断俗世羁绊,是以难得自在。

“你们几个都这样看着为师作甚?小灵儿怎么又是那副要哭的表情?走了!为师带你们去见一见乙阙门的一帮酒鬼、剑疯子……”陈景云絮絮叨叨,的带着弟子们继续赶路。

其时,星河漫卷荡涟漪、闲云舒伸自迭起……

第十二节 好一个死生不惧!

剑煌山悬剑峰大殿中,温易安高坐云台之上,仙风道骨、法相庄严。

只是外人哪里知道,温大宗主此时虽然元婴境高人的气度尽显,心中却在苦笑连连。

原因无它,弈剑峰的那只爆猿又惹祸了,这次却是撞破了一处灵园的禁制,把一株长了三百来年,如今刚刚结了玲珑仙杏的灵植给撸了个干净。

守园的结丹长老不肯伤它,在驱赶的过程中竟还被那爆猿给呼了一巴掌,虽说并无大碍,可是面子却是丢大发了,是以闹上了大殿。

“那爆猿实在可恨至极!这些日子被它毁坏的药园灵圃可是足有三处之多!还请宗主命人将其擒拿!”

那长老虽然义愤填膺,但也只是提议将爆猿擒下来严加看管,若是换做别人的灵宠,哪怕是宗主温易安的千寻雕,恐怕也早就被他给扒皮抽筋了,此时却连严惩之类的话都不肯说。

温易安头大如斗,脸也跟着垮了下来,沉吟了片刻,以商议的口气说道:“呃~费长老,你也莫要气恼,今次的损失便从我这里出了,你看这样可好?”

见费长老梗着脖子不为所动,温易安只得再次开口道:“我也想将那扁毛畜生狠狠地教训一顿,只是那孽畜甚得袁师弟喜爱,又是武尊当年亲自擒下的,你叫我如何抹得开情面?

放眼咱们乙阙门,也只有我师姑可以随意将其揉捏,我前次就已经把此事禀告了上去,只是我师姑却说——,唉!不提也罢。”

那位姓费的长老知道宗主说的绝非推脱之言,也只能跟着摇头苦笑,嘴里嘟囔了一句:“罢了,便叫那孽畜再欢脱几日,待到武尊回归,我定要好好的告它一状!”

另外几个长老闻言连忙附和,皆说到时一同前去告状。

堂堂苍山福地第一宗门,拿一头不过相当于筑基后期修为的爆猿没有任何办法,商议了半天,只想出了一个告状的法子。

“噗嗤!”

随着一声轻笑,纪烟岚的声音传入了殿中诸人的识海,而后又是一句:“瞧你们那点儿出息!正主儿回来了,尔等可以有冤的鸣冤、有状的告状,我到时一定帮你们说话!”

一句话说的众人尽皆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竟是武尊回山了!于是再没人提什么告状之事,全都欢喜的迎了出去。

金钟长鸣、仙乐悠扬,剑光充斥云霄、七色虹桥延伸数十里,远天之上,一片灵云倏忽而至。

一次新鲜、两次还成、三次就有些乏味了,抬手止住了温易安将要喝出的“剑礼”二字,陈景云带着弟子洒然立在了乙阙门众人身前。

纪烟岚认真的打量着陈景云,见他不但蓄起了短须,还连以前只是随意披散的头发也都挽起了道髻,不由有些讶异。

待见到那副笑吟吟、懒洋洋的表情后,才知眼前之人并未改变,至于陈景云此时的修为如何,她竟半点也不关心。

陈景云也是没有办法,自从聂婉娘收了亲传弟子之后,咱们观主大人摇身一变就成了人家亲祖师,为了在小辈面前不显突兀,只能蓄须留髯扮起了老,平素的穿着也不再随意。

而他这一番捯饬下来,却叫弟子们对他更加的敬爱崇拜,用季灵的话来说:“即便是九重天上的真仙也绝不可能有自家师父这般风采!”

随意寒暄了几句之后,陈景云自然要把弟子们介绍给纪烟岚等人认识,乙阙门众修早对陈景云身后这三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修士充满好奇,此时一听三人竟然皆是武尊亲传,哪里还敢怠慢?见礼一番自不可少。

也不知道是因为聂婉娘的绝代姿容太过美丽,还是因为她有着与北荒女修截然不同的气质,总之众修看向这位武尊首徒时,竟然都有些许的自惭形秽之感,这却叫向来以剑炼心的乙阙门诸修暗道不可思议。

“这位烟岚剑尊容貌虽然秀美,但却并不出奇,不过长的倒是高挑出众、身姿挺拔,一身凌然气质也让人一见难忘,想来是在杀伐中成就的,至于这位温宗主嘛,该是个有心机的。”

聂婉娘笑意盈盈的带着师弟师妹与纪烟岚和温易安说话,语气虽然不乏亲切恭维之意,眼中却不时闪动一抹奇异的光芒。

见聂婉娘不停的打量着自己,纪烟岚心中不由略感别扭,不过也未多想,此时大殿之中早已布好了接风灵宴,便邀众人一同入内洗尘。

季灵早就按捺不住了,见这悬剑峰上处处玄奇,大殿之中更是飘出阵阵香气,于是连忙拉着师父往里走,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连让陈景云与纪烟岚单独叙话的时间也没有留。

宴席之上自然少不得一番觥筹交存、推杯换盏,酒至酣处,温易安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闲云师叔,前次听袁华师弟提起,说您此番渡心破劫一坐就是三年,想必已经跨过了那道亘古难攀之巅,到了不可言说之境了吧?”

陈景云对于自身的实力倒也并不隐瞒,到了他此时的境界,自然不需再做如之前那般藏头露尾、隐藏修为之事,于是微一颔首,算是回答。

殿中诸修一直都在支着耳朵倾听,闻得宗主发问,再看到武尊点头,立时尽皆兴奋的起身,随着温易安一同躬身拜贺!纪烟岚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却再无与陈景云争雄的心思,有的只是高兴。

季灵和程石对视一眼,师兄妹眼中皆有一丝不屑之意闪过,自家师尊自然是世间最厉害的人物,不过这却与你乙阙门有什么关系?

见了师弟师妹的这副表情,聂婉娘不由白了两个没心机的一眼,吓得程、季二人连忙低头吃酒,只把嘲讽隐在心里。

接受了温易安等人真心的拜贺之后,陈景云不由心下一叹,轻轻放下手中的酒盏,而后对纪烟岚神念传音道:“纪师姐,此时离莲隐宗发放身份玉牌已经只剩不到两年,入得中州乃是我之夙愿,此事事关我的一桩不死不休之仇,仇家强横,因此最好莫要把乙阙门牵连在内。”

纪烟岚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便是一喜,知道陈景云此时终于和自己真心相交,于是神念回道:“宗门之事我早撒手不管,自从易安进阶元婴之后,我也算是对得起家兄的嘱托了,待身份玉牌到手之后我便与师弟去中州走上一遭,生死不惧!”

第十三节 剑修本色

识海之中,纪烟岚把一句“死生不惧”说的掷地有声,陈景云闻之也自动容,又见纪烟岚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略一思索之后,复又以神念回道:“师姐高义我已知晓,此事到时再说不迟。”

纪烟岚闻言神色一黯,心道:“许是自己的修为尚入不得闲云师弟的眼吧!”不过待想到陈景云没有一口回绝,心情又自转好。

场中诸人不知道二位太上长老正在以神识交流,只有聂婉娘从师父和纪烟岚的神情中猜到了一二,心意一转,便执起案几上的酒盏,拉着季灵一同向纪烟岚敬酒,其间笑语嫣然,惹来满场注目。

程石最喜欢这样的场面,捧着酒盏与乙阙门的一众长老连番拼杀,神情豪迈至极,若不是师父师姐就坐在上手处,他早甩开膀子呼喝了!

而灵聪兽自从到了剑煌山之后便“喵呜!”一声遁向了弈剑峰,弈剑峰是它幼时占山为王之所,洞府中的灵花圃、灵草丛更是它最爱嬉戏的地方,是以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

温易安以及一众乙阙门长老见了灵聪兽的去处,皆在心中高喝一声:“太好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武尊这头灵兽既然有飞天遁地之能,自是实力堪比结丹,那只暴猿断然不是敌手,想必能为大伙儿出一口恶气!

……

这场豪饮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温易安命人将殿中横七竖八、烂醉如泥的一众长老搀了出去,他自己则在心中不住的感慨:“不愧是闲云师叔的弟子,忒能喝了!”

此时殿中除了陈景云、纪烟岚再加上向来节制的温易安和几个侍女之外,就只剩下三个闲云门徒。

都是不良师父从小用酒泡大的,又有黄庭秘法护身,是以聂婉娘三人虽然面色泛红,但是眼睛却依旧亮的吓人。

喝退了侍者之后,陈景云又挥袖布下了一道灵光,殿中几人终于再听不到外面白玉广场中诸位长老的撒疯、呕吐之声。

浅饮了几口聂婉娘奉上的灵茶,陈景云看向温易安道:“易安,你身为乙阙门宗主,肩上责任颇重,我观你平日里中规中矩、锋芒不显,似乎是个守成之人,因此有几句话要问你。”

温易安见陈景云语气郑重,连忙起身肃立,又拿眼看向自己的师姑,见纪烟岚对他含笑点头,这才心下稍定。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且放轻松一些,如今乙阙门可说是在苍山福地之中再无敌手,一应宗门尽皆雌伏于低,如此也算是开了剑煌山一脉自藏剑老人之后的先河了吧?”

温易安闻言虽然不解其意,却连忙点头称是,以乙阙门此时的声威、实力,说是强爷胜祖,半点也不为过,而这其中的九成功劳则要归在眼前这位闲云师叔身上。

见温易安一脸的感激之意,陈景云摆了摆手,又道:“修行一途自古艰难,逆水而上之时拼的就是根基与毅力,宗门壮大亦不外如是,而今有我这艘巨舟在侧,可为剑煌山一脉保驾护航,只是巨舟过境终究只留水波空痕,你可曾想过乙阙门未来的出路?”

“师、师叔这是何意?莫非、莫非是要弃乙阙门而去不成……”温易安闻言直如遭逢雷击,说话时也打起了颤音,陈景云之于乙阙门而言那是擎天之巨木、立地的靠山!此时听出了他话中的离去之意,却叫温易安如何不惊?连忙拿眼看向纪烟岚。

纪烟岚见了温易安的样子之后,不由心下一叹,思量着是不是这些年自己护持的太过,是以让师侄没了主见,于是出言道:

“易安,我在你幼时就曾教你,大事临身需静心,你闲云师叔既然问你乙阙门未来的出路,你便需得自己想好了再说,师姑我也无法一直替你决断的。”语气中竟然也有了放手之意。

“呃——,这个……”

看了呆立当场、讷讷不能言的温易安一眼,陈景云不禁有些意兴索然,这位温宗主被纪烟岚一路看护着成长,虽然也有了元婴境的修为,但是在临机决断之时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一旁的聂婉娘在听了陈景云的话之后,立时知晓师父这是在顾念多年的情谊,不想让乙阙门掺和到自家的事情当中,而这却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现成的打手就在眼前,不用实在有些可惜。

心思一动,立时有了主意,于是出言对温易安道:“易安师兄,小妹虽然见识浅薄,却也知道一个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而今乙阙门虽然看似风光无比,却也仅限于苍山福地之中罢了,若无放眼北荒的心胸,怕是终究会泯然于众。”

“咦?聂师妹的意思是——?”温易安不是蠢人,听了聂婉娘的话,再联想到师姑方才期待又惋惜的眼神,怎还不知道这是陈景云和纪烟岚在给他选择?

“呼——!”一声长长的呼气之后,就见温易安身躯猛地一震,而后元婴修者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一身剑意凛然凌厉、鼓荡不休,整个人也再无以往的温文圆融!

如此持续了好一会儿,温易安才稍稍平复了一下澎湃的胸意,一脸郑重的谢过了聂婉娘后,才语带决然之意的道:

“师姑、闲云师叔,易安并非甘于平庸之辈,以前扮猪扮的久了,差点真的把自己当成是猪!今以堂皇剑意涤荡心胸,誓要为剑煌山一脉蹚出一片坦途,还望师姑和师叔不弃!提点!”

聂婉娘的小心思陈景云岂会不知?见她几句话就勾出了温易安的剑修本色,不由瞪了笑吟吟上前续茶的大弟子一眼。

见温易安把话说的毅然决然,纪烟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似是显摆的对陈景云道:

“师弟,易安当年随我一路闯过了不知多少腥风血雨,才能坐上如今的宗主之位,毅力之坚不必置疑,虽然这些年被宗门琐事牵绊,但是一颗进取之心却绝不会变。

况且我前些时日凭着自己的猜测,已与宗内弟子说了一些未来之事,相信咱们剑煌山三百剑修定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既然纪烟岚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景云再说什么推脱之言那便有些矫情了,思量着乙阙门的壮大倒也与自己前往中州行事并不矛盾,便吩咐聂婉娘得空可以与温易安一同谋划一番,未来半年之内,乙阙门的势力需得延伸到苍山福地之北四千里外的蝶翠山!

而后借着酒兴,陈景云就在大殿之内讲起了自己的修行体悟,一句句高深莫测的修行至理流转殿中,有着元婴中期修为的纪烟岚听懂了四成,同修天心秘法的聂婉娘得了五成,而心潮澎湃到不能自已的温易安却只得了一成不到。

至于程石和季灵,师兄妹二人早已醉的伏案大睡,管你什么至理不至理?

第十四节 暗流涌动

一场酒醉讲法,虽然只持续了三个时辰,却让纪烟岚获益良多,温易安在平复心绪之后终于渐入佳境,只觉前方修行之路一片坦途。

聂婉娘这些日子一直被师父提着耳朵往里灌,听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也因此才肯放纵师弟师妹呼呼大睡。

也是,以陈景云小气的性子,自己有了收获,便是捏着脖子硬塞,也是要传给几个弟子的,敢不学的?哼哼,且试活着!

见了这番情形,纪烟岚不由心下感慨,如此直指本心的玄奇妙法,等闲能得几句,都是邀天之幸,可聂婉娘几人却似乎毫不在意。

外人也只能叹息人家的福缘深厚,毕竟有这么一位师父,确实无需担心什么道途坎坷。

勿自叹息了一声,纪烟岚也对陈景云的修为境界有了直观的了解,心说:“原来眼前这位随性逍遥的闲云师弟,已经达到了只有少数几个气运深厚之人才能有幸触及的境界!实在是——”

不过再一联想陈景云当年寥寥数次的对敌出手,又觉他此时能有这般境界虽然出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以闲云师弟的修为都需谨慎对待的敌手啊!看来即便自己此时已经能够力敌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却也还是不够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第二日纪烟岚便开始闭关不出,一是需要消化陈景云昨夜所讲,再则是想借着一年多的平静时光,将自身的修为向前再推进一些。

弈剑峰洞府门口本就是一个观景的好地方,远处云气倏开倏收、变化万端,近处蝶舞芳菲、春意盎然,身处其中惹人沉醉。

季灵匆匆的在洞府旁的空地上布下果品、桌椅,催促师父落座之后,她便觉得大功告成,欢呼一声就奔下山去了。

山下那处各方修仙者云集的坊市已经成了季小五每日必去的所在,财大气粗、花起灵石如同流水,更兼灵动可人又从不做仗势欺人之事,是以没过几天,季灵就成了流云坊市中的大豪客,谁见了不恭维一声季五师姐?

见到自家小五如同雀儿一般,招呼着几个筑基期女修连蹦带跳的遁向坊市,陈景云不由舒心一笑,却又暗自犯愁储物袋不够用,季灵买回来那些无用的东西太多,洞府之中已经堆的像是货场。

待拿眼扫过灵聪兽和暴猿时,陈景云又自笑骂出声,心道:“连胖东西也都当起了大爷,看来今后自己闲云观的家教需得严厉一些才行。”

温易安等人所期待的灵兽大战并没有发生,当日灵聪兽欢喜的遁至弈剑峰时,发现竟然有一只生的足有三丈来高的巨猿正仰在青石板上呼呼大睡。

这一下却把灵聪兽气的毛都炸了,那方青石板可是它当年嬉闹休憩的地方!于是一身夹杂着妖、魔、仙灵之气的驳杂气机跟着就释放了出来!

气势一出,一直居于弈剑峰上身负护卫洞府之职的肖升几人立时被吓得不轻,以为是何方不开眼的妖魔来犯,待看到是灵聪兽驾临时才各自安心。

而吃饱喝足正在享受暖阳照拂的暴猿却猛地如坠冰窟,一骨碌爬了起来,正要仰天咆哮时,却一下子被一股大力给摁在了地上。

胖东西这些年虽然没学会几个囫囵个的灵法,但是耳濡目染之下,早把以势压人的“闲云法门”给学了个透彻!

背上光翼一收,静立青石之上,一双大眼看着碧莹莹又水汪汪,但是内中却已是寒芒闪烁,直把暴猿盯的连咆哮都忘了。

至于两只灵兽是如何沟通的,笔者也不得而知,想来不外乎威逼与利诱,总之那日之后,胖东西身后就总会跟着一只趾高气扬的暴猿。

陈景云方才抬眼看时,见暴猿正一边小心的用杵子一样的指头给胖东西挠痒,一边垂涎的的盯着挂在灵聪兽勃颈上的储物袋,巨眸中竟然全是谄媚。

见到了此情此景,也才让陈观主生出了整顿门风的念头。

呵呵,不过多半也就是想想罢了……

程石自从到了乙阙门之后便一头扎到了洗剑池,掌管炼器房的刘长老也是个痴迷锻器的,两人一拍即合,没几日竟然成了知己。

二人一个身怀天心锻器秘术,一个浸淫此道多年,一番联手施为之下,竟被他二人摸到了些许以普通材料铸造出玄阶灵宝的门径。

虽然其间需要借助程石所怀混元宝珠中的太一之力,且成功的几率不高,但是十几二十件灵宝中出得一件玄阶还是有的。

这一下可是了不得了!剑煌山因此躁动一片,都知道自家武尊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锻器手段,可是他老人家也只是为太上长老和宗主出手过两次,别人谁有这个面子?

现在不同了,洗剑池刘长老虽然不好相与,但是对于同辈师兄弟的央求却也无法拒绝,那位程磐石师兄更是一个好说话的,但凡大伙儿备足材料找上门去,他就绝不推脱。

虽说要将材料扣下一些做为“研究”之用,可是那又如何?跟一柄玄阶神兵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短短一月时间,洗剑池上空竟接连两次天地变色,也代表着两柄玄阶灵剑横空出世,这番情形却叫乙阙门的一众剑疯子如何能不更加疯的厉害?

当那两位得了玄阶神兵的长老以剑指天、高呼斩尽天下邪魔时,剑煌山为之沸腾,刘长老和程石的锻器宗师之名不胫而走,没过几日就传遍了整个苍山福地。

聂婉娘自然也没闲着,自从师父定下了调子之后,她便把心思扑在了如何剑出苍山的事情上。

那叠翠山四象宗是当日袁华以重利收买的,这三年里袁华也从未与其断了联系,以这小子的心机手段,倒是不虞四象宗反水。

连日的接触之后,温易安算是见识了这位聂师妹的心机手段,种种或绵里藏针、或大开大合的决断一出,让他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待知晓袁华早就在苍山福地之北留下后手之后,温宗主不由喟叹一声:“闲云师叔这一门都是些什么人呀?走一步看十步,这叫别人还怎么活?”

如此,温易安也对聂婉娘更加的倚重,凡事都以她的意见为主,堂堂宗主屈居副手却绝无怨言。

剑煌山上的一众高层在得了温易安的简单透露之后,个个都如打了鸡血一般,如今苍山福地安静的厉害,让这些剑疯子都有了灵剑生锈之感,现在好了,乙阙门北出福地之日,便是众人大展拳脚之时!

随着聂婉娘的意图,乙阙门这个威压一方的庞然大物开始徐徐运转,一应情报、资源都开始着手收集、准备。

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第十五 元婴境的探子

苍山福地一日三变,一些与剑煌山有交情的宗门在资源分配中获利颇多,一年所得快要赶上从前的三年,这其中要数赤炎宗修士感触最多。

两宗也算是打出来的交情,自从百年仇怨一朝化解之后,赤炎宗一门上下就无不在明里暗里称叹自家太上长老的决断。

当年阮青竹力排众议,勒令本宗修士与乙阙门剑修对敌之时只许堂堂正正、不许使用魍魉诡计。

日子久了,乙阙、赤炎两宗虽为敌手,门人弟子之中却也不乏惺惺相惜之辈,纪烟岚和陈景云当日杀上赤炎宗,最后却肯轻易的将之放过,原因就在于此。

大殿之上,温易安听了阮青竹委婉的表述后不禁哈哈大笑,自从抛开了心中的负累,温宗主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身杀伐之气吞吐不休,动静之间尽是凌厉之意。

阮青竹的请求很简单,想用百倍的炼器材料请剑煌山洗剑池的两位宗师出手,帮自己炼制一柄玄宝,其间委婉奉承之意听的温易安心怀大畅,大笑之后,便请阮青竹到别院等候,这事儿他做主答应了!

见到阮青竹受此礼遇,各宗使节无不心生嫉妒,不过此事却是羡慕不来,赤炎宗在与乙阙门敌对百年之后还能化敌为友,也不外乎各取所需罢了,而这其中,赤炎宗的实力自是不容置疑。

如今的苍山福地之中,除了慈航禅院封山不出、留有不垢和尚一位元婴后期大修者之外,也就剩下阮青竹、段星河这两位甘于雌伏于乙阙门的元婴修士,温易安自然是要极力拉拢的。

剑煌山灵极峰下的一处隐秘山谷中,段星河功行九转之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底日月星三光闪动,好半天才归于寂寂

对于己身受制于乙阙门百年的这件事情,段星河已然看淡,觉的如此也还不错,一应资源供给充足且不说,单只这套御驶五行灵力纳气藏形的玄奇妙法就让段星河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坐关三年,今日才算领悟透彻。

感慨了一阵背靠大树好乘凉后,段星河活动了一下筋骨,跨步走出了这处隐蔽的洞府,行走之间,一身气机逐渐收敛,片刻与凡人别无二致,立足不动时,竟好似隐入了周遭的环境,与山石树木再不分彼此。

“老段,既然已经出关了,且到我弈剑峰一叙如何?我这里的美酒你可是三年没尝了。”

便在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地传到了正自感受着闭关所得的段星河识海之中。

听闻此言,段星河不由舔了一下嘴唇,不知怎地,武尊的灵酒虽然滋味怪异,但是品过之后却能让人无法自拔,于是将身一纵便化作一道隐秘的流光奔了弈剑峰。

弈剑峰上,季灵虽然撅着个嘴,但是手上却不敢停顿,一边殷勤的为师父揉捏着肩膀,一边幽怨的看着大师姐聂婉娘。

自从聂婉娘布置好了乙阙门剑出北荒的大事之后,季小五不服天朝管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再想到山下随意的胡混变的难上加难。

之于情报一途,乙阙门的剑修到底还是差了一些,分辨、传递之时漏洞百出,假做真、真作假的事情时有发生。

这叫一直分管着天南风信门的聂婉娘大为头疼,风信门的探子们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行事历来讲究一个滴水不漏,比这些直肠子的剑修强了不知多少。

听了大弟子的抱怨,陈景云也不禁有些挠头,乙阙门的一众剑疯子要说斩妖除魔、打斗拼杀,那绝对都是好人手,可是做起一些细致的活计来却未必能够尽如人意。

正自思量时,却忽地发觉隐尊者段星河已然出关,这却叫陈景云心下一喜,对聂婉娘笑道:“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一个元婴境的探子想必能有大用!”于是便以神念召唤。

倏忽间来到了弈剑峰,见武尊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段星河连忙上前见礼。

陈景云挥退不远处的肖升几人,指着眼前的棋盘示意段星河落座,段星河也不矫情,大方的坐了下来,眼睛却连连扫向陈景云腰间的酒葫芦。

见到段星河那副馋酒的样子,聂婉娘不由心下莞尔,季灵更是“噗嗤!”一声笑了来。

段星河早就猜了聂婉娘和季灵身份不凡,却不敢盯着细看,生怕犯了武尊大人的忌讳,此时被季灵嗤笑,不由有些脸红。

“老段不必如此,这两个是我的亲传弟子,自幼长在我的身边,却是被我给宠坏了。”见段星河面露尴尬之色,陈景云出言解释道。

“哎呀!两位姑娘姿容绝代、境界高深,段某空活两百年,今日才知何为天之骄子!武尊教徒有方,段某敬佩万分!……”

元婴老鬼自然善于察言观色,见聂婉娘和季灵神情悠然地陪在陈景云身旁,那位稍小的少女还十分敷衍地拿手敲打着武尊的肩膀,怎还不知这两位少女是如何的得宠?

于是一大串恭维之言立时脱口而出,还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两颗极为好看的陨星内核送了上去。

陈景云见段星河竟然大方至此,不禁有些讶异,星核之属乃是天外之物,因此十分罕见,以之铸造灵宝,灵宝中便会带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属性。

礼物入手,季灵自然眉开眼笑,在心里给段星河划入了好人的行列,聂婉娘也含笑谢过,场中再无方才的尴尬气氛。

闲谈了几句之后,陈景云与段星河便开始饮酒下棋,一局终了,却是段星河以半子险胜。

看了额头冒汗的段星河一眼,陈景云笑着将一个酒葫芦扔了过去,算是此番对弈的彩头,而后开门见山的道:“再过数月乙阙门就要北出福地,今次叫道友过来,却是有事将要托付。”

段星河暗叹一声:“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自己被人驱使也是应当,只不知今次是有什么棘手之事。”

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却连说不敢,一脸正色的等着下文。

待到聂婉娘笑吟吟将事情分说清楚后,段星河才暗自松了口气,些许刺探之事而已,对他而言实在说不上难,心下打定主意要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不叫乙阙门众人小视。

第十六节 武尊训徒

看着段星河向北遁去时身化的那道隐秘流光,陈景云暗自点了点头,术业有专攻,这段星河于敛息藏形一道确实很有天赋,将来或许会有大用。

也不虞段星河反水跑路,以陈景云此时的修为境界,即便段星河寻到北荒元神境的大能,想要一下抹去识海中的烙印怕也不能,而陈景云只要稍有感应,无论相隔千里万里,操纵天心秘法洞穿其识海也只在一念之间。

舒展了一下被自家小五子揉捏了半天,已经有些酸疼的肩背,挥挥手示意季灵自去,算是领了她的孝心。

得了师父的允许,季小五立时欢呼出声,得意的看了聂婉娘一眼,见大师姐眸子微眯似要发作,连忙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师父,您总是这样骄纵小五,这都多大的姑娘了,行事还像个孩子!”聂婉娘一边给师父添茶,一边埋怨道。

陈景云瞥了大弟子一眼,哼道:“臭丫头少在这里扮老成,在我眼里你跟小五一样,都还没长大呢!怎么着,号令乙阙门群修、搅动福地风云可还过瘾?”

聂婉娘闻言俏脸一垮,知道师父这是在责怪自己将乙阙门牵入了未来争斗的洪流之中,心思一转,笑着回道:

“弟子在您面前自然永远是小孩子哩!不过师父,您当年的筹谋必然也是借助苍山福地之势进而搅乱北荒风云的吧?否则即便是您出手报了师祖当年之仇,咱家怕也再难隐在天南,到时说不得就要与整个修仙界对上!

而今您虽然晋身为大能之列,或许有能力威慑北荒群雄,只是咱家毕竟势单力孤,师弟师妹们又都修为尚浅,若是一个不慎恐怕后果难料,弟子以为,为今之计咱家还是要隐在幕后、伺机而动的好。

再说了,您看乙阙门这一众剑修,哪个不对征战之事心向往之的?如今苍山福地之中再无争斗,众修若是再想以杀伐铸剑心,那便势必要走出去。

因此弟子觉得与其让他们在外面单打独斗,还不如奔着同一个目标发力,况且有您在身后坐镇,大家底气也会足一些的嘛!”

看着说的头头是道、且还不忘恭维自己几句的大弟子,陈景云不由气笑,拿指点了一下聂婉娘光洁的额头,笑骂道:

“你这鬼丫头,就是道理多!为师确实是因为与乙阙门相处出了感情,是以不愿众人跟着卷入漩涡,不过你说的也对,若是任由这群不安分的剑疯子出去放羊,十年二十年之后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人。

罢了,今次就算想不遂了你这丫头的意怕是也不成了,好在以我如今的修为,该能护得了乙阙门的周全,至不济,带着你们几个逃回天南、守住伏牛山的本事还是有的。

忘忧,你要记住,世上从来没有万全的计策,一切智谋的施展都需要有相应的实力为依托,否则就会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受伤的便是自己……”

见师父又开始对自己老生常谈,聂婉娘只得立在一旁躬身受教,陈景云打小就不许她凭着天生的聪敏而选取捷径,聂婉娘也不负所望,心志之坚丝毫不弱于聂凤鸣和程石,也因此成就了她此时远超同门的修为境界。

只是满腹的锦绣长久得不到施展,怎不叫聂婉娘生出有力难施之感?今次在帮助温易安谋算乙阙门剑出北荒一事上,也只是稍稍显露才智,就已经让温易安惊为天人了。

如此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陈景云不禁有些口干舌燥,指了指案几上的暖玉茶杯,示意聂婉娘给他续上茶水。

哪知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抬头看时,见聂婉娘人虽然一脸正色的立在那里,眼神却已飘忽,想是心思早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如此情形,直把陈大观主差点气了一个跟头,心道:“合着自己方才的一番苦口婆心,全都是在对牛弹琴呐!而且很明显,大徒弟这是动用了小四、小五他们几个暗地里从天心秘法中捣鼓出来的所谓——‘听师父训诫时可以用到的大法’呀!”

陈观主越想越气,喝了句:“好逆徒!真真气煞我也!”随后天心运转、日月立时无光!偌大的弈剑峰上雷霆霹雳之声不绝于耳,直如魔神降世!

聂婉娘凛然一惊,回过神来便见师父眼中喷火、拳头攥的嘎嘣作响,立知大事不妙,心道:“小四他们捣鼓出来的法门实在害人不浅,自己今日鬼使神差的竟也跟着胡闹,看来这顿揍是免不了了!不过自己好像很久没挨师父的打了……”

如此想着,聂婉娘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期待,知道逃是逃不掉的,连忙一拍腰间储物袋,祭起了六颗混元宝珠,霎时间,六轮明月围成阵势,将聂婉娘护得个严严实实。

看到弟子已经防御停当,陈景云兀自冷哼出声,骂道:“臭丫头!今日为师就让你见识一下如何以绝对的实力来碾压一切!”

言罢大袖一挥,弈剑峰上就被禁锢的犹如铜墙铁壁,使聂婉娘再借不到一丝天地灵气,而后将手虚虚一按,整个空间就好似化作了巨大的磨盘,轰隆隆就向聂婉娘撑起的屏障碾压了下去!

……

当日,乙阙门众剑修有幸见到了武尊师徒演法,这种层次的战斗众人可谓平生仅见,便是当日葛宵等一众元婴境修士来犯时,怕也没有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演法之时,武尊大人以大法力御使一方天地攻伐弟子,别人见此情形或许只会觉得此法威力无穷、武尊厉害无比,可温易安和阮青竹却是识货的。

“御使一方天地”可要比“御使天地之力”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便是元婴境后期的大修士想要做到,也是需要借助空间灵宝才能免力施为的,而武尊大人举手投足之间天地尽在掌控,这是何等的大神通、大法力!

而身为武尊首徒的忘忧仙子也的确是了不得!非但一身五行灵法运转的生生不息,硬是做到了自身灵力的自给自足,六颗宝珠更是被她用的如臂使指,内中太一之气连绵不绝、还能抽空偷袭,竟然被她硬挺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堪堪落败。

虽然最后落得个灰头土脸,但是聂忘忧的一身惊天战力却是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温易安和阮青竹两位元婴修士也都自问不是敌手。

消息传开,整个苍山福地之中谁人不知武尊首徒的厉害?自那之后,聂婉娘号令一出,福地众修莫敢不从!

对于苍山福地之内的大小宗门,聂婉娘认为在凌之以威的同时还需许之以利,于是让温易安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将每隔十年才举行一次的升仙大会改到了三个月后。

福地诸宗眼热乙阙门拿出的丰厚奖励,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一柄玄阶灵宝之于一个宗门而言代表着什么?那是崛起之机、摄敌之本!各宗此时也才相信,原来乙阙门能够铸造玄阶灵宝之事绝非烟幕、虚言!

这则消息很快传到了苍山福地之外,具体有多少大宗门为此蠢蠢欲动此时还不知晓,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在福地之中引出了不小的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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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杀意纵横三千里

就在乙阙门着手准备升仙大会的时候,一日,剑煌山外忽地来了一队风尘仆仆的修士,为首一人鹤发童颜、气度不凡,正是叠翠山四象宗宗主元辰子。

见到剑煌山高大的山门在望,元辰子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叫众弟子降下遁光,并遣人上前通禀,言说自己等人此次是为护送一位重伤的乙阙门修士回山。

守山弟子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辨认,一看之下,立时大惊,甩手就打出了一道十万火急令箭!

原来被众修拱卫当中、且还少了一条手臂的昏迷之人正是乙阙门外事堂掌事长老凌度!

令箭破空、尖啸之声方起,一道磅礴的神念就狂扫了出去,瞬间扫过方圆数百里,内中充斥的冰冷霸道之意直叫众修遍体生寒!

紧接着便自乙阙门各处升起了道道凌厉的剑光,剑意直指山门口的众人。

元辰子师徒被数百道剑意所慑,立时汗毛倒竖、似有利刃切肤,又不敢动用灵宝抵御,生怕惹出误会,好在聂婉娘自弈剑峰上后发先至,将四象宗众人护在了五色灵光之中。

止住了目恣欲裂的温易安等人,聂婉娘忙以灵力探查凌度的伤势,见凌度所中之毒十分棘手,已有向识海蔓延之势,好在他已经修至剑心通明之境,才堪堪守住识海不失。

天心运转、灵力汩汩而出,凌度得了聂婉娘的乙木生气相助,才终于把一口气倒了过来,见自己已经回到了剑煌山,立时挣扎着起身,大礼谢过元辰子师徒的救命之恩和万里相送之情。

原来这位凌度长老在北去中州莲隐宗缴纳了今年的供奉后,肉疼之余便在折返之时打发了随行弟子,他自己则借着由头走了人、妖二族两不管的灰色地界,说是要猎取妖丹贴补宗门,不过想来多半还是为了历练剑心。

那处狭长的区域乃是两族强人横行之所,内中妖兽盘踞、危机四伏,不过却也是一众剑修最爱之地,凌长老身怀玄阶灵剑早已是心痒难耐,一路平蹚过去,杀的那叫一个痛快。

许是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又许是玄阶灵剑太过惹人羡嫉,到了最后,这位凌长老竟然被人、妖两族的修士同时盯上,虽然不至于两族联手,但是数轮围攻已是纷至沓来。

面对这些藏头露尾的人族宵小,凌度杀心尽起,三折三返之下被他斩杀不下十人,才惊退了众多豺狗一般的人族修士。

不过这也让他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之后在对战妖修时,竟无一名人族修士出手相助。

战到最后,凌度一个不慎被噬魂妖蜂的毒刺给刺中了手臂,不得已只能断臂求活,好在一身战力依旧惊人,才能且战且逃。

就在凌度自身灵力不继想要自爆了玄兵与敌皆忘之时,元辰子忽地带着几个弟子从天而降!

这师徒几人似是早有准备,结丹弟子先以四象伏魔大阵定住阵脚,元辰子再以有着玄宝威能的玉清镜掠阵急攻!

凌度得了片刻的喘息,在灌了一瓶子的疗伤灵药之后也跟着奋起余勇,灵剑过处、有死无生!

众妖修没有想到会有奇兵天降,一时不备竟然死伤惨重,只得仓惶退走。

在远处观望的一众人族修士虽然眼热凌度手中的玄阶灵剑,但又畏惧已经杀红了眼的元辰子师徒,只得黯然散去,有那心思机敏之辈更是不敢在此逗留,早匆匆的脱出了这片地域。

此次元辰子师徒为了救下凌度可说是下了血本,光是维持阵法的高阶灵石就用去了上千块,对于四象宗这样的小门小户实可谓伤筋动骨。

而这元辰子竟还是一位修仙界中少有的君子,非但不去贪墨已经昏死过去的凌度的玄宝,还在发现了他身负剑煌山令牌之后,一路急急将其护送归宗。

听了凌度简单的讲述,乙阙门众人无不对元辰子师徒心生感激,温易安连忙命人将几人迎入上等客房休息。

待到凌度被聂婉娘带回弈剑峰继续疗伤之后,留在山门处的温易安等人已是杀意沸腾!

原来自家长老之所以伤重濒死,其中竟然还有人族宵小在背后算计!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百剑煌弟子听令!且随我御剑出山、屠尽宵小!荡平妖氛!”

随着温易安的一声喝令,三百乙阙门修士剑出苍山,半日之间,就将那处两不管的灰色地域给血洗了一遍,连那些心怀叵测、作壁上观的人族修士都尽数屠灭,更遑论妖修?

得了这个消息,苍山福地中被压抑了多年的各宗修士全都觉得长气不少,皆有同仇敌忾之意,而福地之外的那些宗门这一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一众剑疯子的杀伐果决和得理不饶人。

即便有门人弟子今次陨落在了乙阙门剑修之手,但是各宗也都一力将此事压下,只因剑煌山的那位武尊大人当日冷冷的说了一句:“杀不完的异族妖修!屠不尽的鬼蜮宵小!”

据传武尊说出此言时,虽然极力压制心中杀念,但是暴戾之气依旧横贯天地三千里,若非烟岚剑尊及时出关阻拦,恐怕此番杀戮绝不会仅止于此。

……

自那日之后,元辰子师徒便成了乙阙门的上上之宾,武尊大人也对元辰子赞许有加,言此人有古修仙者之遗风,并许诺将来为其挡去元婴天劫。

得了武尊的赞许之言,乙阙门上下自然引为律令,也是性情相投,这元辰子不但得到了无数的资源馈赠,温易安更是将其引为知己,数次提出想让他将四象宗迁入苍山福地,凡是无主的仙山可以任其挑选,如此也好有个照应。

元辰子虽然对这个提议心动不已,却终究舍不得宗门故地,是以只是委婉地推辞。

温易安无奈,在请示过两位太上长老之后,便召集门中修士,在铸剑岩上定下了铁律,今后乙阙门与四象宗便是一家,从此攻守相助、永不背叛!

消息一出,苍山福地内外尽皆缄默,叠翠山虽然与剑煌山相隔万里,但是想到当日三百剑光齐出苍山时的威势,以前不把四象宗看入眼的南陆宗门,也不得不换上另一种态度了。

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乙阙门这只饕餮的目光早已盯上了北荒南陆这块肥肉,经此一事,待日后乙阙门北进之时,轻易就可找到借口,师出有名才好堵住悠悠众口,聂婉娘的计划本就如此……

第十八节 武尊闲游论因果

弈剑峰洞府之中,亭台水榭一样不缺,廊回九转、灵气充盈成雾,各处巧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再有,灵聪兽自从收了“小弟”之后,因为自重身份,也不再去祸害那些洞府中的花花草草,是以洞中终于有了一些谪仙府邸的样子。

这里还要单说一条,弈剑峰洞府中的所有建筑都是出于季灵之手,自从见到大师姐被师父给揍了一顿之后,季小五这几日可是乖巧的厉害,山下的坊市也不去了,每日腻在师父身边寻求保护,生怕触了大师姐的霉头。

闲极无聊之时,这季灵竟然打起了洞府的主意,她又身怀天心秘法,想要改变洞中的一应建筑、景观,自然是信手拈来、随心所欲。

只是自此之后,洞中的场景三日一变,直令陈景云和聂婉娘都生出了些许无所适从之感,无奈此乃自家小五难得的“雅兴”,还能借机修炼五行灵法,是以观主与大师姐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今日恰逢程石从洗剑池回来向师父和师姐请益,匆匆将要折返时,却被季灵给拦在了洞门口不让出去,见到小师妹撅着个嘴,嗔怪自己许久不来陪她,程石程大宗师只能无奈的放下洗剑池那边的一大堆活计,留了下来。

师兄妹二人饮酒半晌,都觉得不太热闹,稍一商量,便决定借机宴请元辰子师徒一顿,毕竟众人数年前就已相识,算来也是故人。

于是便在一处云亭之中摆开席面,命肖升前去相邀,同时受邀的还有那位凌长老,温易安得知此事之后也厚着脸皮前来混酒喝。

这凌长老现在可是弈剑峰的红人,行事狠辣果决,又肯为宗门只身犯险、不惧生死,甚合闲云门徒的胃口,因此算是入了眼的。

盏茶功夫,主客皆齐,众人说说笑笑,很是随意,元辰子是个知情识趣的,他与门下弟子今次只是依令行事,是以不敢揽功,席间不断隐晦地恭维众人、称叹乙阙门的强盛,话里话外似乎是真的想要将四象宗迁到剑煌山左近。

听出了元辰子的意思,温易安莞尔一笑,出言道:“元辰道友不必心急,咱们先将眼前这步棋走好,待我乙阙门在北荒南陆站稳脚跟,四象宗迁与不迁还不都是一样?到时凭道友选择便是。”

元辰子一听这话,也觉着有理,四象宗如今绑在了乙阙门的战车之上,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他此时已经对乙阙门生出了莫大的信心,小心的往洞府深处瞄了一眼,心道:

“有那位靠山在后,自家与剑煌山众修又有何惧?到时有怨报怨、有仇的报仇,必不叫外人再敢小觑四象宗!”

酒至酣时,凌度挥动了几下新生的手臂,想要说什么,却全被温易安给拦了回去。

即便如此,凌度脸上依旧全是意气风发之意,他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聂婉娘感其肯为自己的谋划搏命,是个好用的人手,因此在助他断臂重生之时,顺带着还为他清除了因为多年杀伐而落下的一身暗疾。

作为乙阙门方今大计的参与者,凌度自然与有荣焉,饮了几盏幽蓝的酒浆之后,只觉胸意顺畅的厉害,再也安奈不住,见亭中都是知情人,便抢言对温易安道:

“宗主,此番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契机,若是再有这样的好事,还请看在今次功劳的份上继续交于我手,老朽近日剑心震动,正缺突破的由头嘞!”

见凌度说的有趣、似是生怕有人与他争抢,程石、季灵几人尽皆大笑,温易安更是指着凌度笑骂道:“凌度老儿,你也忒贪心了些,若是再有一人独战群雄这样的好事情,不提别的长老,我都想亲自上阵呢!还能又轮到你?”

亭内几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四象宗师徒在大笑之余,心中则又生出了诸般感慨,皆道:“果然不愧是闻战则喜的剑疯子,绝非寻常宗门的修士可比,不过与这些人相交还真他娘的提气!”

……

因为亭中饮宴没有自己与聂婉娘的份,陈景云笑骂了几句:“逆徒!不孝!”之后,便动了出洞闲游的心思,想来个眼不见心静。

不过今次聂婉娘却是不肯随他出去,说要静修几日,想来是在顾念脸面,而纪烟岚自那日匆匆现身之后,又自闭关不出,这一下,陈景云倒是没了伴当。

不过这也正遂了观主大人的心意,寻思着这可是难得独自潇洒的机会,于是招呼了胖东西和暴猿一声,一人两宠便飘然下山去了。

逍遥仙下闲云峰、闲云子行逍遥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不觉就已经来在了山下坊市之中。

只是陈景云却是忘了,三丈高的暴猿和背生双翅的大猫实在太过惹眼,放眼整个苍山福地也就仅此一家!

且观主大人又没有遮掩容貌气机,是以方至修仙者的坊市,就被人给认了出来。

这一下轰动不小,自然免不了一阵嘈杂的大礼参拜,更有如花女修泪洒当场,却是因为武尊大人实在太过潇洒、好看,为表仰慕之情,众女无不拼力向前,其间少不得踩踏碰撞,受伤者不知凡几。

陈观主对此表示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以大法力挥退了蜂拥而至的各宗修士,又在坊市之中逛了一圈,神念所过之处,没见什么稀奇的物件,如此信步闲游之下,不觉已经行到了堂皇高大的灵宝阁门前。

好个凌宝阁!宾客盈门且不说,还在门前挂出一道横幅,上书“闲云武尊”选宝之所在!

陈景云对此哭笑不得,人家写的毕竟一点不错,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复又想起自己当日无意中在此处买到了残缺印玺和半截墨色牌子,那印玺更是成就了后来的混元印,而牌子却是被自己忘到了脑后。

这一下却叫陈景云心中升起莫名的警惕,以他的清明识海,莫说是比巴掌还大的令牌,便是无意中看到的一根头发也能清楚地记得其出处!

“为何自己就能将那牌子忘在脑后了呢?这也太过匪夷所思,难道这牌子还有什么古怪不成?”阴沉着脸想了一阵,而后翻检半天,终于在储物袋的角落里寻到了半截墨色牌子。

陈景云当日初试之下,只知此物有吞噬灵力的功用,现在把牌子拿在手中掂了一掂,心道:“如今自己修为再进,或许能够发现其中的奥秘!”

想到此处,陈景云将袖一挥,摄起了随在身后的灵聪兽和暴猿,眨眼只见就来在了一处景色秀美的无人山谷。

放任二兽自去玩耍,他自己则取出牌子开始端详起来。

第十九节 杀心难抑?

“上古啊上古!……多么令人敬仰的峥嵘时代!待到此方事了,自己是一定要前往那处遗迹祭酒、参拜的!”如此想着,陈景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就在方才,凭他远超元婴境修者的实力,在耗尽了中下两个丹田的灵力之后,竟然依旧没有喂饱这半块漆黑如墨的牌子,不得已,在又动用了上丹田大半的灵力之后,那牌子才终于不再吞噬灵气。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一副宏伟到了极致、残酷到了极限,又让人无助到了极点的场景便传入了陈景云的识海,直把见惯了大场面的观主大人都看了一个目瞪口呆!

良久之后,一声叹息、几许哀伤……

将识海中的所见所感强自压在心底,而后又默念了数遍《黄庭经》原文,陈景云这才堪堪收摄住了心神,打定主意不叫旁人知晓牌子所录之事,便连几个亲传弟子也是不能。

“因果……因果!任你修到极致、纵横两界又能如何?天意如刀啊!要斩你时你能怎样?除了挣扎的力道大了一些,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可若是换做自己又会怎样呢?知道了结果无法改变就不去挣扎求脱了吗?

笼中鸟雀、识不得天高地阔、白云沧海,在那些动静之间就能毁天灭地、翻覆一切的修真大能面前,自己此时也只是刚刚入门罢了……”

喃喃自语了一阵之后,陈景云又自一叹,对远处的灵聪兽招呼道:“灵聪,且过来陪我喝酒!”

胖东西闻声,立刻丢下暴猿,摇头晃脑的扑了过来,见自己的亲主子似乎心情不佳,就把毛茸茸的大头伸进了陈景云的怀中,状似安慰。

而后一人一宠酒到杯干,山谷中立时布满了芬芳的酒气,却把畏首畏尾、缩在一旁的暴猿给馋的够呛。

灵聪兽瞥见了自己跟班的窘态,懊恼地用爪子一抓脖颈处的储物袋,一口大酒缸就从中飞了出来,酒缸尚未落地,就被暴猿给一把抄了起来。

……

自从得知了那些上古秘隐之后,陈景云便在这处秀美的山谷中大醉了三日,直到晃晃悠悠的灵聪兽回去搬来了救兵,观主大人才在弟子的搀扶下回了剑煌山。

聂婉娘不知道师父今次因何如此,见他即便醉酒,却依旧一脸惆怅地攥着墨色牌子不撒手,便知这半块牌子的不同寻常。

不过师父此时心情不佳,她是不敢上去套话的,只得把此事压在了心中。

倏忽之间,便是半月有余,陈景云自上次大醉一场之后,心情也逐渐的好转,于是又开始着手“教导”剑煌山上的一众修士,便连在山上做客、等待升仙大会的元辰子也没放过。

陈景云不缺些许的高阶灵石,是以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甚好补充,但是上丹田却是个不小的麻烦,因为不想回到天南闭关,便将目光盯向了一众结丹境后期以上的修士。

这其中,触摸到了元婴境门槛的元辰子和凌度自然是需要重点照顾的对象。

外人不知,别人畏之如虎的元婴天劫,却是咱们观主大人的饕餮盛宴!

修到陈景云此时的境界,天地间的种种至理已经了然于心,于是便以大法力在剑煌山中布下了一座巨型法阵,法阵上接星光、下连地脉,内有五行变换、天心杀意,最善锻体炼心。

大阵一成,剑煌山上下立时哀声一片、便是元婴境的温易安也都跟着叫苦连天,怎奈逃是逃不掉的。

除了炼气期的弟子不得入内之外,余下众修每日里都要硬着头皮扎进武尊大人“耗尽心血”才立下的法阵,不被榨干最后一丝灵力、精神,那是不要想着出来的。

好在众剑修都是苦修惯了的,咬牙坚持了几次之后,哪里还不知道大阵的好处?竟有不少人喜欢上了这种极端的修炼之法。

跟着聂婉娘和程石入阵试过一次之后,季灵就不肯再进第二次了,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剑修为何会如此自虐。

程石最喜此阵,内中有冰刀霜剑、烈焰腾空,有庚金化形也有土法横栏,如能将之一一破去,便会有精纯的乙木生气从天而降,叫人受益匪浅,若非洗剑池处的杂事太多,程石直恨不得赖在阵中不出来呢。

聂婉娘在参透了大阵的奥妙之后便对其不甚在意了,比起伏牛山上的传道碑,此阵不过是师父粗制滥造出来的罢了,其炼心功效不及传道碑的一成,虽然多了些许五行煅体的用处,却还不被大师姐看在眼里。

而众修之中却要属元辰子师徒对此阵最是执着、痴迷,师徒几人出身小门小派,哪里见过这等玄奇的修炼之法?

心中感慨大宗门的底蕴深厚之余,闯起阵来已是不要命了,师徒几人相扶相携,十次倒有一两次能够闯入乙木大阵,得赐精纯生机。

皇天不负有心人,元辰子在大阵之中煅体炼心数十日,终于在一个拂晓感受到了一点阴阳交叠、混沌不分的气机,而后仰天大笑三声,便奔了悬剑峰的祭天台。

劫云压空而来,武尊飘然而至,雷光贯击天地三千丈,陈景云抬掌便抓手到擒来。

乙阙门众修对此习以为常,四象宗师徒却已经惊掉了下巴,六道元婴劫雷在盏茶之间被破灭于无形!

就在乙阙门群修待要欢呼庆祝自家盟友元辰子修为再进时,却见武尊大人似乎意犹未尽,竟然连天上的劫云都不肯放过!

冷哼一身,曲直成爪,虚虚一抓、一拉,直如长鲸吸水一般,居然硬是把原本将要散去的滚滚劫云给摄了回来!

“嘶——!”

一时间场中尽是倒吸凉气之声,原来山中近日传言是真,自家武尊大人真的已经是杀心难抑,今日这劫云也不知道怎地惹恼了他老人家,便连自行退散也是不能。

随着元辰子的破丹成婴,剑煌山上跟着就掀起了一阵修行狂潮,上至结丹境长老、下至练气期弟子,谁不想在这乙阙门数千年来未曾有过的大气运中,为自己挣得一丝机缘?

况且眼看着升仙大会举办在即,自家宗主这次可说是下了血本的,别的奖励倒在其次,唯独那柄玄阶灵剑却绝不能落于外人之手,否则剑煌山一脉的颜面何在?

第二十节 暴猿练拳为哪般?

芸芸众生、万千修者,但凡有些资质的好人才,哪个不想叩开天门、得证长生?只是修至元神境者能有几人?

有前辈修士作诗为证:“仙关巍巍难九重,开得云锁巧登峰。圣人虽肯言妙法,不体天心终成空。”

这首诗说的便是修行之难,即便得了通天妙法,可是若无莫大的机缘气运和绝顶的修行资质,便如入得宝山却空手而归,终究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话说苍山福地中每十年就有一次升仙大会,名为“升仙”,其中却多是祝愿、砥砺之意。

众修聚在一起论道讲经、切磋灵法,多有提携后辈、一同前行之意,初衷虽好,只是千年流传下来,却早已变了味道,内中尽是一些名利之争、也不乏鬼蜮伎俩,让人思之扼腕。

不过今次由乙阙门牵头的升仙大会,却与以往的任何一次皆不相同,奖励丰厚且不去说,近来更有传言称:“大会最后会有一场元婴讲法,便连武尊也会亲临!”

这一下,福地内可谓欢声一片,连那些本欲藏拙的修士也都坐不住了,若是传言是真,那可就是难得的机缘,须知修行一途可谓万般险阻,若是能得前辈高人指点一二,那便不知道会少走多少弯路。

时隔百年,乙阙门终于得以再次举办升仙大会,众剑修激动兴奋之余,也都分外上心,各自振奋精神,将一应内外事宜皆打理的井井有条。

今次没有了其它顶级宗门的掣肘,令出一家,自然秩序井然,待到大会将要举行之时,除了封山不出的慈航禅院之外,各宗人手已经尽数到了剑煌山,一些福地之外的临近宗门也有不少递了拜帖,想要一睹武尊、剑尊真容。

凌度身为外事堂掌事,主持此次大会却是再合适不过的,意气风发的凌长老自然受到万众瞩目,各宗修士知道了他数月前的战绩之后,谁又敢小视于他?

剑煌山下一片忙碌之时,弈剑峰上除了不时有几声暴猿的惨嚎声之外,倒是难得的安逸。

陈景云闲居洞府之中,除了给三个弟子答疑解难之外,其余时间便用在了训练暴猿学习拳法上。

也不知这头暴猿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还是行了天大的好运,竟然有幸以灵兽之属修习闲云观的看家拳法。

经过陈景云师徒这些年的推演、参研,这套通背猿形拳》早已脱出了武技的范畴,其中对神、形、意、气的发掘早已到了极致,当可以仙武称之。

前日温易安过来请安时,曾经开玩笑的说:“若是弈剑峰上的聂、季两位师妹,或者洗剑池的程师弟肯在大会上出手,那可就没有别宗修士什么事儿了,便是灵聪兽上场呀,怕是也能拔得头筹!”

这原本只是几句奉承之言,岂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是最后一句话挑起了观主大人的恶趣味,居然一脸正色的告诉温易安,说是众修切磋比试之时,弈剑峰会派暴猿下场,谁能胜过暴猿,就会有额外的好处赐下。

这一下倒把温易安弄得不知所措,那暴猿虽然性喜好勇斗狠,又曾偷吃了不少灵药、灵果,因此说是同阶无敌也不为过,可它毕竟还未进阶,战力只相当于筑基巅峰,相信随便哪个结丹境修士都能将其碾压。

怎奈武尊大人言出法随,放眼整个剑煌山,除了聂婉娘、程石还有季灵三人以外,谁还敢违了他的意?便是纪烟岚出关,怕也只会对此事笑着举手赞成。

消息传开,众修哗然,皆在暗地里猜测武尊的用意、想着此事绝不简单,再想到那句“会有额外的好处赐下”,于是不少人便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

陈景云扬了扬手中的纤细枝条,立时就把刚要懈怠的暴猿给吓了一个哆嗦,连忙弓马沉腰,在空地上摆起了架势,枝条虽然柔弱,却也要看拿在谁的手中,陈景云手中的细枝可不是那么好挨的。

趴在青石板上的灵聪兽见了暴猿这边的情形,只能用胖爪子蒙住眼睛,竟是不忍直视,季灵心肠最软,见暴猿这些日子实在过的凄惨,便趁师父不注意时,弹指将一枚灵丹射进暴猿的巨口中,为它缓解疼痛。

不理会弟子的小动作,以神念继续引导暴猿体内的灵气,使其沿着一些从未开发过的经脉游走,遇到死路之时还要打破重塑一番,其中自然免不了一番钻肉分筋之痛。

这暴猿也是个硬气的,似乎隐约知道这是为了它好,虽然不时咆哮一声,但却忍住了大半的疼痛。

“不错,今日终于大功告成!”

待到暴猿体内一个周天的脉络被连成了一圈,再以神念将灵气运转之法烙入暴猿空洞的识海后,陈景云终于满意的点头。

暴猿此时愣愣的挠着后脑勺,想不明白自己体内原本直来直往的灵力为何开始绕起了圈圈,不过这样似乎也还不错,灵力如此运转,竟然让它有了力量大增之感。

方要捶胸咆哮一声来表达喜悦之情,却见陈景云又把细枝摆了两摆,暴猿立时把到了嘴边的咆哮声给咽了回去,而后居然双臂挥舞,练起了拳招,伸舒之间还能辅以身法,到了最后竟连体内灵力也跟着徐徐运转了起来。

见到有了灵力辅助后,暴猿将之前磕磕绊绊的拳招练的渐入佳境,陈景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这套拳法本就是闲云观祖师灵猿子当年日夜观摩猿、猴之属在进击闪躲时的动作要意,才得以参悟出来的,如今暴猿将之施展起来,可说是相得益彰。

程石已经到了半天,见到暴猿竟然能够将一套通背拳打的神形兼备、内外合一,不由觉得有些不妥,憨声道:“师父,这套拳法可是咱伏牛山的看家本领,您这样硬是把它教给了一只大猴子,万一师祖不喜,怕是要托梦怪罪哩!”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几个亲传弟子都是尊师重道的好孩子,而师姐弟当中却要数程石最认死理儿,拍了拍三弟子宽厚的肩膀,解释道:

“你师祖在世之时你还年幼,因此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性子,老头子这辈子最喜猿猱之属,从来都是视之为亲、为友的,若是泉下有感,知晓暴猿学会了他传下来的武学,怕是会高兴的跳脚呢!因此不必担心此事会对你师祖不敬!”

程石听了师父的解释,这才嘿然一笑不再做声,而一直陪在陈景云身边的聂婉娘却是眼底亮晶晶的,她总觉得师父如此上心的操练这头暴猿,背后似乎另有深意。

第二十一节 何小贼进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苍山福地中的风云变幻还影响不到天南之地,此时的天南国已经显出了盛世的端倪,姬桓登基之后内修德行、大兴文武,大刀阔斧地剪除王朝长久积存之时弊。

历代王朝,变革之初必然会带起淋漓的鲜血,不过今次姬桓手握“疗伤灵药”,身后又有最为坚实的靠山,是以那些被触及利益的势力,但凡有些眼光的,无不争相自割“腐肉”。

英雄豪杰皆顿首、门阀世家尽臣服!

闲云观虽然隐于北疆、超然物外,但是风信门和监察院的触手却已经遍布天下,也不用亲自出手,得到消息的皇家供奉院高手本就闲的发慌,暗地里绞杀几家不臣之属还不是小事一件?

如此算来,姬桓也算是开了一代先河,疾风骤雨般整顿了天下吏治、和风细雨般安抚了天下万民,原因无它,帝王令出如山,谁敢违逆?现在可不是先帝姬平当朝时,政令出了拱卫京师的三个州府就如同废纸的时期可比。

只是一众朝中重臣却也都在纳闷,不明白皇帝在推行政令时怎会如此的急迫,有些事情只要徐徐图之便会有更大的成效,为何却非要限定时日、催促办理呢?

此事却是无法对朝臣解释,身负山岳般的重担,姬桓又哪里敢有片刻的耽搁?原本只想做个超越历代帝王的明君,待到四海升平之时再选一合适的继承者,他自己就可以回到伏牛山上,继续去探索世俗之外的那一片奇景。

可是自从在师父彭仇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姬桓那里还不知道自己的责任之重?天南国知晓此事的除了闲云观后山的师兄师姐,也就剩下苦月大师和姬桓自己等少数几人,其他人对域外三族和万年前修行界大战之事丝毫不知,这其中似乎涉及到了数个上古王朝的秘隐,姬桓遍寻内府密卷,也只得了只言片语。

有时候被蒙在鼓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此时天南百姓安居乐业、众武人也有了修行的盼头,世间太平、人心安定皆因不晓前事之故,世人也不用像闲云门徒和苦月、姬桓等人一样,日夜忧思难眠。

……

自打有半步宗师境高手殒命于大苍山中之后,天南一众“穷凶极恶”的狩猎者总算懂得了收敛,再进山时已经不敢轻易越过忘忧仙子划定的界限,也才知道了闲云观各位大宗师的苦心。

众武人心底感激之余,便开始对大宗师境高手称之为‘尊’,辟如“忘忧仙子”就被江湖中人叫成了“忘忧尊者”。

怎奈叫了没有几天,闲云观就颁下了禁令,禁令说的明白:“闲云观从来只有一位至尊,旁人若要称宗道祖、自命尊者尽可随意,若是再有敢将‘尊’之一字随意落在闲云门徒头上者,严惩必至!”

此令一出,江湖中人尽皆战栗,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怎不叫人心生沮丧?思及闲云观那几位的惶惶武威,难免忐忑不安。

不过自然也有不买闲云观账的人物,苦月大师在知道了此事之后,就对着伏牛山的方向大骂了好一阵子,骂闲云观第三代的那些个小牛鼻子们不知好赖、把好心当做驴肝肺!

……

聂凤鸣和袁华镇守伏牛山,一面关注着天南的动静、一面教导柴斐和彭仇的一双儿女,顺带着也教授孟不同一些外门学不到的法门。

因为得了观主大人的许可,孟不同得以自由出入后山,这小子的资质不俗,不但能够举一反三、更兼脸皮够厚!

在后山厮混的久了,一来二去之下竟然被袁华给看中了,无事便将这小子带在身边,传授一些滑不溜手的经验技艺,大小不良聚在一起甚是投缘,想来袁华把孟家小子收归门下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就在这几日,孟不同在袁华的教唆下,已经开始赖在后山不走了,还总是想着法的去诓骗彭逍与彭遥的好东西。

彭仇夫妇对此大为头疼,老友孟黄粱的面子可以不给,但这孟家小子非但入了观主的眼,袁华更是有了将其收为弟子之意,此事一旦成了,孟不同便是闲云观第四代的第三位亲传,身份与自家孩儿一样。

一向在乎尊卑礼仪的彭仇从来不敢参与众亲传之间的事情,无奈只得告诫儿女,以后不可以再拿灵石去换大饼、也不能用丹药换糖丸……

彭逍、彭遥便是彭仇与暮如雪膝下的那对双生子,两个将将四岁的福娃娃可是伏牛山上下所有人的宝贝,兄妹二人自幼就被师祖陈景云以本源之力洗筋伐髓、守住了一点先天之气不失,因此若是论起资质,可谓冠绝闲云观。

两小最喜欢与六师叔柴斐、还有称呼自己兄妹为“师兄”、“师姐”的孟不同玩耍,一个长得圆滚滚的半大小子,身后跟着个灵动的童子,肩上再架上两个福娃娃,叔侄四人横行后山,所到之处总能构成了一副有趣的画面。

石鹤道人自从回归了闲云观后,便带着四个门人隐在后山钻研丹性药理,闲来无事也会到彭仇夫妇的草庐蹭酒喝,他对几小十分喜爱,把灵丹妙药当做糖果送出去的事情也是有的。

方才石鹤的药庐又被柴斐带着三小给打劫了一番,直到胖老道佯怒着要去找聂凤鸣告状后,四人才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嬉戏在鸣潭边上的几个未来的天之骄子,石鹤不由感慨气运、福缘的奇妙:“有人福缘天定,就如柴斐和彭家的逍、遥二子,自降生之日起,就注定了将来的不凡。

又有后天的机缘,就如自己与彭仇、何弃我,还有孟不同这小子,得了贵人的扶持,生命也因此脱出了从前的轨迹,再不会蹉跎终老!”

……

何弃我当日领了招募天南高手组建探查地脉、古迹队伍的差事之后,便匆匆下了伏牛山,直奔上京城。

每想一次当家大师姐许下的好处,何弃我心头的火热就再添一分,脚下也又快了几分。

他本有着三转巅峰的修为,又习得了戊土灵法,待将缩地成寸的身法施展到了极致后,路人只觉清风拂过,又哪里看得见人影?官道上的奔马与他的速度一比也只能算作蜗牛在爬。

如此一路绝尘,两三日后,上京城高大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

第二十二节 彻地营初成

何弃我上次来到京师还是为损友姬桓庆贺登基之喜,来时有袁华带着众人腾云驾雾,去时亦被彭仇裹挟,因此只算是走马观花。

今次他只一人前来,入到城中,便混在人流之中,沿着笔直宽阔的街道逛了起来。

京师百姓的精气神到底与别处的不同,腰杆挺拔、形容自信,却又少有傲慢无礼之人,街面上众多背负兵刃的武人也都是谦恭谨慎,百姓对其并不畏惧,又有巡街武士往来穿梭维持秩序。

许是相貌气度实在太过出众之故,竟有不少年轻女子或停下脚步指指点点、或凭着窗栏掩面偷瞧,有胆子大一些的还遣来丫鬟仆役上前拦路打听,丝毫不顾何弃我的一身道家装束。

何弃我心中有大道,又怎会理会这些世俗女子?不过些许的得意之情却还是有的。

将一身戊土灵力隐隐散出,使周遭之人如遇斥力、再不能轻易上前,他自己则似慢实快的在城中游走了一圈。

感受着市井中的繁华,何弃我不由在心中为姬桓喝了一声彩,心道:“若是这番景象能够维持个百十年,好友姬桓必能成为千古一帝!”

方才游走之时他已经摸清了京中高手的大体实力,对于将要招募的人手也有了一些打算。

此时见重重巍峨的宫阙就在眼前,何弃我不由动了坏心思,周身灵力一转,人已经遁入了地下。

姬桓此时正在御花园中亲自为他的灵驹梳理毛发,自从得了师父赠予的飞天灵兽之后,姬桓便对其爱惜异常,这灵驹也只认他一人,从不让外人沾身。

一日,姬桓处理完了朝中之事,只觉一阵身心疲惫,不由再次想起自己在伏牛山下的草庐,思及内门袁师兄当日那句“你若骑乘此灵兽,宗门半日可至”的话,立时就动了归宗之念。

明月初升、繁星隐现之时,姬桓翻身跨上灵驹,心念动处,那灵驹将身一跃便来在了半空,而后嘶鸣一声,蹄下自有云气升腾,一人一骑向北而去。

待到月上中天之时,灵驹打个响鼻降下了身形,却是伏牛山已经近在眼前,这正是:“身似乌云遮月影、万里山河半日行!”

之后外门欢聚自不必说,那灵兽也因此得了一个“万里乌云骓”的名号。

却说何弃我动了捉弄姬桓的心思,便以戊土之气掩盖自己周身的灵力波动,循着姬桓的气息就在地下遁行了过去,想要给损友来个惊喜。

他这一手姬桓倒是真的没有发现、更躲过了青冥子等一众宗师境高手的气机感应,可是却唯独漏掉了万里乌云骓。

灵兽的感应自然远胜于人,乌云骓大耳一动,便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乌溜溜的大眼中已有灵光闪动。

待到何小贼从御花园的一角露出了头,迎接他的可不是想象中宫人的慌乱尖叫和姬桓的吃惊,而是一对裹着灵气的硕大黑蹄!

“嘭——!”的一声,宫中的一面影壁被撞出了一个人形大洞,何弃我半天才从破碎的砖石中狼狈挣脱出来,而紧接着的就是姬桓不顾帝王形象的一阵狂笑!

好在乌云骓发现来的是熟人之后,收回了一些弹出蹄子的力道,否则何小贼虽有灵宝护身,但在没有防备之下怕也要受些轻伤。

何弃我的到来让姬桓心情大好,待听到那声久违的“阿桓!”之后,更是眼圈泛红,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皇帝皆称自己为“寡人”,其中未尝没有自嘲之意。

好在伏牛山上有着胜似家人的同门与挚友,这才让姬桓得以补全心中情感缺失的那一块。

喝退了宫中侍卫以及闻声赶至的供奉院众高手,姬桓与何弃我便在御花园中寻了个清幽的亭子,二人就如当初在闲云观中时一样,打趣互损,饮酒谈心。

姬桓近来心情压抑,在挚友面前也不隐瞒,直把自己心中纠集的郁郁全都吐露了出来。

听了姬桓的一通诉苦,何弃我心下叹息,以好友的绝佳资质,若是一心用在修行之上,将来的成就又岂是区区人间帝王可以比拟的?

于是拨动巧舌、安慰了一番,待将姬桓说的复又高兴起来之后,才说出了自己此次出山的缘由。

姬桓一听自然大喜,既然观主推测天南地下会有好东西埋着,那便必然是真的,一旦挖掘出来,当会利国利民!

二人又秘议了一些关节上的事情,复又开始畅饮,如此半日。

有史官记载此事,言开元二年丙辰日,有何道人飘然至皇宫,桓帝见之大喜,与之诙谐饮宴,后相继大醉于亭。

宿醉酒醒,何弃我精神抖擞,跟姬桓扯皮一阵,要到了一处风景绝佳的京郊行宫,又命匠做监打造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彻地”二字,字中通天彻地之意不言自明。

在行宫中逛了一阵,再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何弃我嘿然一笑,抬手就打出了闲云观的召集令箭。

令箭尖啸之声划破长空,最后爆出一朵赤色的云团,云团凝聚不散、殊为神异。

而他自己则搬来椅子,闭目坐在行宫正殿的门口,并用指头叩击着扶手,似在计数。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风信、监察、暮雪山庄这三家闲云观外门的嫡系高手便杀气腾腾的纵掠了过来,弥陀寺武僧也有几人赶至。

待众人见到何弃我腰悬“云”字令牌,且表情严肃的闭目坐在殿门口以指击节时,便皆默默立在庭中,有心思活泛者已经在暗自窃喜自己来的早了。

又过了十数个呼吸的功夫,京师中另外十几位身法灵动迅捷的宗师、半步宗师境高手也都陆续赶了过来,却是闲云观赤色令箭一出,身在左近的武人皆需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听调,此乃江湖铁律!

轻咳一声,何弃我终于睁开了眼睛,拿眼扫过立在院中的三十七个身法了得的高手,再与自己前日的估算一对比,大致不差。

含笑对众人微一颔首,而后大袖一挥,正殿大门轰然关闭,后来赶到的武者皆被侍者婉言请了回去。

也不知何弃我与那三十七位高手都说了些什么,不过单从殿内不时传出的惊喜欢呼声中就能猜到一二。

短短两日时间,何弃我手下的彻地营就已初成,这小子向有心机手段,以戊土灵法和得入闲云观为饵,将京中身法好的高手一网打尽。

第二十三节 地底有仙山

之后的几个月,何弃我与姬桓翻遍了宫中的古籍,连一些神话志异也都没有放过。

到了最后,两人惊奇的发现,典籍中记载最多的异象与谜团竟然有不少都出在京畿之地。

这个发现让两人大喜过望,因为另外三十七位彻地营高手此时还没有入地的本事,按捺不住的何弃我便开始亲自入地探查。

头两次小心谨慎,只是浅察即止,是以没有什么收获。

到了第三次的时候,何弃我把心一横,仗着有两件灵宝护体,竟然冒着被炎火吞噬的危险,在地脉之下又潜行了千丈,终于被他在大地深处发现了一个玄奇的所在!

看着何弃我在书案上画出的草图,姬桓的心不由一颤,哆嗦着手激动的指着草图对何弃我道:“老何,你可莫要骗我,此事万万玩笑不得!”

何弃我此时面上一片冷峻,听了姬桓的话之后,正色道:

“阿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出身的,探墓掘金虽是小道,但也练就了我这一身推演山川地势、心照天星测斗的本事,况且我这一双灵眼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因此断不会有错的!”

见好友说的郑重,又深知他的一身本事,姬桓却是不得不信了,于是二人便又不顾体面地趴在草图之上继续研究,不过却是越看越惊,不觉已是汗透脊背。

这两位一个是人间至尊、一个是闲云观的外门执事,若单以见识论,当可算在天南最顶尖的一群人中,况且姬桓与何弃我还都是宗师境的高手,更兼身怀灵法秘术,今次却因何会对着一张草图哆哆嗦嗦?

此事嘛,还要从四天前说起,何弃我第三次从皇宫潜入地下之后,因为对手中的灵犀盾与裂地尺使用的越发纯属,于是便动了再往地底深处潜行的心思。

这何小贼自幼干的就是掘脉分金、见不得光的买卖,此时秘法在身,入得地下就如回家,再加上他又是个胆大心细的,既然定下了此行的目标,哪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以裂地尺击杀了地底暗流中几条成了气候的大鱼,再以灵犀盾护持周身使得炎火不侵,何弃我是铁了心的硬往下潜。

好在储物袋中有的是灵丹妙药、便连高阶灵石这种好东西也有十几块,是以不虞灵力不继。

越往下去,岩石中的斥力便就越大,何弃我耗了四五个时辰,终于在地脉之下又潜了千丈的深度,而此时灵犀盾发出的宝光已经被挤压的开始向内收敛。

见此情形,何弃我不由心中沮丧,心道:“看来自己此次依然要无功而返!”

如此想着,将足一顿,便要运转灵法折返上去,哪知就在他脚底才一用力之时,下方的黑岩中竟忽地闪过了一道灵光,灵光虽然隐晦,却没能逃过何弃我的眼睛!

见此情形,何弃我立时欣喜若狂,心中道了一句:“功夫不负有心人!合该道爷有此机缘气运!”

于是也忘了周身的疲惫,忙以裂地尺分岩破土,给自己造了一个数丈方圆的容身之所,而后不惜借助高阶灵石之力,片刻就将一身灵力恢复了十成十。

待一切准备妥当,何弃我抖擞精神,小心翼翼地破去脚下的岩层,满心期待的想要看看方才发出灵光的是为何物。

随着坚岩碎土被慢慢拂去,一抹柔和的浅绿色光芒便徐徐绽放了出来,光芒虽淡,却好似拥有灵性,轻轻在何弃我的身体上一扫而过,随后便就收了回去,竟连灵犀盾的宝光也没能阻挡分毫!

这一下措手不及,直把何弃我吓了个半死,连忙以灵力探查周身,待发现自己身体无碍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复又好奇的运足目力向着发光之物看去。

而这一看之下,却是叫何小贼呆立当场直如雷击!便连呼吸都忘了!

如此好半天,才发出一声犹如溺水之人冒头时才会发出的抽气声!

入眼的不是什么宝物,也并非什么灵石矿脉,何弃我却跟疯了一样的催动戊土灵法,盏茶的功夫就被他清理出了数十丈方圆的空场!

踏在宛如实地的大片浅绿色灵光之上,何弃我口中时而发出几声怪笑、时而又自言自语,喃喃的说着什么“天地造化……神峰独秀!”、”是何种力量才能叫仙山倒悬?”之类的话。

原来这何弃我自幼生就一双灵眼,未修行时目力便已远超常人且能夜间视物,此时修了闲云观秘法之后,目力更是提升了十倍不止。

此时站在他的位置,透过脚下那道薄薄的灵光向下看时,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一处庞大的空间!以他那运到极致可以看见三十里外景致的目力居然一眼望不到边界!

空间之中,一座高约七八百丈的灵秀仙山倒悬于正中,山中亭台楼阁也都尽皆倒悬,只有山中生长的一些古树扭转虬结着向上长去,如此看来,那仙山原本应该并非倒悬。

再细看时,这仙山居然如同一块巨型的翠色宝玉,整个山体都发出绽绽浅绿色光芒,绿光流转之时便在地下撑出了这块方圆不下百里的空间。

看着空间中灵气涌动如潮却又死寂一片的景致,何弃我终于相信了彭仇私底下对他讲述的天南秘隐,若非地覆天翻,何以会有半截仙山会深埋于地下?

而后何弃我又对脚下的灵光试探了一番,见那浅绿色灵光虽然不伤害他,却也不许他入内,于是便运足目力,把全副心神都用在了对内中仙山的观察上。

如此三日,才又返回了地面,把所见所闻连说带画的告诉了姬桓。

姬桓与何弃我又趴在书案研究了一阵,不过却都没有半点头绪,心知此事事关重大,已经不是自己二人可以参与亦或筹谋的了。

当下不敢耽搁,何弃我忙以大把的灵丹买通了不肯让他骑乘的乌云骓,清啸声中,一道乌光直奔北去!

……

伏牛山后山草亭之中,聂凤鸣和袁华听了何弃我的禀报,再看着眼前的仙山草图,皆不由陷入了沉思。

而一旁的彭仇则再一次对何弃我刮目相看,又想到这小贼乃是自己当年招入了门中的,不由暗赞一句:“本长老慧眼独具!”

沉吟了一阵之后,聂凤鸣才开口对何弃我道:“何执事,不想你才下山不到半年,就能有此惊人发现,果然没有辜负师门对你的期望,咱们闲云观向来有功必赏,今日我便做主,让你在金、木、水、火四种灵法中再选一门。”

何弃我听完聂凤鸣的话立时欢喜的差点跳起来!连忙向聂凤鸣求取庚金灵法,戊土善守、庚金善攻,得之必能让他战力大增。

命何弃我跟随彭仇去学习庚金灵法之后,亭中只剩师兄弟两个,此时聂凤鸣眉宇间终于有了一丝喜色,袁华也同样如此,皆道:“师父所料果然不差,天南的好东西还真就藏在地下!”

师兄弟对饮了一杯之后,聂凤鸣开口道:“老四,此事还需你亲自走一趟才好,别人怕是未必破得开那处灵山的结界。”

“师兄放心,我此去会把白芷带上,她原本就生在地下,或许会有帮助。”袁华笑着回道。

“不可贪功冒进,需得留好退路……”

“知道了,我不是向来如此的么…”

第二十四节 暴猿出场

“师父,灵聪这次带回的消息大致就是这样,小四已经带着白芷前往京师之地破禁、探索,相信不日会有好消息传来。”聂婉娘一边为师父剥着灵果,一边喜滋滋的禀告。

陈景云微眯着眼睛,手指弹动几下,操纵着那根用惯了的柳枝,把暴猿抽的吱哇乱叫,算是对它偷懒的惩戒,而后对聂婉娘道:

“即便过了万年,但那时修行界留下的神异手段依旧不能小视,因此天南地下的宝藏需得徐徐图之,传讯小二、小四,彻地营可以好好培植,京师地下那处仙山需得细细挖掘。”

聂婉娘点头称是,看了一眼洞府门前正被季灵戏耍、虐待的暴猿,便又开口问道:“山下的升仙大会已经快到尾声了,师父打算何时派暴猿下场?那些人可都在翘首以盼的想占咱家便宜呢!”

陈景云闻言面露笑意,说道:“既然全都等不及了,那就别吊人家的胃口了,要让一众修士知道,便是咱们弈剑峰上的一只猴子,也不是随便哪个结丹修士可以轻易胜过的。”

“师父莫非是想通过大猴子的武力来彰显咱家的实力,借以震慑福地中的宵小?”季灵闪身回到师父身前,正好听到陈景云的话,于是出言问道。

对于五弟子的问话,陈景云笑吟吟的不置可否,聂婉娘则轻点了一下季灵的额头,没好气的道:“你呀!平日只知道逍遥快活,对正事却从来不见你上心,以师父的声威实力,还需要暴猿去震慑个什么?它又能震慑到谁?”

季灵闻言也觉有理,师父身为苍山福地第一人,的确不需要再去弄那些无谓的把戏,于是便又出言问道:“大师姐,那师父为何非要大费周章的教习大猴子灵法秘技?”

聂婉娘摊了摊手,她虽然猜测师父必然另有深意,却也实在参详不透其中的关节,于是杏眼微眯,对季灵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去刨根问底。

“师傅啊!您就告诉我吧,这大猴子到底有什么用处?徒儿好奇死了……”

对于耍起了无赖的五弟子,陈景云只是含笑不语,最后实在被腻歪的烦了,才白了聂婉娘一眼,哼道:“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现在莫要再瞎打听,小心挨揍!”

听闻此言,季灵立时乖巧的闭上了嘴,还连忙讨好的为师父捏起了肩颈,聂婉娘也是暗吐了一下香舌,她上次被修理的不轻,现在思之依然觉得怕怕。

……

升仙大会进行到了此时,已经接近尾声,各个级别的修者经过轮番激斗,也都得到了应得的好处。

不出所料,乙阙门剑修果然包揽了结丹境前三的奖励,不过玄阶灵剑最终归于结丹初期的肖升,还是出乎了所有外宗修士的预料。

剑煌山修士对这个结果倒是并不意外,肖升身为弈剑峰中人,若得武尊师徒些许的点拨,等闲越级挑战又算得了什么?待这肖升有了结丹后期的实力,便是越阶对敌怕也不是难事!

知道了肖升的跟脚之后,各宗修士再不觉得意外,皆把心思全放在将要出场的暴猿和论法大会上,有肖升这个例子摆在眼前,相比于之前的奖励,众人谁不更加看重武尊的赏赐与最后的传法?

演武最后一日,一直没见动静的弈剑峰上终于有三道遁光降了下来,遁光散尽时,场中已然多了一位娇俏灵动的青衣少女,少女身后则跟着一大一小两只灵兽。

众修知道正主登场,连忙细看场中灵兽,一看之下却无不心中一凛!

好灵兽!一个罡鬃炸起捶胸咆哮好似妖魔降世!一个姿态高傲俯视群伦犹如帝王临凡!

再细看时,身高四丈那个正张开血盆大口欲要择人而噬,而矮小的那个却是胖墩墩圆滚滚懒洋洋的似在瞌睡。

暴猿咆哮震得人耳骨欲裂,却似惹恼了那只痴肥小兽,小兽瞥了暴猿一眼,而后“喵呜”一声,直吓了巨兽一个哆嗦,声音也跟着降了不少。

此番情形怪异绝伦,直到温易安哈哈大笑着将少女迎入上手处的看台,众修才得以回过神来,在得知少女乃是武尊门下第五亲传季明心后,一时恭维之声直欲盖过暴猿的咆哮声。

季灵带着灵聪兽上了看台,只把暴猿留在了场中,待笑嘻嘻的与温易安、阮青竹、元辰子这三位元婴修士见礼之后,才脆生生声的对周围众修道:

“我家大师姐说了,这只大猴子此时已经有了结丹境的实力,因此诸位若要挑战,最少也要有结丹中期以上的修为,否则还是莫要上场了,当然,剑煌山一脉向能以弱胜强,当不在此列。”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哗然,乙阙门修士得了自家武尊的肯定,自然得意非常,而那些只有结丹初期修为的修士却个个心中不服,皆道:“那暴猿即便实力再强,左右也不过是一只灵兽罢了,莫非还能敌得过修士的智谋与灵宝不成?”

于是便有心机不深的开始鼓噪起来,拼着被乙阙门修士不喜,也要上前一试身手,其中不乏与众剑修一较高下之意。

季灵对此自然是大加赞同,直言修士当有一往无前之心,此事她做主准了,若是师姐责怪,有她一人承担,不过众人若有损伤却需不能怪在她的头上。

得了季灵的答复,众结丹初期修士心中复又升起希望,当即就有栖霞宗的一个结丹初期修士跳入了场中。

那修士身材魁伟、虎背熊腰,一看便知他在炼体一途有所成就,再看其手中所执的灵宝,却是一柄善于近战的巨型灵斧。

暴猿这些时日被压抑的久了,早有一身暴戾之气想要释放,此时见有人执着兵刃向自己袭来,不由气的眼都红了,当即将后足猛然顿地,而后一记崩拳便打了出去!

那栖霞宗修士第一击原想试探暴猿的实力,见暴猿要以比锅还大的拳头硬撼自己的灵斧,不由把心一横,高喝一声:“破风斩!”便将金丹中的灵力运转到了十成,就不信自己手中的灵斧会弱于暴猿的拳头!

场外诸修此时皆在为栖霞宗修士斩出的那道巨大斧影感到心惊,他这一击类似秘技,调动的可不只是金丹中的灵力,似乎还带动了天地间的一丝杀伐之力,怕是结丹中期修士也不好应对。

暴猿一拳击出,貌似狂暴异常,但是眼底却一片清明,这大猴子狡猾的紧,否则也不敢仗着弈剑峰灵宠的身份在剑煌山四处为祸,它方才见季灵轻轻挑了一下手中的柳枝,就知道那是不许它将人打死的意思,于是拳上的力道不由收回了一半。

“咔嚓!”一声灵器破碎的声响,那名用出了秘技的栖霞宗修士所执的灵斧竟然被一拳击成了无数碎片,整个人也跟着吐血抛飞,打着旋的掉到了场外,却是生死不知!

“嘶——!”

场外全是倒抽冷气之声。

第二十五节 乙木灵法传剑煌

上文书说到那暴猿虽然收起一半的力道,但还是将那名善于炼体的结丹初期修士给一拳轰出了场外!

这一下可再没人怀疑明心仙子方才说过的话了,原来场中那只仰天嘶吼的爆猿果然不是寻常结丹初期修士可以匹敌的。

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踌躇观望,不过到底还是有几个心存侥幸结丹初期修士下场试手。

怎奈那爆猿身法灵动的厉害,诸如放风筝之类的远攻打法根本伤不到它,一旦近身攻击,嘿嘿!爆猿比铁锅还大的拳头可就有了用武之地!

连败了几个修士之后,场中的大猴子似乎也来了兴致,嗷嗷叫着作出一些让人见之脸红的猥琐挑衅动作,直到季灵实在看不下去,扬着手中细枝冷哼了一声,它这才稍稍收敛。

暴猿的这一番动作算是彻底惹怒了场外诸修,就连原本没想下场的乙阙门剑修也都起了教训爆猿的心思,这孽畜实在太过可恨!

之后的战斗当可用“惨烈”二字来加以形容,各宗结丹中期以上的修士连翻出手,战况愈演愈烈,骨断筋折者有之、灵宝受损的的有之,暴猿也受了不轻的伤,到最后直把演武场的地面都刮低了三尺!

这爆猿习得了闲云观的看家本事,果然再不能以常理度之,激斗之时竟还懂得藏拙,即便受了几处重伤,但那背弹针毛的天赋本领却一直不曾动用。

看台上一直伏在季灵身边瞌睡的灵聪兽此时大眼中已然露出寒光,爆猿尚未受伤之时它还能够老神在在,此时见到众修不要脸面的轮番上阵,居然丝毫不给自己跟班喘息的机会,心中不由怒了。

此时场中的爆猿正一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面闪躲着一名结丹后期修士的攻击,脊背之上灵力涌动,想来是要抽冷子暗算那名修士。

那名姓董的修士可不是等闲之辈,乃是一个宗门的实权长老,算起来该与温易安同辈,遁法迅疾灵动不说,御使的一杆旗番更善迷人心眼,是以暴猿的几次攻击都被他以障眼法轻易化解,行动之间多有戏耍之意。

爆猿狡猾,任凭修士戏耍,看似狂躁异常,却是一直在寻找机会好发动背上的针毛偷袭,那修士似也发觉了不对,因此一直拉着距离遁在远处攻击,耗损暴猿的体力。

就在一人一兽各自心怀鬼胎之时,看台之上却忽地传来了一声“喵呜!”声,而紧接着的竟是四道不下百丈的暗青色风刃凛然劈下!

风刃迅疾无比,所过之处便连空气都跟着发出一阵裂帛般的声响!

眼见着异变突生,场外诸修忙向攻击发出之处看去,有性子急的已经要出言喝骂了,扰人比试、出手偷袭,实为修者中的大忌!

不过待看到发出巨大风刃的乃是那只痴肥的小兽之后,所有人不由尽皆闭上了嘴,猜测该是事出有因,于是都巴着眼想要看看因何如此。

再说场中体力渐渐不支想要暗算拼命的爆猿,待听到那声“喵呜!”声之后,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天哀嚎一声,声音中竟然透着莫大的委屈。

而那名董姓修士却已惊的寒毛都炸了起来,那风刃似有生命一般,绕过爆猿之后,竟然从四面封死了他的退路!

这一下来的突然,令他猝不及防又避无可避,只得施展手段全力防御!

话到此处咱们还要代言几句,闲云门徒能够无惊无险的修出高深的修为,那是因为天南之地一万年才出了个拥有梦中机缘的陈景云。

万万人中也只聂婉娘她们这几颗秧苗,是以个个气运深重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才能够不招天劫、免受劫难,再后来者可未必还能受此天地钟爱。

而在这苍山福地之中,能够修至结丹后期的修士哪个不是历尽磨难、久经生死的?又岂会没有几样保命手段?

风刃临身之时,但见那名修士眼中精光爆射,高喝了一声:“守缺!”

喝声起时,修士足下便好似生出了根须,死死的扣住地面,而后宝光激发、法袍鼓荡,直把周身防的如同铁桶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几声“咔嚓、咔嚓!”蛋壳碎裂般的声响,暗青色风刃在接连破开了董姓修士的四道防御之后,才最终化于无形。

而那名修士虽然一身狼狈且嘴角还噙着一丝血痕,但终究还是将攻击挡了下来。

“呼——!”包括温易安在内的场外修士全都长舒了一口气,那名董姓修士则一脸不服的拿眼看向季灵,想要听她分说。

素知胖东西脾性的季灵怎会不知它这是看不惯众修的车轮战?笑着捋了捋灵聪兽炸起的柔毛,抬手将一颗绝品灵丹弹入暴猿犹在嚎叫的大嘴中,助它调理气血、抚平伤势,而后才道:

“尔等既然想要好处,那就需得堂堂正正的挑战大猴子才行,似这般不给对手留有喘息之机的战法便不要用了,大猴子即便再猥琐,那也是我家灵聪的跟班,灵聪可是我师父的心头肉,若是真的恼了,怕是连我也安抚不住!”

各宗修士听闻此言皆是一愣,董姓修士更是闹了一个大红脸,只得拱手一礼,退了下去。

此时众人也才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那暴猿可不是寻常灵兽,乃是真正有跟脚的,以往对付凶兽、妖兽的办法确实不能用到它的身上。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众修对暴猿的挑战可就变成了持久战,如此一直激斗了三天,却依旧没人能够对暴猿战而胜之,其间还被它抽冷子以背上针毛伤了几个高手。

三天之中,暴猿的进步可谓无比巨大,不但《通背猿形拳》被它用的纯熟无比,又兼见识到了修行界种种玄奇的攻防手段,季灵大把的灵药散出,更是让它获益匪浅。

直到第四天时,乙阙门的修士实在看不过暴猿的那副恶心的样子,估计也有嫉妒的心思在里头,于是便开始有人下场与之交手。

一剑光耀天地动,剑修的战力本就冠绝同阶,乙阙门的修士又是经过武尊大人亲自的“指点”的,还都在锻体炼心的阵法中蹚过了不知道多少回,因此剑心鼓荡时竟然都有天地异象相随!

这一下,却是看呆了所有外宗修士,各自头皮发麻的同时,众修心中也都生出了无力之感,如今的乙阙门已是让各宗不得不仰视的存在了。

那暴猿刁滑不假,不想竟还是个知进退的,知道下场的剑修没人会真的伤它,它也不再抖什么机灵,只是一板一眼的攻守对敌,把一套拳法来来回回用个没完,几个剑修倒成了给它喂招的了。

而在看守灵药果园的费长老下场之后,情形却又不同,这大猴子居然来了个投桃报李,不但拳势变得软绵无力,竟还咧着大嘴开始露出破绽,还没等费长老用出三分力,他便噗通一下躺在地上装起了死!

见到爆猿这副任打任挨的无赖样子,直把场外众修气的差点吐血,你乙阙门也太过无耻了些,那暴猿输的如此明显,若不是提前安排好的才怪!

不过即便心有不平又能如何?人家乙阙门不是没给众人机会,数十位结丹中后期修士连战了三天,最终也没能把暴猿拿下,众修思来想去也就只能一声长叹,感慨自己技不如人,呃、或可说是技不如兽吧。

“唉——!”

费长老哭笑不得的站在场中,知道这是暴猿在赔偿自己,不过心里却发愁道:“今日算是欠了这孽障的情了,日后它再祸害灵植灵果时,自己管是不管?算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好东西进了自家灵宠口中,到底没有便宜外人!”

一场众所期待的演武就这样以暴猿装死不起而结束,侥幸胜出的费长老在得了一部季灵代师父赐下的《乙木灵法总纲》之后,直喜的差点要捧着暴猿的大脑袋亲上几口!

他这样子却把暴猿吓得不轻,“蹭!”的爬了起来掉头就跑,生怕有些疯癫的费长老咬它。

说来也不怪费长老如此激动,乙木灵法的神奇在剑煌山修士之中流传已久,当年太上长老纪烟岚渡劫时,武尊就曾用乙木灵法为她补充生气、灵力,元婴境修者都能从中受益,何况他人?

而前些日子凌度长老身中噬魂蜂的妖毒断臂而回,也是被忘忧仙子以此法清除毒血、断臂重生,否则他此时哪能这般意气风发的主持升仙大会?

至此,升仙大会的演武环节完全告一段落,不过此次大会却并未就此尘埃落定,众修心中的火热可说直到此时才被彻地燃起,季灵带着灵聪兽临走时朗声说了一句:“三日之后,我师父会在悬剑峰上讲法,倒时尔等自去。”

原来传言居然是真,武尊大人倒时真的会现身讲法!这则消息一出,立时彻地抹去了众修心中的失落之情。

“哼哼!你乙阙门剑修再是得天独厚、战力惊人又如何?听法讲的可是个人的资质,就不信本尊在悟性上也不如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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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聂忘忧耍赖问缘由

暖阳高照,弈剑峰上灵云倏散倏聚,奇花异草虽然有些残败,但也尽力吐露芬芳,只是不见仙禽起舞,有些煞了风景。

此事自然要算在灵聪兽头上,自打这胖东西重又占山为王之后,但凡有胆飞过弈剑峰的灵鸟、仙禽尽皆被它一爪子给挠了下来。

它又不吃生的,倒学会了与肖升等人二一添作五,使得洞府外经常有烧烤的味道传出。

而这也间接养刁了弈剑峰众仆从们的胃口,仙禽入腹,再辅以弈剑峰秘传的心法,可谓好处多多。

据说现在别的峰上已经开始有灵禽、灵兽丢失了,只是苦于捉不到贼偷,只能不了了之。

作为此次升仙大会最为出彩的存在,暴猿这两天过得舒心至极,灵聪兽因为可怜它受伤不轻,因此不要它从旁伺候。

而得了偌大好处的费长老更是大筐大筐的灵果送了过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猴子是个认亲的,可不能亏待了!”

咱们观主大人的小家子气,便是自家的一块顽石都恨不得磨光了当成玉石用的,而今暴猿替他挣了面子,又怎会不大加赏赐?于是便命程石为暴猿量身打造一副拳套。

程石得了师父亲命哪里会不用心?一天的功夫就打造出了一对黑黝黝的臂环,那臂环平时套在腕上甚是古拙好看、直似装饰,可是一旦以灵力激发,便会立时化作一双狰狞的护手,实在神异非常!

暴猿得了拳套之后,爱不释手自不必说,待明白了用法之后,更是得意非常,献宝似的想在自己老大面前显示一下武力,在被灵聪兽一巴掌就给拍了个狗啃泥后,才重又消停下来。

……

今日难得再无激斗声惹人心烦,陈景云便出了洞府,斜靠在门口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心意运转之下,泥丸微微跳动,便连大日中的纯阳之气也能纳来几缕,这却是他在进阶八转之前不敢想象的。

纯阳之火善能绞杀神魂、平灭阴物,元神境修士能否将之吸纳陈景云不得而知,反正元婴修者是不敢涉猎分毫的!

而由此也能看出,他从黄庭经》中演化出的九转小黄庭》是何等的霸道,若是修到九转,真不知这世间还有何种灵气是不能收为己用的!

呃,倒也不能排除上丹田挑嘴而不肯吸纳的。

得意洋洋的品了一口灵茶,见大弟子仍在看着呼呼大睡的暴猿愣愣出神,知道她这是又在费心猜度,于是轻哼一声,说道:“你这丫头,打小就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怎么这么大了还改不了?”

聂婉娘见师父终于肯在此事上开口,不由喜的眼中放光,连忙殷勤的再斟一杯灵茶,而后道:

“您不也说弟子是七窍玲珑的心肝嘛,如今心有疑惑,自然是百爪挠心,再说弟子的性子还不是随您?却需怪不得旁人!”

听了大弟子的回答,陈景云差点没被口中的茶水噎住,没好气的白了聂婉娘一眼,言道:

“臭丫头,真是被我惯的没边儿了,连这也敢怪在为师头上不成?不过你这性子倒与你师祖像了个十足十,无理也能辩三分!”

既然师父提到师祖,聂婉娘便更有话说,顽皮道:“瞧师父这话说的,您是一脉单传,而我是三代首徒,若是不像师祖和师父您,那才成了怪事哩!师父啊!就跟弟子说说吧,人家都要好奇死了!”

见大弟子难得的耍起了无赖,陈景云不由心下莞尔,今次出来这一趟,聂婉娘倒是活泼了不少,如此也算难得。

沉吟了片刻,觉得怀中半块漆黑牌子中记述的残酷场面虽然不能对弟子言说,但是那处秘境还是可以透露一二的。

于是弹指布下一道浅浅的灵罡后,方对聂婉娘道:“为师前日无意中知晓了一处秘境的所在,其中或许藏着一个三族修行界的大秘密,只是那处秘境已被上古大能分成了三个区域,内中似乎另有深意。

至于其中所涉人族的一处么,对于咱家来说自无问题,可是涉及妖修、魔物的那两处却恐非蛮力可以破解,而这只暴猿的血脉之中隐藏着十分纯粹的妖力,与绝域荒漠中的四首龙蜥将来都有大用。”

聂婉娘听完了师父的解说,吃惊之余,立时就来了兴趣,在伏牛山时,聂婉娘因为要时时顾及自己大师姐的身份,且还要管束一众亲传,端庄严厉的久了,竟使众人都忘了她也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年纪。

此番放下了包袱,在师父面前却是难得的多了几分少女的顽皮与娇憨,于是便出言央求陈景云把此事交到她手,她对探秘寻幽之事实在是动了心。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大弟子兴致盎然,向来最喜偷懒的陈观主自然从善如流,于是满口答应道:

“此事交到你的手上为师倒也放心,不过你此时修为太浅,待何时到了八转境界,为师自然会将开启秘境的法子告知与你,现在嘛,还是专心修行去吧!”

听完了师父的话,聂婉娘差点没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心说:师父也太能推脱了吧!八转呐!我又没有您这样天人般的资质,要到八转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于是气恼之下居然甩起了脸子,把装满茶水的碧玉水壶往案几上一放,闪身便回洞府修行去了。

陈景云眼见气走了聂婉娘,嘴里叨咕了几句“逆徒”,而后便继续懒洋洋的晒起了太阳,。

他还真不是在拿弟子寻开心,那处秘境凶险异常,且对闲云观来说不过可有可无,是以在聂婉娘八转之前,他是绝不会将秘境的所在说出来的。

明日就是陈观主现身讲法的日子,可他直到此时却依旧没有想好讲些什么,这可不是说陈景云是什么草包肚子、绣花枕头,而是他这一身所修实在太过高深奥妙,轻易不可传予外人。

日头西垂时,见大弟子依旧没来理会自己,季灵更是跑的不见踪影,陈景云只得伸了个懒腰之后,自己起身收起了一旁的桌案茶具。

他方才寻思了半天,决定明日还是以讲述天心之道为主,此法最是考验人的资质悟性,能得多少全凭个人,而其中还可以略微穿插几句庚金之气的修行法门,毕竟此法对乙阙门剑修的帮助最大。

又想到纪烟岚当日也曾提到想要参与讲法,陈景云也不用神念召唤,屈指向纪烟岚闭关之处弹出了一道灵力,想来这位剑尊若是入定不深定会有所感应。

……

灵蝉压声不敢鸣,暴猿埋首掩鼾声。如此小心为哪般?怕扰了武尊清梦!

是夜武尊大人做没做梦外人不得而知,休憩在剑煌山几处别院的各宗修士却是难有几人安眠,众皆期待明日的元婴讲法。

第二十七节 皆大欢喜

金乌绽绽光照大千,紫气东来充斥山河。

几位元婴修士高坐云台之上,皆不吝散出周身的气机,一时悬剑峰上祥氛漫卷于空、瑞蔼横流在地、仙禽伴钟乐舞、灵兽尽皆收声,数千名各宗修士席地而坐,天上地下共等一人。

辰时三刻,浮在最高处的云台上忽地多出了一位青衣道人,众虽不知其如何到来,却皆知此乃武尊驾临,一时恭迎之声大作,直似要将悬剑峰掀翻!

陈景云轻“嗯”一声算是答应,他今日心情不好,拉着个脸盘坐在那里并不即刻开言。

见武尊似乎面色不善,温易安、阮青竹和元辰子三位元婴修士心惊之余皆低眉顺眼的陪在旁边不敢说话,更遑论其余元婴境以下的修士?一时众皆扮起了哑巴。

原来昨日陈景云以灵法传讯之后,却没有得到纪烟岚的回应,夜里实在按捺不住时,便以道心沟通了冥冥加以探查,如此既不会扰到纪烟岚修行,又能知道原委。

探查之下却发现纪烟岚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其周身竟然有一层古怪到连他都看不透的气息在不断地盘旋纠缠,而这股气息又似乎并无恶意,说是纠缠,倒不如说是护佑,是以陈景云也不愿轻举妄动。

想到纪烟岚当日渡劫时的种种异象,陈景云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身边倒是从来不缺奇异之人!”

既然纪烟岚闭关不出,那么此次讲法大会陈景云当仁不让的就成了第一人,这也是众望所归,修行者中出不了傻子,谁不知道闲云武尊才是苍山福地第一人?

因为无心与众人扯皮,武尊大人沉吟片刻,终于收拾心情开始讲法,面上的寒意也跟着消散于无形。

上体天心合人道、下怜众生指迷津!

句句妙法箴言犹如珠玉,法相庄严异象渐生,不片刻,场中修士尽皆露出痴狂之色,有些悟性奇高的,只听了开篇几句便有了醍醐灌顶之感,欲要欢呼出声时,却又强自压下。

陈景云今日所讲,其中有妄相休囚死生、辅破廉巨文武的天心奥妙之法,又有灵力变化由我的庚金之气推演,炼心之道、修法之基皆在其中,却又丝毫不显突兀。

此番讲法可谓开了苍山福地的先河,以往即便有人心中无私,肯将修行感悟倾囊相授,却受限于自身境界不够,因此说不出个囫囵个儿的来。

而陈景云即便再是藏着掖着,但他得了天地眷顾,三年悟道神游冥冥,是以今次虽然只讲了一些皮毛,却也足够这些向喜修法却不明修心的修士们受益匪浅了。

也是,毕竟陈景云的修为境界摆在这里,随口所说也要胜过它人的万语千言。

苍山福地的修士并非虚矫造作不愿提升心境修为,只是小门小户不得其中法门罢了,今日得了固本的良方、炼心的箴言,哪个不是如获至宝?是以皆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听到忘我时的众修士已经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一时间,扎耳挠腮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伏地痛哭者有之、仰天大笑者亦有之!如此林林总总表情不一,端地好一副众生相!

这一幕却把各宗那些不明奥妙的低阶修士给吓了够呛,不明白为何一向都是高人风范的门中长辈会变成这副样子,且越是修为高的便越发的疯癫!

云台上的温易安三人此时皆在强压着心头的惊喜,万万没有想到武尊今次竟然会传授这沟通天心、探寻大道之法,此等法门便是放在中州大宗,那也是核心秘法,非真传弟子不得修习的!

放空识海、全神倾听之下,温易安几人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丰富起来,得之则喜、失之则悲,一切全在灵犀一点,果然是能得多少全在各人的资质悟性,想要将不懂之处记忆下来待日后参研却是不能。

陈景云讲法之初,聂婉娘也带着程石和季灵混在人群中听了一阵,不过只听了盏茶的功夫,三人便已兴趣索然。

原因无它,她们所修的天心秘法全是经过陈景云化繁为简之后的精华所在,可不是今次这般拗口难明的残缺货色,三人在心中腹诽了一阵自家师父太能糊弄人后,便都悄悄的溜走该干嘛干嘛去了,场中诸人太过疯狂了些,看得人脊背发凉。

……

悬剑峰上的这场讲法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拂晓,待周遭天地异象消失后,各宗诸人包括三位元婴修士才各自从痴狂中转醒,定神看时,云台上还哪有武尊的影子?

而后悬剑峰上便是一片寂静,却是诸修心底都升起了一阵苦涩难明的怅然若失之感,便连三位元婴境大修士也不例外。

仙路渺渺、前途多艰,而武尊今次的讲法,却为众人拨开了眼前的层层迷雾,得见了通天大道,怎奈一日夜的时间太过短暂,箴言一停,诸修重又被迷雾所隔,再见不到那番瑰丽景致。

“唉——!”

也不知是谁当先发出一声长叹,而后悬剑峰上尽是叹气之声,若有不知道的此时来到这里,估计会以为众人皆在抽疯。

温易安与一众剑煌山修士可没有外宗修士的诸般苦恼,他们今次获益最多,心知太上长老偏向自家人,因此才会借着机会向众剑修传授庚金秘法,若以此秘法配合自己手中的灵剑,相信定会威力惊人!

一场传法至此结束,温易安和阮青竹、元辰子此时都想早早寻个安静的地方巩固所学,是以哪里还有为众修继续讲法的兴致?

各自从云台上下来,温易安带着众多听讲的修士面向弈剑峰方向行了谢师之礼,不论场中诸人之前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但是这一礼却皆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造作。

而后各宗修士便都急匆匆的欲要告辞,想来是要赶紧归宗闭关、印证听来的心得。

一众乙阙门高层知道众人所想,也不挽留,今次剑煌山上的这一场升仙大会可谓是难得的圆满,乙阙门挣足了面子,声威再涨!各宗修士又都得了里子,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第二十八节 衣锦还乡

此后一个月中,苍山福地可是热闹的厉害,几乎每天都会传来某宗高人听了武尊讲法之后,回到宗门闭关数日便要破境渡劫的消息。

修行虽然没有捷径,但是机缘气运却也真实存在,那些被困在一个境界多年、踌躇无法向前的修士,所差的也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

而陈景云今次的讲法便好似一剂猛药,为众人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纸。

既然有这么多人从此番讲法中得了利,陈观主和三个弟子立时就觉得自家被人占了莫大的便宜。

于是乙阙门紧接着就传下了武尊法旨,说若是哪家修士对破境渡劫没有把握的,可以再来剑煌山,武尊和亲传弟子们会为众修挡去劫数,如此才算有始有终。

消息一出,各宗修士无不欢天喜地,又有苍山福地的百事通“费尽心力”的探知了内中缘由,原来却是武尊的几个亲传弟子想要借着众人渡劫的机会来研究研究劫雷。

“嘶——!原来在武尊师徒眼中,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天劫居然是可以研究的么?……不愧是武尊他老人家的亲传呐,竟然视天劫如无物!”知道了内中缘由之后,福地众修皆被惊的不轻。

“快去告诉你师叔把修为再压一日!什么?压不住了?憋也要给我憋回去!……我的傻师弟呦!此去剑煌山渡劫,既能保你无惊无险,又能彰显咱们宗门的底蕴深厚,更能向武尊的亲传卖个好,何乐而不为?”

“走走走,都随我去乙阙门,咱家小门小户,哪有那么多灵石给你们布置防御法阵?你们这两个逆徒竟然都要突破,真是气煞为师!哈哈!”

……

各宗尊长在此事上想法出奇的一致,若是换做从前,或许还会有人顾及宗门的颜面,不愿意领这个人情,可是如今乙阙门已经是苍山福地当之无愧的龙头,再在它面前充硬气,那可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若是把话说的再直白些,各宗既然认同了自家乃是“幼弟”的这个身份,那么在面对乙阙门这位“当家大哥”时还有什么好说的?便宜不占是龟蛋!

而今各家如同藤蔓一样攀附在了乙阙门这株参天大树上,水涨自然船高,说不定哪天也能跟着见识见识云天之上的景致呢!

三位武尊亲传这一阵子可是忙坏了,在聂婉娘的分派下,依着修为高低,由季灵负责众修由筑基到结丹时的天劫,程石需要吸纳化解结丹中期的天劫,而聂婉娘自己则要应对结丹后期的劫雷。

至于修士破丹成婴时的天劫嘛,自然是需要留给咱们观主大人的,只是师徒四人虽然各有分工,可观主大人却是郁闷的紧,空等了大半个月,也没有哪个结丹巅峰修士来渡元婴天劫,是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看着因为“吃的太饱”而急需消化的弟子们每日里眉开眼笑,陈景云欢喜之余,又恨不得将聂婉娘三人暴打一顿来稍解胸意。

好在一直在剑煌山借地闭关的玉符宗宗主木长风近来有了瓶颈松动的迹象,而凌度也只差最后一丝火候,这才叫陈景云心里有了盼头。

……

作为乙阙门铁杆盟友的四象宗元辰子师徒,今日在辞别了温易安后便踏上归途,此番师徒几人在剑煌山盘桓了半年有余,好处拿到手软不说,也真正见识到了乙阙门的兴盛。

不提苍山福地一统之后所能凝聚的力量,便是单凭乙阙门那三百剑修,其实力怕也要超过不少北荒南陆的大宗门了。

再想到弈剑峰上的那位,还有一直闭关不出的烟岚剑尊,元辰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那位剑尊的实力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若是武尊出手,放眼北荒南陆怕是没有敌手。

他们师徒早就商量好了,今番只要完成了忘忧仙子定下的计划,他叠翠山一脉便会举宗迁往苍山福地,剑煌山历来不出忘义之人,有了乙阙门从旁照顾,门中弟子的日子定会过的更好。

要说这叠翠山四象宗,一门修士自上而下全都老实的可以,从来没有什么招摇之人。

就算师徒几人之中年纪最轻的阳明子,也都是老成持重的性子,怎奈师徒几人此时身负重任,却是不得不露富一回了。

眼见着就要出了苍山福地的地界,元辰子定下遁光,有些为难的对几个弟子道:“要不……呃、咱们师徒这就亮一亮身价吧,不然南陆各宗又怎知咱家已经肥的流油了?”

阳明几人闻言脸上皆有些扭捏之意,不过心中却已经开始雀跃起来,待元辰子自储物袋中取出五六样顶阶灵宝后,阳明几人也跟着一拍腰间,立时便有一大堆灵宝跳了出来。

一番穿戴捯饬下来,可是了不得了!

旦见这几位,头上戴得仙人冠、足下踏着金乌履、身上一水儿的上品晓风残月仙衣!天罡一气拂尘握在手中,甩几甩,带得云气纷涌,飞空翠幽剑进退由心,挥几挥,险些削掉了半截险峰!

这还没完,每个人头顶再悬上一颗保命的绝品灵珠,那灵珠滴溜溜一转,就把几人护了个周全!

相互打量了几眼,元辰子师徒尽皆呆立当场,任几人养气的功夫再好,可对眼前的这一幕也有些招架不住,这却是——灵光晃煞人眼、宝气乱了道心!

各自吞咽了一口口水,阳明子艰难的开口道:“师父,几位师兄,咱们这样似乎有些过了吧?”一句话说的那几个明字辈的修士一阵点头。

见到弟子们的这副样子,元辰老道心中忽地升起了一股亏欠之意,暗道:

“看来自家这四象宗还真是过惯了紧巴日子,身为宗主和师父,自己总共也没让门人弟子们过上几天随心顺意的日子……不过么,现在却是好了!”

如此想着,元辰子身上的元婴气机倏然显露,直激的一身灵宝华光又涨数倍!他再自怀中取出已经进阶为玄宝的玉清镜,清光一晃,几人周身再添一道似云似雾的屏障。

“众弟子,这便随为师衣锦还乡、招摇群山一番!若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上前拦路抢劫的,当场灭杀了就是!”

随着元辰子的一声吩咐,阳明子等人一直被压着的心火也都爆发了出来,高声应诺之后,师徒几人就这么晃晃悠悠的继续向北而去,所过之处就连天空都被映出了虹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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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 宵小殒命

元辰子师徒的这一通显摆,却是把沿途相遇的南陆修士给看的呆了。

说到底,修仙界与世俗也没什么不同,有高绝修为者不屑做这些场面文章,没有实力的则要讲究一个财不露白,哪有人会像元辰子师徒这般?

一时间竟有不少修士停下遁光远远地跟随观望,不过虽然眼热,但是摄于几人一身灵宝散出的磅礴威能,倒是没人敢急切上前造次,不过心中却都盼着能从犄角旮旯里蹦出个愣头青来做个出头鸟,也好称量称量几人的斤两。

师徒几人见自己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适应了一阵之后心中便就升起了一股别样的感觉,以前看别人显摆灵宝时,总觉着那样子实在粗鄙不堪,现在自己全身都被宝光环绕,才发觉这种感觉实在不赖!

沿途也碰到一些相熟的修士,特别是见到了几个原本瞧不起自己的结丹巅峰修士躲在一旁不敢上前时,元辰子不由哈哈大笑,胸中的憋屈之气终于消散于无形。

霹雳惊天闷雷滚,原本穷的叮当响的破落户竟然陡然而富!这元辰子师徒到底交了什么狗屎运道?真真羡煞旁人!

修士若要传递消息自然迅疾无比,加之几人又走的慢慢吞吞,是以四千里的路程才走了一半,不少临近的宗门就都知道了元辰子师徒正携着重宝北归呢。

都知道四象宗此次高手齐出乃是为了护送剑煌山的一位重伤修士返宗,而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四象宗和那乙阙门已经订立了永世盟约,以后两家便是一家。

此时看元辰子师徒这一身恨不得晃瞎人眼的灵宝,各宗方才相信此事不假,也都暗中吃惊乙阙门的大手笔,这么多上品以上的灵宝说赠就赠,那乙阙门自己又会富有到什么地步?

“以往还真是小视了这苍山福地,从四年前闲云武尊一战灭杀了数位元婴修士、到前些时日三百剑修剑出苍山屠戮千里、再到今日元辰子师徒携宝而还,看来乙阙门潜龙出渊之势已成、再不可挡!”

几个紧邻苍山福地的宗门尽皆起了防备之心。

……

眼见着距离叠翠山只有百多里,元辰子和弟子们皆生出游子归家之感,宗门再是破落,那也是自己的窝,想到这回终于可以敞开量的为门中后辈供给灵石、资源,阳明子几人不由心情大畅。

这一路上,元辰子的神念从来不曾收回,在剑煌山锻体炼心的大阵中被虐待的久了,这老道虽然只是初入元婴,但却境界稳固,神识修为也已不弱,虽然宗门近在眼前,但是以他处事的老辣,怎么肯有丝毫大意?

果不其然,就在这最容易使人放松戒备的时刻,竟有数道隐晦的星芒倏忽间便射向了元辰子师徒!

且那星芒来的诡异,让人寻不到源头在何方,又速度奇快,只刹那间就临近几人身前,当真是阴损异常。

“叮!叮叮叮叮!”

就在星芒将要临身之时,忽地一道绽绽清辉以元辰子为中心骤然散了出去,道道星芒激射在清辉之上,只发出了几声轻响,便被消解于无形。

“可恨!不想这元辰老匹夫竟然身怀玄阶护体灵宝,害本尊白白损失了数枚天星钉!事已至此,一切还是要靠实力说话,请三位道友出手,贫道从旁掠阵!”

听着下方一座险峰上传出了怨愤之言,元辰子师徒只是冷笑,灵宝由心运使,再把灵药握在手中,既然遇到了宵小,自当借此立威!

这一场混战来的突然,持续的时间却是不短,三个藏头露尾的元婴修士为了对付元辰子师徒可谓手段尽出,那名最先偷袭的元婴境修士更是隐在暗处不断偷袭。

元辰子师徒仗着有玉清镜护身,又有一身灵宝可供御使,自是怡然不惧,斗法之时各自进退有据、攻守兼顾,还有大把的灵药用以恢复灵力,居然同四位元婴境大修士战了个旗鼓相当!

战到最后,眼见着久攻不下,三个上前攻伐的元婴修士不由生出了退意,灵宝虽好还得留着命用才行,没见这元辰子师徒为了自家的灵宝已然是在拼命了么?

而那名隐在暗处一直施法偷袭大修士此时却已没了动静,有一名修士向着暗处呼喊了几声,却也未见回应,料是那人见到事不可为,又怕惹上手尾,便不声不响的走了。

见此情形,三个隐在一身漆黑衣袍中不见面目的元婴修士不由恨得咬牙切齿,皆道:“那个名为何断星的野道人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阴险小人!”

说来好笑,他们几个藏头露尾的欲要杀人夺宝,却在心里咒骂自己的同伙上不得台面,还真是“人不知己短、马不知脸长。”

既然急切间干不成这一桩买卖,三个黑袍修士也就不愿再战,不过其中一人似乎十分见不得元辰子的好,冷哼一声,对另外两人道:“二位道友且在此处拖延片刻,待我去将他这四象宗屠戮一番,好解心头之恨!”

另外两人闻言也不做声,不过手上的攻击却已再添了三分力道!

耳听得那名黑袍修士的言语,又见他退出了战圈,阳明子几人不由目恣欲裂,齐齐怒喝了一声:“贼子尔敢!”便要御宝拦截,怎奈留下的两名修士狞笑着一阵发力猛攻,阳明子等人急切间竟是无力向前。

此时一直御使玉清镜护佑几个弟子的元辰子却忽地一声长叹,语带冰寒的开口道:“庞毅——!你真以为我认不出你吗?原本念在少时之情,我是不愿伤你性命的,怎奈你这厮太过阴损恶毒,竟要对我门中晚辈下手,既如此——死来!”

那名抽身而退的黑袍修士听到元辰子喊出了他的名字,身形不由一顿,待到元辰子把话说完,便知大事不妙,这元辰子向来不会虚言,说要取自己性命,那便一定不假。

就在那被称作庞毅的黑袍修士脚下遁光狂闪,护体灵宝尽数催发之时,天空中忽地绽起万道华光,众人抬头看时,却是一颗大如明月的宝珠悬在了半空!

阳明子几人见师父将宝珠的威能全数催发,脸上皆露出肉疼之色,旋即又都转为恨意,再看向那个名为庞毅的大修士时,已经像是在看死人。

原来当日在剑煌山时,聂婉娘命程石为元辰子师徒打造了这几颗灵珠之后,因为怜惜几人的劳苦,便请动陈景云在几颗灵珠中各留下了一道太一雷力。

聂婉娘在赐宝之时就已言明,这几颗灵珠平时只可做防守灵宝使用,但若到了紧急关头,亦可催动内中的太一之气灭杀强敌,只是如此一来,灵珠必毁!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灵珠如蛋壳般破了一个小洞,而后一条只有手臂粗细的太一雷龙便自缺口处探出了爪牙,清吟一声,九天十地皆有回响!

那庞毅转瞬之间已然逃出了数十里,感受到身后如同天罚一般的恐怖威压,心知这定是元辰子自乙阙门得到的能将元婴修士灭杀当场的宝贝,也不回头,竟把遁光催动到了极致,径向叠翠山撞去。

即便是作为敌手,元辰子依旧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心道:“庞毅身为元婴境大修士,该有的决断果然还是有的,他只要逃到百里外的四象宗宗门,自己就算再有惊天的手段也要投鼠忌器,至不济也能拿宗门内的孩儿们当垫背的!

不过今次你怕是要失望了——庞世兄!”

生机就在眼前,庞毅眼中终于露出一丝侥幸之意,正要一头撞破那层薄薄的护山大阵时,却忽地感觉自己头顶百汇处一凉,随即眼前便是一黑。

待他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归入了元婴,而自己这只有拳头大小的元婴之身正被抓在一只电光环绕的龙爪中!

随着一阵酥麻之感传来,庞毅的意识便已彻底泯灭。

第三十节 催命鼓响

眼见着庞毅殒命,元辰子的心里快意之感顿生,多年的忍气吞声,今日终于得以挺直腰杆!

见剩下的两个元婴修士已经有了逃遁之势,于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道:

“无量寿福!武尊亲赐的灵珠果真威力惊天!阳奇、阳明,既然已经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那还有什么可惋惜的?便用你二人的灵珠招呼这对贼人!杀一个是杀、杀三个也是杀!”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听了师父的话,阳明子几人皆是一愣,师父对这几颗灵珠的珍惜他们几个当弟子的怎会不知?

前日还曾在仔细研究过灵珠中的那道太一之气后告诫众人,说这灵珠若是能以神魂孕养百年,之后必成玄宝,是以不到性命攸关时不得轻用!怎地今日?

不过既然师父这般吩咐了,那还有什么可迟疑的,二人高声应诺之后就要祭起灵珠!

这一下却把另外两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元婴修士又给惊丢了魂儿,方才庞毅是如何身陨的他们可都看在了眼里,太一雷龙一击之下,堂堂元婴境修士愣是被捉出了元婴、灭杀了神魂!

他二人的修为虽然高于庞毅,却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囫囵个的挡下那一击,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发一声喊,趁着阳明子和阳奇子迟疑的一瞬间,两位元婴境大修士竟然架起遁光破空便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抬手在两个跃跃欲试的弟子头上各敲了一下,示意二人收回灵珠,吓唬吓唬就行了,为了两个早晚要死的阴险小人而损失两样顶阶灵宝?脑子进水了不成?

阳奇、阳明讪讪的收回了灵珠,这二位方才虽有迟疑,却也是真的动了杀心,差点就要把灵珠打出。

以神念扫过下方的几个山头,元辰子语带冰寒的对着四方开口道:“我四象宗向来谨守本分、从不招惹是非,可是即便如此,却依旧逃不开宵小的算计,难道是欺我元辰子不会杀人不成?”

萧萧山风将元辰子的声音传出去不下三四十里,回音阵阵鸟兽藏形,无一人敢出头接话。

见此情形,元辰子心中更加不屑,顿了一顿,继续道:“一会儿返宗之后,我便要以传讯法阵向乙阙门示警,看看易安贤弟还管不管他这老哥哥的死活!是以诸位若要灭宗夺宝还请早些,否则待三百乙阙剑修来援之时,诸位怕就走不了了!”

言罢大袖一挥不再停留,玉清镜宝光大涨,裹挟着阳明子几人向叠翠山而去。

原本隐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各宗高手,在见识到太一雷龙轻易将庞毅灭杀了之后,脚下立时就如生了根须一般,估计就是用棍子驱赶都不会移动分毫。

一颗灵珠可就是一位元婴初期修士的性命!元辰子师徒头上可还悬着四颗呢,谁肯拿自己的性命去填这四个窟窿?

如此过了片刻,待到四象宗的传讯法阵向南激射出了一道幻影流光之后,一众黑袍加身的修士只能黯然散去。

叠翠山上欢声一片,本已存了为宗门赴死之心的四象宗弟子,方才在一位结丹长老的主持下,通过水镜法阵窥见了百里外的惊天大战。

见门中五位长辈联手对战四名元婴境大修士,非但没有落败,还斩杀了一人、惊退了三人,这是何等的成就?又怎能不叫人与有荣焉?

待以元婴之力亲自布下传讯法阵并激发了警讯之后,元辰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乐呵呵的接受了门人弟子们的参拜后,便命阳明子向下派发灵石、丹药,一切都照着乙阙门的规格来,今后着为永例。

小门小户的悲哀便在于此,一些低阶弟子在被分派到比以往多了十倍不止的修行资源后,竟然有人饮泣出声,更有人猛掐自己的大腿,直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感受了一阵门下弟子们的狂喜之情,元辰子便命众人扫撒山门、清理山中的各处景致,又使人架起仙磬钟鼓,做好了迎接乙阙门修士的准备,若他所料不差,用不了半日,强援必至!

段星河在叠翠山四周游走了几圈,见各路想要夺宝的修士纷纷退去,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思及方才的激斗,那灵珠中的太一劫雷虽然凌厉,却毕竟只是无源之水,其威能能够灭杀元婴初期、也能对中期修士产生威胁,但在后期大修士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不过好在此番没有元婴后期修士前来截杀,否则即便是他放弃何星的身份上前相帮,怕也无济于事。

直到此时,段星河终于明白武尊首徒聂忘忧为何笃定不会有元婴后期修士出手暗算,想来不是那些人看不上元辰子师徒携带的宝物,而是心有顾及罢了,毕竟若有元婴后期修士参与此事,那么武尊因此一怒出手可就名正言顺了。

……

流光穿梭于罡云之上,片刻万里,到了剑煌山地界时,倏忽间便投到了悬剑峰上一处偏殿的法阵中。

一直守在殿中的凌度眼中猛地射出两道奕奕神光,一把抄起安静地躺在法阵中的传讯灵玉,足底剑光微动,人已到了悬剑峰正殿之中。

温易安握着凌度递上来的灵玉,神念微动,便已查清了内中的讯息,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他依旧为元辰子师徒捏了一把汗,心中也对弈剑峰上的聂婉娘更加的佩服,料事如神、法眼无差,一点不假。

随着一阵隆隆的鼓声响起,原本安静祥和的剑煌山一下子就变成了炸了毛的刺猬,除了一些修到了紧要关头的,其余剑修纷纷出府。

道道剑光冲天而起,便是已经离宗百里开外的门人,在看到剑煌山上直冲斗牛的剑光后也都疯狂折返。

这里代言几句,原来乙阙门一直立在悬剑峰大殿顶上的那面石鼓还有一个名堂,那鼓名为“催命鼓”,名字虽然取的浅白,但是一旦敲响,那便如同阎君催命,定有攻伐之事!此鼓沉寂多年,今日终于开声,却怎不叫一众剑疯子惊喜莫名?

弈剑峰洞府之中,聂婉娘笑吟吟的围着师父打转,想要讨要些好处。

季灵则一脸古怪地抱着痴肥的灵聪兽蹲在一边,想不明白大师姐怎么用起了自己的“耍无赖绝学”。

聂婉娘此时心中早已飞扬雀跃,筹谋至今终于要见成效,更能与北荒高手斗智斗勇一较长短,想想都觉得痛快!

殷勤地为师父斟满灵茶,嘴上也不闲着,继续纠缠道:“师父啊!弟子此次与温师兄率领众剑修北出苍山,要面对的可是整个南陆的修仙高手,说不定还要遇到几个中州的修士呢,要是没有几样保命的手段您能放心吗?

再说我若是被人家打的狼狈奔逃,那到头来丢的可是您的脸面,弟子到时一定逢人便说自己乃是闲云武尊的首徒!”

“噗——!”

听了聂婉娘这话,陈景云一口灵茶就喷了出来,没好气的指着聂婉娘道:

“你这逆徒!咱家的好东西向来都由你一个人把着,别人想抠出来一样都难!就连混元宝珠也被你一人霸占着六颗,此时居然还敢来要好处,真是讨打!……嗯,不过么——”

聂婉娘见师父佯怒之后口风有变,心中不由大喜,便开始满眼期待的巴望着陈景云,季灵也忙丢下胖东西,之后一步窜了过来,想看看师父会给师姐什么好东西。

第三十一节 剑出苍山

既然当了人家的师父,陈景云自然要给弟子们最好的,这一点与闲云观开宗祖师灵猿子如出一辙,所不同的则是陈观主需要护佑的弟子多了一些罢了。

几个弟子也都是好样的,尊师重道爱护同门不说,还各有各的优点与长处,即便是最得陈景云宠溺的季灵,虽然顽皮了些又好捉弄人,那也是陈观主刻意放纵的结果。

说来令人叹息,同样都是自幼失了双亲,季灵没有聂婉娘的早慧,也没有聂凤鸣的坚忍,有的只是一颗纯善之心,是以闲云观后山众人无不怜她爱她。

或许有人会说众人对季灵太过骄纵了些,可是些许的闲言碎语对后山之人又算得了什么?

在原地踱了几步,陈景云心中不停地思量着聂婉娘的短板,心说:“虽然婉娘的修为不错,且还有六颗混元宝珠护身,相信不会弱于寻常元婴后期修士。

不过毕竟她此时还未修至七转,心念虽然不弱,但到底未修神识,除非时刻催动混元宝珠之力守护识海,否则怕是抵挡不住元婴后期修士的神念暗算……既如此,当在此处入手。”

如此想着,陈景云便唤过季灵道:“小五,去把你三师兄喊来,好东西可不能只便宜你和你大师姐。”

得了师父的吩咐,季灵立时欢呼出声,听师父话里的意思,今次的好东西竟然人人份,这怎不让素来“贪心”的季小五欣喜若狂?于是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见聂婉娘此时低眉顺眼的陪在自己身边,还殷勤的递来灵茶,陈景云不由气笑,心道一句:“还真是家门不幸,自己怎么就收了这几个孽徒!”

伸出指头点了一下聂婉娘光洁的额头,算是对她此番无赖行径的惩戒,而后便自储物袋中摄出一块天外精金,以指虚虚划动几下,一大块地火难熔的顶阶炼器材料便被分成了六份。

天心动时自有异象生出,待陈景云开始施为之后,偌大的弈剑峰洞府便好似独立成了一界,五行之力分合游走、地水风火滚滚其中,好一副混沌驳杂的景象!

知道师父支走小师妹实是为了单独传法与自己,聂婉娘哪里还敢怠慢,眼中五色灵光夺目而出,不敢错过丝毫!

妙法只在一心,哪里用得了长篇大论?季灵修为不够,观法只会得不偿失。

当季小五拉着程石火急火燎的跑回来时,正好瞧见六块幽蓝色的玉佩凝结成形,师兄妹二人被隔在气场之外,不由一阵搓手顿足。

待洞中重归平静,陈景云曲指将隐着“忘忧”二字的玉佩弹入聂婉娘的手中,又自笑骂道:“臭丫头,今次就遂了你的意,这枚玉佩中被为师烙印了一丝本命神识,此宝在身就如我本尊亲至,元神之下万念不侵,你需须臾不可离身。”

聂婉娘闻言连忙拜谢,而后喜滋滋将玉佩收入了怀中,有了这枚玉佩护佑识海,自此后再不用小心防范元婴后期修士的神念攻击,如此不知要少省去多少心思灵力!

见程石和季灵在一旁不停地搓手巴望,陈景云本想喝骂了二人一句“没见过世面”亦或”小家子子气”之类的话,却又怕二徒拿“好坏都是随师父”的话来噎自己,只得闭口不言。

挥手把两枚隐着“磐石”、“明心”的玉佩打入程石和季灵的手中,陈景云又收起另外三枚玉佩,之后一脸嫌弃的命三个弟子滚蛋,莫要扰他清净!

悬剑峰上,催命的鼓声早已停息,三百剑修各自压制着心中的战意,只待宗主一声令下。

温易安此时一脸寒霜的御剑当空,就如其他剑修一样,他此时一颗剑心也已澎湃的厉害,千年以降,乙阙门终于要在他的带领下走出苍山福地,去征伐南陆那片更广阔的天地!

赤炎宗的太上长老阮青竹正一脸艳羡的陪在温易安身侧,这老妪似乎早就猜到乙阙门可能会有大的动作,是以一直寻借口赖在剑煌山不走。

就在方才,在得知温易安将要带领门中修士驰援叠翠山四象宗后,阮青竹终于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之前的凌度重伤、元辰子师徒万里护送,再到两派订立万世盟约,的几件事情看似没有什么关系,却处处透着玄机。

再联想到此次升仙大会硬是被提前了两年,内中未尝没有乙阙门借此机会令福地修士归心的意图!

“乙阙门剑修此番北去,定会在南陆占到无数的便宜,更妙的是驰援盟友乃是师出又名,即便官司打到中州,那也是占着理的,嘶——!当真是好手笔、好图谋,不过还真是提起!却不知赤炎宗能否附于尾翼……”

如此想着,阮青竹也不迟疑,从旁开口道:“温宗主,我与元辰子道友可谓一见如故,他们师徒今次无故遇袭,着实令人愤慨,我赤炎宗也有几个可以拿得出手的门人,便是老身也愿跟随贵宗走上一遭!只是不知这些许的战力能否入得宗主法眼?”

阮青竹毕竟是与纪烟岚同辈的人物,乙阙、赤炎两宗又是打出来的交情,因此该有的尊重还是要给的,是以温易安闻听此言,连称不敢,略一迟疑,便对阮青竹道:

“阮道友既有此意,那我也不妨明说,今次我剑煌山修士北上,一为驰援我四象宗,再有便是立威,另外人再不敢小视于我苍山福地,其中的凶险,相信不用赘言,如此道友还肯去吗?”

阮青竹见温易安并未直接拒绝,而是向自己陈述了利害,当即把略微佝偻的身躯挺的笔直,揖手一礼之后,正色道:“此一去,我赤炎宗上下皆听令于温宗主,剑锋所指、甘为前驱!”

“好!既如此,就请阮道友聚集宗内高手,今番北去,贵精不贵多。”

……

就在阮青竹招呼赤炎宗精锐修士上前列阵之时,弈剑峰上忽地遁下一道清影,刹那间已经立在了温易安身侧,众修细看时,却见来人正是武尊首徒聂忘忧!

见三百乙阙剑修身后竟还立着着几十个赤炎宗修士,聂婉娘不由感叹一声人老成精!那阮青竹还真是善能抓住机遇,不过倒也无妨。

有了聂婉娘从旁相助,温宗主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安心之感,手中长剑向天一指,而后高声道:“南陆宵小阴损鬼蜮!前次险些上了凌度长老的性命,今次又对我宗门盟友行截杀夺宝之事!铸剑岩上的生死盟誓犹在耳中,真当我剑煌山无人焉!”

几句话勾起了众剑修的心火,三百道剑意立时充斥霄汉,不必言语,同仇敌忾之意顿生!

“各位,且随我出山驰援!”

随着温易安的这一声喝,场中四百余人皆高声应诺,一道道剑光遁光直直的向北而去。



第三十二节 北荒风云动、袁华将探宝

此番剑煌修士越境而走可谓威势滔天,今次与上次替凌度出头又有不同,虽然都是携愤而往,都知道乙阙门此次定然是要有大动作的,就连忘忧仙子也在队中,显是领了武尊法旨。

苍山福地中的各宗高层闻得这个消息,震惊之余也都大为鼓舞,偏安一隅多年,各家几乎已经习惯了南陆各大宗门的嘲讽和白眼,如今乙阙门敢于挥剑北去,其中的意义自是非同小可!

机会在前,自当争取,几家素来与乙阙门交好的宗门立时尽起门中精锐,齐齐前往剑煌山,欲要纠集第二波战力同往叠翠山,既然有武尊他老人家在背后支持此事,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不过此举却被凌度出面压了下来,只叫各宗共同维持福地中的秩序,凌度是个惯会做人的,为了不使来援的修士落寞而还,竟然硬着头皮前往弈剑峰,为大伙儿请来了几个名额,这名额不是别的,正是可以进入剑煌山炼心锻体大阵中修行的许可。

苍山福地的修士对武尊亲自布置的大阵可谓向往已久,此前除了乙阙门修士之外,也就只有玉符宗、赤炎宗和四象宗的有数几人得以入内历练,别宗修士皆是无缘。

名额定下之后,各宗修士为之沸腾,都知道四象宗的元辰子便是在大阵中修行之后才得以道心大进入了元婴,而那玉符宗木长风若无阵中机缘又怎能这么快就临近破境?

感激涕零之余,众人又都开始佩服起了阮青竹,鸟随鸾凤、人伴贤良,赤炎宗今次附于乙阙门的尾翼,虽然担着风险,可是收获也必然丰厚,事成之后,宗门兴旺指日可待!

……

见到乙阙门修士已然出了苍山,一直隐在一处矮山上的段星河一抹脸上的假面,身化流光瞬间遁入了大队人马之中。

段星河的到来,让众剑修的精神又是一震,一次驰援就能出动四位元婴、二百结丹,剩下的全是筑基后期,这叫众人如何不为自家的实力感到自豪?再思及身后的那位绝强的靠山,诸修周身剑意不由愈发凌厉几分。

队首的温易安接过段星河递来的玉牌,神念扫视之后,心中不由赞叹段星河的办事能力,心道:“闲云师叔的识人本事实在叫人望尘莫及!”

玉牌虽小,但是其中记录的讯息却全,不但摸清了南陆诸宗的势力分属,还详解了各家的隐藏力量,特别是对今次出动修士截杀元辰子师徒的数个宗门讲述分明,就连人家的护山法阵都给摸了个彻底,半年之功竟至于此!

以心念探查了温易安递过来的玉牌之后,聂婉娘也对段星河的手段叹服不已,笑吟吟地赞赏道:“段前辈,您这次做的着实出色,晚辈佩服之极,前日我家师父提起您时也是赞赏有加,说是此番事了要与您共谋一醉呢!”

段星河听了聂婉娘的话,脸上立时露出喜色,不过他可不敢以前辈自居,连道几声不敢,坚持与聂婉娘平辈而论。

原来前次归宗复命时,段星河曾被陈景云拉来与聂婉娘切磋,那一场,咱们这位隐尊者可是狼狈万分。

“哪里是什么切磋呀?分明就是这聂忘忧追着本尊练手罢了,好在自己的隐遁之术已然趋于大成,否则就是想跑都难!”此时再次思及那一场比斗,段星河依旧难掩心塞。

温易安和阮青竹见了段星河这一脸讪讪的表情,皆不由一乐,他二人当日有幸见识到了聂婉娘与段星河的那场比试,当真是“精彩绝伦”呐!

眼见着天色不早,聂婉娘不愿在路上多做逗留,于是开口道:“温师兄,如今已然知己知彼,我看咱们还是加快脚程吧,否则元辰道友怕是要等的心焦了。”

言罢挥手扫出一道五色灵光,将百十个修士卷在其中,脚下莲影狂闪时,已经当先向北急遁而去。

温易安和阮青竹、段星河这三位元婴修士见状,自然也是如法施为,各自摄了剩下的门人弟子,急急地追了上去。

当四道迅疾而又威能广大的遁光划过北荒南陆的云天时,但凡心思机敏的南陆修士,无不在心里咒骂几句日间截杀元辰子师徒的那些个没脑子的蠢货,若非如此,又怎么会给了那帮剑疯子出山的借口?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就只能见招差招了,就算你乙阙门再是实力雄厚、闲云武尊再是修为通天,难道还能与整个南陆的宗门抗衡不成?只是……多事之秋自今日始!

……

再说天南国这边,当日袁华得了聂凤鸣的吩咐,也不耽搁,到后山断崖下的药园与白芷详细解说,请她一同去探秘上京城地下深埋的灵山。

白芷每日里被妹妹纠缠的欲要疯魔,今见观中有用到她的地方,自是欣然应允,不过这却惹急了一旁偷听的白池。

白池虽然一副懦弱的性子,可是一身本事却丝毫不弱于其姐,自从出世之后她就不曾与白芷分开过,自然是死活也要跟着去的。

无奈之下,袁华只得请药庐的石鹤长老代为照看灵药园子,石鹤对这处长满了灵植的园子早已垂涎三尺,自是满心欢喜的应承下来,并拍着胸脯对白芷姐妹保证,说是绝不擅动‘一棵’灵植!

袁华在一旁听了这话,不由心中直笑,却也不去戳破,毕竟整个后山也只有白芷姐妹和石鹤最识药理,石鹤看管灵药园子虽然免不了监守自盗,但也总会将之用到正处。

如此想着,袁华觉得这倒算是一件好事,白芷姐妹平日里抠门的紧,除非师父或者五师妹开口,别人想要一些园子里的好东西却是难上加难。

待一切准备停当之后,袁华和白芷姐妹就各自架着遁光向南而走,何弃我则是骑着乌云骓在后面狂奔追赶,如此不过半日,上京城已经近在眼前。

今次袁华并不打算惊动任何人,只以心念向姬桓打了个招呼,便命何弃我潜入地下带路,他与白芷姐妹紧随其后。

灵山没有长脚,自然还好好的倒悬在原处,待袁华和白芷姐妹潜至近前时,即便袁华见识再是广博,却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会有一处方圆不下百里的广阔空间竟然深埋于地脉、炎岩之下?

而白芷姐妹则是一脸疑惑的向着淡绿色光罩之中巴望,内中倒悬着的那座灵山竟然给了姐妹二人莫名的熟悉感。

第三十三节 铩羽而归

却说袁华和白芷姐妹见了地底的这般奇景,心中立时生出无限的臆想与猜测,不过袁华毕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是以只是失神片刻便就开始筹谋起来,一双眼睛已是亮的吓人。

袁四师兄的修为眼光自然不是何小贼可以比拟的,何弃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见到的不过是些表相,而袁华却能透过眼前这层淡绿色的光幕感应到一丝玄机。

眼前这座诺大的的灵山虽然看着破败,可是却能维持空间中的生机不绝,即便时隔了万年,依旧能够撑起这片方圆不下百里的空间!

如此看来,灵山之内若是没有可以自成一界的惊天的宝物,那便定是有着数量惊人的灵石来供给法阵!

白芷素来知道袁华的脑子好用,见袁华回了神,忙将自己与妹妹方才异常的感应和心中的疑惑说与他听。

“阿芷,你是说那座灵山给了你和白池一种熟悉之感?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能否描述出来?”袁华闻言心中一凛,连忙开口询问,白芷姐妹的来历太过诡异,由不得袁华不谨慎对待。

陈景云在功成八转并将天心奥妙推演为道心之后,曾经推算过白芷姐妹和另外几处石茧的来由。

怎奈天机模糊,终是未竟全功,只知道白芷姐妹乃是秉着因果而生,似乎是向天南众生讨债来的。

白芷见问,仔细想了一下,才开口回道:“具体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没来由的觉得那处灵山该是与我姐妹二人有着莫大的关联。

只是我和妹妹自从出世之后便一直都在伏牛山,这种感觉又丛何而来呢?”

袁华知道白芷不会虚言,略一迟疑,决定还是将此事压后,而后便开始以天心灵法探查眼前的淡绿色光幕。

不敢以蛮力破之,生怕坏了地底万年的平衡,引来空间塌陷。

与何弃我当日一样,袁华的手掌方一靠近光幕,一道浅绿色的柔和光芒便倏忽间扫过了他的身体。

因为之前仔细听过何弃我的解说,是以袁华心中已然有了推测,因此并不以灵力抵御,任那道波纹扫过了身体。

和预料中的一样,那道波纹并无恶意,似乎是在查验了袁华乃是人族血脉后,便又缩了回去。

见此情形,袁华不由在心中赞叹一声,即便时至今日,那座半截灵山依旧能够催发出如此神异的光幕,可见万年前的天南修行界是何等的兴盛!

又自感应了一阵,袁华不禁有些挠头,眼前这道浅绿色光幕虽然看着薄如蝉翼,可是却古怪的很,竟然不在五行之属,如此,又让袁华更加的小心。

白芷见袁华将手抵在光幕之上,且眉头紧皱似能拧出水来,好奇之下便走到近前,也将一只手抵了上去。

袁华并没有阻止白芷的动作,不过却将混元宝珠御在头顶,随时准备出手,他也想看看那道光幕对绝非人族血脉的白芷会有什么反应。

眼见袁华如此谨慎,何小贼哪敢怠慢?立刻向后窜出了几丈远,也御起了两样灵宝跟着小心戒备起来,而白池则是跨步上前,俏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再说白芷这边,她在初靠近光幕时,并没有引起什么异常,可是待那道浅绿色波纹沿着她的纤纤玉手扫过了她的身体之后,空间正中的那座灵山却猛地颤了一颤,立时就有绽绽华光激荡而出,瞬间占满了方圆百里的空间!

而白芷见有异变,当下便要抽回手掌,怎奈那光幕此时竟然生出了莫大的吸力,任凭白芷费力撕扯却仍挣脱不得,这一下,可把白池急的不轻,连忙抱住姐姐的腰肢向后拖拽!

袁华眼中寒光爆闪,倏忽之间竟然觉得空间正中的那座灵山已然化作了一头饕餮巨兽,欲要将白芷拖入其中咀嚼吞噬!

没有任何迟疑,袁华将指急急向前一点,一条太一雷龙便自混元珠中张牙舞爪的窜了出来,直奔光幕袭去!

白芷姐妹即便再是来历诡异,那也是闲云观中人,若在此处莫名的折损,那袁华袁知著以后也就不要混了!

“咔吱吱——!”

随着一阵磨牙般的怪响,那光幕虽然在极力抵御吸取这道太一雷力,但是终因混元珠所孕的雷力太过纯粹,急切间不能全数吸纳,到底被太一雷龙给向内钻出了诺大的凹陷!

而白芷借着吸扯之力稍弱的瞬间,总算是拔出了已被扯入了一大半的手臂。

无暇理会已经跌成了滚地葫芦的白芷姐妹,袁华仍在全神戒备,混元珠中一十八条雷龙随时准备击出,这是他此时能够御使的极限。

“呜、呜呜——!”

一阵好似来自亘古的呜咽长音忽地自空间中响起,细听之下,那声音似是天地咏叹、又似仙佛呢喃,竟然让人觉得通往大道的秘密就在其中,若能得之,必能心想事成、立地成仙!

这般诱惑岂是常人能够抗拒的?何弃我立时中招,流着口水就要上前,而向来心思纯净的白芷姐妹却似受到的诱惑最大,好在白芷因为手臂上的剧痛而存有一些神智,死死的拉住妹妹不叫她上前。

袁华有重宝护身,且自家修的就是通天大道,是以不被外物所惑,他在这阵低低的沉吟中听出的可不是什么仙音,而是感受到了一阵怨愤不甘之意,心中不由暗道:“莫非这座灵山之中还藏着什么古老得活物不成?”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袁华细细研究,一巴掌拍晕了目光呆滞的何弃我,又见白芷已是摇摇欲坠、白池则要奋力向前,只得再将怀中的混元印祭了起来。

此印原本一直被聂凤鸣带在身上,以做镇守山门之用,此番交与袁华,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不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混元印的黑白光晕一出,丈许方圆立时就被隔绝在了天地之外,如此过了片刻,淡绿色光幕中终于重归了平静,几人耳中也再不闻诱惑之声。

直到此时,袁华才长舒了一口气,收回了混元宝珠之后,踢了一脚死狗般挺尸在脚下的何弃我,又回身查看白芷的伤势,方才虽只匆匆一瞥,他已经见到白芷的半条手臂都变得血肉模糊了。

何弃我痛呼一声转醒了过来,想到方才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不由骇的脸色苍白,而白池则一脸哀求地看着袁华,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原来白芷的半条手臂此时已经有了向上枯萎之势,手掌处更已露出了森森白骨。

不敢怠慢,袁华连忙催动乙木灵气为白芷疗伤,却不料白芷的手臂中竟然潜着一股淡绿色灵气,任凭乙木灵气如何攻伐,就是纠缠不去,似乎不把白芷的血肉吞噬干净决不罢休!

见袁华为了给自己疗伤已经急的大汗淋漓,白芷心中莫名的温暖,开口道:“小四,一条手臂而已,不要又能如何,你这便帮我斩去了吧!”

“说什么胡话!”袁华闻言没好气地在白芷头上拍了一下,一把将她抄在怀中,而后径直向上遁去,此处毕竟不是疗伤的好地方。

白池与何弃我见状哪敢再留,竟好似两只被踩了尾巴的狸猫一般,炸着寒毛施展遁法紧跟了上去,遁行间不时回望几眼,皆觉得此地实在太过可怕。

第三十四节 费思量

姬桓身为帝王,即便因为修行之故不愿沉迷女色,但是为了皇族子嗣计,还是会时常宿于后宫。

当今的天南国璎皇后出自京中闻人氏,是个婉约大度之人,这也是姬桓力排众议立其为皇后的原因之一,只有后宫安宁,他才能将更多的精力用在朝政与修行上。

闻人一族以精研天星数术而著称于世,历来掌管皇家钦天监,璎皇后受家学的熏陶,自幼便痴迷玄学,是个有名的才女,因此也成了后宫之中唯一能与姬桓讨论一些玄奇道理的人。

今日因为袁华带人入了地底探查灵山,姬桓担心激动之余也就无心朝政,见此时月上枝头、风轻云柔,便邀璎皇后同往御花园中赏景,借此打发时间。

帝后二人停停走走,说着一些外人难懂的话,还不时发出几声欢笑,看来是聊的投机,而乌云骓则打着响鼻跟在二人身后,不时拿大脑袋拱一下姬桓的肩膀,一对大眼睛却在贼溜溜的巴望着他腰间挂着的储物袋。

对于自己灵驹的这副狈懒样子,姬桓只能报以苦笑,他这万里乌云骓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多么高傲的一只灵兽啊!却在跟了来皇宫扫秋风的灵聪兽一阵子后,就变成了这副德行,实在是……唉!

晃肩躲过了乌云骓口中滴落的涎液,姬桓只得在璎皇后灼灼的目光下,自腰间取出一块闲云观外门精心炮制的妖兽精肉,而后用力向上一抛,便将精肉丢到了半空。

灵兽就是灵兽,这乌云骓虽然形似骏马,但却是个吃肉的,后蹄一蹬便已踏着云气窜上了半空,追上那一大块妖兽精肉便开始撕咬起来。

姬桓见状不由开怀大笑,这是他与乌云骓之间最喜欢玩儿的游戏。

璎皇后深知姬桓师门的不凡,新帝登基之日那番祥云绕城、甘霖普降的奇景至今仍被京中百姓津津乐道,此时见姬桓高兴,便开口央求道:

“陛下,臣妾从小便精研天星数术,自问也算半个修行中人,不知您能否跟门中师长说说,也传我一些关于占卜、阵法之类不涉核心的术法?臣妾已经心痒的要死了!”

见皇后一脸忐忑的看着自己且眼中全是渴求,姬桓不由心中一软,别的嫔妃他是不管的,却总觉得对眼前之人有些亏欠,于是一把揽过璎皇后纤细的腰肢,抵近她的耳朵柔声道:

“皇后所请朕已知晓,也不用去求门中长辈,前次归宗时恩师怕我修行枯燥,便赐下了一些秘典给我解闷,其中就有你想要的。

只是这些秘典皆是出自域外仙乡,却不知哪一种能够与你契合,不若……咱们回到寝宫关起门来仔细研究研究如何?”

璎皇后早被姬桓身上好闻的气息给熏的迷醉,闻言更是羞红了脸,身子一软便靠在了姬桓怀里,眼中全是幸福之色。

就在帝后二人你侬我侬之时,在半空中甩着妖兽精肉玩耍的乌云骓却忽地“唏律律!”仰天嘶鸣,似乎是在对姬桓示警。

姬桓心中悚然一惊,他此时也感应到了地底的异动,不敢怠慢,足下灵气狂涌,携着璎皇后便纵身跳上了半空!

乌云骓与姬桓向来心意相通,接住两人之后片刻也不停留,足下云气一震,便又拔高了百丈。

此时向下看时,却见几道遁光猛然间从地下窜了出来,且一刻不停地奔了京师正北的坐忘峰!

姬桓自然识得那几道身影,大惊之下正要驾驭灵驹跟随上去,却发现自己的皇后已经脸色发白欲要昏厥,只得催动灵驹降下身形。

而此时,姬桓平日里用以修行闭关的承泰殿又轰然倒塌,激起的烟尘足有十丈来高,想来是被袁华以灵宝带起的遁光给摧毁的,好在承泰殿平日里禁绝任何宫人进入,倒是没有伤及人命。

再说袁华几人,他们四个从地底心急火燎的遁行而上时,哪里还会顾及到上面是什么建筑?只要不伤及无辜就行啦!

至于撞毁了一处宫殿、吓晕了数十个宫人、把青冥子等一众皇家供奉惊的魂飞天外这些事情自然都有姬桓收尾。

……

坐忘峰天心岩下,袁华一只手握着一块高阶灵石,另一只手抵在白芷的肩膀处,天心妙法一心二用,乙木灵气生生不息。

白芷此时的情况仍不乐观,即便袁华的乙木灵气源源不断地游走在她手上的手臂上,可也只是使伤情不再恶化而已,想要彻底驱除隐在其中的异样灵气却是不能。

白池与何弃我半点忙也帮不上,只能焦急地围在一旁转圈,其实依着白池的意思,还不如将姐姐的那条胳膊砍掉,反正她有断肢重生之法。

当年白池因为心智被迷,刚刚出世就差点杀了季灵,是以在激斗时被聂婉娘拦腰斩断、双腿也被砍成十七八节,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不过白池的想法却被袁华严词拒绝,这股异种灵气太过难缠、竟似拥有灵性,若不能将之驱除干净,天知道白芷的手臂一旦截去还能不能重生?

袁华此时心思电转,师父和大师姐此时不在天南,而二师兄的修为还在他之下,一时间竟然使他陷入了求援无门的境地,只得一面催动灵力,一面苦思对策。

“阿芷,如此耗着也不是办法,你手臂内的异种灵气十分坚韧难缠,我方才试了几个取巧的法子,引诱与围歼等等手段皆不顶用,因此只能用强!

一会儿我会借助混元宝珠中的太一雷力层层紧逼,最终将异种灵力从你指尖迫出,只是你没有修过锻体之法,是以过程会十分的痛苦。”

听了袁华的话,白芷苍白的小脸上不由泛起笑意,言道:“些许痛楚而已,有什么可惧怕的,小四尽管施为便是。”

得了白芷的回答,袁华再不迟疑,将混元珠虚虚的定在空中,抬指一点,就把一道细细的太一雷力引了出来,而后点在了白芷的肩头。

太一雷力方一临身,白芷便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也渗出了一道暗红色的血痕,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袁华并未因此停手,引导着太一雷力徐徐向前推移。

此番施为见了效果,那股异种灵气终于开始缓缓的后退,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

白池早已在一旁看的泪如雨下,而何弃我则是汗如雨下,疗伤的过程太过使人揪心,太一雷力入体,虽然白芷早有准备,却依旧被疼的昏死了不下三回!

当最后一缕异种灵力被迫了出之后,白芷一口鲜血喷出,而后就软软的倒在了袁华的怀里。

而那股异种灵气虽然被赶了出来,却并没有消散,而是凝聚成团,静静地飘在了空中。

此时再以乙木灵气滋养白芷枯萎的伤处,片刻功夫手臂恢复如初。

见白芷终于没有大碍,袁华挥手在崖边起了一座石屋,还在储物袋中取出软塌,好叫白芷安稳地睡上一阵。

打发白池到石屋内照顾姐姐,又命何弃我到山下皇宫中与姬桓解说一番,袁华自己则在天心岩下暗自思量起来:

“不想那地底灵山释出的光幕竟然玄奇至此,对自己与何弃我轻轻放过,对白芷却要赶尽杀绝,其中区别不言自明。

因此也可以断定那座灵山之中必然存着人族重宝,否则单凭一座上古法阵绝不该产生诸般情绪之类的东西。

还真是费思量啊!这样看来,想要进出那处空间除了人族血脉之外,还需要类似身份玉牌之类的物什,只是时隔万年,自己到哪里去淘换?”

将那团浅绿色的异种灵气摄了过来,见它在自己掌心乖巧的如同小猫,再看一眼白芷吐在地上的那滩暗红鲜血,袁华心中立时浮出一个取巧之法……

第三十五节 袁知著奔走东西,温易安怒而拔剑

身体力行一直是闲云观一脉的传统,袁华也不例外,想到了办法之后便小心地把白芷吐在青石上的鲜血给收了起来,摄出其中一滴,使其与浮在手中的浅绿色气团相融。

果然,两相乍一贴近,气团中立时涌出一股撕扯之力,眼瞅着将血液拉入其中,而后“滋!”的一声,血滴化为无形,而气团则增长了半分。

此番变化全在袁华的意料之中,是以也不吃惊,沉吟一阵,便将一根手指沾上白芷的血液,向着浅绿气团缓缓的递了过去,他这一下递的小心谨慎且全神贯注,心念流转之下不肯遗漏丝毫细节。

随着一股撕扯之力的传来,袁华的手指果然与血液一起被气团中的吸力给拉扯了进去,“滋滋!”声响过后,手指上的血液被气团吞噬的一干二净,而浅绿色灵气却对袁华探入其中的半截手指置之不理。

见此情形,袁华不由大喜过望,心道:“果然如此!”忙将留在气团外面的指头再往里探了探,哪知随着他的动作,气团之中忽地生出一股斥力,竟把袁华的整个手指都给弹了出来。

如此又试了几次,直到白芷的血液被用的一点不剩,袁华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竟是愁情满怀。

进到地下空间的办法找到了,简单得很,只要把白芷姐妹的鲜血涂满全身即可。

只是这一下却难住了咱们袁四师兄,都是自家人,让他如何去向白芷姐妹张嘴讨要血液?就算是人家肯给,袁华也绝对不肯用的!

闲云观中人历来护短又小气,在袁华心里,即便白芷姐妹再是没名堂,但也不是什么宝物灵石可以比拟的,况且探秘寻宝绝非一日可成,难道每次有人要进那处地底空间都要白芷姐妹放血不成?

“小四,你的法子我看到了,是个好主意,我和妹妹都有断体重生之法,些许血液不值一提,多吃几碗程婶子做的香肉也就补回来了。”白芷略带俏皮的一句话打断了袁华的沉思。

抬眼看时,见白芷正袅袅婷婷的向这边走来,想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而白池听了姐姐的话后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更兼双腿打颤,尖叫一声之后便跐溜一下钻进石屋不肯露头。

“阿芷,你莫不是被伤到了脑子?”袁华笑问。

白芷闻言一愣,狐疑地摸了几下脑袋,又摇晃了几下,不明白袁华为何会有此问,心说:“小四的记性怎地这般差了,自己明明伤在手臂的呀?”

袁华见了白芷的憨态,更是心中好笑,走到近前没好气地点了白芷的额头两下,笑骂道:

“你这臭丫头!既然没有伤到脑子,那为何会在这里冒胡话?你要记住,咱们的血珍贵的很,即便要流那也是为了保护家人朋友而流,可不是什么宝物、灵石之类可以交换的!左右不过一处遗迹罢了,还不值得你如此。”

白芷被袁华点了两下,又被训了几句,心中却是高兴地紧,一种被人保护疼爱的感觉油然而生,一双明媚的眸子已经弯成了月牙。

而白池偷听完袁华的话,知道自己不用被放血了,这也才放下了心,扭捏地从石屋中走了出来,那副贼兮兮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灵聪兽。

既然不能用白芷姐妹的血液,袁华便将主意打到了妖兽身上,地底灵山的光幕既然只认人族血脉,那也必然会对妖族排斥。

想到便做,三日夜间,袁华往东走了一遭天堑山,捉妖兽、放妖血,自然手到擒来。

归来之后又一个人潜入了地底,要看看那道光幕对妖兽精血会有什么反应。

岂料一番试探之下竟然无功而返,那道光幕似乎对几大缸的妖血根本就瞧不上,被袁华举着大缸一顿泼洒,也只是微绽灵光将血液拒开,这一下反倒把咱们四师兄给浇了个妖血淋头。

“这道光幕品级奇高,怕是对这些低阶妖血看不上眼!只是自己要到哪里寻找品阶更高的妖血呢?……咦?魔血也未尝不可吧?”

袁华周身灵力一震,甩掉了被反弹了一身的腥臭血液,嘴里则在不停地嘀咕,待想到魔血或许亦可时,不由一拍大腿。

“怎么就把自家的四首龙蜥给忘了呢?大家伙可是元婴境的魔物,想来品阶一定是够了,凭它那么的大的块头,放个一两缸血还不是小菜一碟?”想到此处,袁华不禁大笑几声,运起戊土灵法出了地面,而后身化一道遁光,直奔绝域荒漠而去。

可怜四首龙蜥不招灾不惹祸,一心在荒漠中等着闲云门徒们的到来,却不想祸从天降,今次恐怕逃不过被放血的命运了。

……

就在袁华架着遁光径往西去时,北荒南陆叠翠山这边却已是广布排场。

多少年了,好像还是在上代宗主未陨落时,四象宗才有这般群仙云集的场面。

随着一声喝令,叠翠山守山大阵轰然降下,山中原本朦胧的景致便就呈现了出来。

好山景!

云崖耸怪石,奇峰自叠起,苍松伴翠柏,修竹迎风立,山中有寿狐洗面、灵猴献桃,又有仙禽闲梳五色彩羽、玄鹤亮翅炫耀顶上红,仙乐响时云浓雨收黛、群修唱喏奇花惊含羞!

种种奇景,果真不亏其叠翠之名,不想这四象宗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占据着一处上佳的灵山!

元辰子师徒携着门人弟子出迎十里,身后仙音乐舞之声隐隐传来,叠翠山上下早已一片欢腾。

三百道煌煌剑光、一百位赤炎修士,更有四位元婴境大修士携着滔天之势凌威而来,而这一切皆只为了驰援四象宗!

也分不清元辰子到底是真的悲从中来还是戏精上脑,反正这老道一见来援众人,便开始拉着温易安的手失声痛哭,言及有宵小欲要杀人夺宝、他与弟子奋力抵抗时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温易安对元辰子乃是真心相交,之前或许还有私心,但自两人在铸剑岩下八拜定交之后,温易安心中再无杂念,他的好友本就不多,除了袁华与木长风外,如今还要加上元辰子。

听了这位老兄弟的哭诉,温易安初时只觉心中好笑,认为元辰子装的太过了些,但是在听完四象宗这些年在北荒南陆所受的欺压之后,不由动了真火,背上玄阶灵剑锵声出鞘!一道凌厉的剑意直惯高天、搅得四方云动!

一见宗主怒而拔剑,三百剑修立时出剑和之,赤炎宗修士虽然不明就里,却皆不愿人后,也都纷纷御出灵宝激起惊天的炎火!

滔天杀机惊碎鼠辈贼胆,远远隐在周围的各宗探子见此情形哪里还敢再留?纷纷架起灵宝狼狈而逃,想不明白这些剑疯子怎地忽然间就怒了!

第三十六节 杀鸡儆猴(一)

怒剑凌空,群修杀意高涨,元辰子见此情形不由吓了一跳,忙止住了哭诉,邀请众人入山饮宴修整。

这时候自然就要轮到军师出场,聂婉娘咳了一声压下了场中的嘈杂,扬声道:“元辰道友,宴饮之事且先推上一推,我等不远万里而来可不是为了吃酒的,此时正该出手擒杀一两个宵小,好为道友泄愤!”

聂婉娘这番话可是说到了温易安等人的心窝子里,群修剑出苍山遁行万里,可都是携着怒意来的,若无宵小祭剑,实在是有些虎头蛇尾。

一旁的隐尊者段星河见聂婉娘居然一刻也不愿等,心中感慨一声,而后便抬手甩出一面玉牌,玉牌不大,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便将一段画面投射了出来。

画面清晰异常,想来施法之人颇为精通此道,其中除了已经陨落的庞毅之外,还有三个修士赫然在内,四人语气阴森、言词多有不忿,商议筹谋的却不正是如何截杀元辰子师徒、连带灭宗夺宝的细节?

“杨长生、孙啸东!竟然是你们两个!”元辰子见了画中影像不禁咬碎钢牙,怒吼一声叫出了其中两人的名字。

不过画面中的第四人他却未曾见过,心道:“这人便该是隐尊者身化之人。”

此时又听聂婉娘道:“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我等修仙之人最重一个心意顺畅,既然知道了仇人是谁,怎肯留他活到明天?

元辰道友,你既然认出了这两人,那还有什么可迟疑的?且叫门人弟子大排宴宴,我等这就打上门去,待擒杀了恶贼之后再回来庆功!”

聂婉娘话音方落,乙阙剑修的队伍中立时就爆出了惊天的喝彩声,赤炎宗众修也都是心中提气!

温易安和阮青竹、段星河三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澎湃的战意,心中又皆道一句:“不愧是武尊首徒,真是个杀伐果决且善使人心的的主儿!”

四象宗的一众门人弟子在听了聂婉娘的话之后,胸意不由一阵沸腾,就好似有火在烧。

也是,众人小门小户出身,平素又都受惯了外宗修士的欺压与白眼,今日见了宗门盟友的强势出头,一些人已是眼眶泛红。

“好好好!老夫自从执掌四象宗以来,为了宗门计,数十年来甘愿忍气吞声,倒叫外人忘了本尊还有一个‘狂生’的称号,今日便先打上浮生、和合二宗,诛杀宵小以抒道心!诸位且随我来!”

元辰子此时神采飞扬,再无往日里的愁苦模样,当先架起一道青色遁光便向西而去,目标正是与此地相隔一千八百里的平阳山浮生门。

余下众人见元辰子已然意气风发当先而走,哪里还肯原地逗留?急忙各自架起遁光紧紧相随,只留下四象宗的门人弟子们仰天巴望,心中向往不已。

剑破苍穹急急如流星,一千八百里等闲划过。

却说那个名唤杨长生的修士自与同伴孙啸东分开,便匆匆归了宗门,命门中结丹修士加固了守山大阵之后,一颗心才稍稍安稳,心中则开始细细回味今日之事。

修行不易更兼劫数重重,杨长生的修为停在元婴初期多年,自身的积累早已足够,却迟迟不肯去渡元婴中期的天劫,所差的无非就是一件可以抵御劫雷的宝贝。

在得知已然进阶元婴境的元辰子携着重宝招摇归宗时,杨长生怎能不生出贪心?忙将此事告知同为元婴初期修为的好友孙啸东,二人自然一拍即合,当即动身前往拦截。

说来也巧,两人又在途中遇到了与四象宗素有仇怨的庞毅和他带来的帮手何断星,四人一番筹谋之后,便有了今日偷袭劫宝之事。

只是原本把握很大的一战,结果却令人唏嘘,庞毅身陨、何断星见势不妙溜之大吉、他与孙啸东则是狼狈奔逃,四人竟然没有敌过初入元婴境的元辰子。

“也不知道那帮剑疯子因何如此看重四象宗,即便是元辰子师徒救护了他门中的长老,按理也不该有如此厚赐的,竟然连可以灭杀元婴初期修士的灵珠都赐下了五颗!莫非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缘故不成?”

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杨长生不由慨然长叹,人比人气死人,若是他手中也有一件类似玉清镜的玄阶灵宝,又怎会修为至今裹足不前?把心一横,就决定过几日便要渡那元婴中期的天劫,否则身在四象宗之侧,哪里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就在这位杨宗主暗下决心之时,他的识海之中却忽地传来了一声惊天的剑鸣,这一下却把他惊的三魂丢了两魂,忙把神念扫了出去,想看看具体情形。

“嘶——!”

一看之下,杨长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五道神念威压呼啸临近,当先一人却不正是一脸铁青的元辰子?而方才传入他识海中的那声剑鸣便该出自那名背负长剑之人。

杨长生不知道自己因何会暴露身份,却知道灭宗之祸就在眼前,呼啸一声示警宗门,他自己则直奔宗门传讯法阵,匆忙打入两道求援的讯息,待见到传讯流光没入了头顶的罡云后,这才奔赴守山大阵的阵眼处。

他的这番动作前后不过几个呼吸,但是就在这几个呼吸的时间,浮生门大阵之外就已经被为成了铁通一般,五道元婴气机锁死了平阳山上下四方,其余四百修士的道道凌厉剑意和不停游走的炎火已然围拢,让杨长生再无悄然逃遁的可能。

此时的平阳山上早已乱作一团,几十个浮生门的结丹境修士正疯狂地催动着法阵威能,而众多练气、筑基境的低阶修者已有大半被惊的如同没头苍蝇般到处躲藏。

见此情形,乙阙门修士皆露出鄙夷之色,既不能上下一心、又没有与敌偕亡之意,这样的修士在众人眼中实在不值一提。

其实依着温易安的意思,来到近前就该二话不说先打破浮生门的法阵再说,而后寻得那杨长生一剑斩杀了便是,不过却被聂婉娘给拦了下来,她方才见到了两道传讯灵光,既然要杀鸡儆猴,没有猴子在旁观瞧怎么行?

元辰子此时怒上心头,当先高声道:“杨长生!你这卑鄙小人,还不出来受死!难道想让一门小辈给你陪葬不成?”

杨长生闻言自阵眼处显露身形,脸上却全是无辜与不解,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急切道:“元辰道友,你这是何意?我浮生门与你四象宗素无仇怨,乃是友邻,你今日为何要带人来围堵我平阳山?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放屁!你与孙啸东带人一同截杀我师徒几人时可曾想过友邻二字?真是丝毫不要面皮!”

听了元辰子这话,杨长生心中一凛,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于是一通赌咒发誓,言说自己一直在宗内修行,根本不曾出门云云。

第三十七节 杀鸡儆猴(二)

见杨长生竟然来了个死不认账,聂婉娘几人不由相视而笑,皆道:“这老儿还真是个不要脸面的,发了这么多毒誓也不怕报应顷刻临身?”

乙阙门剑修最瞧不起这样的人,纷纷出言鼓噪嘲讽,而那杨长生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不停言说自己的无辜。

温易安对这杨长生越看越觉得反胃,不愿意再听他的废话,便就上前止住了元辰子的喝骂,而后挥手就斩出了一剑,煌煌剑光划破长空,霎时斩在了浮生宗的守山大阵上!

他这一剑看似出的随意,但是玄阶灵剑的威能已然显露,随着“轰!”的一声惊天巨响,整个平阳山都跟着颤抖了几下,非但护山灵光被斩的暗淡的一分,更兼有几处没有灵光护佑的山峰居然有了崩塌之势!

见到浮生门诸人皆被自己这一剑给震在了当场,温易安这才语气森然的道:“杨长生,你好歹也是元婴境的修士,不想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鼠辈,也罢,你既然要拖延时间,本尊便再多给你半个时辰,看看你期待的援兵能否救你性命!”

“苦也!不想这温易安的随手一击竟然就有如此威力,待到一会儿倾力出手时,也不知自家大阵能挡住几剑,而且听他方才的意思,竟然有着要将援军也一锅给烩了的架势,这该如何是好?”

杨长生在心中不住地叫苦,有心想要传讯孙啸东叫他不要率修士来援,却终究还是私心作祟,存了拉人下水的心思。

“只盼着最先来援的会是千佛宗的高人,如此或许还有生机……”

此处还要赘言几句,放眼北荒南陆,若是提到排在顶级之上的超级宗门,那么千佛宗必然要被算在其中,除了宗内高人无数之外,这千佛宗竟还名声不坏,非但不曾欺压周边的中小宗门,竟然还会时常出面调停各家的矛盾与纷争。

四年前陈景云率人攻伐万兽山时,这千佛宗因为慈航禅院不占道理,是以不肯出手相帮,但是念在同为佛门一脉,还是赠予了不垢和尚一件护身灵宝迦叶塔,此为前情。

而这杨长生虽然与千佛宗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是在传讯求援之时,却言说自家宗门被四象宗元辰子带着南陆之外的修士给围困了,恐怕顷刻之间就有灭门之祸,因此料定千佛宗不会对此置之不理。

事情果然如同杨长生所料的一样,修仙界中自然也有地域之分、内外之别,千佛宗在收到讯息之后,立刻便派出了三位元婴境的菩萨和数十位结丹境的罗汉急纵法驾来援。

再说浮生门这边,见到宗主发话,说要等着对方的援兵来救,乙阙门剑修非但不惊反而尽皆欣喜,不必吩咐,群修便各自动作,围山的阵势未变,却已有三成的修士互为犄角并将剑锋转而向外。

阮青竹见此情形,不由在心中暗自喝了一声彩,众剑修的阵势看似杂乱无章,但是细一观察,便会发现这三百人竟无一人落单,居然能够凭着战斗本能自然而然的组成了或三才、或四象、亦或踏足七星方位的小巧阵型,而诸多的小阵型再经组合,战阵立成!

相对而言,一百赤炎宗修士就要逊色不少,虽然在精通战法的长老指挥下也已组成阵势,但是一为自觉、一为指派,两相这一对比,可谓高下立判。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两方人马隔着护山灵光大眼瞪小眼,差别只在于一方战意高涨而另一方忐忑不安罢了。

眼瞅着半个时辰的时限将至,守山大阵中的浮生门诸修无不汗透脊背、尽皆面露凄惶之色,直恨不得将满天的神佛都祷祝一遍——虽然他们自己就是凡人眼中的神仙。

“聂师妹,看来今日这看戏的猴子未必会出现了,不若我等这就破阵毙敌如何?”温易安安抚着手中微微颤抖的玄剑,出言对聂婉娘道。

知道温易安等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聂婉娘的眼中也跟着闪过寒光,虽然没有等到浮生门的援军,但此时平阳山四周也已经隐藏了不少左近宗门的修士,有这些人观看倒也足够。

见聂婉娘终于点头,温易安立时心中一喜,便要喝令众人破阵杀敌!却不意就在此时,远处忽地传来四道元婴境的神念,其中不乏有威胁之意,而后便见大片的遁光自天边急掠而来。

“终于来了!”聂婉娘的心念在混元珠的辅助下早已不弱于普通元婴修士的神念,待见到众多光头和尚和数十个衣着华美的男女修士混在一起匆匆而来时,不由心中欢喜。

温易安方才到了嘴边的话却被突然出现的变故给堵了回去,立时就觉一阵憋闷,高喝一声:“拒敌!”后便将自己如同剑锋一般的神念对撞了回去!

元辰子、阮青竹几人自不人后,也纷纷以神念迎向来人。

“哈哈……!元辰老儿,千佛宗与和合宗的高手已至,定要将你这勾结外人戕害南陆修士的恶贼斩杀于此!”

一见千佛宗此次居然出动了三位菩萨,老友孙啸东也已带人前来,杨长生不禁仰天大笑,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愁苦。

神念对抗的无声无息,两方都有五位元婴境的修士,神念捉对碰撞之下,竟连虚空都被撕扯成了乱麻一般。

而十人之中却要数聂婉娘最是悠闲自在,她有陈景云的本源神念护佑识海,又怎会在乎区区元婴中期修士的神识攻击?

几声闷哼之后,第一轮的神念交锋胜负已分。

温易安负剑而立,看着对面一个脸色苍白的光头和尚目露不屑之意,剑修的神念中自然会带着锋芒,破开同等境界修士的神念可谓易如反掌!

而阮青竹嘴角虽然挂着血迹,但是眼中却不无得意,那个叫做孙啸东的修士可要比她凄惨的多,竟是眼耳口鼻皆有鲜血渗出。

段星河将身隐在一团迷雾之中,使人看不清虚实,他的功法特殊,最善纳影藏行,只看对面另一个老僧一脸吃惊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没有想到他竟然连神念攻击也能躲过。

再看元辰子时,却见这老道满脸的畅快之色,就在刚刚,躲在守山大阵中的杨长生以神念向他偷袭,却不意那玉清镜自打进阶玄宝之后,便有了反射神识攻击的功用。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再辅以元辰子自身已经不弱的神念,立时便叫那杨长生吃了恶果,神念交锋之下,就见杨长生惨嚎一声人便跌坐于地,却是识海已然受创。

而那名有着元婴中期修为的带队和尚此时却已呆立当场,这和尚乃是千佛宗七情菩萨之中的不怒尊者,平素是个脾气好又爱结善缘的。

他方才带人匆忙而至,发现场中诸修之中,只有聂婉娘是他的佛门慧眼也无法看清虚实的,于是便以神念试探。

岂料神念方一临近聂婉娘的周身五尺,不怒尊者的禅心便猛然一阵狂跳,一股恢弘大气却又冰寒刺骨的磅礴神念忽地拦在了他的神念之前,这一下可把这位佛门大能给惊的不轻,连忙便要收回神念。

哪知对方的神念却不肯善罢甘休,竟似泼皮无赖一般拉拉扯扯的把他那段神念给摁在了当场,待到发现不怒尊者并无伤人之意后,才推推搡搡的将之放了回来。

“这位大师,你们一来便已神念相击,想必是要为这杨长生出头的,不过你刚刚并无伤我之意,还算是有慈悲心,如此我便劝你一句,带着你的门人弟子速速离去,莫要掺和进来。”聂婉娘正色道。

“阿弥陀佛!方才见几位已然准备出手,急切间也就顾不了那许多,只得以神念阻拦,这里还要多谢道友手下留情,不想道友年纪轻轻竟有此等的神识修为,老僧佩服。”不怒尊者唱喏道。

第三十八节 杀鸡儆猴(三)

见不怒尊者言语温和,聂婉娘便也含笑回道:“些许本事当入不得大师的法眼,大战在即,还请诸位自去。”

不怒尊者正要出言询问聂婉娘等人为何围困浮生门时,一直隐在众僧之后的孙啸东见两人言语之间并没有剑拔弩张之意,且聂婉娘还一再劝告不怒尊者离去,不由心道暗道:“好不容易碰上的挡箭牌,岂能被你这贱婢劝退?”

如此想着,孙啸东将牙一咬踏上前来,高声对不怒尊者道:“尊者莫要与这鬼女子废话,元辰子身为南陆修士却引苍山福地的外人来攻打平阳山,其心可诛!还请千佛宗为浮生门主持公道!”

“公道?你这藏头露尾的狗贼心中也有公道?今日本尊与你不死不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元辰子见孙啸东居然还敢出头,当即出言喝骂。

“元辰子,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刚攀附到主子就开始乱咬人了么?今日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与我不死不休的,还有你们这些外来的土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当我南陆无人是吗?”

孙啸东口才了得,言语中尽是挑唆之意,虽然不知道他与杨长生是怎样暴露的,但千佛宗无疑是他二人的生机所在。

“好胆!”、“狗贼!”

元辰子听了孙啸东的恶毒言语,立时怒火攻心,抬手就要拿玉清镜照这恶贼,岂料还没等他催动法诀,聂婉娘与温易安便已怒骂一声悍然出手!

孙啸东不是大意之人,方才说话时早就全神戒备,他心里本就打着诱使元辰子出手的主意,元辰子一旦出手,场中必起混战,不论结果如何,千佛宗日后再不能袖手旁观。

此时一见对方居然有两人同时对他出手,心中立时泛起一抹得意,手中天罗伞向上一抛,周身就被一片明黄色的光影罩住,再将量天宝尺一扬,做出了抵御状。

这两样灵宝是他仗以成名的神兵,白日里截杀元辰子师徒时因为要隐藏身份,是以不曾用出,现在却是没了任何顾忌,只要挡下了这一击,剩下的自有千佛宗出头。

而千佛宗的三个元婴修士见聂婉娘和温易安居然一言不合便直接动手,脸色不由变的难看起来,只是两人的攻势实在太过迅疾,三人中只有元婴中期修为的不怒尊者来得及打出一道手印,算是为孙啸东做了抵挡,另外两人竟都来不及出手。

锵啷啷灵宝相击、刺啦啦裂帛声响!

温易安御使的玄剑好似大军冲阵,占的是堂皇大气、雷霆万钧!而聂婉娘打出的太一雷龙却悄无声息地游走于玄剑之侧,瞧着诡异莫名。

两道攻击乍与不怒尊者打出的巨大佛手相遇,居然发出一阵金铁交击之声,由此也可看出老僧这一记佛家法印的精纯,不过到底是仓促而发,如何抵得过温易安和聂婉娘的凌厉一击?佛手转瞬消散。

见此情形,孙啸东来不及心惊,忙将手中灌满灵力的宝尺御了出去,欲要挡下温易安的堂皇一剑,头顶灵伞光芒大涨,想来是要硬抗聂婉娘御使的太一雷龙。

聂婉娘见他如此应对,眼中立时闪过不屑之意,她与温易安蓄势良久的一击可不是任谁都能挡下的!心意微动时,就见太一雷龙霎时身形暴涨,周身绝强的雷霆之力直把虚空都电的“噼啪!”作响。

这还不算,就在雷龙张牙舞爪的缠向同样变得巨大的宝尺时,粗大的龙尾竟然还在温易安的玄剑末端狠狠地抽了一下,只这一下,此剑的速度不由再快三分!

随着“刺啦!”的一声响,场中千佛宗与和合宗的修士尽皆呆立当场,直到没人操控的量天宝尺被太一雷龙一爪子拍在了地上,众修这才被惊回了神,而后便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孙兄啊——!你死的好冤……这些恶贼欺人太甚,竟然丝毫不把我南陆修士放在眼里!还请不怒尊者为孙兄报仇啊!”守山大阵中的杨长生仰天大恸,不过脚下却像生了根,丝毫没有出阵的打算。

单以“雷霆一击”已经不能形容方才温易安的那一剑,堂皇一抹银、亮澈井中月,直来直去、顽敌授首!

却是上品灵宝天罗伞根本挡不住玄剑的一击,那孙啸东苦修百年自问心机深沉,可今日在绝强的实力面前,也不过是半截枯草,眉心处一道血痕正是玄剑贯脑后留下的,便连元婴也被一同斩杀!

“小辈安敢如此!”不怒尊者此时彻底的怒了,把脚狠狠地跺在虚空,虚空涟漪不断,一道弧形佛光便向聂婉娘等人席卷而去,而后袈裟抛飞当空,将数十个结丹期僧人连同和合宗的修士尽数护在其中。

另外两个元婴境的僧人也都含怒出手,一个张口吐出了一朵小小的火苗,火苗见风就长,瞬间化作漫天的佛火烧向聂婉娘几人,一个自腰间取下只有巴掌大小的葫芦,葫芦往外一倒,竟然倒出了一条冰河当空淹向众人。

而被不怒尊者护在袈裟之下一众千佛宗修士也都催动灵宝,开始了各自的攻击,一时间场中尽是梵音禅唱之声,直似在开水陆法会!只是和合宗的那些个修士却多有畏缩之意,竟然躲在众僧之后结了一个守势,叫人好生瞧不起。

“打群架呀!我乙阙门怕过谁来!”

王对王、将对将,本就以剑意摇摇锁定了各自目标的乙阙门众修,在见到温易安与聂婉娘已然当先斩杀对方一名元婴后,心中战意不由再涨,此时看到对方修士已然出手,哪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以剑斩之便是!

他们出剑,赤炎宗修士自然也都跟着动手,于是一场数百修士的大团战便拉开了帷幕,天空之中尽是法宝撞击时暴起的灵光,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都被搅成了一锅粥。

元辰老道激动的厉害,眼看着孙啸东授首,且还是当着千佛宗高手的面,不由大呼一声“痛快!”见对方诸般攻击已至,当即全力催动玉清镜,任那佛光侵蚀、火烧水淹,兀自岿然不动。

因为对面的老和尚把己方修士尽皆护在袈裟之下,于是众剑修的攻击便尽皆被挡在了外面,也是,元婴中期修士御使的防御灵宝,还不是结丹境修士能够轻易打破的。

对方能打到自己,自己的灵剑却近不了人家的身,这却叫几个脾气暴躁的结丹期剑修已然开始出言喝骂了!

见此情形,聂婉娘不由抿嘴一笑,甩手就打出了一颗灵珠,五色光转、宝气自绽,那灵珠转眼化作了一轮寒月滴溜溜地悬在了高天,也不主动攻击,只要躲在袈裟中的僧人们打出了灵宝,寒月中就会激出几道电光,不把对方的灵宝劈成废铁绝不干休!

这一下却是把众剑修给高兴坏了,对方的灵宝出不了袈裟的防御圈了,真是活该!

不怒老僧对此无计可施,温易安的玄剑吞吐闪烁却又不肯击出,只是向他摇摇的指着,玄剑威力太盛,他的袈裟可未必能挡得下,只得持着一根降魔杵极力戒备。

另两名元婴境的僧人则被阮青竹与段星河分别以灵宝缠住,早就分身乏术,元辰子的玉清镜最善防御,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打破的,一时场中竟成了胶着之势。

而这番情形自然是聂婉娘有意为之,既要立威,又不能跟千佛宗结下死仇,那样会对她以后的筹谋不利,否则只需打出六颗灵珠就足够把不怒尊者他们给留下了。

第三十九节 杀鸡儆猴(四)

半空中的情形怪异无比,除了最开始和合宗宗主孙啸东被温、聂二人联手斩杀之外,之后的斗法中,除了有几个筑基期的修士受了些伤、千佛宗修士损失了不少灵宝,余者竟无一人折损。

打着打着,不怒尊者与另外两个元婴境老僧也都渐渐冷静了下来,见对方那名看不透修为的年轻女修始终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笑吟吟的立在一旁,心中不由有了揣测。

“这是为何?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否则那女子一旦出手,局势必然会变的更糟。”到了此时,若几人还看不出对手是在有意相让,那可真是白白修行了这么多年,心生疑虑升起,手上不由慢了几分。

猛虎架不住群狼,此时不怒尊者的遮天袈裟已然快被乙阙门众剑修攻破,而千佛宗与和合宗的修士缩在袈裟之下,因为不敢使用灵宝,只得以术法攻敌。

修仙界中一直流传着修剑之人能够“一剑破万法”之说,今日众人算是领教到了其中的厉害,任你术法如何凌厉,我只以剑斩之!

反观千佛宗这边,众僧的攻击倒像是在给剑修们不停地喂招,这一下倒把躲袈裟下的一众修士给弄了个不知所措,有人干脆停手。

见己方修士的憋屈样子实在难看,不怒尊者便高喝了一声:“停手!”想问问对方到底是何意。

之后的场面就变得更加有意思了,看着温易安手中玉牌所展现出的画面,不怒尊者和另外两名元婴境僧人便如同吃了苍蝇一般,脸上表情变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画面清晰异常,就连声音都能明白入耳,四个阴损之人聚在一处密谋杀人夺宝,就连事后如何分配都在争论之中。

现在事情败露了,被人打上了门来,任谁也都不能再说此事与远在苍山福地的乙阙门无关,他们四人要抢夺的灵宝本就是人家赠与元辰子师徒的,人家来为盟友出头可说是合情合理。

“诸位大师,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那庞毅虽然身死,但是我等却在他的储物袋中发现了这枚留影玉符,想来这是他想抓住另外三人的把柄才特意留下的,现在各位还觉得我与师兄方才击杀了那孙啸东有错吗?”

聂婉娘玩味的声音传遍了天上地下,不怒尊者与身后众僧无言以对、和合宗修士目瞪口呆,只有躲在下方守山大阵中的杨长生恨的那叫一个目恣欲裂!高呼一声:“庞毅狗贼害我!”便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唉!贫僧几人实是被宵小给蒙在了鼓里,如今既然得知了真相,自然无颜再插手此事,只是我佛慈悲,还望各位道友少造杀孽才好。”

不怒尊者喟叹一声,言罢便收起了遮天袈裟与降魔杵,僧袖一挥,裹挟着千佛、和合二宗的修士向后退了数十里,做观望状。

聂婉娘与温易安相视一眼,后者哈哈一笑,拍了拍元辰子的肩膀,而后手中玄剑向下一指,扬声道:“众弟子听令,此战只诛首恶,余者不究,不过若是遇到冥顽不灵敢于抵抗者,诛之!”

此令一出,群修轰然应诺,三百柄灵剑、一百余道炎火齐齐袭向浮生门的守山大阵,温易安与聂婉娘几人也都全力出手,诸般超绝手段一同施为,威能尽显之下,声势比那天劫都要可怕的多!

果然,平阳山大阵只支持了数个呼吸的时间便已轰然崩溃,守在阵眼处催动大阵的杨长生则再次受创,忙将一把灵药灌入口中。

到底还有几个死忠,十几个结丹修士带着不到三成的门人结阵拒守,把杨长生死死的护在了当中,另外七成浮生门弟子则在其余几个结丹境长老的带领下放弃了抵抗。

眼见千佛宗修士退避三舍,守山大阵又在对方绝强的攻势下土崩瓦解,杨长生也不再继续疗伤,挣扎着起身之后不由慨然一叹,言道:“众弟子听令,全都退到一旁吧!”

若他自己一人,自然要做那困兽之斗,堂堂元婴境修士,即便是要陨落也绝不愿无声无息,只是看到爱徒率领一众亲信将自己死死的护在中间时,杨长生心里忽地一软,一股疲惫之感不由传遍全身。

“愿与师父同生共死!”

“我等誓死护卫宗主,绝不退让!”

“你们这些软骨头!宗主平日待你等如何?不想竟然养出了一帮白眼狼!”……

有人出言鼓动,有人对放弃抵抗的修士出言喝骂,场面立时变得乱哄哄。

聂婉娘与温易安等人带着己方修士形成了合围之势,而后便抱手在侧冷眼旁观,只当是看戏了,众剑修见对方大敌当前之时还在做这些无用功,眼中不屑之意更浓。

杨长生面上又是一片潮红,强自压下再次涌到嘴边的一口鲜血,厉声道:“全都闭嘴!今日之祸皆因我一人贪婪所致,与尔等无关!

独孤严,从今之后你便是浮生门的宗主,当引为师今日之戒,摒除贪婪嫉忌之心,带着宗人小心求存吧——!”说到最后眼中已然全是不舍之意。

得了杨长生的严令,浮生门修士中立时哀声一片,即便有人仍有守护之意,但终不免失了心气,再无方才的坚定。

苦笑一声,杨长生转头对元辰子揖手道:“一念之差换来了现世报,杨某认了便是,元辰子,同为南陆修士,我便陨在你的手中也算不冤,只是门人无辜,还请你日后不要为难他们。”

“哼!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义,本尊平日最恨阴毒小人,今日你若不死正义何存?不过你也大可放心,事后报复的龌龊事情本尊还做不出来,你——自尽吧!”

元辰子的言语之中也是不无感慨,不过既然已成死仇,那就断无轻轻放过的道理,否则只会助长宵小的气焰。

聂婉娘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倒有了一丝小时候听师父胡乱编造故事哄骗自己时的感觉,眼前的场面应说是她一手促成,可是即便身在其中,却依旧让她有一种抽离事外的感觉。

“师父好像也是如此,除了在诸如为师祖报仇、教导亲传弟子和欲要让天南崛起等少数几件事情上会全心投入,师父对于其它事情好像总是存着一副游戏的心态,自己以往还不理解,现在却终于有了这种下棋者的感觉。”

聂婉娘心中感慨万千,便连杨长生自爆元婴陨落当场也没有在她心里激起多大的波澜。

当着千佛宗修士的面斩杀孙啸东,而后打破平阳山山门逼得杨长生自爆身亡,这两件事情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北荒南陆,此事见者甚多绝无虚假,南陆各宗高层闻之无不变色,皆道这乙阙门乃是一条真正的过江猛龙!

此一战,四象宗一方大获全胜,群修折返叠翠山后自然免不了一番吹嘘,这却把小门小户出身的四象宗众人听的是目瞪口呆!直恨自己修为低微未能随众前往。

名声已经传扬出去了,再没有哪个宗门会怀疑乙阙门与四象宗的盟友关系,事情过后,温易安又因为担心四象宗被宵小算计,便命隐尊者段星河率领一百剑修常驻叠翠山,今后半年一轮,是为永例。

第四十节 倚风钓月议中州

灵云如烟似雾,婉转松竹霜华,弈剑峰上倚风钓月,坐看盛景明霞,相谈语自夸……

今日剑煌山上难得的清净,又恰逢纪烟岚出关,陈景云便在层云之上布下宴席,邀请纪烟岚一同观赏皎月星辰,其间自然少不了珍馐美味、灵果佳酿,此时二人酒兴正浓,谈笑间倒忘了时辰。

季灵摁着灵聪兽在一旁陪了一会儿,终究耐不住席间久坐,在得了陈景云的允许后,便携着胖东西嬉戏于星海之间,并不时戏弄一下刚刚结了妖丹尚还不善御空的暴猿,惹得陈景云与纪烟岚不时笑骂。

之后也不知怎地了,季灵与灵聪兽这两个不安分的居然动了逐月的心思,呼啸一声便化作了两道流光,争相向着初升的满月飞驰了过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暴猿在后面因为跟随不及而捶胸顿足。

纪烟岚挥手将一枚偌大的灵果丢入暴猿口中,终于止住了它带着委屈的咆哮。

爆猿很有颜色,得了灵果忙低眉顺眼地降下身形,它的老大已然跑的不见踪影,暴猿可不敢再在陈景云身边晃荡。

见了暴猿的那副熊样,纪烟岚不由笑的花枝乱颤,心说:“闲云师弟这一脉还真是另类,师父没有正形、弟子们都有个性,就连养的灵宠也与别人养的不同,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

“咦?师姐可是想到了什么愉悦之事?我这些天被几个逆徒给气的不轻,正需调剂,师姐快快说与我听。”陈景云笑言。

知道这是陈景云在明知故问,纪烟岚又自抿嘴一笑,之后道:“师弟还真是好福气,我观你门下的这几个弟子端地都是好人才,非但资质超绝,更是已然找到了各自的修行之路,将来的成就注定不可限量!师弟教导弟子的本事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听到纪烟岚的夸奖,陈景云的醉眼之中立时泛起得色,纪烟岚恭维他教徒有方他可以一笑置之,不过说到了几个弟子,却叫他得意非常,孩子当然是自家的好,此乃人之常情,陈观主又何能免俗?

不过嘴上却还要谦虚几句,摇举酒杯与纪烟岚共饮了一盏,而后才轻咳一声道:“哎呀,师姐谬赞了,婉娘她们几个自幼便都长在我的身边,我又不是严师,是以一个个都被我惯的顽劣不堪,你也见到她们跟我这当师父的甩脸子了吧?真是让人头疼的紧,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不像师姐的乙阙门这边,虽然门下修士众多,却人人都会紧守规矩,我观易安师侄就占尽了老成、稳重这两条,实在让小弟羡慕。”

听着陈景云言不由心的话,纪烟岚不由暗啐了一声,白了陈景云一眼之后便执起腰间的酒葫芦,示意让他闭嘴。

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也推掉手中的酒盏,二人倚着青云、遥望明月,再大口饮着灵酒,心意舒畅无以复加。

“咦?来了!”

罡云之上一道讯光打北边迅疾而来,陈景云轻咦一声便抬手一抓,而后就见一枚玉符被他擒在了手中,神念动时,早把其中所载的内容看了个分明。

诧异地看着陈景云手中的玉符,纪烟岚心中的钦佩之情更浓,要知道修仙界之所以要用法阵激发传讯玉符,一是因为其迅捷方便、再一个则是传讯玉符一旦没入了罡云之中,除非大神通者出手否则无人能够拦截。

而纪烟岚因为早就对陈景云对修为境界有了猜测,所以并不如何吃惊,只是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猜测罢了。

“烟岚师姐,婉娘与温易师侄他们已经完成了此次出山的目的,且本宗修士并无折损,接下来怕是需要一两年的缓冲,待到南陆各宗习惯了乙阙门的存在后才能再次落子。”陈景云语带轻松之意。

纪烟岚闻言含笑点头,其实她对聂婉娘和温易安捣鼓出来的抢夺南陆地盘之事并不如何在意,成了固然很好,不成就当是历练了,在她心中,随陈景云前往中州才是大事情。

“师弟,还有不到一年时间,中州就会对外发放身份玉牌,还会有专门的使者莅临苍山福地,师弟倒时是想显露普通元婴境修者的实力?还是想……?纪烟岚话未说完,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已清楚明白。

沉吟了一阵,陈景云才道:“我也不瞒师姐,以我此时此刻的修为境界,当需时刻遵从本心行事,委曲虽然不失为良策,我却已经不屑为之,若非一身羁绊实在抛之不下,小弟此时怕是早已打上了那莲隐宗了!”

听完了陈景云的话,纪烟岚一拍浮在身前的案几,而后朗声道:“好!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才是我辈修士风骨!看来师弟果然已经到了元神之境,真是让人敬仰赞叹!

我的修为虽然远不及你,但是数年苦修也算略有收获,相信越境斩杀个把元婴后期修士还是不在话下的,现在现成的打手摆在眼前,就不知道能否被你看上眼了!

还有啊,这些年‘师弟、师弟’的已经叫惯了嘴,急切间却是改不过来,不知武尊大人可要小女子现在就称呼您一声前辈?”

纪烟岚末尾的一句话说的俏皮无比,陈景云听了先是开怀一笑,继而不住地点头,似在等着纪烟岚称呼他为前辈,引得纪烟岚出言笑骂。

修行路上能够遇到一位志同道合的同伴可谓人生幸事,若是这位同伴还能够不惧生死、执着地陪在左右,不必再说别的,唯有珍惜。

二人说说笑笑,似乎根本不把将来的事情放在心上,待到月挂东南时,旦见银辉遍洒搅得云海翻卷、夜风袭人吹动了今古情怀……

云端畅饮良久,陈景云终究没有说出不让纪烟岚随自己一同前往中州的话,此时若是拒绝,对纪烟岚的伤害必然极大。

况且纪烟岚身上还藏着好似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地大秘密,此事既然已经被陈景云发现,他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心道:“或许把纪烟岚带在身边会更好些吧。”

……

待到季灵骑着灵聪兽呼哧带喘的跑回来时,却见师父与这位为人极好纪师伯全都在撒酒疯,一个挥着玄剑胡乱比划、一个对着北边破口大骂,二人不时大笑几声,直把云海都震的沸腾起来!

季灵不敢上前,生怕被师父给抓去灌酒,灵聪兽畏首畏尾,陈景云上次喝醉时就曾拎着它的尾巴一通狂甩……

剑煌山上的留守修士不知道层云之上发生了什么,全都仰着脖子向天巴望,只有仍在洗剑池边锻造灵宝的程石知道缘由,缩了一下脖子,觉得地火还不够旺,否则怎会使人觉得脊背发凉?

第四十一节 想见万年繁华

再说天南国这边,当日袁华急吼吼的跑去了绝域荒漠,寻了将近三日才找到了潜在沙丘之下呼呼大睡的四首龙蜥,一番利诱之下终于如愿以偿,以丹药灵酒“交换”来了不少的魔血。

之后也不耽搁,他又急火流星一般地返回上京城,跟白芷姐妹打了个招呼、又吩咐了姬桓与何弃我一些详细之事后,便就一头扎入了地底。

魔血一激,地底灵山释出的光幕果然有了反应,虽然不如面对白芷时显得那般急不可耐,但也是一通的撕扯吞噬。

袁华捏着鼻子把自己周身上下全都浸透了魔血,四首龙蜥的血液黏稠如膏,直把向有洁癖的袁华给恶心了够呛。

果然,当如同血葫芦一样的袁华再次靠近那道浅绿色光幕时,忽地就有一股扭曲撕扯之力传来,还没等他如何反应,整个人便被拉扯到了光幕之中。

看着附在身上的魔血被空间中的灵力给一点点的消解于无形,袁华立时觉得舒泰无比,事情跟他预料的别无二致,魔血化尽后他便被丢在了空间之内,再无一丝灵光来理会。

流光溢彩、灵气逼人!身处空间之中,袁华只觉一阵的神清气爽,胸腹间的太极气旋稍一运转,一股精纯的天地灵气就被纳入了体内,灵气入窍穴、行筋骨,最后归于了中下两个丹田。

感受着两个丹田中的舒服感觉,再细细品味灵气中的属性,如此过了许久,袁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是非要排出个品阶高低的话,地底空间中的灵气要比苍山福地那几处洞天福地中所蕴的灵气要高上几筹,却又比不过如今天南各处名山大川中那虽然稀薄却已贴近混沌属性的灵气。

思量叹息了一阵之后,袁华重又抖擞精神,此时没有了光幕的阻隔,一座偌大的灵山就在眼前!

好灵山!峰尖倒矗、断底长新,石崖磷磷、灵株郁郁,仙花仙草今人从未得见、山中佳果亦是当面不识,虽然已无禽兽戚戚咽咽之声,却也能想象它曾经的占地冲天、碍日截云!

袁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探秘猎奇之心,忙不迭的自储物袋中取出了灵珠、宝印,把两样宝贝全都抓在手中,心中的底气方才足了一些。

……

乙阙门群修半日之间纵横万里,更当着南陆千佛宗修士的面斩杀、逼死了两名元婴境大修士!

当这则消息传回了苍山福地之后,各宗高层除了由衷赞叹之外,实在生不出以往的算计之心,乙阙门大势已成,福地魁首之位再不会动摇分毫。

陈景云前日与纪烟岚在那星月之下、层云之上大醉了一场,其间说不出的逍遥与放纵,对月高歌之时更是意气风发,便连纪烟岚也都被他感染,跟着弹剑做和。

岂料酒醒之后,昨日还神采飞扬远胜谪仙人的陈观主就又变成了一副懒散模样,便连聂婉娘等人归来后举行的庆功宴都没有去参加,想是小打小闹已经入不了观主大人的眼了。

如此又过了一两个月,天南那边传来消息,闲云观老四袁华第五次潜入地底空间,历经艰难,终于靠近了灵山的核心区域,其间还发现了数以百万计的高阶灵石、另有未曾湮灭在岁月侵蚀下的灵宝数样。

正是:想万年繁华,历经千古不朽,降百代终究得见,十年修得一场机缘!

得了这则消息后,陈观主依旧没有动身前去一看的打算,除了柴斐之外,他的亲传弟子都已经成年,也该经历一些风雨了。

陈景云虽然未动,季灵与程石却是心里长了草,季小五对修仙界的印象实在一般,要不是害怕陈景云说她没有长性下次再不带她出来,咱们小五子恐怕早都跑回天南了。

程石对乙阙门的观感却是异常的好,连带着也喜欢上了修仙界,原因无它,程老三在伏牛山时也曾辛苦锻造灵宝,可是炼出的灵宝却总被一众同门挑毛拣刺,他又嘴笨的厉害,根本反驳不了。

而自从到了乙阙门后,不但有源源不断的锻器材料可以供他挥霍,且每炼出一样灵宝都会得到众人的极力吹捧,这叫咱们程石大师的信心大增,今次若非是想要回去看看上古灵宝是个什么样子,怕是仍然不思归期。

“师父,四师弟的来信中提到,那座地下灵山的整座山体竟然大半都是由辰翠石构成,要知道辰翠石可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啊!

而且还有不下百万块的高阶灵石被存放在宝库之中,即便时隔万年却依旧能够保持灵气不失,不想古时候咱们天南修行界竟会富裕至此,实在是骇人听闻!”聂婉娘一边烹煮着灵茶一边满眼神往的道。

“是啊师父!大半山体都是辰翠石构成的呀!若是将之打磨出来挂到咱家的伏牛山上,嘶——!那会是何等的气派?到时谁家的浮空仙山能比得上咱家?”

季灵此时手中就把玩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辰翠石,那石头圆润无暇、翠色欲滴,着实叫她喜欢,想到四师兄竟然发现了山那么大的一块,不由越说越是兴奋,说到最后已经开始用力摇晃陈景云的胳膊,想让师父以大法力完成她的心愿。

立在一旁的程石在听了五师妹的这个提议后,脸上也露出了狂热之色,忙不迭的点头道:

“师妹说的太对了!若是能把那么巨大的一块上好材料炼成一件灵宝,那么必然是一件惊世的重器!玄宝之流在它面前也不过是破烂而已!”

至于如何才能把一座高不下七八百丈的灵秀仙山炼化,这却不在程石的考虑范围,有师父师姐在侧,总能想出办法的。

聂婉娘听了师弟师妹的话后不由白了二人一眼,天南如今需要的是闷声积累、低调行事,若是真的把那座灵山从地底搬出来挂到伏牛山上空,那么闲云观将没有一刻安宁,恐怕立时就会成为整个修行界的众矢之的!

陈景云无奈的揉了揉季灵的脑袋,开口投降道:“臭丫头莫要再摇了,为师的骨头都快被你给晃散架了,既然心中长草了那就跟你三师兄折返天南吧,如此也能给你四师兄当个帮手。

至于何时让那座灵山重见天日么,却是要等到为师从中州归来之后,到时候是要将之挂在天上,还是把它揉扁了揣进怀里就都由着你们。”

第四十二节 十年期至,使者降临

“这两个没心肝的就是命好!”

目送着程石和季灵踏着莲影身化遁光而去,聂婉娘不由笑骂了二人一句,同样都是亲传弟子,她自己与袁华就是天生的劳碌命,聂凤鸣坐镇山门也就算了,另外三个却都是逍遥的很。

见师父正靠在躺椅上喃喃自语,聂婉娘便催动心念想要偷听几句,奈何她的心念根本就近不了陈景云周身三丈之内,好奇之下,只得轻挪脚步走到近前,美其名曰为师父揉捏肩膀,实则是光明正大的偷听。

聂婉娘的小动作并没有打断陈景云的思绪,便听他继续自语道:“都说我天南是块毒地……哼!谁又知道我这功法只有五行灵根俱全者修起来才最好?而这样的人在天南可是一抓一大把的……

此前于功法、人才、锻器、炼药、豢养凶兽这几样上面已经有了雏形,如今又有了大把的灵石供应,万事俱备啊!所欠缺的不过是发展的时间罢了……

百年!只需百年光阴,天南必会成为这世间的第四大势力,到时即便四面皆敌又能如何?至于怎样才能争取到百年的发展时间么,这副担子就要担在我闲云观肩上了……”

听着师父断断续续的低语,聂婉娘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前后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自家便已有了如此大的成就,这让身为闲云观三代首徒的她怎能不与有荣焉?

待听到后来时,聂婉娘已是心潮澎湃的厉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挑动天下风云,这却不正是她心中的渴望?于是也不禁跟着低语。

“百年、百年……”

纪烟岚驻足悬剑峰的边缘,目光透过缥缈的灵云,恰好看到了陈景云师徒皆在愣愣的出神,心下莞尔之余,不由自语道:“闲云师弟这一脉还真是怪异的紧。”

今日她原本是要去寻陈景云切磋一场的,想看看自己与元神境大能之间到底有多少差距,待见到陈景云与聂婉娘好像两只呆头鹅一般兀自仰天低语时,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想到季灵方才称呼她的那声“岚姨”,却叫她的心情又是一阵大好。

原来方才季灵在向她和温易安辞别时,不但骗走了温易安视为珍宝的半葫芦灵猴酒,还没大没小的与纪烟岚拥抱了一下,口称:“岚姨保重!”

这一幕不但看傻了温易安,便连纪烟岚也是呆立当场,直到季灵一溜烟的跑的不见了踪影,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觉得怪异的同时,纪烟岚的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暖。

见到纪烟岚一脸受用的笑意,温易安心下一叹,暗道:“这季师妹原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师姑以往便十分的喜欢她,今后怕是要再多几分的宠溺了!如此一来……”

……

时光如流水,转眼去匆匆,且不说闲云门徒如何在天南贪婪寻宝,也不提乙阙门凌度如何渡得天劫成就了元婴。

单说这一日,北荒中州的周天星斗大阵四面皆开,一道道流光划过天际、一架架宝撵散往八方,更有缥缈天香的莲台座驾荡空而走、狰狞骇人的五牙巨舟凌于云端!

也有恣意逍遥不愿借助车辇之力的的各宗高士,或大袖飘飘缓步于空、或呼朋唤友畅谈在峰间,一时天上地下尽是瑞霭光摇、祥云飞涌,又有仙音鹤鸣声传百里、虹霓宝幌映照千山!

如此过了半日,直到五大宗门的实力彰显的差不多了,周天星斗大阵的四面门户才又轰然落下,接下来要比的就该是哪家辖下新进修士的实力更强、谁家发放的身份玉牌数量更多了。

原来却是十年之期已至,北荒五大宗主门派要开始统计辖下各宗修者的修为,之后便会核实血脉,并为在这十年之内进阶至筑基期的修者赐下身份玉牌,对于此事,五大宗门重视异常,各家皆在暗地里较量。

……

当五大宗门派往各处的使者都走的差不多了,大阵之中才又慢吞吞地走出两道身影,这二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身上穿的都是莲隐宗的使者法袍,后面还跟着一头脱了几处毛的环眼老驴。

这副场面倒叫看守大阵的修士们有些讶异,那老者修为不低,已然有了元婴境的实力,随在身旁的青年虽然看着单薄了些,却也已经是结丹初期的修士。

再看两人的衣着,却不正是只有莲隐宗长老与亲传弟子才能穿戴的三花九瓣玄色莲衣?只是这二位与之前那些修士相比也未免太低调了些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老驴踩着淡黄色的云气,梗着脖子载着那名老者飞天而起,单薄青年则御着一件花骨朵状的灵器紧随其后,转眼不见了踪影,看样在是奔了南面。

“师父,真不明白您为何一定要骑着这头破驴前往那苍山福地!咱们傲莲峰即便再是没落,那也是宗门三十六正峰之一,依旧有着使用宗门飞天莲台的资格!

再说咱们今次可是贵为使者的呀!这副穷酸样,您叫弟子的脸往哪儿搁……

对了,您不是说这次出去要好好的宰一宰那些土鳖的吗?咱们现在自己都好像是破落户了,谁还会给咱们孝敬?……”眼见着左右无人,青年不由开口埋怨。

那名老者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弟子的喋喋不休,自顾自的哼着小曲闭目养神,后来似乎是实在被烦的不行了,便从鞍袋中取出一个黝黑的酒葫芦,仰头灌上一口,神态十分的惬意。

不过还没等老者得意多久,他身下的那头老驴却已犯起了倔脾气,闻到酒香之后都已经张大了嘴回头看了好几眼了,却仍没见主人往自己口里倒酒,于是立时停在半空不肯再走,“咴、咴!”的叫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者兴致被扰,睁开眼睛,见弟子和老驴都在巴望着自己,只得忍着肉疼给一驴一徒各自分了些灵酒。

而那头老驴喝了灵酒之后,借着三分酒力,速度竟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若非青年见机的快一把抓住了驴尾巴,否则定然会被甩的没影儿。

……

“禀宗主,打听清楚了,今次来我苍山福地的莲隐宗使者出自傲莲峰,是一位元婴期的长老和一名结丹期的亲传,这二人在莲隐宗内名声不显,因此很难打听出往日的喜好。

且两人此行并不讲究排场,身边竟连仆从都没有,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我与几位长老亲自迎出三千里,又送出了十几样珍宝,这才得到了一个明日驾临乙阙门的答复。”

剑煌山悬剑峰大殿之中,新进外事堂掌事,也就是凌度的族弟凌昂正在殿前禀报,言语间多有不忿。

听完了凌昂的禀报,温易安与已经进阶至元婴境的凌度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发愁,咬人的狗不叫啊!

对方越是低调那便越是不好打发,那两人三天前就已经来到了苍山福地,却只在一些中小宗门中晃荡,实在是心意难明。

第四十三节 看人下菜碟

使者出行本应前呼后拥,而今次莅临苍山福地的这两位使者却是低调异常。

二人一驴三天之内转了十几个宗门,虽然有些冷漠,但是献礼会收、口子给的也大,只要验证了血脉纯正,对各宗招募的那些没名堂的野修也会登记造册、大开方便之门,实在是好说话的紧。

如此一来倒叫福地各宗有些不知所措,以往的使者可都是恨不得在鸡蛋里挑出骨头、再从骨头里挤出油水的,今次这是怎么了?却是被欺压的久了,乍得优待之下反倒叫各宗有些打怵。

“嘶——!难道是当家大哥乙阙门已经强大如斯了?”

修仙界没有傻子,都在猜测今次的变化许是因为乙阙门,亦或者说是因为隐在剑煌山弈剑峰上的那位,今日就是莲隐宗使者前往乙阙门的日子,各宗高层无不伸着脖子观望。

……

老驴这几天被款待的不错,脖子底下如今也挂上了储物袋,内中自然会有上好的灵草、灵酒,因此也不再使倔,脚下云气升腾,把路赶得个飞快。

“师父,消息都打听的差不多了,乙阙门确实是最近十年才崛起的新锐宗门,如今在这苍山福地执牛耳者就是它了,嘿嘿!说是富得流油也一点不为过!

更有传言说在剑煌山中隐着两位炼器大家,竟然能以寻常材料炼出低阶玄宝!不过弟子觉得这玄宝一事未必是真,多半是这土鳖在故意往脸上贴金罢了……

不过那位闲云武尊能够一人碾压数位元婴境修士、还能替人挡去天劫,这两样应该都是真的,多人佐证,断不能作假!……只是没想到小小的末流福地之中竟然也会出现这般高手!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咦?师父您在听吗?”

结丹境修士罗素一边扯着老驴的尾巴、一边对坐在驴背上的老者喋喋不休,心中对这几天听来的消息半信半疑。

那老者状似神态怡然的在闭目养神,实则心中却半点也不平静,苍山福地中的变化他如何会感觉不到?

“好一个乙阙门!好一个闲云子!这两个称谓在如今的苍山福地中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宗门和一个修士,而是万千修士的底气所在,莫非自己的推衍便应在此处”驴背上的老者不理弟子的唠叨,暗自沉吟道。

此处还需解说几句,骑驴老者姓许名究,当年也是莲隐宗里大名鼎鼎的人物,向以杀伐果断著称,如果不是被外道所伤,在他的主持之下,傲莲峰也是能够位列内宗前六的。

可惜方今的修仙界一切全凭实力说话,许究挣命至今也不过勉强苟活,一位寿数无多的元婴修士终不会让人太过在意,不过即便如此,许究身为一峰主事也是等闲不会屈尊降贵的。

可是有一件事外人皆不知晓,这许究除了一身战力惊人之外,最擅长的却是天机卜算之术,数月之前,因自感寿数将尽,他便以衍演之术推算傲莲峰的未来,岂料天机渺渺,即便推算到了呕血,也只得到了一个“契机在南方”的卦象。

许究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笃定自己卜算无误,便隐去一身修为悄然南下,岂料一路辗转之下却并无收获,直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向来被宗门视为肥肉的苍山福地后,心中才有了感应。

既然有了感应,许究自然想要深究,怎奈还未等他详查,便接到了峰内弟子传来的警讯,说是有人想要趁他失踪的这一阵子图谋傲莲峰,无奈之下,许究只能火急火燎的折返。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莲隐宗内没人愿意与一位将死的元婴后期修士结仇,也是,谁知道这许究会不会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因此等他回去之后,宗内龌龊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之后没过多久就到了十年之期,许究竟破天荒的主动请缨要充任前往苍山福地的使者。

没人反对,在莲隐宗修士眼里,苍山福地历来就是各峰收敛资源的所在,既然许究想要在身陨之前为傲莲峰多搜刮一些,那么由他便是。

被老驴带着遁行的罗素不知道内中缘由,见师父并未答话,不由再次抱怨道:“师父,您倒是说话呀!此去乙阙门总要有个章程才好,到底是多要些灵石还是多搜刮一些灵宝?

听闻那闲云武尊也是几年前才自域外折返的,身上并无身份玉牌,不若咱们好好宰一宰这头肥羊?”

许究听了弟子的话,原本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扭头直视罗素道:“禁声!你这臭小子!为师早就跟你说过,莲隐宗的招牌不是万能的,虽然修士想要成道都需贪婪一些,可是也要量力而行,修仙界中总有一些人是咱们惹不起的!”

见师父说话时脸色出奇的郑重,罗素不由心下一凛,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词有些不妥,连忙躬身受教。

便在此时,天边忽地射来几道剑光,许究神念动时,发现为首之人正是前日为自己奉上数样珍宝的那位乙阙门的凌长老,于是示意罗素端起架子。

剑光倏忽而至,凌昂与几个结丹长老含笑迎上,见使者微微点头,便御着剑光伴在左右,其间少不得前辈长前辈短的嘘寒问暖。

凌昂更是找了个机会塞给罗素一个储物袋,袋中装的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不过只看罗素讶异中带着狂喜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是凡品。

两三千里的路程对于众人而言自然不算太远,片刻之后剑煌山就已经摇摇在望。

还不待凌昂以灵剑传讯,悬剑峰上便已升起了道道迎接的剑光。

踏步虹桥之上,许究面色一片凝重,心中也已惊起了滔天巨浪,对面三百剑修释出的澎湃剑意还不被他看在眼里,即便是数位元婴境修士一字排开也无法令他动容,唯独立在迎接队伍最前的那位青衫男子让他看不透也不敢刻意去观察。

仙音缥缈不绝、环飞善舞清风,虹桥织金边、鹤舞绕云彩。

一片祥和之中,纪烟岚跨前一步,浅笑揖手道:“纪烟岚携门下修士恭迎使者驾临。”

不敢托大,许究忙下了坐骑,之后也自回礼,笑道:“早就听闻剑尊风华绝代、修为精深,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假!”

温易安此时也拱手上前,亲切道:“晚辈温易安,添为乙阙门现任宗主,前辈长途跋涉往来辛苦,还请入内先饮一杯,其他事情且先放一放不迟。”

许究对温易安的话却是不为所动,微一拱手算是回礼,之后就面向了陈景云当先揖手道:

“道友应该就是威震福地的闲云武尊了,老朽这几日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听到道友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道友的风采实在令人折服!”

第四十四节 占尽先机

听了许究的恭维之言,陈景云这才回过神来,他刚刚以道心沟通冥冥,把眼前的两人一驴在暗地里瞧了个仔细,最后目光停在了二人身着的三花九瓣莲衣之上,心里念头百转,内中不乏隐晦的杀意。

见陈景云既不答话也不回礼,许究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发火时,心中却好似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他万万不可,而许究善能推演卜算,对这般莫名的警兆最是相信,一时间场面尴尬无比。

纪烟岚不知道陈景云在搞什么名堂,心道:“明明说好了要对来人善加利诱也好使后续少些波折的,这怎么还对人家不加理睬了呢?此时就不要端什么高人的架子了吧?”于是忙以神念问询。

只是还没等到她问清楚缘由,一直跟在许究身后的罗素却已暴怒而起!

说来也是,即便傲莲峰再是没落,那也只是针对莲隐宗其它正峰而言的,罗素身为五大宗门的亲传弟子,心中岂会没有傲气?

旦见罗素心意微动,那柄花骨朵状的灵宝倏然跳到了半空、花蕊微绽时,便有九道利芒带着尖锐的啸声骤然刺向了陈景云!

而那罗素口中更是大骂:“就凭你这乡野村夫也敢对我师父不敬,招打!”

“徒儿不可!”

许究一见弟子在为自己出头,不由暗骂了一声“愣头青”,心思电转间却故意慢了半拍之后才出言阻止,心道:“就不信你闲云子真敢把我师徒如何!”

“咯咯!倒是个有趣的小子。”

有事弟子服其劳,见对面的年轻使者打出了灵宝,聂婉娘不由展颜一笑,这一笑好似熏然春风拂过湖边杨柳,让人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舒服,更把原本义愤填膺的罗素给看的眼睛发直。

玉指连弹几下,九道袭来的利芒立时消解于无形,素手望空一抓,滞在半空的灵宝在轻颤一下后便向聂婉娘这边徐徐飞来。

而回过神来的罗素却忽地闷哼了一声,脸色也跟着泛起了潮红,显然已经受创,而且此时任他如何催动,就是不能再操控法宝分毫。

见到弟子那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许究也觉面上无光,化掌为刀向空中虚虚一划,轻巧地斩断了聂婉娘对灵宝的掌控,罗素这才趁着机会收回了法宝。

为弟子解围之后,许究也借机寻到了台阶,对聂婉娘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无忧仙子了,武尊高足的手段果然令人叹服,劣徒不知天高地厚,还要多谢仙子手下留情。”

罗素本待再说些场面话的,许究此言一出,直叫他有了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聂婉娘莞尔一笑,摆手道:“无妨,你这弟子虽然修为低微,倒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只是今后但凡动手之前还是先要知晓自己有多大得能耐才好。”言下之意却是罗素太过不自量力。

此言一出,不光罗素羞愤欲死,许究也是面色一沉,纪烟岚等人更是愣在了当场,众人心中虽然都觉得对方好笑,可是更多的却是担忧,毕竟似这般僵持下去,莫说身份玉牌了,恐怕还要凭空树起强敌。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山中仙音依旧缥缈,可场中却只闻仙衣摆动之声。

似乎是觉得场中无趣至极,陈景云终于冷哼出声道:“哼!元婴露了风、识海破窟窿,如此冢中枯骨也敢在本尊面前摆脸子!若是再不祈命,定要死在我剑煌山!去休!”言罢便扔下众人闪身回了弈剑峰。

众人闻言皆是面色一滞,武尊大人这话说的是再清楚不过了,原来这位莲隐宗的元婴后期使者已经伤到了这般地步!这可如何是好?若使者真的殒命乙阙门,那必然就是滔天的大祸!

见陈景云拂袖离去时顺口点破了自己的伤情,许究不由脸色一白,不过旋即似乎就想到了什么,再望向陈景云离去的背影时,眼中已是精芒湛湛!岂料方要出言时,却忽地又被弟子打断。

“贼子欺人太甚!你今日辱我师徒就是与莲隐宗为敌!待我……啊!”

还没等罗素把狠话说完,就见许究猛地抡圆了胳膊,照着弟子的脸上就是一巴掌,这一下可是用足了力气,不但把罗素的话给扇了回去,竟然连带着还扇掉了满嘴牙!

“嘶——!”

眼见着罗素昏死在了悬剑峰的边缘,场中众人都是一阵的脊背发凉,皆道:“这对师徒恐怕不是亲的!”

只有聂婉娘和纪烟岚、温易安等少数几人听出了陈景云话里的玄机,不由在心中赞叹一句许究的当机立断。

许究方才的一巴掌自然是留了手的,因此也不担心弟子的伤情,连忙望空高呼一句:“武尊——!莫非老朽这命还能祈回来不成?”声音中已然有了颤音。

此时陈景云早已飘然远去,自然不会给他回答,许究又连忙看向聂婉娘,眼神中全是期待!

他当日呕血推演,正得出了一个“契机在南方”的卦象,此时再想时,恐怕是“生机在南方”才是,毕竟他若能够痊愈,傲莲峰一脉必然一片坦途。

聂婉娘见许究看向自己,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位前辈,我的修为虽然不及家师万一,但是也能隐约瞧出您身上的不妥,我观前辈该是以虎狼之药强自催发了生机,这才免力维持修为不失的,想来此时离油尽灯枯已然不远了吧?”

“呃——,小友说的不错,老夫许究,添为莲隐宗三十六正峰之一的傲莲峰主事,当年在与外道争斗时不慎伤到了根本,武尊方才所说的‘元婴露了风、识海破窟窿’,实在是半点不差,多年来我也曾遍寻高人,可惜一直无法痊愈。”

既然自己的伤势已然被对方师徒看破,许究自是不会隐瞒,不过却绝口不提自己因何会以虎狼之药透支寿元来强自维持修为。

“前辈的伤确实棘手的很,若要治愈恐怕只有我家秘传的天心重塑之法才行,只是——唉!”

见聂婉娘欲言又止,许究不由大急,连忙出言道:“仙子莫非有什么难处不成?老道纵横中州数百年,之交老鬼也有不少,仙子旦有所需我必倾力完成,便是打劫药王宗也能做得!”

场中诸人包括纪烟岚在内,听了许究这番话后无不倒吸凉气,打劫中州药王宗啊!这老道莫不是急疯了?

‘’许前辈莫急,既如此,晚辈就直说了吧,那天心重塑之法可不是晚辈能够施展的,即便是我恩师用了也要耗损本源,何况方才家师似乎对你们师徒有些不喜,是以……”聂婉娘越说越是为难,说到最后只能苦笑。

到底是个年老成精的,许究听了聂婉娘的话后非但没有愁苦,反倒是哈哈大笑,聂婉娘话中给出的口风已经足够,而那闲云武尊又哪里是真的对自己师徒不喜?讨价还价罢了,自己身为使者,想要徇私舞弊还不容易?

着人将罗素抬下去疗伤后,又把满脸喜色的许究迎入大殿,纪烟岚和温易安等一众乙阙门高层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闻歌而知雅意,既然莲隐宗的这位使者身有顽疾而自家武尊又恰好能治,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乙阙门已然占尽先机!

第四十五节 闲话碧莲属哪峰

罗素其实早就醒了,不过却依旧赖在软塌上不愿起身。

对于结丹境修士来说,掉了大半口的牙齿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被喂下了一颗聂婉娘遣人送来的疗伤灵药后,牙齿就如雨后春笋一般相继冒头,过程有些疼痒,令罗素不住地吸着凉气。

“嘶——哎呦!今天的面子可是丢大了!只是师尊因何会对自己动怒呢?那闲云子在言语之时尽是讽刺挖苦,还说什么师尊若是再不祈命就会身死剑煌山,何为祈命?找谁祈命?去他的娘!咦——?他娘的!”

喃喃自语的罗素一骨碌爬了起来,眼中全是兴奋之色,他方才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今日之事,终于想到了陈景云话里的玄机,这才明白师尊因何动怒。

“不敢期许师尊的伤势能够彻底痊愈,只要稍见成效,让师尊的生机不再流失,那么就算要了自己的性命也是值的!

可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恶了闲云武尊,人家不肯出手相救时又该如何?”

如此想着,罗素立时犹如百爪挠心,懊悔自己太过愚笨,直恨不得再抽自己几个耳光!越想越急之下,人也变的坐立不安起来,如同拉磨的驴子一般开始在屋子里转起了圈。

“臭小子,大事临头需静心,似你这般毛躁可不行,那聂忘忧说的一点不错,今日若非人家留手,你此刻不死也要重伤!唉!为师今日下手也有些重了,怎么样?伤势无碍了吧?”

便在此时,许究的声音忽地自屋外传了进来,罗素闻声大喜,连忙躬身相迎。

师徒二人关起门来,随后布下了结界,是以具体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是自那日之后许究师徒就开始常驻在了剑煌山。

但凡苍山福地内的宗门,都需要将宗内新晋的筑基修士带到乙阙门来进行核实,具体事宜更是全都交托给了温易安,莲隐宗的两位使者已然做起了甩手掌柜。

此令一出,各宗不免哗然一片,都知道乙阙门实力雄厚,却没想到这位“当家大哥”已然强大到了这般地步,竟连莲隐宗来的使者也能轻易左右!

不过这个消息对福地内的宗门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情,最可喜的便是今次再不用被刮去一层皮了!于是各宗多年来搜罗到的域外修士便尽皆浮出了水面,至于内中涉及到了多少上不得台面之事,估计只有温易安一人知晓。

……

弈剑峰武尊洞府之外,罗素一脸忐忑的等在那里,半月以来,他与师父每天都要前来拜见陈景云,无奈都被拒之门外,今日许究终于被聂婉娘给唤入了洞府,却把罗素给扔在了外面。

斜靠在青石板上的爆猿正在大口朵颐着费长老送来的灵果,因为这些天罗素师徒对它十分的友善,好东西也没少给它吃,于是已然算是有了交情。

而爆猿最是懂得投桃报李,此时见罗素在那里独自发呆,于是挠了挠后脑勺之后,便抬手丢过去一枚硕大的灵果,意思是请他吃的。

罗素原本还在担忧师父,下意识地把灵果接在手中,一看之下发现竟然是一枚发了蔫的烂果,再看看爆猿故作大方的样子,不由笑骂了一句:“大家伙!你也太过小气了吧!”

暴猿似乎听懂了罗素话中的意思,捶着胸膛仰天“嗷嗷!”两声,发出了戏弄罗素得逞后的欢愉咆哮,而罗素被暴猿这一捉弄,心中的紧张之感也随之去了大半。

见暴猿似乎很享受的样子,罗素便也跟着高兴起来,跨步上了青石板,学着爆猿的样子斜靠在那里,他在剑煌山上没有相识之人,于是就把满腹的心事都说与爆猿听。

爆猿是个好听众,丝毫不在意罗素的喋喋不休,因此弈剑峰上倒的是形成了一副怪异又和谐的场面,直把拱卫在洞府周围的肖升等人看的有些发呆。

……

自从季灵折返天南之后,弈剑峰洞府中的景致终于不用三日一小改、五日一大变了。

灵泉汩汩,冒着氤氲的水汽,水汽升腾间,直把洞府中的好大一片地方都遮掩的有些模糊不清。

冒出的泉水缓缓流淌,到低处时便汇成了一个池子,池中养着数十尾银鱼,鱼儿不上陈景云这个恶人的当,全都离他的钓竿远远的。

许究伺立已久,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事关自己与傲莲峰一脉的生死存亡,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忍的,于是也不做声,只在一旁专心观看陈景云如何逗弄银鱼。

“师父,茶烹好了。”

听见弟子的一声轻唤,陈景云恨恨地扔下手中的钓竿,暗骂了一句:“这些成了精的滑溜货色,改天本道爷定要斩妖除魔!炖上几条尝鲜!”

瞥了许究一眼,见他今次倒是老实,于是开口道:“既然来了,那就一同品茶吧。”言罢当先走向云亭。

得了陈景云的邀请,许究精神一震,连忙移步跟上,他方才并未闲着,虽然不敢以神念直接探查陈景云的修为,但却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卜算衍演了一番,可惜天机所示皆为空白,竟连半点讯息也未查到。

玉壶焙得涤烦子,翠盏盛满忘君忧,半茶半酒、似宴非宴,一连饮了数杯,见陈景云仍不开口,许究终于有些安奈不住了。

他方才强自推算陈景云的修为,虽然因为收手及时而没招来天意反噬,但是心血耗费的却多,生机流失之下由不得他不急。

聂婉娘自然察觉到了许究心中的急迫,却只能在一旁忍着笑,暗道:“师父明明也是急迫的厉害,却偏偏还要调人家的胃口,真是太坏了。”

果然,许究当先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而后苦涩拱手道:“许某对自己的这身伤患本已不报希望,前日得忘忧仙子点拨,才知道武尊这里竟然有回天的手段。

真人面前不敢掺假,既已失了先机,我也不再做那讨价还价之事,否则平白被人笑话,不知武尊想要我亦或是傲莲峰付出什么代价,若能做到,小老儿绝不敢推脱。”

见许究说的恳切直白,陈景云不由微微点头,略作沉吟,而后才道:“既如此我便也就明说了吧,你这一身伤患实在棘手异常,便是元神境大能若无逆天之法也只能单从生机入手,为你延续一些时日罢了。

而我若出手,却能从根本上将你治愈,更能让你拥有继续求道的资格,相信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差别。”

许究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狂喜,若是陈景云所说是真,便是让他付出再多他也愿意!于是连忙接口道:

“武尊所言半点不差,许某之所以能够苟活至今,的确是有一位宗内的元神境长辈出手为我续命,只是此法可一而不可再,我此时离油尽灯枯之日已然不远,是以还请武尊明言,您如何才肯出手相助?”

陈景云再品一口灵茶,状似随意的道:“至于如何才肯救你嘛,这个先不急,我且问你,你们莲隐宗是否一直以法衣的款式和其上所绣莲花的颜色来区分宗门弟子的身份?”

许究虽然不明白陈景云为何忽然提到了法衣,却连忙回道:“正是如此,莲隐宗三十六正峰,各峰弟子的衣着样式虽然相近,但是上面所绣莲花的颜色却各不相同。

我傲莲峰便是以玄色为基再辅以暗金色纹路,而相邻的盛莲峰虽然也是以玄色为基,但却辅以赤红纹路,这一点非本宗修士实是很难区分。”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复又开口道:“不知身着素白仙衣、衣衫上绣着碧色莲花的是哪一峰的修士?”

第四十六节 竟是三绝底蕴深

许究见陈景云问话的时候眼中隐有精芒闪现,当下心中一惊,暗道:“不知这闲云武尊打听逸莲峰修士所为何事?”

不过许究可不打算探听缘由,更不会去刻意隐瞒,逸莲峰在宗门之中地位超然又如何?比起自己的性命,些许消息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开口答道:“武尊提到的定是鄙宗的逸莲峰修士无疑,逸莲峰在外界虽然名声不显,但在本宗之中却是位列三绝的所在,其地位远超三十六正峰、七十二奇峰,乃是真正的宗门核心。”

之后也不用陈景云再问,许究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莲隐宗的大致情形分说了个明白。

北荒中州广大富饶,亘古以来就是人族修行者的乐土,而传承绵延了不下数万年的莲隐宗因为镇守中州之南,是以占尽了一方物华天宝之地。

山门之中有正峰三十六座、奇峰七十二座,诸峰好似莲瓣一般错落有致且奇正相合,恰好形似一朵莲花。

更有莲隐宗前辈高人依着地势布下了一道天罡地煞大阵,此阵比之布在中州边境的十八座周天星斗大阵亦是不遑多让,这也是莲隐宗之所以能够位列五大宗门的倚仗之一。

而莲隐宗山门最核心处又有炽莲、妙莲和逸莲三座隐峰,更有数百座浮空仙岛好似莲蕊一般拱卫其上,陈景云方才所问的身着素白仙衣、衣衫上绣着碧色莲花的修士必定出自逸莲峰无疑,因为整个莲隐宗内绝无第二家会有这般装束,就连稍稍相似的都没有。

“哦?既然逸莲峰位列莲隐峰三绝,想必会有不少惊世的秘法和出彩的人物吧?你可捡厉害的说与我听。”陈景云浅酌一口之后插言道。

听了陈景云的问话,许究不由瞳仁畏缩,暗道:“前日曾听纪烟岚提起,说这位闲云武尊少时离宗、数年前方归,按理不该对逸莲峰有这么大的兴趣才对,莫非他在域外时曾与该峰外出游历的修士有过交集?

嘿!若真是如此,以逸莲峰那些女修的处事之法,想必当时的场面一定不太好看!”

如此想着,许究心中不禁泛起幸灾乐祸之意,说都说了,也不怕再多透露一些,于是接着道:

“说到厉害手段,自然不能不提及逸莲峰的镇峰妙法《太上莲华经》,此经与炽莲峰的《红莲业火引》、妙莲峰的《莲心谱》同为鄙宗的镇宗大法,别峰向不得传。

那《太上莲华经》玄奇无比,习者可以轻易破境进阶,能视诸般瓶颈如无物,更兼威能强大,临阵之时可观敌破绽、料敌先机,以太上慧剑斩人识海、灭人神魂,端是厉害万分!

不过此法向来只有女子可以修习,是以逸莲峰每隔几年就会遴选吸纳其余诸峰中资质绝佳的女弟子,各峰虽然不愿却也只能忍痛割爱,此事在宗门律条上写的明白,便是宗主也不好出面阻止。”

许究说到此处,语气忽地一顿,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了一抹怨愤之色,不过瞬间就又恢复如常,为作掩饰,便执起案几上的酒盏,一口饮尽了内中的酒水。

聂婉娘自然把许究的每一个神情都看在了眼里,见师父没有趁机接话,她便故作惊喜地道:

“哎呀!不想世间还有这般只适合女子修炼的玄奇功法!想必许究前辈的晚辈弟子中也有不少被选进了逸莲峰吧?待到她们修为有成,定然会反哺傲莲峰的,如此便是皆大欢喜!是吧许前辈?”

见聂婉娘拿话来点自己,许究的心中又自抽搐了一下,心知自己方才脸上的细微变化已经被人瞧了去,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什么,于是放下了酒盏,接着道:

“仙子莫要试探,且听我把话说完,《太上莲华经》虽然强大无比,是北荒之中一等一的绝顶功法,可是却有一个弊端,便是习此秘法者修出的境界越高,就越会变的忘情绝性!

那些被遴选进了逸莲峰的女弟子们初时还好,可是用不了多久,就都会变成性情寡淡之人,对往日的师友再无情意可言,即便与故人相逢于道左,那些原本好好的女娃也都是满脸的清高和不屑,如此日子一久,已经没有哪峰修士愿意与倚莲峰往来了。

逸莲峰将这种变化称之为太上忘情执着于道,我呸!大家又不是傻子,谁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太上忘情又非无情,看透凡情与不屑凡情岂能等同?它逸莲峰明明是把妙法传的偏了,却因为贪图速成与威能因此才将错就错的!”

许究嘴上说的义愤填膺,脸上的神情却不由一黯,傲莲峰本就人丁单薄,几年前好不容易培养了几个出挑的弟子,却被逸莲峰把其中的两名女修全给硬要了去,若是放在以往,全胜时期的许究即便不能将两名弟子全都保下,但是留下一人还是能的,怎奈

“莲隐宗能够位列人族五大宗门,果然是底蕴深厚,一名元婴境修士就能随口对‘太上忘情’之法进行解说,且还不差多少,想来是得了前辈的福荫。”

陈景云听了许究的话后心中不免生出感慨,他可是在功成八转、道心铸成之后才领悟出了“太上忘情实为有情”的道理的。

平复了一会儿心绪,许究接着道:“至于武尊要问的逸莲峰有何出彩的人物,这个还真是很难分说,除了一位隐修不出的元神境前辈之外,峰主冷寒晴也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元神境。

其门下的一十三位亲传尽是元婴境的修为,却不知到底谁强谁弱,至于结丹境的弟子具体有多少,外人就更不得而知了,听闻有几个女娃修为不错,已然有了渡劫成婴的实力,不过具体是谁,却很难知晓。”

听完了许究的讲述,再结合乙阙门数年来搜集的情报,陈景云心知对方没有虚言,示意聂婉娘将灵茶撤去,他自己则抄起了腰间的酒葫芦,“咕嘟、咕嘟”连灌了几口之后,才直视许究道:“你今日将宗门秘事尽数说与我听,就不怕我日后对你莲隐宗不利吗?”

许究闻言一愣,旋即又放轻松了下来,莲隐宗的强大岂是外人可以揣度的,他方才说的这些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于是正色道:“武尊说笑了,您方才问的我已经尽数告知,不若还是说回正题,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劳动武尊出手相救?”

盯着许究看了半天,直到将许究看得冷汗直冒,陈景云这才好似有了决断,抬将一个绿莹莹的丹瓶丢了过去,言道:

“罢了,你这人倒也算得上坦荡,想必不是奸猾之辈,如此我便救你一救,回去之后将此乙木回天神丹服下,三日后我会施法为你逆天补漏、催发生机,至于代价嘛,事后再说不迟。”言罢便起身离去。

第四十七节 暴猿因酒结友人,武尊运神引太阴

许究小心翼翼地打开手里的丹瓶,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立时钻了出来,所谓久病成良医,只闻了一口,他就能断定瓶中这颗乙木回天神丹的药性。

再往瓶内瞄了一眼,许究的心不由一阵突突,瓶中那颗龙眼大小的晶莹丹丸非但外表纹韵天成,内中更好似隐着一汪春水,生机浓烈却又不失柔和,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远不是他以往服用的那些虎狼之药可比!

此丹一出,许究对于陈景云的手段再不怀疑,小心地将丹药纳入怀中,又对陈景云离去的方向揖手一礼,这才强自压下心中的激动,在聂婉娘的相送下出了洞府。

岂料方才出了洞府,外面的情形便让他有些傻眼。

只见他的弟子罗素此时正精赤着上身,脚步踉跄地与暴猿一同捶着胸膛仰天咆哮,样子豪迈至极,引得往来修士尽皆侧目,更有人驻足观望拍手称叹!

许究不明所以,连忙向犹在鼓噪叫好的肖升几人询问。

自季灵和灵聪兽离山之后,弈剑峰上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是以肖升几人看热闹看的投入无比,待发现许究之后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见礼,皆言不知罗素使者因何会与暴猿拼上酒的。

原来,自许究进了洞府之后,罗素左等右等皆不见师父出来,又因为跟暴猿絮叨的久了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抄起腰间的酒葫芦,喝几口灵酒润了润嗓子。

而暴猿闻到了酒香,似乎才想起了什么,猛地照着自己的头上拍了一下,做出一副懊恼状,而后也不知道在哪里一抹,竟然抄出了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酒缸,之后还鄙视地瞧了一眼罗素手中的酒葫芦,这才一饮而尽。

罗素被暴猿喝酒时的豪迈样子给惊的不轻,心说:“不想这弈剑峰竟然这般阔气,给灵宠配上储物法宝也就算了,居然还给装了这么好的灵酒,真是气煞人了!”

于是眼珠一转,连说带比划的对着暴猿一通埋怨,意思不外乎他是客人,而暴猿是此地的主人,主人该请客人喝酒才是。

暴猿的酒品虽然不好,但是绝不小气,搞清楚了罗素的意思之后不禁挠了挠后脑勺,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在心口的软毛处抹了一把,抄出另一口大酒缸递到了罗素面前。

原来这暴猿竟然是将灵聪兽为它讨来的储物袋藏在了自己心口的命门处。

罗素向来好酒,往日在傲莲峰时被师父师兄们看管的严,若非今次随师父到了剑煌山,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灵酒葫芦呢,此时见暴猿大方至此,不由大喜过望,抬手一指酒缸,立时激出一道酒箭射入了自己的口中。

一人一猿狂饮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喝的虽然只是寻常的灵酒,但也架不住量大,三五缸酒水下肚,神仙也要醉了!

且这位莲隐宗使者的酒品也没比暴猿好到哪里去,大醉之后不但与暴猿称兄道弟,还随着新认的“猿兄”一同仰天咆哮,这才有了许究出洞时所见的一幕。

看着散在青石板旁边那几口犹在散发着酒香的大缸,许究不由暗骂了一句:“丢人呐!”连忙挥袖卷起罗素,而后一溜烟的回了他们师徒二人在悬剑峰上的居所。

剑煌山中人人喜酒,是以此事传开之后,非但没人觉得怪异,反倒是被引为了美谈,许究暗地里松了口气,也因此对乙阙门众剑修生出了许多的好感。

而罗素宿醉酒醒之后,非但不觉得难受,反倒是一身的轻松,竟连修行的瓶颈都有所松动,大喜之下更是往弈剑峰跑的勤快,许究也不阻止,反倒有些乐见其成,因此各宗孝敬给他们师徒的好东西倒有不少落入了暴猿的口中。

今日之因他日之果,罗素与暴猿的交情还不仅止于此,待到百年后天南举世皆敌之时,这二位还有一番交集,诸位到时自知。

三日之后,天近子时。

悬剑峰祭天台四周早已聚满了乙阙门修士,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太上长老要施展逆天手段为莲隐宗使者疗伤续命,这般增长见识的好机会谁肯错过?

此时风轻云淡月朗星稀,再加上守山大阵已然降下,众人胸意高涨之时,只觉得便连天上那轮明月也是唾手可得,场中惴惴者唯有许究师徒二人。

待到青影一闪场中多出一道颀长身影时,数百剑修齐声恭迎,原是武尊已至,而后再有四道身影显现,却是纪烟岚与聂婉娘、温易安、凌度四人分立祭天台四方,意在护法。

眼见着师父盘膝坐在了祭天台的正中,罗素的脊背、手心皆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外冒汗,实在是那位闲云武尊话里的意思太过骇人!

“你此时只需放空精神紧守元婴,待到子时三刻,本尊会沟通太阴中的一点纯阳为你修补识海,而后再以太一雷霆之力演化天劫,以其中的生化之力助你元婴蜕变破茧重生!

疗伤之时你的元婴会暴露在雷霆之下,你需对我笃信无疑,若是稍有犹豫,定然化作飞灰!如此,你可记下了?”

听得陈景云的吩咐,许究连忙点头应下,他本是将死之人,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何况他在陈景云的语气中听到了莫大的自信。

天道顺逆、交感自生,就在子时三刻将至、群修皆拭目以待之时,天地之间忽地狂风大作、灵云翻卷,剑煌山上空不知何时竟然凝聚出了一片乌云,那乌云漆黑如墨却又不似劫云,内中亦无雷霆滚动,只把一轮朗月遮了个严实。

见此情形,围观的众修无不心生警觉,都觉得头顶的乌云是来者不善。

陈景云自然不为所动,只在心中默默感应着太阴星力,些许乌云如何能蒙蔽得了他的道心?

如此过了数息,眼见着时辰已至,陈景云忽地一声清喝:“三百剑修听令!出剑荡破墨云!”

此令一出,三百余道龙吟之声立时响彻云霄!迅疾、灵巧、深沉、坚韧、凛冽、杀戮等等诸般堂皇剑意瞬间划破长空,任那墨云厚重如锅底,也被激了个七零八落!

却正是,锵啷啷灵剑出鞘、刺拉拉漆云破碎!浮光掠空惊风转辟百邪、剑雨倾泻一朝还归旧月!

朗月再现时,陈景云以道心沟通了常驻泥丸深处的那一点灵光,而后并指为剑,望空遥遥一指,数息之后,太阴中的一束金色光华便被接引了下来!

第四十八节 运神通修补识海,御天劫再塑元婴

金色光华徐徐而下,陈景云以道心引之,使其直直的照进了许究的天灵,许究放空心神,只觉识海中忽地多出了一股暖流,暖流倏分倏收分化万千,好似细线游丝般不停地游走在自己识海的裂痕处。

缝缝补补、扫荡浊尘,在一种熏熏然又轻飘飘意境之中,许究好似回归了先天母体,灵台映照之下,神魂、神识尽皆欢愉,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也都跟着畅快!

原来以纯阳之力修补的识海竟比以往还要坚韧、通透许多!

许究这里舒服的厉害,半空之中却已搅成了一锅粥,天上那团漆云原本已被众剑修合力激碎,岂料金色月华方被接引下来,那些飞散的黑云立时就沸腾了起来,霎时间就重新凝聚在一处,竟比方才还要厚重!

眼见着云团又要遮住星月,罗素立时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管不顾的跳上半空,手中灵宝瞬间绽放成一朵怒莲,高呼一声:“贼云退散!”便催发出了百十道锐芒,向着云团袭去!

罗素今日这一击自然是出了全力的,锐芒破空之时竟有一丝睥睨天下之意隐在其中,想来是动了傲莲峰的秘法,其威能远不是他初到剑煌山那日与聂婉娘交手时可比,一时群修称叹,都等着看那团墨云再被戳出百十个大窟窿。

岂料罗素的倾力一击在遭遇到重新凝聚的云团后,居然无声无息地被吞噬在了其中,便连半点响动也没闹出来!

见此情形群修无不愕然,因为那云团在吸收了罗素的攻击之后,眼瞅着又厚重了几分!

此时情况紧急,众剑修皆知不能被云团遮住月华,待要再次出剑时,却听聂婉娘娇喝一声:“元婴境以下修士全部住手!还请纪师伯出剑!”

众剑修向来钦佩自家的忘忧仙,闻言尽皆停手,纪烟岚心意一动,烟波秋水剑已然“锵”声出鞘!

一剑横天、当空起波澜!一道剑意长河瞬间迎上了翻滚的云团,而后潮声贯耳,墨云迫退三百丈、更是从中被撕成了两半!想是那墨云还吸呐不下元婴境修士的纯粹剑意。

“再请温师兄、凌长老轮番出手拒之!”

随着聂婉娘的再次清喝,早已心痒难耐的温易安和凌度立时争相出手,二人虽只元婴初境,但是仗着手中玄剑厉害、自身又剑意精深,虽然不能像纪烟岚那般将墨云一剑迫退,但是轮番出手之下,也使得云团再不能合拢。

见温易安和凌度两人好似毛头小子一般,一边手段齐出一边呼喝着“痛快!”、“过瘾!”,纪烟岚与聂婉娘不由相视而笑,此时那道金色的太**华已经逐渐变淡,想来为许究治伤的第一步将要完成。

看着祭天台上一脸安然且在闭目微笑的师父,一股酸涩之感不觉涌上了罗素的鼻间,连忙仰头望天,不让别人看见他的泪眼,心中决定以后一定要对众剑修再客气一些,一是感恩,再一个则是“剑疯子”动起手来实在有些骇人!

“温文尔雅的温易安,从容有度的凌度,这两人平日里可不是这副样子的,此时对上一团墨云都能打的这般癫狂,若是与人对上?嘶——!”

……

能把纯阳之力化作游丝细线,且还能随心运转如臂使指,这不由叫陈景云对自己创出的天心秘法满意万分,心道:

“元神境修者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在本观主面前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罢了!”若不是此时有群修在侧,估计陈观主早已哼出小曲了。

当最后一丝金色月华将要归于暗淡时,半空中那团墨云就好似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竟有了退散之势。

陈景云早就把云团看了个通透,之所以命众剑修合力驱散,为的就是让许究师徒与剑煌山一脉结下更深的因果,对外说起时,也是乙阙门举全宗之力为莲隐宗使者治愈了沉疴,这份人情可要落的大些!

此时见云团要跑,当下一指点在许究的天灵处,结束了对其识海的修补,而后曲指成爪摇摇一抓,竟把那团似要跑路的墨云全都给擒入了掌心!

看着自家武尊手中那颗散着幽光的珠子,众剑修不免心生惊骇,温易安与凌度则是满脸的沮丧,他二人方才与墨云大战了可不止三百个回合,累得呼哧带喘,却不及武尊轻轻一抓,纪烟岚因为早知道陈景云的修为,是以心中只有赞叹。

抬手将黑幽幽的珠子抛给了聂婉娘,又命众人全都退出祭天台的范围,陈景云这才开始催动上丹田中的太一之力。

与识海不同,修仙者的元婴属阴,是以最惧雷霆之力,唯有修出元神才能阴极转阳,许究那破损的元婴还承受不了纯阳之力的修补,只有劫雷中的一点至阴生化之力才能建功。

而许究身为元婴后期修士,等闲的劫雷却是无用,因此放眼北荒,怕也只有道心已成且身具太一之气、又有天心秘法相辅助的陈景云才能救他。

当方圆只有半亩大小的一片劫云凝在了祭天台上空十丈处时,剑煌山上变得一片沸腾!

罗素哆嗦着手脚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口中则在不停地絮叨着:“不可能的,修仙者怎能操控天劫不对,元神境大能或许可以!难道闲云武尊已经成就了元神?可是”

许究的见识自然不是罗素可以比拟的,当陈景云以道心御使着太一之力演化出了半亩劫云之后,他就立时笃定了这位闲云武尊的修为,心中感慨之余却也多出了莫大的信心,当下压下所有情绪,只等陈景云的吩咐。

微缩的劫云在陈景云的神念操控下不停地酝酿着雷霆,如此过了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凝聚出了一颗雷珠,雷珠慢吞吞地自劫云中滚落下来,因为没有目标,只能胡乱游走。

“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许究没有半点犹豫,当即便将精神沉入元婴,而后向上一纵,一个与他长的有八分相似的婴孩便自天灵处跳了出来!

元婴一出,阴阳之力自然相吸,原本还在半空晃悠的雷珠立时就有了目标,向着元婴就扑飞了过去,元婴的小脸上无悲无喜,任凭劫雷临身竟然一动不动。

而后便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许究的元婴已然被无数的电光给包裹在了其中,而这声惨嚎正是出自元婴小小的口中。

虽然坚信陈景云不会加害自己,但是元婴毕竟是至阴之物,雷霆乍一临身,许究就感觉自己这条命已经去了大半,一股直欲撕碎神魂的痛楚汹涌而至,眼瞅着就要将他的意识拖入无边黑暗。

“收!”

就在许究觉得自己将要神魂俱灭之时,耳边又自传来了一声断喝,随着这一声断喝,充斥在许究元婴周身的雷霆之力就像听到了鸣金之声的军士一般,瞬间便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元婴体内只余下一道充满了生化之力的莹莹白光。

第四十九节 天外精金充作饵

随着剑煌山守山大阵的轰然升起,此次为莲隐宗使者许究逆天挣命的事情也随之告一段落,长了大见识的乙阙门群修精神亢奋,崇拜敬仰之情充斥场中。

陈景云脸上故意做出一副疲惫之态,心中却有不小的欢喜,今日收获不错,不但借着许究练了练手,还擒下了一团古怪的墨云,回去之后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见此间事了,就命温易安与凌度率众在此护法,他自已则带着聂婉娘又邀上纪烟岚,三人一同折返了弈剑峰。

祭天台上,许究的元婴重又回归了本体,此时他正盘膝而坐,极力吸纳着太一劫雷中的生化之力,用以弥补自身元婴中的漏处。

留下的众人不敢打扰,皆静坐守候,一时山中寂寂、明月皎洁,就好似方才的墨云与天劫从未出现过一般。

待到金乌破晓之时,祭天台上忽地传来一声充斥着无尽喜悦的长啸,伴着啸声的则是许究那一身直冲斗牛的磅礴气势!

看着祭天台正中把腰杆挺的笔直、样貌也年轻了许多的师父,罗素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不由伏地大哭起来,长久的担心早已化成积郁,一朝忧烦散尽时,怎不叫人喜极而泣?

长啸过后,许究免力压服犹在激荡的心神,感受着自己已然痊愈的识海和元婴,心中对陈景云的感激之情已经无以复加。

旧伤尽复、道心稳固!数十年的沉疴虽然令他苦不堪言,但也间接磨炼了心境,今日一朝爆发,半步元神境居然触手可及!

对着弈剑峰方向恭敬一礼,而后再谢过温易安及一众剑修的守护之情,许究这才一把拉起已经哭的没人样的罗素。

用力拍了拍弟子的肩膀,师徒二人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振奋之意,许究今日伤情尽复,傲莲峰从此再不容别峰轻看!

……

陈景云与纪烟岚闲坐云亭对弈,聂婉娘在一旁斜倚栏杆兀自出神,三人皆不开口,亭中只闻落子之声。

如此过了半晌,纪烟岚一招不慎又悔棋不及,被陈景云直接斩杀了大龙后,只得举手认输。

见纪烟岚无赖地拂乱棋局,陈景云不由哑然失笑,挥袖收起全由高阶灵石打磨成的棋具,而后问聂婉娘道:“婉娘,叠翠山那边情况如何了?”

聂婉娘嗤笑一声,起身布下酒盏等物,而后掩嘴道:“师父放心,莲隐宗派往南陆的使者虽多,但是负责四象宗这等低级宗门的却是几个修为尚可的草包,想必不会是元辰子和段星河那两个老狐狸的对手,相信不日就会杀到咱们剑煌山。”

纪烟岚见聂婉娘说的有趣,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可是从心底里佩服这位聂师侄的,这丫头的心肝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好似天生就会算计一般,乙阙门得此军师级的人物,实在是如虎添翼!

“嗯,那许究压抑了这么多年,此时又知道了我的修为,既然没有将情报传回宗门,想来一是因为心存感激不愿擅自做主,再一个则是私心作祟要将乙阙门引为助臂,今次可以再试探一番,看他傲莲峰值不值得扶持。”

听了陈景云懒洋洋的吩咐,聂婉娘笑吟吟的点头称是,她近来正在钻研弈棋之道,能够陪着师父一同运筹北荒这盘大棋,令她在心底里感到快活。

叠翠山一处风景绝佳的飞瀑之巅,一座偌大的莲台正悬停其上,元辰子与段星河今日应邀而来,正陪着三男一女四位使者对坐饮宴。

这四名身着幽蓝色莲花法衣的修士皆出自莲隐宗绮莲峰,为首一人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羽字,是一名元婴初境的大修士,另外三人也有结丹后期的修为,只看四人法衣上所绣的莲花,就知几人都是亲传弟子。

此时皇甫羽正一边品着灵酒,一边玩味地看着元辰子与段星河,他身侧的另外三人皆默不作声,不过脸色都有些阴沉。

段星河此时眉头紧皱,几次欲言又止,元辰子则是一脸的惨然,犹豫半晌似乎才下了决心,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咬牙将半个拳头大小的一块天外精金给取了出来。

此物一出,皇甫羽四人眼睛齐齐一亮,待到元辰子艰难地将精金递出时,一旁的段星河终于忍不住出言道:“元辰道友,你可要想好了,此物可是我家武尊亲赐!”

元辰子闻言不由手臂一顿,不过终究还是将精金放到了皇甫奇面前,而后喟叹一声道:“皇甫道友,前日劣徒酒后无状,冒犯了贵派仙子,还望几位道友看在老夫的薄面,饶他一次吧!”

皇甫羽闻言面露为难之色,把玩了一阵面前的天外精金之后,才将之递给了身旁的女修,而后出言劝道:

“裘师妹,那日阳明子虽然言辞冒犯,想来定是酒后失言,不若看在为兄与元辰道友的面上,就不与他计较了吧。”

那名裘姓女修听了皇甫羽的话后立时面露不悦之色,待要出言拒绝时,身旁另外两名莲隐宗修士也都开口相劝,裘姓女修迟疑了片刻,终于冷哼一声接过了皇甫奇手中的天外精金。

元辰子见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皇甫羽则是哈哈大笑,示意众人继续饮酒,只有段星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敷衍了几句之后就借故离开了。

看着段星河离去的背影,元辰子不由面露愧疚之色,前日阳明子酒后失言,不但得罪了使者,还把自家拥有天外精金的事情给抖了出来,今日他若不把精金交出,恐怕事情很难善了。

只是那块精金毕竟是闲云武尊所赐,自己却将之轻易送予旁人,段星河因此不喜也在情理之中。

酒入愁肠最是醉人,席间元辰子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灵酒,当着使者的面又不能运转灵力逼出酒气,到后来已是酩酊大醉,至于其间又与四位使者说了些什么,他竟然自己都不知晓。

眼见着元辰子栽栽愣愣的遁去,皇甫羽与另外三人相视一笑,他们今日费尽心思才套出了元辰子的话,发现南陆修仙界的传言竟然是真,乙阙门的那个狗屁武尊手里必然还有许多的天外精金,否则就凭苍山福地的土包子,如何能够接二连三地炼制出低阶玄宝?

想到元辰子席间拿出来显摆的玄宝玉清镜,四人心头不由一片火热,若非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几人方才都要动手抢夺了!

第五十节 别人眼中的肥肉

再说元辰子歪歪扭扭地折返了居所,方一降下遁光,便一头扎进了偏殿。

偏殿之中光线昏暗,段星河好似一道影子一般隐在角落,元辰子此时眼睛亮的吓人,也不言语,冲着角落眨了几下眼后,便一头扎在了榻上,片刻之后鼾声如雷。

段星河腹诽了一句死老鬼真能装样,而后也不见什么动作,身影已然渐渐地变淡,最后散于无形。

莲台之上,皇甫羽收回了隐匿散出的神念,笑着对另外三个莲隐宗修士言道:“元辰老道是真的醉了,想来方才的话大半是真,段星河也不在叠翠山,该是含怒走了。”

裘姓女修正自摆弄着手中的天外精金,左看右看皆看不够,听了皇甫羽的话后面露疑惑道:“大师兄,不过是几个荒僻之地的粗坯罢了,何必这般谨慎?”

皇甫羽见师妹说的满不在乎,不由正色训诫道:“师妹莫要小视了天下修士,有些人一没有高深的功法,二没有海量的资源可供挥霍,却依然能够跨入元婴境,其中的福缘气运、心机手段可谓缺一不可,对上这样的人,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裘姓女修和另外两人闻言连忙点头应诺,而后一个面容沉稳的修士迟疑道:“大师兄,听闻傲莲峰的许师伯今次执意充任苍山福地的使者,莫不是也得了什么消息?咱们若是冒然前往,怕是有些不妥。”

皇甫羽闻言一晒,眼中隐有不屑之意,沉吟了一阵之后,说道:“无妨,别人或许还要顾及许究傲莲峰主事的身份,咱们绮莲峰却是不必,此事便是师父知晓,也定然不会怪罪我等,再说乙阙门又不是他家的,大家各凭本事罢了。”

那人又道:“许师伯虽然已经寿数无多,可是毕竟曾是元婴后期修士,真若拼起命来,大师兄怕也不是对手。”

皇甫羽哈哈一笑,言道:“没牙的老虎、虚张声势罢了,咱们今次又没图谋他傲莲峰什么,你也说许究已然寿数无多,想来不会为他的徒子徒孙树立像咱家这样的暗敌的!”

如此说着,也不与四象宗打声招呼,皇甫羽心意微动,便御使着坐下莲台轰然升起,莲台嗡鸣一声,化作一道七色流光向南而去,竟然视四象宗的守山光幕如无物。

原来这皇甫羽还是个身体力行的,未免更多人盯上乙阙门这块肥肉,在探听了传言的真伪之后居然一刻也不愿多等。

段星河隐在山阴之处,见莲隐宗使者没有任何交代,就这样不管不顾的离去,不由暗啐了一口,心道:

“看来大宗门中也免不了良莠不齐,就凭这几个草包还想占剑煌山的便宜?哼!提鞋都不用你!还是乖乖地充作我家武尊扬名的垫脚石吧!”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位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的隐尊者已然将自己当成了乙阙门的一员。

莲台座驾在元婴修士的御驶下自然是遁速惊人,万里之遥也不过用了两三个时辰,若非沿途还要不断收拢绮莲峰的仆从探子,想必速度还要更快一些。

汇总了探子们得来的消息,皇甫羽倒开始有些佩服起许究来,对另外三人道:“姜还是老的辣呀,咱们这位许师伯倒也真能舍下面皮,他将身为使者的权责全都交到了乙阙门手中,显见是要用宗门的利益来交好对方。

而对于不知内情的乙阙门高层来说,能与莲隐宗的一峰主事交好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对外的意义更是非同小可,因此是一定舍得下重注的,此法虽然繁复,但也有个好处,那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另外三人相视一眼也都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许究毕竟是宗门长辈,他此时常驻乙阙门,倒叫几人不好下手。

沉思了一会儿,皇甫羽对另一个师弟说道:“丁师弟,你的掠空身法不错,可前往南陆千佛宗,咱家欧师叔此时正在那里做客,他老人家与许究素来不睦,你可将乙阙门之事暗中通禀。”

丁姓修士闻言揖手应诺,而后身化一道遁光向北而去。

“走吧!既然许师伯对乙阙门怀之以柔,那咱们便反其道而行之,来他个凌之以威!”皇甫羽意气风发地道。

裘姓女修眼中闪过一抹爱慕之色,也跟着轻笑道:“倒要看看当咱们点破许师伯寿数无多之后,乙阙门那帮土鳖的表情会是何等的精彩!”

随着皇甫羽的极力催发,几人身下的莲台立时暴涨到了半亩大小,好似一座巨舟一般破开天上的浮云,所过之处带起一片祥光瑞霭,直把苍山福地中各宗留守的修士惊的尽皆紧守门户不敢出头。

剑煌山中热闹非常,各宗都有宗主或者长老带着门中新进修士前来相聚,因为今次来的莲隐宗使者将一切事宜都交给了乙阙门安排,所以群修皆是一身的轻松。

有老友相聚闲饮于林泉之间的,也有看不顺眼的修士相约演武赌斗的,各宗的低级弟子在乙阙门外事堂修士的引领下得以踏上了悬剑峰,其间自然要再听一遍武尊他老人家是如何翻手挫败强敌,覆手平灭天劫的!

其实陈景云自打来到苍山福地之后,细算起来,总共也就三次对敌出手,不过战果却一次比一次惊人,现在福地之内都在流传着“武尊大人已经有了冲击元神境实力”的传言。

元神境啊!长生万古不朽、八荒四海同尊!但凡修士闻之,谁不心生激动颤栗?不过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倒是有很多人不敢亦或不愿相信。

……

罗素灰头土脸的在锻体炼心大阵中窜了出来,称叹一声之后便开始整理衣冠,毕竟使者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想到暴猿此时该是等自己等的急了,于是便御着花骨朵状的灵宝遁往了弈剑峰。

自从许究开始闭关巩固今次所得之后,罗素这小子就彻底的放了羊。

因为在师父处得知了陈景云此时的修为,他又真的对众剑修存了十二分的好感,于是也不摆什么架子,每日里除了去寻暴猿之外,其余时间多是嘻嘻哈哈的往来于乙阙门高层所在的诸峰,倒是被他结交了不少朋友。

近日因为剑煌山中的低阶修者太多,是以聂婉娘勒令暴猿不得下山胡混,万一不小心伤到几个修士可就不好了。

而大块头向有眼色,聂婉娘可是连它老大灵聪兽都要讨好的人物,暴猿又怎敢违逆?好在罗素每日都会来寻它斗酒,这才叫暴猿不那么无聊。

今日左等右等,终于见到罗素架着遁光前来,暴猿不由裂开大嘴在原地蹦了几下,以此表达自己的欢快。

罗素见状哈哈大笑,正要降下遁光之时,却忽地见到北方云气激荡,内中隐有七色华光闪现!

对于那片七色华光,罗素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不由面露疑惑地自语道:“咦?既是莲台至此,那就必然有宗门使者驾临,不过各峰使者向来各管各的,苍山福地既然分派给了我傲莲峰,怎么又有别峰修士前来?”

第五十一节 情形诡异

莲隐宗又有使者驾临了,这叫乙阙门修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更诡异的是,使者驾临,非但两位太上长老没有动静,就连宗主温易安也未见出迎,只有凌度命人降下了守山大阵的一角,领着几个结丹境长老迎了上去。

偌大的莲台就悬在剑煌山的山门处,带起了好大的声势,只是皇甫羽几人想象中的乙阙门修士全体慌忙出迎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倒是有众多的低阶修士聚在一处对着莲台指指点点。

皇甫羽以神念扫过剑煌山,内中情形一目了然,不过却有四个地方令他探查不到,一座剑峰上的洞府好似魔神巨口一般让他的神念不敢靠近分毫,这不由叫他生出了几分警惕,另外三个地方则是斥力惊人,将他的神念给拒之门外了。

莲台上的修士看着迎出来的几只小鱼小虾,无不脸色铁青,只是皇甫羽没有开口,其余人只能闭口不言。

此时凌度笑吟吟的迎了上去,明知故问地道:“不知来者可是莲隐宗使者?”

皇甫羽闻言只觉一阵好笑,暗道:“好一群鼠目寸光之辈,怕是真的以为傍上了许究就算是傍上了好大的一条粗腿!”

手中玉骨折扇轻轻一摇,一身气度忽地变的森然无比,心念动时,莲台骤然向下压低十丈,法驾散出的威势立时将剑煌山中的众多低级修士逼的不住倒退,更有人跌倒于地。

见此情形,凌度的脸色不由变的极为难看,此时剑煌山中可是聚集了福地大半的低级修士,这些修士说是苍山福地的未来与希望也不为过,就连武尊都特许他们可以轮番进入炼心锻体大阵中修行,可见对他们的重视。

剑心一动,一股凌厉的剑意便自凌度背后的玄阶灵剑中扩散了出去,虽然不及莲台散出的威压庞大,但到底还是将那股威压给抵消去了八成。

就在凌度再要开口说话时,半空中却又传来了皇甫羽玩味的声音:“听闻本宗傲莲峰的许究师伯正在此地做客,绮莲峰弟子皇甫羽特地携师弟师妹前来拜望,你们乙阙门不错,深谙待客之道!”

凌度怎么会听不出皇甫羽言语中的讽刺之意?周身剑意一收,脸上复又换上笑容,揖手道:“使者切莫见怪,我乙阙门绝无怠慢之意,不巧鄙宗的两位太上长老和宗主皆在闭关,是以无法相迎。”

“哦——,原来如此,那还真是不巧!想来我那许究师伯也恰好正在闭关吧?”皇甫羽笑着问道。

凌度闻言,脸上立时露出钦佩之色,回道:“皇甫使者果真神机妙算!不错,许究前辈莅临鄙宗之后,见我剑煌山气运隆昌、满山灵秀,居然心生感应,因此才闭关不出,想来修为又有精进!”

此言一出,莲台之上立时传出一片哄笑之声,便连皇甫羽也都有些忍俊不禁,还不待他说话,那名裘姓女修已然出言嘲讽道:

“咯咯!一群自以为是的傻子!真是笑死人了,以为抱住了傲莲峰的大腿,却不知何为银枪蜡样,我们那位许师伯现在是泥菩萨过河寿数无多,恐怕罩不了你们几日了!”

此言一出,剑煌山中一片愕然,别宗修士不知内情,见裘姓女修说的这般肆无忌惮,不由皆信了七分。

“裘沁!你这贱婢!竟敢当众诅咒我师父,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此时弈剑峰方向忽地射来一道遁光,遁光未至,喝骂之声已然当先传来,众人细看之时,发现来人正是使罗素。

裘沁在绮莲峰时一向得同门爱护,就是当年逸莲峰遴选女修时她也被自家师父极力保下,此时被人骂做贱婢,如何肯忍?当即尖叫了一声“小杂种你敢骂我!”而后便将一条幽蓝色的绸带给祭了出去!

好手段!绸带方一祭出,立时遮天蔽日,丝丝落落、缠缠绕绕,一没着力之处、二看不清来龙去脉,罗素以灵宝激射出的数十道利芒虽然将绸带刺出了一些窟窿,可是却丝毫阻挡不了其封堵之势。

皇甫羽在一旁兀自冷笑,并不出言阻止,打定主意要擒住罗素这个小的来引出许究那个老的。

罗素虽然近日有了一些修行感悟,却终究要比裘沁弱了一个境界,再加上手中灵宝亦是不如人家,一时间竟被困在当中左右冲突不出。

见到罗素在自己法宝中如同猴子一般上蹿下跳、还不时狂吼几声,裘沁的脸上不由泛起得意之情,偷偷看了皇甫羽一眼,见大师兄正自含笑观瞧,不由心中暗喜,心念动时,绸带合拢之势更急。

眼见着罗素就要被擒,围观的凌度和一众剑修尽皆目露焦急之色,有几个与罗素交好的更是周身剑意涌动,想要出手相助时,却又想到此乃莲隐宗的家事,只得极力隐忍。

聂婉娘立在弈剑峰上拿眼扫视着山门处,见罗素将要被擒,这才含笑收回了锁在暴猿身上的气机。

暴猿得了自由,立时捶胸咆哮起来!带在它腕上那对平日里看着毫不起眼的黝黑铁环发出“咔嚓、咔嚓!”的几声脆响,随后一副麟甲狰狞的拳套便已附在了它的长臂之上!

挥舞了几下粗壮的臂膀,爆猿不由战意高涨,三丈多高的身形猛地往高一跳,烟尘起处,弈剑峰上早失了它的影子。

罗素此时正羞愤欲死,师父闭关不出,乙阙门修士又无法插手莲隐宗的家事,就在他决定使出傲莲峰用以搏命秘法时,却忽地听到弈剑峰上传来的咆哮,这一声却是听的罗素心头一热,当即不管不顾地高喊一声:“猿兄速来助我!”

乙阙门众剑修听到了弈剑峰上的那声愤怒的咆哮之后,面上的表情尽皆一松,眼中也多出了幸灾乐祸之意,抱手看戏者也是有的。

皇甫羽身为元婴修士,自然能够明察秋毫,虽然不明白一头只有结丹境实力的灵兽为何会让众人有这般反应,不过小心无大错,就在暴猿如同小山一般当头压下时,皇甫羽手中的玉骨扇向上一挥,一副仙荷写意图的虚影便凭空迎了上去!

“轰!轰轰!”

暴猿一拳轰出,居然发出了三声爆响,而它手臂上的拳套也跟着爆闪了三次,眨眼之间,皇甫羽释出的仙荷写意图虚影便化作了点点灵光,竟是被一击崩碎!

原来暴猿的这一拳还有个讲究,用到的乃是通背崩拳中的短促而刚、寸劲勃发的法门,再加上爆猿的一身妖力极为雄厚,所带拳套又不惧仙荷写意图中的消融腐蚀之力,这才能够建功。

眼见好友就要被布条子包裹,这叫暴猿如何不怒?一拳打碎了障碍之后,趁着皇甫羽愣神的刹那,早把围困罗素的绸带抓在手中,而后再次仰天咆哮,双臂叫力,拳套之上灵光再闪,只听“刺啦啦!”一阵裂帛的声响,一件上品灵宝竟被它生生的撕碎!

见到自己的灵宝被毁,裘沁是又惊又气,虽然那绸带不是她的本命灵宝,但也得之不易,当下不由气得银牙咬碎,娇喝一声就从莲台上跃了下来,执出一柄金色长鞭,兜头就向暴猿和罗素抽去!

第五十二节 耳光响亮

裘沁这一击可谓含怒出手,重重鞭影中闪烁着金光,犹如巨蟒穿林、摇身甩尾,声势煞是惊人!

而她挥鞭直取爆猿时还连带着也把罗素罩在了其中,杀意狂涌,哪里还管什么同宗之谊?

不过区区结丹中期修士爆发出的威势还入不了爆猿的眼,当日升仙大会时,结丹后期修士败在它拳头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一巴掌把罗素扒拉到自己的身后,爆猿眼中竟然十分人性化地露出了一丝鄙夷与杀机,瞅准时机抬掌便抓!

“啪!”的一声,鞭掌相击,灵光散乱了一阵之后,漫天的金色鞭影立时消散于无形!爆猿两指捏住鞭梢,任凭其上激烈的流光在指掌间跳动,扭头看了罗素一眼,大嘴一咧,得意非常!

“孽畜尔敢!”

裘沁此时虽然用尽了全力,却如同蜻蜓撼柱一般再无法抽动灵宝分毫,一张粉嫩的俏脸不由憋的通红,又自觉在大师兄面前丢了人,当即再次娇喝一声,一盏赤色莲灯便自眉心处跳出,而后就有一大团灵火向着爆猿烧去!

此火一出,剑煌山山门处立时变的炽热无比,暴猿到底脱不开兽类本能,见有大火来烧自己,不由有些胆怯,想要闪躲时却又怕身后的罗素被烧,急切之间双目已然变得赤红,想来是彻底的怒了!

暴猿这家伙平日虽然刁滑了一些,却最是认亲,虽然在弈剑峰上只是个总是吃瘪的“小弟”,但却深得众剑修的喜爱,此时见它为护友人,即便面对灵火时依旧寸步不让,不由皆在心中赞一句:“不愧是我剑煌山的灵宠!”

而凌度一见暴猿目露赤色,心知今日之事决计无法善了,念头动时,背上玄剑已然出鞘,他也不去参合暴猿与莲隐宗女修的争斗,只是全神防备皇甫羽等人在暗中插手。

皇甫羽方才吃惊的并非暴猿那一拳的威势,身为元婴修士,他自然能够发现暴猿体内灵气运行的脉络,区区一头灵兽居然掌握了如此怪异又复杂的行功轨迹,这却是他平生仅见。

而此时回过神来,见乙阙门的那名元婴剑修竟然御剑出鞘,且气机还遥遥的指向了自己,皇甫羽不由勃然大怒!

身为莲隐宗的核心弟子,居然在一个末流福地中受到了这般对待,实在是奇耻大辱!心道一句:“既然你在等着本尊出手,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当下神念一动,一尊幽蓝色的莲形宝鉴就自皇甫羽腰间飞了出来,宝鉴见风就长,竟在转瞬间化作了小山般大小,“轰隆隆!”片刻也未停顿,向着剑煌山的高大山门就压了下去,想是要打碎乙阙门的门面,借此立威。

至于聚在宝鉴攻击范围内看热闹的几个胆大的低级修士,在皇甫羽眼中不过蝼蚁罢了,生死全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再看裘沁与爆猿这边,爆猿那粗胚既已暴怒,自然是不管不顾,一把扯过金鞭掼在地上,双拳互击,爆出一声巨响,而后猛然往上一跃,弓背合身、缩头藏尾,居然以脊背撞向了火团!

聂婉娘远远地瞧见暴猿使出了这招,脸上的笑意不由再浓几分,暗道:“师父还真是高瞻远瞩,原来猿猱之属用出通背崩拳中的杀招时居然会平添几分威力!”

而后便听“嘭!”的一声,那团火光已然被暴猿撞的四散飘零,待漫天火雨下落时,一股毛发焦糊的味道弥漫了场中。

爆猿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呲牙咧嘴地拍打着身上的火苗,原本光鲜的长毛已然卷曲烧焦,罗素见此情形不由泪如泉涌,连忙运起水法帮着暴猿灭火。

虽然小山一般的莲形宝鉴就要当空砸下,乙阙门群修却丝毫没有慌张之意,竟然还有闲心一面鄙夷各宗修士的狼狈后窜,一面咒骂几句暴猿不懂怜香惜玉。

裘沁此时的样子实在太过凄惨,原本堪比花娇的俏脸上全是血洞,血洞外面则都向下耷拉着半截长毛,而血水正顺着长毛丝丝缕缕的往外流着。

原来暴猿之所以肯以身试火,本就存着坏心,它的一身暗算本领全在脊背处的那绺钢毛上,方才在火光四散时暗算对手,那裘沁一时不察,竟被爆猿的十数跟钢毛攻破了护体罡气,好巧不巧的全都扎在了脸上,只闷哼了一声便就昏厥了过去!

“裘师妹!”

皇甫羽自诩算无遗策,不想一时疏忽之下,竟然被人家的灵宠在眼皮底下伤了己方之人,心中恨极之下,狂吼一声后便催动座驾莲台向下方撞去,竟是要将暴猿和下方所有人一同碾成肉泥!

小山一样的宝鉴压向山门、灵光环绕的莲台又撞向众人,这两道攻势可谓凌厉异常,直把众多外宗修士给骇的亡魂大冒。

而皇甫羽更是神念狂涌,释出了莫大的威压,一时间,场中除了凌度之外,其余诸修皆感身处泥沼之中,便连遁走都做不到。

“大家同为元婴初境,你的宝贝厉害,难道本尊的玄阶灵剑就是摆设不成?”

凌度早就在防着皇甫羽出手,见他御出的灵宝声势惊人,却也怡然不惧,心念动时,头上悬着的灵剑“嗡!”的一下就爆出了百丈长的剑光,剑光自下而上,对着皇甫羽的莲形宝鉴便刺了上去!

玄宝相击、威能滔天!

凌度身为剑修,灵剑不出则罢,一出便是全力,众剑和鸣之下一方天地为之凛冽。

而皇甫羽的莲花宝鉴乃是绮莲峰的传承重宝,千百年温养下来,早已不是寻常玄宝可比!

两件玄宝这一交击,可是了不得了!一道虚空涟漪竟以两件宝物为中心激荡了出去,涟漪瞬息百里,几座高入云端的险峰尽皆从中折断!

眼见自己的本命灵宝被阻,皇甫羽不由冷笑出声,他的目的本就如此,凌度既然出手抵住了宝鉴,就绝对没有余力再来抵挡莲台座驾的冲撞,若是不能碾死暴猿和下面的百十个修士,他这绮莲峰大师兄以后也就不要当了!

此时场中唯有乙阙门诸剑修与暴猿、罗素仍然老神在在,丝毫不惧莲台座驾的碾压,其中众剑修与暴猿心有倚仗自不必说,罗素则是知道这般大的动静一定会惊动师父许究。

果然,就在偌大的莲台距离众人头顶不过数丈的距离时,半空中忽地显化出了一位老者,这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却身姿挺拔外加精神矍铄,身上的玄色莲衣无风自动,手中拂尘左右轻摆,好一副道骨仙风!

那老者自然就是罗素的师父许究,也没见他掐动法诀、亦未听他念出咒语,只把指头对着莲台一点,原本轰然下压的莲台便立时顿住不动,不待皇甫羽说话,许究的指头忽又向上一挑,那莲台居然猛地缩小倒翻,竟把皇甫羽等人全数甩了出去!

皇甫羽此时惊怒交加,免力定住身形后,连忙收回了仍与凌度那柄玄剑对峙的莲花宝鉴,将之护在身前,又挥袖护持住了昏死过去的裘沁和另一个绮莲峰亲传,对于其余绮莲峰仆从竟然理都不理。

待见到许究居然将缩小了的莲台收入了怀中,皇甫羽不由冷笑道:

“许究许师伯,你今日夺了我绮莲峰的三品莲台!就不怕他日我家师父师叔带人打上你傲莲峰吗?”

许究闻言也不说话,狭长的眼中猛然闪过一道精芒,皇甫羽见状心中没来由地传来了一阵警兆,岂料还不等他反应,一股直如太古凶兽般的浩瀚神念便已锁住了他的识海元婴!

“啪!啪啪!……”

一连扇了不敢动弹分毫的皇甫羽十几个大耳刮子,许究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神念。

第五十三节 干脆利落

不光皇甫羽被扇蒙了,在场的其他修士也都有些发呆,莲隐宗的一峰亲传且还是元婴使者,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扇成了猪头,这场面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见到的。

特别是有眼尖的剑修方才分明看到了几颗飞脱的牙齿,心惊之余,又想到罗素当日也被许究给扇掉了满嘴牙,不由腹诽这位高人动不动就打掉人牙齿的癖好。

“许、许究!你竟敢当众辱我!”皇甫羽呆愣了一阵后终于回过神来,艰难地开口,语气中全是不敢置信之意,连声音都在不住地颤抖。

许究就像看白痴一样扫了皇甫羽一眼,狭长的眼中又有凶光闪动,嘴上却道:

“小子,既然厉长卿没教会你何为长幼尊卑,我这当师伯的向来提携后辈,便替他补上这一课,至于莲台嘛,就当是你的谢礼了,你若觉得亏了,我再给你补上几巴掌便是。”一边说着,一边就要闪身向前。

这一下却把皇甫羽吓的是寒毛倒竖,连忙闪身后退了数十丈,又御起莲花宝鉴护在身前,灵台处也有神光闪动,想是催动了护佑识海的灵宝。

嗤笑一声,正要再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一点教训,许究的神念之中却忽地感应到了北方云天中的气机变化,一片七色瑞霭紧贴着罡云而来,内中更有两道宏大澎湃的威压隐约传出,显见来人修为不若。

一见又有七色莲台将至,许究心中不由战意升腾,回头对凌度道:“凌道友,你可带着劣徒和其余人一同退入守山大阵,此处自有本尊一人应对!倒要看看来的又是宗门的哪位高人!”

凌度闻言一愣,而后不由哈哈大笑,挥袖将罗素、暴猿还有其他修士全都扫入了山门,法诀一掐,山门处的守山灵光便轰然升起,他自己却并未入阵,而是踏前一步立在了许究身侧,言道:“晚辈身为乙阙门长老,岂能让前辈您一人专美于前?”

“不错,既有高人前来,我等自然要随许前辈一同见识一番!”话音未落,纪烟岚与温易安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场中。

皇甫羽眼见强援已至,身上的气势不由一盛,收拢了方才被跌的七荤八素的绮莲峰仆从,命众人守护裘沁,他自己则高高迎上半空,也不整理自己的装容,肿成两条缝的眼睛里全是杀意!

绮莲峰长老欧新眉原本好好的在千佛宗做客,她与千佛宗的杞忧神尼乃是至交,今番借着充任使者的由头去探望老友,二人优游佛地,说一些当年之事、饮一杯今夕之茶,很是自在。

待那名丁姓修士火急火燎的寻到了千佛宗,又在私下里禀明了天外精金之事后,欧新眉立时心动不已,若是换成别峰修士,她或许还抹不开情面,既然是傲莲峰许究从中图谋,她自然是要出手的。

许究当年在莲隐宗内可也是惊艳风流之辈,在他的主持下,傲莲峰的风头只比三隐峰稍逊,远不是欧新眉所在的绮莲峰可比。

直到后来在一次隐秘的任务中,傲莲峰一脉精英尽丧、许究重伤而归,傲莲峰这才失了往日的地位。

欧新眉曾经对许究心生慕爱之情,岂料却被冷言拒绝,是以一道心结早已结下,在宗门时因为顾忌太多所以不愿发作,如今在外面有机会能够将当年自己只能仰视之人踩在脚下,欧新眉不由心头快意,于是邀上杞忧神尼一同南下。

杞忧神尼原本不愿参合莲隐宗的家事,待听说事情出在乙阙门之后,这才欣然同意,乙阙门为了替四象宗撑腰,不惜万里驰援,且当着众多修士的面斩杀了两位南陆元婴之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事后就连不怒尊者都对乙阙门剑修的战力和那位闲云武尊的弟子赞不绝口,又说千佛宗年轻一辈中绝没有人是那聂忘忧的敌手,杞忧神尼也因此才有了兴致。

二人也不招呼侍从、更不大张旗鼓,乘着欧新眉的座驾莲台一路疾驰,不需个把时辰就已经来到了苍山福地之中,岂料就在剑煌山摇摇在望时,二人的神念中却当先映出了皇甫羽那副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

“嗡!”的一声,莲台瞬间破开了数十里的云层,霎时便停在了皇甫羽身前,而后便听到了欧新眉霜寒般的声音:“羽儿,何人伤你?”

皇甫听得自家师叔语带杀机,不由心中一暖,他故意留着脸上的青肿,为的就是这个,闪身上了莲台后,先对欧新眉和杞忧神尼躬身一礼,而后才道:

“小侄的伤不算什么,许究师伯要替师父和您管教我,小侄受着便是,可是裘沁师妹却被乙阙门的灵宠所伤,此时正生死不知。”

“好胆!”

欧新眉听了皇甫羽的挑拨之言,不由气得柳眉倒竖,对着许究冷笑道:“许师兄,在我面前就不要再费力装出这副高人模样了,你那识海元婴中的漏处又岂是一副皮囊可以遮掩的?

你若是在宗门内摆起架子教训小辈,我也说不出什么,可是皇甫羽身为使者,却被你当着外人的面打成这般模样,那可就关乎我绮莲峰的脸面了!”

言罢不等许究说话,眉心处已然神光涌现,澎湃的神念骤然攻出,想来是要循着许究的弱处先将他击伤,而后再出手对付纪烟岚几人。

元婴后期大修士的神念本就磅礴无俦,再加上欧新眉以莲隐宗秘法的催动,那原本无形无质的神念居然在虚空中显出了锋锐的轮廓,直把守山大阵中的各宗高手看得个胆战心惊!

眼见着对方竟以神念攻向自己几人,纪烟岚不由一脸的古怪,温易安与凌度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戏谑之意,他们三人前日都得了聂婉娘的告知,说这许究伤愈之后一身境界已然临近半步元神境,神识修为还要更高一些,而这半步之差便是天地之别!

果然,许究眼见着欧新眉的神念袭来,狭长的眼中忽地泛起笑意,念头动时,识海之中早翻起滔天巨浪,神念附着在了一点纯阳之气上,一颗金色莲子抽枝发芽,转瞬结出了偌大的莲花!

待那朵金色莲花自许究天灵处飞出时,非但天地为之一静,便连时间也好似有了一丝停顿,皇甫羽指着只有车轮大小的金莲高叫一声“元神金莲!”而后便面无人色地跌在一旁,身体抖如筛糠。

欧新眉一见许究灵台处跳出了金莲,当即惊呼一声就要收回化了形的神念,怎奈金莲中此时已经发出了莫大的吸力,缓缓转动之下居然把欧新眉那刀锋般的神念吸入了莲心,整个过程顺畅无比,便好似大肚汉吸溜了一小碗面条,竟是意犹未尽!

欧新眉“噗!”地一口鲜血喷出,眼中全是惊惧,那朵金莲依旧旋转不停,居然顺藤摸瓜地锁住了她的识海,丝丝缕缕的吸力传来,打的竟是她识海本源的主意!

“杞忧助我!”

杞忧神尼禅心如水、慧眼无差,她本就是为友人压阵来的,在欧新眉以神念化形攻向对手时,她就发现了纪烟岚几人眼神中的不妥,是以早将一枚五彩舍利攥在了手中,此时一见欧新眉呼救,抬手便将舍利打了出去。

“唵啊吽——!”

禅音广大振聋发聩!随着五彩舍利轰然爆碎,天地间猛地传来一阵禅音佛唱,许究的元神金莲在佛唱声中不由顿了一顿,欧新眉则趁此机会斩断了神念、封住了识海。

见杞忧神尼救下了欧新眉,许究也并未趁势追击,收回金莲之后冷哼一声道:“杞忧小尼姑!你倒真是舍得!也罢,看在七衍佛爷的面上,我倒不好为难与你。”

“阿弥陀佛!恭喜许师兄得窥无上元神法、修来了大逍遥!”杞忧神尼合十一礼,真诚祝道。

“哈哈哈!半步而已,当不得大逍遥!若非武尊前辈以大法力为我逆天夺命,哪有我许究的今日!”许究听了杞忧神尼的话后不由开怀一笑,复又对着弈剑峰方向揖手行礼。

杞忧神尼闻言不由一呆,竟然讷讷不能言语,她身后的欧新眉听了两人的对话之后脸色不由一白,在皇甫羽的搀扶下强自起身,而后对许究深施一礼道:“许师兄,恭喜了!今日之事错全在小妹一人,还请责罚!”

此言一出,纪烟岚几人都在心中生出了别扭之感,而躲在守山大阵中看热闹的群修则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也是,气势汹汹地来了两拨人,头一拨来的元婴修士被打的鼻青脸肿,且暴猿还在人家女修脸上插了不少毛,第二波更是干脆,先是吐血、之后便是请罪,如此种种怎不叫人有一种虎头蛇尾之感?

有善于揣度者此时也发现了几人话里的玄机,再仰头看向弈剑峰时,皆觉口中干涩的厉害,一时吞咽口水者不计其数!

许究见到欧新眉这副认打认罚的样子,心中的气倒是消了不少,冷冰冰地道:“本是同宗,我也不欲做的太过,只是你们今日这番举动,想必不光是为了寻我师徒的麻烦,说吧,到底所谓何事?”

第五十四节 厚礼相送

欧新眉见许究肯接她的话茬,不由暗自舒了口气,闪身来到许究身前,小心地回道:

“回师兄的话,北荒南陆如今有不少传言,都说乙阙门中拥有不少的天外精金,小妹贪心作祟,又怕师兄你一人独占,这才急切前来。”

许究闻言差点没把嘴给气歪,抬巴掌要打时,见了欧新眉那副小女人的模样又觉无趣,于是骂道: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乙阙门的主意也是你们能打的?若非武尊这几日闭关不出,你等怕是早已身死道消!惹麻烦惹到了元神境大能的头上,你绮莲峰修士还真是狗胆包天!”

被许究喝骂了一通,欧新眉不由又自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元神境强者乃是天下共尊,今日之事又是自己与皇甫羽无礼在先,若是因此被人家打杀,恐怕便是宗门也不会为自己强出头。”

想到此处,欧新眉脸上讨好之意更甚,强作镇定道:“好在有师兄在此阻拦,师妹再次谢过了,事已至此小妹也不敢逃遁,依着师兄的意思,咱家该如何赔礼?”

许究闻言只觉一阵反胃,不过为了宗门的利益,该有的担当他还是有的,只是事情关乎了乙阙门,许究可不愿擅自做主,于是把目光看向了纪烟岚,闲云武尊素来敬重这位师姐,这是剑煌山上人所共知的。

纪烟岚见众人齐齐看向自己,不由心下莞尔,皱眉道:“按理有许究前辈的情面在,此事该是轻轻揭过的,只是我那师弟一向小气,近来又脾气暴躁的厉害,我可不敢触他霉头,是以事情还是要交于我那聂师侄定夺。”

许究闻言,心知纪烟岚是在趁机讨要好处,不过这是惯例,他也说不出什么,见她提到了聂婉娘,便连忙问道:“剑尊是说此事贵宗的忘忧仙可以做主?”

“不错,聂师侄向来得宠,又是我那师弟座下的首徒,平日便是把天给捅漏了,也只会挨一顿揍了事,是以若要没有后患,还需她出面才行。”纪烟岚笑着答道。

温易安和凌度在一旁听到纪烟岚将事情推到了聂婉娘头上,眼中皆不由闪过一丝快意之色,今日发生的一切可都在聂婉娘的算计之中,此时将她引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忘忧,莫要再看热闹,还要我请你不成?且过来叙话。”

随着纪烟岚的一声招呼,弈剑峰上忽有遁光闪动,人还未至,已经有笑声传来。

“咯咯!弟子哪儿敢?只是师父闭关之前曾下了严令,命我无事不得离开弈剑峰半步,若是不得师伯您的召唤呐,我可不敢下来!”

就在纪烟岚笑骂聂婉娘惯会找由头的时候,场中诸人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却正是:云鬓挽道髻、玉面冰肌润,蛾眉明月眸、绛脂点樱唇,道衣飘飘仙子至、足踏莲影暗香来!

聂婉娘袅袅婷婷降至场中,没有惊起半点尘烟,而后对许究揖手一礼,又拿眼扫了依旧悬在半空的座驾莲台一眼,面上似有不喜。

莲台上的皇甫羽被聂婉娘这一瞥,立时三魂不守、七魄出游,忙不迭地催动法诀收起了莲台,灵力涌动时,脸上的青肿早已消于无形,但却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杞忧神尼心中对皇甫羽十分的不屑,轻巧地降在欧新眉身边,眼睛盯着聂婉娘仔细打量,虽然看不出深浅,但却不得不在心底赞一声:“端地是好人才!”

欧新眉此时再不敢小视场中的任何一人,见许究漠然不语,于是当先开口道:

“忘忧道友,今日我与弟子利欲熏心,不意踢到了铁板,好在有许师兄在此当头棒喝才未铸成大错,还请道友在武尊面前说项,免了我等日后的隐忧。”言罢便将一枚荷包形状的储物袋递了过去。

聂婉娘伸手接过了储物袋,把玩了一阵之后也不见有什么表情,将之丢给了温易安后,言道:“你这份赔礼倒是颇重,既如此,师父那里我会为你分说一二。”说完对着纪烟岚和许究揖手一礼,就要转身离开。

欧新眉见聂婉娘答应的如此容易,不免有些忐忑,连忙看向许究。

许究正自心中暗骂欧新眉小气,要不是怕事情闹到最后恶了弈剑峰上的那位,他才不会管欧新眉的死活,见她又来巴望自己,不由没好气道:

“绮莲峰自闵师兄坐化之后便尽出废材!还不把绮天莲子拿出两颗赠与聂道友和纪道友!”

言罢又喊住缓步走向山门的聂婉娘,解说道:“聂道友,鄙宗绮莲峰上有一灵株,名作绮天莲,此莲花三百六十年才枯荣一次,所结莲子最善调理元气还能使人驻颜不老,女修服之最是得益。”

欧新眉得了许究的点醒,只得将牙一咬自怀中取出一枚锦盒,锦盒打开,里面正躺着两颗蓝莹莹的莲子,这两颗莲子本是她要与杞忧神尼一同炼化享用的,此时却是不得不交了出来。

见到欧新眉一脸肉疼的模样,温易安等人皆觉心中好笑,心道:“果然如此。”

女子爱美乃是天性,聂婉娘花样的年华又何能例外?接过锦盒仔细打量,片刻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将一颗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袋,又把锦盒交到一脸喜色的纪烟岚手中,笑道:

“此物倒是不错,也罢,师父那里我便为你一力担下便是,还有,南陆叠翠山四象宗的元辰子曾经受过我师父的提点,还请使者照拂一二。”

见到重礼送出之后,聂婉娘的言辞终于从“分说一二”变成了“一力担下”,欧新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得罪一位元神境大能的后果实在太过严重,莲隐宗自然不惧,可她绮莲峰只是三十六正峰中的末流存在,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又听聂婉娘委托自己照顾名不见经传的四象宗,欧新眉连忙点头答应,也不停留,对着许究正色一礼后,便命依旧痴愣愣的皇甫羽释出莲台,一行人踏入其中,莲台霎时绽出七色遁光,呼啸一声向北而去。

见许究望着远去的莲台不知在想些什么,聂婉娘唇角微扬,叹息道:“许前辈,您今日虽是无意,却也把家师的修为给透露了出去,此事闻者众多,怕是瞒不住的,还不知家师出关之后会否不喜呢!”

许究闻言,一张老脸立时就垮了下去,连忙焦急道:“仙子救我!”

“这莲子还真是不错,咦?绮莲峰上有至宝绮天莲,许前辈的傲莲峰上也该有了不得的宝贝才对吧?”聂婉娘顾左右而言它。

“仙子饶我,傲莲峰素来贫瘠!”

“前辈说的这是哪里话?只是家师素来小气。”

“有!我傲莲峰的青莲玉髓最是神异!”

眼见着许究追着聂婉娘走入山门,纪烟岚和温易安、凌度三人不由放声大笑,自家供着一尊真神,还真是不惧任何妖魔鬼怪!

第五十五节 大事件

有些事情不需要刻意传播,自己就会生出翅膀四下里乱飞。

闲云武尊早已参透了天地至理,这些年来之所以名声不显,乃是不喜张扬之故,今次则是因为要救治莲隐宗使者,这才不得不展露惊天手段。

闲云武尊少时就有大志向,当年离宗寻道之时曾言“不入元神誓不回还!”如今功行圆满,虽然深沉低调,却也要为剑煌山谋福,此时苍山福地之中唯乙阙门一家独大就是个例子。

闲云武尊有大气运,在域外游历时总有机缘自己找上门来,随随便便就得了上古仙门的完整传承,估计内中就有治病救人的大神通,许究的伤势就连莲隐宗高人都束手无策,却被武尊轻易医好,这还不是铁证?

种种传言没几日就扫遍了整个北荒南陆,到了最后早变成了无数个版本,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素来荒僻的苍山福地之中居然真的出了一位元神境大能!这叫各个大宗门在羡嫉之余又都生出不真实之感。

各宗此时也才知道,为何乙阙门剑修敢大张旗鼓地为元辰子师徒寻仇杀人,一些针对四象宗的计划立时戛然停止,放眼整个北荒南陆,也只千佛宗和另外几个大宗门有几位半步元神坐镇,若是惹恼了那位,后果实难预料。

而身在南陆的莲隐宗其余使者则是纷纷前往叠翠山打探情况,在得到了欧新眉的肯定答复后,无不感慨傲莲峰许究的好运道,能够在荒僻的福地寻到一位遗贤隐修,光是这份功劳便已超过了所有人。

许究的一身伤患可不是假的,便连宗内的一位元神境前辈出手,也只是令其苟延残喘的多活几年罢了,而那位武尊非但为他逆天夺命,更是助其登上了半步元神之境!两相这一比较,众人无不啧舌。

莲隐宗对此事十分的重视,急急以法诏召回许究询问此事,待一位葛衣老者检查完许究的识海与元婴之后,当场便说了句:“好一个纯阳之力补识海、太一劫雷衍生机!不想山野之中还有这般人物、这般手段!吾实不及也!”

此言一出,炽莲峰大殿之中一片哗然,需知说这话的可是妙莲峰一位元神境大能,妙莲峰的《莲心谱》功法在疗伤一途向有神效,可是葛衣老者居然承认自己不如人家,由此可以证明乙阙门的那位闲云子是何等的境界高深。

众人一番商议之后,莲隐宗宗主清秋散人便亲自书信一封,依旧使许究充任使者,命他依足了礼仪前往剑煌山邀请闲云武尊至莲隐宗做客,那位葛衣老者因为不耐久等,便也要求一同前往。

许究陪着葛衣老者立在遮天的莲台之上,面上虽然平静,但胸意早已不住地翻涌,他前次出行之时只有罗素与一头老驴相伴,今番再次南下却是好大的阵仗!

力士执金瓜开路、仙子抱琵琶舞空,三十六朵莲台合而为一,直把一方天空占满,蛟龙拖锁链、彩凤顶上翔,结丹扯仪仗、元婴护法忙!傲莲峰修士立在许究身后激动的直打摆子,那头飞天老驴也有幸上了莲台,打两个响鼻,眼神高傲!

这番大的阵仗自然瞒不过中州其余四大宗门,一番打探之下,自然不难知晓莲隐宗辖下属地之中出了一位元神境大能,一时称叹者有之、咒骂者亦有之,四宗不约而同地派出元神境修士前往“祝贺”。

遮天法莲出了周天星斗大阵,轰然破入元婴难入的罡云之中,灵光闪动时罡风难侵,祥光瑞霭照亮了整片天空,法莲无声向南,速度竟然比传讯灵光还要迅疾!

“哈哈哈,文老哥,我这里可是名唤弈剑峰,其中的“弈”字可不是白叫的,你在此处与我这主人对弈,输了也不算冤枉!”陈景云执黑子斩杀了对手的大龙,而后哈哈笑着打趣坐在对面的葛衣老者。

“闲云老弟的棋艺委实精深,给!这瓶圣莲造化丹是你的了,此丹可是我妙莲峰的宝贝,你可莫要等闲视之。”葛衣老者输了棋局,自是愿赌服输。

陈景云闻言又自哈哈一笑,示意一旁的聂婉娘收起丹瓶,而后道:“婉娘,给你文师伯一颗乙木回天神丹,莫要叫他背地里说我小气!”

聂婉娘笑着答应一声,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丹瓶递了过去,葛衣老者见状大喜,接过之后立马将晶莹的丹丸倒在手心反复观瞧,后来更以化了形的神念仔细探查。

片刻之后,葛衣老者已然察明了药性,而后赞叹道:“呼!好纯粹的乙木生气!闲云老弟果然好手段,单就提纯丹性这一条,老哥我便自叹弗如!”言罢小心地将丹药收入了怀中。

一直立在一侧的许究此时接口道:“文师叔说的不错,师侄前日有幸被武尊前辈赐予了此丹,服用之后立觉生机沸腾、寿数竟然也有延长,更兼此丹的丹性十分柔和,想来便是结丹期的修士服用也该无碍。”

葛衣老者看了许究一眼,点头道:“嗯,你小子的造化不错,居然在行将就木之时碰到了大救星,不过即便闲云老弟修为再是高深,可是救你时连用了两样逆天手段,定然也要耗损不少元气,是以你切不可忘了此番的活命之恩!”

许究闻言连忙躬身应诺,其实不用葛衣老者提点,他对陈景云的感激之情早已不能用言语表述。

饮了一口聂婉娘奉上的灵茶,葛衣老者又道:“闲云老弟,在你这里耽搁了已有三天,想必宗主那边早就等的心焦,不若明日我便亲自主持仪式为你验明人族血脉,之后你便随我到莲隐宗做客,到时咱们一同参研医道丹法,我那妙莲峰上的好东西任你挑拣!”

陈景云闻言面露喜色,笑道:“文老哥盛情相邀,小弟怎会推脱?我也早就想见识一下中州之地的物华天宝了,不过我这人最是见不得好东西,到时文老哥莫要心疼才好!”

葛衣老者见陈景云答应的痛快,话说的也有趣,不由哈哈大笑,许究也在一旁打趣,言说自己的青莲玉髓已被聂婉娘尽数打劫走了,武尊前辈若是驾临傲莲峰的话,可再没有好东西供奉云云。

陈景云听许究说的有趣,复又大笑起来,葛衣老者笑骂了许究几句后也觉得心情舒畅,四人之中唯有聂婉娘人虽然笑的宛若娇花,但是眼底的担忧之情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第五十六节 气运金光

翌日清晨,剑煌山中但凡筑基期以上的修士皆被告知可以到悬剑峰上观礼。

莲隐宗的元神境大能文琛将为闲云武尊亲自主持验证血脉的仪式,群修激动兴奋之情可想而知,都想借机见识一下元神境大能的风采。

巳时将至,一直悬在乙阙门上空的三十六朵莲台忽地分散四方,成了周天拱卫之势,再片刻,座座莲台之中便有悦耳的仙音传出,力士逞能、仙子起舞,一队队衣着华美的莲隐宗修士各持法器侍立当空。

文琛法相庄严地自核心处的座莲中缓步而下,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机便厚重一分,待得脚踏实地之时,一股浩瀚无涯的威压直把悬剑峰都压迫的向下降了几分!

好在这股威压只是舒发舒收,否则前来观礼的诸修之中,除了几个元婴境大修士之外将无一人能够站立。

舍却尘世万千劫,一步踏入清虚天。

元神境大能的道心意境在不经意间影响到了场中众人,群修立时皆在心底泛起了空幽寂寂之感,不自觉地凝神守思,就连纪烟岚等人的剑心也都有了一丝震动。

“哈哈哈!文老哥的静空道心果真不同凡响,令人佩服!”随着一阵清朗的笑声传来,场中诸修皆觉心中一松,原本渐入空寂的胸意也都跟着活泛起来,一股自然舒适之感传遍了周身。

“闲云老弟莫要说笑,静空道心如何赶得上你的有情法?快快过来验明血脉,之后好随我前往宗门。”文琛一见陈景云到来,欢喜之余不由开口催促。

陈景云笑着立在了文琛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文琛取出法器,他前些日子见乙阙门小辈们在验明身份时,只需将一滴精血滴入一个莲花鼎中即可,不知道元神境修者需要如何验明身份,这文琛又为何非要搞出这么大的场面?

文琛见陈景云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也不耽搁,正色扬声道:“人族气运不衰,方能再出一位元神大能!为表郑重之意,我莲隐宗今次特地请出了天机宝录,还请闲云子道友以精血融之!”

言罢便自怀中取出了一本古拙的书册,往空一抛,书册立时化作门板大小,悬停不动之后书页自开,内中射出夺目的光华!

陈景云洒然一笑踏步上前,他又不是妖魔二族的奸细,自然没什么好怕,指尖气血汇聚,片刻凝出了一滴血珠,曲指一弹,血珠便缓缓地飞向了天机宝录。

场外诸修此时尽皆骇然,原因无它,却是陈景云的那滴血珠竟然在空气中激起了丝丝电芒,所过之处噼啪之声不绝于耳,一股厚重如山的压迫之感扑面而来。

文琛与许究也是咋舌不已,皆在心底赞叹陈景云的肉身强横,竟连一滴血液中都蕴含着如此大的威能!

元神境修士之所以被尊为大能,其本质区别就在于识海元婴已然化为纯阳,念头动时神游万方,道心御使天地、动辄翻江倒海!

是以除了妖族的那些妖神境修士之外,人、魔二族的元神境强者很少再有人会去极力修持肉身,此时二人一见陈景云的一滴血液都如此的霸道,心中生出惊疑也是应该。

众所期待之时,血珠终于落在了天机宝录之上,宝录上的光芒向内一收,血珠便被纳入了其中,而后书页一合,居然再无动静。

这一下不光前来观礼的各宗修士有些傻眼,就连陈景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众人想象中的大动静并没有出现,皆不由在心中暗道一句:“这就完啦?”

血珠被纳入宝录之后就与陈景云失了联系,不过最后一刻却被他感受到了抱阴负阳的亘古苍凉之意,这股意境就隐藏在宝录之中,内中更是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族根本之力!

疑惑地看文琛一眼,见他一脸凝重地示意自己稍待片刻,陈景云也就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却并不知道对方此时心中也没了底气。

文琛当年初入元神境时,莲隐宗就曾为他动用过此宝,那一次弄出的动静可是不小。

这天机宝录不是寻常灵宝,乃是堂堂北荒天机阁的镇宗至宝,当年天机老人秉着大公无私之心将宝录一分为五,使得中州五大宗门都有了凝集人族气运的至宝。

万年以降,中州五大宗门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与这天机宝录绝脱不了干系,不过此宝现世的次数并不多,毕竟有资格需要动用此宝来验明血脉的人可没有几个。

如此过了盏茶的功夫,就在众人各自狐疑之时,那天机宝录先是“哗啦啦!”地自行翻开,而后又有一声颤响自宝录之中传出!

“嗡——!”

这一声是真正的震遏行云!便连高处的罡云都跟着卷起了漩涡,文琛作为其中唯一知晓缘由之人,神念扫过罡云上的变化,脸上立时露出了既紧张又激动的神情,高声喝道:

“莲台尽数散去、守山大阵也要降下!所有人退后千丈,谁敢扰乱天机宝录接取气运金光,坏了闲云武尊的好事,后果自己掂量!!”

此话一出,悬剑峰上的众多修士立时疯狂后退,莲隐宗修士也都急急回了莲台,唯有乙阙门众剑修皆是眼前一亮。

自家武尊又有好事临身,实在叫人欢喜的厉害,听那位莲隐宗大能话中的意思,想是今次的机缘怕人打扰,于是不由纷纷御剑出鞘,剑尖却皆是朝外。

众多外宗修习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个变故?连忙再次后退百十丈,这些平日里待人随和的一众剑修此时全都换了一副表情,神情冰冷不说,眼中更是透出丝丝杀机,看的直教人心底发毛!

门下修士的这番自发的动作把纪烟岚和聂婉娘几人看的感慨良多却又哭笑不得,文琛的话不过是在点明事情的重要性,有他这么一位元神境大能和许究这位半步元神境大修士虎视眈眈地在那里护法,放眼北荒怕也没有几人敢来捣乱。

罡云之上的变化自然也瞒不过陈观主,那册天机宝录似乎是借着他血液中的讯息,从而被激发了某种能力,此时正发出一股沟通冥冥的天机之力。

不懂文琛所说的什么气运金光为何物,见他在一旁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的,陈景云不由出言打听道:“文老哥,那气运金光到底什么好东西?居然能让你堂堂元神境大能激动成这副样子?放心,我一会儿若是得了,必然分你一份!”

“闲云老弟!此话当真?”文琛闻言大喜过望,忙目光灼灼的看向陈景云,许究则是“咕噜!”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

陈景云一见两人的样子,心道一声:“坏了,看来这气运金光还真是了不得的好东西,瞧自己这张破嘴!”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嘴上却道:“我与文老哥一见如故,东西即便珍贵,却如何赶得上这‘情谊’二字?再说要是没有老哥哥你带来的天机宝录,我怕也没这番机缘。”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九重天上的罡云忽地被一道金光刺透,金光粗如水缸,直直地照向了天机宝录。

第五十七节 陈观主紧守道心

天意本无常,运命何渺渺?生相盛衰依福德,三元五行逆顺了。

修仙界中常有气运之说,可是谁又见过气运为何物?都说不可名状玄奇难解,今日一道粗如水缸的气运金光从天而降,群修不由尽皆看的心潮澎湃又手足发软,天意就在眼前,怎能不叫人震惊莫名?

如此足足过了十数个呼吸的时间,那道金光才逐渐变细,最后消散无形,高天处的罡云也旋即恢复如初。

自从听说陈景云要分润给自己一些气运金光,文琛便早早地将一尊宝鼎取了出来,此时正眼巴巴地等着天机宝典的返吐,他当年进入元神境后,也曾再次验证血脉,不过那次可没有此番这般天降气运的场面。

回想当时,天机宝录虽然也凝聚了一些人族气运反哺予文琛,但却只够他稳固道心之用,剩下的一些并不足以将眼前这尊宝鼎进阶成足以镇压一峰气数的至宝。

莲隐宗三座隐峰之中只有他妙莲峰没有气运至宝镇压气数,这是文琛长久以来的心结所在,不想今日有了机会,却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陈景云可没有时间去理会别人的心思,方才这道气运金光乍一落下,一直隐在他上丹田泥丸宫中的那点灵光便猛地沸腾了起来,看那架势竟然颇有一山不容二虎、要去挣个鱼死网破的意思!

这还了得?陈观主一身大半修为全在上丹田中,若是那点灵光出了纰漏,他的修为立时就要降回七转!心思电转间,也大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心中暗叹了一声“忒可惜!”之后已然有了决断。

而此事场中,那天机宝录方一接纳完罡云之上降下的金光,紧接着便震了一震,内中立时就有一道水桶粗细的金光射向了陈景云,看样子该有方才接纳的三成左右。

这番情形看的文琛大喜过望,忙高声提醒了一句:“闲云老弟!还不抱元守一接纳北荒气运!”

陈景云闻言,不由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免力压下想要冲破泥丸宫显化于外的天意灵光,而后一指点向朝着自己射来的光柱,口中则清喝一声:“婉娘,出混元宝珠!”

聂婉娘听出了师父语气中的急迫之意,心知事情有异,连忙抖手将六枚宝珠打了出去,陈景云另一只手虚虚一招,六轮冷月便滴溜溜的悬在了半空,手指再斜斜向上一挑,水桶粗的气运光柱便被引向了混元宝珠。

场中的文琛与许究此时已经是呆若木鸡,实在想不明白陈景云为何要先以气运金光为弟子加持灵宝,需知这道金色光芒可是对修士元神大有裨益的!

待到半空中的六轮冷月化作了六颗骄阳,陈景云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玄宝进阶,威力比之从前可是大了数倍不止,不理众人的震惊,大袖一挥,六颗灵珠便又缩回了原本大小,向着一脸喜色的聂婉娘飞了过去。

而此时的气运金光依旧汹涌不绝,又因为失了目标,就复又折向了陈景云,不得已,陈观主只得再次高喝一声:“纪师姐、易安、凌度,你三人还不出剑?”

纪烟岚三人此时怎还不知道那金光的妙处?闻言立时大喜,连忙将自己的玄阶灵剑御了过去,陈景云又想到方才自己答应了文琛,便索性并掌如刀连劈了四下,一道水桶粗细的金色光柱竟被他凭空分成了五股。

五道金光粗如碗口,其中三道射向了纪烟岚几人的灵剑,另外两股一道没入了文琛身前的宝鼎,一道则落入了眼中全是渴求之色的许究天灵处。

此时偌大的悬剑峰上一片寂静,三柄玄阶灵剑与一尊宝鼎被金光包裹,内中的气势节节攀升,就在众人眼前开始了蜕变,而许究则是盘膝于地,一身气机已然越发的深沉浩瀚!

当天机宝录缓缓合上之时,场外诸修皆不由发出了一阵溺水之人冒头时才会发出的抽气声,就连见惯了好宝贝的莲隐宗修士也都不自觉地吞咽了几口口水。

宝物动人心呐!且不说聂婉娘收起的那六枚灵珠,便是此时悬在半空中的三柄灵剑和地上的那尊宝鼎就足以让任何修士心动了,宝器自污,虽然四样灵宝现在看着并不起眼,但在方才进阶的最后一刻所绽放的惊天宝光与磅礴威压可不是假的!

文琛激动的连嘴都瓢了!一边激动地抚摸着身前的宝鼎,一面颤声道:“气运重宝啊!我妙莲峰得了此宝,今后再不愁气数流尽!我也算对得起师尊了!闲、闲云老弟,这叫我如何谢你?”

许究此时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内中神光一闪而逝,周身散出的气度好似高山大河,起身之后也不言语,对着陈景云便大礼拜谢,所执的居然是师礼!

见许究如此,包括莲隐宗修士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文琛也在收拾了心情之后含笑点头,先是逆天夺命,今日又以气运相赠,这番恩情不是再造又是什么?

“此番事了之后,便是宗门之中怕也没有哪峰敢轻易招惹这乙阙门了,否则必成妙莲峰与傲莲峰的死敌!这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莲隐宗此次跟来的修士中自然不全是文琛与许究的嫡系,内中有识之士想到此处,皆在心中发此感慨。

纪烟岚几人各自感应着手中灵剑的不同,脸上的喜色却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三柄玄阶灵剑得了气运金光的洗礼,虽然看着朴实无华,但是外人却决计想象不出其中所蕴的大威能!

也是,依着文琛所说,他的那尊宝鼎已能镇压妙莲峰一脉的气数,而这三柄灵剑与那尊宝鼎同阶,其中的玄奇又怎会差了?

陈景云挥袖将许究拂了起来,又对一脸感激之色的文琛打趣道:“文老哥,我今日的这份大礼可还应景儿?你若是真觉得亏欠了小弟,到时把你莲隐宗的宝贝多给我几样便是!”

文琛闻言不由一阵气恼,他是真的为陈景云感到不值,扼腕道:“闲云老弟!你对我与许师侄的厚赠老哥哥我自是感激万分!只是以你的修为又怎会不明白这气运金光的好处?分出一点自是无妨,因何全数用来炼器?”言罢又是一阵叹息。

“哈哈哈!小弟修行至今,自身境界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突飞猛进,皆是勤苦磨砺之故,气运加持虽好,却与我的道心相背,今日将之分润给弟子、宗门以及友人,实是再好不过!”陈景云闻言洒然回道。

此言一出,不光文琛和许究听的一愣,散布在天上地下的场外诸修皆觉一阵洪钟大吕之声响彻心底!乙阙门群修则是轰然叫好,皆道:“也唯有如此气度才能配得上这般境界!”

聂婉娘一见陈观主如此说,脸上虽然全是崇敬之色,肚子里的肠子却已经快要笑的断了,只从师父不住抖动的眼角,她就能猜到自家师父心里此时正在骂娘!

第五十八节 踏足中州

书接上文,陈景云的一番话听的众人感慨万千,文琛与许究回过神后皆在心中慨叹不已,暗道:“闲云武尊真非常人也!”

纪烟岚眼中则是异彩连连,握着烟波秋水剑的手已经攥的指节发白,本就坚如铁石的剑心中更多出了一种破除一切阻隔的锋锐之意!

文琛本来要邀着陈景云即刻动身前往莲隐宗的,却被他以还有一些琐事为由拒绝,武尊开口,谁敢有什么异议?众皆揖手相送。

聂婉娘随着陈景云返回了弈剑峰,临别在即,师徒二人自然要长谈一番,言及气运金光之事,陈观主不由又有些气恼。

跟聂婉娘要来一枚混元宝珠,感受着内中因为蜕变而带来的变化,陈景云兀自感慨:“好东西呀!”

聂婉娘心中早有疑惑,闻言眼睛一亮,好奇道:“师父,既然是好东西,那您为何要将之全数打入灵宝之中?”她才不信陈景云今日所说。

陈景云早知道弟子会有此一问,叹息一声道:“可还记得为师曾经对你们说过,咱们闲云观一脉尽皆身负大气运者?”

“弟子自然记得,您当时还说,咱们这一脉因为得了天地眷顾,这才没有什么修行上的劫数。”聂婉娘回道。

“不错,天南一隅万年累积的气运大半落在咱们一家,内中因果可谓比天还大!

为师今日若是吸纳了这北荒人族的气运,天人感应之下道心势必动摇,倒时泥丸宫中灵光反噬,修为退步都是轻的!”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聂婉娘不由暗自咋舌,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连忙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说咱们闲云观一脉早就在冥冥之中与天南的气运绑在了一起?”

“不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番局面正应了因果,绝非人力可以轻易更改,况且这也与为师的初衷并不相左,是以无需改变什么。”

聂婉娘思量着陈景云话里的意思,心思一动,便又狡黠地问:“师父是说,若您真的想要改变些什么也并非没有可能?”

陈景云抬手在聂婉娘的头上打了一下,算是对她随意猜度的惩罚,而后道:“婉娘,为师此去莲隐宗,唯一的事情就是为你师祖寻仇,有你在苍山福地坐镇我很放心,天南那边也还需闷声积累,你当时常照看。”

“师父放心,徒儿谨记!弟子还有一事不明,您此去莲隐宗无异于入了虎狼巢穴,一旦运筹有失,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以您的修为自然不惧,却为何还要带上纪师伯?她的修为怕是不足以应对。”聂婉娘躬身应诺之后,复又发问。

抬手将混元宝珠丢给弟子,陈景云想了一下才道:“她的身上隐藏着一个为师都看不透的大秘密,此番北去虽然凶险,却也未必没有意外的收获,况且事到如今,乙阙门也再无置身事外的可能。”

见师父说的模棱两可,聂婉娘不由撇了撇嘴,知道问不出什么详情,便又转移话题,说起了袁华几人探宝之事。

天南的事情自然是陈景云的心之所系,因此不免又是唠唠叨叨的一通嘱咐,聂婉娘红着眼睛不住应承,不觉天已大亮。

……

紫气东来之时,聂婉娘和温易安、凌度三人率领乙阙门群修立在悬剑峰的边缘处,目送着在文琛和许究的陪伴下踏上了遮天莲台的陈景云与纪烟岚。

七色光华流转,莲台瞬间没入罡云之中向北而去,带起的云气好似一道天河,横亘长空!

剑煌山中的各宗修士尽皆驻足仰望,直到此时,众人想起昨日所见所闻依旧觉得激动异常,这番见识足以成为一生的谈资。

唯有玉符宗的朱刚和公羊野几人与别人的心境截然不同,陈景云当年的“坠崖”一直是几人心中的痛处,至今思之依旧觉得伤感莫名,而昨日在悬剑峰上得见了武尊真容,几人立时被震惊的呆若木鸡!

“原来如此!”

“难怪乙阙门这些年一直对玉符宗照顾有加!”

“原来那位陈兄弟竟是武尊游戏人间时的化身……”

几人心中各有猜测,却不约而同地守口如瓶,就连宗内长辈都不曾言说。

……

罡云之上,遮天莲台如同破开巨浪的鲲鹏一般肆无忌惮地飞行,道道雷霆霹雳在莲台面前好似琉璃一般被碾压碰撞成了琐碎的流光。

文琛陪着陈景云和纪烟岚负手立在遮天莲台的最前头,为二人指点着九天之外的奇景。

朝日染苍穹,电光肆流溢,美景当前岂能无酒?陈景云一把摸过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喝了几口,神情惬意。

纪烟岚早有此念,自不人后,唯有文琛似乎不喜酒气,吩咐侍从送来了灵茶,他居然要来个以茶代酒。

陈景云见状自然不许,一连串嘲笑之言脱口而出,文琛无奈,只得取出了一个小杯子,斟上半杯,与二人对饮。

“老文!你这人太过无趣,真是白白修到了长生久视的境界,怎么就不能爽利一些呢?”不知不觉间,陈景云对文琛的称呼已经变了。

文琛闻言不由勃然大怒,他方才被陈景云强灌了一大口幽蓝色的酒浆,正觉难受的厉害,此时又被鄙视,于是笑骂道:

“你这无赖货!请人喝酒有你这般强灌的吗?再说灵酒又有什么好的?除了勾动意马心猿、惹人神思恍惚之外还有何用?”

陈景云听他如此评说美酒,不由哈哈大笑,对纪烟岚遥遥一举酒葫芦,仰头便又豪饮了几口。

三人谈笑风生,陈景云又与文琛打趣互骂,是以时间过得飞快。

一众莲隐宗修士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两位元神境大能相聚,难道不应该说一些修行至理、妙法箴言的吗?怎会像世俗凡人那般尽说一些无聊的言语呢?

“好一个有情法、随心道!竟能在不经意间影响到一位元神境大能的净空道心!”

莲台之上唯有许究是一脸钦佩的表情,他方才一直从旁观望,见文琛初时虽然有些刻意为之,但最后却好似真的乐在其中,便知陈景云的道心修为还在文琛之上。

因为不知道陈景云修的是何种道心,只是昨日听文琛提到了“有情法”,又觉得这位武尊实在是一位逍遥随性的真人,便就给安上了一个“随心道”。

……

当拱卫中州的周天星斗大阵遥遥在望时,陈景云终于止住了玩笑的表情,心道一句:“匆匆数载,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踏足其中!”

因为他的血脉乃是得了天机宝录的验证,一身气机自然而然的就与周天星斗大阵有了关联,是以再不需要什么身份玉牌之类的外物,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随着遮天莲台缓缓没入光幕之中,一股清新的灵气迎面扑来,陈景云深吸了一口之后,开始打量中州盛景。

第五十九节 终至莲隐宗

却说陈景云初至北荒中州,忙不迭地以神念四方观瞧,文琛见状便降下了遮天莲台的速度,只为让他能够好好地饱览一番沿途盛景。

好中州!

仙峰刺空霄,深涧通幽冥,漫山篁柏翠,遍地灵气生!

虎啸龙吟,穿透晴林荡绮雾,鹿鸣猿啼,惊碎瑞霭鸟惊飞!

千年不败,灵株藏巧隐荆棘,万载不动,石林突兀自生云!

真可谓座座青山皆灵秀、道道大岭尽峥嵘!

又有处处城垣横卧,皆是铜墙铁瓮一般依山傍水而建,城中万千百姓,数不尽的人家,巷陌喧嚣、酒肆林立,竟似人人不愁衣食、个个都有闲暇,不想陈景云神念所及的几座边陲之城竟都有天南国都上京城的繁华!

再行盏茶功夫,沿途已能遇到修仙宗门,纪烟岚虽说早已来过中州,却依旧免不了艳羡人家的恢弘道场,看向陈景云时,见他目光沉静如水,便也不去打扰,任陈景云自己在那里出神。

莲隐宗作为此方霸主,出入向有排场,不过这遮天莲台可也从不轻出,那日匆匆南去,今朝缓缓而归,有消息灵通的宗门多少探听出了一些消息,知道妙莲峰的元神境大能文琛就在其中,是以都来献礼。

莲隐宗修士早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派下一名元婴修士专门负责此事,莲台一刻不停,各宗高层皆不得见,便是平素有些交情的也都被婉言拒绝。

莲隐宗炽莲峰大殿之中,宗主清秋散人阎覆水捋着长须沉思不语,昨日收到文琛的传讯,内中讲了两件事情,一说今日会将那位闲云子请回宗门做客,二则详说了为其验明血脉时的种种细节,言词之间皆是亲近赞叹之意。

“师兄,闲云武尊真的将气运金光分给了文琛?助他成就了气运至宝?还有傲莲峰许究,果真已经稳固了半步元神境的修为?”

问话之人是炽莲峰上另外一位元神境修士,此人姓龚名晁,号清辉道人,乃是与阎覆水、文琛同辈的人物,一座峰上两位元神境,这才是炽莲峰能够成为诸峰之首的倚仗。

阎覆水看了龚晁一眼,眼神又在下手处另外两个女修脸上扫过,而后才点头道:“你等不必怀疑,此乃文师弟亲自传回的讯息,你们也都知道,想让文师弟说假话怕是比杀他还难。”

“嗯,文师兄自然不会虚言,既如此,这对本宗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却不知师兄因何沉吟不决,我等此时是否应该安排迎接的事宜了?”龚晁又道。

此时一个坐在龚晁对面的女修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按说此人能够激发人道气运,身份自然确认无疑,只是那苍山福地素来荒僻,如何出得了这样一位?

听阎师兄方才的描述,那闲云子的修为定然要在文师兄之上,只是——这可能吗?

再有,便是换成你我,若有气运金光在前,怕也要欣然吸纳的,而他却能够淡然弃之,此等定力,师妹我是自叹弗如,不过他这般极力交好文师兄,又对许究青眼有加,就不嫌太过了吗?这其中”

说话的女修是莲隐宗内唯一不是出自三座隐峰的元神境修士,此人复姓百里,名尘舒,道号清乐,是几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她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哼!那闲云子的做派倒是与本尊的想法不谋而合,依靠气运、外物,如何比得上谨守本心始终不悔?阎覆水,人是你命人去请的,怎地此时反倒犹疑不决了?”

冷冰冰的话语传遍整个大殿,声音正出自一名身着素白莲衣,衣衫之上绣着朵朵碧色莲花的女修之口,那女修怀抱一柄法剑,面上遮着轻纱,身姿婀娜起伏,眼神中却透着寒泉一般的漠然神光。

见她直呼宗主名讳,龚晁脸上立时露出不忿的神情,不过终究没有出言顶撞,百里尘舒适时地闭上嘴巴,扮起了木雕泥塑,只有宗主阎覆水面色不变,言道:“花师姐说的不错,人都已经请来了,自然是要先见上一见的,该有的礼仪也不可缺少。”

见阎覆水如此说,那名花姓女修点了点头,又把眼睛看向龚晁,森然道:“怎么?你不服我?也好,本尊百年未曾出手,今日道心起伏,正好借战压制,龚晁,你敢随我来吗?”

龚晁闻言勃然大怒!正要起身时,却听阎覆水当先道:“花醉月,客人将至,还是少些争端才是,况且其余四大宗门各有使者驾临,莫要平白被人轻看。

再者,你若真想借着争斗来压制道心中的燥意,到时称量一下那位闲云武尊便是,不必盯着自家人不放!”

阎覆水这一句说的斩钉截铁,大殿中的气氛立时紧张了起来,名为花醉月的逸莲峰女修周身气机一绽,眼底也泛起了一阵寒芒,不过最终还是压制了下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此时陈景云正在肆无忌惮的以神念详察沿途所遇宗门的实力,见其中再没有如文琛这般修为的修士,即便有几个出彩些的,也不过与许究相差仿佛,不由感慨出声:“文老哥,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解惑。”

“闲云老弟有话快说,我定知无不言!”

文琛见陈景云不再流连脚下的美景,而是有话相询,立时丢掉手中的酒杯,让陈景云快说,他方才又被纪烟岚邀着喝了几杯灵剑,此时正难受的厉害。

“我观这中州之地处处宝山更兼灵气浓郁,按理应该能者辈出才是,可是我方才一番详察之下,发现那些所遇的宗门之中并没有什么同辈高人,这却是何故呢?”

听得陈景云这一问,文琛“噗!”的一下便喷出了刚入口的灵茶,纪烟岚与远处的许究也是一脸的古怪表情。

“我说闲云老弟呀!你以为是随便哪个宗门都能出一两位元神境的大能吗?这其中不但涉及机缘、气运,还要加上宗门底蕴、渡劫灵宝,我莲隐宗身为北荒五大宗主之一,也才只出了五位元神境!

还有许究那小子,若非得你看重,赐予了气运金光,他此生能否有幸渡那元神境天劫还在两说呢!”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不理文琛古怪的语气,又道:“小弟修行至今,总感觉元神境并非修行的终点,想来古籍之中所载的天人之说该是真的,你们莲隐宗内可有这样的前辈?若有的话,我自当前去请益。”

文琛见陈景云问起了这个,左右扫量了一眼,探手把立在远处的许究给摄了过来,再布下一道结界将四人罩在其中,这才正色道:

“闲云老弟只说对了一半,元神境是否为吾辈的修行终点我也不得而知,不过据我妙莲峰前辈暗中讲述,万年之前三族中确实出过几位天人境修者。

唉!彼时正值修真者逐渐没落、修仙者将要崛起之时,那几位天人境修士的修为的确要超出元神境不少,是以成了三族争斗中的主力,待到那几位相继陨落之后,修真者也就彻底的一蹶不振了。

而这其中还涉及到了五大宗门中一些前辈高人的秘隐,这里我倒不便详说,你日后少不得与各宗之人交往,切记莫要在天机阁修士面前提及天人境之事,此为禁忌!”

听出了文琛言语中的关心之意,陈景云含笑点头,闻歌知雅意,想来万年前那场三族大战的背后定然隐藏着几只黑手,不过即便想要深究,也绝不应是此时。

便在此时,陈景云灵台之中忽地生出了一丝警兆,不过转瞬又消失不见,略一思量便想明白了个大概,心道:“该是莲隐宗内有人想要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不过只要自己一天没露杀心、一天便是莲隐宗的座上宾,呵呵!元神境大能啊!早就想较量一番了!”

于是在谢过了文琛的提醒之后,话锋一转,又开始打听起莲隐宗其余四位元神境修士的底细。

文琛年老成精,知道陈景云这是在未雨绸缪,他与陈景云本就一见如故,而今又受了气运金光这样的厚礼,更兼两人还约定一同钻研丹道药理,是以绝不容许有人落了陈景云的颜面,于是交谈之时早把莲隐宗其余四为元神境大能的根底说了个底儿掉

遮天莲台即便再是放缓速度,但也不是寻常修士的遁光可比,一个时辰之后,莲隐宗终于遥遥在望。

附身下望,神念所及之处皆为天地钟爱之灵秀,一百零八座以莲命名的奇峰环叠分布,占据了方圆不下五百里的广阔地域,三座隐峰好似莲台一般被层层叶瓣拱卫其中,最后组成了一朵诺大的青色莲花,卧在了这天地之间。

随着遮天莲台的不断靠近,莲隐宗的天罡地煞大阵随之显出了一道门户,数百座浮空仙岛之上也跟着传出了钟磬鼓乐之声,一时仙音大作、天地和鸣,瑶草琪花、香芝灵穗摇曳生资迎佳客,灵禽白羽、青鸾彩凤迎风起舞献礼忙!

待到莲心宫阙、珍宝楼阁尽皆大放明光之时,陈景云脚下的遮天莲台轰然四散,只余一座核心处的莲台轻飘飘落向了炽莲峰。

第六十节 各怀心思

此时炽莲峰大殿外的玄玉广场之上已经有人等候,阎覆水负手立在最前,一身宽松的玄青色莲花法衣随风摇摆,冠配带履尽显古朴之意,须发飘飘、面容随和,叫人一看就觉得此乃一位得道的真修。

阎覆水身后诸人也都气度不俗,各有各的风采。

能够立在场中的除了莲隐宗的花醉月、龚晁以及百里尘舒之外,北荒其余四大宗门也各有一位元神境大能前来观礼,几人身后又都各自站着几个亲传弟子,至于其他元婴、结丹境的修士就只能远远地观望了。

莲台法驾徐徐落下,当陈景云在文琛的陪伴下踏出莲台时,场中之人无论修为高低尽皆眼前一亮!

修为低的惊异于陈景云的俊逸姿容,八位元神境大能则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随心随性的洒然道意,这种感觉玄之又玄,非同阶不能明了!

“好人才呀!”

就在众人在心里暗自称赞之时,阎覆水已然大笑着迎了上去,也不用文琛引荐,对着陈景云先是揖手一礼,而后热切道:

“贫道清秋散人,见过闲云子道友!道友一身气机深沉无俦、道意却又随意洒然,想是早已参透了天地至理!北荒南陆再出一位大能,此乃莲隐宗之幸、人族之幸!”

陈景云闻言含笑回了一礼,言道:“清秋道友过誉了,山野之人当不得大能之称,贫道坐井观天久了,今日方才得见仙家盛景,莲隐宗雄宗镇列,神光直射牛斗,方才虽只匆匆一瞥,便觉华采星驰、气运深厚,不愧是一方霸主!”

“哈哈哈!说来惭愧呀!莲隐宗身为南陆宗主,竟使闲云道友这样的大贤隐于荒野,此皆阎某之过也!今次闲云道友定要多待一些时日,让我等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贫道向喜清修,今次若非与文道友一见如故,又碍不过他的情面,否则断然不敢上门叨扰”

他二人边说边走,言语中尽是恭维之意,文琛和许究相视一眼,心中皆觉好笑,一个是庄严威仪的宗主,一个逍遥化外的散仙,两人这般言谈,实在让人觉得怪异。

纪烟岚被文琛和许究邀着跟在陈景云与阎覆水身后,感受着广场之上十余位元神境大能或有心、又或无意间释出的神念,纪烟岚的剑心不觉一阵激荡。

她虽不惧生死,但毕竟境界不够,此时穿梭于十几种蕴含着道意的神念之间,脚步已然越发艰难。

走在纪烟岚身边的文琛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妥,忙以神念为其化解阻力。

岂料他的神念才将纪烟岚罩住,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给轻易破除,文琛见状大为不解,因为破他神念之人正是陈景云。

再看一眼缓步走在自己身侧的纪烟岚,见她额头之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但是身形却依然挺拔如剑,文琛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感慨:

“不想这位纪剑尊竟然是在借着场中庞大的神念威压来锻炼自己的剑心!小小的乙阙门中怎会尽出一些人中龙凤?”

他们三人的这番动作自然瞒不过场中诸修,有人对此一晒了之,有人却在心里记下了纪烟岚,这其中则要数花醉月最为上心,她妙莲峰最喜网罗资质绝佳的女修,见了纪烟岚在举步维艰中透出的飒爽英姿,不由心动不已。

同阶修士之间自然免不了一番见礼,众人在确认了陈景云果真是一位元神境的大能之后,礼数倒也周全,另外四宗的使者则表现的更为亲切,唯有花醉月独自立在那里并不说话、更不上前。

陈景云早在心里盯上了花醉月,场中诸多修士之中,只她一人身着素白莲衣、其上碧莲朵朵,想来必是许究当日所说的那名逸莲峰上元神境修士无疑。

不过此时众强环绕,并不是试探的好时候,于是不加理睬,继续与诸人叙话。

眼见着陈景云被遁世仙府的齐道痴和紫极魔宗的玄成子拉着不放,文琛不由大为恼火,正要发作时,却听阎覆水轻咳一声道:

“清心师弟,昨日你在传讯中提及闲云子道友分润给了你与许究三成的人道气运,你那乾山鼎此时已经进阶为气运至宝了吗?”

听了宗主的问话,文琛自然知他用意,将手一拍腰间,一尊古拙之中透着沧桑之意的宝鼎便轰然落在了场中,至宝当前,众人立时仔细观瞧。

此时便见文琛一边拂着鼎耳,一边对阎覆水言道:“宗主请看,这乾山鼎得了我闲云老弟厚赠的人道气运之后已然进阶,今后我妙莲峰以此宝镇压气数,定能再续数千年的荣光!”

见其余四宗之人尽皆盯着自己的宝鼎不放,就连天机阁的林朝夕都不能免俗,文琛不由心怀大畅,复又言道:

“宗主,我这闲云老弟非但血脉纯正、气运深厚,所修上古妙法更有逆天夺命之能,傲莲峰许究的一身旧疾便连我也束手无策,却被他硬是给挣了回来!

许究这小子也是命好,居然在修为大进之时又得闲云老弟赠予人道气运,相信不出十年便要渡那元神境天劫了!”

此言一出,场中诸人尽皆一片称叹之声,不过暗地里的懊恼与惋惜却是免不了的。

文琛话中的意思谁听不出?他张口闭口的“闲云老弟”,这闲云子更是连人道气运都肯分润给他和许究,由此可见两人的交情深厚,这样一来,恐怕是很难再从莲隐宗手中将其挖走了。

齐道痴所在的遁世仙府向与莲隐宗不睦,见了文琛又是意欢又是得意,脸色不由阴沉了下去,又见陈景云依旧笑吟吟地立在那里接受着阎覆水的道谢,心中不由暗叹:“可恨这般人物为何不是出自我遁世仙府辖下!”

紫极魔宗的玄成子见事不可为,心中也生出了同样的怨愤,大家同为元神境修士,自然知道各自的底细,心下暗道:

“这妙莲峰清心子文琛向喜丹道医法,救人的本事可是丝毫不弱于禅音寺中那几位的,连他都束手无策的伤患却被眼前的闲云子给治好了,如此人物谁家会嫌多?”

天机阁的林朝夕心中虽然也有惋惜之意,不过他家素来与莲隐宗交好,两宗可说是同进同退,是以惋惜之余,心境倒还算得上平和。

场中四大宗门之中,唯有禅音寺那位法号昙鸾的比丘尼是真心地欢喜,北荒之中再出一位擅长医道的大能,实如阎覆水方才所说,乃人族修士的大幸,正要上前攀谈几句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花醉月却已当先开口。

第六十一节 欣然应战

“闲云子,你既然有武尊之名,又出身剑宗,想必是个善能动手的,本尊道号清璇子,修的恰好也是一柄太上法剑,不若你我二人切磋一番,也好印证你元神境大能的身份!”

此言一出,莲隐宗诸人尽皆愕然,不明白花醉月为何急迫至此,齐道痴与玄成子几人则是各自欣喜,心道:

“这闲云子好歹也是你莲隐宗请来的贵客,如今连炽莲峰大殿的门都还没进便被人当面邀战,怕是无论如何也会心生恶感的吧?”

果然,陈景云听闻此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疑惑地看了文琛一眼,内中全是询问之意,文琛的一张老脸此时已经涨的通红,许究则是把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让外人看见内中隐藏的怒意。

看了宗主阎覆水一眼,见他虽然脸色铁青却不肯出言阻止,文琛不由怒上心头,也顾不得有外宗修士当面了,一拍身前的乾山鼎,对着花醉月大声道:

“花师姐!闲云老弟是宗主命我请来的贵客,如今方至宗门,水还没喝上一口你便出言邀战,这可不是我莲隐宗的待客之道吧?还是你存了什么别的用意?”

花醉月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文琛一眼,一双眼睛亮如星辰,依旧眨也不眨地盯着陈景云,内中隐有期待之意。

文琛一见花醉月理都不理自己,心中怒意更盛,周身气势不断攀升,森然道:

“花醉月!我平素敬你是同辈中的师姐,这才处处礼让三分,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好!既然要战,那你便需先过我这一关!”

言罢念头一动,厚重的乾山鼎已然跃空而起威能狂绽,场中诸人立时觉得好似深处泥沼之中,身上更有万钧巨力压下!

许究想要踏步拦在纪烟岚身前,还没动作,陈景云已然释出了一道气机,将他和纪烟岚护了起来。

此时场中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阎覆水几人没想到文琛会为了陈景云而与花醉月撕破脸皮,想要从中解说,却已经有些晚了。

花醉月也没想到向来爱做老好人的文琛竟敢当众与她翻脸,此时承受着乾山鼎大半的威压,心中倒开始重新审视起文琛来,又想起阎覆水方才在殿中说的不许同门相争的警告,不由有些骑虎难下。

正自莲隐宗之人皆觉尴尬、外宗修士都等着看好戏的时候,陈景云却忽地展颜一笑,清朗的笑声瞬间化解了场中的压抑,而后一拍文琛的肩膀,言道:

“文老哥不必如此,小弟苦修至今,除了在化外之地灭杀过一些妖魔之外,还真是少有能与同阶修士交手的机会,清璇道友所言不假,若不经过验证,万一你请回来的是一个假的元神境可就大事不妙了!哈哈!”

场中之人如何听不出此番言语中的调侃之意?文琛与许究的脸上更是浮起了一抹惭色,不过既然陈景云已然开口应下,那么此战便不可避免。

花醉月闻得陈景云此言,原本冰冷漠然的眼中立时显出兴奋之意,破天荒地赞赏道:“好!闲云子道友不愧是能够紧守道心、舍去外物加持的真修士,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此战无论胜负如何,你都会是我逸莲峰的座上客!”

“既如此,那还等什么?清璇道友请了!”陈景云洒然一笑,踱步立在了花醉月面前,而后做了个请势。

见陈景云丝毫也不拖泥带水,花醉月心中不由泛起欣赏之意,她这一脉也不知何故,修的虽然是太上忘情之法,却没有“众生皆顽石、万物只一般”的心境,逸莲峰弟子皆喜搜罗世间美好之物,对于丑陋肮脏最是厌恶。

而陈景云的姿容气度、言谈举止在花醉月眼中几近完美无瑕,见他此时傲立在自己眼前,花醉月难得地还了一礼,言道:“此处不易动武,且随我到本宗演武秘境中一战如何?”

“如此甚好,道友引路便是。”

见这二人言语之间彬彬有礼,龚晁与百里尘舒几人心中皆觉不可思议,不明白花醉月今日因何转了性子,需知这一位平日里可是不会对任何人加以颜色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也正是阎覆水愿意看到的情形,见花醉月在等着自己沟通演武秘境,也不耽搁,急速掐了几个法诀之后,玄玉广场上空忽地露出了一道虚空门户。

眼见花醉月当先跨入门户之中,陈景云半点也不迟疑,身形微动,人已跟了进去。

文琛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见状也连忙跃入其中,而后阎覆水又邀请林朝夕、齐道痴几人前往观战,待到十位元神境大能皆已入内之后,虚空门户散于无形。

此时无论是身在场中的修士还是远远观望的莲隐宗群修,在看到门户消失之后,无不扼腕叹息,元神境大能之间的争斗可不是随便就能赶上的,怎奈诸人境界不够,没有观战的资格。

纪烟岚此时痴痴不语,眼睛依旧盯着虚空门户消失的地方不愿挪开,许究见纪烟岚如此,便出言邀她前往傲莲峰休息,毕竟元神境大能之间的争斗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分出胜负的。

纪烟岚被许究唤回心神之后,谢过了他的好意,而后学着聂婉娘从前的做法,居然就在玄玉广场正中准备起了桌案、灵酒等物,而后自斟自饮,竟是为陈景云摆下了庆贺的宴席,在她心中,陈景云此战必不会败!

她的这番举动惹得场中的其余修士尽皆侧目,许究在剑煌山上厮混了不少日子,自然知道众剑修的做派,有感于纪烟岚的淡然气度,哈哈一笑,便也凑了过去,二人谈笑风生,视余者如无物。

演武秘境之中,陈景云与花醉月各自立在一座青峰之巅,虽然还未动手,但是二人的神念道意已经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不过这也只是开胃小菜,只从两人脚下不断下沉的山峰,就能看出二人释出的威压是何等的可怕!

莲隐宗的这处演武秘境方圆不下千里,虽无地水风火循环往复,但也是一处难得的土木双属空间。

空间之中群山环伺,林木茂盛,更难得灵气充盈、几欲凝雾,说是福地洞天也不为过,而莲隐宗却只把它当成一处演武场所,其宗门底蕴之深厚由此可见一斑。

阎覆水等人立在百里之外的一片灵云之上尽皆默不作声,只远远地以神念观瞧,生恐漏过一丝细节。

按说即便是元神境修士交手,也不至于令众人如此认真对待,岂料陈景云却给了他们莫大的惊喜。

众人原本都以为陈景云修的是随性逍遥的道意,毕竟他的一身洒然气机可不是假的,却不想这位闲云武尊双脚方一踏足青峰,周身释出的气场居然立时变得深沉厚重,竟与整个秘境再不分彼此!

这番变化却叫众人大为惊异,皆道:“莫非这闲云子已然同时修了两种道意不成?难道他竟然不知道此为修行之大忌?”

第六十二节 对手难求

“呼——!不愧是老牌的元神境强者!”

陈景云心中发此感慨,他修行的时间毕竟太短,虽然境界不低,但却累积的太少。

在与花醉月以神念、道意相互交锋之时,虽然有天心五行之法助他占尽了天时地利,更能催动几分演武空间中的本源之力一同攻敌,却也只能勉强战成平手。

不过神念攻伐并非陈景云的长处,就不信一会儿挥拳头上阵时,对手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花醉月此时也是暗自心惊,她修的太上莲华经》中有一篇善能壮大道心、锻炼神识的法门。

精研此法百多年,花醉月自问神识修为已经远超同阶,放眼整个莲隐宗,便是宗主阎覆水也未必及她,不想今日居然碰上了神识修为这般强劲的好敌手!

见自己的神念道意占不到上风,花醉月眼中的兴奋之意更盛,手中法剑缓缓抽出,而后沉声道:“太上妙法、无上无量!闲云道友,且先接本尊这一式天穹初光!”

话音未落,法剑斜向上指,原本灰蒙蒙的演武空间之中立时明光大盛,一道没名堂的剑状天光居然凭空出现,荡破头顶灵云之后,便向陈景云所在的青峰刺去!

“哈哈哈!来的好!”

陈景云长笑出声,再也不去压制心中早已沸腾的战意,上中下三个丹田尽皆狂吐灵气,泥丸中的那点灵光也如同烛焰一般开始微微跳动!

死生静幽、万象无声!以道心沟通冥冥,任神魂冷眼旁观,待寻到了剑状天光的核心处后,陈景云倏然跨步上前,而后一拳击出!

看来陈观主今次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对手来个以力破法!

“好拳势!好体魄!不知道这闲云子修的是何种炼体之法?其肉身之强横,怕是比妖族的那几位也不遑多让了!”

看着那道粗不下十丈方圆的剑意天光居然被陈景云一拳轰成了散碎的流光,远方观战的阎覆水几人尽皆暗自啧舌,想不明白为何陈景云不但神识广大、道意高深,竟连肉身也是这般强横,他又是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居然可以分心它顾!

自己的剑式被对手轻易破去,花醉月心中却绝无懊恼之意,若是陈景云连她起手的一剑都要吃力应对,那么此战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原来,经过百年闭关,花醉月已经将太上莲华经》中的八式太上剑诀修到了瓶颈。

其中的“天穹初光、造化之始、万法本源、肇判乾坤、清净无名、离恨无苦、太上忘情”这七式已是变化由心。

却唯独第八式“大千凋敝”依旧摸不到头绪,若无机缘,恐怕再难精进,这也是她道心躁动起伏的原因。

双足一顿,仗剑凌空,花醉月再次轻喝一声:“道友好手段!再接我一式造化之始!”

好的对手实在难求,花醉月心中倒有些期待陈景云能够多接她几式太上剑诀。

陈景云此时依旧足踏山巅,见花醉月当空舞动法剑时,天地间的灵气竟有了逆反如轮、返本归一的变化,立知她这是在蓄势,心中欢喜之下也不打断,只是朗声回了一句:“道友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便是!”

炽莲峰的玄玉广场上,此时居然有了几分野趣,距陈景云等人进入演武空间已经是一日一夜了,四宗修士不耐久等、又不敢离去,便也学着纪烟岚与许究的样子开始呼朋唤友、饮酒闲聊。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许究此时志得意满,莲隐宗其余诸峰的元婴境修士因为未得允许,所以不敢踏足广场,只得各自以神念传音,恭维许究不日即将得窥大道。

文琛昨日把话说的明白,许究不出十年便要渡那元神境天劫,各峰修士闻此讯息,心中自然免不了百味杂陈,也都惊异于许究的机缘气运,不过即便再是不忿,也却要去做一些面上文章,万一许究真的渡过了天劫呢

时间过去的越久,纪烟岚脸上的笑意便越浓,陈景云是个什么性子她又怎会不知?心说:

“今次机会难得,他若不借着机会磨炼一下自身的武道那才是怪事,而且此番是那花醉月主动挑衅,便是为了颜面,想必不会轻易停手吧?真是个好陪练呢!”

“纪道友因何发笑?可是想到了什么趣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快快说出来,让老夫也跟着高兴高兴。”许究见纪烟岚饮酒之时面露笑意,不由出言打趣。

纪烟岚对许究的感观不错,知他是个难得实诚的,见他相问,也不隐瞒,便把方才自己心中所想以神念传了过去。

许究得了传音,狭长的眼睛立时瞪得老大,一口酒没有咽好,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场中诸人猛的见他边咳边笑,还不住地以拳头捶自己的胸口,皆是莫名其妙,不过大家本就不熟,是以不好出言详询。

许究此时肠子都要笑断了,这两日一直隐在心底不敢发作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光,心道:“若是纪烟岚所言不虚,那就合该花醉月那老妖婆吃瘪,一切都是她自己找的,想必便是宗主也不好叫停吧?”

因为心中解气,许究倒是难得的大方起来,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发现了头顶的骄阳,算是寻到个由头,笑道:“来来来!纪道友,烈日当空惹人烦躁,且饮一瓶青莲玉髓去去暑气!”

纪烟岚含笑接过许究递来青色玉瓶,不理外人艳羡的神情,拔开瓶塞一饮而尽,而后只觉一股清凉舒爽之意自筋脉骨骼之中游走,片刻之后才融于骨髓。

因为跟着陈景云的时间久了,纪烟岚也难免沾染了狈赖的性子,再加上玉髓入骨的感觉实在不错,于是抿嘴一笑,复对许究道:

“许道友,你有这般好东西为何不早拿出来?我说婉娘这阵子怎么总是一个人偷偷的把玩一个罐子,想来里面装的就是此物吧?啧啧!枉我与师弟真心与你相交,不想你却只顾小的不管老的!”

一听纪烟岚居然这样评价自己,许究立时叫起了撞天屈,赶忙再掏出一个青色瓷瓶递了过去,求饶道:

“我说纪剑尊呐!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忘忧仙那只小狐狸是个什么脾性你会不知?反正我是被拿捏的死死的,这两瓶玉髓还是我费力藏下来的,都给你!只求莫要再搜刮老夫了!”

纪烟岚见许究说的有趣,不由开怀大笑,银铃般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许究此时别无他想,只求能让纪烟岚舒心,于是也跟着哈哈大笑,外人虽觉怪异,却无一人敢上前过问。

第六十三节 欲要取之

就在许究与纪烟岚开怀畅饮的时候,半空之中忽有丝丝缕缕的灵光聚在了一处,一道虚空门户已然荡着涟漪若隐若现。

场中诸人见状连忙各自收起了一应物什,而后肃然伺立,纪烟岚与许究则是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处细看!

片刻之后,阎覆水等人自波痕中凭空现身,相继跨出了门户,几人的神情各不相同,有人心事重重、也有人惊叹称赞,只有文琛满脸喜色,显见已是心花怒放!

陈景云与花醉月是最后跨出那道虚空门户的,待到二人降临场中,五宗修士的目光齐齐聚了过去,等看清了两人此时的情形之后,众人无不心中诧异,更有人惊呼出声!

因为陈景云此时的样子可算不上好,发髻散乱不说,道衣上还有好几处破洞,只看这两样,众修士就能想象出此战的艰难。

需知元神境修士可都是能够以道心御驶一方天地的存在,说是立身之处自成空间也不为过,而这一战既然能够伤及陈景云的发饰和衣物,那便说明花醉月的攻击是临了身的!

花醉月的情形却是古怪的紧,外表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只握着法剑的手却分明在微微地颤抖,且原本遮在脸上的面纱此时也已消失不见,一张清丽白皙的绝美脸庞上全是疲惫之意。

虽然稍显狼狈,但是陈景云的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丝毫不为自己的形象忧心。

方一踏足实地,便闪身来在了纪烟岚身旁,对她眨了眨眼睛,而后抄起案几上的酒盏一饮而尽,再吐一口酒气,脸上全是满足之色。

而对于花醉月来说,这一战带给她的可不仅仅只是消去了道心中的躁意那么简单,更似乎为她打开了另外一扇门,让她见到了别样的景致!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一战对花醉月参悟那式“大千寂灭”不无益处,此时盯着陈景云挺拔如松的背影,她的眼中再无别人,内中复杂难明之色实在难以用文字描述。

一见陈景云的这幅样子,纪烟岚就知道自己方才所料不差,欢喜之余便跟着满饮了一盏,文琛也跑过来凑趣,从来不喜灵酒的他,竟一把抄起案几上的大盏仰头豪饮起来,样子豪迈至极!

直到盏中灵酒一滴不剩,文琛这才放下酒盏,对阎覆水道:“阎师兄,我闲云老弟这下该是经过了考验了吧?”此言一出,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阎覆水。

阎覆水见此情形,把手一捻长须,而后正色道:“闲云子道友不但是人道气运钟爱之人,更是一位世间少有的大能!今次与花师姐这场切磋实在令我等大开眼界!经此一战,其身份实力再不容任何人质疑!闲云道友,且请入殿,你我把酒言欢!”

虽然阎覆水没有说出此战谁胜谁负,但是只从他说话时的语气,众人就能猜到个大概,皆道:“看来这一战最差也是个平手!”

得了阎覆水的邀请,陈景云笑着点头,正要携纪烟岚一同移步时,却听花醉月在一旁言道:“闲云道友,此番切磋令我获益良多,道友明日若有余暇,还请做客逸莲峰,本尊必倾力相待!”

见花醉月出言邀请陈景云,文琛脸上立时露出不悦之色,他早迫不及待地要同陈景云一起探讨丹道医法,特别是在见识了两人交手时陈景云用出的乙木生气之后,就更加的急不可耐。

其实急不可耐的又岂止文琛一人?机会就在眼前,若有可能,陈景云恨不得今日就踏上逸莲峰,再寻到那个步摇仙子,将之碎尸万段!

不过境界不同,所想的事情也就无法再如从前那般简单,所谓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一番思虑之后,陈景云终究还是出言拒绝,笑道:

“花道友的好意贫道心领,不过我早已与文老哥有了约定,自然是要先到他妙莲峰的,这样吧,他日若有余暇,我必亲往逸莲峰拜访。”

文琛闻言大喜,花醉月脸上则不免露出失望之色,但是经过了一日夜的苦战之后,她的道心已经不再躁动,揖手一礼之后,再道一句:“既如此,那本尊便在逸莲峰上恭候道友的大驾!”而后不理场中众人,身化一道流光,径自回峰。

等到花醉月走后,场中的气氛立时一松,阎覆水等人也都对她的无礼见怪不怪,忙将陈景云与纪烟岚迎入殿中,终于开始了这场准备了许久的饮宴。

元神境大能们的聚会自然不是等闲可比,席间元婴抚琴、金丹献舞、所饮所食皆为世间绝品!

齐道痴与玄成子丝毫不顾莲隐宗众人的愠怒,与陈景云推杯换盏之间,尽说一些恭维、邀约的言语。

纪烟岚原本并不被众人看在眼里,即便文琛介绍她时言说“此为闲云老弟的同辈师姐”,但她毕竟只有元婴中期的修为,这在几位元神境大能眼中实在不值一提,只有百里尘舒似乎不做此想,把纪烟岚请到了自己身旁。

陈景云对于美酒自然是来者不拒,打着哈哈应对自如,席间禅音寺的比丘尼昙鸾几次欲言又止,她是实在不善应对这般场合,饮了几杯灵茶之后便告辞离去。

按说大能相聚本该坐而论道一番,这才能显出高人的风范,不过似乎是被陈景云与花醉月的这一战扰了心绪,是以众人只是高谈阔论,都没有了讲法的心思。

饮宴半日,眼看要到尾声时,坐在阎覆水身旁一脸淡然的天机阁林朝夕忽地站了起来,而后对着陈景云遥遥举杯,言道:

“闲云道友与花师姐的这场切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原来力之一途修到极致时竟有这般威能!不过我观道友出手之时,总能直指花师姐剑式的核心,想来必有料敌先机的本事。”

见陈景云点头认可了自己的猜测,林朝夕眼中不由泛起兴奋的神采,连忙又道:“道友这一点倒是与我天机阁的天算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若过几日有暇时,你我二人对弈几局,道友以为如何?”

陈景云闻言大喜,起身与林朝夕对饮了杯中灵酒,言道:“林道友的提议实在妙极!我因向喜棋道,便将道场设在了宗门的弈剑峰上,怎奈素来没有好的对手,平日只能空自兴叹!”

“不错!这一点本尊可以作证,我最近好不容易炼出的几瓶圣莲造化丹,可是全被他给赢了去啦!”文琛从旁打趣,众人闻言尽皆大笑。

又饮了数杯,林朝夕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告辞离开,临走时还与陈景云约定,半月之后妙莲峰上,两人将会切磋一番天机演算之法。

见到林朝夕也已离去,齐道痴与玄成子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起身告辞。

第六十四节 必先予之

见殿中再无别宗修士,阎覆水轻咳一声,端起案几上的酒盏,正色道:“闲云道友,你能于化外之地得证元神,更能在验证血脉之时得到天授气运,福缘气运可谓世所罕见!

莲隐宗此番承了道友的情,非但多了一件气运至宝,许究更是平添了三成进阶元神境的把握,贫道在此谢过了!”言罢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见宗主如此,龚晁与百里尘舒也都跟着陪了一杯,文琛更是猛灌了一大盏,他今日可是喝了不少灵酒,此时神情激动,显是已经醉了。

陈景云坦然接受了几人相敬的这一杯,正要说话时,一旁的文琛却又独自灌了一盏灵酒,而后打着酒嗝对陈景云道:

“嗝——!闲云老弟,今日见你与花醉月那婆娘交手时,当真是杀伐果断、运策决机!老哥我看的实在痛快!也不知道你当年在化外之地时过的是什么日子?还好你已折返北荒,否则老哥我如何能够与你相识?哈哈!”

场中诸人听了文琛的醉话,尽皆眼前一亮,就连纪烟岚都跟着竖起耳朵想要仔细聆听,似这等打听陈景云过往的提问也只有身为友人的文琛能说。

陈景云此时也已喝的微醺,闻言一拍文琛的肩膀,感慨道:“修为只在劫中取、无劫便向苦中寻!我此生大半时间都在化外之地苦修,大小争斗不计其数,自然也就炼出了一身打架的本领,此事不值一晒!

只是这一路行来,原本相熟的伙伴皆已渐行渐远,也见惯了鬼蜮人心,到最后虽然自问初心未改,却也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化外苍凉、独自进取,其中滋味实难描述。

而我今次之所以折返宗门,一是因为师姐相招,再则却是因为失了修行的方向,只想在宗门之中精研丹法、同时教导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借此逍遥度日,以前未曾展露修为,却是不愿引来其余宗门的恐慌。”

说到此处,陈景云满饮了一杯,待抚平胸意之后,见众人都不出声,便又指着坐在最末处的许究道:

哈哈!哪成想世事难料,许究这小子害我不浅,他的一身伤患实在棘手,使我不得不在人前施展逆天手段!

之后我又与文老哥一见如故,岂料他这人实在狡猾,居然故意在对弈时输给我许多好处,不得已,我也只好借机还他一些气运,免得日后被他唠叨!”

乍闻陈景云一脸感慨地说起自己的过往,众人随着他的话语皆不由在心底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一位风姿绝代的青衣修士,与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驰骋化外、荡妖除魔,其间栉风沐雨、草行露宿,于生死之间磨砺心境修为!

可惜事情总不会尽如人意,到后来却有人因为一些私欲而心生嫌隙,致使众人各奔前程,那位青衣修士最后虽然修出了莫大的成就,却终究因为形单影只、修为又再难精进,只得默然归宗,想要隐世不出

直到陈景云拍着文琛的肩膀笑骂他为人狡猾时,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随即跟着轰然大笑,文琛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不知不觉间,一位战力卓绝、珍惜友人,却又心灰意懒只想逍遥度日的大能形象已然留在了众人心里。

只有纪烟岚听完了陈景云声情并茂的一通胡诌之后,在心里暗啐了一口。

妙莲峰上这几日鸡飞狗跳,“热闹”的厉害,当日饮宴过后,文琛便拉着陈景云和纪烟岚一同回了自己的地盘,同行的还有死皮懒脸非要跟随的许究。

文琛的徒子徒孙们早就知道了自家老祖这位挚友的厉害,是以乱哄哄的都来请益,文琛对此不以为意,他妙莲峰上的规矩一向松散,门人弟子历来亲如一家。

当乾山鼎的庞大威压散于整座妙莲峰后,峰内诸修无不欢欣雀跃,得一气运至宝镇压气数,妙莲峰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与炽莲、逸莲二峰并列了!

元神境修士自然说话算数,在布置完乾山鼎后,文琛借着酒意又带着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入了峰内宝库,任他二人挑拣宝贝,果真是半点也不心疼,至于文琛第二日醒酒之后如何心疼的要死,此处略过不提。

妙莲峰凭借丹道医法位列莲隐宗三座隐峰只一,峰内修士包括文琛在内,虽然战力一般,但却地位尊崇。

就连一向霸道的逸莲峰女修也轻易不愿得罪这些丹痴、药痴,当日花醉月之所以肯对文琛忍让,大半还是为逸莲峰弟子们着想。

陈景云已经三日未曾休息了,被文琛拉着坐而论道,下面还围坐着八个元婴、百十个结丹,看着众人这副求知的表情,陈景云不觉有了当年还在牛家村中教授童子们课业时的感觉。

说起这丹道药理,陈景云拍马也赶不上在座的任意一人,不过一法通、万法通,凭着他当年坐忘求道时对死生寂灭的体悟,还有对乙木生气的独家见解,说出的道理自是高屋建瓴。

是以往往只是简单几句,就能直指文琛所说道理的核心,单就这一点,就让文琛欣喜若狂,到了他们这种修为境界,早已有了自己的道,是以知音更加难求。

两人一个简单直白、一个宏篇大论,虽然在意见相左时会吹胡子瞪眼,甚至对骂几句,但是最终总又能揉出一个结果,于是便又会各自抚掌大笑。

他二人如此争论,却是叫下方围坐听讲的百多个修士得了好处,一个个神情亢奋异常、听得如痴如醉,连着梗了三天脖子也丝毫不觉得疲累!

妙莲峰上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元神境大能的耳目,在得知陈景云的丹道修为绝不下于文琛之后,最高兴莫过于比丘尼昙鸾,禅音寺向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如今世间又多一位丹药大家,她自是欣喜异常,想要前往听法,却又怕犯了忌讳,不由暗自焦急。

齐道痴与玄成子在得知此事之后便开始在暗地里以神念传音,具体商量了什么,外人自是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陈景云的分量正在二人心中不住地增加。

对他二人私下里的小动作,阎覆水与龚晁几人皆报以冷眼,元神境大能可不是任人朵颐的肥肉,你遁世仙府和紫极魔宗怕还没有这般好的牙口!

三日讲法,陈景云与文琛都觉受益匪浅,理出了心得自然要加以运用,手痒之下,一行人又兴冲冲地冲进了丹房,借着妙莲峰的玄阶丹炉开始琢磨起新的灵丹,如此又是五日。

第六十五节 无心插柳

“好东西呀!”

纪烟岚摆弄着一瓶有助于提升修为的绝品灵丹兀自感慨,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灵丹妙药,如今她的储物袋中可是多的是,居然开始犯愁起没有时间吸收炼化了。

见许究一脸渴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玉瓶,便笑着抬手将玉瓶递了过去,皇帝不差饿兵,这几日许究每天陪着纪烟岚切磋斗法,让她着实受益不小。

许究欣喜地接过玉瓶,而后将之小心收入储物袋中,绝品的莲心补元丹呐!一颗就可免去结丹境修士数年的苦功,对元婴境修士也有不小的裨益,这一瓶最少十颗,将之分派给罗素等人岂不是好?

纪烟岚和许究因为对丹道医法一窍不通,是以没有加入妙莲峰的这股炼丹狂潮之中,每日听着丹房内不断传出的轰鸣爆响,两人只能抱以苦笑。

都知道“唯有极于一物,才能有所成就”的道理,可是妙莲峰的这些丹痴、药痴也未免太疯狂了一些,这几天已经有十数个修士因为深陷丹法识障不能自拔,而被人从丹房之中给抬出来了。

可这些人一旦转醒,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调理自己疲惫的身心,而是全都再次疯狂地往丹房里钻,有弟子好意劝阻,立时就会被大耳刮子招呼,朝闻道夕死可矣,谁敢坏老子求道?亲儿子也要挨揍!

“许道友,昨日切磋之后我又悟出了一式剑招,今日再向道友请益一番如何?”

许究一见纪烟岚又来向自己邀战,一张老脸立时垮了下来,陪练的滋味实在算不得好,纪烟岚倒是进步神速,他却因为需要处处留手而难受的厉害,不过想到储物袋中的那瓶莲心补元丹,也只好苦笑应下。

逸莲峰风光秀美好似仙境,山顶一片平静的湖水倒映天光,岸边回廊百转、处处灵云萦绕,湖水正中,一片素雅的亭台悬于其上。

月上枝头之时,回廊之中有不少女修闲步观景,湖面之上也有几个素衣女子踏波而行,诸人尽皆明艳孤高,往来行走之间不带半点烟火气,似乎个个都是冷仙子。

此时湖心处一座邻水的暖玉亭中,花醉月一边抚拭着手中的法剑,一边听着弟子冷寒晴讲述宗门内近日发生的事情。

冷寒晴虽然不明白师尊为何突然关心起了这些琐事,但也知道捡一些有趣的、好听的来说,不过语气却太过平淡,一点也不动听。

那日与陈景云苦战一日一夜,到了最后,花醉月终于捕捉到了一点灵光,用出的太上剑诀的第八式——大千凋敝,当时的场景,现在思之依旧叫她的道心轻颤。

天地悲鸣、万物归于空寂!大千凋敝一经用出,花醉月的法剑周围立时就有了重归混沌之相,若非阎覆水等人联手稳固虚空,恐怕好好的一处演武空间都会自那一处开始破碎!

“可是即便拥有如此威能的一剑,也没能将他击败。”花醉月喃喃自语。

回想陈景云当时周身散出的恐怖气势,再想到他在破去自己这一剑之前说过的话,花醉月竟莫名地觉得陈景云是对的。

“花道友!你这太上无情之法当真了得,不过凋敝之后若无重生,难道是要让自己的道心也跟着归于死寂不成?且接我这来自凡尘的一拳!”

想到此处,花醉月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妙莲峰的方向,神念所及之处,便见到妙莲峰丹房之外一片看着乱哄哄,却又充满生气活力的景象,那番场景是她往日里最厌烦的,今日却已经能够接受。

“太上忘情,太上无情,一字之差便是天地之别,凋敝之后该有重生,若果真如此,那么‘大千凋敝’之后该有第九式剑诀才是!莫非我逸莲峰功法不是全的?”

若是陈景云此时听到了这番话,不知道会否懊恼后悔,他当日战的兴起,竟不觉点破了花醉月的功法的弊处,这还真是无心插柳。

峰主冷寒晴此时早已停止了讲述,听着自己师尊的自语,心中早已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也再不能保持冰冷的神色。

宗门之中早有传言,说逸莲峰修的太上忘情之法是错的,可是峰中弟子包括冷寒晴自己在内,对此传言都是嗤之以鼻,认为别人是在嫉妒逸莲一脉可以轻易破境进阶,竟无一人肯去深究。

此时听了自家师尊的话语,却叫她如何能不心惊?

“师尊,弟子斗胆相询,您前日与那闲云子的一战如今已是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是个平手,却不知战局到底如何?听您方才的言语,莫非是道心不稳?”

花醉月见自己唯一的弟子在问话之时目露担忧之意,不由觉得心中一暖,心道:“这种感觉上次出现的时候似乎那人还在世间吧,如今不觉已是数百年。”

叹息一声之后,对冷寒晴道:“寒晴,闲云子道友是一位难得的大能,你今后不许再直呼其名。

说起那日的一番切磋,实乃为师进阶元神境之后最为艰难的一战,咱们逸莲峰的太上慧剑善能斩人识海、攻敌神魂,可是在他面前却丝毫不得寸进。

更让人称叹的却是他在料敌先机一途上的造诣居然丝毫不弱于我,交手时招招精彩、言语间字字珠玑,更兼身负回天妙法,这般人物还是为师平生仅见。”

听了花醉月的话后,冷寒晴心中难免诧异,暗道:“师尊向来眼高于顶,视天下高人于无物,不想今次却给了那闲云子如此高的评价。”

见弟子目露异色,花醉月不以为意,又道:“你这几日可以留意妙莲峰的动静,若是闲云道友得了空闲,你便以我的名义前去相邀,他前日已然答应为师,想来不会爽约。”

冷寒晴闻言一愣,道了句:“弟子领命!”之后却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师尊,弟子座下九弟子雾摇近日在域外游历时遭遇魔修围攻,元婴受了损伤,若要痊愈,还需妙莲峰文师叔的一枚圣莲造化丹。”冷寒晴见问连忙说道。

花醉月眉头微蹙,这偌大的逸莲峰上没有一人精通丹道医法,若是换了从前,她会直接命人前去妙莲峰讨要,不过前日她却恶了文琛,此时倒有些为难。

想了一下,花醉月素手虚虚向上一招,面前原本平静的湖水忽地荡起波纹,片刻之后,一朵丈许方圆的洁白莲花兀自显现,而后摄下一片莲瓣,再一挥手,莲花隐于无形。

将莲瓣交到冷寒晴手上,言道:“你文琛师叔对咱家的逸天白莲可是觊觎多年了,今次就遂了他的心意,你将莲瓣交于他时需得多讨要些丹药,一枚圣莲造化丹可是不够。”

冷寒晴小心地接过莲瓣,心中难免肉疼,不过思及弟子的伤势,也就只能认了,今日她的心境随着花醉月的言行不住起伏,因此不愿多留,答应一声之后便就躬身离去。

第六十六节 借鸡生蛋

花醉月目视弟子离去,心底没来由的一声叹息,正要折返静室继续体悟道心时,却忽地眉头一皱。

原来妙莲峰上空此时居然显现异象,竟有漫天劫云向着一处汇聚,而后便见五色神光漫卷、雷霆霹雳隐现,威压直逼莲隐宗的护山大阵!

见此情形,花醉月眼中不由异彩连连,她自然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不是普通的劫云,而是灵药、至宝现世时才会出现的天妒劫罚,心下暗道:

“不想这两位丹道大家方一联手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日后想要交好闲云道友怕是越发的难了!为今之计也只能从他那师姐处入手了……”

“轰!”、“轰轰!”

莲隐宗的天罡地煞大阵不愧是北荒三绝阵之一,任凭化作种种攻击形态的劫雷轰在上面,虽然光幕狂颤,但是根基、阵眼处却岿然不动。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其余诸峰的高手,阎覆水更是带着龚晁和百里尘舒驾临妙莲峰,想要就近看看文琛与陈景云到底琢磨出了什么惊世的灵丹。

客居莲隐宗的四宗使者之中,比丘尼昙鸾满心欢喜激动的直念佛号,想要以往观礼,却碍于宗门之间的规矩,只能以神念关注。

齐道痴与玄成子二人虽然嫉羡,却也无计可施,只有林朝夕不为所动,一心等着几日后与陈景云的对弈交锋。

灵丹渡劫世所罕见,即便是妙莲峰的镇峰宝药“圣莲造化丹”,在成丹之时也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妙莲峰修士都是识货的,是以早就欢声一片,众人无论修为高低全都向丹房外急急聚了过去!

丹房之中,陈景云文琛相视大笑,围在两人身旁的妙莲峰弟子全都盯着悬在丹炉之上的十二颗灵丹,欣喜若狂者有之、吞咽口水者亦有之。

十二颗灵丹个个大如龙眼,内中蕴藏着五色灵光,五天的时间,历经数十次的失败,终于丹成,而丹成之时天降劫雷,这便是对众人最大的肯定,就连掌管炼丹材料的文琛首徒虚琴也再无肉疼之意。

此时妙莲峰上空云开劫散,一道银色月华直直的照向丹房,此为劫数过后天地赐予的恩赏!

文琛对此早有预料,大袖一挥,丹房偌大的穹顶立时四分五裂,使月华无遮无挡地照在十二颗灵丹与一众修士的身上。

天地精华加身,陈景云只觉神魂之中一阵舒爽,不由张开双臂任由月华照在身上,文琛等人的情形也都大同小异,十二颗灵丹也在天地精华之中各自收敛了灵光,却是宝物自行藏拙。

百多人一同举手朝天,还不时发出阵阵舒服的呻吟声,这番情形落在了纪烟岚眼中,立时叫她掩嘴发笑,而其他人却是见多识广,看着沐浴在天地精华中的众人,眼中全是向往之色。

如此过了盏茶时间,月华渐渐淡去,而后一股沁人心脾、直入神魂的药香就自破了顶的丹房中飘散了出来。

众人只闻了一口,便觉灵台一片清明,有修为低的便连修行瓶颈都跟着松动了起来,一时场中全是大力吸气之声。

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虽然不通丹法,但是修为境界摆在这里,自然也都是识货的,只从丝丝缕缕的药香之中,就大致品出了陈景云与文琛此次炼出灵丹的药性,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难以置信!

待到场中的药香消散,场中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知道灵丹已被收起,脸上皆不由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又过了片刻,丹房的大门轰然打开,百多名有资格参与炼丹的妙莲峰修士鱼贯而出,而后伺立两旁,陈景云与文琛则各执了一个丹瓶行在最后,行走间还不忘相互吹捧一番。

“文老哥!你这妙莲峰当真底蕴深厚,单就丹道秘法这一样,说是冠绝北荒也不为过!小弟今次受益良多、受益良多呀!”陈景云的后半句倒是发自真心。

“闲云老弟太过谦虚啦!你这手操纵五行生克之力,用以淬炼灵药的手段才让人叹为观止!况且若无你那独门秘术相佐,这灵丹中又怎会具有延寿之效?”文琛一脸真诚地回道。

“灵丹虽好却得之不易,更兼药力凶猛,元婴境以下修士服用,必定爆体而亡,唉!算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丹药?既然灵丹已然现世,却需有个名字,文老哥身为丹道大家,应当为此丹取一个贴切的名字才是!”

文琛闻言大喜,就在今日,修仙界中诞生了一种新的绝品灵丹,而他能为此丹命名,这可是身为丹道修士最大的荣耀,当下也不推脱,立在原地苦思一阵之后忽地眼前一亮,正色道:

“今日之所以能在我妙莲峰上成就此绝世奇丹,你我两家的丹法秘术可谓缺一不可,再加上此丹不但能够壮大修士的神魂,更能使人益寿长生,不若就叫他——‘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如何?”

听到文琛琢磨了半天居然只想出了这么一个名字,陈景云心中不由暗自腹诽几句文琛草包,不过他此次只为借鸡生蛋,哪里真会去管什么名字的好坏?于是故作一脸钦佩的道:“文老哥此言大善!正该如此!”

场中元婴境以上修士听得文琛与陈景云的谈话,心中早已激动不已,毕竟便连元神境修士也非寿与天齐,终有神魂枯萎身死道消的那一日,此时听闻自这“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居然能够壮大神魂、延人寿数,哪里能不动心?

阎覆水、龚晁、百里尘舒三人虽然早有猜测,但是此时听到了肯定的答案,皆不由大喜过望,都是逆天修行之人,有谁会嫌自己命长?哪怕只比别人多活个三年五载,那也会多出三年五载的希望不是?欣喜之下,三人连忙上前恭贺。

文琛见几人神情热切的看着自己,心下不由懊恼,不过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独吞不下手中的六颗灵丹,索性大方一回,自瓶中取出三颗丹药,让他们快快收好,否则失了药力可就得不偿失了!想了一下,又以神念传话给花醉月,让她得空亲自来取一颗灵丹。

“文师弟,还请详解此丹的功效,能够延寿几何?也好让我与龚师弟、百里师妹服用的时候心中有数。”阎覆水几人小心地收起灵丹,而后询问起了灵丹的具体功用。

这一问正好搔到了文琛的心痒处,看了陈景云一眼,见他含笑点头,便一捋鼠须,得意的道:“此丹既然名为‘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取得便是五行往复化而成精之意,其中有四十九种灵药的药力相生相克!

更兼有一股世间最为精纯乙木生机被蕴在其中,且被四十九种灵药的药力给放大了数倍,丹成之时又有天地精华降入其中,是以能够壮大神魂、修补漏处,许究那小子当年若是能得此丹,也不必重伤百年仍不得痊愈了。

至于能够延寿几何嘛,元婴修士得一颗便能够延寿五百,似你我这般元神境修士若是吸纳得法,当可延寿八百载!”

此言一出,阎覆水三人尽皆倒吸冷气!余下众人则是被惊的呆若木鸡!

第六十七节 有道大能

元婴境修士寿享千年,元神境大能只要不是天人五衰降临、致使神魂枯萎,等闲活个四五千年不在话下。

有些习练了延寿妙法的,辟如天机阁那位天机老人,就是一位经历过三族大战的存在,如此万年不朽,实为北荒人族第一人!

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的功效一经传开,轰动的可不止是莲隐宗一家,五大宗门家大业大,总有一些寿数将尽的老祖级人物,那些困步于元婴境多年的修士更是不在少数。

例如莲隐宗宗主阎覆水,他本剩下不到千载的寿元,如今能够再添八百,如何会不欣喜若狂?

是以在问清了炼化丹药的方法之后,先是对文琛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言说此丹不易扩散,而后竟急匆匆施展起了虚空挪移之法,瞬间折返了炽莲峰闭关。

龚晁与百里尘舒相视一眼,也都告辞离去,想必也是回去服用丹药去了,毕竟这等逆天之物,还是赶快吸纳炼化了才算保险,听文琛方才的言语,今次之所以能够炼出这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实属机缘巧合,下次再想炼制还不知猴年马月。

逸莲峰的花醉月此时也坐不住了,得了文琛的神念传讯之后,她本来还要端一端师姐的架子,但是听到了此丹功可延寿八百之后,便又咬牙取了两片逸天白莲的莲瓣,而后带着弟子冷寒晴就奔了妙莲峰。

至于其余四宗修士,且不说天音阁昙鸾是何等的震惊,也不提遁世仙府的齐道痴与紫极魔宗的玄成子是如何的嫉羡欲死,单说原本对于此事不甚在意的林朝夕,他此时却成了最为疯狂之人!

也顾不得宗门之间规矩了,红着眼睛上了妙莲峰的林朝夕,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储物袋递到了文琛与陈景云身前,他自己只从中取出了本命灵宝衍天罗盘,硬是要以全副身家换取两颗延寿灵丹。

莲隐宗向与天机阁交好,文琛等人自然知道林朝夕之所以如此急迫,实是为了其师天机老人,若能再得八百载寿数,天机阁今后千年依然会是五宗之首!

此事文琛着实有些为难,阎覆水方才离去时交代的明白,命他不可将此丹扩散出去,只是他与林朝夕素有交情,又见他此时大有一言不和便要撕破脸皮的架势,权衡片刻,终究还是将自己余下的一颗灵丹递了过去,言道:

“林道友,你我怎么说也有千年的交情,再加上贵宗老祖对我莲隐宗有恩,是以自然要献上一颗灵丹以全恩义,只是此丹乃是逆天之物,只有第一次服用时才有延寿之功,若再服之必遭天罚,却不知道友为何非要两颗?”

林朝夕一脸感激地结果丹药,而后小心地收起,喟叹一声才道:

“文师兄、闲云道友,我也知道自己此番举动实在太过无礼,只是我那道侣困于元婴境多年,却依旧没有窥得半步元神的门径,若无此丹相佐,怕也只剩下三五十年的寿元了!”

听得林朝夕此言,文琛不由一阵慨叹,言道:“唉!巧鸳仙子与我也是故人,不想多年未见竟已寿数无多,只是我这里的六颗丹药已然分派完毕,留下的一颗我还要品其丹性,试试能否给后辈们整理出一个完整的丹方,是以“

见文琛实在为难,林朝夕不由面色一黯,此次丹成一十二枚,文琛与陈景云各得六颗,不过他与陈景云并无交情,是以绝不会轻易出言索要,踌躇片刻只得转身离去,看都不看自己的储物袋一眼。

陈景云此次做的本就是无本买卖,方才以神念扫过悬在眼前的储物袋,早被里面堆积如山的好东西给迷花了眼,此时见林朝夕想要离去,心道一句:“多好的大金主啊!你若走了,那袋中的好东西岂不都归了文琛?”

于是大袖一摆,笑道:“文老哥何必为难?林道友也不用失望,你们莫非忘了?我这里也还有六颗灵丹呢,虽然此丹得之不易,我也自有用处,但是匀出一颗倒也无妨。”

林朝夕闻言霍然转身,脸上全是惊喜之意,急声道:“闲云道友当真肯匀出一枚延寿丹给我?这却叫我如何报答!”

陈景云又自洒然一笑,也不迟疑,自玉瓶中取了一颗灵丹便递了过去,言道:“林道友不必如此,我这枚灵丹可也不是白白给你的,权当是你我几日之后对弈交锋时的彩头了!

到时林道友若是赢了,灵丹自然归你,若我侥幸胜过道友一筹,灵丹也依旧归你,但你却需记我一个大人情,将来若我有事相求,道友不可推脱,如此可好?”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谁不在心里喝一声彩?文琛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一拍陈景云的肩膀,大声道:

“此事我可以作证!若是我闲云老弟在对弈之时赢了,林道友你便需得还上一个大人情,如若反悔,我二人必定打上天机阁去找老祖评理!”

林朝夕心中早已感动的无以复加,知道这是陈景云顾及他的颜面,特意寻的一个借口,感动之余,连忙揖手一礼,而后正色道:“闲云道友高义,林某必铭记在心!无论对弈输赢,道友它日若有吩咐,某定竭尽全力!”

言罢再施一礼,而后众人只见灵光一闪,这位天机阁高人已然消失无踪,想是深恐夜长梦多,急急赶回宗门了。

眼见着林朝夕身化流光向北而去,陈景云把手一招,便将他留下的储物袋给托在了手中,而后笑着对文琛道:

“文老哥,今次看在你的面上,我可是也出了一把血的,乙阙门小门小户,这储物袋我可就却之不恭啦!”

“哈哈哈!合该如此!合该如此!”文琛见陈景云说的有趣,又是一阵大笑,心中却在赞叹他的大方,暗道:“之前人道气运如此、今日延寿灵丹亦是如此,得友如此,当真大幸事!”

立在远处的花醉月早把丹房前发生的事情看了个仔细,立在她身侧的冷寒晴则是眉头微蹙,以神念问道:

“师尊,这世间莫非真有专门利人的修士?我辈逆天挣命,纵有好处也只会眷顾门人弟子,似闲云子前辈这般的,弟子还是平生仅见。”

“修得有情法、立地一真人,境界不同,行事自然不同,现在我倒是有些相信,这位闲云子道友当真是一位有道的大能。”

花醉月以神念回了一句,而后便带着冷寒晴款步上前,围观的妙莲峰弟子一见是这二位前来,连忙让出了一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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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节 终入正题

文琛与陈景云自然早就发现了花醉月师徒,见她二人款步而来,文琛不由暗自发笑,心说:“原来花师姐也有坐不住的时候。”

虽然前日起了争执,但是到底份属同门,为莲隐宗大局计,文琛也不会在灵丹的事情上拿捏什么,反倒是笑着迎了上去。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花醉月今日的脸上居然不再是经年不变的冷漠,而是去了面纱,带着笑意。

行至近前,花醉月当先开口,语带真诚的道:“文师弟、闲云道友,不想二位乍一联手就有这等惊世灵丹现世,此为莲隐宗之幸也!”

文琛今日心情大好,早把前日的不快忘的一干二净,递过去一颗灵丹之后,笑道:“若无闲云老弟从旁相助,今次哪儿会建功?是以咱们莲隐宗又欠了闲云老弟一个大人情,花师姐需不能忘记!”

花醉月见文琛在为陈景云讨要人情,于是一边小心地接过灵丹,一边点头称是,而后手指微抬,三片蕴着灵光的莲瓣就飘到了文琛眼前。

文琛看到此物,眼中立时大放异彩,高叫一声:“逸莲峰至宝白莲!花师姐你当真舍得?”之后不待花醉月说话,大袖一挥,已经先把莲瓣收入了袖中。

一旁的冷寒晴趁着文琛大喜之时,连忙开口道:“文师叔,我门下九弟子雾遥前日自域外重伤归来,还请师叔赐下一枚圣莲造化丹,为其解去元婴受损之厄。”

逸天白莲是文琛多年所望,一朝达成所愿,自然心情更佳,听了请求后,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丹瓶,交到了冷寒晴手中,言道:

“雾遥那小妮子不错,倒不像你其余几个弟子那般生冷,元婴受损不是小事,你可先令她服下此丹,过几日得闲时叫她来妙莲峰寻我。”

冷寒晴闻言,素来淡漠的脸上不禁浮起喜色,雾遥若是能够得到文琛的医治,那便必无后患,何况还有这位闲云子前辈在侧,需知这位可是连许究都能给救回来的存在!

花醉月十分满意文琛的知情识趣,见陈景云只是笑吟吟的立在那里并不说话,不由出言相邀。

“闲云道友,待你与林朝夕对弈之后,可否与贵宗烟岚道友一同到我逸莲峰小住几日?敝峰也有不少前辈高人留下的绝品佳酿,灵酒蒙尘千年,今当拂去封尘、款待佳客。”

陈景云方才听冷寒晴提起其门下九弟子时,脸上虽然依旧满是笑意,但是心底的暴戾之气却已经开始不住的翻腾,心道:“雾遥、雾遥!若是所料不差,那个步摇仙子也该在冷寒晴的座下。”

既然人家是真心相邀,陈观主哪里还有拒绝之理?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回道:“既然花道友盛情相邀,我到时便往逸莲峰做客几日,也好与道友论法一番,不过听闻道友峰上皆为女修,是以还需文老哥相陪才是。”

花醉月闻言大喜,她总觉得自己破妄的机缘或许就应在陈景云身上,忙道:“如此最好不过,我到时在莲花小筑恭候大驾!今日就先预祝道友在天算推衍的比试中能够战胜那不可一世的林朝夕!”言罢揖手一礼,便带着冷寒晴折返了逸莲峰。

因为要详察丹性,文琛在花醉月师徒走了之后,便催动了乾山鼎的威能,将妙莲峰隐在了一团缥缈的雾气之中,使得外人再不能前来拜山,之后又亲自将陈景云与纪烟岚安置在一处崖边精舍之中,这才一头扎进静室服食灵丹去了。

独有妙闲风雅趣,悠然水云无拘意。

陈景云与纪烟岚闲居的这处精舍,实可谓妙莲峰风景最佳的所在,自许究被文琛给赶下山去之后,纪烟岚因为没了好对手,是以这几日无事便与陈景云手谈一局,怎奈陈景云在弈棋一道上的造诣实在太高,赢的她嗔怒不已。

此时二人在崖边布下案几,指点几处美景,再饮一杯妙莲峰的佳酿,神情恣意之极,文琛首徒虚琴陪在一旁不住劝酒,不过他们妙莲峰上的修士似乎都不胜酒力,陪了没一会儿,虚琴已是面红耳赤。

“虚琴,怎么跟你师父一个德行?不会喝酒就莫要再饮,没的浪费了好东西!”

虚琴听了陈景云调侃的言语,立时如蒙大赦,连忙道:“闲云师叔慧眼如炬!师侄的确是不善饮酒,若是再喝下去恐会失态。”言罢将酒盏推的老远。

“这几日你师父将妙莲峰罩了个严实,我也懒得费神以道意突破乾山鼎的屏障,是以不知道阎道友等人服用延寿丹之后的情况,莫非他们几人也如你师父一般仍未出关?”陈景云问道。

虚琴听陈景云问起了延寿丹之事,眼中立时显出了兴奋之意,揖手回道:“禀师叔,我师父想是因为要仔细推敲灵丹的药理,是以闭关的时间稍长,几位师叔师伯则是早已出关。

咱家这延寿丹的功效还当真惊人!修为最高的阎师伯居然延寿九百,花师伯也得了寿数八百五十载!

阎师伯更是下了断语,说师父与闲云师叔您联手炼制的延寿丹对于元神境修士而言当位列北荒之巅,便是禅音寺的雷音渡厄丹也要排在其后!”

听了虚琴的答话,陈景云心中不由抽搐几下,面上却是大喜,言道:“不错!不错!只可惜此次只炼出了一十二枚,炼丹之时你也在场,此丹得之实属不易,若是没有几分运气加持还真未必能成。”

虚琴听陈景云如此说,连忙借机恭维道:“师叔,现在宗门之中多有传言,说师叔您是得了人道气运眷顾之人,师侄对此深以为然!有了今次炼丹的经验,何愁下次不会丹成?

呃——,闲云师叔,师侄困顿元婴境多年,平日又琐事缠身,眼看着也就几百年的寿元,不知”

见虚琴欲言又止,陈景云莞尔一笑,言道:“小事情,今次得你从中调度一应炼丹材料,也算是出力不小,这样吧,你现在就可继续搜罗材料,过些时日我会与你师父在开几炉,若是上天眷顾能够再次丹成,我便做主赐你一枚。”

虚琴闻言立时大喜,连忙躬身谢过,心中直恨不得立马就去各峰搜罗材料,打定主意,就算搬空宗门宝库,也要多预备几份,五百年寿元呐!已经是元婴境修士的半生。

纪烟岚在一旁听陈景云答应的痛快,心中不由啐了一口,陈景云前日就对她说过,说今后等闲不许此丹现世,否则便是资敌!

“虚琴,我当日与花道友交手之时,发现她逸莲峰的太上剑诀实在厉害,而我家纪师姐也是一心剑道,若能与相同境界的剑修切磋,想必会有助益。

你可对我仔细说说逸莲峰上那些‘摇’字辈的元婴境修士,待到过几日做客逸莲峰时,我也好帮师姐寻个好对手。”

虚琴见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连忙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第六十九节 又有反复

听完了虚琴的讲述,陈景云不由在心里骂起了娘,没想到事情又有反复!

逸莲峰总共一十三位“摇”字辈弟子,个个都是元婴境的大修士,其中最出彩的有三位,大师姐梦摇于百年前就已经进阶元婴后期,五师姐青摇也在六十年前渡过了元婴后期的天劫。

而最让人吃惊的则是排名最末的步摇仙子,这位仙子虽然只修行了百年,但因为在三十年前得了一番机缘,是以早早的进阶至了元婴期,更被誉为是莲隐宗千年难遇的天骄,虽然在外游历十年未归,却已经是莲隐宗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陈景云如今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八转的境界也不允许他迁怒嗜杀,这与他的本心不符,挥手示意虚琴自行离去,陈景云自己则是望着远处沉默不语。

逸莲峰弟子素有出外游历的习惯,那步摇仙子若是还在宗内,陈景云自信有一百种办法能让她死的凄惨无比,如今虽然并非毫无头绪,但是急切间却已无法得偿心愿。

纪烟岚见陈景云忽地黯然不语,心中没来由的一疼,思虑了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弟,何故如此?”

接过纪烟岚递过来的灵酒,陈景云慨然一叹,道意一绽,崖边已是自成空间,而后才道:

“师姐不知,我的一位亲人当年曾被妖族所伤,重伤之下遁至苍山福地,原本以为是逃出生天了,却不意被那步摇贱人给断去了一臂,后虽竭力逃至化外,但也只是苟活了十几年便就郁郁而终,此仇此恨实令我寝食难安!”

“原来如此,师弟如今心心念念便是那个步摇仙子的性命可对?”

“不错,那位亲人于我亦师亦父,是以此仇不可不报,哪怕面对的是北荒五大宗门也绝无退缩之理!”陈景云回答的斩钉截铁。

纪烟岚听闻此言,脸上忽地泛起笑意,陈景云肯对她吐露心扉令她十分欢喜,一口饮尽杯中酒后,言道:“好!你的亲人又与我的亲人何异?三年之后我替师弟斩此仇敌如何?”

“咦?师姐何出此言?莫非三年之后那个步摇仙子会折返宗门?”陈景云对纪烟岚说的前半句并未深究,后半句却叫他心思一动。

“你呀!这几日只顾着一门心思地讲法、炼丹,却不知三年之后会有一场北荒五大宗门之间的大比,到时各宗精英修士都将参与其中,那个步摇仙子想必也不会例外,而我若是占上逸莲峰的一个名额,想必多半会与她相遇。”纪烟岚莞尔笑道。

陈景云听得这个消息,不禁心中大喜,五大宗门之间的大比只在元神境以下的修士中进行,是以文琛并未与他提起,虽然还需苦等三年,但是到底是有了盼头。

“师姐的厚谊我已知晓,只是多年来手刃仇人的夙愿早成了我心底的魔障,若不亲自了结,实在难以平复胸意!”陈景云正色回道。

眼见陈景云说的认真无比,纪烟岚也不再言语,只是陪着他一杯一杯地喝着灵酒,其时残阳渐落新月如钩,漫山灵物释出了点点荧光。

天机阁,占星岩上,林朝夕与几个葛衣道人一脸紧张的地护在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身旁,眼见着那老者原本松垮的皮肤一点点变得光洁起来,林朝夕几人眼中立时显出激动之色!

“呼——!”随着一声长长的呼气声,那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底一抹好似光阴长河般的璀璨神光一闪即逝。

“恭贺师尊延寿功成!”林朝夕几人见老人醒来,连忙拜倒在地,唱喏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哽咽。

老者环视了一眼跪在身前的几个弟子,脸上尽是慈祥之色,对着林朝夕笑骂道:“臭小子真是不孝!为师坐看了万载风云早就活的不耐烦了,却不意被你这一颗灵丹又给生生留住千载!”

林朝夕闻言鼻子一酸,连忙膝行几步来到老者身前,笑问:“师尊,莲隐宗的文师兄说这延寿丹可延元神境修士八百载寿元,不知您老人家延寿几何?”

老者拍了拍林朝夕的肩膀,命几个弟子起身,他自己则长身而起,负手站到了占星岩的崖边,林朝夕几人连忙跟上,看着老者重又挺拔的背影,尽皆舒心。

“好丹药啊!阴阳参差、五行往复,可使受者生!不想文琛与那闲云子联手之下竟能得此大药,为师以宗门秘法炼化此丹,居然得了寿数一千又八十,此为丹石延寿的极致矣!”老者一面仰视着漫天星河,一面感慨道。

林朝夕几人闻言又是一阵欢喜,他们的师尊天机老人乃是实打实的北荒人族第一人,对五大宗门都有恩惠,他若在世一天,那么天机阁五宗之首的地位就一天不会动摇!

慨叹了一阵之后,天机老人似乎是对陈景云来了兴趣,便叫林朝夕把自己知道的尽数讲与他听,林朝夕的几个师兄眼中也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在自己的师尊与师兄们面前,林朝夕自然是知无不言,又因为对陈景云心存感激,是以言语间尽是赞叹之意,随着他的徐徐讲述,一位人族大能的影子逐渐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天机阁之人自然都要修习推衍之术,是以在林朝夕说话的同时,他那几个师兄便都开始催动道心演算起了天机。

想要凭着只言片语来推算一位同阶大能的出身与过往,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天机模糊难明,几人心算不得,便开始掐动指诀、原地踏罡,更有人沟通天星,想要借着星光之力回溯过往、探查逆流,岂料一切都是徒劳!

天机老人见几个弟子在那里瞎折腾,不禁捋着长须哈哈大笑,林朝夕的几个师兄被他这一笑给惊醒了过来,不由得都有些脸红。

讲述完毕之后,见到几个师兄的窘态,林朝夕不觉心下莞尔,他也曾经以天算之术演算过陈景云的根底,不过所见只是一片模糊,似有一道气运之墙拦在道路之上,使他探究不得,此时见师父大笑,连忙出言相问。

“师尊,弟子与几位师兄境界不够,推演不出那位闲云子道友的跟脚,不知您可是有所得了?还请师尊指点。”

此言一出,林朝夕的几个师兄皆是眼前一亮,全都围了过来。

天机老人没好气地白了巴望着自己的五个弟子一眼,骂了句:“一个个都已经是人族大能了,怎么还如少年时那般,活脱脱几个愣头青!”

林朝夕被骂的一愣,旋即哄然大笑起来,修到了他们五人的这般境界,还能有恩师从旁指点修行,却怎不是几人的大幸事?

第七十节 恼羞成怒

哄笑了一阵之后,天机老人一捋长须,感慨道:“为师方才也以心衍之术做了一番推算,可惜所得甚少,朝夕有一点说的不错,那闲云子是真的在化外之地成就了元神之境,否则为师必有感应。”

说到此处又自掐动指诀,而后向着虚空摇摇一指,便见漫天星光立时聚往一处。

林朝夕几人抬眼看时,只见一副模糊的画面凭空生成,内中一个青衣道人的身影逐渐显现,岂料还未等众人细看,忽地一道金光自虚无中穿梭而来,只一荡,便将刚刚生成的画面搅得个粉碎!

见此情形,天机老人喟叹一声收回了神通,复对几个弟子道:“好一个天地眷顾的宠儿!他有人道气运护佑,居然一念不能加身,你等今后不得擅自推衍此人,否则一个不好就会遭到反噬。”

林朝夕闻言几人点头称是,不过心中的探究之意却越发的浓重,天机老人的首徒迟问道素善谋断,见四个师弟都不开口,于是轻咳一声道:

“师尊,方才听小师弟所言,那闲云子既然能与花醉月大战一日夜,战力自不必说,更兼身负绝顶的炼药医人的手段,莲隐宗得此人物岂非如虎添翼?他若与文琛联手大肆炼制那延寿灵丹,到时”

还没等迟问道把话说完,众人已经尽知其意,都把目光看向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含笑摇头,言道:“问道,岂不闻天意难测、事在人为?似这等秉着人族气运而生的头角峥嵘之辈,又岂会雌伏于人下?

若是为师所料不差,这延寿大药今后等闲不会再出,况且阎覆水那人虽然修为不错,但是终究有些优柔寡断。”

说到这里又把目光投向林朝夕,吩咐道:“朝夕,你既然与闲云子有了一场弈棋交锋的约定,那便务必用尽全力,且无论胜负如何都需与其竭力相交,并将他请到我天机阁中做客,到时为师自由安排。”

林朝夕闻言点头应诺,他本就对陈景云心存感激,此时又见师尊对其这般看重,自然不敢怠慢,辞别了众人,到天机阁的宗门宝库之中挑选了一些珍贵的宝物,又将另一枚延寿灵丹交到道侣巧鸳仙子手中,而后便星夜赶往了莲隐宗。

妙莲峰这边,文琛方一出关便兴匆匆地寻到了崖边,让陈景云与纪烟岚看看他与以往有了什么不同,言语间颇有些玩世不恭之意。

陈景云收拾心情,与纪烟岚左瞧右看,皆言没发现什么变化,若是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文琛似乎又变丑了些,直把文琛气的吹胡子瞪眼。

待一阵玩笑过后,陈景云才出言道:“文老哥,方才听玄琴提起,说你那位阎覆水师兄服用此丹之后可是添加了九百载的寿元,你身为丹道大家,想必在炼化丹药一道上不会弱于他吧?”

文琛见问,立时面露得色,言道:“阎师兄虽然是我们几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但是论起丹道药理他又如何及得上我?老哥我费时三日体悟丹性,终得寿数九百又五十,远不是寻常元神境修士可比!”

陈景云闻言一叹,惋惜道:“千年的光阴呐!还不知道又要被你祸害多少天地间的灵药!”

文琛被这一句话给说的哈哈大笑,见陈景云与纪烟岚各自饮酒,便也抄起桌上的酒盏仰脖子灌了下去,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达自己心中的畅快之情!哪怕被陈景云调侃为酒场新丁、只懂得牛饮也不在意。

而就在三人相互打趣拼酒的时候,陈景云的灵台之中忽地生出了异样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冥冥之中窥视着他,这种感觉十分不好,不由令他皱起了眉头。

纪烟岚与文琛见正在饮酒的陈景云忽地放下酒盏开始闭目冥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不敢打扰,只在一旁静静等待。

如此过了良久,陈景云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内中不乏恼怒之意,文琛见状连忙出言相询,问他因何如此。

陈景云把玩了一阵眼前的酒盏,而后才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高人在以天衍之术推算我的跟脚罢了,虽然并无恶意,但也着实令人生厌。”

“哼!此事定是天机阁的那几位所为,他们自持术法通天,隔三差五地就会行这推衍之事,我当年初入元神境后也是深受其苦,时常心惊肉跳的厉害!”文琛语带无奈的道。

而纪烟岚听得二人的对话,心中不禁起了担忧,深恐陈景云前来莲隐宗寻找仇人之事被天机阁高人给推演了出来,连忙问道:“师弟,不知这天衍之术到底厉害到何种地步,难道被推衍者事无巨细都能被施术者知晓不成?”

知道纪烟岚这是在关心自己,陈景云微微摇头,笑着回道:“师姐不必担心,天意渺渺、命运无常,这两样最是难测!

施术之人即便再是厉害,也只能得一个大概罢了,况且我方才紧守道心,对方想从只鳞片爪探我根底,无异于痴人说梦!

哼哼!不过此事可一不可再,若是再有下次,我必催动道心令其反噬,天衍之术可不是只他一家才有!”

听了他的这番话后,纪烟岚才放下了心底的担忧,而文琛见陈景云言语间依然隐有怒意,于是连忙好言相慰,心中则道:

“天机阁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前脚刚得了自己与闲云老弟的两颗绝世宝药,后脚就来寻人根底,莫不是一群傻子不成?”

当妙莲峰上那道由乾山鼎释出的屏障倏然降下之后,整个莲隐宗立时就动了起来。

一百零八峰的那些元婴境修士蜂拥而至,比丘尼昙鸾、齐道痴、玄成子三人也都依足了礼仪,各自递了拜帖,阎覆水更是带着龚晁与百里尘舒亲来相谢。

对于前来拜望的各峰晚辈,文琛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回去,只命他们多多搜罗炼药的材料,言说若有机会当会再次开炉炼丹,而对于三宗使者和阎覆水几人,文琛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一番饮宴下来,阎覆水对文琛满意至极,看一眼齐道痴与玄成子难看的表情就会大饮一盏灵酒。

“文师弟说的多好啊!像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这样的逆天之物,能够丹成一次便已是邀天之幸,谁敢强求更多?

况且为了这一炉灵丹,妙莲峰上千年积攒的炼药材料都被耗之一空,哪儿有余力再次开炉?即便三宗能够提供炼药的材料,可是谁又敢保证一定能成?”

陈景云并未参加此次的饮宴,阎覆水追问缘由时,文琛只是不住地唉声叹气,众人再三追问之下,文琛才喟叹道:

“唉!昨日闲云老弟在我峰上观景之时,不觉有了顿悟入定之念,岂料尚未有所得,便被一股冥冥中的窥探之意给搅扰的心境全无,诸位试想一下,若是自己在顿悟中被人打断,会是何种感受?”

听了文琛的解释,阎覆水等人皆是一声叹息,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地步,若要再进一步直比登天还难,一场顿悟之下虽然不一定会有所得,却也未必不是机缘。

至于谁人能够窥探元神境大能的跟脚,众人自然是心知肚明,面上虽未展露什么,心中却都已经乐开了花,皆道:

“天机阁扰了人家的顿悟,那闲云子此番定已是恼羞成怒,定然不会再被其招揽,如此算来,自家的机会岂非大增?“

第七十一节 弈棋将始

不怕勃然大怒,只怕默不作声,知道了闲云武尊今日心情不佳,此时若要强自拜望无异于触人霉头,是以即便心思再热切的昙鸾和齐道痴等人也只能黯然离去。

林朝夕回来了,但是阎覆水与等人的态度却令其摸不着头脑,拉着与他关系最好的龚晁一通威逼利诱,这才知道了原委,懊恼之余,自然要前去赔礼。

元神境修士低眉顺眼的道歉可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陈观主也不能,在林朝夕第三次带着厚礼在精舍之外请见后,陈观主终于现身,虽然面色不善,但是终究还是收下了赔礼。

返回精舍之后,陈景云一脸笑意地把一个储物袋抛在暖玉桌上,文琛与纪烟岚好奇之下连忙上前查看,这本就是他们三人昨日饮酒时商量好了的,不叫林朝夕出点血,怎能平复胸意?

储物袋中宝光闪动,细看之下,不光纪烟岚惊的合不拢嘴,就连见多识广的文琛也是啧舌不已,内中的几样物什哪一样都能称得上是稀世珍品,在文琛看来,其价值已经远远大于两颗延寿丹。

“我说闲云老弟,天机阁今次可是真的下了血本,竟连塑魂仙芷和九天降尘铁这样的好东西都舍得送出!

这九天降尘铁可是绝顶的炼器材料,塑魂仙芷更是炼制玄魂丹的主药!闲云老弟,老哥我厚颜向你索要几株仙芷,到时炼成玄魂丹后分你一半如何?”

见文琛一脸的期待之意,陈景云立时心动不已,他虽然不知道玄魂丹的功用,但是只看文琛说话时那副激动的模样,就知道此丹绝非凡品,于是哈哈一笑道:

“此番为了给我出气,文老哥也算是煞费口舌,这塑魂仙芷你便全都拿去,到时多给我几颗丹药便是。”

文琛闻言不由大喜,连忙将十几株仙芷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而后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捋了几把胡须道:

“这些时日一直是我在占老弟的便宜,待到丹成之后,我只留三成即可,玄魂丹对于孕养神魂大有助益,正是元神境修士所需!”

陈景云也不与他客气,笑着点头答应,又借机讨要了一些元婴境修士能够用以提升修为的丹药,这才放文琛离去。

至于之后如何关起门来与纪烟岚一同瓜分了今次得来的好东西,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随着被派往到北荒南陆的使者们纷纷折返,莲隐宗比往日又平添了几分热闹。

友人相聚之时,自然少不了分享消息,而隐在妙莲峰上的陈景云自然最让人感兴趣。

原来那位前来宗门做客的闲云子前辈非但战平了自家逸莲峰的老祖,还与妙莲峰的文琛老祖一同炼出了一十二颗延寿宝药!单只这两样,就已经足够令人称叹的了。

更何况那位闲云子前辈这几日还要与天机阁的林老祖比试天机衍演之术,如此人物,谁不想一睹真容?

便是素来冷漠孤高的逸莲峰诸女修,也都不由起了好奇、向往之心,毕竟那一位可是连她们祖师花醉月都赞不绝口的人物!

莲隐宗一百零八峰中最得意的自然要数许究的傲莲峰,许究此时非但伤势痊愈、更是十年之内就要渡那元神境天劫,得此消息,傲莲峰修士无不扬眉吐气,对陈景云的感激之情早就无以复加。

在罗素的略带吹嘘的讲述中,一位对自家傲莲峰照拂有加,且还没有什么架子的前辈大能的形象,在不知不觉间刻在了诸修心底,也有人对罗素口中的“暴猿兄”起了莫大的好奇之心。

与傲莲峰修士的欢欣鼓舞相比,莲隐宗内最失意的莫过于绮莲峰。

此时绮莲峰主殿之中,峰主厉长卿恨恨地看着跪在下面的大弟子皇甫羽,手型变幻了几下,终究没有狠下心来惩治。

立在一旁的欧新眉则是一脸的讪讪,当日皇甫羽带着师弟师妹打上乙阙门想要分润好处,岂料裘沁被暴猿以背上钢毛给刺的满脸窟窿,皇甫羽也被许究给扇成了猪头。

欧新眉作为两人的师叔,原本想要找回场子,却也伤在了跨入半步元神境的许究手中,最后不得已赔了厚礼,这才算是化解了梁子。

“唉!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小小的苍山福地居然能够出现一位元神境大能,好在许师兄多少还念及一些同宗之谊,有他从中周旋,才不至于不可收拾,今次是我行事孟浪了,还请师兄责罚!”欧新眉叹息一声道。

厉长卿与欧新眉素来亲厚,见她已经低头认错,也就不忍再出言教训,思虑了一阵之后,才叹息道:

“师妹不必如此,闲云子前辈身为元神境大能,想必不会在意那些宗门琐事,否则前次你与羽儿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可惜经此一事,前辈必然对我绮莲峰生出恶感,若要求取延寿丹怕也是不能了。”

看着自家师兄日渐苍老的面容,欧新眉立时心疼的要死,于是开始绞尽脑汁琢磨对策,苦思了一阵之后,倒还真的被她想到了一人,于是连忙把当日在剑煌山山门处见到的一幕说给厉长卿听。

“师妹!你是说乙阙门的那位忘忧仙居然如此受宠?凡事竟能代师决断?”厉长卿听完了欧新眉的讲述,立时眼前一亮,连忙开口问道。

欧新眉道:“不错,此事是小妹和羽儿亲眼所见,断不会有假,那聂忘忧修为虽高,但是年岁却不大,必定不会如同经年老鬼那般油滑,师妹我过几日便备上厚礼前往苍山福地拜望,她若肯为师兄开口时,延寿丹必定不是难事!”

厉长卿闻言大喜,忙在储物袋中取出数枚绮天莲的莲子,而后一股脑地塞在欧新眉手中,嘱她此行定要不遗余力,哪怕搬空峰内宝库也在所不惜

千古艰难唯一死,修仙者又何能例外?

悬在莲隐宗上空的百十座浮空仙岛之中,有一座上面曾经住过一位向喜弈棋之道的元婴境修士,那人坐化之后,留下一副星木棋枰蒙尘至今。

“黑白落处两沉吟,仙凡难度胜负心。”

林朝夕此时正独自坐在棋枰旁,且还反复吟咏着其上刻着的两句诗,他今日早早地就来到了这座浮空仙岛之上,而后便开始静静地等候,神情中尽是庄重之意。

阎覆水等人怎肯错过这样的好事?今日名为弈棋,但是较量的可是道心衍法、天算之术!这在人族修仙界中实可谓可遇而不可求,就是对元神境修士来说,也是个增长见识的好机会。

而其余一百零八峰的修士在得了阎覆水的允许之后,元婴、亲传几乎倾巢而出,呜泱泱全都往浮空岛上赶,就连逸莲峰女修也不例外。

第七十二节 资敌又败家

陈景云出场的不早不晚,正是约定的时间,纪烟岚与文琛、许究再加上虚琴、罗素几人一同陪着他降在了场中,远近亲疏之意不言自明。

不去理会呜泱泱围在四周的莲隐宗修士,陈景云对着阎覆水几人微一点头,而后闲庭信步地行至星木棋枰近前,未语先笑,揖手道:“天意难揣测、世事如棋局!今日能与林道友以棋道相争,实乃本尊之幸事,林道友,请了!”

林朝夕起身还了一礼,正色道:“前日无意间搅扰了闲云道友的修行,林某实在是惭愧无地,幸得道友宽宏大量不予计较,今日能以弈棋衍演天机之术,亦是某之幸也,请!”

两人礼仪周全、言辞谦虚,更兼风姿卓绝、道貌俨然,引得围观诸修无不心下赞叹,皆道两位老祖不愧是我人族大能!各峰诸多女修今日得见了陈景云的真容,早有人痴愣愣忘记了身在何处。

再说场中二人,因为对手早早的就来等候,陈景云便请林朝夕执黑子先行,林朝夕也不推辞,拈起一子向着棋盘正中的天元处便落了下去。

棋语有云——金角银边草肚皮,先手者多要寻星布斗、占个边角,少有人将子直落天元腹地的,场中精通弈棋之道者不知凡几,见林朝夕如此落子皆感诧异。

随着轻飘飘的一子落下,场外诸修只觉脑海之中轰鸣炸响!好似一座雄城自棋盘之上拔地而起,镇守中央、睥睨八方之意立生!

众人这才想起,此一局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较量棋力,下棋之人更不是寻常棋手,于是尽皆屏息以待。

陈景云见林朝夕这般开局,不禁眼前一亮,赞道:“好!占据天元者,当可推阴阳、探玄虚、入幽微,林道友既然要行堂皇大气之道,某自当奉陪!”如此说着,便执起一子随意落下,看样子居然不打算占据星位。

罡云破碎、金乌陨落!白子方一落定,观棋者皆觉一轮大日猛然坠下,而后林朝夕演化出的雄城之外立时烈焰酷毒,直把铜墙铁壁都融为了金水。

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林朝夕再拈一子布于天元左近,引为犄角之势,而此时外人的意念之中却只见阴云密布、大雨滂沱,一道长河瞬间汇聚,卷着滔天巨浪便向金乌淹去!

陈景云见状微微一笑,一子落于野,棋盘上的千里沃野中立时就有万仞高山拔地而起,随着地面的隆起,不但将洪流尽数阻住,更兼逼得江河倒流,迫使水漫雄城。

冰封千里、火借风势、黑云压城、龙战于野、雷霆狂舞、利刃横空

种种异象接连不断地扑入观棋诸修的意念之中,有不少结丹境的修士因为受不了众多繁复场景中的磅礴道意,眼耳口鼻中竟然开始渗出了鲜血,可是即便如此,这些人却依然挣扎着不愿离去,机缘难得、谁肯轻易放弃?

阎覆水等人见状大惊,连忙施展神通封其五感,这些晚辈弟子若是再看下去,难免会有几人变成白痴。

而场外观棋的众多元婴境修士此时却已经是如痴如醉,便连门下弟子的惨状也都视而不见,天心五行、阴阳经纬,众人陶醉在种种高深又纯粹的意境之中,不肯错过分毫。

此时不光是元婴境修士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便连观棋的阎覆水、花醉月等人也都大呼过瘾,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他们如何不知?

陈景云与林朝夕二人处处料敌先机、出手绝不容情,又以道意衍法于虚实之间,居然将一场生死大战硬生生地拘在了小小的星木棋枰之中!单凭这一条,他二人就配得上“法力通天”这四个字!

如此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对弈的二人之中,陈景云的额头已经见汗,而林朝夕拈着棋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棋枰之上黑白对垒,居然不知不觉成了一个阴阳圆弧,黑白棋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个个纠缠牵扯,只差演化出地水风火就能自成一处小天地了!

眼见着林朝夕犹在举棋不定,陈景云却丝毫没有轻视之心,自从将天心妙法修到了高深处后,陈景云自问在弈棋一道上早已难逢敌手,而林朝夕能与他厮杀到这般地步,足可见天机阁天算之法的高明,林朝夕已然如此,那位天机老人又当如何?

好的对手实在难求,今日的一番衍法令陈景云获益良多,除了无法动用强悍的肉身之外,天心五行的高深道意可谓尽数用出,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占了少许的优势。

看着棋枰边上的两句偈语,陈景云不由吟咏出声,而后叹息道:“黑白落处两沉吟、仙凡难度胜负心,道心不渡,未免落了下乘,林道友不必举棋不定,不若最后一手由你我共同落子,也好成就一段佳话!”

林朝夕闻言一愣,片刻之后似乎恍然大悟,感激地看了陈景云一眼,而后大笑道:“不错,闲云道友此言大善!枉我精研棋道千余载,居然今日才能跳到棋局之外,此皆道友点拨之功也!”

陈景云见林朝夕能够瞬间明悟,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执起一颗白子,吟道:“去得交战意,忘却胜负心,阴阳玄妙路,留待后人寻!”

“不错!不错!今日贫道的心中实在畅快!听闻闲云道友也是酒中豪雄,不若你我共谋一醉如何?”

“如此甚好!”

随着两声清响,黑白棋子各归其位,而两位下棋之人却已经失了踪迹。

场中元神境修士见此情形,微微一愣之后,尽皆抚掌大笑,文琛一脸的与有荣焉,花醉月也难得的露出了欣喜之意,就连齐道痴与玄成子也都跟着拍手称叹,阎覆水大袖一挥,便在棋枰周围布下了八杆阵旗。

众多元婴境修士不解其意,连忙趁着大阵未成之时往里细看,一看之下,诸修皆是目瞪口呆!

原来黑白二子方才落下之时并没有惊起多大的波澜,岂料只过了片刻,棋枰上却已经生出了诸般变化,此番变化再非介于虚实之间,而是实打实的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旦见在最后两枚棋子的牵动下,棋枰之上原本相互牵制的诸多棋子以及其中蕴含的种种妙意,居然从驳杂无序变得有条有理,可谓是“万般变化归于两极,千种道理揉而为一!”

就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棋枰轰然一震,一处小小的空间兀自成型,空间虽然不大,只将将数十丈方圆,但是其中蕴含的阴阳至理却令在场的所有元婴境修士怦然心动,若是能在其中修行,不知道要省去多少冥思感悟的苦功!

与莲隐宗众人的欣喜不同,纪烟岚的眉头早就蹙了起来,跟陈景云在一起待的久了,咱们这位向来大气的烟岚剑尊也不免染上了一些小家子气,心中暗自恼怒道:

“你好好的下棋便是,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只看阎覆水那副恨不得把棋枰揣在怀中的架势,就知道一定是了不得的好东西,这样的好东西自己家都还没有哩!真是资敌又败家!”

第七十三节 一切都好

伏牛山还是那座矮山,可是比之一年前却已变了模样,其间灵云起伏、水秀林幽、松间夕照、落霞鎏金。

山中又有四时不败的灵花灵草、藏头露尾的小兽灵猴,比之从前不知生动了几许。

而伏牛山之所以会在一年之间生出这么多的变化,则要归功于闲云观那用之不尽的高阶灵石。

当日袁华入得了上京城地下的那处空间之后,自然要去倒悬着的灵山之中大肆搜刮一番,其间虽然经历了不少凶险,但是仗着混元印与护身宝珠的强悍,到底还是有惊无险。

“上古的天南居然膏腴至此吗?难怪会引来各方的觊觎!”

好东西袁华不是没有见过,高阶灵石、玄阶灵宝、诸般灵丹妙药他身上也有。

可是被垒成小山一般的高阶灵石、被随意摆在架子上的诸般宝器、还有那些虽然时隔万年却依旧散发着惊人药力的灵丹,却仍然将袁华震惊的手足发麻。

万载的光阴,使得一些宝库的禁止失了功效,随着一个个宝库被轰然打开,袁华也从最初的兴奋与震惊变得有些麻木,继而便是哀伤。

这半截倒悬的灵山想必该是上古天南之地的一个不小的宗门,只看山上那些历经岁月冲刷却依旧不朽的宏伟殿宇,就能想见其当年的强盛,可惜一朝烟云散尽,空留满室尘埃。

清空了几个宝库之后,袁华终于收拾心情折返了伏牛山,当几个被装的满满的储物袋摆在了聂凤鸣眼前后,素来老成持重的聂二师兄也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此事事关重大,师兄弟二人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命灵聪兽带着书信前往苍山福地,去征求师父和大师姐的意见,而后才有了前文中说过的程石和季灵兴冲冲地折返天南的事情。

陈景云对于这些灵石、宝器、丹药等物的用处不甚在意,只叫几个弟子不得轻易使之流入江湖,毕竟这种品级的灵石对于众多武人来说怕是与毒药无异,一个吸纳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而宝器自然全被程石霸下,丹药则尽数交到了石鹤的手中,自那日之后,这二人便等闲见不到人影,想来是在各自钻研领悟。

这么大的一笔灵石在手,几个亲传弟子是无论如何也用不完的,是以便连外门的无果、田帧等人也都被分派了不少。

无果几人虽然修为尚浅,但是修的毕竟都是正宗的闲云秘法,是以不存在克化不了的问题,至于新进的十个外门弟子却没有这般待遇,非是区别对待,实在是这十个弟子的修为太过低微。

该分派的都分派了,外门执事何弃我、叶南筱以及一直闭关不出的王要离,再加上苦月大师几人自然不会被落下,苦月大师那里是聂凤鸣亲自送过去的,其间自然免不了又被唠叨了一番。

袁华又从在苍山福地得到的众多阵图当中选出了一样最好的、也是最耗灵石的聚灵法阵,而后便同聂凤鸣一起潜入伏牛山的地脉之中布置起来。

他二人揣着金山银山,自然不在乎这仨瓜俩枣,布置大阵之时丝毫也不吝惜灵石,十倍百倍地多往里安置!

到了最后,整座聚灵阵愣是被弄成了四不像,不过聚来的灵气却也凭空多出了三成!这也是小小的伏牛山能在短短的时间里生出这么多变化的原因。

有了好处自然不能忘了造福乡里,山下牛家村的村民们修的虽然是“白话”版的秘法,但那也是闲云观的正宗绝学不是?是以等闲吸纳个把的高阶灵石还是不在话下的。

柴老敢意气风发的厉害,且不说他家与观里的关系,单就柴二蛋在半年前进阶成了大宗师这一条,就够他显摆的了。

须知这可是整个天南除了闲云观亲传弟子之外的第一位大宗师!更别提他的孙子还是观主大人的第六亲传。

牛家村这几年越发的人丁兴旺,长者们个个身轻体健福寿绵长、少年们无病无灾无苦无恙,众轻壮们自负武力高强,不少人走出村子去到各地闯荡,不过大半挺不了多久便又陆续折返。

有人问了原因,这些被冠以某某“大侠”、什么什么“侠女”的村民全都一脸的厌弃,都说外面的吃食太过寡淡,没有程家婶子的大锅炖肉吃着舒坦!

也到底还是有一些人选择了继续留在外面,其中要以学问好的居多,花花世界大好的山河,个人所求不同,终究不能勉强。

按照观里一直以来的规矩,像这种给村民们分发好处的事情自然还要交到村正大人手上。

柴老敢可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采药下地的泥腿子了,这些年好东西见了不少,自然知道高阶灵石的珍贵,毕竟能让他孙子柴斐都分外珍惜的东西可是不多。

思虑一番之后,柴老敢就叫柴二蛋走了一趟上京城,让他问问姬桓能不能帮他召集村民。

姬桓对于此事哭笑不得,心说:“您老爷子都发话了,我还敢说个不字吗?得罪了您呐,我将来怕也不用回村子了!”

于是一道姬氏王朝自开国以来都不曾见过的没名堂圣旨就被发往了各地,旨意之中的大概的意思是——

“牛家村柴老村正有令,命散在天南各地的村民们全都火速归村,否则错过了天大的好处可就怨不得俺!限期一个月,过时不候!”

此令一出,立时就在天南百姓之中引发了轰动,大家伙儿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天南国中居然有这样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竟然连皇帝陛下都能使唤得动!

百姓们不明所以,这封旨意最后自然就变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一个八卦由头,可是天南武人如何会不知道这份圣旨的含义?

不少人不由在心中生出这样的感慨——“投胎是门大学问呐!自己若是也能生在牛家村,又怎会为了功法和区区吃喝而每日奔波?”

聂凤鸣闲卧在伏牛山上空的轻云之上,一边喝着灵酒一边暗自发笑。

心念之中,柴斐胳膊底下夹着孟不同、灵聪兽背上背着彭逍和彭遥,四人一兽急吼吼地跳上了半空向南奔逃,想来是要往袁华坐镇的上京城跑路,看样子今次闯的祸可不算小。

果然,盏茶的功夫之后,后山的一座草庐之中便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咆哮——

“啊——!是谁弄翻了我的承天宝盏?千花蜜露怎么少了这么多?小六!灵聪!看我今天不扒了你们俩的皮!”

眼见着季灵怒气冲冲地架着遁光来在自己身前,聂凤鸣连忙举手投降、生恐被她迁怒,而后指了指南边,示意她赶快去追。

待到季灵顿足走后,聂凤鸣俊朗的脸上笑意更浓,家里一切都好、天南一切都好……

第七十四节 一举两得

却说柴斐带着三个师侄伙同灵聪兽一起逃离了伏牛山后,四人一兽立时就觉得天也高了、地也阔了!

一边遁行一边再品一滴偷来的千花蜜露,这日子过的实在是既洒脱又逍遥,柴斐更是在三个小辈面前不停地吹嘘,言说自己曾经在白池那里偷到过更好的。

外面的世界对于孟不同和彭家的逍遥二子来说自然充满了新奇,于高天之上抒发胸意,再看一看美不胜收的人间奇景,居然令几人有了如在梦中的错觉。

可惜好景不长,叔侄四人加上灵聪兽遁行了还不到千里,便被身后传来的一声娇喝给吓的炸了毛!

柴斐听到了五师姐的声音,急迫之间大喝一声:“不好!大魔头前来追杀,咱们快跑!”说罢脚下莲影爆闪,已经带着孟不同化身一道流光当先逃命去了!

灵聪兽向来刁滑,它可不想与柴斐一同被擒,琉璃一般的大眼转了几转,肋下的光翼猛地暴涨,狂震几下,便带着彭逍和彭遥向着另一个方向遁去,空中还留下两个小家伙铃铛般的嬉笑声。

柴斐修为如何能与季灵相比?更遑论他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是以没一会儿就被气得牙根直痒的季灵给禁锢在了半空,又因为他方才逃命时口不择言,是以被“大魔头”给来了一通胖揍,就连孟不同也没能幸免。

坐忘峰上,看着自己徒弟孟不同的那副惨样,袁华只能抱以苦笑,彭逍和彭遥躲在他的身后,探出两个小脑袋在不停地观望,而灵聪兽早就跑的不见踪影。

同样模样凄惨的还有柴斐,他和孟不同一起被季灵以灵力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圆滚滚的身子好像一只大青蛙,叔侄二人言语不得,只能以眼神向袁华求助。

“哈哈哈!小五,多日没见,为兄可是想念得紧呐!来来来,我前日恰好在下面寻到了一些万年石髓,正好一同享用!为做惩戒,小六子他们没份!”

袁华一面打着哈哈,一面挥袖解了柴斐与孟不同的禁止,季灵见师弟与师侄瞬间跑的不见踪影,不由白了四师兄一眼,继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与袁华本就最好,这几天心生挂念,便借着由头前来探望,区区千花蜜露还不值得她大动肝火。

而躲在袁华身后的彭逍、彭遥一见六师叔与师弟孟不同“脱了大难”,立时欢呼一声也都从崖上跳了下去,看样子他们几人这是要到皇宫里去祸害姬桓!

季灵早已不是第一次来坐忘峰了,左右打量了一眼未见白芷姐妹,不由有些奇怪,于是边随袁华往草庐行走,边出言问道:

“师兄,往日见我来时白池都会出来相迎,为何今日不见她们姐妹的动静?咦?怎地洞府之中还设了禁止?”

袁华见问哈哈一笑,指了指脚下道:“师兄我前日再入灵山,居然在一个宝鼎之中寻到了几颗尚有生机的种子,你也知道,为兄对这些药植之属向来不感兴趣,于是便将种子甩给了她们姐妹,哪知她二人一见之下居然宝贝的不得了,这都好几天没见出来了。”

“竟是这样?能让她们姐妹如此在意的,定是了不得的好东西,说不定咱家日后会多出几株上古灵根哩!”季灵语带惊喜道。

师兄妹二人边说边走,言语间一如幼时那般亲近。

之后自然免不了一番饮宴畅谈,席间袁华极为吝啬地取出了两小杯万年石髓,待与季灵各自饮下之后,两人皆觉一阵熏熏然之感遍布周身。

懒洋洋地靠在软椅上,季灵有些目光迷离,轻叹一声道:“师兄,也不知师父和大师姐那边进行的怎样了?我与三师兄前次回来时大师姐有过交代,严令后山弟子不得再踏足北荒,我也知道师姐这是怕咱们有什么闪失,可是”

眼见季灵的眼眶有些泛红,袁华知她这是担忧自责之故,于是连忙出言安慰道:“小五,咱家师父师姐是何等的人物?待寻到了仇人一巴掌拍死也就是了,是以不必担忧。

至于不叫咱们踏足北荒,想必是因为不愿让师父分心之故,你也知道,若是咱们几个一旦有人遇险,师父那里必定会生出感应,到时两头不得兼顾该如何是好?”

“师兄说的道理我自然是懂的,我只恨自己修为低微,居然在家里的大事上帮不上半点的忙,不能像你与二师兄、三师兄这般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

如今就连白芷姐妹都在为家里钻研药植之道,这却叫我如何自处?”季灵越说越悲,大颗的泪珠不觉已经滚落香腮。

袁华打小就最怕季灵哭泣,此时一边爱怜地为她擦拭泪水、一边在心中暗想:“小五如今的这般境遇却是与师父和自己几人的宠溺脱不了关系,为今之计还是应当叫她有事可做才好。”

心思电转之下已然有了计较,笑道:“谁说咱家小五无事可做?如今便有一样难事、也是咱家的短处摆在眼前,我看此事非灵儿你莫属?”

季灵闻言眼前一亮,连忙止住了哭泣,催促袁华快快说来。

袁华饮了一盏灵酒,而后对季灵解说道:“小五,咱们后山一直人丁不旺,得用的人手就这么几个,师父和师姐忙于北荒之事,二师兄需得坐镇山门,你三师兄醉心于炼器,我也是分身乏术,至于小六就更加的指望不上。

你也知道,咱家散出去的功法在初修之时需要大量的凶兽亦或妖兽的精肉用以筑基。

而如今黔州御兽门虽然得了万兽宗的控兽法门,但是他们毕竟修为低微,驯养出的凶兽非但品阶不高、数量也嫌不够,这却如何能够满足咱家布武天下的所需?

是以为兄的意思,此事还需你亲自前往统御才行,若是觉得人手不够,便把无果、田帧他们也都带上。

待到黔州十万大山之中全是咱家驯养的妖凶之后,谁还敢说你对家里没有贡献?”

一番话说的季灵心花怒放,觉得四师兄说的实在太有道理了,于是一拍案几大声道:

“师兄说的不错!我到时先在黔州选几座大山布下阵法,而后多捉一些兽类投入其中,保证只进不出!

然后步步为营慢慢地扩大地盘,还需将那些食草的、食肉的全都分门别类,如此再辅以控兽之法,就不信养不出漫山遍野的凶顽!我还可以”

见季灵越说越是高兴,袁华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心道:“小师妹到底是长大了,也不愧名字里有个‘灵’字,眨眼之间就能举一反三想出诸般手段!

再加上她今次一定会卖出十二分的力气,想必天南的这块短板也能得到改善吧,这可真是一举两得!自己果然睿智呢!”

如此想着,又在一旁帮着季灵把计划做的更加完善,师兄妹且说且笑,不知不觉间又糟蹋了不少灵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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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节 “头疼”的姬桓大帝

目送着季灵离去时的背影,袁华会心的一笑,师兄妹几人近来虽然总是聚少离多,但是相互之间的情感却不会淡去半分,这份亲情就好似美酒,随着光阴的推移只会越发的醇香。

待到师妹的身影彻地消失在了心念之中,袁华这才返身回了天心岩下静坐修行,自家师父当年在坐忘峰上悟得了天心妙法,认为这里是一块福地,便布置下了一个五行灵阵,当徒弟的霸占此处参详五行奥义自是心安理得。

少年不知愁,戏闹度春秋,山下皇宫的御花园中此时鸡飞狗跳。

柴斐占着一个亭子,不停地呼喝太监宫女们给他上菜,他今日要把御膳房里最有名的三百六十道大菜全都品尝个遍!且一边大口朵颐时还一边不停地嘀咕着什么“亏了、亏了!”

传菜的太监宫女们都在急匆匆的小跑,却也只是勉强供上他的吃喝。

柴斐这里还算好的,园子里的几个小的闹出的动静更大。

彭逍、彭遥加上孟不同三人一同围追堵截,誓要抢下灵聪兽口中衔着的那枚灵珠,直把栽满了奇珍花卉、冬松秋榕的御花园当成了游戏场!

好家伙!

旦见彭逍一个扑击落空,收势不住,硬将一座假山撞倒!而彭遥踏着波纹跑在金廷池的水面上,想要抄近路堵截灵聪兽,落脚没轻重时,早有几尾锦鲤翻起了白肚皮。

孟不同这个油滑小子一个不小心滚入了花丛,几株珍品花卉自此绝种!

灵聪兽最喜逗弄几个小的,身子虽然越发的痴肥,但是行动间却迅捷的紧,得意地左突右蹿,还不时故意放缓脚步,惹得三小大呼小叫不肯放弃。

看着场中不停追逐嬉闹的三小和灵聪兽,再瞧瞧损友何弃我在一旁不断出谋划策、鼓噪助威的恶心样子,堂堂一国之君姬桓大帝也只能认怂,扶着额头钻进后宫再不出来,想是寻求璎皇后的安慰去了。

坤宁宫中,璎皇后一边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一边仔细琢磨手中的阵法经卷。

仙家妙法自有玄奇,令她眼界大开的同时,也更加对姬桓的师门感到向往,可惜璎皇后的资质普通,修习观中妙法时进境只是一般。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惊回了璎皇后的思绪,抬头看时,只见姬桓以手扶额自帷幔后走了进来,待要起身恭迎,却不意姬桓一个闪身便跨过了数丈的距离,而后揽住她的香肩不叫她起身。

闻着姬桓身上令人舒服的气息,璎皇后的俏脸立时绯红,见姬桓一脸的无奈之色,便挥退了侍奉的宫女太监,她自己则挣开了姬桓的怀抱,斟上一杯灵茶,俏皮地问道:

“陛下因何如此开心?如果不是朝堂上的事情,不妨说与臣妾听听,需知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臣妾这几日钻研阵法之道正觉枯燥,需得好好调剂哩!”

姬桓闻言眼中笑意更浓,知道自己的好心情瞒不过枕边人,一口饮尽灵茶之后,故作苦恼道:

“哪里有什么高兴的事情?门中六师兄正霸着御膳房的厨子,要吃三百六十道大菜,而那几个小祖宗则在御花园中嬉闹,朕方才离开的时候,园子就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

璎皇后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就掩着嘴开始笑了起来,边笑边还用另一只手捧着肚子,生恐动了胎气,姬桓见皇后笑的开心,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好半天,璎皇后才止住了笑,而后问道:“陛下口中的六师兄想必就是您当年拜山时揭穿您身份的少年吧?而能被陛下称为小祖宗的怕是少不了师父家的逍儿和遥儿了!”

“哈哈哈!皇后猜的不错,除了六师兄和逍儿、遥儿之外,还要加上四师兄的亲传弟子孟不同那小子,而灵聪兽的刁滑你以前也是见过的,他们几个逃难至此,却是把我给祸害的够呛!”

璎皇后见姬桓难得的开怀,便又打趣道:“陛下莫要诓骗臣妾,以您与师门的情谊,便是几个小祖宗想要把皇宫拆了,从旁递锤子怕也会是您吧?更遑论区区一个园子?您既然急切来寻臣妾,莫不是得了什么好东西特来予我?”

姬桓最喜璎皇后的心思剔透,见状不再逗她,小心地在腰间储物袋中取出了两个巴掌大的玉瓶,而后郑重地交到璎皇后手中,指着其中一瓶解说道:

“师父师娘知你有了身孕,本欲亲来探望,无奈琐事繁杂脱不开身,便托了门中石鹤长老炼制了一瓶培元丹,又托六师兄专程送来,你以后每隔三日服食一颗,可为你与腹中皇儿调理元气、涤去尘垢!

到时非但你会身轻体健益寿延年,还能间接提升修行的速度,而咱们的皇儿更会得到先天的供养,资质定然不会差于逍儿他们,到时再有师父从中说项,我儿被收为师门亲传定然不在话下!”

一番话听的璎皇后心驰神往,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一家三口悠游于浮生之外、白云之上的神仙场景,再看一眼姬桓俊朗又挺拔的面容与英姿,璎皇后心中不由爱意涌动,暗道:

“后宫佳丽三千,但是陛下却只钟情自己一人,看来今后还需在修行上再刻苦一些才是,否则百年之后红颜化作白骨,还如何能够常伴君前?”

姬桓不知道璎皇后心中所想,意气勃发地解说完第一瓶丹药的功用之后,便又大笑着指着第二个瓶子解说道:

“这第二个瓶子中装的千花蜜露可也是了不得的好东西,此物乃是门中五师姐采千种灵花、百种灵露再以门中秘法淬炼而成,据说功能能够使人驻颜不老!

哈哈哈!此物是六师兄伙同灵聪兽在五师姐那里偷出来的,是给你的见面礼,听说逍儿他们也都出力不小,因此一同被五师姐追杀了万里!这也是六师兄吃着三百六十道大菜还要连呼‘亏了’的原因!”

璎皇后听了姬桓前半段的介绍后,惊呼一声,就抱着玉瓶再不撒手,待听得姬桓后半段话后立时就笑的活不成了,软绵绵地靠在姬桓身上,若非姬桓扶着怕是会滑到地上。

看着笑的不成样子的璎皇后,姬桓的心中又是一阵温暖,想到六师兄柴斐带来的口信,这位天南世俗界第一人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锋芒,心道:

“准备了这么久,门中终于要开始整合天下武人了!大争之世将要到来,却不正是我辈大展拳脚之时!”

又想到晚上还要到坐忘峰上拜望四师兄袁华,去探讨一下章程细节,姬桓便命人在坤宁宫的小厨房里整备饭食,还特意吩咐多做些肉食野味,他最近的饭量可是大的吓人。

第七十六节 提早筹谋

自从陈景云与纪烟岚随文琛一同前往了莲隐宗后,聂婉娘便开始着手乙阙门的第二次扩张,其中的重点自然就放在了四象宗身上。

随着闲云武尊在莲隐宗的消息不断传回,非但乙阙门谒者如云、访客如雨,就连四象宗的地位也跟着今非昔比,临近叠翠山的几个小宗门已经纷纷退避三舍。

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话放在修仙界中同样是金科玉律,四象宗看似无害,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起发难?惹不起呀!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四象宗今日捡了一座灵山,明日又白得了一处矿脉,门中修士从初时的战战兢兢,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统共也没用几天。

如此没过多久,叠翠山辖下的势力竟平白地扩大了五成还多。

因为分不出足够的高手前去坐镇,一名筑基期修士带着几个炼气期弟子就需统御老大一块地盘的事情也就成了常态。

在一应资源得到了充足的供给之后,四象宗的守山大阵也在不停地扩大,叠翠山周边往日无暇顾及的几座灵山上也都起了殿宇。

灵气稀薄一些也不打紧,自有聚灵大阵时刻收拢灵气,又有充足的高阶灵石可供使用,是以守山灵光非但没有变弱,反而已经不比寻常的中等宗门稍差。

不过衡量一个宗门的实力不能只靠这些外在的东西,主要看的还是门中修士的实力。

举例来说,世俗之中的一个幼童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万贯家财的,更遑论残酷的修仙界?

因此四象宗如今最缺的就是宗门高手,好在后台够硬、亲戚够横,这才没人敢来招惹。

不过在无形的压力之下,门中修士倒是个个努力,皆不愿落于人后,都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大机缘,日后能否出头就看今朝!

又因为与乙阙门有兄弟之盟,是以四象宗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有会轮番前往剑煌山中的炼心锻体大阵中提升修为境界,这是却别宗修士羡慕不来的。

段星河带着一百位乙阙门剑修占了四象宗正南三百里之处的玉屏山,与叠翠山互为犄角,算是把两家的势力扩展到了极致。

玉屏山原本属于流云仙苑辖下,那流云仙苑也是一个不小的中等宗门,几位元婴境修士还是拿得出来的,按理不该轻易低头。

但是在段星河将一块拳头大小的天外精金砸过去之后,流云仙苑的高层们一番商议,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宝物动人心只是其一,重要的还是形势比人强啊!

得了属于自家的地盘,众剑修自然欢天喜地,布下了守山大阵之后诸人也不闲着,修行之余便会成群结队地扫荡人、妖二族交界处的灰色地带,杀的那叫一个痛快!

欧新眉乘着座莲再次路过叠翠山时,不由为四象宗这些日子的变化感到惊诧,暗道:

“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荒僻之地的宗门怕都是属蛇的吧?平日里只顾着挣扎求活,但凡得了机遇就会往死里吞咽,也不怕涨破了肚皮?”

不过想到了另一个传言,欧新眉也就心下释然,据传四象宗的宗主元辰子算是那一位的半个弟子,有这样一位大能站在身后,想必就是四象宗的吃相再难看些,也是无妨的。

既然到了这里,欧新眉自然不吝舍下一些好处,于是降下莲台,带着绮莲峰修士在叠翠山做客一日。

其间欧新眉只与元辰子平辈论交,算是给足了四象宗脸面,又将一些中州特有奇珍异宝赠予了一些,这才继续动身前往乙阙门。

温易安好不容易打发了北荒南陆前来拜访的几位元婴境高人,得了空闲,便执起腰间的酒葫芦小酌几口,算是忙里偷闲。

自从一种名为“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的绝品灵丹横空出世之后,最近来登剑煌山大门的就变成了以往只闻其名的老牌元婴境强者。

而来人态度之谦恭、姿态之低微、所带礼物之贵重,差点让温易安以为自己才是元神境的大能。

“一颗灵丹就能为元婴境修士延寿五百呀!若是自己寿元将尽,怕也要打破了头的去争取吧?闲云师叔当真是功参造化,竟能与文琛前辈联手炼出这等逆天之物!”

想到自己倒时一定会被赐予一枚延寿丹傍身,温易安的心脏就开始“砰砰砰!”的一通乱跳,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东西,而自己却唾手可得,内中的差别叫一向沉稳的温宗主也不禁生出自得之意。

正在遐想之际,一名守候宗门传讯法阵的结丹境修士忽地在殿外请见,温易安收拾心情,接过那人递来的传讯玉符,以神念扫过了其中的内容之后,便起身遁往了弈剑峰。

弈剑峰上依旧清幽素雅,唯独躺在青石板上呼呼大睡的暴猿有些煞风景。

护卫洞府的肖升等人个个鼻观口口观心,像极了木雕泥塑,只有眼睛不时小心地偷瞄一眼崖边。

聂婉娘今日并未修行,闲来无事便坐在崖边的歪脖子老树下自己与自己弈棋。

师父与天机阁大能在小小的棋枰之内演化出了地水风火、妙法空间,此事已在北荒之中传为佳话,她这当弟子怎也要附于尾翼才行。

见是温易安来了,聂婉娘便招呼他过来下棋,温易安却连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死活不肯入局,实在是被虐的次数太多,已经生出了恐惧!

聂婉娘见他如此,只得作罢。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听闻温师兄近来收礼收到手软,今日怎么得空到小妹这里?既然来了,且请入洞府一叙吧。”看出了温易安是有事相商,聂婉娘一边出言调侃,一边将其让入了洞府。

肖升和几个师弟一见聂婉娘入了洞府,皆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聂婉娘可不像陈景云那般对自己人总是放纵,肖升几人在她看来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规矩方面也嫌不足,是以这几日没少给予“指点”。

以心念扫过温易安递过来的传讯玉符,聂婉娘沉吟一阵之后,而后打趣道:

“温师兄,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是到了咱家却恰好相反,一应资源可说是应有尽有,但是巧妇却没有几个,如今叠翠山那边已经到了扩展的极限了,徒呼奈何?”

温易安闻言不由心生感慨,叹息道:“忘忧师妹说的是呀,剑煌山这几年虽然得了不少好苗子,只可惜时间太短,急切间当不得合用的人手。

而赤炎宗和玉符宗虽然可以信任,但是能分出来的力量也嫌太少,说来不怕师妹笑话,我以前可是从未体验过‘肥肉摆在眼前却已撑的吃不下了’的感觉!”

聂婉娘见温易安说的有趣,不由莞尔一笑,思忖片刻之后言道:“宗门想要培养出下一代高手,没个二三十年怕是不能建功,这却如何赶得上乙阙门壮大的脚步?也罢,我本不欲提早整合苍山福地的势力,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开始筹谋了”

第七十七节 厚颜相求

温易安听了聂婉娘的话之后,手一抖,刚要递到嘴边的绝品灵茶就洒了出来,旋即不由大喜过望,连忙出言问道:

“师妹可是有了什么打算?苍山福地的势力若能整合为一而后为乙阙门所用,那么咱家必然会实力大增!到时便是比之千佛宗那样的宗门怕也不遑多让,只是计将安出?”

“此事说难倒也不难,不过还需寻得一个合适的契机,怎也要叫各宗心甘情愿才行,且容我仔细思量,在此之前师兄也需保密才行,不可漏了口风。”聂婉娘笑着回道。

“忘忧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兄我无不遵从!”温易安早就对聂婉娘的智谋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闻言连忙郑重允诺。

就在两人继续讨论一些宗门未来的发展大计时,聂婉娘的心念忽地一动,而后唇角便已翘了起来,温易安也在此时发现了远天处的莲台座驾,轻咦了一声之后,言道:

“这欧新眉来的倒是挺快,此人在四象宗时曾经多次打听师妹你的喜好,想必今次也是冲着延寿丹来的,这些人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可需给她来个下马威?”

聂婉娘闻言心下莞尔,咯咯笑道:“怎可如此对待中州高人?刚刚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她此时到来合该为我所用,温师兄,敲响金钟,咱们隆重出迎!”

温易安虽然不知道聂婉娘在眨眼只间又想出了什么计划,但是见她已经有了决断,便也跟着欢喜,因为无论聂婉娘做出什么决定,终归是对乙阙门有益。

仙音长响、剑鸣之声不绝,乙阙门众修士虽然心中多有不解,但是依旧在温易安和聂婉娘的带领下迎出了山门。

脸面都是互相给的,欧新眉见今次乙阙门迎接自己的阵仗十分隆重,心中不由欢喜,暗道:“看来上一次之所以会引起不快,多半还是许究从中作梗之故,也怪皇甫羽看不清局面。”

如此想着,不敢怠慢,欧新眉便也依足了礼仪,未至山前已经收了座驾莲台,而后款步上前,身后则跟着两排抬着厚礼的力士和捧着珍宝的仙娥,毕竟这些东西放在明面上才好看不是?

知道聂婉娘有了打算,温宗主再看莲隐宗诸人时自然是笑逐颜开,待宰羔羊而已,宰杀之前还不许人家吃顿好的?于是大踏步上前迎接,笑的越发诚挚。

包括欧新眉在内的绮莲峰弟子对于乙阙门今次的知情识趣全都十分满意,这才对嘛,莲隐宗身为北荒五大宗主之一,门中修士到哪里不是高人一等?

不过满意归满意,欧新眉可不会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乙阙门是乙阙门、聂婉娘是聂婉娘,刨去修为不论,单就一个闲云武尊首徒的身份就不是她能比拟的,更遑论此行还是有求于人,于是当先开口道:

“温宗主,前次虽然有许师兄从中解说了误会,但是贫道心中到底不安,返回绮莲峰后也是挨了峰主的好大一通训斥,今次带着些许礼物前来,还请温宗主和聂道友不计前嫌才好!”

温易安虽然在心里暗骂对方的势利眼,但是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揖手道:

“欧道友这是说的哪里话?前次种种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不必细究,道友能够再次驾临我乙阙门实是鄙宗的荣幸!快请到大殿一叙!”

欧新眉见温易安这般热情,不由拿眼看向了聂婉娘,见聂婉娘也做了一个请势,这才喜上眉梢,随着众人一同入了山门。

上宗高人莅临,自然少不得饮宴一场,席间温易安本欲让欧新眉坐在上手处,但是人家却说要与聂婉娘探讨一下“绮天莲子”对女修的妙用,温易安无奈,只能听之任之,不过心中的鄙夷却再添三分。

一场宴席可谓是宾主尽欢,温易安收下了丰厚的礼品,欧新眉与聂婉娘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竟以姐妹相称。

大家可谓各取所需,是以气氛越发的融洽,而这却把下面陪饮的两宗修士看得个目瞪口呆,熏熏然间还以为两宗本就是一家呢!

如此到了宴席结束,聂婉娘更是言说自己空守着诺大的洞府甚是寂寞,邀请欧新眉到她弈剑峰小住。

欧新眉自然是欣然同意,两位风姿绝代的仙子漫步于灵光闪动的虚空之中,这番场景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弈剑峰的景致虽然称得上是冠绝剑煌山,但是还入不了欧新眉的眼,不过为了能与聂婉娘交好,自然是不吝夸赞之词,指指点点、搜肠刮肚,那番别扭的模样看得聂婉娘直在心中嗤笑。

要说整个剑煌山中谁最记仇,那自然要属暴猿无疑,暴猿吃饱喝足正蹲坐在青石板上望着星空发呆,待见到欧新眉随着聂婉娘到来之后,先是一愣,而后就咆哮着跳了起来!

它当日虽然弄巧刺了裘沁一脸的血窟窿,但是自己的胸腹处也被抽了两鞭子,至今还有疤痕,此时见到与裘沁一伙儿的仇家居然来到自己的地盘,暴怒也是应当。

不过暴猿这家伙自从被陈景云改了周身经脉之后,连头脑似乎也跟着灵光了不少,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是以只敢在原地呲着獠牙咆哮示威,样子虽然威武,眼神却极为猥琐。

以欧新眉的眼光如何看不出大块头的色厉内荏?笑着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硕大的珍奇灵果,抬手便抛了过去,想看看暴猿的反应。

暴猿哪里顾得上脸面什么的?跟着灵聪兽久了,早就知道了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道理,一把抄过灵果丢入口中,吧唧一下嘴,直吃的汁水横流!

而后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就又开始咆哮了起来,样子也越发的狰狞,估计是想看看能不能唬来更多。

聂婉娘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骂了暴猿几句之后便引着欧新眉进了洞府,而欧新眉却免不了心中诧异,暗道:

“不想闲云子前辈座下的一头小小的妖丹境宠兽竟也如此的灵动,只观其一身凝而不散的精纯妖力,就知此兽将来注定不凡。”

能入元神境修士的洞府也算是一场机缘,需知大能们参悟天地奥义时总会有一些道韵气机凝而不散,后进修士得之当会受益匪浅。

不过欧新眉这回怕是要失望了,陈景云虽然在弈剑峰上住的时间不短,但是每日里只顾着饮酒下棋、逍遥快活,根本就不曾入定修行过,又哪里会有福泽留给旁人?

见到欧新眉不停地扫量着洞府,眼中似有失落之意,聂婉娘不由心下好笑,将欧新眉请入一座暖亭,而后又布置一些灵茶,这才开口道:

“欧姐姐,咱们今日也算是一见如故,我便有话直说了,你此次纡尊降贵,可是为了家师与文师伯所炼的延寿丹而来?”

欧新眉见聂婉娘问的直接,心中不由再添几分好感,当下也不藏着掖着,自腰间解下一个储物袋放在石桌上,而后叹息道:

“妹妹说的不错,鄙峰峰主厉长卿师兄已经在元婴后期蹉跎了多年,眼看着寿数无多,今次令师闲云子前辈与我宗文师伯联手炼出的延寿丹无异于救命的稻草!

唉!可惜绝品灵丹得之不易,文师伯那里也是僧多粥少,姐姐我思来想去,知道放眼北荒也只有妹妹你才能在前辈那里说上话,是以厚颜来求。”

第七十八节 来日方长

聂婉娘扫了一眼石桌上的储物袋,眼中全是为难之色,沉思片刻还是将储物袋给推了回来,而后道:

“欧姐姐,此事非是小妹不肯出力,家师与文琛师伯炼出了绝品灵丹的事情,许究师兄已经传讯告知于我,听闻我师父手中如今也只剩下了五枚灵丹。

灵丹得之不易、且功效惊人,想必家师与我纪师伯会各自服用一枚,而剩下的三枚家师定然已经有了分派,这却如何是我一个做弟子的可以做主的?

不若这样,小妹这便修书一封,欧姐姐将之带回后交到我师父手上。

家师素来对我宠溺,又怕我胡搅蛮缠,是以待到再次开炉炼丹时,内中定然少不了姐姐的一枚,待到事成之后姐姐再来谢我不迟。”

欧新眉心知聂婉娘前面说的都是实情,心下不由黯然,可是在听到了最后几句时,她的心脏不由剧烈地跳动了几下,聂婉娘说话时轻松又自信的样子如何能够瞒过她的眼睛?

暗道一声:“看来传言果然是真!闲云子前辈与这位首徒之间果然亲如父女,否则聂婉娘如何敢说出这样的保证?

需知这事若是换在莲隐宗内,恐怕会是天方夜谭,有哪位大能会是能被门人弟子轻易左右的?”

如此想着,欧新眉眼中不由再次燃起了期寄的光芒,她今次本来求的只是下一次再出延寿丹时的机缘,原本以为会十分的艰难,也做好了被放血的准备,岂料竟然如此轻松的就达成了心愿!

一见自己的愿望居然轻易达成,欧新眉自然想要的更多,此事关乎人的贪欲,无论是世俗之人还是修仙者都是一样。

于是就见欧新眉将腰间挂着的另一个储物袋也摘了下来,与之前的一个一并推到聂婉娘眼前,心意动时,两个储物袋全都开了个口子,内中令人眼花缭乱的奇宝灵光便从中透了出来。

聂婉娘见她如此,心中不由一阵玩味,不过脸上却露出了不解之色,问道:

“欧姐姐这是何意?莫非以为小妹是贪得无厌之人?方才那一袋珍宝的价值恐怕都已经远超延寿丹了,你又何故再拿出一袋?”

欧新眉见问立时目露悲色,言道:“妹妹有所不知,令师闲云子前辈与鄙宗文师伯虽然功参造化,可是炼制那延寿丹时也是异常艰难,据说百份材料也未必成得了一炉。

况且两位大能境界高深,等闲闭关参法就不是能以年月计的,是以就算刨去弟子们收集材料的功夫,谁又能确定两位前辈再次联手炼丹的时间?

如此三年五载尚好,可是时间若是再久,鄙峰厉师兄怕是就等不得了!

聂师妹,你我既然论了姐妹,那就请一定想想办法,若是能在闲云子前辈那里讨来一枚现成的灵丹,我绮莲峰还有厚礼相赠!”

见欧新眉说的既诚恳又悲切,聂婉娘不禁面露同情之色,叹息道:

“我相信姐姐说的定是实情,你我未到寿元将尽之时,还体会不到那种绝望与恐惧,五百年寿数呢,贵峰厉师兄若是得之,未必就不能达到许究师兄此时的境界。”

看到聂婉娘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生出了感慨,欧新眉立时觉得有戏,连忙接着话茬道:

“妹妹说的不错,鄙峰厉师兄也是天纵之才,不过是少了傲莲峰许师兄的运道罢了,此事若是成了,我绮莲峰上下皆会感念你的大恩,到时妹妹若有吩咐,必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聂婉娘见她如此,面上为难之色更浓,不过却只是自顾自的沉吟,并不言语。

而欧新眉一见聂婉娘面带迟疑之色,心中又自一喜,忙不迭地自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四枚蓝莹莹透着灵动光晕的莲子正躺在其中。

见是四枚莲子,聂婉娘不由眼前一亮,此物她曾经炼化了一枚,果真如欧新眉当日所言,对女修有大益处,之前她还央求陈景云到了莲隐宗后再弄回一些,不想今日就有四枚摆在眼前。

拿起一枚捏在指间观望,似乎是实在舍不得这好东西,过了半晌,聂婉娘才幽幽一叹,言道:

“绮天莲子呢,欧姐姐倒真是舍得!也罢,谁叫小妹我最是见不得好东西呢,此事我会专门传讯家师,大不了到时挨上一顿胖揍。

若是实在不成的话——,我就将师父他老人家留给我的那枚让与姐姐便是,定不叫你与贵峰厉师兄失望!”

“妹妹大恩!绮莲峰上下定然铭记在心!”欧新眉此时强自压着胸中的激动,连忙起身深施一礼,口中则不停地言谢!

聂婉娘闪身上前,一把搀起欧新眉,而后笑道:“咯咯!欧姐姐不必如此,谁叫小妹我贪心呢?不过眼前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烦劳姐姐。”

欧新眉一见聂婉娘居然真的有求于自己,立时眉开眼笑,心道:“这样最好,大家各取所需,此事才不会反复,只是身为那位的弟子,还有什么事情是她自己办不成的呢?”

如此想着,连忙请聂婉娘快快说来。

“说来不怕姐姐笑话,家师虽然修为通天、言出法随,却从来不喜参与宗门之事,纪师伯平日更是心无旁骛只顾修行,是以乙阙门的大小事宜一直都是我与掌宗师兄做主。

今日掌宗师兄还与我抱怨,说是苍山福地虽小,但却宗门林立好似一盘散沙,且大多还都不服统御、只想着占家里的便宜,而他又因为交友广阔,不愿得罪故人,因此想要将各宗拧成一股殊为不易。

只是他与我抱怨这个又有什么用处?难道让我一介修为低微的小女子带着门人弟子去收拢各家不成?唉——!”

说到此处,聂婉娘又自一叹,目光却盯在了欧新眉的脸上。

听了聂婉娘的话后,欧新眉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去,心说:“好么!你身为堂堂元神境大能的首徒,连我都看不出深浅,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修为低微的小女子?那我又是什么?岂非更加不堪?”

成了精的人物,自然听出了聂婉娘话里的意思,不外乎乙阙门想要一统苍山福地,却又不愿意自己来做恶人,怕的是各家会口服心不服罢了!

大鱼吃小鱼,这类事情在云波诡谲、向以实力称雄的修仙界实在是稀松平常,而身为一个拥有元神境大能坐镇的宗门,居然在这样的小事情上都犹豫不决,着实是有些小家子气。

心生鄙夷的同时,欧新眉实在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但是嘴上却说的为难,放下茶盏之后,犹疑了一阵才道:

“妹妹的意思我已知晓,按说莲隐宗身为苍山福地的宗主,是不允许门下修士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的,不过既然妹妹开口,此事姐姐我一力担下便是!”

“哎呀!有欧姐姐这句话小妹可就放心了!此事最好早早达成,也省得掌宗师兄整日里到我这里唠叨,只是如何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呢?还需姐姐教我。”聂婉娘先是欢喜,复又语带迟疑。

“哼哼!到底只是出身于荒僻之地的井底之蛙,见不得大场面!”

欧新眉如此想着,嘴上却道:“妹妹不必忧心,似乙阙门如今在苍山福地中一家独大的情形,所需的只是两样,一是‘威逼’、再则便是‘利诱’!

我既然答应了妹妹,自是心甘情愿的来当这个‘恶人’,到时贵宗只需出面斡旋一二,还怕不能水到渠成?”

聂婉娘闻言大喜,连忙请欧新眉重新入座,二人换上茶水继续欢谈。

再说莲隐宗这头,当日那一场旷古绝今的弈棋交锋之后,陈景云和林朝夕便在妙莲峰上寻了个清幽的所在,而后对饮了起来。

两人因棋结友、惺惺相惜,前日的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畅谈之时,林朝夕又极为郑重地代表天机老人向陈景云发出了邀请。

心情大好的陈观主自然是欣然答应,言说过些时日定会登门拜见。

其间阎覆水等人皆来凑趣,且还都不空手,但凡北荒中能够见到的珍奇果品、绝世佳肴、陈年的灵酒全都一股脑地往外掏,陈景云心知这是诸人对自己实力的认同,饮宴之时倒也谦虚。

比丘尼昙鸾早就想与陈景云交谈,今日终于得了机会,待要开口时却被齐道痴调侃,说是宴席之上不饮酒者不许说话。

这一下可是彻底惹恼了这位佛门大能,抬手拎起桌上的灵酒坛子,仰头就灌了下去,而后将坛子丢向齐道痴,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昙鸾的举动可是把众人给惊的够呛,虽然到了他们这般境界早已不被教条所限,但是昙鸾可是一直紧守佛门五戒的,不想今日居然破了酒戒!

而齐道痴则是一脸的尴尬,连忙拱手作揖,言说:“佩服、佩服!”

不理众人的惊诧,昙鸾虽然面泛酡红,但是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和手对陈景云道:“闲云道友非但修为通天,更兼丹道医法精深,人族出了道友这样的人物,实乃苍生之幸!

我禅音寺向来以普度世人为己任,门中也有几位精通丹道医法的师兄,道友若是得闲时,还请到鄙寺一游,到时禅音寺上下必定扫榻相迎!”

陈景云见昙鸾说的恳切,心中不由对禅音寺起了兴趣,暗道:“若是禅音寺真的如同昙鸾所说,那倒真要前去拜访一下才行,毕竟真正心系苍生的宗门自己在北荒之中可是还没有见过呢。”

于是揖手回了一礼,笑道:“禅音寺的大名贫道早有耳闻,待我拜见过天机前辈之后,自会前去叨扰一番!”

昙鸾闻言大喜,高兴之余想要再饮一坛酒时,却被陈景云和阎覆水等人好说歹说的给拦了下来,此事传扬出去可不好听。

齐道痴与玄成子一见林朝夕与昙鸾占了先机,便也连忙出言相邀,陈景云对此并不拒绝,只说来日方长。

第七十九节 做客逸莲峰

蟾宫映桂清波卷,风摇碧影惹翠烟。

痴痴莺语声轻浅,顾盼枝头枉自怜。

逸莲峰顶那片平湖四周的百转回廊之中,此时正站满了身着素碧莲衣的女修。

众女哪里还有往日的冷傲孤高?纷纷遥望着湖中心的那片亭台,目光中尽是好奇与向往之意。

有一些辈分不够的亲传弟子更是满脸的遗憾,直恨不得自己也能立身亭台之上,哪怕是端茶倒水的侍奉也好,如此也能离那位闲云子前辈更近一些。

自从修了逸莲峰的太上忘情之法后,众女修就对世间的男子再不加以颜色,反而对一切美好之物有了近乎偏执的喜好。

可是自从在上次的弈棋之战中有幸见到了那位闲云子前辈的风姿与气度后,一股极尽痴迷的崇拜之风就在逸莲峰上蔓延了开来。

当日弈战之时,有一些心思活泛的修士偷偷摸摸地操控着留影玉符,将陈景云与林朝夕对弈演法的情景烙印了下来,而这些留影玉符此时大都被逸莲峰女修或威逼或强买的给收拢了来。

闭关修行之余,或与几个相熟的师姐师妹一同观看,或一个人隐于密室之中痴痴的偷瞧,不知不觉间竟使这些女修平添了不少活泼之气。

峰主冷寒晴对此事大为恼火,想要出手整治时却被花醉月阻止,认为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冷寒晴虽然心有不解,却也只能听之任之。

……

亭台之上气氛怪异,陈景云笑吟吟地看着下方那队女修的蹩脚舞蹈,不时与文琛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莞尔之意。

花醉月对场中的舞蹈也似乎不太满意,却也知道门人们已经尽了力了,是以即便皱着眉头也要看完。

冷寒晴倒是对自己的晚辈弟子们十分满意,短短的时间就能有这样齐整的舞姿奉上己经是殊为不易了,需知这些弟子们平素可是心无旁骛只知修行的!

花醉月命她今日定要把闲云武尊的这位师姐给招待好,于是冷寒晴便拉着纪烟岚一边饮酒一边指点着场下的歌舞,虽然极力装出一副随和可亲的模样,但是眼底却依旧透着冷漠与淡然。

纪烟岚对此不以为意,在与冷寒晴交谈的同时,眼睛则不时地扫过坐在下手处的几个元婴境女修,心中战意澎湃!

这几个女修自然就是花醉月的座下亲传弟子,几人一脸端庄地陪坐在那里,眼睛虽然看着场中的歌舞,但是耳朵却都在凝神听着陈景云几人谈笑的内容。

有几个年纪轻的则不时借着共同举杯之际偷眼向上面瞄那么几下。

花醉月拿出来招待客人的灵酒确实不错,陈景云只看一眼酒浆倒入杯中后泛起的琥珀色流光,就知道这酒怕是少说也被陈封了三四百年。

饮了几杯之后,陈景云不由出言赞道:“一壶仙酿熏醉梦,满亭秀色送余杯!好酒!好舞姿!花道友有心了,不过今日这美酒却被文老哥给喝了不少,实在是明珠暗投!”

听得陈景云的赞许之词,花醉月立时面露笑意,想了一下,便自腰间解下了那个透着古拙之意的暗紫色葫芦,将之递到陈景云面前,而后道:

“美酒需得佳客尝,这只紫玉葫芦是鄙峰的一位前辈所留,内中自有乾坤,只可惜数百年未曾遇到好的主人,今日我便将它和其中的半葫芦灵酒一并赠予闲云道友,还望莫要推辞!”

陈景云见状大喜,连忙伸手接过,他是真的喜欢这酒,爱惜地将葫芦捧在手中把玩,看了一眼腰间的大青葫芦,觉得自己不能喜新厌旧,便将紫玉葫芦一并挂了上去,一大一小相得益彰,倒也好看。

见陈景云如此喜欢自己送出的礼物,花醉月脸上笑意更浓,而文琛则在一旁打趣道:“花师姐,我这闲云老弟平素大方的紧,可是有一样,旁人等闲不能打他灵酒的主意,否则就会发火!

我妙莲峰的灵酒这些日子被他喝去了大半,却不见他分一杯自己的给我,你这紫玉葫芦今日入了他手,咱们再想品尝内中的灵酒却是难了!”言罢哈哈大笑,陈景云与花醉月也都跟着开怀。

文琛也不知是怎地了,自从被陈景云强灌了几回灵酒之后,似乎也对杯中之物起了兴致,再不似从前那般抗拒,这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场中十几个献舞的逸莲峰弟子此时舞的越发卖力,直恨不得把腰肢都给扭断!

方才陈景云的夸赞之言似乎比峰主的交待要管用的多,众女此时只恨自己研习舞技的时间太短,不能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酒至半酣处,花醉月挥退了献舞的门人,而后郑重举杯道:

“闲云道友,前次的切磋着实令我眼界大开,更是得了道友好心点醒,终于使我寻到了一丝破开功法迷障的契机,此乃贫道之幸、逸莲峰修士之幸!花醉月在此谢过了!请!”

冷寒晴和她座下几个亲传见花醉月说的郑重,也都连忙举杯,冷寒晴此时也才知晓自己师父为何如此看重陈景云。

听了花醉月的话后,陈景云脸上虽然依旧是笑吟吟的,但是心里早已经后悔的直想撞墙,想不到当日一战竟然真的令对手从中获益,更恨自己战到兴起时的口无遮拦!

坐在不远处的纪烟岚此时肠子都快要笑的断了,以她对陈景云的了解,怎会不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心道:

“这还真是终日打雀儿却被雀儿给啄了眼,闲云师弟平日总想占人便宜,不想今次却令敌手从中获益!”

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寻,陈景云虽然心中懊恼,但是嘴上却说的谦逊,端起仙娥为他斟满的灵酒,言道:

“花道友这是说的哪里话?贵峰的太上妙法博大精深,虽然似乎有些瑕疵,但是瑕不掩瑜,也令贫道受益匪浅!

况且贫道相信,以花道友的高深修为,便是没有旁人点醒,不日也会破去迷障!请了!”

亭内诸人随着花醉月和陈景云一同饮尽了杯中酒,而后场面似乎变得越发融洽。

冷寒晴的九弟子雾摇趁着机会大礼拜谢了文琛的赐丹之恩,又恭祝了三位老祖道法再进、永享仙寿,而后才款款退下。

纪烟岚见这雾摇仙子似乎与别人不同,眼神中透着一股逸莲峰其余女修没有的灵动与机敏,于是便悄悄的上了心。

又饮了几盏之后,陈景云终于压下了心底的懊恼,笑着对文琛道:“文老哥,不想逸莲峰弟子之中居然有这么多资质上佳的好人才,若是单论元婴境弟子这一条,老哥的妙莲峰怕是比不上的。”

文琛闻言佯怒,哼了一声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世间有几人能像你这般样样都能修到绝强处的?

我妙莲峰修士向喜钻研丹道医法,大都因此耽误了修行,如何能与一心破境求道的逸莲峰一脉相比,何况便是阎师兄的炽莲峰也没有花师姐这里的元婴境弟子多!”

亭中逸莲峰诸女闻言尽皆面露得色,就连冷寒晴也不能免俗,唯有花醉月在听了两人的对话后眼中露出难明之色。

思忖了片刻,见陈景云与文琛依旧在相互打趣,花醉月不由插言道:“闲云道友,这几日我又细细参详了几式太上剑诀,算是稍有进境,不若你我借着今日得闲,再次切磋一场如何?”

第八十节 秋水微澜

对于花醉月的提议陈景云自然心动不已,他闲云观一脉讲究的就是以武入道,能与同阶高手对战自然是求之不得。

聂婉娘在乙阙门中为什么能够一言九鼎?除了智计百出之外,还不是将一向好战的温易安和凌度给打的服气了!其好战的性子比之一众剑疯子也不遑多让。

不过思及对手会因为与自己交手而从中获益,陈景云便连忙出言拒绝,只说自从与林朝夕弈战之后近来道心起伏的厉害,这段时间实在不易与人切磋。

花醉月见陈景云如此说,也就只能惋惜地点头,与一位道心不稳的大能交手,其中风险增加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一个拿捏不好可就是滔天的祸事!

就如上次交手之时,若不是两人全都极力控制着神通与法力,那处演武空间恐怕早已崩塌,即便有阎覆水等人以自身法力维系也无济于事。

纪烟岚见陈景云极力推脱,不由心下莞尔,暗道:“早知如此,当日比试之时何苦得意忘形?平白被人得了好处!也不知这逸莲峰的太上法剑会厉害到什么地步,自己倒不如借着由头出手试探一番。”

于是出言对花醉月揖手道:“花前辈,小女子资质驽钝,从来只修一剑,不像我闲云师弟那般于炼体、丹道、术法之上样样精通,今日见贵峰高足个个天资卓绝,不由心痒难耐,是以也想论剑一场,不知可否?”

花醉月与冷寒晴等人见纪烟岚居然主动邀战,不由都把目光看向了陈景云,纪烟岚的身份毕竟不同,众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知道纪烟岚是要探一探逸莲峰元婴境弟子的战力,陈景云只得报以苦笑,对花醉月道:

“我师姐自从听闻贵峰太上剑诀的厉害之后,已经不止一次的对我提出欲要见识一番的想法,今次既然当众说出来了,我可不敢不允,否则下场凄惨。”

花醉月和文琛见他说的有趣,不由大笑出声,却也都从陈景云说话的口吻中听出了他与纪烟岚之间的亲近。

而冷寒晴和她座下的几个弟子闻言则是不住地打量纪烟岚,将她在心中的地位再次拔高。

既然陈景云不反对此事,花醉月就笑着让纪烟岚从在场的几个元婴中期弟子中任意选择一人切磋,而纪烟岚早就盯上了那位雾摇仙子,于是一脸正色地请她出战。

逸莲峰的太上莲华经》乃是名列莲隐宗三绝的功法,修习此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六识会十分地敏锐,雾摇也早就发现纪烟岚在暗地里关注自己,虽然不解,但也不免心生好奇。

是以在纪烟岚提出要与自己切磋时,雾摇并不感到诧异,而是长身而起,先对上手处的三位老祖深施一礼,又见师父冷寒晴微微颔首,便就欣然应战。

说来也是憋屈,堂堂逸莲峰亲传弟子,在与外人切磋之前,居然被自家师父师祖轮番以神念警告,说是此战既不能赢、也不能输,更不能伤了对方!直叫雾摇挠头不已。

三位元神境大能当前,自然不用纪烟岚和雾摇再费力去选什么交手的场地。

陈景云见这片平湖十分广阔,方圆十数里水波不兴,于是大袖一挥,癸水之气猛然四散而去,平湖四周立时升起了一道高不下百丈的深蓝色屏障。

文琛见陈景云施法之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略一思量,不由哈哈大笑,见他布下的深蓝色屏障尚未封顶,便抬手将案几上的一个寻常玉盘丢了出去。

那玉盘飞到半空便开始吸纳灵气,眨眼之间就化作了一个直欲遮天蔽日的巨大青色盖子!

就在众人诧异之时,那盖子嗡嗡嗡旋转几下,而后便稳稳地罩在了深蓝色屏障之上,居然严丝合缝,此种手段端地是化腐朽为神奇!

花醉月往日里因为性情之故,少有几个能够交往的友人,今日眼见陈景云与文琛在她面前谈笑演法,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宽松与喜悦,暗道一句:

“自己往日里只知枯坐闭关,却不知与一二好友闲亭演法一番竟会有这般的快意!”

如此想着,花醉月脸上不由泛起笑意,素手对着湖面遥遥一指,而后便见原本尚有些许涟漪的湖面霎时凝固,碧波居然顷刻化作翠玉,道道涟漪好似玉纹一般铺在那里,煞是好看。

三人依次施法之后不禁相视大笑,纷纷再次端起酒盏,而平湖之上的十数里空间已然结界自成,等闲元婴境修士若要破去怕是千难万难。

百转回廊中的众多女修眼见着三位老祖挥手之间便是地覆天翻,心中向往的同时也有人猜到了结界的功用,连忙透过蓝色光幕向内观望。

纪烟岚与雾摇仙子见到结界已成,互道一声“请了”之后,便同时款步踏上碧波。

她二人一个背负玄阶烟波秋水剑、一个抱着黛色太上法剑,行走间剑鸣阵阵,单从二人不断攀升的气势来看,居然是不分伯仲。

花醉月本就对纪烟岚颇有好感,否则也不会在当日乍见之下就动了网罗收揽的心思,此时虽然不敢再打那样的主意,但是在看到纪烟岚那笔挺如剑的英姿时,依旧忍不住赞道:

“我原本以为闲云道友一人便已占尽了苍山福地万年的气运,不想贵师姐竟也如此出众,得你照拂,她日后未必不能冲击一下你我今日的境界!

看来改日得闲贫道要到你的宗门走上一遭,看能否发现几个好苗子。”

文琛闻言大笑,接口道:“花师姐说的不错,闲云老弟那一门还真当得起得天独厚这一条!

就说他的首徒忘忧丫头,修为在同辈之中拔尖不说,心思更是活泛的紧,举一反三、见微知著说的就是那样的妖孽,可怜我的灵丹也不知道被她给骗去多少!”

花醉月见文琛说的有趣,浅笑之余心中更加的惦记,而陈景云则苦笑着投降道:“花道友可千万莫要到我那穷乡僻壤里去搜刮,剑煌山小门小户,得几个好苗子可是不易,若被道友给网罗了去,我怕是要哭晕了!”

“哈哈哈哈!”

眼见着陈景云举杯告饶,花醉月与文琛又自抚掌大笑,只觉得与陈景云斗酒打趣实在令人欢愉。

就在三人说笑的同时,纪烟岚与雾摇已经行到相距百丈的距离,皆不再言语。

待到神念遥遥锁住对方之后,两人几乎同时轻喝一声,而后所执灵剑就如兴风作浪的恶蛟一般带起漫天的散碎灵光向着对方袭去!

她二人这一击虽然只是试探,但是声势却也非同小可,纪烟岚的灵剑不动则已,一动之下便如同秋水微澜,波纹荡在十里空间,处处风声萧瑟!

而雾摇的一剑却好似一道日光刺破了层云,那日光无始无终,好似凭空出现在天穹之上,于层层迷雾之中寻到了烟波秋水剑的本体,而后便听“叮叮叮叮!”一阵灵剑交击的声响,风声剑影尽皆消散。

眼见着自己的一式“秋水微澜”居然被对方轻易破去,纪烟岚眼中战意更盛,法诀微掐,手中灵剑已然开始蓄势!

第八十一节 潜移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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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文,却说那雾摇仙子一式“天穹初光”破去了“秋水微澜”,之后也不抢手,只把法剑御在身前,眼睛则是亮晶晶地盯着纪烟岚蓄势待发的一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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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纪烟岚方才起手的一招看似等闲而出,但是其中的剑心、剑胆各自分明,剑意滔滔横亘长天、极尽风流之意,可谓深得剑中三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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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雾摇自幼修习太上剑诀,八式已得其五,又在妖魔之地几经生死,自问同阶之中不弱于任何人,这也是她敢于任由纪烟岚蓄势的原因,说到底还是信心使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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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贵师姐这一式剑招明里是在凝聚灵力,暗中却在沟通空间之力,一旦施展,灵剑之上必然会带有一丝虚实挪移之效,想必威力会十分惊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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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招若在激战之时怕是用处不大,殊为可惜呀!”花醉月一语道破纪烟岚这一剑的玄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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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云和文琛闻言点头称是,纪烟岚这一招虽然威力惊人,但是以她此时的修为的确需要几个呼吸的准备时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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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云也早就把其中的利弊讲明,无奈纪烟岚却执拗的紧,舍不得这一式绝杀剑招的威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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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陈景云只得亲自出手,以天外精金为主,再辅以地心玄铁等物,为其炼制了一面类似龟壳一般的灵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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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灵盾的样子太过难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纪烟岚从来都不愿意将之在人前展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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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对方在等着自己出手,纪烟岚不免心生不快,她要见识对方的真实战力,又不是只叫对方如同许究那般给自己喂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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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眸子之中寒光一现,烟波秋水剑已然倏忽间穿越了百丈的距离,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雾摇身前数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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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雾摇却在烟波秋水剑发出了轻微的颤抖时就觉察到了不对,早把太上剑诀中唯一的守式“万法本源”运转到了极致,引而不发时,只待纪烟岚的灵剑袭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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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的一声轻响过后,纪烟岚与雾摇控制不住身形,各自退后半里,显见这一击又是势均力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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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隔着深蓝色屏障的逸莲峰诸女看来,方才两位元婴境大修士的一击实在算不得出彩,就好似一枚拖着线尾的钢针刺破了一只黛色蛋壳,并没有带起什么惊天的威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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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另外几个“摇”字辈的女修却不做此想,太上剑诀乃是逸莲峰的镇峰功法,“万法本源”可不是寻常元婴境修士能够轻易破去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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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鼓相当自是好战,两次试探之后,纪烟岚与雾摇都摸到了对方的一些底细,在不能动用拼命绝学的前提下,两人一化清影、一化翠烟,在这十里平湖之上各自施展手段,直看得众多女修目眩神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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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棋逢对手两相争,烟波黛色各西东。为求一招分胜负,平湖十里剑气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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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云见纪烟岚与雾摇战成了胶着之势,且出手之时已经开始有了一丝脱去原有剑招束缚的味道,不由心中欢喜,拉着文琛便开始灌酒,举手投足间洒脱非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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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寒晴与座下几个亲传弟子不知道纪烟岚从前所习的是何剑招,待发觉雾摇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被对手牵着鼻子走时,立时各自心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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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片刻,冷寒晴终于安耐不住,连忙以神念向花醉月询问道“师尊,弟子发现那纪烟岚初与雾摇交手时,剑招剑意并不如何出众,怎地这才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难道她之前是在藏拙不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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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醉月分心三用,一面关注着场中切磋的二人,一面与陈景云和文琛交谈对饮,见弟子提出疑问,便以神念回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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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晴不必惊异,有这么一位师弟在侧,那纪烟岚即便想要泯然于众怕也不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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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时看似随意出剑,却能直指雾摇法剑的薄弱处,虽然略显生涩,却也有了一丝闲云子道友出手时的影子,为师这样说你可明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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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寒晴听了师父的话后,心中舒服了不少,身为元神境大能照顾之人,纪烟岚有此战力也就不足为奇了,于是微一点头之后不再言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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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切磋持续了足有半个时辰,战到最后,纪烟岚和步摇早已是香汗淋漓,都知道对方还有压箱底的本事没有施展出来,但是即为切磋,讲究的就是点到为止,相视一笑之后,二人便各自收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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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之前每每与我交手时,总会唠唠叨叨的说什么‘法无定法’、‘招无定式’,自己还总是嫌他婆妈,哪知道他竟然是在潜移默化地向自己传道!真是的,怎不早点告诉自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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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烟岚在剑煌山时也经常拿陈景云练手,切磋的时候也不知道被陈景云完虐了多少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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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同阶修士交手时忽地福至心灵,脑海中充斥着陈景云与她交手时的随心与恣意,于是再出手时就有了老大的变化,现在思之,不由心生暖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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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如何教授他人,陈观主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乃是当世第一,没见聂婉娘和袁华几人个个都是出类拔萃?不过在白纸上作画和在布满了图案的纸张上作画又有不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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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烟岚专精剑道百年,早已是剑心如铁无法动摇,更兼沾染了一些修仙界特有的顽固不化与不懂变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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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精一道并非错事,但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却是需要摒弃的,数年潜移默化之功今日终于见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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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纪烟岚的心境不同,雾摇仙子此时却是意犹未尽,她本也是心思灵动之人,虽然修了太上忘情之法,却不愿意自己就此沉沦于功法之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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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纪烟岚的一战让雾摇看清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想要也如对手那般随心顺意,但是急切之间哪有什么头绪?只留下满腹的遗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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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二人重新落座之后,陈景云与花醉月自然又要相互恭维一番,花醉月当先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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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道友,贵师姐的修为在同阶之中算得上拔尖,更兼英姿不俗有古剑修之遗风,贫道这里有一篇上古剑诀,可以供她参详一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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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花醉月递过来的一卷古朴卷轴,陈景云道了声谢,略做思量后,笑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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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出身荒僻之地,就不拿什么东西出来献丑了,我观雾摇仙子资质上佳、战力不俗,不过识海之中却有几处不妥,也罢,我便为她扫去些许伤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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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便抬手向着悬在高天的那轮明月遥遥一指,片刻就有一道碗口粗细的金色光华被接引了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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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前辈!”雾摇见状大喜过望,连忙放空精神迎接那道月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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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次伤在魔修手中,虽然得了文琛赐下的灵丹,但是识海中到底还是留下了一些细小的伤痕,原本想着日后凭着水磨工夫一一修复,不想今日得了机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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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欣喜的自然还有花醉月与冷寒晴,她二人身为步摇的长辈,自然希望弟子能够尽早痊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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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旁的文琛则是一脸的称叹,抚掌道“闲云老弟道心通玄,弹指间竟能引下太阴中的一点纯阳,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此法放眼北荒,怕也只有天机前辈可以施为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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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哥谬赞了,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也不过是在天心感应之道上走的略远而已,怎可与前辈高人相比?对了,受林道友相邀,小弟过些日子会动身前往天机阁,不知老哥哥可愿同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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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琛见问,一张老脸立时垮了下来,摇头道“非是老哥我不愿同往,只是林朝夕的那几个师兄太爱算计人,我若与你同往,他们算计不过你时,我却难免遭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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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醉月原本一直在观察雾摇识海中生出的变化,心中赞叹之余,听了二人的对话后便接口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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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高人确实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闲云道友的天衍之术还在林朝夕之上,与之相处自然无妨,不过令师姐却不易同往,不如就叫她留在我逸莲峰做客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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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云闻言皱起了眉头,思忖一阵之后终究还是摇头,纪烟岚识海元婴中隐藏的那股古怪气息虽然近来没什么动静,但是谁又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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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烟岚见陈景云执意要把自己带在身边,不由笑颜如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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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节 心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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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与逸莲峰亲传弟子雾摇的一场切磋之后,莲隐宗的众多元婴境修士再不敢小视纪烟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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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神境大能百里尘舒或许是觉得邀请不动陈景云,于是退而求其次,拉着纪烟岚到她的幽莲峰做客三日,其间当然少不了送出一份贵重的礼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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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行下效,自那之后,纪烟岚就成了莲隐宗一百零八峰的座上宾,陈景云对此乐见其成,任由纪烟岚在许究的陪同下游走于各峰之间,礼物拿到手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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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纪烟岚也因此得以与各峰修士不断地切磋演武,眼界大开的同时,手中的烟波秋水剑也御使的更加娴熟,往往随手一剑就能破去对手的攻伐秘术,举手投足之间潇洒自在的一塌糊涂,让人不禁惊叹一剑破万法的厉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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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为纪烟岚每天都在进步,不得已,陈景云只好推后了前往天机阁的行程,林朝夕数次催促未果,只能耐着性子苦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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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道痴与玄成子、昙鸾三人心知空等无用,便都带着自家修士折返了宗门,离去之前自然少不了再一次的极力的邀请,陈景云打着哈哈,只说自己定会尽早前去拜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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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覆水与师弟龚晁看着天机宝录上显示出来的数字,愣了一阵之后不禁相视大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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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辖下地域新进筑基期修士、分发身份玉牌,这件十年一次的大事终于在今天尘埃落定,五大宗门之中,莲隐宗居然第一次排到了第二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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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基期修士虽然只是初窥修行门径,但也正是这些人铸就了修仙界的根基,是以从来无人小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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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筑基期修士的多寡也间接地衡量了一个宗门的底蕴深厚与否,莲隐宗今次能在这一项上位列北荒第二,足见辖下地域的修行潜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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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要是细论起来,北荒南陆今次可是还出了一位元神境的大能,加上这一项,就是天机阁怕也只能往后靠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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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隐宗兴盛如斯,却如何不叫身为宗主的阎覆水欣喜?龚晁向来唯师兄马首是瞻,自然也跟着高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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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弟二人抚掌大笑了一阵,龚晁忽地想到近日的神念所见,于是开口道“师兄,闲云子道友的那位师姐近日频繁往来于各峰,其间非但切磋演武,更是收敛了不少好处,咱们是否依旧听之任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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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覆水闻言心下莞尔,暗道“自己这师弟什么都好,就是把些许外物看的太重,各峰峰主又不是傻子,即便想要结交,但是拿出的好处也必然有限,谁肯伤及自家的根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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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着,口中却笑道“师弟莫要再管这些小事,有闲云子道友的情面在,无论那纪烟岚拿了多少,咱们只需笑着认下便是,况且她一介元婴中期修士又能闹出什么动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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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宗门最重要的该是三年之后的五宗修士大比才对,那才是扩充地盘、扬威人族的大事情,此事便交给师弟全权负责,你需诏回外出游历的精锐弟子,不可晚了归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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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晁听了师兄的话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需知单就延寿丹一样,就不是区区灵石珍宝之流可以比拟的,更何况人家还为宗门开辟出了一处有助于修行参法的弈棋空间!于是答应一声之后便自去忙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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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陈景云这边,陈观主这几日枯坐妙莲峰上,对外说是要稳固道心,实际上却是在自省己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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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与林朝夕的一番交锋之后,他对《天心诀》的领悟不觉又上了一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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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使着泥丸深处那一点稍稍壮大了的灵光,以之覆照周身,天目无差之下,神魂、识海、丹田、经脉、筋骨等等一应细微之处尽皆了然于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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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到了黄庭八转之后,陈景云所创的修行体系已经趋于完整,武道之体怀抱日月、五行参差金室围炉,又有灵光映照使得泥丸长明,至此道心方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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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识海灵光稍有壮大,陈景云的周身表里立时就都跟着受益!筋膜鼓胀、血气翻涌,经脉、丹田尽皆再添几分韧性,识海、神魂也都得以壮大,此为圆融无缺、一荣俱荣之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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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陈景云如今的境界,修为哪怕只有丝毫的寸进都已经是邀天之幸,其中的气运、机缘缺一不可,根本就不是苦修坐关可以达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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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我心、内外交感之下,妙莲峰上忽地升起一股欣然欢喜的意境,使人没来由的一阵轻松,就连元婴境修士也都受了影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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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神境修士的神识感知是何等的敏锐?妙莲峰这边刚有动静,阎覆水、花醉月等人就已经知晓陈景云已然“稳固了道心”,且修为又有了精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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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除了文琛是真的在拍手称赞、乐见其成之外,其他人的心思却是各不相同,但是单从几人纷至沓来的道贺之语中却根本分不清谁是假欢喜、谁又是真嫉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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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辞了阎覆水欲要大排宴宴的提议,陈景云只与文琛小酌了一场,而后便推了所有事情,每日里只顾着吟风弄月,看样子是在等待纪烟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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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等到纪烟岚厌烦了与人争斗的时候,也就到了二人动身前往天机阁之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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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外人只以为陈景云对纪烟岚情谊深重,居然已经到了放纵的地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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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烟岚初时也是这么觉得,心中温暖的同时又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是以三四天都没跟陈景云照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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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再见之时,纪烟岚只一眼就发现了陈景云的不妥,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陷入了类似识障一样的境地,但是陈景云此时表现的越是洒脱淡然,纪烟岚心底的担忧就越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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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纪烟岚的修为自是无力左右陈景云的修行,因此只能极力的拖延时间,每日里装作兴冲冲的样子去寻找敌手争斗,没过几日,纪烟岚好战之名就传遍了整个莲隐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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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云以前只怕自己修行的太晚、进境太慢,致使最后报不得师仇,虽然也曾有过几缕疑惑,但却从未深究,还总为自身实力的突飞猛进而沾沾自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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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待到修为再进一步之后,一种类似于棋手与棋子之间的疑问已然横亘心头挥之不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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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关乎真我,由不得陈景云不埋首苦参,而在仇家的地盘上忘心破障,恐怕也只有咱们陈观主能干得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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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琛与陈景云最是相熟,也是在纪烟岚之后第一个发现了他这位闲云老弟似不妥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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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丝毫犹豫,文琛手诀一掐,乾山鼎的威能立时就被释出了十成,守峰大阵布下之后,妙莲峰几乎自成一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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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节 寂灭心湖寻本真

封闭了妙莲峰之后,文琛犹自不太放心,见陈景云正独自坐在崖边举棋不定,显见大半心神已经沉入心湖,于是嘱咐了大弟子虚琴几句之后,便也坐到了陈景云的对面,并且催动自身道意,使得方圆数十丈内万念不侵,其中护持之意自不必说。

妙莲峰上的动静自然会引来莲隐宗修士的关注,初时众人还以为文琛此举是在演练乾山宝鼎,岂料倏忽间过了四五日,妙莲峰的守峰光幕依然没有撤去的意思。

到后来阎覆水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因为怕引来文琛和陈景云的不快,是以不愿意用神念强行突破妙莲峰的屏障,于是就遣弟子去问缘由。

带着一众妙莲峰弟子守着护峰大阵的虚琴一脸得色,告知来人道“家师与闲云子师叔此时正在探究一门高深的道理,若是成了,妙莲峰的丹道妙法必然再添新篇,是以决不许人打扰。”

消息传回了炽莲峰后,阎覆水大喜过望,心说“这闲云子真不愧是气运隆昌之人,先是为许究荡平了道途,之后就有延寿丹与弈棋空间相继出世,如今居然又在与文师弟精研新的丹法,说他是莲隐宗的贵人怕是一点也不为过!”

于是颁下法旨,命莲隐宗修士不得靠近妙莲峰方圆十里,若是有谁打扰到了两位大能的参法,宗门铁律之下定叫他想死也难!

此令一出,莲隐宗修士个个噤若寒蝉,宗主已经数十年没有下过如此严苛的禁令了,不过在想到妙莲峰上的那两位之后,众修也都释然,都在暗自期待再有惊世的宝丹现世。

花醉月与百里尘舒、龚晁三人得了消息之后都不由暗自咋舌,皆道陈景云乃是莲隐宗的福星,非但众人因他之故而受益良多,就连原本有些暮气的莲隐宗也似乎平添了一股活力。

而苦等陈景云一同北去的林朝夕则是称叹不已,暗道“不论闲云道友将来被谁家所得,亦或是最终折返了苍山福地,皆为修仙界的幸事,人族出此贤良,日后必定兴盛!”

纪烟岚如今也回不了妙莲峰了,只得在许究的傲莲峰上暂时落脚,又因为不敢露出担忧之意,于是每日里就更加频繁地到各峰寻人切磋,以此消解胸意。

不过再与人交手切磋之时,这位烟岚剑尊的烟波秋水剑中已然隐有杀伐暴戾之意,莲隐宗诸修又不敢伤她,不由叫苦连天,一时间众多与纪烟岚同阶的修士对她可谓是避之唯恐不及。

妙莲峰的精舍之外,陈景云依旧一副潇洒自在的高人模样,不过眼眸中却再没有往日的神光,只剩下了池水般的清澈。

文琛见多识广,自然不会生出什么诧异,陈景云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沉寂心神、坐忘悟道,内中的信任之意不言自明,心生感慨的同时,文琛更是丝毫不敢大意,生怕有所辜负。

小声地叨咕了几句,见陈景云依旧没有理睬自己,文琛就拿出了个酒葫芦开始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也得了酒中三味。

到底是得了道的大能,陈景云即便此时已经灵肉分离、心神不属,却也再不会做出如当年在伏牛山悟道时那般,想跳到锅里让彭仇煮他一煮的荒唐事。

一念妄动惹沉昏,势如千波乱道根。等闲不与凡夫论,寂灭心湖寻本真!

心湖之中寂寂如同无边的幽潭,陈景云沟通着泥丸宫深处的一点灵光,那灵光又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天意冥冥,正是有了这丝羁绊,才使他不至于心神迷失。

寻寻觅觅波逐水,反反复复无根由,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到心神随着那点灵光跃出了幽漆的深潭后,恍惚之间,陈景云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最是没有忧愁烦恼的少年时光。

烈日当空、酷暑难耐。

一个独臂道人袒胸露腹地在躺椅上纳凉,待看到树荫下的童子马步扎的不稳时,就会弹出一枚枣子击在童子的屁股上,童子大声呼痛,却会换来道人的一声笑骂。

高高的围墙上冒出来一个憨憨的脑袋,挤眉弄眼地摆弄着手里新捉的山鸡,童子见状吞咽了一口口水,见老道士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于是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道观。

老道士似乎正在做着美梦,嘴角微微翘起,鼾声更加粗重,就连道观外面传来的嬉闹声也没能将他吵醒

夜凉如水、冷月高悬。

山路上行着一对师徒,师父背着狈懒的徒弟纵身赶路,每一个纵跃都会跨过两三丈的距离,徒弟在师父的背上大呼小叫,也不知道引来了多少夜行的猛兽。

而师父在顺手打发了猛兽的同时,还要分神回应徒弟要听故事的央求,无奈之下,只得搜肠刮肚地再讲一个更怕人的故事,内中不但有害人性命的精怪,更有斩妖除魔的侠士

秋风萧瑟、叶落归根。

师徒二人对坐饮酒,徒弟一边含笑听着师父讲述山外面别样的精彩,一边为颤巍巍的师父再满上一碗老酒,师父慈爱地摸了摸徒弟的脑袋,口中则在笑骂徒弟存心不良,又想把自己灌醉了套话

冬日初至、雨雪交杂。

小道士依足了俗家的规矩,请人置办了祭席、馒首、挽幛、纸扎,而后披麻戴孝地到山下村中挨家挨户地磕头告知,言说自家师父实在丢人,居然喝酒喝的醉死了,请众乡邻千万莫要笑话

飞花逝水入江湖,老道士终究再不能归,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天意使然,小道士大悲之下居然做了一场百年大梦,那部《黄庭经》也是因此得传,否则他就算想要为师父报仇怕也没那本事。

真是一场好梦啊!回味着印刻在记忆深处的点滴梦境,陈景云忽然有了一种在千头万绪中理出了源头的直觉,于是忙不迭的以道韵灵光催动心神,一头就扎进了天意冥冥之中。

想来是要凭着那一点道韵灵光的指引来个溯本求源,去窥探一下当年的梦境到底因何而来?自己又将要何往?为什么他一介弃婴只修行了三十多年就达到了今日这般境界?

无奈冥冥之中阻隔横生,他虽极力探究,但是所得也不过只鳞片爪,到最后灵光震颤,不得已只能狼狈地将心神退出。

将指尖棋子轻轻落入棋盘,陈景云长叹一声心神复位,一番探究窥测之下,所得虽然寥寥,但是到底还是被他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以往一直觉得自己乃是下棋之人,此时却有了身为棋子的明悟。

乡间粗汉都知道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最好不要去捡,否则说不得就要付出比馅饼更大代价,而陈景云今次在《天心诀》的修行上又有所得之后,居然隐隐地察觉到了天意的照拂!

被这么大的一个“馅饼”砸在头上,陈景云心生警觉也就不足为奇了,有得必会有失,他与几个弟子都是得了天地眷顾的,却不知将来需要付出些什么,又是否能够付得起。

收回了自己的全部思绪,陈景云不免心生喟叹,喃喃自语道“因果呀因果!原来天意之下皆为走卒!”而后眼中神光再现,却比从前更加的深邃难明。

守在一旁的文琛见陈景云终于回了神,立时长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意。

他这几天可是丝毫不敢大意,唯恐有人打扰到陈景云的心神坐忘,此时一见陈景云口出偈语,心中难免好奇。

看着文琛那一张略带疲惫的好奇嘴脸,陈景云心生感激的同时又自得意。

人就是这样,别人骑马我骑驴,后面还有挑柴汉,此时文琛在他眼中像极了骑着叫驴死命追赶奔马之人。

揖手一礼之后,陈景云难得地正色道“小弟这几人仓促坐忘,其间多亏了文老哥从旁护持才不至被人搅扰,这份情谊我会记在心中,它日必有所报。”

文琛闻言先是摆手大笑,而后语带不满地道“什么报不报的?你我之间不论这个!若是这样的小事就让你记下人情,那你赠我人道气运的恩情岂非要让老哥我还到海枯石烂不成?

不说这个啦!方才听你又是‘因果’、又是‘天意走卒’的,想必今次坐忘有了收获,快快说与我听,老哥我可是好奇的紧呢!”

眼见着文琛一副急吼吼的样子,陈景云不由心下莞尔,他今日初通了因果之道,但却不能轻易说与旁人,一是不知从何说起,再则也是为了藏拙,为了不使文琛失望,于是胡诌道

“文老哥,你还真是好运道!小弟这几日将念头坠于心湖,任凭思绪徜徉其中时,居然被我悟到了一些水属的法门。

你也知道我在乙木生化一道上的造诣,乙木生自癸水,此乃水木之间的因果,我再借此逆推,彻悟之下终于得了一篇可以淬炼水灵力的法门,小弟将之称为《癸水真解》!

至于‘天意走卒’之说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你我前些日子不是还在纠结怎样才能弄出更为精纯的水灵力,好用来溶融灵丹中的药力吗?有我这篇《癸水真解》相助,咱们的煮丹之法定会事半功倍!”



第八十四节 一唱一和

“啊呀呀!老弟此言当真?”

文琛初时听的连连点头,待听得陈景云说到《癸水真解》可以用在新的丹法上之后,整个人立时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一下子就从棋盘边上蹿了起来,直把好好的一副棋具给撞碎了半边!

见到陈景云惋惜地看着破碎的棋盘,文琛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赔偿一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好棋具后,这才舔着老脸让陈景云快点把《癸水真解》念出来供他参详。

陈景云又吊了文琛半天的胃口,敲诈了一些好处,这才开始笑吟吟地咏念出《癸水真解》的内容。

文琛压服激动的心情在一旁默默地参详,听到精妙处时更是连连拍案叫绝!

一时激起千层浪,两位大能只用了短短的半月功夫就参详出了一篇可以用来淬炼水灵力的高深法门,妙莲峰上更是添了一门煮丹之法!

消息一出,整个莲隐宗都为之轰动,莲花生于水中,因为水的孕养才能常开不败,整个宗门之中有将近三成的秘法皆为水属,幽莲峰的百里尘舒就是凭着一部绝强的水属功法才得以进阶元神境的。

是以百里尘舒在得知《癸水真解》问世之后,就再也顾不上什么宗门规矩了,居然硬生生地撞破了妙莲峰的守峰光幕,在虚琴等人惊骇的目光中,急匆匆地遁往了精舍的方向!

待寻到了正在准备炼丹材料的文琛后,百里尘舒一把就扯住了文琛的衣袖,死活不让他走,脸上全是期待之意,更不住地恳请文琛和陈景云让她一观《癸水真解》淬炼水灵力的功效,看样子居然一刻也不愿意多等。

看着同为“清”字辈的小师妹,文琛一脸地为难,新法乍得,他正急切想要验证,但是在百里尘舒提到故去的百里腾龙之后,文琛只能长叹一声举手投降,而后无奈地看向陈景云。

见文琛实在为难,陈景云略一思量便就笑道“文老哥,此法得之不易,原本不应该轻易外传,不过百里道友即然是你的师妹,那就与我的师妹无异!

既然百里师妹对水法颇有见地,不若你二人一同研习,我也正好落个清闲,只是此法实在不易流传过甚!”

原来陈景云在初通了“因果”之道以后,居然再不怕别人占自己便宜,竟然大言不惭地又认下了一个“师妹”。

看着陈景云灼灼的眼神,百里尘舒连忙揖手称谢,言说自己只是想参研一二,绝不会将此法外传,言语间只差赌咒发誓。

而文琛看向陈景云时则是一脸地感激,《癸水真解》不同于别的法门,内中的道理已经涉及到了五行至理,就算元神境修士得之也能从中受益。

况且他自己此次只有护法之功,对于这门秘法本就没有参与,但是陈景云却肯看在两人的交情上允他另传于人,其中的情谊怎不令他动容?

“闲云老弟”

文琛原本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陈景云摆手阻止,青衫一摆,便向着山下走去,口中则吟咏道

“真人真仙真铅汞,假丹假婴假道行,吾今持方淬灵气,敢问太上谒境明!”

言罢洒然下山。

纪烟岚这几日在傲莲峰上待的十分无趣,虽然每天都能收到不少的好处和孝敬,但是心中有事的她如何能够平静?因此可谓是食之无味、衣带渐宽。

好在有罗素这小子总是拿着暴猿的龌龊事跟她打趣,许究更是每天威逼利诱的找人来与她切磋,这才让纪烟岚的心情稍加舒缓。

许究也是没有办法,莲隐宗一百零八峰已经被纪烟岚给打了个遍,现在除了逸莲峰的那几位元婴中阶女修愿意与纪烟岚切磋之外,其余诸峰的修士早就畏之如虎。

岂料纪烟岚还是个图新鲜的,在与步摇仙子等人又切磋了几场之后,居然不愿再去逸莲峰,说是师弟告诉她了,让她见识一下百家的手段,逸莲峰的太上剑诀对她来说早已食之无味。

许究无奈,只能求爷爷告奶奶,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如今又得了阎覆水、文琛和陈景云三位大能的赏识,各峰都给要他面子,这才能把对手帮纪烟岚找来。

演武场上一片狼藉,玄铁重岩铺就的场地等闲元婴期修士根本就破坏不了,但是现在却被纪烟岚用烟波秋水剑把岩块从地下给拔了起来。

一个百里尘舒门下的幽莲峰修士捂着受伤的胳膊,苦笑着看着许究,在得了半瓶青莲玉髓的赔礼之后,这才架着遁光走了。

许究无奈地立在那里,罗素则是一脸苦相地带人在平整地面,重新安置重岩。

一众傲莲峰弟子没人敢有怨言,傲莲峰能够重回往日的兴盛且还犹有过之,内中的缘由峰内谁人不知?

用许究的话来说,就算纪烟岚要把傲莲峰给推倒,大家伙儿一起跟着用力便是,更何况是区区的演武场了!

纪烟岚到底不是跋扈之人,方才一不小心没有压制住心底的暴戾,这才忘了控制力道,此时一见这副场景,心中不由大为抱赧,想要解说几句,却忽地想起陈景云前些日子跟她说过的话。

“师姐,你且记住,对莲隐宗千万不要客气,师弟我一派高人风范自然没办法出面,因此他家欠着我的大人情就需要师姐往回找补!

为了咱们乙阙门的发展大计,还请师姐千万放下脸面,要知道,你今日多搜刮一分,乙阙门没准就会受益十年!”

想起陈景云的嘱托,纪烟岚立时嘴角微翘,这些玄铁重石能在她的一击之下毫无破损,倒叫她有些吃惊,再思及自家悬剑峰上的演武场地,不由有些汗颜,于是对许究道

“许师兄,小妹方才一时没有收住手,居然无意间弄坏了贵峰的演武场,不过我观其它三十六正峰大半都有自己的浮空仙岛,用以充做门人弟子们演武修行之用,咱们傲莲峰为何没有?”

许究闻言立时面上一囧,才要解说几句,却见耳尖的罗素气哄哄地将一块玄铁重岩丢在地上,嚷嚷道

“纪师叔有所不知,我家原本也有一座浮空仙岛,并且是整个宗门排名第八的好仙岛,后来应连峰的那些宵小见我师父伤重,竟硬是给巧取豪夺了去!

哼哼!现在我师父已然修为再进,想必那些狗东西正在夜不能寐吧!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仙岛给还回来,到时小侄再带纪师叔游览不迟!”

听完了罗素的抱怨,许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道一句“三十年前的傲莲峰是何等的兴盛,岂料一朝精英丧尽,落得个虎落平阳!”想到此处也不由心生愤懑!

“许师兄不必气恼,小罗素也无需窝火,这样吧,我观此处正适合栽种一些灵花灵草用以调理阴阳,这些玄铁重岩不安置也罢,不如全都取下来给我,我叫师弟帮你们讨回浮空仙岛便是!”

听了纪烟岚这话,罗素立时大喜过望,而许究则是瞠目结舌,不明白纪烟岚为什么会看上这些粗笨的石头,正要说话时,却听远处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师姐说的不错,许究是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救活的,可不能随便被别人占了便宜,否则岂非打了我的脸面?

区区浮空仙岛而已,相信阎师兄会给我这个薄面,罗素小子,别愣着了!还不把这些玄铁重岩打包!”



第八十五节 因小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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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陈景云踱着四方步远远地走来,许究连忙带着罗素等人躬身参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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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烟岚只感满身轻松,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什么担忧、什么焦虑,全都不见了踪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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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观主言出法随,原本属于傲莲峰的那座浮空仙岛半日之后就被送了回来,跟着送来的还有应连峰的赔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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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重又挂在自家峰巅之上的偌大仙岛,傲莲峰上下一片欢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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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朝金乌,斜阳落秀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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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摇寿龟醉,仙酿洒池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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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看蜻虰点水,浅笑游鱼弄巧,欲往红尘度良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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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浮空仙岛上逗留观景,灌醉了满池子的锦鲤、寿龟,见陪在一旁的罗素望着池水不停地吞咽口水,陈景云不禁哑然失笑,丢给罗素一瓶子上佳的仙酿,让他该干嘛干嘛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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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究一脸古怪地看着往外散着淡淡酒香的莲池,再看一眼乐颠颠遁走的徒弟,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纪烟岚面带酡红,眸子里全是笑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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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今日难得有了空闲,不若陪我到世俗中走上一遭如何?好去瞧瞧莲隐宗治下的百姓是如何过活的。”陈景云懒洋洋地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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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的提议,纪烟岚自是欣然应诺,正准备随着下山时,却又见陈景云回头对许究道“我与师姐出山闲逛,身边却不能少了伺候付账的小厮,今次就便宜你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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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许究那一脸的苦相,纪烟岚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心中腹诽陈景云忒会搞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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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云每到一处都会忍不住到世俗之中走上一走、看上一看,虽然以他此时的神识修为,若是将神念放了出去,莲隐宗之外方圆数百里内的动静都能明察秋毫,但是却未免少了一丝身在其中的乐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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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莲隐宗的这些时日,陈景云所得颇多,单就粗通了“因果”之道这一条,就算得上是天大的惊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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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得了闲暇,又动了闲游红尘的心思,那就一刻也不停留,大袖一挥,已然当先下了傲莲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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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隐宗外雄城环绕,在充作小厮的许究的提议下,三人来到了一个名为玄远城的热闹大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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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许究掏出的暗金色莲花令牌之后,几个肚满肠肥的守城修士立时吓了一个激灵,连忙跪地参拜,口称老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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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究掏出一把灵石打发了这几个莲隐宗的外门修士,在几人噤若寒蝉的目送下,陈景云三人施施然入了城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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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放、处处霓虹,街市之中人潮熙攘,巡街的武侯踏着制式的灵剑往来穿梭,那些没有修为的百姓对此见怪不怪,自顾自地出入个个坊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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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的吆喝声、顽童的嬉闹声充斥坊间,若是单以热闹程度论,这里居然不比陈景云梦中所见的那些大城稍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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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免去城中女子们的惊叫和搅扰,陈景云只得敛去真容,凭着他的修为,相信没有谁能够窥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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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究今日的身份是小厮,只能跟在二人身后打杂,心里则在不停地嘀咕着“自己今日怕是要被放血了”之类的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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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一家再入那一家,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不少,其间还只挑贵的选,直把许究心疼的够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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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说说笑笑继续融于人群之中,如此逛了良久,这才寻了一家装饰素雅的酒楼,想要尝一尝世俗中的美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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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名为伶仃楼,单从名字中就能读出孤独无依之意,想必酒楼的主人定是个有故事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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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堂的小伙计是个有眼色的,虽然看不清陈景云的面貌,但是只从纪烟岚和许究无意间透出的离尘气度,就知这三位一定是修为不俗的高人,于是连忙将三人请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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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云对于此地的菜式花样一无所知,纪烟岚和许究也是大眼瞪小眼,都是餐风饮露的大修士,等闲谁会到世俗中的酒楼吃喝?因此也都不知道该点些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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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迎来送往见的多了,眼珠一转,就连忙开始滔滔不绝地一通介绍,其中自然少不得为自家鼓吹一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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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云见这少年十分机灵,口才也好,于是就抛出几块中阶灵石以做打赏,命他将方才所说的菜肴都上一遍,餐资另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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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抖着手不敢去拿桌上的灵石,豪奢的客人不是没有见过,一顿饭花掉百十块灵石的也是有的,可是那也只是低阶灵石而已,谁见过直接用五块中阶灵石打赏伙计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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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小伙计哆哆嗦嗦样子,陈景云不由哑然失笑,他储物袋中堆着小山一般多的灵石,其中大半还都是高阶,是以早对这些即占地方又无用处的中阶灵石看不上眼,却是忘了这些中品灵石在修仙界中的价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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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让厨子在菜肴上多用点心思就是了,下去吧。”还是一旁的纪烟岚出言替小伙计解了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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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一脸激动地将灵石揣入怀中,而后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才出了门,就三步化作两步地奔上了楼梯,兴冲冲推开三楼的一个房间,对着房里的一个年约三十许的清秀妇人急促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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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楼下来了三位豪客,居然一下子就打赏了我五块中品灵石!是以小弟斗胆请嫂子亲自下厨,若是伺候的好了,未必没有更多的赏赐,如此小蓉儿拜入仙宗外门的孝敬也就有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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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秀妇人接过小伙计捧过来的五块中品灵石,眼中也露出了喜色,连忙将之收到了一个玉盒中,借此阻断灵石中散发出的灵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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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玉盒收入了一处暗格,叔嫂二人这才放心,清秀妇人不敢耽搁,急匆匆地亲自到厨房开始忙活,小伙计则是把两个痴肥的厨子给赶到了另一个屋子,显见是怕二人偷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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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清秀妇人忙碌的身影,倚在门框上的小伙计忽地鼻子一酸,语带哽咽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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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若是大哥还在时,何用你如此劳苦?那个仙宗外门的黄长老我小时候见过,在我大哥面前不过是一条只会点头哈腰的土狗而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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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年没少得到大哥的照拂,不想现在却在小蓉儿拜入仙门的事情上向咱家讨要孝敬!三十块中品灵石呀!也是他一个狗才能吞得下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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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秀妇人闻言一叹,一边忙碌的同时一边出言安慰道“昆纶,形式比人强,我知道你心中不平,但是这便是修仙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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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我现在只盼着你侄女能够拜入仙门,凭着那丫头的资质,将来定会出人头地,你我也才有个盼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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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嫂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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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嫂二人的对话如何能够瞒过三位高人的耳朵,看着陈景云玩味的眼神,许究不由一阵汗颜,虽然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但是因小见大之下,已经能够看出修仙界隐在光鲜外表下的肮脏与龌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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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节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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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凉八热十六道精美菜肴被流水一样地端了上来,而后那个小伙计昆纶也不离去,躬身在一边小心地伺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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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云只吃了一口,便不由眼睛一亮,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几分,能把寻常的食材料理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彭仇引以为傲厨艺跟人家一比那就是个渣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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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烟岚也似乎对这一桌的菜肴十分满意,吃相比陈景云优雅不说,下箸的速度竟也不慢,只有许究浅尝辄止,似是食之无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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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许究这样的宗门高层,等闲不会理会外门中的琐事,莲隐宗统辖的中州之南,地域十分广大,其中分布着的众多世俗城郭和万千百姓都由外门管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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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外门依附于内门诸峰,个个分堂遍布宗门周边,若是将凡尘俗世比作一汪池水,那么莲隐宗外门就像是朵朵荷叶漂浮于世俗之上,为宗门这朵盛莲供给着新鲜的血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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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莲隐宗外门名义上位列内门诸峰之下,但是所占的资源却丝毫不少,内中可谓是藏龙卧虎,连一些道途无望的大修士也会领了外门的闲职,尽量为族人们收拢一些好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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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究这些年虽然在莲隐宗内受了不少的气,有时也会心生怨愤,但是他当年既然肯为宗门之事拼尽傲莲峰精英,心中对宗门的忠诚自然是不缺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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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在这伶仃楼中遇到了一件事关外门的龌龊事,虽然只是小事一桩,却也令许究自觉颜面大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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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步元神境的大修士一旦动怒,不说天地变色,但是周身散出的气机怕也不是一座小小的酒楼能够承受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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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陈景云当面,笑吟吟地瞥了许究一眼之后,这位傲莲峰主人立时就像被冬日里的冰水给淋了个透心凉,只能小心地收敛气机,继续装扮跟班小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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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可口的饭食,自然还要配上美酒才行,入乡就要随俗,陈景云又命小伙计去取楼中最好的佳酿,不片刻,两个人头大小的酒坛就被小伙计小心地捧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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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开酒坛的蜡封,一股清冽的酒香就飘散了出来,陈景云闻了一口不由轻咦出声,不想小小的酒楼之中居然会有如此美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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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酒虽然比不得那些修仙界的灵酒,但是在世俗之中却该是绝品才对,于是便邀纪烟岚与他共饮,许究那里却是没份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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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纶见客人似乎对酒菜全都十分满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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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你家这菜烧的不错,酒也是上品,不知出自何人之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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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纶见是那位自己看不清面貌的青衣道士出言相问,直觉自己万万不能在言语上欺瞒,于是连忙躬身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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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隐瞒佳客,这桌菜肴出自家嫂之手,而这酒名为‘伶俜’,也是家嫂依着祖传古方在自家小酒坊里酿出来的,只因家中人丁单薄,未免祸事,是以等闲不敢将之待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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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看来你们一家倒尽是些聪明人,懂得自保之道,既然轻易不肯示人,今日却为何又要将之献出?难道不怕我等生出贪念?”陈景云见小伙计答的诚恳,复又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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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纶听出陈景云语带笑意,于是也跟着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的白牙,而后恭敬回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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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三位自是不同的,小子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也只有这伶俜美酒才能勉强入得佳客的口,是以瞒着嫂子偷取了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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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放心,一会儿少不了你的打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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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在一旁伺候的更加殷勤的小伙计,纪烟岚也自莞尔,将一个酒盏推给许究,示意他也尝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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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究可是个知道好歹的,见陈景云自顾自的吃喝,没空搭理自己,这才一口饮尽,而后似乎也觉得不错,便又偷偷地给自己斟了一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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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好笑,堂堂半步元神境的大修士,喝一点世俗中的酒水居然还要看人脸色,这要是说出去,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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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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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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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景云三人谈笑吃喝的时候,楼下大堂之中忽地传来了杂乱的碗碟破碎声,内中还夹杂着几声叫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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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听到了“酒”字之后,昆纶忽地脸色一变,连忙告了声罪,而后一溜烟地冲了出去,身形倒也十分敏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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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云对此大感有趣,心道“这就该是世俗话本中提到的‘找茬作死’的桥段了吧?师父当年可是没少跟我显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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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烟岚见他这副好奇的样子,不由在心中腹诽几句,而许究身为“小厮”,自然也要陪着主人看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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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之中此时立着十几个锦衣人,那一地的汤汁酒水、桌椅碎木想必就是出自这些人之手,为首的一个公子打扮的青年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摇着折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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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公子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小店的错,还请公子宽宏大量!”昆纶人还没到,一连串道歉的话就脱口而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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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昆纶的话后,甄姓公子邪邪一笑,慢条斯理地道“昆纶小子,去把你嫂子叫出来吧,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你家这伶仃楼怕是难再开下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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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纶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的账房先生,见他半边脸已经红肿,眼底不由闪过一抹寒芒,脸上则堆起了笑,言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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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公子,可是饭菜不合口味了?不用说,定是厨子耍滑,我这就让他再做一桌上等的宴席给您赔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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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今日定要当着苏凝碧的面问问,她这伶仃楼是不是连我按巡司也不放在眼里了,否则为何要拿假酒糊弄我与众同僚。”甄姓公子继续阴恻恻地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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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纶听了这话,心知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他此时也闻到了从二楼地板缝隙中飘下来的酒香,知道是自己无意间惹出来祸事,心中虽然懊恼,嘴上却叫起来撞天屈,言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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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公子误会了!我伶仃楼向来公道,讲的就是童叟无欺,您现在闻到的酒香可不是出自我家,而是客人自己带来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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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家兄生前与按巡司的马金名马老司首也有交情,大家也算是自己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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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姓公子一见昆纶提到了原来上司,眼神中不由更加地轻蔑,似乎是觉得这般扯皮实在无趣,于是一收折扇,冷冷地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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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纶,你大哥昆雄要是还活着,整个玄远城中谁敢不给你家面子?那可是城主都惹不起的大人物,可惜呀,时过境迁,你就不要再拿死人说事情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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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怕告诉你,我今日就是受了苏家人之托前来找茬的,若是苏凝碧肯乖乖地带着女儿随我返回苏府,那便一切好说,否则明日这玄远城中怕是再没有伶仃楼了,来人,清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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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谁不愿意走的,哼哼!全都请回按巡司喝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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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在一旁看热闹的食客一见要动真格的了,连忙狼狈奔逃,按巡司的茶水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就连伶仃楼的账房先生和另外几个伙计也都混在人群中跑了出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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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纶此时的脸上一片惨然,钢牙一咬,一个纵跃就上了房梁,再下来时,手中已经拎着一柄泛着幽光的短刃,恨声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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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风恶贼!你身为修行中人,却甘为苏家走狗,当真是个贱种!想要带走我的嫂子和侄女,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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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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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几声清脆的拍手声,一个背负长剑的道衣少女从大堂的一角走了出来,边走边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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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大的威风!人都说破家的城主府、灭门的按巡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却不知你们要置仙宗外门的规矩于何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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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节 坐看好戏

“先有黄姓长老忘恩负义压榨孤儿寡母,再有豪门恩怨牵扯其中,现在居然又有人跳出来打抱不平,还真是一波三折精彩不断呐!世俗中的话本演义果然不全是杜撰出来的!“

一见有人跳出来打抱不平,且还是个筑基期的少女,二楼雅间中的陈景云立时兴致大增,笑眯眯地继续吃喝,大有不看到故事结局绝不干休的架势。

纪烟岚见到他这副高坐看戏的样子,虽然在心中腹诽了几句,却也只能陪着。

而许究则以神念联络了统御此地数十座大城的莲隐宗外门堂口首座,毕竟事关宗门声誉,许究到底还是想要试着挽回。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黄化原本正在享受几个女修的服侍,以他元婴中期的修为,夜御数女根本不在话下。

资质不足、前路受阻,求道无门之下,混吃等死、夜夜笙歌也就成了他这类人的常态。

岂料就在他想要再去抚慰一番新纳的宠姬时,一道十分隐晦却又磅礴无铸的神念忽地凌空降临。

黄化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挥袖将几个尖叫着的姬妾扫出殿外,还不待他出言相询,识海中已然传来一声冷哼!

“哼!好一个享尽仙福的黄堂主!不知你可还记得我傲莲峰许究否?”

听了这一句,黄化不由暗自叫苦,心说“本尊一直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逍遥快活,何时惹到他了?”

他本也是莲隐宗一百零八峰中的修士,又怎么会不知道许究的大名?许究是谁?那可是带着峰中精锐在域外三荡三绝、灭杀过数百魔修的狠人!

虽然那一战许究自己也身负重伤,但是只要是没有仇怨的同辈修士,谁不在心底赞他一句“杀伐果决!不愧为我人族精英!”

众人原本都以为许究在重伤难愈之下会困顿身陨,岂料他却又在出使苍山福地时得了大机缘,非但伤患痊愈,更被那位前辈大能赐予了人道气运,借此荡平了道途。

宗主阎覆水更是亲下断语,说许究十年之内就会渡那元神境的天劫,且渡过劫数的把握颇大,这则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中州,但凡修士谁不羡嫉?

“哎呀!竟是许师兄神念降临!师弟黄化恭迎了!呃,还请先撤去神念中的威压,堂中弟子怕是抵御不得。

师兄此次降临神念可是有什么吩咐?若有吩咐,师弟我绝不推脱!”黄化连忙软言相商,脸上全是讨好之意。

见到黄化这副嘴脸,许究喟叹一声收起了威压,冷言道“今日闲云子前辈驾临玄远城闲游,此时便在伶仃楼中饮酒,且还正在坐看你堂下的城主府爪牙是如何的欺压凡人!

唉!不想外门风气居然败坏至此,今日看在同辈师兄弟的份上,我才好心通知与你,此事可大可小,你且自己掂量着吧!”言罢再无声息。

黄化听闻此言,额头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了,一边将此事以神念通知分堂中的几个长老,让他们收拢人手都去拜见,一边跳上半空,当先直奔玄远城而去!

事涉元神境大能,哪里会有小事?

伶仃楼中,十几个锦衣人一见有人出头,且还是个修士,立时兵刃出鞘将甄风护在中间,做出了守势,且在行动之时动作干净利落,各人踏足的方位也都大有讲究,倒是训练有素。

甄风轻摇手中的折扇,盯着女修打量了几眼后,发现对方与自己的修为相差仿佛,而自己这边却人多势众,于是阴恻恻地道

“按巡司办事,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说三道四了?我劝道友还是莫要强自出头为好,免得惹火烧身!”

负剑少女闻言面露讥讽之意,踱步到了昆纶与一众锦衣人中间,而后对甄风道

“往日只听出外游历的师兄师姐们言说百姓们生活艰难,且时常会被修士中的败类欺压,我原本还将信将疑,不想今日却正好撞见,既然遇到了,那就断无袖手旁观的道理!”

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直听得小伙计昆纶鼻子一酸几欲落泪,手中泛着幽光的短刃不由握的更紧,嫂嫂和侄女就在楼上,他身为昆家仅剩的男丁,断无后退的道理。

听到负剑少女提及师门,甄风阴冷的瞳仁不由微微一缩,不过看到少女身上穿的衣袍上并没有绣着莲花后,又自放下心来。

中州之地宗门林立,但是身为城主府爪牙的按巡司修士还无需去看别人的脸色,需知城主府可是归于莲隐宗外门直接统御的。

看一眼一脸正气的女修,再看一眼她身旁的昆纶,甄风的目光更加森寒,他受了苏家的重礼,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抢回苏凝碧母女,否则日后如何在这玄远城中立足?当下不再迟疑,扬声道

“我也不问你的宗门出身,你既然执意想要来趟这里的浑水,那就需怪不得我了!

众兄弟!此女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肆意杀害世俗酒楼中的伙计,实在是不把我城主府的律条放在眼里!且随我诛杀女贼!”

言罢扇子一摇,内中的五色罗烟就向着负剑少女漫去!

那少女听完甄风的话后不由一愣,不明白自己何时杀害了酒楼伙计,虽然不忘御出飞剑抵御罗烟,但是眸子里的迷茫却连昆纶都能看得出来。

小伙计昆纶是个心思敏捷的,急忙从旁大喝一声“仙子小心!这恶贼是想移花接木,嫁祸与你!”

得了昆纶的提醒,负剑少女这才醒悟,当下气的差点咬碎银牙!

手中剑诀一掐,御住五色罗烟的灵剑忽地寒芒大盛,剑气立时斩碎烟瘴,而后向着甄风袭去,另一只手则翻出了一个精致的铃铛,晃一晃,一道鹅黄色光罩便将自己与昆纶护在了当中!

“嚓!嚓嚓!”

几声磨牙般的声响传出,鹅黄色光罩抵住了几个锦衣人的攻击,虽然颜色稍显暗淡,灵光却依旧流转不休。

“师姐你看,剑修也不能一味只求攻伐的吧,方才若不是铃铛法宝护持,那少女和小伙计岂非就要着道?我为你炼制的玄龟盾虽然丑陋了一些,可是毕竟是玄阶灵宝,师姐还需炼化一番才是”陈景云一边吃喝一边唠唠叨叨。

白了陈景云一眼,纪烟岚并不答话,她自修行以来,最喜一剑破敌、一往无前!岂料陈景云居然为她炼制出了一件玄阶灵盾。

灵盾御使起来防御惊人自不必说,但是样子却比龟壳还要难看几分,纪烟岚之所以不爱用它,一是为了把持道心,再则就是不想身化老龟。

听了陈景云的唠叨,许究不由暗自啧舌,入了玄品的护身灵宝啊!便是元神境大能也没有几人拥有的吧?不想这纪道友居然嫌其丑陋而不愿炼化,这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八十八节 世间何事不潸然

“哗啦啦!”

酒楼大堂中的,瓷器碎片夹杂着汤水四处飞溅,桌椅板凳尽皆化作碎屑,尘嚣浮于众人头顶!

一座世俗中的木质酒楼,即使建造的再坚固,却如何能够经受得住筑基期修士斗法产生的余波?按说早就应该轰然倒塌才是。

这也是小伙计昆纶心中最担心的,生恐嫂子苏凝碧护不住侄女昆蓉,不过此时也只能是干着急。

不过昆纶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此时酒楼大堂中的一应摆设虽然尽被斗法的余波震碎,但是几根梁柱以及四面的墙壁却都丝毫未损,街道上的路人似乎也听不到酒楼中的嘈杂声响。

而最让人吃惊的则是众人头上,那些凡木铺就的楼板居然连一丝木屑都不曾落下,就好似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中护持。

事出反常必有妖,甄风和一众锦衣人注意到了这番情形之后,手下的攻势皆不由一顿,他们可不相信那名已经喘着粗气的女修在抵御众人攻击的同时,还能护住酒楼无恙。

女修此时也知道自己敌不过甄风等人的联手,刚刚虽只匆匆几个回合,她已是倾尽了浑身解数,也见识到了对手的狠辣,这里不是师门,没有人会像一众师兄师姐们那般相让与她。

借着甄风等人停手的空当,女修连忙服食了一枚灵药,手中则攥住了一块师门传讯玉牌,想要捏碎时,却又有些犹豫。

昆纶在发现了堂中情形诡异之后,眼珠一转,就想到了楼上雅间中的陈景云三人,暗道

“自己直觉那三位客人乃是贵不可言的大人物,他们此时想必正在把酒看戏吧!却不知”

不理会御使灵剑做了守势的女修和正在愣神的昆纶,甄风仰头盯着头上的雅间方向,恭声道“莲隐宗外门辖下,玄远城按巡司在此缉拿凶顽,搅扰了前辈的雅兴,还望见谅!”

等了片刻,见楼上没有传出动静,甄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道“想来楼上的前辈要么是不愿理会些许俗事、要么就是慑于莲隐宗的名头,看样子今日不会插手。”

如此想着,甄风又自虚虚抱拳一礼,心中想着迟则生变,于是手中折扇一挥,十几只扇骨就化作了点点寒芒,直刺女修释出的鹅黄色光幕!

一众锦衣人见到首领施法强攻,立时各自动手。

“嚓!嚓!”

“锵!锵!锵!”

斗法之声复又传来,内中还夹杂着昆纶的呼喝叫骂声。

陈景云三人用饭的雅间之外,苏凝碧揽着一个十几岁的女童躲在门口,似乎此地才是唯一能够避风的港湾,想要推门入时内却又不敢。

而待到听得楼下甄风的一番话后,见雅间中并没有答话,苏凝碧清秀的脸上立时泛起了一片惨白。

权衡再三之后,从颈项间取下一枚彩凤形状的玉坠,将之挂在女童的脖子上后,红肿的眼中全是疼爱之意。

女童昆蓉似乎知晓了母亲的用意,一把揽住苏凝碧的脖颈嚎啕大哭起来,却被狠心的母亲一把推入门中,而后死死地将门关死,丝毫不顾女儿的哭喊。

“咦?不想门外这小女子竟是个果决之人,知道咱们才是楼中唯一的变数。”纪烟岚轻咦了一声之后,对陈景云和许究说道。

原本费力推门想要出去的女童听到有人说话,这才发现屋内有人,连忙止住哭泣转过身来,透过泪眼婆娑的眸子看向说话之人,不想一看之下,女童却是一愣。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世间的幼童在未被红尘浸染之前,尽皆灵觉敏感,善能发觉旁人对自己的喜恶,而这女童居然天赋异禀,虽然已经到了十几岁的年纪,但是灵心依旧未曾蒙尘。

此时眼前的三人非但个个仙风道骨、不类凡人,且几人看向她的眼神中也绝无恶意,叫她没来由地一阵安心。

特别是那位身着三花九瓣玄色莲衣的老者,让她从心眼里感到亲近,心道“自己故去的父亲却不也是身着莲花法衣的么?”

许究如何看不出女童望向自己时的亲近之意?柔声道“你叫小蓉儿对吗?且过来一同吃点儿东西,外面的事情不必担心,你母亲与叔叔不会有事。”

这句话似乎拥有莫大的魔力,昆蓉不敢违背也不愿违背,止住了抽泣,踱步来到桌前,看了一眼面容模糊的陈景云,又看一眼一脸温柔的纪烟岚,最后还是靠在了许究身旁。

此时酒楼之外早已经炸开了锅了。

莲隐宗外门分堂的众多高手陆续赶至伶仃楼外,却无一例外地被一道无影无形的气机给阻住了脚步。

元婴中期的黄化气急败坏地在原地踱着步子,他的神念根本突破不了那道屏障,心知是那位大能不许他们进入,因此不敢再加试探。

只是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黄化思虑一阵,便命人将玄远城的城主褚昌和一众按巡司大小头目尽数召来,再寻来几个方才在楼中用饭的食客,审问缘由。

看着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的褚昌,黄化也有些挠头,此人虽然修为不济,可到底是自己的嫡系,且自从褚昌当了玄远城的城主之后,每年的孝敬都是只多不少,搜刮的本事堪称一绝!

是以黄化嘴上虽然在不停地咒骂,心中却在琢磨对策。

事情已经问明白了,按巡司小头目甄风受了城中大族苏家的贿赂,今日假公济私,要将伶仃楼中的苏家嫡女苏凝碧擒回族中受审,威逼不成想要用强之时,却被一名外来女修阻止。

清楚了事情的始末,黄化与一众分堂长老不禁面面相觑,芝麻绿豆一般大小的事情,怎么就被驾临玄远城闲游的宗门贵客给撞见了呢?

这位大能的名头如今在中州修士之中可是如雷贯耳,与妙莲峰文琛老祖相交莫逆不说,一身修为更是惊天动地,非但战平了逸莲峰的花老祖,竟连天心衍演之术也在天机阁林老祖之上!

更遑论能让修士平添元寿的延寿丹就是出自这位之手,延寿丹呐!多少元婴期修士可望而不可及的好东西!众人想到此处,眼底尽皆流过渴求之色。

一个文生打扮的修士此时低声宽慰黄化道“堂主不必忧心,此事说到底不过是事涉几个凡人和低阶修士罢了,想必里面那位老祖也不会太过在意。

说不定真的只是觉得有趣,这才不让我等搅扰,一会儿堂主只需公正处置即可。”

黄化闻言点了点头,再开口时话锋已变,对众人言道“城主褚昌御下不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按巡司众头目却需依照外门律条重重责罚,否则何以平息百姓的怨愤?”

这却是已经把褚昌给摘了出来。

岂料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吊梢眉的黄脸修士忽地上前几步来到黄化身前,一脸忐忑地道

“三爷爷,今日之事怕是很难善了,那苏凝碧的亡夫名唤昆雄,与我算是旧识。

昆雄生前曾经是一名结丹境的内门亲传,是在一次与域外妖修的交锋中不幸战死的,此事褚城主也是知晓的”

不等吊梢眉的修士把话说完,黄化的脸色就已经变了,一把将那名修士拎了起来,急促问道“什么?你说那苏凝碧居然是内门亲传弟子的遗孀?且昆雄还是战死于妖修之手?”



第八十九节 机缘得失命使然

陈景云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手中的竹筷不停,脸上的笑意却已渐渐敛去。

许究看的心惊,却又不敢言语,而纪烟岚已经数次暗中出手,救下了筑基女修和小伙计昆纶。

楼下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苍山福地,相信不用陈景云出手,一众乙阙门剑疯子定会让敢于欺压百姓的修士知道什么叫做铁腕手段。

而如果事情是发生在天南,说不得一个门派都要因此消失!这是陈景云当年亲自颁下的禁令,武林之中旦有不服者,早被群起而灭之。

出身世俗红尘的陈景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的高贵,特别是粗涉了因果之道后,更是觉得天意之下皆为蝼蚁,他自己也不过是稍微粗壮了一点、生了翅膀的蚂蚱罢了。

虽然已经隐隐有了直觉,直觉自家的天南与这北荒修仙界或早或晚必有一战,但是见到苏凝碧毅然走下楼梯,想要以死相逼护住筑基女修和小叔子的时候,陈景云心中的不快依然不可抑制。

“小蓉儿,你的母亲和叔叔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你若是想要相救的话,便不妨求一求旁边的这位老爷爷,他和你的父亲可是同门哦!”

听了陈景云的话后,小姑娘的脸上立时泛起焦急之色,也不言语,只是拿着一双祈求的大眼睛看着许究。

许究心中大喜过望,他方才已经下了决心,若是苏凝碧几人遇险,就算拼着恶了陈景云也要出手救援,大不了日后负荆请罪便是。

现在一见陈景云松了口风,于是片刻也不等待,大袖一挥,楼下的嘈杂斗法之声已经戛然而止。

……

酒楼之外的禁止倏然消失,一脸忐忑的黄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独自一人迈步上前,事到如今,一个昏庸不察的罪名他怕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了。

此事涉及到了已故内门亲传弟子的亲眷,的确不是简单地处置几个人就能糊弄过去的,许究此时就在楼内,整个莲隐宗内谁不知道他对于陨落弟子的亲眷最是照顾?

推门进了酒楼,见其中几个身着按巡司服饰的低阶修士个个面容惊惧,犹如木雕石塑一般立在那里,而那名女修则是嘴角挂着血痕,此时正一脸诧异地小心戒备。

目光越过满身煞气的昆纶,黄化对着躲在楼梯拐角处的苏凝碧微一颔首,言道“黄化御下不严,竟使内门英烈的亲眷无故受辱,实在是惭愧至极,昆家娘子在此稍待,等我拜见过楼上的前辈之后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言罢叹息一声,径往楼上走去,只是行走之间脚步却十分的沉重,脸上的悲伤绝不是装出来的。

投身莲隐宗数百年,即便这些年没了雄心壮志,但是黄化仍在心底期盼着宗门能够长久兴盛,他当年也未尝没有过悍然向前、肯为人族赴死的执念,是以听闻苏凝碧居然是内门亲传的遗孀之后,心中难免自责。

叩门入了雅间之后,先是大礼拜见了陈景云,之后才对许究深施一礼,言道“黄化见过许师兄,不想一时不察,治下居然出了英烈亲眷受人欺辱的憾事,还请师兄责罚!”

他的这番动作才是合情合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绝非推诿可以混过,也再不怕恶了陈景云,眼前这位即便是一位人族大能,但是还管不到莲隐宗的家事,黄化此时放低姿态来向门中师兄请罪,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许究见黄化如此,心中的怒火倒是消去了一些,摸了摸小姑娘昆蓉的脑袋,柔声嘱她去将母亲、叔叔,还有那位肯为凡人出头的女修请来。

待到昆蓉惊喜蹦跳着跑出门去,许究才冷声道“黄师弟,执掌宗门赏罚的并非是我傲莲峰,是以你也无需向我请罪,此事我会如实禀明龚晁师叔,至于如何处置你和你麾下的修士,自有掌刑峰定夺。”

黄化闻言待要解说些什么时,却见昆蓉已经带着苏凝碧三人进了房间,只得叹息一声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苏凝碧此时强作镇定,拉着昆蓉拜伏于地,小伙计昆纶也连忙跟着跪下,大礼叩谢了陈景云三人的援手之恩,那名负剑女修则是觉得喉咙一阵发干,腿肚子似也有些转筋,居然讷讷不能言语。

许究挥袖将苏凝碧三人托起,见到负剑女修面露窘色,于是出言问道“你这女娃十分不错,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宗的修士?没准我还认识你师门的长辈。”

负剑女修见许究神情和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是屋中的几人给她的压迫之感实在太大,连忙回道

“晚辈叶鸿雁,是降尘谷中的修士,今日游历至此,不想遇到了修士中的败类当众欺压良善,一时义愤出手扰了前辈们的雅兴,万望赎罪。”

“据我所知降尘谷中尽修拂尘、软鞭,唯有一人用剑,却不知尹望尘是你的什么人?”许究闻言略一思量,复又问道。

“咦?尹望尘正是家师祖,莫非前辈认得?”叶鸿雁一见对方提及师祖,心下不由大定。

看着眼前颇有英气的女修,许究哈哈大笑,招招手让她走到近前,言道“你师祖那个老顽固还在每天埋首铸剑吗?你回去之后可以替我问问,就问他当年拿着把破剑硬讹了人家一瓶青莲玉髓,可曾羞愧过?”

“啊!您莫非就是傲莲峰的许前辈?徒孙鸿雁拜见许师叔祖!”叶鸿雁闻言大喜过望,她听自家师祖不止一次的提过当年的几个老友,不想今日居然遇到了一位。

见许究这个“小厮”在那里与晚辈谈笑风生,陈景云立时大感无趣,饮尽最后一盏伶俜美酒,觉得这酒中的人间烟火气实在不错。

他一个平素只知道喝酒的人,今日见到了酿酒的高手,自然不愿放过,扫了许究一眼,把人家的话给吓了回去,这才轻咳一声,对正自手足无措的苏凝碧道

“苏凝碧,你这一身易牙酿酒的本事确实不俗,我与师姐身边正缺你这样的人手,你可愿意入我门中充作管事?”

苏凝碧闻言一喜,一旦入得仙门,既能摆脱家族的纠缠,还能走一遭夫君当年的修行路,她自然是十万个愿意,可是看一眼身旁的女儿和小叔,却又目露迟疑。

看出了苏凝碧的犹疑,陈景云含笑看向纪烟岚,言道“师姐,我观这小昆蓉资质不错,便先跟在你身边充作使唤丫头如何?至于小伙计嘛,就归在傲莲峰门下吧!”



第九十节 醉眼乘风去

酒足饭饱,还顺带着找了一个精通易牙之道的人才,这叫陈景云大为满意,他今日此举可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是另有打算。

小姑娘昆蓉小心地看着陈景云,知道眼前这位品着香茗、随意倚着窗沿的青衫道人才是几人之中最厉害的,福至心灵之下,便接过纪烟岚手上的紫玉灵壶,开始小心伺候。

纪烟岚见小姑娘十分乖巧懂事,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自储物袋中摄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剑型玉簪,将之插在了昆蓉略显散乱的发髻上。

许究狭长的眼睛里此时全是笑意,他对这个天资不俗的小女娃很有好感,知她今日得了天大的机缘,能够常伴在陈景云与纪烟岚左右,将来的成就绝不是一峰亲传可以比拟的。

黄化此时则在心中不停地叫苦,怕什么来什么,不想这苏凝碧母女居然能够入得这一位的法眼,虽然只是收为了仆役,但是身份却已经是今非昔比,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陈景云虽然极不待见杵在一旁不敢吭声的黄化,但又觉得修仙界中若是多一些向他这样的草包倒也不错!

道衣一摆站起身来,再大袖一卷,场中已经失了他和苏凝碧母女的身影。

纪烟岚浅笑一声,也身化一道剑光瞬间没了踪迹。

许究见陈景云与纪烟岚从头到尾看都没看黄化一眼,这虽然是给足了莲隐宗和自己脸面,但是内中未尝没有不屑之意。

他在苍山福地待得时间不短,深知陈景云对于修士随意欺压凡人这类事情的厌恶。

喟叹一声,嘱咐黄化按照外门规矩处罚完属下修士之后,自去掌刑峰处领罪,而后许究便也摄起一脸兴奋的昆纶和老友的徒孙叶鸿雁,径往莲隐宗而去。

黄化如何听不出许究方才那一声喟叹中的失望之意,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狠了狠心,决定从今日起开始重树分堂的规矩,对于城主府的褚昌等人也要从重处置。

……

红尘几多娇,俗世尽纷扰。

醉眼乘风去,云海起浪滔!

慢吞吞地遁行在云海星河之间,下方的座座大城在众人脚下一一掠过。

苏凝碧母女和昆纶被云天之上的奇景迷的目醉神驰,皆在感慨神仙们的逍遥自在。

回到莲隐宗后,陈景云便打发许究自去,许究因为还要去寻龚晁禀明今日之事,就带着昆纶和叶鸿雁先回傲莲峰安置。

昆纶与苏凝碧母女洒泪而别,三人不在一座莲峰,修行未成之前想见一面却是困难,此刻几人丝毫不知,她们今日这一别,再见面时已是百年之后。

妙莲峰上的一处密室中,文琛与百里尘舒依旧在精研陈景云参悟出的《癸水真解》。

二人此时意见不同,正自各抒己见,远远地感应到了陈景云的气息,只以神念打了个招呼,便就继续争论。

至于陈景云为何会裹挟着两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归来,却不在他们两位大能的考虑范围之内,《癸水真解》玄奇无比,内中水木相生的御气法门令二人眼界大开!

回到精舍之后,早有甘心充作精舍管事的妙莲峰亲传弟子迎了出来。

待问明了苏凝碧母女的身份之后,连忙着人将已经被震撼的腿脚发软、脸色发白的母女二人带下去安置住处。

打发了那名妙莲峰弟子,陈景云径自来在崖边,望着横亘在夜空中的漫长星河兀自出神,道衣轻摆间,似要融入天地。

纪烟岚近来也不知怎地了,似乎很是不喜陈景云这般不言不语、独自沉吟。

见他此时又是一副欲要乘风归去的样子,便在旁边摆弄起了烹茶的器皿,再故意打翻紫玉灵壶,借此扰乱陈景云的心神。

纪烟岚烹茶时弄出的响动果然令陈景云收回了思绪,心下莞尔的同时便开口问道

“纪师姐,你对修仙者随意欺压世俗百姓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今日酒楼之中你可曾心生不快?”

见陈景云收回了心神,纪烟岚暗自发笑,随意答道“修行者如何?凡尘百姓又如何?还不都是人族?若无世俗中的万千百姓为基石,何来修仙界今日的辉煌?

我方才还在心中不解呢,师弟今次为何肯轻易放过黄化等人,这可不像你以往在苍山福地时的做派,若非见你不愿理会,我早就出手整治了。”

听了纪烟岚的回答,陈景云忽地心情大好,接过纪烟岚递过来的灵茶,一撩道衣下摆,坐在了案几旁边,而后周身道意稍稍释出,这才言道

“修行至今,我虽然已经跨入了当世巅峰,但是细细思来,却是天意、气运、机缘这三样堆砌加身之故,因此从未将自己划入高高在上的一类人中,以往对于这类欺压凌迫之事也的确十分厌恶。

至于今次嘛,却是因为我在前日坐忘之时忽地粗通了因果之道,这才再不愿与中州亦或北荒修仙界有太多的牵连,毕竟今日我若出手,说不得就会在莲隐宗外门引来一番地动山摇。”

“不插手就不插手了,这类的事情时刻都在发生,也确实是管不过来的,不过师弟所说的不愿再与北荒修仙界有太多的牵连却是何意?”

纪烟岚说话间的语气已经带着忧虑,别的事情关她何事?但是陈景云的后半句话却是让她心中一紧。

“哈哈!师姐不必担心,我说的不愿再与修仙界有太多牵扯,其中却绝不包括你与乙阙门,易安他们怎也算是我的半个弟子,这些年早相处出了感情。

还有我那大弟子,更是个不肯消停的的主,现在说不得已经开始着手收拢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了!师姐你是知道我的,平日里护短惯了,如今便是想要置身事外怕也不能!”

纪烟岚听了陈景云的话后,这才放下心来,却又不觉脸色微红,暗啐了一句“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后便也捧起灵茶开始品鉴,似乎今日这灵茶的滋味变得十分浓烈顺口。

翌日一早,林朝夕就架着遁光前来堵门。

陈景云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哈哈一笑便迎了出去,知道自己今日怕是要动身前往天机阁了,若是再拖下去,林朝夕恐将发飙。

苏凝碧今日早早的起身,她的易牙本事的确了得,在惊叹了一番精舍的膳房器皿之后,居然在一个筑基期仆役运起的灵火帮助下,烹制出了几样精美的点心和菜肴,似乎是天生就对各种食材十分的了解。

林朝夕不明白陈景云为什么会如此在乎这些口腹之欲,需知修为到了他们这般境界,服气餐霞才是正理!

对于亭中这一桌精致的菜肴,陈景云大为满意,品尝了几口,发现菜肴中食材的精华确实都被催发到了极致。

他昨日在伶仃楼中就看出了端倪,苏凝碧易牙本事的精髓就在于此,虽然在北荒修仙界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到了天南却未尝没有大用。

伏牛山上主管炼制丹药的石鹤长老,虽然不负众望地炼制出了适于天南武者服食的丹药。

但是炼丹体系毕竟只是初成,石鹤的修为有限,急切间哪里能够炼出大量的丹药?

而这苏凝碧的本事若是运用得当,说不得就能将那些妖凶精肉中蕴含的精华发挥到极致。

至不济也要比程石他娘的大锅煮肉少浪费些,这也是陈景云将人家母女带回来的真正目的。

林朝夕因为有求于陈景云,只得陪着浅尝了几口,但却一副食之无味的表情。

陈景云见他如此模样,心下觉得好笑,放下手中碗筷,笑道“林道友,说来惭愧,前些日子只顾着与文师兄探讨丹道药理了,不想却把道友晾在了一边。

今日无事,我便随道友前去拜望天机前辈如何?”



第九十一节 风起苍山福地

欧新眉架着座驾莲台在苍山福地的数十个大小宗门中逛了一圈,命各宗抽调宗内精英弟子,她到时要将众人悉数带回莲隐宗。

毕竟这方边陲灵域可是能够孕育出一位元神境大能的所在,必得人道气运钟爱,修士之中未尝不会再出一位天资纵横之辈!

这可就是在抽血了,各家这几年傍上了乙阙门的大腿,好处得了不少,更是自今年起再不用向莲隐宗缴纳灵石供奉,因此宗门都有了兴旺的兆头。

可是欧新眉的这一举措却彻底地击碎了各家的美梦,来自莲隐宗一峰长老的压力实在太大,还不是它们这些属地小宗门可以拒绝的。

想到欧新眉冰冷的话语和不耐烦的表情,不少宗门尊长都是道心不守、一日三惊。

此事关乎各家气运,若是被莲隐宗尝到了甜头,从此着为永例,那么各宗将再无出头之日。

而其中能够坐看风云变幻、兀自岿然不动的,也只有玉符宗和赤炎宗两家,这两家与乙阙门的关系最近,便是欧新眉也要给足木长风和阮青竹脸面。

有消息传出,言说这位绮莲峰长老在做客他们两家之时,居然只谈仙音雅韵,绝口不提抽调精英弟子之事,其中区别对待之意不言自明。

有人摇摆不定,有人暗自发狠,但是最终全都抵不过大势所趋。

眼见着欧新眉给出的期限将至,各宗尊长齐聚剑煌山,想让乙阙门这位老大哥出头,而这恐怕也是唯一的希望所在。

天可怜见,大伙儿今次带到乙阙门的礼物之重,甚至远超了每年向莲隐宗缴纳的供奉,可谓是真心诚意。

怎奈非但宗主温易安正在闭关,那位能做武尊他老人家半个主的忘忧仙居然也在闭关。

据说他二人是得了欧新眉赠送的天材地宝,此时正在炼化,根本无暇他顾。

于是一股子阴谋论调便开始在各宗修士之间流传了起来。

如今武尊与剑尊正在莲隐宗做客,他二人若是在时,等闲谁敢造次?

而欧新眉此时再拿天材地宝出来,使得温宗主和忘忧仙尽皆分身乏术,苍山福地群龙无首之下,还不正是她绮莲峰抽空各家精英弟子的好时机?

这则阴谋论调流传的极为迅速,没几日就被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探听了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宗高层再看趾高气扬的莲隐宗修士时,脸上虽然依旧恭敬,但是心中的怨愤却在不断累积。

怎奈形势比人强,即便是有智者参透了欧新眉的阴谋,但是结局还不都是一样?

各家本就隶属于莲隐宗,实力又不如人,若是将欧新眉惹得怒了,法驾莲台一旦降下,那可就是玉石俱焚下场。

其实有识之士未尝没有想过另外一个可能,不过旋即又将这个想法抛于脑后,乙阙门若是想要吞并各家,只需武尊他老人家的一道法旨即可,还用不着这般麻烦。

温易安是真的在闭关,自从他与凌度两人联手合击之下依旧败给了聂婉娘后,咱们这位温宗主深觉老脸无光,借着这个由头正好提升修为,于是把接待事宜全都推给了凌度。

凌度的风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的一身战绩可是实打实的。

当年未成元婴之时就能一战灭杀数十名同阶妖修,而后更是在与绮莲峰修士皇甫羽的对战中不落下风,经过了几年的磨炼剑心,如今已是锋芒毕露!

不过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为了如何推脱别人送来的礼物而绞尽脑汁。

那些前来纠缠的各宗高层实在太过粘人,竟让他有了一种一巴掌拍死这些恼人苍蝇的冲动。

深吸了一口气,压服了心底的烦躁,一切为了乙阙门计,凌度即便再是不愿意搭理那些人,却也只能免强挤出笑意,今日还有四个宗门的尊长前来拜访。

欧新眉的绮莲峰要抽取苍山福地各宗精英的事情,早就在乙阙门的一众剑疯子中传扬开来。

众剑修看着那些以往相熟的修士们,焦急地聚在剑煌山中不肯离去,只能抚剑叹息。

剑煌山一脉的修士大多秉承方正之道,对上妖魔、强敌时自有一番剑锋所指、与敌携亡的堂皇气度,对于弱小者也都不乏怜悯之心。

而此时的这些别宗修士在众人眼中,则被归到了需要被怜悯的范畴,不知不觉间,众剑修的心态都在悄然转变,已经有了身为强宗弟子的觉悟,而宗门的长久兴盛,则需要他们手中灵剑的守护。

弈剑峰上结界森然,混沌宝珠释出的灵光还不是旁人能够轻易窥透的,聂婉娘笑意盈盈地将一盏灵酒递给纳影藏形而来的欧新眉,两人相谈甚欢。

虽然在心里鄙夷欧新眉的拙劣手段,但是聂婉娘的脸上却满是佩服之意,赞叹道

“欧姐姐真是好手段!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正中那些宗门的软肋,如此便由不得他们不向我乙阙门臣服低头!

我到时再叫温师兄出面跟姐姐讨个人情,化解了各家的危机,到时候人心所向,日后收拢起来该是轻松许多!来,小妹敬姐姐一杯。”

欧新眉也是一脸的笑意,接过灵酒之后一饮而尽,心中也在鄙夷聂婉娘的榆木脑袋,将酒盏放在案几上,出言点拨道

“些许手段还不值得聂妹妹如此称赞,不过妹妹说的可就差了,姐姐我此次出手,为的就是免去妹妹日后的大费周章。

所谓人心善变,乙阙门若不借着这次机会一劳永逸,将来再收拢起各个宗门时恐怕依旧难免麻烦!”

聂婉娘闻言面露沉吟之色,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一会儿才道“姐姐说的自然是对的,只是如何能让各家主动归于乙阙门麾下呢?妹妹愚钝,还请姐姐教我。”

压下心底的轻视之意,欧新眉智珠在握地捻起一颗灵果把玩,却不回答聂婉娘的问题,显然是在吊人胃口。

聂婉娘见她这副模样,心下一阵莞尔,面上却已经露出了不快之意,佯怒道“欧姐姐,家师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折返苍山福地了,那延寿丹你还想不想要了?”

“妹妹莫要恼怒,姐姐与你逗着玩呢!”欧新眉连忙举手投降、软言道歉,心中则在叹息“为了延寿丹呐,自己也只能忍下这个蠢笨丫头的窝囊气了!”

于是放下手中的灵果,正色道“若非走投无路,谁肯许身他人?姐姐今日回去之后就会继续向各宗施压,只有有了切肤之痛,才能激发出各宗的怨愤,到时温宗主可以出面讲情,而我则会佯装不允,到时妹妹你再”

听了欧新眉的解说之后,聂婉娘大喜过望,连连称叹欧新眉的智计无双,手中的酒盏频频举起,更是再次保证,一定为欧新眉讨来一枚延寿丹。

她二人姐姐、妹妹的叫地亲热,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欧新眉才在聂婉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无声无息地遁去。



第九十二节 水到渠成

看了一眼欧新眉方才用过的玲珑器皿,聂婉娘不由在心底升起了厌恶之意,挥袖便将之统统扫出了洞府。

尽管这些精致的器皿即便是放在修仙界中也是价值不菲,但是聂婉娘却弃之如弊缕,估计这些物什又会便宜了守在洞外的肖升他们。

闲云观一众亲传弟子把陈观主的洁癖学了个十足十,聂婉娘尤为甚之,这世间能和她在同一口锅里吃饭的,怕也只有伏牛山上下的自家人吧。

苍山福地这边的情况大致也就这样了,有欧新眉这位绮莲峰长老在外奔波出力,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尘埃落定。

慵懒地倚着亭柱,再饮一口师父当年胡乱捣鼓出来的幽蓝色酒浆,那样子像极了陈观主,想到灵聪兽前日带来的消息,聂婉娘不禁面露笑意。

闲云观这些年的付出到底没有白费,今次着手整合天下武人的举措进行的十分顺利,可谓是水到渠成。

随着柴二蛋、暮如雪和苦月大师相继跨入武道大宗师之境,众多天南武道宗师早就在心底里期盼着闲云观能够广开招纳之门了。

哪怕不能入得闲云观,那么到皇家供奉院挂个名也是好的。

若无高人点拨、灵药辅助,一众宗师若要跨入大宗师境怕是最少还要十年的苦功,前路渺茫,没有靠山与跟脚的话只会行的愈发艰难,况且还有那凛然的天威!

原来三位新进的大宗师之中,除了柴二蛋之外,暮如雪与苦月大师在进阶之时居然都有天雷降下!

不过二人身旁有彭仇和聂凤鸣分别护持,自然可以视那骇人的天威如无物,只是旁人却该如何?

有几个适逢其会的宗师竟高手,事后描述了苦月大师所受雷罚的恐怖,皆道“自己即便功力再进,但是能够扛过那第三道天雷的可能也绝对不会超过三成!”

消息一出,天下宗师尽皆哗然,细细思量之下,已经有人大致推测出了其中的缘由。

想是众人在得了闲云观的秘法传承之后,都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进而寻到了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向,因此所修已非闲云观正统。

内息不纯、踏入歧途,这才使得天雷降下。

这种说法流传甚广,闲云观也没有对雷罚一事做出解释,这在天南武人看来自然就当成了默认,众武人感慨之余,心生颓然之意的大有人在。

如今闲云观外门七子中的姬桓、无果和田帧三人,再加上何弃我、叶南筱和王要离这三位外门执事,他们六人距离那能够凭虚御风、追星逐月的境界也只是一步之遥。

而皇家供奉院也传出了消息,供奉院统领青冥子在得了姬桓赐下的灵丹之后,居然也触及到了那层境界,现在只等破境。

大宗师频出、小辈们后来居上、同辈之中也有人借着丹药之力走在了前头,这却让一众早早进阶为宗师境的前辈高人们乱了心境。

因此在闲云观放出了将要成立外门宗师堂的消息之后,天南境内的大多数宗师尽皆不远千里万里地赶往了伏牛山,生恐去的慢了平白错失良机。

伏牛山外的一处谷地中,一夜之间就拔起了一片青色的楼台,众多建筑正中则是一块方圆不下百丈的演武场地,那些赶来闲云观的武人们对此并不吃惊,反倒是一脸的向往之色。

大宗师境高手等闲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倒海,这早已经成了天南武人的共识,这也是众人为之努力的方向。

聂凤鸣亲自在那片演武场上主持了宗师堂吸纳人手的事宜,非但为那些宗师境高手颁下了身份令牌,凡是前来投效之人还都被赐予了一件绝世神兵,就连灵丹妙药也是不缺!

众人自此以后再非无根之木,渡劫破境之时会有宗门护持,每年还会按照各人对宗门贡献的多少,来发下灵丹妙药。

偌大的好处就这样凭空砸下,怎不叫一众宗师境高手欣喜若狂?

不过今次闲云观的好处可不是白拿的,二百二十名武道宗师从此以后便要遵从闲云观外门的号令,“宗门”这个模糊的概念也在众人心中渐渐成型。

自此之后,聂凤鸣亲自定下的律条就会如同一柄利刃,时刻悬在众人头顶,再有行差踏错时,后果堪虞。

除了牛家村人之外,这二百二十名投身宗师堂的高手占了天南宗师境高手的八成有余,余下的那些人中,要么是真正的野鹤闲云、不愿听命于人,要么就是心有顾及、犹在观望。

而这些人却不在聂凤鸣几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大浪淘沙,有些人注定是要泯灭在日后的疾风骤雨之中的。

宗师境高手今次非但有了这么好的去处,更重要的则是扫平了进阶大宗师境的阻碍,前路因此不再崎岖,这可把那些前来观礼的半步宗师境高手们给羡慕坏了。

修行本来就是逆风攀援,讲究的就是步步争先,今日的半步之差,明朝或许就会变成天地鸿沟!怎奈众人修为不够,入不得那“宗师堂”。

一时间,黯然神伤者不知凡几。

好在姬桓大帝体恤天下武人,骑着万里乌云骓几番往来伏牛山,与聂凤鸣商议天南半步宗师境高手的安置之法,最后更是请出了犹在闭关的师父彭仇出面说项。

聂凤鸣碍不过姬桓和彭仇的情面,只得答应每年也会分给姬桓一批妖凶精肉和丹药,让他自去组建一处外门分堂,总不至于拖慢那些半步宗师境武人的修行速度。

这些半步宗师们在进为宗师境之后,也可择优纳入宗师堂,待到招满三百六十人后,宗师堂将不再吸纳人手,至于为什么是三百六十人的周天之数,各人都有猜测。

姬桓大帝为众人挣来的口子,谁不感激涕零?于是天南国不下八百名的半步宗师境高手便一路烟尘滚滚地奔往了上京城,而姬桓则以武人的身份接待了众人,且在御花园中摆下了宴席。

看着一众叱咤江湖、搅动天下风云的高手们此时全都无心吃喝,只顾着一脸期寄地望向自己时,姬桓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姬大帝此时可是财大气粗,莫说供给眼前这八百个武人的修行资源,便是再来这些人也是足够。

不过想到同样盯上了这些人手的彻地营与监察院,姬桓也就只能忍痛割爱,言说自己只有六百人的资源可用,不过他会亲自出面与何弃我、叶南筱两位执事商议,将余下的武人送往彻地营与监察院处。

这一下自是皆大欢喜,大伙儿都有了去处,同为闲云观外门麾下,想必待与不会相差多少



第九十三节 黔州事

就在聂凤鸣和姬桓忙着出手将天南国的高端武力纳入彀中的时候,临近东南边境的黔州十万大山之中,季灵正在暗自发愁。

灵聪兽前日被季灵擒到此处帮忙,岂料胖东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可就是大手笔。

得了季灵的吩咐之后,灵聪兽一头就扎进了东南林莽,只四天的功夫,就被它趾高气扬地驱赶来了数百头凶兽,众多凶兽杂七杂八的聚在山谷之中,看的让人头皮发麻。

季灵不用想也知道原因,胖东西一定是玩的兴起,把自己的嘱咐全都抛到了脑后,明明让它每次只许驱来一两种凶兽的!

不过看到灵聪兽那副得意洋洋、急着邀功的狈懒样子,季灵责怪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能有个可用的帮手就已经不错了,哪儿敢挑剔别的?

“人手不够啊!”季灵心下喟叹,要是依着她的意思,此时的外门七子之中除了姬桓之外,余下六人都该在她座下听令才是,这也是四师兄袁华的意思。

怎奈无果和田帧相距破境之日不远,彭仇死活也不放人,把二人留在观中闭关不说,六弟子颜青和七弟子风文也都不许下山,只把南宫恙和林染派过来随她历练。

南宫恙和林染的修为虽然不弱于江湖中的任何一名武道宗师,但是比之无果、田帧却是相差甚远。

他二人对付落单的凶兽自无问题,碰上一些小的兽群也能依着智计建功,可是一旦遇到大一些的凶兽族群就只剩下落荒而逃的份了。

此时南宫恙和林染带着御兽门的几个精锐进入东南林莽已经七八日了,却仍不见回转,若是再过两三日还不见几人折返,季灵说不得就要亲自遁入林莽寻人了。

季灵不是没有想过让小师弟柴斐来给自己帮忙,只是想到柴斐与灵聪兽一向的爱胡闹,若是让他们两个聚在一起,估计还不够自己头疼的呢,是以只能放弃。

摸了摸灵聪兽的大脑袋,又拿出一小瓶千花蜜露,让它到一边慢慢舔去,季灵这才又把目光转向了聚在谷地中的大群凶兽。

呜泱泱的兽群之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吃草的、吃肉的,有毛的、没毛的,可谓是五花八门。

也不知道凶兽们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一头头尽皆萎靡不振、好似木头,只有看向憨态可掬的灵聪兽时,兽眼中才会泛起惊惧与惶恐。

既然已经被灵聪兽给弄来了,那就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季灵这几日说不得又要四处寻找新的山头,去布置圈禁凶兽的法阵。

毕竟这些凶顽若是放养在一个山头,怕是用不了几天就不剩几头了。

黔州御兽门的门主胡鹏海与几个门人尽是一脸的惊喜称叹之色,看着那些挤在谷地中不停低声哀鸣的凶兽就像是见到了了不得的宝贝。

胡鹏海这些日子一直过的如在梦中,非但有机会向一位大宗师请益任何修行上的困惑,别人苦求不得的灵丹妙药竟也被赐下了不少。

再想到御兽门宝库中的那一堆散发着璀璨光华的灵石,胡鹏海的心头就更加的火热。

那些灵石之中所蕴含的天地元气是何等的磅礴?寻常武人吸纳一颗说不得就会功力大进!

胡鹏海不懂灵石的什么品阶划分,只知道此物一定珍稀异常。

而季大宗师对这些所谓的中品灵石似乎并不如何的在意,只把这些灵石当做是给御兽门众人习练困兽大阵的工具罢了。

天爷呀!这是什么样的大手笔!

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让胡鹏海和一众御兽门弟子眼界大开,远处那几座被蒙上了一层光膜的山峰之中,正不时传来声声兽吼,这就是阵法之力了!神仙手段也不过如此吧!

见胡鹏海等人看向谷中凶兽时的那副欢喜表情,季灵直觉这些人将来在驯兽一道上定会前途无量,于是出言勉励道

“胡鹏海,这几日且随我再仔细研习一番困兽的法阵,本尊不可能长久地待在黔州,待你修为精进、熟识阵法之后,此地依旧交给你来掌管。

把事情做好,莫要让我失望,我到时会禀明观中掌事师兄,将你黔州御兽门划为一处闲云观外门分堂,而你便是御兽堂的第一位堂主!”

听闻季灵此言,胡鹏海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待要跪地拜谢时,却被一股柔力托着,居然跪不下去。

胸意起伏之下,这位质朴的粗壮汉子居然哽咽不能言语,只能在心底暗自起誓“今生定不负季大宗师所托,否则必被凶兽分而食之!”

距离季灵百里开外的林莽深处,南宫恙和林染正掠着树梢急速奔逃,二人身后的丛林之中鼓荡着漫天的烟尘、巨木纷纷向两侧倾倒折断,声势十分的惊人!

林染的左臂似乎受创不轻,整条胳膊软软地垂着,鲜血正顺着手指不断地流下,南宫恙坠在他的身后,也是一脸的紧张。

即便修习了闲云观的秘法,从此踏上了修行之路,但是林染的骨子里仍旧是个彻头彻尾的武人,因此一身豪侠气息是绝对不缺的。

气喘吁吁地向后面扫了一眼,见身法犹在自己之上的四师兄南宫恙依旧护在自己身后,丝毫没有独善其身之意,林染不由眼眶微红,呼啸一声,就要扭身与身后那三头白犀拼命!

南宫恙心思极敏,堪称外门七子之最,闻听林染呼啸出声,连忙出声呵斥“老五!少他娘的在这里犯浑!跑快些!你要是敢回头拼命,师兄我绝不独活!”

林染深知自己的四师兄向来说一不二,只能往口中塞一颗丹药,而后继续极力运转身法,纵跃狂奔。

“嗖!嗖!嗖!”

又是三道冰刺在下方射了上来,其中一道刺向林染,另外两道则是直取南宫恙的背心。

南宫恙暴喝一声,挥动手中的铁骨羽扇,先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将袭向师弟的冰刺拨到一旁,再将身形横移三尺,免强躲过了一道冰刺。

但是第三道冰刺却已经擦过了他的肋下,并带起了大蓬的血雾,立时把南宫恙疼的暗抽凉气。

他们师兄弟二人今次也是倒霉催的,原本以为是一场再轻松不过的任务。

收拢凶兽而已,只要不招惹大的兽群,以他们兄弟的修为,再加上御兽门这几人的控兽之法,该是十分轻松才对。

内门五师姐向来大方,只要捉到了足够多的凶兽,之后就剩下邀功请赏了,相信一定能够得到不少的好处。

岂料南宫恙和林染带着御兽门的几个好手足足深入了林莽三百里,所见的却都只是一些凶兽族群的空巢,为了不至于无功而返,几人只得继续寻找。

如此几人足足进入了林莽深处不下五百里,凶兽没有发现几头,却被三头发了疯的巨型白犀给盯上了。

林染想要称量称量白犀的实力,却被人家犀角上释出的冰刺一下就给刺穿了臂膀。

知道眼前这三头白犀不是自己几人可以对付的,南宫恙连忙让御兽门的几个弟子各自逃命,他自己则带着受了伤的林染将白犀引开。



第九十四节 域外来客

继续踏着树梢奔逃了十几里,受了伤的师兄弟二人都已经后力不继。

南宫恙咬了咬牙,终于将一枚求援的令箭甩上了半空,暗道此地相距季师姐所在的位置依旧太远,也不知这枚令箭能否被她看见。”

见到前方有一座几十丈高的矮山,南宫恙奋起余力,拉着林染就向那里奔去,想要借着地势之利与三头狂暴的白犀周旋一二。

看到两只小爬虫窜上了矮山之后便不再逃遁,当先那头巨大的公犀显得越发疯狂,把头一低,犀角上便开始泛起土黄色的光芒,居然直向山根处撞去!

“轰隆隆!”

一阵滚雷般的炸响之后,整座矮山居然自山脚处开始崩裂,眼见着就要从中分成两半。

南宫恙和林染的脸上此时尽是骇然之色,心知领头的白犀该是有了师父所说的结丹境以上的实力,只看其开山裂石的一撞,怕连武道大宗师也不能轻易做到。

趁着矮山将塌未塌的一瞬间,南宫恙忽地惨然一笑,对林染道“老五!替为兄看护好南宫世家!走——!”

林染正要拎着宝剑跃下矮山去与白犀拼命,听闻师兄之言不由一愣。

正要开口时,却冷不丁地被南宫恙缠住了腰身,而后猛地在原地旋了几下,整个人就如同流星一般被甩了出去!

林染身在半空,回头看时,却见四师兄南宫恙已经高高跃起,手中的铁骨羽扇正在疯狂地聚敛灵气,想来是要以一己之力去与那三头白犀搏杀,好为自己挣一条活路!

“师兄啊——!”林染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宛若孤狼夜哭般的哀吼!拼了命地想要止住身形。

怎奈南宫恙这一甩显然是用了全力,半空中又无处借力,林染此时就算想要顿住身形也是不能!

“咦?两个小家伙倒是有情有义,今日既然被老夫碰上了,却需救你们一救。”

就在南宫恙想要用出最强的一式拼命绝招、林染的眼角都已经流出了血泪时,头顶的层云中忽地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而后便有一道黑芒从天而降!

“嗖!嗖嗖!”

在南宫恙瞠目结舌的表情中,那道黑芒先是没入了领头白犀的一只眼睛,瞬间又在另一只眼睛中窜了出来,而后不见任何停顿,剩下的两头白犀也都步了后尘。

三头白犀眨眼之间贯脑而亡,这给南宫恙带来的震撼可是非同小可,伴随着白犀的轰然倒地,一只黑色的小貂怀里抱着三颗鸡蛋大小的妖丹跳到了南宫恙的身前,吱吱叫了几声,似乎十分得意。

南宫样不是小门小户出身,该有的见识自然不缺,震惊之余心中也在不停地思量,这只黑色小貂能在弹指之间灭杀了三头结成了妖丹的凶兽,背后的主人怕是更加了得。

外门七子都是伺候惯了灵聪兽的,南宫恙自然知道如何与这类灵物沟通,于是对着黑貂拱手作揖,言道“多谢貂兄救命之恩,南宫恙感激不尽!”

黑色小貂见他这般知情识趣,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尾巴一甩,便又化作一道黑芒蹿上了半空。

南宫恙运足目力,发现有一片云朵与别的流云不同,而黑芒就是蹿入了那片云朵,心知那片轻云之上定是修仙者无疑,于是连忙望空抱拳,大声谢过前辈高人的救命之恩。

似乎是发现南宫恙与以往见到的世俗百姓大为不同,云头之上忽地降下了两道身影,身影未至,已经有一个童音传来。

“小子!你以前莫非见过修行者不成?怎么不像那些百姓一样纳头叩拜神仙?”

南宫恙闻言心中更加笃定,暗道“自己曾听师父说过,天南之地在修仙者们眼中乃是混沌流毒之所在,等闲绝不会轻易靠近,却不知这二位因何不惧?”

如此想着,口中却恭声回道“回前辈的话,晚辈出身天南武林,门中有几位长辈功力通玄,在入了大宗师境之后便有了飞天遁地之能,是以晚辈在见到两位踏步云端时才并不觉得惊讶。”

此时两道身影已经降到了南宫恙身前,一老一少的衣着十分朴素,是以乍见之时并不觉得出奇,南宫恙细细打量之后,才发现两人的身上似乎透着一股古拙、高贵的气度。

那位瘦高老者似乎对南宫恙刚才所说的内容大感兴趣,招招手让他近前几步,而后和蔼地问道“这位小友,你是说如今的‘天元遗迹’之中已经有了能够飞天遁地的修行者了?”

南宫恙听完了老者的问话后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知道眼前老者口中的“天元遗迹”应该就是天南国无疑。

正在思量如何回答时,却见林染从远处发足狂奔而来,嘴里还在大叫“四师兄!你还能再多用点劲道吗?师弟我今次没有死在凶兽手上,却差点被你给摔死!”

看着林染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子,南宫恙不由眼眶泛红,嘴上却喝骂道“少在这里冒胡话!前辈高人在此,还不快快过来见礼!”

林染闻言不敢怠慢,连忙扯了扯褶皱的衣角,上前郑重施礼道谢。

老者身边的那名少年比孟不同也大不了几岁,见林染顶着个猪头,还穿着一身被树枝碎石刮成布条的道衣,人都这样了,却还在那里努力地维持风度,不由嬉笑出声。

外门七子的脸皮早就练的比城墙都要厚了,是以林染丝毫不以为意,举手投足间更是彬彬有礼,配上他此时的惨样,实在是好笑之极。

老者见少年被林染逗的捧腹大笑,脸上也不禁泛起了一丝笑意,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后,又把目光看向南宫恙,等着他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南宫恙借着这片刻的功夫,心思电转之下终于理清了头绪,北荒的修仙者们都把天南称之为“毒地”,而这位老者却称天南之地为“天元遗迹”,那么显见这二人不是出自北荒。

而这可就耐人寻味了,此时见老者看向自己,于是道“前辈刚才的问题倒把晚辈给问住了,我家的几位长辈和师兄师姐们确实拥有飞天踏罡之能,却不知是否就是前辈口中所说的修行者?

不过晚辈的一位师姐此时就在左近,这位师姐功参造化,想必能够回答前辈的问题。”

老者听了南宫恙的回答之后,眼中露出一抹思索之意,待要探查南宫恙和林染流动在丹田和经脉中的内息时,左近一颗巨树的后面却忽地转出了一位笑吟吟的道衣少女。



第九十五节 天大的事情

&nbsp&nbsp&nbsp&nbsp季灵其实早都到了,凭着混元宝珠的敛气纳息之力,任谁都发现不了她与灵聪兽的气息,那位老者和少年也不例外。

&nbsp&nbsp&nbsp&nbsp说到底,此事还要感谢灵聪兽,南宫恙打出的传讯令箭的确离的太远,以季灵此时的心念修为根本发现不了。

&nbsp&nbsp&nbsp&nbsp灵聪兽却是不同,胖东西的感知向来敏锐,就在南宫恙打出令箭的同时,胖东西就把剩下的半瓶千花蜜露塞进了脖子底下挂着的储物袋中,咬着季灵的衣摆就走。

&nbsp&nbsp&nbsp&nbsp在灵聪兽心里,南宫恙和林染可是不可或缺的,谁能比他们几个伺候自己伺候的好?

&nbsp&nbsp&nbsp&nbsp季灵素知灵聪兽的德行,知道定是两个外门师弟遇险,大惊失色之下,连忙运起遁光,随着灵聪兽就遁入了林莽!

&nbsp&nbsp&nbsp&nbsp遁行之中,季灵免不了一阵担心,两个外门师弟一旦有事,彭三叔的怒火怕是会焚毁整个伏牛山!

&nbsp&nbsp&nbsp&nbsp混元宝珠的威能非同小可,在季灵的全力施为之下,居然将她和灵聪兽的遁速提升到了极致,这是后山弟子们对混元宝珠的另一个发现。

&nbsp&nbsp&nbsp&nbsp几个呼吸间就跨过了百里的距离,一人一宠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南宫恙的示警之处。

&nbsp&nbsp&nbsp&nbsp季灵来的正是时候,正好瞧见南宫恙将林染甩了出去,而他自己则要与那三头白犀拼命,季灵对此大为满意,心道一句:“不愧是我闲云观的弟子!”

&nbsp&nbsp&nbsp&nbsp正要出手灭杀白犀时,却发现有一道黑芒从天而降,直奔三头白犀而去,季灵见状立时来了兴趣,于是拖着胖东西隐在一株巨树之后观望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直到听完了南宫恙和老者的对话,季灵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此时见到南宫恙开始含糊其词,言语间又提到了自己,季灵只得现身相见。

&nbsp&nbsp&nbsp&nbsp她对老者和少年的感官不错,乍一现身便当先揖手感激道:“多谢前辈出手救我师弟,晚辈季灵感激不尽!”

&nbsp&nbsp&nbsp&nbsp那老者和少年一见有人隐在左近,而自己却全然不知,立时吃惊不小,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守势,那只黑色小貂也从少年怀中探出脑袋示威。

&nbsp&nbsp&nbsp&nbsp而这却把随在季灵身后的灵聪兽给气的够呛,胖东西这些年可是跋扈惯了,一见居然有灵兽敢在自己面前呲牙咧嘴的抖威风,立时躬起了身体发出“呜呜”的鼻音,一对琉璃般的大眼睛里却是凶光!

&nbsp&nbsp&nbsp&nbsp或许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别看黑色小貂在眨眼之间就灭杀了三头结了内丹的白犀,但是在见到灵聪兽的一刹那,立时吓的毛都炸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居然“嗖!”的一下从少年怀里蹿了出来,丢下主人便落荒而逃!任凭那少年怎么呼唤也不顶用。

&nbsp&nbsp&nbsp&nbsp灵聪兽一见小貂想逃,喉咙里不由发出了低沉的“嗷呜!”声,肋下跟着就探出了一对丈许长的五彩光翼,一翅扇下,它那肥大的身子就如闪电一般扑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跟胖东西相处的久了,南宫恙与林染全都在它方才的叫声里听出了危险之意,此时见到天上那道黑芒正被五色光芒围追堵截,南宫恙连忙躬身对季灵道:“五师姐!那小貂对我有救命之恩!”

&nbsp&nbsp&nbsp&nbsp季灵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望空喊了一声:“灵聪!不可伤了小貂的性命,不然就让你回去与二师兄作伴!”

&nbsp&nbsp&nbsp&nbsp“嗷呜——!”

&nbsp&nbsp&nbsp&nbsp听到了灵聪兽的这声回应,季灵这才嫣然一笑,对正要抬手召回小貂的老者和一脸焦急的少年道:“前辈和小兄弟莫要担心,我家的灵兽只是贪玩了一些,不会伤到小貂的。”

&nbsp&nbsp&nbsp&nbsp老者闻言面色一松,他也看出了灵聪兽此时正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并没有伤害小貂的意思,心中讶异胖东西神异的同时,便又对季灵来了兴趣,一道念头自眉心释出,似要将一脸笑意的季灵看个通透。

&nbsp&nbsp&nbsp&nbsp季灵有混元宝珠护体,自然不惧老者的念头,看着周身三尺之外泛起的淡蓝色涟漪,心中难免不快,暗道:

&nbsp&nbsp&nbsp&nbsp“这老头儿看着是个有道的高人,怎么做起事来如此莽撞?需知随意探查他人底细可是天南以及修仙界的大忌。”

&nbsp&nbsp&nbsp&nbsp老者的这道念头明显有别于修仙者的神念,倒是与闲云观一众亲传弟子们修出的心念有些相似,却又似乎更高一筹,在被混元宝珠释出的光晕格挡搅碎之后,竟然还有重新汇聚之力。

&nbsp&nbsp&nbsp&nbsp“前辈这是何意?”季灵没有顺着对方的念头继续追击,而是出言问道。

&nbsp&nbsp&nbsp&nbsp那老者脸上的讶异之色更浓,此时也才发现自己这般做有些失礼,干咳一声收回念头,略带尴尬道:“小友切莫恼怒,老夫方才实在难掩心中的好奇,这才以念头相试!”

&nbsp&nbsp&nbsp&nbsp“不妨事,刚刚无意中听到了前辈与我师弟的对话,晚辈心中也正有疑惑,不若就在此地歇一歇脚,容小女子奉上一盏酒水如何?”

&nbsp&nbsp&nbsp&nbsp季灵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向前遥遥一抓,就见原本崩碎一地的山石立时轰隆隆的聚而成型,眼见着堆砌起了一座青灰色的高大石亭。

&nbsp&nbsp&nbsp&nbsp“哦?老夫很早以前也曾品尝过此地百姓酿造的美酒,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nbsp&nbsp&nbsp&nbsp老者似乎对季灵挥手之间平地起高楼的手段并不十分在意,倒是在听到季灵要请他饮酒之后,眼睛为之一亮,拉着少年便当先入了石亭。

&nbsp&nbsp&nbsp&nbsp远山如黛,黛色如烟,烟云往复,复酌灵酒在林间......

&nbsp&nbsp&nbsp&nbsp老者已经被灌的醉了,不住地感慨什么“魔星降世”、“天元再遭劫数”之类的话。

&nbsp&nbsp&nbsp&nbsp季灵不解其意,连忙细问,怎奈那老者却不和她分说,只说要见到天元遗迹中修为最高之人才会告知这件天大的事情。

&nbsp&nbsp&nbsp&nbsp没人会对一位高人口中的“天大的事情”等闲视之,季灵也不例外,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又斟上一大盏灵酒,言说自家师父外出云游,不知何时方归,请老者和少年先随她回师门做客。

&nbsp&nbsp&nbsp&nbsp那老者闻言大为意动,摇头晃脑了一阵,嘴里叨咕着一些拗口的法诀,似乎是在演算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叹息道:

&nbsp&nbsp&nbsp&nbsp“小友的盛情我已知晓,怎奈第一颗魔星不日恐将出世,老夫带着使命而来,万万不敢擅离。”

&nbsp&nbsp&nbsp&nbsp那少年此时早已经东倒西歪,自从第一杯灵酒下肚,他的嘴就没有停过,看来对这杯中之物也是甚为喜欢,在听了老者的话后不禁插言道:

&nbsp&nbsp&nbsp&nbsp“爷、爷爷!前几年祖师爷爷明明算出,那、那七颗妖星已经夭折了两颗,剩下的未必能成气候,因此孙儿觉得也不必太过在意了吧?”

&nbsp&nbsp&nbsp&nbsp“泽儿不可胡说!魔星出世祸乱苍生,这是师门前辈留下的断语,岂容你在这里小视?”老者听了孙子的话后气的直吹胡子,连忙出言呵斥。

&nbsp&nbsp&nbsp&nbsp季灵看着眼前这对自称是来自海外仙岛的爷孙俩,脑海中倏忽间闪过了各种猜测。

&nbsp&nbsp&nbsp&nbsp思虑片刻,决定还是将此事交由门中师兄处置为妙,她可不认为老者和少年口中的劳什子“魔星”,能够动摇自家的根基。

&nbsp&nbsp&nbsp&nbsp石亭的飞檐之上,灵聪兽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黑色小貂则用小爪子不停地为它梳理着毛发。

&nbsp&nbsp&nbsp&nbsp待听到灵聪兽滚圆的肚皮中发出了“咕噜”的一声响,小貂连忙讨好地将一颗白犀的妖丹献了出来。

&nbsp&nbsp&nbsp&nbsp胖东西见新收的小弟甚为乖巧,不由大为满意,不过区区妖丹还入不了灵聪大爷的琉璃眼。

&nbsp&nbsp&nbsp&nbsp伸了个懒腰之后,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小半瓶千花蜜露,滴一滴在妖丹上,示意小貂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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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节 幻境何所惧?

&nbsp&nbsp&nbsp&nbsp离开了莲隐宗之后,陈景云原本有些躁动的心境倒是平复了不少,于是便又懒洋洋地恢复了旧态。

&nbsp&nbsp&nbsp&nbsp随手指点几处灵山美景、再携着纪烟岚到几座繁华的大城中闲游了一番,居然还有兴致探秘了一处隐在幽涧中的古修遗冢。

&nbsp&nbsp&nbsp&nbsp虽然在遗冢之内只得了几样残破的古宝,但也足够叫陈景云和纪烟岚开心的了。

&nbsp&nbsp&nbsp&nbsp如此走走停停,使得原本半日可至的路途愣是被他走了三天,林朝夕虽然心急,却也不好再出言催促,好不容易请动了眼前这位,可不能再出变故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天机阁坐镇中州腹地,一十八座雄峰尽皆大气磅礴,虽然比不上莲隐宗诸峰的钟灵秀美,但是一股古朴苍凉之意却直扑人脸!

&nbsp&nbsp&nbsp&nbsp没有什么大的迎接场面,只有林朝夕的四个师兄老远的迎了出来,其余天机阁弟子虽然好奇,但被林朝夕呵斥了一通之后,也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nbsp&nbsp&nbsp&nbsp在林朝夕的介绍下,陈景云与来迎的四人一一见礼。

&nbsp&nbsp&nbsp&nbsp这几人虽然修为高绝,但是一身衣袍却十分的质朴,气度也都更加的深沉内敛,想来修为要在林朝夕之上。

&nbsp&nbsp&nbsp&nbsp林朝夕太了解自己的几位师兄了,几位师兄什么都好,可就是对天算之术太过痴迷了些。

&nbsp&nbsp&nbsp&nbsp此刻一见四人望向陈景云时眼底闪过的跃跃欲试之意,立时就觉得头都大了一圈,连忙引着陈景云和纪烟岚去往师父所在的方寸崖。

&nbsp&nbsp&nbsp&nbsp方寸崖上只有一座名为通幽的草庐,草庐之外半边翠碧、半边枯黄,以草庐为中心,崖顶的植被居然形成了阴阳环抱之势。

&nbsp&nbsp&nbsp&nbsp以陈景云的修为自然能够发现此地的玄机,眼前这番景象绝非有人刻意为之,分明是受到了气机影响。

&nbsp&nbsp&nbsp&nbsp而那些嫩草绿叶都是最近才新抽的枝丫,显见是受到了此地主人的生机感应,想来该与林朝夕带回的那两枚延寿丹脱不了干系。

&nbsp&nbsp&nbsp&nbsp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地自草庐中传出:“闲云小友,且先入内与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闻言朗声一笑,言道:“前辈有命,晚辈自要相陪!”

&nbsp&nbsp&nbsp&nbsp言罢示意纪烟岚在此处稍待,又笑吟吟地看了林朝夕一眼,这才缓步走向草庐。

&nbsp&nbsp&nbsp&nbsp林朝夕和他的四个师兄见状连忙也要跟上,天机老人与旁人对弈的情形他们可是长久未见了,相信今次免不了要演法一番。

&nbsp&nbsp&nbsp&nbsp岂料他们师兄弟刚刚走到近前,就被一股柔力给推了回来,几人面面相觑,皆难掩眼中的失望之意,师尊不许,徒呼奈何?

&nbsp&nbsp&nbsp&nbsp失落之余,林朝夕的四个师兄也才将注意力放到了只有元婴中期修为的纪烟岚身上,皆道:

&nbsp&nbsp&nbsp&nbsp“此女既然与那闲云子关系亲近,那么只需透过推演她的跟脚,搂草打兔子之下,未必不能得到些别的。”

&nbsp&nbsp&nbsp&nbsp四人如此想着,有个性子急的已经催动了天算之术,开始在暗中推演起来,自信凭着自己的修为还不至于被眼前女子发现端倪。

&nbsp&nbsp&nbsp&nbsp林朝夕见状大惊,他如何会不知道纪烟岚在陈景云心中的地位?况且陈景云方才看向他时,眼中分明就有托付之意,受人偌大的恩惠,林朝夕又岂能坐视不管?

&nbsp&nbsp&nbsp&nbsp于是在心中腹诽着几位师兄实在有些过了的同时,林朝夕的道意已然释出,将纪烟岚护持在了当中。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先不说通幽草庐之外发生的事情,却说陈景云推开草庐虚掩的木门之后,就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慈祥老者正坐在一张棋枰边上笑看着自己。

&nbsp&nbsp&nbsp&nbsp对于眼前这位传说中的人族第一修士,陈景云可丝毫不敢大意,泥丸宫中灵光闪动,天心道意沉入上中下三个丹田。

&nbsp&nbsp&nbsp&nbsp说实话,若非前些日子修为再进、且还粗通了因果之道,陈景云还真不愿意贸然前来与天机子相见,不过此时却是不惧,是以含笑揖手一礼之后便就举步上前。

&nbsp&nbsp&nbsp&nbsp岂料就在他抬步向前的一刹那,周遭的景象却忽地一变!

&nbsp&nbsp&nbsp&nbsp山岳横断、江河沸腾,赤金、暗紫、惨绿三**日于高天之上分庭抗礼,将地面上原本肥美的沃土炙烤的一片焦糊。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一脚踏在满是龟裂的砂石之上,立时觉得有三股滚烫的炎力顺着足底涌泉穴蔓延到了全身。

&nbsp&nbsp&nbsp&nbsp“咦?好真实的道意幻境,前辈不愧是我人族至强者!”

&nbsp&nbsp&nbsp&nbsp望空赞叹了一声后,陈景云也催动起了自己的道意,而后便见有萋萋嫩草自他足下蔓延开来。

&nbsp&nbsp&nbsp&nbsp如此一步、两步、三步!

&nbsp&nbsp&nbsp&nbsp三步踏出,目之所及的大地之上已然尽皆铺满了生机绿意。

&nbsp&nbsp&nbsp&nbsp不过他的这番施为似是激怒了天上的惨绿、暗紫两**日,居然在相互角力的同时各自降下了一道炎火来烧他。

&nbsp&nbsp&nbsp&nbsp赤金色大日对陈景云似有护持之意,内中降下两道金光,将那两道炎火缠了一缠,不过终究没有尽数搅碎。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见状眉头一蹙,他已经猜到了三**日所代表的含义,此时也不必再装样子,抬手便打出了两道全由癸水灵力组成的冰柱,悍然迎向了两道弱了七分的炎火!

&nbsp&nbsp&nbsp&nbsp“哧!哧!——”

&nbsp&nbsp&nbsp&nbsp随着两声冰火交击时发出的声响,半空中立时激起了漫天的水气,两道炎火虽然又被化去了几分,但却依旧没有泯灭。

&nbsp&nbsp&nbsp&nbsp“来的好!”

&nbsp&nbsp&nbsp&nbsp看着两道水桶粗细的炎火直奔自己袭来,陈景云爆喝一声,双拳有如毒龙一般猛然击出,用的却是简单到足以令江湖武人耻笑的一式“双龙探爪”!

&nbsp&nbsp&nbsp&nbsp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说的就是此时!

&nbsp&nbsp&nbsp&nbsp随着两道炎火的溃散,陈景云宽大的衣袖也跟着化成了点点飞灰,不过他那已成青玉之色的手臂上却不见半点灼痕。

&nbsp&nbsp&nbsp&nbsp“呼——!”陈景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不想那浊气之中居然夹杂着点点紫绿色的火星,火星落到地面,居然将土石烧出了大洞!

&nbsp&nbsp&nbsp&nbsp抬头看了一眼重又相互牵制的三**日,陈景云眼中不由泛起玩味之意,论起五行生克之术,他自问乃是行家里手。

&nbsp&nbsp&nbsp&nbsp心念动时,天地间的炽热火气呼啸着被他吸纳入体,五行转换之下,不片刻,一颗由乙木灵力凝结而成的小小种子就在陈景云的指尖凝聚成型,

&nbsp&nbsp&nbsp&nbsp猛一弹指,种子便化作一道碧光,瞬间投入到了赤金色的大日之中!

&nbsp&nbsp&nbsp&nbsp“轰!”地一声赤金色大日中的火气猛然暴动,木火相生之下,整**日居然瞬间涨大了一分!

&nbsp&nbsp&nbsp&nbsp一见自己的意图达成,陈景云不由仰天大笑,手决一刻不停,居然瞬间又有一颗种子凝结而成……

&nbsp&nbsp&nbsp&nbsp“好好好!闲云小友不愧是人道气运钟爱之人,端地是好手段、好体魄!”

&nbsp&nbsp&nbsp&nbsp随着这声赞叹,陈景云眼前的场景一瞬间又变回了草庐之中,而他方才迈出的那只脚也才刚刚落地。

&nbsp&nbsp&nbsp&nbsp意犹未尽地叹息一声,陈景云几步行到了棋枰旁边,坐定之后犹在回味。

&nbsp&nbsp&nbsp&nbsp他方才也不知怎地了,忽然玩心大起,配合着那轮赤金大日,将另外两**日欺负的体无完肤、四处奔逃!

&nbsp&nbsp&nbsp&nbsp岂料就要一锤定音时,却被天机老人撤去了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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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节 万载空孤寂、一朝返幽魂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与天机老人的这场对弈一直持续了三天,没人知道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不过林朝夕几人却都从此事上看出了自家师尊对陈景云的重视。

&nbsp&nbsp&nbsp&nbsp感受着草庐内散出的一股股时而深邃、时而祥和、时而平淡、时而又好似巨山压顶般的繁杂气机,几人尽皆向往不已,更是不住地用心体悟。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有些意兴阑珊,草庐中散出的诸般气机她自然也能感觉得到,怎奈修为不够,根本就无法从中受益。

&nbsp&nbsp&nbsp&nbsp既然闲来无事,她便在方寸崖上寻了个景致绝佳的所在静坐观心,对于天机阁的几位元神境大能会推衍自己的跟脚一事,纪烟岚并不是太过在意。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对此早有预料,也早就为她炼制了一根发簪,发簪之中蕴着陈景云的一丝道意,因果牵绊之下,谁若深究必遭反噬。

&nbsp&nbsp&nbsp&nbsp那位面色苍白的浩宏真人就是伤在这种反噬之下,他虽然突破了师弟林朝夕的道意防守,但是天意之下又岂能容他得逞?

&nbsp&nbsp&nbsp&nbsp此时最令纪烟岚担忧的却另一件事,来到天机阁之前,陈景云曾经问了她一件事情,问她是否觉得自己的识海元婴之中存有一股异样的气息。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不解其意,但是看到陈景云那副认真的模样,就知道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妥,追问之下,岂料陈景云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说会请天机老人帮着看看。

&nbsp&nbsp&nbsp&nbsp现在细细思量之下,纪烟岚发觉自己自从入了元婴境后,似乎每到危及性命的生死关头,意识都会出现片刻的模糊,战力也会因此得到莫大的提升。

&nbsp&nbsp&nbsp&nbsp而待到危机化解之后,她虽然会有一阵子的虚弱之感,但也只当自己是透支过度,是以并未深究。

&nbsp&nbsp&nbsp&nbsp“吱呀”一声,草庐的木门敞开,陈景云当先跨步而出,身后则跟着一位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矍铄老者,林朝夕几人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示意几个弟子不必多礼,而后便将两道蕴着无尽沧桑之意的目光投向了款步而来的纪烟岚。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崇敬之情,还未走到近前便已躬身施礼。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一生创下了无数的丰功伟业,乃是名副其实的人族共尊,后辈修士无不敬仰膜拜。

&nbsp&nbsp&nbsp&nbsp“纪小友不必多礼,闲云小友方才言及你的识海元婴似有不妥,不知可否放空心神,让老夫详察一下你的识海?”

&nbsp&nbsp&nbsp&nbsp见陈景云含笑向自己微一点头,纪烟岚哪还不知道他当真为自己请动了这位人族第一人?于是连忙驻足不动,而后放空了心神。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的神念好似和风细雨,瞬间在纪烟岚的识海中游走了一圈,见她的识海之中非但剑意蓬勃且还韧性十足,比之元婴后期修士也是不差分毫,不由微微点头,心说:“这小女娃将来的成就必定不会太差。”

&nbsp&nbsp&nbsp&nbsp神念游走一圈,发现纪烟岚的识海并无异处,天机老人便又将念头探往盘坐在纪烟岚识海深处的小小婴孩,想看看她的元婴是否有什么不妥。

&nbsp&nbsp&nbsp&nbsp肥嘟嘟的婴孩此时双眸紧闭,一道虚虚的剑影悬在婴孩头顶不停地吞吐剑光,又有一面好似龟壳一般的小巧盾影围着婴孩周身徐徐游走。

&nbsp&nbsp&nbsp&nbsp“咦?倒是两件不错的宝贝,居然有了一丝灵性,估计也是出自闲云小友之手。”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在心中暗自称叹了一声,而后便将神念化作丝丝缕缕的丝线,向着纪烟岚的元婴缠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灵宝护主,虽然没有纪烟岚的操纵,剑影与盾影依旧各自运行了起来,要把这些敢于靠近元婴的丝线尽数挡下亦或斩落。

&nbsp&nbsp&nbsp&nbsp不过两样玄兵虚影的一切动作都是徒劳,天机老人的神念可不是区区器灵可以阻隔的,丝线只旋了几旋,便将剑影与盾影牢牢缠住,余下大半丝线瞬间没入了元婴的体内。

&nbsp&nbsp&nbsp&nbsp仔细探查了半天,天机老人面露疑惑地收回了神念,而后对陈景云道:“闲云小友,居老夫观察,你这师姐识海通透、元婴纯粹,并无你所说的异种力量盘踞其中。”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闻言不由蹙起了眉头,他自问法眼无差,纪烟岚当年在渡过了元婴中期的天劫之后,分明有一股异种气息在帮着她恢复伤势。

&nbsp&nbsp&nbsp&nbsp这是陈景云以天心感应之法探查所得,必定不会有错,可是为何天机老人却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以他的万年修为,按理应该有所发现才对。

&nbsp&nbsp&nbsp&nbsp此时纪烟岚也已经悠悠转醒,先谢过了天机老人为她抚平识海中的细微伤患,而后便一脸期待地看着陈景云,等他解说。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思虑了一阵,拱手对天机老人道:“前辈,您方才探查鄙师姐的识海时,可曾漏过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此言一出,林朝夕的四个师兄尽皆面露不悦之色,他们师尊是何等的修为?岂会探查不透区区元婴中期修士的识海?大师兄迟问道更是忍不住出言呵斥。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摆手打断了大弟子的言语,细细思量了一阵之后,忽地眼前一亮,言道:

&nbsp&nbsp&nbsp&nbsp“老夫方才也在犹疑,按理说以纪小友此时的修为,识海元婴绝不该如此的通透与纯粹,除非是有一股先天之力在暗中为她统御、筹谋!”

&nbsp&nbsp&nbsp&nbsp听了天机老人的答复之后,陈景云的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了纪烟岚渡劫时的场景。

&nbsp&nbsp&nbsp&nbsp当日纪烟岚的那式心剑术一经用出,可是连陈景云的神念也都再不能近前。

&nbsp&nbsp&nbsp&nbsp如此想着,陈景云不由喃喃自语道:“古今月、几相似,今古月、寄相思......”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等人不解其意,场中唯有纪烟岚似乎对这几句唱词十分熟悉,却又想不出自己在哪里听过。

&nbsp&nbsp&nbsp&nbsp就在几人面露不解时,陈景云却忽地对纪烟岚道:“师姐,你此时还能用出那式名为‘斩苍穹’的心剑术吗?”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不知道陈景云因何有这一问,疑惑答道:“用自然是能用的,不过这式剑诀是我进阶元婴境之后,无意中领悟出的一式搏命绝学,不到性命攸关时从不轻用,且用过之后还会虚弱上一阵。”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左右权衡了一下,知道想要解开纪烟岚身上的谜团就在今日,他这几天与天机老人相谈甚欢,又有延寿丹的情面,是以不虞对方不肯出力,若是错过了今日,怕是再无机会!

&nbsp&nbsp&nbsp&nbsp于是正色道:“请师姐全力使出这式剑诀,你出剑时,我与天机前辈还有几位道友会同时催动自身的道念从旁窥测,能否探出你识海元婴中隐藏的古怪就看这一回了!”

&nbsp&nbsp&nbsp&nbsp一见陈景云似乎寻到了一丝端倪,天机老人立时来了兴趣,林朝夕几人更是跃跃欲试,连他们师尊都探查不出的古怪,那该是何等的古怪?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虽心剑通明、道心似玉,但是除了陈景云之外,此时六位人族大能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而且其中还有人族修仙第一人,这却叫她如何还能平复剑心?

&nbsp&nbsp&nbsp&nbsp好在陈景云此时对她神念传音道:“师姐莫要惶恐,全当他们是师弟我为你请来的大夫,今次最好是能药到病除。”

&nbsp&nbsp&nbsp&nbsp听了陈景云的逗趣之言,纪烟岚忽然就不再紧张,心意一动,背上的烟波秋水剑已经跳上了半空,紧接着,就见纪烟岚一边掐动指诀,一边念出了一段充满古韵的苍凉咒诀。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当日初闻这段咒诀时,正处在上有天雷轰击、外有强敌环伺的情形,是以并未用心体悟,如今他已功成八转、天心大成,倒是品出了其中的一丝沟通古今之意。

&nbsp&nbsp&nbsp&nbsp林朝夕等人与陈景云的情况大体相似,皆在用心体悟,只有天机老人听了这段咒诀之后,先是微一愣神,继而面色大变!

&nbsp&nbsp&nbsp&nbsp在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天机老人忽地爆喝一声:“问道!开天星五行遮天大阵!”

&nbsp&nbsp&nbsp&nbsp听得天机老人这一声爆喝,陈景云心下一惊、旋即一喜,心知已经被他看出了端倪。

&nbsp&nbsp&nbsp&nbsp迟问道不敢耽搁,连忙凌空一指,遥遥点在了方寸崖上的那片占星岩上。

&nbsp&nbsp&nbsp&nbsp“嗡——!”地一声阵法激发,一片星河瞬间漫卷开来,方寸崖上立时只见星光,再看不到天上那轮煌煌大日!

&nbsp&nbsp&nbsp&nbsp此时纪烟岚的眼中已是古井无波,身上的气机也跟着变的极为隐晦,一股排斥天地之力自然生出,以她为中心的方圆数丈居然连星光都不能落下!

&nbsp&nbsp&nbsp&nbsp无悲无喜地念完咒诀,一道带着苍凉、辽远之意的斑驳剑影自纪烟岚的天灵处骤然升起,与悬在半空的烟波秋水剑遥相呼应。

&nbsp&nbsp&nbsp&nbsp一声似是来自亘古的长长叹息,也随之传入了场中众人的识海之中。

&nbsp&nbsp&nbsp&nbsp“化魂!竟然是化魂!忍得万载空孤寂,只为一朝返幽魂!”天机老人语带惊诧,方才的一声叹息彻地唤醒了他尘封万年的记忆。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眼中的迷离之色渐渐散去,目光在陈景云的脸上顿了一顿,之后便停在了天机老人身上,幽幽道:“好熟悉的气息,老道士,封凌霄是你什么人?”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此时早忘了今番的初衷,一脸谨慎地道:“前辈所说的封凌霄正是贫道的师叔,却不知前辈是噬魂宗的哪位大能?”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闻言凄然一笑,黯然道:“终究还是被他保下了天机阁呀!也是,同辈之中也只有封老鬼最善算计。

&nbsp&nbsp&nbsp&nbsp至于噬魂宗......这世间还哪里还有什么噬魂宗......今次若没有这天星大阵的遮掩,我便是想要在世间稍稍驻足也是不能......”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见纪烟岚说的凄凉,也不由喟叹一声,招手自草庐内摄出一块暗灰色古玉,言道:

&nbsp&nbsp&nbsp&nbsp“既然前辈不愿告知名讳,贫道自不敢问,我这里有一块万载阴灵玉,就赠给前辈养魂之用吧。”

&nbsp&nbsp&nbsp&nbsp扬手接过那块古玉,纪烟岚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叹道:“你倒是有心了,不过我却不能白要你的好处,你天机阁的因果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闻言讪讪一笑,心道:“这位苟延残喘的前辈倒是对我天机阁知之甚深。”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思忖了一阵,复又言道:“你师叔封老鬼狡诈如狐、最善狡兔三窟,他当年在北荒之中还有一座隐秘的道场,相信便连你们这些门人弟子也不知晓。

&nbsp&nbsp&nbsp&nbsp只是一万年沧海桑田,也不知那里是否已经山河移位,我今日便将大致方位告诉你吧。”

&nbsp&nbsp&nbsp&nbsp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林朝夕几人,闻言终于回过神来,前辈祖师的隐秘道场,其中定然会有一些了不得的好东西,若是能在其中寻到天机阁遗失的那件至宝......

&nbsp&nbsp&nbsp&nbsp如此想着,几人连忙侧耳倾听。

&nbsp&nbsp&nbsp&nbsp即便身为元神境大能,但是今日所见依旧超出了林朝夕几人的认知,几人初时讶异于纪烟岚周身散出的亘古气机,之后更是震惊于自家师尊与她的对话。

&nbsp&nbsp&nbsp&nbsp只有大师兄迟问道在听到天机老人提及“化魂”之后,目露恍然与惊骇之意。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在一旁捋着长须,也露出了一副大感兴趣的神色,没想到区区一块阴灵玉居然能够换来这么有价值的消息。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此时可无暇理会他们的谈话,早将天心道意沟通着泥丸宫中的那点灵光,好似贼偷一般小心翼翼地往纪烟岚的识海中潜去。

&nbsp&nbsp&nbsp&nbsp岂料他的动作根本就瞒不过此时的纪烟岚,只见她满是孤寂的眼中忽地泛起玩味之意,原本吞吐在灵台之上的斑驳剑影只向内一敛,便把识海处守了个水泄不通。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的天心道意不敢强攻,只得狼狈退回。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和五个弟子正在等着纪烟岚的下文,见到了她与陈景云的动作之后,皆不由一愣。

&nbsp&nbsp&nbsp&nbsp面皮最薄的林朝夕看着一脸阴云的陈景云,不觉有些脸红。

&nbsp&nbsp&nbsp&nbsp他们师徒今次本来是打算要帮着陈景云,一同探明纪烟岚识海元婴中的异种气息的,谁能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可不会有什么尴尬的情绪,一捋长须,对陈景云道:“闲云小友切莫心急,待这位前辈告知鄙宗祖师的道场位置后,老夫自会替小友询问内中详情。”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心知事不可为,也不愿和天机老人废话,拱拱手,示意一切悉听尊便,心中则在不停地思量,怎样才能在不损伤纪烟岚的前提下,一击将此女的残魂灭杀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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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节 化魂之术

&nbsp&nbsp&nbsp&nbsp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算不用天机老人帮着询问,陈景云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元婴中盘踞着的就是一个自上古时期苟延残喘下来的妖孽!

&nbsp&nbsp&nbsp&nbsp那残魂此时看着并无什么危险,估计也曾救过纪烟岚的性命,可是谁知道她在打着什么算盘?

&nbsp&nbsp&nbsp&nbsp传说中的夺舍重生之法不一定全是假的,没见方才天机老人说她是出自什么噬魂宗吗?而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恐怕连陈景云也只能束手无策。

&nbsp&nbsp&nbsp&nbsp是以不论那道残魂与纪烟岚是什么关系、其中又有什么因果,陈景云都不打算让她继续留下。

&nbsp&nbsp&nbsp&nbsp“只是如何才能将此残魂灭杀、且还不伤及纪烟岚的识海元婴呢?”

&nbsp&nbsp&nbsp&nbsp机会稍纵即逝,陈景云的心底不觉已经开始翻腾起了一股暴戾之气,原本冷峻的脸上也跟着泛起了人畜无害的笑意。

&nbsp&nbsp&nbsp&nbsp林朝夕虽然与陈景云有些交集,但也只是君子之交,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在心底赞叹陈景云的好风度,心道:“此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怕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nbsp&nbsp&nbsp&nbsp此时要是聂婉娘她们几个,亦或熟知陈景云的柴二蛋等人在场,怕是会惊的退避三舍,因为陈观主极少的几次动了杀心时便是这副样子。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似有感应,回身看了陈景云一眼,见他并无异动,反倒是扬起腰间的酒葫芦开始饮酒,这才放心不少。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此时一不御使外界的天地灵气,二不运转三个丹田中的灵力,只是不住地将意念沉入泥丸宫中的那点灵光。

&nbsp&nbsp&nbsp&nbsp当年纪烟岚渡劫之时,万兽宗的葛霄曾经对他用出一式名为“惊神刺”的神识攻击法门。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后来将此法去芜存菁,在坐忘峰天心岩下创出了一式“戮仙斩”。

&nbsp&nbsp&nbsp&nbsp“戮仙斩”的霸道之处就在于可以沟通一丝冥冥天意,借此直接斩杀修仙者的意识念头!

&nbsp&nbsp&nbsp&nbsp却是一式道念攻杀的法门,一旦用出,若是不能灭人神魂,因果牵绊之下,施法者必遭天意反噬。

&nbsp&nbsp&nbsp&nbsp是以这一式自从被创出之后,陈景云还从未动用过,便连聂婉娘等人也没有传授,几个弟子未至七转,习之有害无益。

&nbsp&nbsp&nbsp&nbsp女修残魂此时已经将隐秘道场的大体方位说了个大概,林朝夕几人尽皆面露喜色,只有天机老人似乎另有它想。

&nbsp&nbsp&nbsp&nbsp许是在天星五行大阵的遮掩之下,占据了纪烟岚识海的这道残魂难得的可以长久现身,在说完了隐秘道场的方位后,居然也自腰间取下了酒葫芦,品几口灵酒,眼神再次迷离。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泥丸深处的灵光猛地一涨,一道“戮仙斩”就要循着天意的指引,自虚空中斩出!

&nbsp&nbsp&nbsp&nbsp岂料就在此时,陈景云的识海中忽地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居然令他的泥丸灵光为之一滞。

&nbsp&nbsp&nbsp&nbsp“小子,收起你的杀心,不想天元故地居然能够出现你这么一位修行的奇才,看来我辈当年的浴血拼杀,到底还是保住了天元的一点气运,我等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nbsp&nbsp&nbsp&nbsp听了那女子残魂的话后,陈景云的“戮仙斩”却是无论如何也斩不出了,忙自识海之中惊异地问道:“前辈居然出自天南?”

&nbsp&nbsp&nbsp&nbsp“原来已经改称天南了么,不错,本尊也是出身于你口中的天南,是以才能在当年的匆匆一瞥中认出你的气息,不想只是区区数年光景,你就有了这等修为,当真是惊才绝艳!”

&nbsp&nbsp&nbsp&nbsp“戮仙斩”虽然没有斩出,但是那缕天意牵绊此时还在,是以陈景云能够听出对方所说皆为实话,也知道她所说的当年匆匆一瞥,该是自己替纪烟岚挡下天劫的那一次。

&nbsp&nbsp&nbsp&nbsp只是这样一来陈观主可就真的为难了,既不愿灭杀了前辈修士的神魂,又担心她日后会对纪烟岚不利,不免有些举棋不定。

&nbsp&nbsp&nbsp&nbsp女子的残魂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因此纠结,于是陈景云的识海之中便又传来一声浅笑,只听那女子言道:

&nbsp&nbsp&nbsp&nbsp“我知你心中所想,不过你大可放心,‘化魂’之术虽然能够使我依附在血脉后裔的识海中休养生息,但是先天上的主次早就分明,是以我的存在只会对她有利。”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闻言,神念之中不由干笑了两声,待要问话时,却又听那女子以神念传音道:

&nbsp&nbsp&nbsp&nbsp“我今日能够显化的时间已经不多,你让我的这个后辈今后莫要再用那式‘心剑之术’。

&nbsp&nbsp&nbsp&nbsp此术虽能够借来我的魂力,但是却会伤及她的根本,待她日后成就元神之时,我自会脱体重生。

&nbsp&nbsp&nbsp&nbsp还有,小心眼前的这个老道士,他方才已经对我动了杀机,不知为何却又生生忍下,你日后与天机阁的交集还需越少越好。”

&nbsp&nbsp&nbsp&nbsp二人的神念交流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而此时的场中,林朝夕几人依旧难掩喜悦,天机老人也才开始替陈景云询问女修残魂关于纪烟岚之事。

&nbsp&nbsp&nbsp&nbsp怎奈那道斑驳剑影此时已经渐渐变淡,纪烟岚的嘴里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后整个人就仰面向后倒去。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一个闪身将快要倒地的纪烟岚扶住,看向天机老人的眼神中却全是古怪与不解。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捋了捋长须之后,对望向自己的陈景云道:

&nbsp&nbsp&nbsp&nbsp“闲云小友,此事确实出乎了老夫的预料,想不到纪小友的识海之中居然隐藏着她的先祖神魂。

&nbsp&nbsp&nbsp&nbsp唉!此术名为‘化魂’,乃是上古噬魂宗的秘传法门,具体如何施展外人不得而知,不过你却也不必太过担心纪小友的安危,她身为那位前辈的后辈苗裔,当受庇佑才是。”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听完了天机老人的解说,脸上冷峻之色稍缓,眼中似有明悟,告了一声罪后,便请林朝夕为他准备一处清净的居所。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此时犹在昏迷,元婴也十分的虚弱,确实需要静养几日,林朝夕不敢怠慢,连忙请陈景云带着纪烟岚一同前往他的观潮峰。

&nbsp&nbsp&nbsp&nbsp直到两道遁光没入了远处的雄山之巅,天机老人才喟叹了一声,挥手撤去了天星五行大阵。

&nbsp&nbsp&nbsp&nbsp大弟子迟问道随在天机老人身旁,见师尊一脸的感慨,便以神念问道:“师尊,您方才既然对那古修残魂动了杀机,又为何没有出手?”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看了大弟子一眼,回道:“方才动了杀机的又岂止为师一人?闲云子甚至不惜以道心沟通天意,为的就是能够一击斩杀那道残魂,却因为心有顾及,最后只能放弃。

&nbsp&nbsp&nbsp&nbsp此事他虽做的隐秘,却不知为师已经借着天星大阵看出了端倪,闲云子的气运太过隆昌了,若是再没了牵绊......”

&nbsp&nbsp&nbsp&nbsp天机老人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迟问道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由深深地望了观潮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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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节 腾龙难困锁

&nbsp&nbsp&nbsp&nbsp观潮峰的一处精致楼阁中,巧鸳仙子看着不住叹气的林朝夕,不免有些担心,于是上前问道:

&nbsp&nbsp&nbsp&nbsp“朝夕,我观闲云子道友一副洒脱的性子,纪道友也不是小气之人,却不知你在因为何事苦恼?”

&nbsp&nbsp&nbsp&nbsp她这段时间一直亲自照顾纪烟岚的饮食起居,经过了这几日的相处,发现那位闲云子待人十分和善,纪烟岚也从不矫情。

&nbsp&nbsp&nbsp&nbsp林朝夕叹息一声,对巧鸳仙子道:“有些事情无法对你详说,这几日你还需多去清韵阁走动走动,尽量交好纪烟岚,她在闲云道友心中的地位颇重。

&nbsp&nbsp&nbsp&nbsp至于我么,唉!实在是无颜面对友人。”

&nbsp&nbsp&nbsp&nbsp巧鸳仙子闻言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当日方寸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当日林朝夕归来时一脸愧疚的表情,而那位道号闲云子的大能也是满眼的寒霜,巧鸳仙子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惊异。

&nbsp&nbsp&nbsp&nbsp当日在方寸崖上,天机老人已然对那道依附在纪烟岚识海中的上古残魂动了杀机,此事大师兄迟问道能够感受得到,同为弟子的林朝夕又如何不会察觉?

&nbsp&nbsp&nbsp&nbsp“可是那道残魂已然在纪烟岚的识海深处生了根,若要斩杀,恐怕纪烟岚也必无幸理,闲云子这几日再不与自己交往,恐怕便是察觉了此事,因而心生了芥蒂。”

&nbsp&nbsp&nbsp&nbsp如此想着,林朝夕又自慨然一叹,牵着巧鸳仙子的手道:“巧鸳,你今次能够得以延寿五百八十载,全赖闲云子道友的一力成全,是以不管别人怎样,咱们夫妇却需记下这份天大的人情。”

&nbsp&nbsp&nbsp&nbsp巧鸳仙子拍了拍林朝夕的大手,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这几日除了林朝夕夫妇之外,陈景云将迟问道等人的拜访一一谢绝,虽然并未说明理由,但是大家全都心知肚明,而天机老人许是自重身份、亦或是另有它想,也再未曾召见。

&nbsp&nbsp&nbsp&nbsp待到林朝夕的四个师兄纷纷离开宗门,前去探寻宗门祖师留下的隐秘道场之后,观潮峰上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nbsp&nbsp&nbsp&nbsp清韵阁实在是一个绝佳的观景之处,自阁中向外望去,旦见云海翻波滚浪,好似大潮滔滔,使人恍若置身一片汪洋之中。

&nbsp&nbsp&nbsp&nbsp陪着恢复了一些元气的纪烟岚凭栏远眺,见云海之中不时有灵气幻化而成的飞禽走兽纵跃而出,片刻之后复又化为云气,陈景云便拿指轻点几下,将一些小巧可爱的定在空中,使之不能如浪花般散去。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对此已是见怪不怪,莞尔一笑之后,就扬起了手中的青玉葫芦浅酌酒味,只是想起隐在自己识海中的那位老祖宗后,复又觉得身上的担子颇重,便又大饮了几口。

&nbsp&nbsp&nbsp&nbsp修仙界中光怪陆离、亦真亦幻的事情数不胜数,但是纪烟岚却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件奇事落在自己身上。

&nbsp&nbsp&nbsp&nbsp当日她自昏迷中苏醒之后,陈景云便将的事情的始末一一告知,只隐去了那道残魂是出自上古天南这一条。

&nbsp&nbsp&nbsp&nbsp到底是心剑通明之人,纪烟岚听完了陈景云的讲述之后,吃惊归吃惊,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反倒为自己今后不能再动用那式心剑术而苦恼。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替陈景云在日后中州五大宗门的修士大比时,亲自了结了那个什么步摇仙子,其中的倚仗便是心剑之术。

&nbsp&nbsp&nbsp&nbsp想到陈景云居然趁着自己今次昏迷之时,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布下了一道禁制,令自己再不能动用那式心剑术,纪烟岚不禁又是一阵气恼。

&nbsp&nbsp&nbsp&nbsp也不知道陈景云的脸皮怎么就练的比城墙还厚,不论纪烟岚怎样的嗔怪,就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纪烟岚虽然为此大发雷霆,到最后却也无可奈何。

&nbsp&nbsp&nbsp&nbsp“师弟,你不是答应了昙鸾神尼,要到她的禅音寺中做客吗?我这几日已无大碍,不若明日咱们便动身如何?”

&nbsp&nbsp&nbsp&nbsp纪烟岚总觉得这段时间在此地待的十分别扭,似乎是在心底里对天机阁众人有着一种排斥,此时想到那位慈眉善目的比丘尼昙鸾,于是就有了这个提议。

&nbsp&nbsp&nbsp&nbsp“师姐既然已经觉得没有大碍,那还何苦等到明日?我也早想前往禅音寺见识一番,不若咱们现在就走。”

&nbsp&nbsp&nbsp&nbsp见陈景云听了自己的提议后,居然答应的如此痛快,纪烟岚心中不由泛起一抹感动,却又不免有些迟疑,为难道:“可是天机前辈还有林道友那里总要打个招呼的。”

&nbsp&nbsp&nbsp&nbsp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笑罢扬声道:“天机前辈!今日我与师姐忽地动了游兴,便不在此地叨扰了,还有林道友,它日相逢之时,你我再好好对弈一场!”

&nbsp&nbsp&nbsp&nbsp言罢还不待纪烟岚反应过来,就牵起了人家的一只玉手,倏忽间便已跳到了身下的云海之中。

&nbsp&nbsp&nbsp&nbsp“天机渺渺事非全,日月星光难推衍,万载沉沦化因果,困锁腾龙亦枉然!

&nbsp&nbsp&nbsp&nbsp闲云小友,此番天机阁欠下了你与贵师姐偌大的因果,日后自有回报,人道复兴步步艰难,还请莫要忘了前日的那场幻境......”

&nbsp&nbsp&nbsp&nbsp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天机老人苍老的声音忽地在方寸崖上响起,而后传遍了整个天机阁。

&nbsp&nbsp&nbsp&nbsp林朝夕喟叹一声,止住了将要遁起的身形,他从自己师尊的那几句偈语中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心知自己此时决不能再去强留陈景云,否则必会引来误会。

&nbsp&nbsp&nbsp&nbsp等了许久,云海中也没有传来陈景云的回答,林朝夕这才一脸神伤地携着巧鸳仙子上了清韵阁,只是斯人已去,阁中空留灵酒的余香。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坐忘峰上,袁华手里拿着灵聪兽带来的书信,细读之后便开始沉思不语,只有眼底不时地闪过几道锐芒。

&nbsp&nbsp&nbsp&nbsp“那位名为涂山谦的老者十成十的就是为了地底石茧而来,因为他们祖孙二人此刻镇守的地方,正是师父当年做下标记之处,至于七颗魔星已有两颗陨落,所指必是白芷姐妹。”

&nbsp&nbsp&nbsp&nbsp思虑了一阵,袁华决定还是亲自去与那祖孙二人见上一见,为了保险起见,又遣灵聪兽折返伏牛山,让它把二师兄聂凤鸣一并请来。

&nbsp&nbsp&nbsp&nbsp广陵府东南八百里外的一处荒僻山谷中,竟不知何时起了一座造型奇特的小楼,小楼两角尖尖好似船屋,与天南各地的建筑截然不同。

&nbsp&nbsp&nbsp&nbsp涂山谦祖孙二人来到谷中已有三日,当日季灵陪着二人来到此地,那涂山宝宝为了不叫季灵专美于前,便也挥手起了一座石楼,其中自有比较之意。

&nbsp&nbsp&nbsp&nbsp待到涂山谦催动秘法,算出此地的魔星将在一个月内出世之后,就动手在山谷中布下了一座伏魔大阵,而阵眼便是涂山宝宝起的这座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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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节 修之于身方为真

&nbsp&nbsp&nbsp&nbsp袁华砸吧了两下嘴,见涂山谦的酒盏空了,忙又殷勤地把酒倒满,聂凤鸣正襟危坐,一派当家人的气度。

&nbsp&nbsp&nbsp&nbsp也不知道眼前这位涂山前辈和他的孙儿以往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论起修为,聂凤鸣和袁华即便借着混元宝珠之力,依旧看不透人家。

&nbsp&nbsp&nbsp&nbsp可是若是论起吃喝一道,只看着爷孙俩即便撑的直打饱嗝,却依旧不肯住嘴,聂、袁二人为此腹诽也就不足为奇了。

&nbsp&nbsp&nbsp&nbsp北荒的修仙者大多讲究餐风饮露,无不极力剔除自身的浊气,而涂山谦和涂山宝宝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这不由叫袁华有了别样的想法。

&nbsp&nbsp&nbsp&nbsp“涂山前辈,小子当年因为不得师父喜爱,是以被发配到了北荒修仙界中游历,我见那些修仙者似乎极为珍爱羽毛,凡间的诸般美食竟不能如其口。”

&nbsp&nbsp&nbsp&nbsp听了袁华的慨叹,涂山宝宝不由面露鄙夷之色,似乎对袁华口中的修仙者不屑一顾,涂山谦似乎觉得是吃人的嘴短,于是拿手抹了一把唇角的油光,呵呵笑道:

&nbsp&nbsp&nbsp&nbsp“袁小子,你可知天生万物皆为养人之用?天道轮回、顺逆无常,修之于身方为真!

&nbsp&nbsp&nbsp&nbsp眼前这只肥鸡入了老夫腹中,内中的丝缕元气自然要归于老夫,天地灵气如此,灵石、灵药亦如此,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nbsp&nbsp&nbsp&nbsp至于你口中的那些所谓的修仙者嘛,哼哼!早已误入歧途而不自知,我观你这一门似与修真者一脉相承,切莫学那些鼠目寸光之辈!”

&nbsp&nbsp&nbsp&nbsp聂凤鸣与袁华闻言相视一眼,眼中皆有骇然之色,“修真”、“修仙”之说修仙界的功法典籍中都有记载,可是似乎千年以来,世间再看不到修真者的身影!不想今日......

&nbsp&nbsp&nbsp&nbsp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袁华爱惜地自腰间解下了自己的酒葫芦,十分吝啬地将内中幽蓝色的酒浆倒入涂山氏祖孙面前的空盏,殷勤道:

&nbsp&nbsp&nbsp&nbsp“前辈说的是,晚辈一定谨记于心,且请饮一杯家师亲自调配的灵酒,内种滋味相信不会让前辈和宝宝失望。”

&nbsp&nbsp&nbsp&nbsp涂山谦闻言难得地摆正了身子,端起酒盏问了一口,而后正色道:“天元遗迹之中能出令师这样的大才,实在是出乎了老夫的预料。

&nbsp&nbsp&nbsp&nbsp今虽尚未面见,但是只观此酒,便知他是博取了百家之长、复尔另辟蹊径,这才使得你们这一脉得以横空出世!

&nbsp&nbsp&nbsp&nbsp是以称令师为人族大贤也丝毫不为过,此酒既然出自大贤之手,吾当细细品之!”

&nbsp&nbsp&nbsp&nbsp涂山宝宝一见爷爷如此郑重,便也小心地端起酒盏,小口噙着幽蓝色的酒浆,似在品味酒中的雅韵。

&nbsp&nbsp&nbsp&nbsp“可不是博取百家之长么?当年师父把苍山福地中的各色灵酒一网打尽,之后全都混在了一起,不想得到的幽蓝色酒浆居然别有滋味,此事已在剑煌山中传为佳话。”

&nbsp&nbsp&nbsp&nbsp虽然十分想笑,但是聂凤鸣和袁华此时的却全都是一脸的认同之色,别人在称赞自家的师父呢,身为弟子自然要与有荣焉。

&nbsp&nbsp&nbsp&nbsp借着涂山氏祖孙品酒的空当,袁华心思电转,他的修为要比聂凤鸣略高一筹,但也无法看透涂山谦的深浅,思虑一阵不由慨叹道:

&nbsp&nbsp&nbsp&nbsp“涂山前辈,您与宝宝远道而来,为的又是阻止天南魔星出世,诚可谓心怀天下苍生,若是家师在此,必会与涂山前辈结为酒中知己。

&nbsp&nbsp&nbsp&nbsp唉!怎奈事不凑巧,家师云游未归,此番只有我与师兄两个修为低微的晚辈相陪,终究是失了礼数。”

&nbsp&nbsp&nbsp&nbsp涂山谦闻言哈哈一笑,将盏中剩下的灵酒一饮而尽,回味一阵之后才道:

&nbsp&nbsp&nbsp&nbsp“无妨,我今次携孙儿前来,原本只想悄无声息,不想居然遇到了你们几个天元遗迹的后起之秀。

&nbsp&nbsp&nbsp&nbsp天元后继有人,着实让我欣喜,今次降魔之后,我会留下一枚信玉,倒时两位小友将之转交令师即可。”

&nbsp&nbsp&nbsp&nbsp一句话、两人听,打小就在一起厮混,聂凤鸣自然从袁华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当下抚掌道:

&nbsp&nbsp&nbsp&nbsp“哎呀!师弟不说我竟忘了,前日大师姐传回消息,说是不日即将回山,我这便回山等候,到时叫大师姐一同前来拜见涂山前辈。”

&nbsp&nbsp&nbsp&nbsp言罢便告罪一声,拎起了正趴在石墩上当大爷灵聪兽,而后脚下莲影爆闪,已经身化遁光向北去了。

&nbsp&nbsp&nbsp&nbsp涂山谦对此不置可否,不明白聂凤鸣为何如此急迫,他此去即便是将那位大师姐请来,不也依旧是个晚辈?又能有什么区别?涂山宝宝也是一脸的狐疑。

&nbsp&nbsp&nbsp&nbsp袁华目送聂凤鸣离去之后不由会心一笑,见到涂山谦祖孙似有不解,于是连忙解释道:

&nbsp&nbsp&nbsp&nbsp“前辈不知,我家师尊向来不喜俗务,是以山门之中一直都由大师姐当家,我们这位大师姐非但修为胜过我等百倍,更兼能够替我师尊做主。”

&nbsp&nbsp&nbsp&nbsp“哦?既如此,那老夫倒是要见一见你的这位大师姐了,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交代的。”

&nbsp&nbsp&nbsp&nbsp涂山谦听了袁华的解说,不由对他口中的大师姐有了期待。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聂婉娘一边摸着灵聪兽毛茸茸的大脑袋,一边仔细研读手中的书信,明眸之中不时闪过绽绽神光。

&nbsp&nbsp&nbsp&nbsp“修真者呀!从来只闻其名,有谁亲眼见过?既然四师弟认为此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那么那位涂山谦就一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nbsp&nbsp&nbsp&nbsp苍山福地之事对于聂婉娘来说并不如何重要,细论起来,此处也不过是她施展智谋手段的试金石罢了,又怎能与天南的事情相提并论?

&nbsp&nbsp&nbsp&nbsp此番既然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已经在高压之下,纷纷有了投效之意,后续之事不过水到渠成罢了,想了一阵,觉得左右也就这样了,便就吩咐肖升去将温易安请来。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自出关以后,这几日一直窝在密殿不肯露面,聂婉娘既然有了交代,让他等待良机,温宗主自然从善如流。

&nbsp&nbsp&nbsp&nbsp况且苍山福地大小宗门的首脑高层此时尽数聚在剑煌山中,其中的一些故旧更是等的心焦,此时他若出去,说不得会被这些人给烦死。

&nbsp&nbsp&nbsp&nbsp正在一边拂拭着灵剑、一边惬意地品着灵酒时,凌度忽地自殿门外闪了进来,温易安见他一脸的喜色,不由豁然起身,沉声问道:“凌长老,可是聂师妹那里有了消息?”

&nbsp&nbsp&nbsp&nbsp“回禀宗主,弈剑峰那便遣肖升前来传讯,说是时机以至,请宗主过去叙话!”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闻言大喜,当下御起一道剑光,直奔弈剑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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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节 一出好戏

&nbsp&nbsp&nbsp&nbsp熏风无暖意,草木亦凄凉,剑煌山上愁云荡,走兽藏头鸟彷徨。

&nbsp&nbsp&nbsp&nbsp莲隐宗的欧新眉似是终于不耐久等,遂遣弟子到各宗之中下了最后通牒。

&nbsp&nbsp&nbsp&nbsp岂料弟子回报时却说,各宗高层尽数不在,那些精英弟子也都不见踪影。

&nbsp&nbsp&nbsp&nbsp这还了得?小小的苍山福地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胆大包天之辈?竟连莲隐宗一峰长老的法旨也敢阳奉阴违?不消说,这些人此时定是齐聚在剑煌山了。

&nbsp&nbsp&nbsp&nbsp恼怒之余,欧新眉终于不再顾及乙阙门的颜面,偌大的莲台此时就悬在剑煌山的守山大阵之外,更是派弟子传出话来,日落之前若是各宗精英弟子不至,后果可以自己去想。

&nbsp&nbsp&nbsp&nbsp眼看着离日落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苍山福地数十个大小宗门的尊长们不约而同地上了悬剑峰。

&nbsp&nbsp&nbsp&nbsp其中满脸愁容者有之,咬牙切齿者亦有之,众人全把目光投向温易安闭关的那处偏殿。

&nbsp&nbsp&nbsp&nbsp凌度一脸为难地拦在殿门之外,几次想要叩门却又生生忍住。

&nbsp&nbsp&nbsp&nbsp有几个与凌度往日里交好的宗门尊长终于按捺不住,言语间也不再顾及,有央求的、也有要上前耍横的,场面一时变的极难控制。

&nbsp&nbsp&nbsp&nbsp见此情形,凌度不由皱起了眉头,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不过敢在他面前鼓噪的都是多年的老友,因此不好出言斥责。

&nbsp&nbsp&nbsp&nbsp犹豫片刻,凌度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叩响了殿门。

&nbsp&nbsp&nbsp&nbsp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偏殿之内忽地涌出一股凌厉的剑意,剑意冲天而起,似要荡破穹顶的罡云!

&nbsp&nbsp&nbsp&nbsp众人此时顾不得感慨称叹,全都将目光看向了轰然打开的殿门。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一步跨到殿外,周身原本磅礴的气机似乎被这夕阳一照,尽数化于无行。

&nbsp&nbsp&nbsp&nbsp满脸疑惑地扫了众人一眼,温易安不解地看向了凌度,凌度见状连忙来到宗主身前低声解释,其间还拿手指了指悬在剑门外的那朵座驾莲台。

&nbsp&nbsp&nbsp&nbsp随着凌度的解说,温易安脸上的表情也从不解变成了一片铁青,到最后更是冷哼一声。

&nbsp&nbsp&nbsp&nbsp之后也不说话,就见温易安猛地踏足虚空,而后便一步步地往莲台处行去,其间每踏一步,身上的剑意就跟着凌厉一分。

&nbsp&nbsp&nbsp&nbsp凌度原本想要阻拦,但是稍一愣神的功夫,自家宗主已然走了,只给众人留下一道如同利剑般的挺拔背影。

&nbsp&nbsp&nbsp&nbsp冷冷的看了在场诸人一眼,见众人尽皆不敢与自己对视,凌度这才哼了一声,而后追向了温易安,其间还不忘以神念传讯于门内诸长老,命他们管束弟子,不许生事。

&nbsp&nbsp&nbsp&nbsp悬剑峰上的各宗高层心知自家今次做的不太地道,此番硬逼着温易安出头,无异于将乙阙门架到火上炙烤。

&nbsp&nbsp&nbsp&nbsp怎奈事关宗门兴衰,众人虽然心怀愧疚,却也只能暗自叹息,见此刻也终于都有了主心骨,连忙纷纷御起灵宝、罡气跟了上去。

&nbsp&nbsp&nbsp&nbsp面带寒霜地立在莲台之外,温易安不理出来相迎的几个绮莲峰修士,而是对着莲台之内冷声道:“欧师姐,听闻你今次大动干戈,想要抽取苍山福地的新鲜血液,是也不是?”

&nbsp&nbsp&nbsp&nbsp莲台中的绮莲峰修士没有想到温易安竟是如此的不留情面,居然一句话便将事情捅破,于是皆不由面露怒意,不过却没人敢强自出头。

&nbsp&nbsp&nbsp&nbsp欧新眉面带笑意的自莲台中款步而出,见温易安一脸的冷峻,当下笑道:

&nbsp&nbsp&nbsp&nbsp“温师弟这是说的什么话?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本就分属莲隐宗辖下,我今次只是奉命带着这些小辈们前往中州修行,“抽血”之说又从何说起?”

&nbsp&nbsp&nbsp&nbsp“师姐说的轻巧!我苍山福地向来贫瘠,各宗为了培养后辈子弟无不倾尽心血,师姐今次若是强行将这些精英弟子带走,各宗难免一蹶不振,是以还请欧师姐收回成命。”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这几句话直指了事情的根本,算是说到了各宗高层的心窝子里。

&nbsp&nbsp&nbsp&nbsp想到自家每年在给莲隐宗纳贡之后,还要将所剩不多的资源精打细算、再四处抓挠一些,这才能够保证门下弟子们修行无碍,其中的心酸事能够说与谁听?

&nbsp&nbsp&nbsp&nbsp如今好不容易沾了武尊他老人家的光,莲隐宗自今年起免了苍山福地的纳贡。

&nbsp&nbsp&nbsp&nbsp岂料各家还没得到实惠,现在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却叫人如何能不心怀怨愤?

&nbsp&nbsp&nbsp&nbsp欧新眉脸上的笑意已经渐渐消失,扫了温易安身后的众人一眼,而后语气淡漠的道:

&nbsp&nbsp&nbsp&nbsp“温师弟,对于这件事情我也是十分头疼,怎奈此次前来乃是领了峰主法旨,更有别的宗内前辈也想看看苍山福地的这些小辈之中,能否再出几个惊才绝艳的,是以我也做不了主。”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闻言冷笑一声,身上的气机越发的凌厉,盯着欧新眉道:“欧师姐不必推脱,乙阙门与傲莲峰许究前辈的关系你也知晓,是非曲直一问自知,况且本宗的两位太上长老此时还在莲隐宗做客。”

&nbsp&nbsp&nbsp&nbsp欧新眉闻言面色一滞,沉吟片刻之后才渐渐缓和,重又露出笑意道:“温师弟,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此事忧心,凭着你我两家的关系,乙阙门与赤炎宗、玉符宗的高足绮莲峰自然不敢觊觎,今次不会,下次同样不会。

&nbsp&nbsp&nbsp&nbsp况且此事对你乙阙门只有好处,所以温师弟还是听我一句劝,莫要再插手此事了。”

&nbsp&nbsp&nbsp&nbsp“其心可诛!”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身后的各宗首脑闻得欧新眉之言,无不在心里咒骂一声,欧新眉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温易安此时心存不良,各宗将再无翻身之日!

&nbsp&nbsp&nbsp&nbsp“欧新眉!你当我温易安是什么人?世俗之中都有“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之说,我苍山福地本是一体,各宗之间虽有小摩擦,但却绝无大风浪,又岂会因你一时的算计而兄弟反目!”

&nbsp&nbsp&nbsp&nbsp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直听的场中诸人热血上涌,即便有几个心思深沉的,也只能在心底道一句自愧不如!

&nbsp&nbsp&nbsp&nbsp欧新眉气急反笑,身上的气机猛然拔至巅峰,笑罢寒声道:“温宗主,莫要仗着家中有长辈撑腰就在这里耀武扬威!

&nbsp&nbsp&nbsp&nbsp我今日一不动你乙阙门,二不动你乙阙门的盟友,是以即便日后官司打到了闲云前辈那里又有何惧?

&nbsp&nbsp&nbsp&nbsp况且为了这些不相干的宗门与我绮莲峰为敌,其中偌大的因果你当真抗得下吗?”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听闻此言,周身剑意不由再涨几分!沉声道:“我意已决!今日定要为我苍山福地某一个公道!”而后背上的灵剑便已锵声出鞘!

&nbsp&nbsp&nbsp&nbsp“我等誓与温宗主共进退!”随着温易安的灵剑出鞘,场中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nbsp&nbsp&nbsp&nbsp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场中诸人憋在心底的一口怨愤之气此时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nbsp&nbsp&nbsp&nbsp“好好好!好一个同仇敌忾的苍山福地!我欧新眉修行至今还没受过这等窝囊气!众弟子听令,起怒莲大阵!”

&nbsp&nbsp&nbsp&nbsp随着欧新眉的一声断喝,原本安静的莲台猛地爆发出了冲天的威势,朵朵莲瓣纷纷如鳞片般炸了起来,宛若泛着寒光的利刃!

&nbsp&nbsp&nbsp&nbsp眼见着混战将起,剑煌山中也跟着冲起了道道剑光,一众乙阙门长老此时也不再约束手下的弟子了,纷纷急吼吼的御剑来援。

&nbsp&nbsp&nbsp&nbsp论起打架来,众剑修怕过谁来?

&nbsp&nbsp&nbsp&nbsp“咦?好大的阵仗啊!欧姐姐这是在欺我乙阙门无人么?”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弈剑峰方向忽地传来了聂婉娘略带调侃的声音。

&nbsp&nbsp&nbsp&nbsp人还未至,六颗好似明月一般的蔚蓝色宝珠就已悬在了温易安等人的头顶。

&nbsp&nbsp&nbsp&nbsp却是聂婉娘在一旁看够了好戏,终于决定出来打圆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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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节 乙阙门收拢各宗 聂婉娘心生警醒

&nbsp&nbsp&nbsp&nbsp混元宝珠灵光吞吐,内中的太一雷龙虽然只露出了只麟片爪,但已尽显狰狞之意,怒莲大阵释出的浩瀚威压立时就被顶了回去。

&nbsp&nbsp&nbsp&nbsp苍山福地一方的各宗高手全都长出了一口气,温易安身为乙阙门宗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是还比不上弈剑峰的这位武尊首徒,此时一见忘忧仙破关而出,众皆心中大定。

&nbsp&nbsp&nbsp&nbsp清影一闪,聂婉娘已经笑吟吟地立在了阵前,不过却是周身气机暗涌,令人有些心底生寒。

&nbsp&nbsp&nbsp&nbsp如此看了欧新眉片刻,聂婉娘才道:“我这‘混元**雷龙大阵’可还入得欧姐姐的眼?”

&nbsp&nbsp&nbsp&nbsp欧新眉的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却在欢喜,暗道:“以前只听说聂婉娘最是受宠,不想今次等闲一出手时便是六颗成套的玄阶灵宝,如此看来,她在闲云子前辈那里讨一枚延寿丹来该是不成问题。”

&nbsp&nbsp&nbsp&nbsp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欧新眉脸上强自挤出笑意,对聂婉娘道:“妹妹当真好手段,居然匆匆半月功夫就将那颗绮天莲子炼化,姐姐我当年炼化莲子的时候可是用了足足一月还多!”

&nbsp&nbsp&nbsp&nbsp聂婉娘见对方提及绮天莲子,身上的气势不由收了几分,言道:“此番承了欧姐姐的情,日后定有回报,却不知姐姐今日为何动了这么大的阵仗?莫非我乙阙门有什么得罪之处?”

&nbsp&nbsp&nbsp&nbsp欧新眉扫视了战意勃发的温易安等人一眼,苦笑道:“妹妹来的正好,且给姐姐评一评理,我今次奉了峰主法旨,要将苍山福地各家宗门的精英弟子带回莲隐宗修行,这原本是一件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情,不想却遭到了温宗主的无端阻挠。”

&nbsp&nbsp&nbsp&nbsp“哦?欧姐姐莫不是要将我乙阙门的后辈弟子也一并带走?”聂婉娘闻言面色一寒,头顶雷龙已然开始咆哮!

&nbsp&nbsp&nbsp&nbsp欧新眉见状大惊,连连摆手道:“我的好妹妹呦!莫说是对乙阙门了,便是对你家的两个盟友,姐姐我也是以礼相待的!此事温宗主可以作证。”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闻言冷哼一声,见聂婉娘不解地看向自己,于是沉声解说道:“师妹,咱们乙阙门身为苍山福地的执牛耳者,若是只因事情与自家无关,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岂非要寒了其它宗门的心?乙阙门今后如何服众?

&nbsp&nbsp&nbsp&nbsp况且她绮莲峰又如何代表得了莲隐宗?是以为兄今次定是寸步不让,到时若是莲隐宗前来问罪,吾自一人承担!”

&nbsp&nbsp&nbsp&nbsp听完了温易安的话,立在他身后的各宗尊长无不面露感激之色,也都在心中庆幸苍山福地有乙阙门这个敢于担当的领头羊。

&nbsp&nbsp&nbsp&nbsp“温宗主,我方才已经说了,此事你担当不起!现在看在忘忧妹妹的情面,我再擅自做主,为各宗留下一半的精英弟子。

&nbsp&nbsp&nbsp&nbsp如此里子面子算是全都给了乙阙门,若是这样你还要为这些不相干的宗门强自出头,到时就是闲云子前辈怕也保不了你!”

&nbsp&nbsp&nbsp&nbsp还不待聂婉娘说话,欧新眉已然冷气森森的开了口,只看她身上散出的乖戾之气,就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

&nbsp&nbsp&nbsp&nbsp聂婉娘踌躇良久,一脸为难地看向温易安,见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只得叹息一声,对欧新眉道:

&nbsp&nbsp&nbsp&nbsp“小妹本与姐姐相交甚欢,怎奈宗门大义当前,我自是要与掌宗师兄一致对外的。”言罢素手一挥,一道灵光便虚虚地拦在了两方修士当中。

&nbsp&nbsp&nbsp&nbsp欧新眉见状不由惨然一笑,语带艰涩道:“妹妹难道要为了这些不相干之人,与我划地绝交不成?

&nbsp&nbsp&nbsp&nbsp罢了、罢了!我既不愿与妹妹动手,这便归宗领罚便是!

&nbsp&nbsp&nbsp&nbsp只是妹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待到莲隐宗遮天莲台再临苍山福地之时,除了乙阙门之外,又有哪家宗门能够落得下好?”

&nbsp&nbsp&nbsp&nbsp言罢神色黯然地对着聂婉娘揖手一礼,而后看都不看温易安等人一眼,便就退回了座莲之内,莲台上怒绽的莲瓣也都一一收起,想必是要北归了。

&nbsp&nbsp&nbsp&nbsp“唉!欧长老且请稍待片刻!”

&nbsp&nbsp&nbsp&nbsp随着一声叹息,天秀山锁尘谷的谷主紫华真人忽地越众而出,唤住了已有遁去之意的莲台座驾。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不解其意,待要出言问询时,却见紫华真人一步跨到近前,而后对温易安深施一礼,正色道:“锁尘谷欲要归于剑煌山一脉,祈请温宗主垂怜!”

&nbsp&nbsp&nbsp&nbsp此言一出,乙阙门修士尽皆哗然,温易安的脸上更是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一把扶住紫华真人,而后冷声道:

&nbsp&nbsp&nbsp&nbsp“真人莫不是把我温易安当成心机叵测的小人了?乙阙门今日若是趁人之危,日后还有何颜面立足福地!”

&nbsp&nbsp&nbsp&nbsp却不料此时立在他身后的各宗话事人尽皆闪身而出,纷纷学着紫华真人的样子大礼参拜,言说自家宗门也要归于剑煌山一脉,恳请温易安接纳!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见状大怒,指着众人厉声道:“你等都被猪油蒙了心窍不成?难道要联起手来陷我乙阙门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nbsp&nbsp&nbsp&nbsp紫华真人见温易安动了真火,连忙温言求道:“温宗主,事已至此,说不得苍山福地不日就有大祸临头!

&nbsp&nbsp&nbsp&nbsp若是没有乙阙门与武尊前辈的庇护,又有哪家能够幸免?是以还请宗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容我等举宗归附!”

&nbsp&nbsp&nbsp&nbsp言罢恨恨地看了悬在半空的莲台一眼!

&nbsp&nbsp&nbsp&nbsp姜还是老的辣!这紫华真人自从听闻陈景云炼出了延寿灵丹之后,一颗心早就活泛了起来,于是立时来了个顺水推舟,一宗尊长的身份与延寿五百载的机缘相比较,紫华真人更愿意选择后者。

&nbsp&nbsp&nbsp&nbsp看着身前众口一词、都要举宗归附的各家尊长,温易安铁青着脸,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

&nbsp&nbsp&nbsp&nbsp凌度见状从旁劝道:“宗主,我乙阙门本就是一家独大,福地内的宗门也早已唯咱家马首是瞻,所以要是细论起来,各位道友今日此举,也不过是想让这层关系更近一步罢了,不若事急从权......”

&nbsp&nbsp&nbsp&nbsp凌度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各家尊长的心里,他们此前早都有了附于乙阙门尾翼的觉悟,否则也不会大着胆子齐聚剑煌山,况且即便不归附于乙阙门,人家一道法旨下来,各宗谁敢不从?

&nbsp&nbsp&nbsp&nbsp那欧新眉方才左一句“不相干之人”、又一句“不相干的宗门”,早把众人听的心底窝火,再想到今日虽有聂婉娘从中阻拦,但是不日就会有遮天莲台降临苍山福地,又不免个个心肝乱颤。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此时面现为难之色,见众人在自己相扶之下依旧不肯起身,只得拿眼看向聂婉娘,想请她出个对策。

&nbsp&nbsp&nbsp&nbsp聂婉娘许是因为方才恶了友人,此刻脸色并不好看,见温易安看向自己,只得收拾心情,劝解道:

&nbsp&nbsp&nbsp&nbsp“温师兄,你我今日强自出头,其实并不占理,说到底莲隐宗的情面只会给咱们乙阙门一家,它日若是遮天莲台再次降临,难道咱们真要与之硬撼不成?

&nbsp&nbsp&nbsp&nbsp加之我观诸位道友此番都是出自真心,倒不如今日就把名分给定下来,自此之后各宗上下皆为剑煌山一脉,到时候我师尊在莲隐宗的几位大能面前也有话说。”

&nbsp&nbsp&nbsp&nbsp“唉——!形式比人强,既然师妹也认为该当如此,那就这么办吧!”温易安思虑片刻,终究长叹一声,答应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紫华真人等人闻言立时大喜,连忙跪伏于地参拜宗主,温易安将众人搀扶起来,冷冷的看了莲台一眼,而后扬声道:“剑煌山一脉恭送欧长老!”

&nbsp&nbsp&nbsp&nbsp此言一出,立在他身后的众人立时觉得热血上涌,也都跟着齐声再喝:“剑煌山一脉恭送欧长老!”声音似能刺破云霄!

&nbsp&nbsp&nbsp&nbsp座驾莲台之中一片寂静,好半晌才传出欧新眉略带沙哑的声音:“好一个苍山福地、好一个剑煌山一脉!我绮莲峰惹你们不起!

&nbsp&nbsp&nbsp&nbsp忘忧妹妹,你我交情仍在,切勿以今日之事为扰......”声音犹自回荡时,莲台已然化作七彩流光倏然北去。

&nbsp&nbsp&nbsp&nbsp眼见着莲隐宗一峰长老黯然北去,剑煌山中诸人尽皆一脸的解气之色。

&nbsp&nbsp&nbsp&nbsp“吐气扬眉呀!今后只需听从乙阙门的号令,再不用对任何人低声下气,莲隐宗也不行!”

&nbsp&nbsp&nbsp&nbsp有几个宗门的尊长在心底如此感慨,而更多人此时则已经围在了温易安身边,商议着自家归附后的具体事宜。

&nbsp&nbsp&nbsp&nbsp苍山福地之事已然尘埃落定,聂婉娘招手收起了六颗混元宝珠,脸上虽然挂着明媚的笑意,但是心中却是一阵的失落。

&nbsp&nbsp&nbsp&nbsp“师父向来不喜这些心机算计,且打小就告诫自己要控住心猿、锁住意马,今次在这苍山福地之中,自己确实有些胡闹了。

&nbsp&nbsp&nbsp&nbsp只因为师父对自己太过宠溺之故,这才不忍责罚的吧,看来以后要把功夫多多用在修行上了!”

&nbsp&nbsp&nbsp&nbsp如此想着,聂婉娘不由归心似箭,想要赶紧解决了天南那所谓的“魔星”之事,而后她就要着手准备冲击黄庭七转的事宜,伏牛山上的“传道碑”便是其中的关键。

&nbsp&nbsp&nbsp&nbsp是夜,聂婉娘对温易安和凌度交代了几件事情之后,便在二人称叹、钦佩的目光中踏着月色消失在了一片清朦之中。

&nbsp&nbsp&nbsp&nbsp温易安与凌度则在密殿之中灌了一整夜的庆功酒!

&nbsp&nbsp&nbsp&nbsp苍山福地的各家宗门之中,除了慈航禅院封山不出之外,余者尽皆归于乙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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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节 近乡情更怯、面见修真者

&nbsp&nbsp&nbsp&nbsp夜色清凉如冰,聂婉娘的身化流光,似乎在与天穹上的流星争夺光辉。

&nbsp&nbsp&nbsp&nbsp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伏牛山如此之久,在剑煌山时还不觉得怎样,如今一旦折返,却免不了心绪起伏。

&nbsp&nbsp&nbsp&nbsp抛开了身上的琐事,聂婉娘只觉一阵轻松,没过多长时间,连绵万里的大苍山就被她甩在了身后,待到所见山头越来越矮时,好似小土丘一般的伏牛山就已经映入了她的心海。

&nbsp&nbsp&nbsp&nbsp没有急着降下身形,聂婉娘于晴月之间向下俯视,先映入眼中的是一道虚蒙蒙的光幕,光幕的跟脚深埋地下,想必就是聂凤鸣和袁华捣鼓出的那座聚灵大阵散出的威能。

&nbsp&nbsp&nbsp&nbsp再看那处灯火通明的场地,其间不少武道好手正在借着月色演武较技,也有人往来纵跃似在传递消息,心念一扫,便知这些人乃是观中新近收拢的武道宗师。

&nbsp&nbsp&nbsp&nbsp牛家村中安静的厉害,无论男女老幼皆在家中盘膝入定,只有柴二蛋光着个膀子倚在一颗老树上灌酒,谁家的土狗敢无端狂吠,他就会丢一片叶子过去,把狗嘴打烂。

&nbsp&nbsp&nbsp&nbsp外门弟子们各自用功,特别是无果和田帧,分明还差一步就能步入四转之境,另外十个后进弟子则在师兄的呵斥下于演武场上捉对较量,闲云观一脉向来讲究内外兼修,这般修炼才是正理。

&nbsp&nbsp&nbsp&nbsp彭逍和彭遥不在观中,想必是跟着小师叔柴斐出去胡混了,还有师侄孟不同,估计也逃不过柴斐的魔抓。

&nbsp&nbsp&nbsp&nbsp对于自己的两个弟子,聂婉娘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弟子筑基之时,她这当师父的居然不在跟前,就这一点而言,聂婉娘自认拍马也赶不上师父。

&nbsp&nbsp&nbsp&nbsp当年师父对于自己和几个师弟师妹,那可是好比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崽子,须臾不肯离身,哪怕是因此误了自己的修行也在所不惜。

&nbsp&nbsp&nbsp&nbsp地火池那边时有宝光绽出,想是三师弟正在铸造新的灵宝,心念扫过时,只见精赤着脊梁的程石正在打磨着一柄门板宽、丈许长的巨大宝刃,估计是为他自己量身定做的。

&nbsp&nbsp&nbsp&nbsp丹房之中此时正冒出一股黑烟,石鹤与几个弟子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几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些聂婉娘听不懂的丹道术语,而后便又一头钻了回去。

&nbsp&nbsp&nbsp&nbsp再远处,建在河湾里的庭院中,王要离披着素白色的纱衣,痴痴地凝望着伏牛山,口中喃喃自语着:“往事如烟兮,图奈何......”

&nbsp&nbsp&nbsp&nbsp聂凤鸣盘膝坐在后山传道碑旁,体悟着其中的神韵,似乎是察觉到了家姐的目光,稍一愣神,便就笑着遁身而起,径往高天而来......

&nbsp&nbsp&nbsp&nbsp“阿姐,事情就是这样,小四自觉事情超出了我俩的掌控,不得已这才让我向你传讯,此时他与灵聪正在一旁陪着,想必不会有什么纰漏。”

&nbsp&nbsp&nbsp&nbsp听完了聂凤鸣的解说,聂婉娘莞尔笑道:“师父一直都对修真者心存好奇,寻觅良久却一直没有头绪,不想今次却被咱们遇见。

&nbsp&nbsp&nbsp&nbsp也好,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前往广陵府,你且把家守好。”

&nbsp&nbsp&nbsp&nbsp看着大姐身化流光向南遁去,聂凤鸣收拾心情,继续回到传道碑旁静坐体悟。

&nbsp&nbsp&nbsp&nbsp在他心里,这世间还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师父和大姐呢,因此这一夜过的格外安心。

&nbsp&nbsp&nbsp&nbsp荒僻的山谷中,涂山宝宝正义愤填膺地向爷爷控诉着灵聪兽的恶行。

&nbsp&nbsp&nbsp&nbsp小貂儿原本是多么的乖巧听话,这才跟那只肥猫厮混了多久?居然染上了一身臭毛病!

&nbsp&nbsp&nbsp&nbsp见孙儿一脸艳羡地盯着小貂抱着的那只储物袋,涂山谦无奈苦笑。

&nbsp&nbsp&nbsp&nbsp修真者向来不喜外无,讲究的是一个返璞归真,是以这些修仙者们视之如助臂的小巧法宝,他们是不屑去用的。

&nbsp&nbsp&nbsp&nbsp人家小貂今次遇到了一个大方的大哥,肥猫见它过的戚惶,竟连食物也只能储藏在胃囊中,于是好心赠了小弟一个储物袋。

&nbsp&nbsp&nbsp&nbsp区区储物袋而已么,呃——,不过就是里面装了不少妖丹、魔晶,外加一些灵酒而已。

&nbsp&nbsp&nbsp&nbsp想到这里,涂山谦也不禁暗自啧舌,心道:“不想自己百年未至天元遗迹,这里竟然生出了这么多的变化!

&nbsp&nbsp&nbsp&nbsp别的不说,只从眼前袁小子这几日孝敬给自己的东西,就能猜测出他的师门该是何等的富庶。

&nbsp&nbsp&nbsp&nbsp连人家一只灵宠的家底都快赶上自己半辈子的积蓄了!那位闲云子莫不是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看来八成该是这样。”

&nbsp&nbsp&nbsp&nbsp脑补了一个理由之后,涂山谦怜爱的揉了揉孙儿的脑袋,而后故作威严地问道:“宝宝,我辈修行的根本是什么?”

&nbsp&nbsp&nbsp&nbsp涂山宝宝见爷爷发问,连忙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回道:

&nbsp&nbsp&nbsp&nbsp“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纯惟真,而后才能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待到寿敝天地无有终时,真人之道自生,此为本性真如之妙法也!”

&nbsp&nbsp&nbsp&nbsp涂山谦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你今日艳羡小貂得了好处,这本来没有什么错处。

&nbsp&nbsp&nbsp&nbsp不过你在艳羡之余却又横生借口、不肯明说,这便是失了真我、落了下乘,我便罚你三日不许饮酒,你可服气?”

&nbsp&nbsp&nbsp&nbsp涂山宝宝被爷爷指出了错处,当下心悦诚服,言道:“孙儿知错,这三日定会滴酒不沾,待到受罚期满,再去将小貂的储物袋里的灵酒全都抢过来!”

&nbsp&nbsp&nbsp&nbsp“哈哈哈!不错,我辈修真就该知行合一,只要紧守本心自然百无禁忌!”

&nbsp&nbsp&nbsp&nbsp涂山谦听了孙儿的回答,立时开怀大笑,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灵酒,涂山宝宝舔了舔嘴唇,却是不再看案几上的灵酒一眼。

&nbsp&nbsp&nbsp&nbsp袁华在一旁给看的是目瞪口呆!心道:“修真者果然是’真’的可以,这样培养子弟,难道就不怕教出来一些混世的魔王吗?”

&nbsp&nbsp&nbsp&nbsp正要没话找话的再说些什么时,却忽地听到半空中传了一声女子的赞叹——

&nbsp&nbsp&nbsp&nbsp“听了前辈一席话,小女子真是受益匪浅,小四,还不快快为我引荐域外高人!”

&nbsp&nbsp&nbsp&nbsp袁华听到大师姐的声音,立时大喜过望,连忙起身相迎,灵聪兽更是叼着小貂一跃而起,想是要在聂婉娘面前显摆一下自己新收的小弟。

&nbsp&nbsp&nbsp&nbsp“好一个以武入道、身化天地!不想你这小女娃年岁不大,却能够不倚仗灵宝之力,便能瞒过老夫与孙儿的念头感知,单凭这份本事,就值得老夫托付大事!”

&nbsp&nbsp&nbsp&nbsp涂山谦一见聂婉娘足踏莲影而来,不由得起身相迎,心知眼前的绝美女子就该是那位闲云子的首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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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节 白芷姐妹的跟脚

聂婉娘踏着莲影,缓步降下身形,见灵聪兽叼着一只黑色小貂来与自己显摆,不由花容一绽。

拍了拍灵聪兽的大脑袋,见那黑色小貂果然灵动异常且甚是可爱,于是便丢出两颗灵丹,任由灵聪兽和小貂到远处追逐撒欢。

修真前辈当面,自然要依足了礼数,聂婉娘衣袂飘飘地步入石楼,当先揖手道“闲云观三代首徒聂忘忧见过涂山前辈!”

“聂姑娘不必多礼,我等修真之人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听闻你是闲云观当代的主事者,还不快拿出些灵酒佳肴款待老夫,莫要像袁小子这般小气!”

涂山谦向来随性,今次一见聂婉娘竟是如此的风华绝代,立时在心里感慨天元遗迹中出了好人才,心情大好之下,言语也变的诙谐起来。

聂婉娘闻言面露莞尔之色,笑道“前辈说的是,我这师弟最是吝啬,平日里总是把好东西藏着掖着,且让晚辈重新布置一番如何?”

涂山谦闻言大喜,连声催促聂婉娘,让她快把美酒拿出来,他好先解嘴馋。

袁华则是在一旁叫起了撞天屈,嘟嘟囔囔地表达着不满,言说自己这几日已经快把储物袋都给掏空了。

大师姐出手,自然不同凡响,灵果佳肴、各色仙酿片刻布满了案几,可比袁华拿出来的待客之物好上太多!

涂山谦见状,不由指着一脸黑线的袁华哈哈大笑。

聂婉娘与袁华陪着涂山谦把酒畅谈,其间委婉地询问着一些海外修真者的大致情况、以及域外的风土人情。

涂山谦则是知无不言,眼前这一对天元后辈实在是合他的胃口。

涂山宝宝因为领了三日不许饮酒的罚,只能一边吃着灵果、一边听着三人的高谈阔论,且不时偷偷地瞧聂婉娘一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涂山谦见聂婉娘依旧没有出言问询“魔星”一事,只得自己挑出话头,放下手里的酒盏道

“聂姑娘,我观你修为不弱,袁小子又说你是个能够代师做主的,因此老夫要将一件大事告知。”

聂婉娘展颜一笑“晚辈也正要相询此事,涂山前辈放心,只要是关乎天南地域的事情,晚辈自问都能替家师做主。”

涂山谦闻言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地下,这才叹息道“魔星隐于地脉之下,一旦孕育而成便会破土而出。

到时天元遗迹必然生灵涂炭,我苍生岛修士每隔百年就要来此探查,岛中长辈更是时时推算,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您所说的魔星到底是什么来历?又因何潜藏于地脉之下?还请涂山前辈解惑。”说话间,聂婉娘已经面露凝重之色。

“事情的根源还要追述到中古之时,若是细说的话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之不完。

你等只需知晓,万年之前,此处被称之为天元福地,乃是世间最好的一处修行之地。

其时,有噬魂宗的一位前辈大能只差半步就能化出不朽的神魂,从此超脱物外,再不受此方世界的束缚。

唉!只是如此逆天之事怎会没有劫数?那位大能虽然免力扛过了天劫,却终究身陨在了三族相争的人劫之下!

居苍生岛中的秘典记载,那位大能身陨之时,自七窍之中各自遁出了一道充满怨念与不甘的死气,七道死气带着些许神魂碎片遁入地底,自此消失无踪。”

聂婉娘和袁华见涂山谦说到此处时,一把拎起案几上的酒坛猛灌了几口,且脸上还露出了悲切之色,便知那位身陨的大能应该与他的宗门有着莫大关系。

“涂山前辈,依您方才所说,想必经过了万年的孕养,如今怕是到了那七道死气化形出世的时候,您老不辞辛苦、心系天南苍生,实在令人敬佩!”

聂婉娘语带感激,言罢与袁华一同再次抱拳施礼。

涂山谦坦然受了聂婉娘与袁华的一礼,抹了一把粘在胡须上的酒水,叹息道

“天元福地自从受了灭顶之灾以后,已经逐渐演化成了迥异于世间任何一方地域的所在。

这其中的缘由我也知之不详,只从一位长辈口中听到了一个‘天地有灵、自成守护’的说法,若非我涂山氏功法特殊,否则我与孙儿也不敢轻易踏足此地。”

说到此处,涂山谦的脸上又露出了欣慰之色,对聂婉娘与袁华道

“不想今次再次踏足天元遗迹,竟先后见到了你们这些后起之秀,更知晓了天元居然出了令师这样一位不世大贤!实可谓天意眷顾、苍生之福!”

聂婉娘与袁华闻言再次称谢,又请涂山谦继续饮酒,少顷,聂婉娘问道

“涂山前辈,事情的始末我已知晓,却不知前辈有什么办法对付地下的七颗魔星?若有差遣,我闲云观一脉定然不遗余力。”

涂山谦见问,当下放下酒盏,回道“我与孙儿此番前来,带着师门秘传的灭神钉,我又将之充作阵眼,于山谷中布下了天罡伏魔大阵。

只要此地魔星出世,定能将之困于阵中,倒时老夫再以周天洪炉之法将魔星炼化,如此方能一劳永逸,只是”

说到此处,涂山谦不由看了孙儿一眼,叹息一声之后,继续道

“我先前曾以师门秘术进行推算,得知今次居然会有两颗魔星相继出世,至于中间相隔多长时间,却是不得而知。

而我催动周天洪炉却需要四十九日方能建功,这期间恐怕是分身乏术。

奈何我涂山一族向来人丁单薄,宝宝这孩子虽然天资不俗,但是到底修为不够,恐怕守不住另一座伏魔大阵。”

聂婉娘和袁华自然听出了涂山谦话中的意思,天南地脉之下的那五处石茧一直都是后山众人的心病。

这也是袁华此前一直将白芷姐妹带在身边的原因,石茧若有动静,她们姐妹必有感应。

对地底石茧知之甚详的两人自然不会急着大包大揽,聂婉娘因为不愿再去施展心机,便就瞥了袁华一眼。

袁华见状只得出言道“涂山前辈,此前听我家师妹说起一事,她前日曾听涂山少兄提及,说是已有两颗将要出世的魔星中途夭折,不知可有此事?”

涂山宝宝闻言立时造了个大红脸,他前次在季灵面前酒后失态,闹出了不少笑话。

涂山谦揉了揉孙儿的脑袋,笑道“确有此事,也不知是天意眷顾还是怎地!

前两次我本来已经做好了降魔的准备,却被师门长辈告知不必前来,说是两颗魔星尚未到出世之时便已夭折,老夫对此也是不明所以。”

袁华闻言故作沉吟道“涂山前辈,听您方才所说,那魔星既然带着噬魂宗大能的神魂碎片隐入地下,那便合该拥有灵性才是,却不知能否对其施展封印之术,再辅以后天教化,使之摒弃凶性?”

涂山谦闻言一愣,不明白袁华为什么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正要解说时,一旁涂山宝宝却已插言道

“袁兄,那魔星乃是秉着天地间的秽邪之气、因着怨念而生,生来便要屠尽苍生,是以除了绞杀一途,别无他法!”

“哦?涂山小弟切不可把话说的太满,需知世事无绝对。”

聂婉娘见涂山谦也是这个意思,不由浅笑出声,而后向着山谷外招呼道“阿芷、阿池,且进来叙话。”

第一百零五节 与聂婉娘辩理?

书接上文。

聂婉娘浅笑出声,向着谷外招呼一声,不过片刻功夫,就见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绝美女子便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人家这位闲云观三代首徒到底是何心意,咱们此刻不得而知,旦见行来的二女,一着红衣、一着青衫,一个满眼不耐、另一个则是面露怯意,袁华讪讪起身,将二女迎了进来。

涂山谦不明所以,心中难免惊异,暗道一声“不得了!不想匆匆百年光阴,天元遗迹中居然出了这么多了不得的后辈!

且自己辛苦修来的精纯念头莫非是假的不成?两个女子分明没有宝物护体,自己竟依旧看之不透!”

一旁的涂山宝宝看一眼聂婉娘,再看一眼已经行至近前的白芷姐妹,不觉痴愣当场,连灵果也掉在了地上。

见涂山氏祖孙皆已失态,聂婉娘与袁华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玩味之意。

此刻有大师姐坐镇,袁华自然少了顾虑,为涂山谦引荐道“涂山前辈,她们姐妹也是我闲云观中人,姐姐白芷是我师父当年在地脉之下带回来的,妹妹白池则是大师姐与我们几个捡回来的,出处同样是地脉之下。”

涂山谦闻言,眼中立时爆出精光!再联想到聂婉娘方才与孙儿的对话,此时如何还不知道眼前这两个绝美女子的身份?

正要催动阵法时,却见聂婉娘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迟疑一阵,终究还是没有发动伏魔大阵,不过手诀却是不住地掐动,嘴里更是念念有词。

白芷与妹妹原本好端端地在坐忘峰上培植灵物种子,却被聂婉娘给唤了过来,是以心中早就老大的不愿意,此时见这老头目光不善,且还不理睬自己姐妹,不由更是气恼。

“婉娘、小四,我与阿池近来一直在培植那几颗灵物种子,且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以后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还是少来打扰!”

聂婉娘见白芷语带怒意,且还拉着妹妹就要遁走,连忙出言抚慰,言说眼前的高人知晓她二人的身世,让姐妹俩稍安勿躁。

没办法,白芷姐妹自打出世之后,就一直与后山众人厮混在一起,便连性子也学了个十足十,一旦专心于某件事情,等闲不许别人搅扰,否则就会发火。

涂山谦的眉头已经皱的有些扭曲,指诀掐的越发迅疾,到最后竟然带起了虚影,口中则是不停地发出“断不应该因何如此?”之类疑问。

见爷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一旁的涂山宝宝不由面露紧张之色,口中轻唤一声,黑色小貂便舍了灵聪兽,跳到了他的肩上,一人一貂立在涂山谦身侧,意在戒备。

白芷原本已经要带着妹妹拂袖而去,听了聂婉娘的话后却猛然一惊,赤红色道衣已然开始无风自动,白池一见姐姐如此如此,眼中也开始露出凶光。

涂山谦对此并无知觉,只顾着一门心思的掐诀,涂山宝宝不知道爷爷是何感受,反正他自己是觉得一阵阵透心的凉意袭来,因此戒备之意更浓。

这样的结果聂婉娘早已料到,是以并不如何惊讶,不过六颗混元宝珠已经滴溜溜地绕在了白芷姐妹周身,一为守护,再则是为了压制姐妹二人的凶性。

果然,宝珠方出,白池就一头扎进姐姐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着实惹人怜惜,而白芷却似十分反感,眉目一挑就要发作,好在袁华及时出言呵斥,她才又作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大师姐既然已经全神戒备,袁华在呵斥白芷的同时,脸上的笑意不觉再浓一分,此时若有苍山福地之人在侧,定会对他这“笑面阎罗”退避三舍。

灵聪兽似也十分不满,亮开双翅、盘旋不定,琉璃般的眸子里全是凶光,小貂虽然强做镇定,却也不禁缩了缩脖子。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涂山宝宝脸上豆大的汗珠已经不停滚落,黑色小貂在灵聪兽不停的“呜呜”声中越发地畏首畏尾。

好半晌,涂山谦才长舒了一口气,抄起案几上的酒盏一饮而尽,而后黯然起身,深深地看了白芷姐妹一眼,而后冷声道

“逆天、逆天!从来只是闻听,不想今日居然得见,聂道友的师门当真好手段,竟能够去邪归正降服魔星,我涂山谦当说一个“服”字!

哼哼!不过尔等既然耍弄心机,将我爷孙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便莫怪老夫得理不饶人!今日便要称量一下你闲云观的妙法!”

涂山谦越说越怒,到最后,身上的气机已经开始影响所处的一方天地,霎时间,旦见阴云横空、雷声霹雳,山谷中的褐色砂石居然开始凝化成岩水!

“前辈且慢!”

聂婉娘见涂山谦动了真火,当即清喝出声,借着这一顿的空当,扬声道“敢问前辈怒从何来?我与师弟视前辈如尊长,只有请益之心,可曾半点轻慢?前辈乃是修真之人,敢问“真”在何处?莫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与小辈为难?”

“嗯?”

涂山谦闻言一愣,身上的气机不由平缓了一些,聂婉娘见状接着道“荆棘虽然有刺,若是培植得当,以之为篱墙可否?污泥亦如是,烧制为砖,能砌高屋!”

恰在此时,涂山谦腹中酒气上涌,“嗝喽!”一声便打了个响嗝,毕竟吃喝了人家好些天,不觉造了个大红脸,再想发怒时,又见人家跟自己辨理,只得硬噎回心底的不快。

心绪平复之后,再看白芷姐妹一眼,涂山谦不由无话可说,他方才不惜耗费心血,以师门秘术加以推衍,得出的结论居然是眼前的两女已得人道气运庇佑,凡人不可妄断!

这个结果一出,却叫一心除魔卫道、守护天元故地的涂山谦如何自处?心神动荡之下,勃然大怒也是应有之意。

见场中情形已是剑拔弩张,涂山谦喟叹一声,对聂婉娘道“你闲云观既然已经有了处置魔星之道,那我爷孙即刻折返山门便是,其中正邪对错,我苍生岛再不参与,还望聂道友好自为之!”

言罢招手收回了布置天罡伏魔阵的三十六颗灭神钉,拉着涂山宝宝就要离开。

怎么对付发脾气的老人,聂婉娘和袁华可是经验一大把,况且涂山谦的言词虽然越发的冷漠,但是二人早在其中听出了不解与不甘。

“涂山前辈,您所谓的‘魔星’出世在即,您就不想看看我闲云观是用什么手段将之‘捡回家’的么?”

第一百零六节 卤水点豆腐

说来也是巧了,就在涂山谦有些迟疑的时候,白芷与白池同时眼睛一亮,聂婉娘见她二人如此,当下出言问道“可是地脉之下有了动静?”

见白芷姐妹纷纷点头,聂婉娘复又看向涂山谦爷孙,语带诚恳道“涂山前辈可否再听晚辈一言?”

涂山谦听闻地底有了动静,手诀微掐便知是真,心下好奇之余哪里还愿离开?不过却已然摆着个冷脸,此时见聂婉娘开口,于是微微点头。

“前辈,我闲云秘法虽然似乎天生就能克制魔星,怎奈我等的修为与家师相差太远,上次联手降服白池时,便是险死还生,为防意外,还请前辈从旁照应。”

这个台阶给的甚为合脚,涂山谦闻之心中立时舒坦了不少,再次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眼下不是耽搁的时候,聂婉娘命灵聪兽留在地面守着,之后几人不再停留,各自施展手段径往地底潜去。

一番遁行之下,涂山谦不由对几人再次刮目相看,不说天生灵体的白芷姐妹入了地底便好似回家一般,聂婉娘与袁华竟也是闲庭信步。

旦见她师姐弟二人,遇到坚石矿脉便就施展金土之法一一破之,潜入暗河时则有水法加身,即便遭遇炙热的地底炎火也有高深的火法护持,五行转换、变化随心,看着就让人舒服。

涂山谦爷孙遁行的法子又有不同,只在周身释出一道薄薄的真灵气场,而后便就自成一体,居然视地下的一切阻碍如无物。

地脉下的情形与前次并无不同,偌大的空间中,一枚暗红色的巨大石茧正在不断地吞吐着灵气,石茧上的诡异纹路更是不停游走。

涂山谦自打来到此处,便以念头不住地探查石茧,怎奈他的精纯念头根本瞧不破石茧中的情形!

从来引以为傲的本事自打到了天南便屡屡吃瘪,这不由叫涂山老头生出了些许的沮丧之感。

事情不明,自当小心谨慎,于是涂山谦便将三十六颗灭神钉布在了石茧周遭以防不测,涂山宝宝则是抱紧小貂一脸的戒备。

没了灵聪兽的压制,黑色小貂此时倒是兴奋异常,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石茧不住地打量,居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是以聂婉娘与袁华心中并没有多少担忧,眼前的石茧虽然看着不小,但是与孕生白池的那枚巨茧相比,小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况且今时不同往日,聂婉娘修为已至六转巅峰,袁华也有了五转中境的修为,更何况她们师姐弟二人如今都有重宝护身。

白芷满眼期寄地将手抵在石茧之上,似乎是在感受着内中的动静,但却不叫妹妹白池靠近,只许她留在聂婉娘几人身边。

片刻之后,白芷闪身退回,而后语带苦涩的道“不想这位妹妹的灵智也已被恶念与杀意侵占,看来出世之后还是免不了要吃一番苦头。”

旁边的白池一听姐姐如此说,再想到自己出世时的遭遇,不禁“激灵”一下,又往后退了几步。

事情果然和白芷说的一样,半日之后石茧剥落,内中一名女子盘膝于猩红血水之上,待抬头看到白芷姐妹后,眼中的贪婪之意显露无疑!

只可惜这天生的凶顽实在是流年不济,此时非但头上旋着六颗混元宝珠,而且还被三十六枚灭神钉死死的困在场中,实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雷龙咆哮慑人心神,五行变换乙木自生!

聂婉娘与袁华合力运转天心秘法,两股精纯的乙木生机合而为一,借着混元宝珠中的太一雷力,共同压制着那名女子体内的先天死气,且眼瞅着就已经占了上风。

以涂山谦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叹息一声,心下暗道“石茧中孕育出的女子虽然看似诡异凶狠,但在两个闲云门徒的手底下怕是还没有还手之力,自己今次名为从旁护持,实则不会有什么出手的机会。”

听得爷爷的叹息,犹在愣神的涂山宝宝连忙把脸扭到别处,场中女子非但容颜绝美,且还周身上下未着寸缕,他一个毛头小子有此反应也是正理。

又过了盏茶功夫,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嚎,女子体内的赤红色死气便被炼化了个干净,整个人也跟着委顿于地。

白芷姐妹见状连忙上前,一边怜惜地将其扶起,一边将一件青色道袍裹在她的身上。

好似重生了一般的女子此时眼中清明一片,拉着白芷姐妹的胳膊不肯撒开,畏畏缩缩的样子倒与当年的白池有些相似。

眼见大事已定,聂婉娘挥手召回了六颗混元宝珠,而后拱手对涂山谦道“今次多亏有前辈的灭神钉相助,这才能轻易地化去魔星的凶性,晚辈在此谢过了。”

涂山谦闻言一阵气恼,先将灭神钉收入怀中,而后喟叹道“聂姑娘,你就莫要再往老夫脸上贴金了,不想此等绝世凶顽在你师姐弟面前竟然如同泥捏的一般,实在令人感慨叹服!”

“前辈谬赞了,此事若是细论起来,恐怕脱不开一个卤水点豆腐的道理!

家师尝言,我闲云观一脉乃是应运而生,晚辈资质驽钝,不解其中真意,但也隐隐觉得天南地下的七颗魔星合该被我家降服。”聂婉娘语带谦逊道。

“唉!就是这个道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夫也是从你二人方才对付魔星的手段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我苍生岛一脉被魔星之事困扰了数千年,最后岛中前辈不惜耗费百年光阴,才炼出了两套灭神钉,不想今次竟是没有大用!

而你二人的修为虽然并不如何高深,但那魔星却天生就被你闲云观的功法克制,因此才能够轻易建功,这其中若非天意使然,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听完了涂山谦的解说,聂婉娘与袁华皆是点头称是,又让白芷将那名女子带到近前。

涂山谦看着眼前三个长相相似、神情却各有不同的绝美女子,一种不真实之感忽地浮上心头,同时也对那位无缘面见的闲云观主更加的好奇。

这名目光躲闪、眼底却一片清明的“魔星”此刻就在眼前,原本该是滔天的祸事,竟被那位观主的两个弟子轻易化解,这却让涂山谦再不能放下拜望大贤之心、探究奥秘之意。

袁华何等的精明,一见涂山谦的神情,就知他此时的想法,于是从旁言道

“涂山前辈,您既然推算出今次会有两颗魔星出世,那便先请到我闲云观做客几日,毕竟只有降服了另外一颗魔星,您今次的天南之行才算圆满。”

似乎是觉得袁华的话也有道理,涂山谦思虑一阵之后便就答应了下来,若说对横空出世的闲云观一点都不好奇,那才是自欺欺人。

地底憋闷,众人早已不耐久留,是以再次施展手段,不片刻就各自遁出了地面。

而后天高地阔,聂婉娘与袁华引着涂山氏祖孙一同前往伏牛山,白芷姐妹虽然不愿,却也只能跟着。

第一百零七节 禅音广大

须弥山上佛音阵阵,透着一片祥和。

陈景云与纪烟岚自从离了天机阁后,又在中州之地游历了一些时日,真个是看遍了仙门广厦、金玉叠瓦。

今日来至须弥山,粗一扫量,两人就对禅音寺的朴实无华心生好感,心下也自好奇,这须弥山上居然不设守山大阵。

不见金瓦迭鸳鸯、不见玉砖镶玛瑙,不见紫宫蕊珠阙,不见宝阁聚珍楼!

入目只有错落有致的素雅殿宇、面容虔诚的往来僧侣,又有优昙香花点缀山间、禽鸟灵兽膜拜禅音。

感受着心底泛起的安宁闲适之感,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脚步不由慢上了几分。

信手接过一只灵猴抛过来的果子,咬一口,发现味道不错,陈景云便将一枚灵丹丢了回去,算是回礼,片刻之后,二人的身后便跟来了一群猢狲。

陈景云见状心下莞尔,于是大把无用的灵丹便就撒了出去,断不叫这些灵物失望而归,毕竟自家老道便是道号“灵猿”。

这番动静自然引来了不少僧人的驻足观望,众僧见陈景云对山间灵物们乃是真心友善,皆是面露笑意合十赞叹,而后便都散去,竟无一人上前询问两人的身份。

打发完了一众猢狲,陈景云笑着对也收到不少果子馈赠的纪烟岚道“地胜别景致,峰回有洞天,师姐,咱们先不通名,且到山中游览一番如何?”

纪烟岚对陈景云的提议能有什么意见?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二人缓步登山。

山形复几许,横竖景不同,指指点点、走走停停。

于碧竹林处品一杯僧人新烹的苦茶,摇头晃脑的品完之后却大声抱怨味道不佳,惹得老僧挥袖逐客。

见一个呆头小和尚肩上扛着的紫玉甘蔗不错,便又拿着一些灵猴送的果子上前诓骗,竟还真的被他诓骗来了两根品相最好的。

嚼着甘蔗凑到了老树下,人家两个僧人正在专心下棋,却被他几句话给搅的棋兴全无,不由动了佛火!

一番动作直看得纪烟岚忍俊不禁,连忙拉上陈景云继续登山。

如此行到了半山腰时,见一处光滑的石壁上刻着不少佛家偈语,二人便就驻足观瞧,意在体悟一番高僧们的大德箴言。

“苍生皆苦难斩诸般孽缘,因果无亏需听禅音广大!这两句倒是有点儿意思,师姐可以参悟一番。”

此时陈景云的境界已然绝高,扫了几眼,便将诸多偈语中的禅机看了个通透,却在其中的两句中感受到了不同,于是出言提醒纪烟岚。

纪烟岚闻言忙将目光投向陈景云所指之处,乍看之下,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只是觉得这两句偈语的意思里带着几分霸道,不过佛家也有金刚怒目,却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既然陈景云说了,那就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纪烟岚便又催动剑心细看。

这一下,还真的被她看出了几分端倪,原来,那两句偈语的铁笔银钩之间,分明各自隐藏着一式攻杀法门!

能在闲游观景之时得遇前辈遗泽,这不由叫纪烟岚大喜过望,手中折取一截树枝,便就当场比划了起来,陈景云见纪烟岚果然有所得,心中也自欢喜。

如此过了半晌,周围围拢来的僧侣越来越多,看着纪烟岚舞动树枝时带起的道道金刚法力,皆是称叹不已。

此时一位慈眉善目的白眉老僧忽地自林边转出,陪在他身旁的则是禅音寺的大能昙鸾。

祖师既至,围观的僧人哪还不知眼前的青衣道人与负剑女修身份不俗?不过众僧似乎少有好奇之意,在与两位祖师见礼之后便各自散去。

白眉老僧与昙鸾行至近前各自合十,陈景云则是揖手还礼,而后三人并不交谈,复又都把目光投向了犹在参悟剑技的纪烟岚。

又过了盏茶功夫,随着纪烟岚的一声清喝,旦见她手中的枝条忽地横竖各自一斩,而后便见一道“卍”字剑光兀自凝结,其中不乏压服邪魔、荡平妖氛之意!

“阿弥陀佛!金刚努目,所以降伏四魔,小友当真好悟性!竟能在大威禅师留下偈语中悟出这式伏魔法剑,实在令人称叹!”

卍字剑光凝而不散,待到纪烟岚手中枝条一摆,这才散于无形,回身看时,见是昙鸾与一位老僧正笑吟吟地立在陈景云身旁,纪烟岚连忙上前见礼。

一番引荐之后,陈、纪二人才知这位气机不显的白眉老僧竟是须弥山的主事释圣禅师。

这位释圣禅师在北荒修仙界中虽然声威不及天机老人显赫,但却是一位真正修得了菩提禅心的有道高僧,德行有目共睹。

便连陈景云也曾听闻这老僧以往的作为,心怀敬意之下,今日倒是难得的显露了几分真心。

四人于林泉之间漫步,陈景云与释圣禅师相谈甚欢,昙鸾时而插言几句,所说皆是一些至臻的道理,却叫一旁的纪烟岚听的如痴如醉。

不想就在几人谈兴正浓之时,却又发生了一件趣事。

原来,须弥山中的猴群许是觉得陈景云方才给的好处太大,居然起了感恩之念,于是不时就有灵猴拦路献上蜜果香花,更有一只老猴举着半瓢果酒想让陈景云品尝。

陈景云对此颇为高兴,一口饮尽瓢中果酒,觉得味道果然不错,便就摸了摸老猴长着白毛的脑袋,顺手就将一道精纯的灵力渡了过去,且还引导灵力在它体内运转了一周。

看着不断抱拳作揖的老猴,释圣禅师不由抚掌大笑,言道“这猴头当真好运道,居然得了武尊灌顶传法,将来成就必定不俗!”

昙鸾也跟着笑道“须弥山上的猢狲之属最是灵觉敏锐,更能感知善恶,闲云道友心怀慈悲心、平等意,这才有了灵猴拦路献酒的趣事,得了今日的机缘,这只老猴百十年后未尝不能成为我沙门的又一位护法。”

一旁的纪烟岚闻言不由莞尔,心中也在好奇,一路行来她自是早有见闻,陈景云确实是对猴属灵兽格外友善,却也只对猴属灵兽友善,至于别的兽类,灭杀取丹乃是常事。

挥手让老猴自去玩耍,陈景云和纪烟岚便在释圣禅师的邀请下,一同行往后山。

听昙鸾方才话中的意思,后山上的另外两位禅音寺高僧,此时正在钻研一种能够为人重塑灵根的法门,若是成了,当为人族之幸。

陈景云闻之大为意动,他若能够通晓此法,届时天南修士未尝不能从中受益,这也算是未雨绸缪。

第一百零八节 声震须弥山

难得的到了一处能令自己舒心的地方,陈景云不由放下心事,便在一片紫竹林中起了两座竹楼,而后与纪烟岚安心地留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里,纪烟岚每天向昙鸾讨教一些佛门剑技,陈景云自己则与释圣禅师以及释海、释泽三位佛门大能一同精研重塑灵根之法,若得闲暇时,就会在须弥山中闲逛。

山中无岁月,不觉已是两月有余。

这一日,恰逢禅音寺数年一度的菩提法会,北荒各处的佛门高僧尽数汇聚须弥山,要听释圣禅师**,陈景云与纪烟岚得了邀请,便也去瞧热闹。

不过两人却不肯坐上高台,而是在漫山的优昙花中寻了个空处,而后布下灵果佳酿,又把当日被诓骗了紫玉甘蔗的呆头小和尚招过来使唤。

他二人一个道衣飘飘俊美绝伦,一个背负长剑英姿飒飒,谈笑间让人只觉这山间的暖风似也柔了许多。

加之二人身旁还杵着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和尚,和一只半人来高的白毛灵猴,是以想不引人目光也难。

对于这番情形,禅音寺众僧早已是见怪不怪,却惹得别家僧侣不住侧目,纷纷猜测他二人的身份。

昙鸾自从当日在莲隐宗破了酒戒之后,心境似乎更上一层楼,见陈景云又在诓骗慧悟饮酒,于是笑着走到近前。

落座之后先把老猴献的果酒径自斟上一杯,而后才打趣道“道友在这佛门圣地、众僧环视之下公然饮酒,莫不是在引人破戒?”

“哈哈哈!正是如此!这不就把你这位佛门大能给引过来了?”陈景云闻言一边说笑,一边举起酒盏,与昙鸾共饮了一杯。

这一下却把山中的僧人看了个瞠目结舌,昙鸾神尼谁人不识?却不明白她今日为何如此。

只有几个佛法高深的老僧目露赞叹之色,道一声佛号之后,便与门人弟子讲起了“勘破五色、百味不迷”的高深菩提境界

慧悟小和尚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意,他方才已经被诓骗的动心了,却不料祖师忽至,使他今日无缘品尝果酒。

便在此时,一声佛号似在众人心底响起,而后就见一道祥云自后山处升起,伴着优昙吐芬、灵兽膜拜,释圣禅师法驾降临。

老僧今日难得地披上了袈裟,待他缓步踏上云台之后,须弥山上的大小僧侣尽皆深施佛礼,陈景云与纪烟岚也放下酒盏各自拱手。

释圣禅师对陈景云这处微一颔首,而后催动菩提道果尽显宝相庄严,两道白眉随风舞动,再念一声佛号,便开始讲起了佛门大道。

阵阵佛音如同蜜脂琼浆沁人心脾,一方庄严净土随之光芒大放,下方众僧心有所感,尽皆面露微笑屏息静听。

陈景云品味着释圣禅师所说了佛法箴言,心中也是欢喜,待发现这老僧**之时居然真的毫无保留,不由暗自钦佩。

这场**持续的时间可是不短,其间昙鸾也上了云台,讲述了一番破除迷色、心映菩提的佛家禅理,台下众僧听的如痴如醉、恍若身在佛国。

即便是习得了几式佛家法剑,但是纪烟岚的剑心之中到底还是容纳不下佛法的慈悲意,是以虽然在极力的听讲,却也不过是鸭子听雷。

陈景云自然能够听出几分真意,再与自己的天心道意两相印证,自觉所获颇多,而让人惊奇的则是坐在一旁的小和尚慧悟。

不想这慧悟看着呆头呆脑,且只有筑基期的修为,悟性倒是十分不俗,虽然听到后来已是面色苍白汗透僧衣,却依旧咬牙不肯退去。

见他如此,陈景云不由起了成全之意,屈指一弹,一道乙木生气便没入了慧悟的体内,慧悟得了助力,片刻之后脸上复又露出笑意,且眼瞅着修为便蹭蹭的往上窜。

山中上万僧人之中,与他同样情形者不知凡几,陈景云眼看着慧悟的丹田中结成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金丹,但是古怪的是,天劫却并未如期而至。

想了一下复又释然,禅音寺身为北荒五大宗门之一、天下佛门领袖,有怎会没有庇护弟子渡劫的手段。

再以道意微一探查,便发现释圣禅师竟将自己的一身气运功德与这些将要破境的佛门弟子相联,这才使得天劫不显。

“好一个释圣禅师!好一个佛门大德!”

陈景云在心中赞叹一声,他自己虽然也对天南众生心怀泽被之情,但是比之释圣禅师到底还有些许的不如。

旁人没有发现云台之上老僧的疲态,陈景云与昙鸾却如何感知不到?人道气运毕竟有数,释圣禅师今日这一讲,怕是把数年的积攒挥霍一空,再讲下去必然耗损本源。

此时陈景云也终于明白为何这须弥山的菩提法会并不会定下具体的日期,原来根源皆在释圣禅师。

既然赶上了,陈景云断然不会置之不理,他此时已对天机阁生出恶感,纪烟岚识海中的残魂也告诫他要远离天机老人,陈观主对此深以为然。

况且他在冥思之时,早已隐隐察觉天南与北荒之间早晚必生争端,此时与禅音寺结下善缘因果,到时必有回报。

如此想着,陈观主不由洒然起身,青衫一摆,人已踏足云台,而后朗声笑道“今日听得菩提禅音,本尊心中亦有感触,今借贵法台,与众高僧论道一番如何?”

释圣禅师闻言立时大喜,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可是对陈景云的修为境界知之甚深,陈景云此刻出面,正好解他气运耗尽之厄,众僧更能继续获益,是以连忙起身让位。

陈景云见状也不推辞,施施然坐到主位,他虽不修佛法,但是胜在境界高深,更兼今日在这群僧环绕之中,居然记起了一些梦中见过的禅心偈语,于是乍一开讲,便如天雷滚滚,直击众僧心湖!

同在云台之上的释圣禅师与昙鸾神尼禅心震动,释海、释泽闻得诸般妙语也都自后山急遁而至,待看向高坐云台之上一脸风轻云淡的陈景云时,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吾本俗世人,于五色迷途之中偶见色非色、声非声,而后方知声色不碍处实乃**王城

吾本寻道真,却闻四大无我、五蕴皆空,而后方知白刃斩旧恶,犹似斩春风

吾本风摇叶,又见尘起心树动,而后方知天灯长明,三世不昧本真

菩提无树无我无人观自在,明镜非台非空非色见如来”

醍醐灌顶、道意横空!今日的这道因果算是结的大了!

没有人能想到陈景云所讲竟能直指禅心佛性,若非见他周身道意凛然,任谁都会以为云台上的这一位乃是实打实的佛家大能!

释圣禅师与昙鸾几人此时心无旁骛,也只有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才能体悟陈景云话中的真意。

场中只有纪烟岚面容古怪,思忖自己对陈景云了解的还是太少的同时,眼中的那抹与有荣焉之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隐去。

第一百零九节 各方反应

自从有了前日的**,陈景云在佛门修士心中的地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释圣禅师对他所讲的精深佛理赞叹不已,直道受益良多,更是感慨陈景云若是身在沙门,成就必然要在自己之上!

昙鸾与释海、释泽三位佛家大能对此深以为然,陈景云当日所讲可谓高屋建瓴,算得上开了众人的眼界,说是为佛门修士在菩提树上重发几条枝丫也不为过。

其实不光是禅音寺的僧人这样认为,当日能来听法的无一不是佛门精英,心中岂会没有感念?

最后在释圣禅师的提议下,众僧极力推举陈景云为佛门居士、大德尊者!

陈景云对于“尊者”之称坚辞不受,最后勉为其难的认下了“居士”的身份。

自此之后,佛门之中多了一位逍遥居士,受天下僧人供奉。

陈景云对于这个结果十分满意,今日之因它日之果,有了今次的缘法,即便日后南北大战不可避免,想必北荒佛门一脉也不好轻易参与其中了。

……

方寸崖上,天机老人听完了林朝夕的讲述,眼中不由升起了一抹复杂难明之色,掐指推算良久,却见本就莫测难料的天意之中又多出了一团乱麻,不得已只能放弃。

一旁的林朝夕见状出言问道“师尊,闲云道友已在禅音寺逗留了三月有余,想是对佛门的观感不错,如今更是认下了‘居士’之名,咱们天机阁却是落了后手。”

天机老人闻言摆了摆手,叹道“自从这闲云子横空出世之后,天数不知纷乱了几许,连为师也再不能轻易窥测。

为师前次动了困龙之念,想必已经被他察觉,是以再无招揽的可能,不过此子毕竟是我正统的人族修士,即便亲近佛门也是无妨。”

林朝夕见天机老人如此说,只得暗叹一声不再言语,心中却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原本只想招揽陈景云的师尊怎地忽然动了囚困之念?

同样的对话并不只天机阁一家,莲隐宗内,阎覆水连夜召集文琛等人,将陈景云此时已是佛门居士一事拿来商讨。

文琛对此不以为意,陈景云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既然能在莲隐宗炼丹、赠法,那么在禅音寺中论道一番又有什么奇怪?

在他看来,陈景云无外乎是看那些光头顺眼罢了,至于居士的身份,不过是一众和尚强加上去的。

花醉月十分赞同文琛的看法,在她眼中,似陈景云这般修出了逍遥真意、无碍道心的高人,行事自然百无禁忌,况且道家与佛门的修行理念毕竟不同,她才不信陈景云会有许身佛门之意。

阎覆水听了二人的见解,心下稍宽,思虑一阵之后言道“今次禅音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硬生生的将一个居士的名头按在闲云道友头上,这却使我莲隐宗落了下风,不知可有补救之法?”

坐在下手处的百里尘舒闻言笑道“阎师兄,咱们莲隐宗内若说与闲云道友交情最深的,自然非文琛师兄莫属,只需文师兄遣人送去书信一封,信中再说一个好的由头,相信闲云道友必回归来。”

龚晁闻言眼睛一亮,对阎覆水道“师兄,咱们炽莲峰的涤尘秘境不日即将开启,秘境中的剑莲精魄却不正合闲云道友那位师姐所用?”

“不错,师弟此言大善,剑莲精魄离水既灭,只有当场炼化一途,文师弟只需在信中多说此物对剑修的好处,相信以闲云道友对他那位师姐的在意,必会欣然而返。”

阎覆水对龚晁的提议甚为满意,文琛虽然心中不愿,却又碍不过同门相求,遂只得修书一封,而后遣弟子虚琴星夜送往禅音寺。

一场**牵动各家心弦,同为中州五大宗门的遁世仙府与紫极魔宗,也对陈景云今次亲近佛门之举各有揣测,至于这两家之后是否会有别的筹谋,外人不得而知。

……

紫竹林中灵气升腾,慧悟守着一口大缸正在不断运转灵火,看他汗津津的样子,想必是以灵火炙烤凡物却又要保证凡物不损,令他感到有些吃力。

即便已经到了结丹境,小和尚依旧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他今日的任务就是帮着白毛老猴酿制果酒。

而白毛老猴则在一旁跳着脚的指挥着猴子猴孙们,不断地往大缸中投入野果,样子甚为滑稽。

吞咽了一口口水,慧悟心中对陈景云的佩服之情又自添了几分,心道

“这位居士前辈可真是了不得,居然还懂得果酒的酿制之法,自己今日得了这个本事,以后就可以……”

想到高兴处,慧悟不由憨笑出声,手中的灵火也不由再柔几分,丝毫没有被人充做苦力的觉悟。

竹楼外的精致庭院中,陈景云看完虚琴送来的文琛手书,眼中不由起了玩味之意。

莲隐宗他自然是要回的,况且今次还有对纪烟岚有益的剑莲精魄现世,那就更加不能错过。

虚琴一直在旁边小心地看着陈景云,此刻见这位闲云师叔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连忙恭声道

“师叔,家师的意思并不在这封书信里,弟子临来时师父交代了一句话,说让您一切只凭自己的心意,不必顾及他的情面。”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对一旁正在烹茶的纪烟岚道“师姐,看来这紫竹林咱们是待不成了,文老哥在信中提及剑莲精魄,言说此物对你的修行有益,何况我也不愿让他两相为难,不若咱们明日动身折返莲隐宗如何?”

纪烟岚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不过在扫量了一眼身处的竹林后,眼中难免闪过一丝不舍,这片紫竹林中浸染了她此生最为安逸的一段光阴。

见纪烟岚目露不舍之意,陈景云不由心下喟叹,若非身上挑着山岳一般的担子,他又何尝不想整日里斜倚清风悠游林泉?

此时慧悟与老猴合力酿造的果酒终于散出了甜香的气味,陈观主闻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坏笑着勾了勾手指,而后便见大缸中的精华酒水“嗖!”的一下就窜入了他早已准备好的酒葫芦里。

慧悟看着自己努力了小半天的成果就这么飞了,不由欲哭无泪,而那只老猴则是欢叫着直拍巴掌。

纪烟岚被陈景云无赖的举动逗得“噗嗤!”一笑,心中腹诽他这位堂堂的闲云武尊为何总爱去欺负一个小和尚。

“哈哈哈!师姐,既然将要离去,不若咱们今日就以此酒去引诱释圣老和尚一番,看他会否破了酒戒!”

慧悟小和尚看着已经转出了竹林的那两挺拔身影,心中忽地一阵怅然若失。

却不意就在此时,一面玉牌忽地向他直直飞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戏谑的声音“小呆瓜!好好修习玉牌中的本事,学会了再教给老猴,不许藏私!”

慧悟一把擒住飞来的玉牌,而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白毛老猴也似听懂了话中的意思,“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一旁的虚琴见慧悟居然得了这般机缘,不由出言提点道“小和尚,这玉牌你定要好生保管,内中功法切莫示与旁人!”

慧悟闻言连连点头,而后防贼一样地看了虚琴一眼,便带着老猴一溜烟的跑了,只把一脸哭笑不得的虚琴留在了紫竹林中。

第一百一十节 秘境开启

千里须弥淡落辉,玄鸟归枝下栖迟。漫山瑞霭灵烟静,正是黄昏诵经时。

既然将要离去,自然少不了要辞别一番,而强拉着四位佛门大能饮酒,此事放眼整个北荒,怕也只有陈观主能干得出来。

释圣禅师几人早已过了色味迷障,平日里只是习惯了守着戒律,倒是并非不能饮酒,是以也都品评了几杯新酿的果子酒。

相处三月有余,其间探讨丹法药理、推演佛道妙法,陈景云与四位禅音寺大能可谓相交甚欢,须弥山上的众僧侣也都习惯了这位古怪的前辈居士。

今日大能聚首,所论自不寻常,正是“说尽红尘万千事,又谈佛道几多功。明辨因果论善恶,地涌金莲落花生!”

众人一番畅谈,不觉已是拂晓时分,陈景云再次谢过释圣禅师等人这些日子的款待之情,而后便要与纪烟岚告辞离去。

众僧已然知晓了他的性子,是以也不挽留,释海禅师自僧袖中摸出一个卷轴递给陈景云,惋惜道

“这重塑灵根之法到底还有瑕疵,居士日后可以自行参悟,若有所得时,还望传讯告知。”

陈景云伸手接过卷轴,看着释海禅师光溜溜的脑袋,心意一动,当下笑道“相聚三月,终不免一场离别,吾今心有所感,有一偈赠与诸位。”

言罢起身踱了几步,朗声道“非花非色亦非空,内外玄真法不同,一颗圆光罗万相,佛国只在一沙中!”

释圣禅师与昙鸾几人品味着四句偈语中的意境,不觉沉醉其中,丝毫不知场中已然失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踪影。

如此过了良久,四位佛门大能才各自回过了神,不过脸上却都透着古怪之意,最后还是昙鸾神尼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而后叹道

“咱们这位逍遥居士呀,还真是个爱诙谐的!居然拿释海师兄的光头说法,好好的‘佛法入微’的道理,被他这么一说,总觉得变了味道。”

释海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忍不住哈哈大笑,释圣禅师与释泽和尚也自莞尔。

立在玄琴御使的莲台座驾之上,纪烟岚最后看了一眼禅音寺的方向,她有一种直觉,自己今生恐怕再没机会踏足那片紫竹林了。

凭着纪烟岚的通明剑心,早已察觉了陈景云的行事古怪,心知陈景云今次肯在禅音寺又是结交、又是传法,定是令有深意。

“不过那又如何?自己还能出言质问不成?”

如此想着,不由拿眼扫向陈景云,见他此时正当着玄琴的面在诽谤文琛优柔寡断、甘当老好人,而玄琴则是一脸苦相的点头应承,纪烟岚又自浅笑摇头。

座驾莲台速度奇快,飞行途中虽然有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两波使者自斜刺里追来,但是莲台并不停歇,两宗使者也只能黯然折返,谁敢截停一位元神境大能的法驾?

闲话了一会儿,眼见着已经到了莲隐宗的地界,陈景云终于想起了自己新招募的厨娘,于是出言询问苏凝碧母女这些日子的近况。

纪烟岚此时也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使唤丫头留在妙莲峰,便也走到近前。

虚琴见问,不由露出一脸的叹服之色,直叹陈景云的法眼无差。

原来,那昆蓉竟是难得的修行奇才,在得了莲隐宗的筑基法门之后,居然百日光景连破三关,如今已经有了练气中期的修为。

而其母苏凝碧也是着实了得,凭着一手易牙的本事已经为妙莲峰挣来了老大的颜面,就连宗主阎覆水对她做出的珍馐美味都赞不绝口。

听了虚琴的讲述,陈景云不由食指大动,他向来最喜美酒佳肴,对于高阶修士纳气辟谷的做法嗤之以鼻,而在禅音寺的这些日子,难免吃的有些寡淡。

昨日信方去,今朝人已归。

文琛知道陈景云是在顾念自己的脸面,心下感动之余,便在妙莲峰上大排宴宴,更是邀请阎覆水与花醉月几人、外加一百零八峰峰主同来。

这一场饮宴可谓开了莲隐宗数百年来的先河,算得上是满宗高士齐聚首!

席间的恭敬、奉承之言自不必说,陈景云酒至半酣时,也将自己与纪烟岚今次的游历粗略的说了一番。

在座的哪一个不是经年老鬼?都从陈景云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对天机阁的不满,于是尽皆心中暗喜,其间要数宗主阎覆水笑的最为开怀。

文琛今日喝的不少,可谓是酒到杯干,到最后已经是口齿不清,却依旧拉着陈景云的手不让他离席,能把一位元神境大能喝成这样,也算是难得的奇观。

“阎宗主,文老哥信中所说的‘剑莲精魄’当真对我师姐的修行有益?你可莫要诓骗于我!”陈景云酒意上涌,却不忘询问正事。

阎覆水与龚晁相视一眼,心中各自得意,嘴上却故作不满的道“闲云道友这是说的什么话?‘剑莲精魄’乃是我莲隐宗至宝!你可曾听说有人拿自家宝贝扯谎的?”

陈景云闻言大喜,连忙陪酒致歉,连干了三大盏灵酒之后,才在纪烟岚的搀扶下回了崖边精舍。

时光流转,匆匆半月。

这一日,炽莲峰上忽地响起了一阵钟磬之声,而后便见莲隐宗正奇一百零八峰上,各有遁光急急而起。

正在崖边老树之下与陈景云对弈的文琛见此情形,立时如蒙大赦,一把拂乱棋子,而后对着犹在一旁烹茶的纪烟岚道“烟岚妹子,涤尘秘境将要开启,元神境以下尽可入内,咱们快快前往!”

纪烟岚见他借故耍赖,不由心下莞尔,她自己对此也是感同身受,与陈景云对弈?智者所不为也!

旁边伺候三人的昆蓉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位文琛老祖每天都会来寻自家主子对弈,又每回都要变着法儿的耍赖,实在是不知羞!

文琛被昆蓉笑的老脸一红,故作凶狠地瞪了小丫头一眼,昆蓉也不惧怕,犹自躲在纪烟岚身后扮鬼脸。

炽莲峰上,各峰将入涤尘秘境的修士皆难掩心底的郁闷,就连几个向来跋扈的逸莲峰“摇”字辈女修也不例外。

她们之前已经领了花醉月了密令,谁都不许与纪烟岚抢夺秘境中最为珍贵的剑莲精魄,若有违背绝不轻饶!逸莲峰修士尚且如此,更遑论别峰修士?

秘境将启,正主却迟迟不至,场中数百修士不由更加郁闷,而便在此时,一道剑光忽地自妙莲峰上升起,转眼电射场中。

阎覆水见纪烟岚终于来了,脸上的立时有了笑意,见跟在她身后的陈景云一脸的冷峻之色,于是言道“闲云道友莫要担心,以贵师姐的修为实力,此次必定会有极大的斩获!”

场中修士全都听出了宗主的弦外之音,心中难免更加郁闷,岂料文琛此时又从旁说道

“宗主所言不差!闲云老弟,我已将‘乾山鼎’借与烟岚妹子,世间除了元神境修士之外还有谁能伤她?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此言一出,场中众修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就连阎覆水都觉得有些难为情,于是手中方印望空一抛,一道虚空门户已然开在半空。

第一百一十一节 野狗一般的厉长卿

看着虚空门户处鱼贯而入的众多元婴境以及结丹境修士,纪烟岚对陈景云微一点头,而后脚下剑光一闪,人已没入了其中。

几个逸莲峰女修相视一眼,也都御使遁光跟了上去,此次涤尘秘境之行已经注定没有什么大收获,还不如借着机会交好纪烟岚。

此时空荡荡的白玉广场之上已经不剩几个人影,陈景云谢绝了阎覆水请他入殿等待的邀请,而是指派许究去将妙莲峰上的棋盘取来,他要继续向文琛“讨教”棋艺。

文琛见状嘴角直抽,因为心怀愧疚,他可是已经主动送上门去受了半个月的虐了,不想今日依旧无法逃过魔爪。

广场边缘,绮莲峰峰主厉长卿见陈景云与文琛正在打趣说笑,咬了咬牙,小心地取出了一封书信,而后缓步走了过去,行走间,堂堂元婴后期大修士居然有些患得患失。

历长卿此前不是没有前往妙莲峰拜望陈景云,怎奈山还没有上去,就被虚琴以自家师尊正与闲云师叔探讨道法为由给拒之门外了。

今次难得寻到空当,历长卿虽然心怀忐忑,但是为了延寿神丹,终究忍不住上前一试。

欧新眉看着师兄略显佝偻的背影,不由暗自一叹,她本不同意厉长卿这般贸然上前的,聂婉娘既然已经许给了她一枚灵丹,相信不会生出变故,只是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绮莲峰历长卿见过文师伯、见过闲云前辈。”

文琛平素对历长卿的感观只是一般,认为绮莲峰一脉的修士行事太过刻薄,是以两峰少有往来。

此时见他捧着书信躬身请见,于是出言问道“历小子,你不去涤尘秘境中找寻机缘,跑来见我作甚?”

历长卿再施一礼,恭声道“回文师伯的话,前些日子,绮莲峰弟子一直在苍山福地中往来奔波,好在幸不辱命,已经将忘忧仙子交代的事情尽数办妥,今有仙子的书信一封,师侄特来转呈闲云前辈。”

见厉长卿如此说,文琛哪还不知他是为了延寿丹而来?心下倒是对厉长卿生出了一丝赞许,能够另辟蹊径的将讨好对象放在聂婉娘身上,也算是个不错的办法。

别人不知道乙阙门的忘忧仙在陈景云这里是如何的得宠,文琛作为曾经被聂婉娘搜刮过的对象,又怎会不知?

到底是门中晚辈,文琛也不愿意坏了历长卿的好事,于是示意他将书信呈给陈景云。

接过书信扫量了几眼,陈景云已然面露怒意,冷冷地看了历长卿一眼,好半晌,才语带无奈的对文琛道

“师门不幸啊!文老哥,婉娘这逆徒现在居然已经敢替我分派起延寿宝丹了,看来今次回去之后定要狠狠惩戒一番才是!”

文琛对陈景云这话自是一万个不信,当日他在乙阙门做客时,就总听陈景云说要惩戒聂婉娘,可是又有哪次是真的教训了,吹胡子瞪眼的大骂几句怕就是极限了吧?

历长卿此时冷汗直冒,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身体越发显得矮了半截,陈景云方才的冷冷一瞥,已经让他心底发寒。

待文琛在一旁替聂婉娘说了几句好话之后,观主大人这才面色稍霁,既然是弟子许给人家的,他这当师父的也只能帮着偿还,于是一拍腰间的储物袋,自其中摄出了一个玉瓶。

厉长卿见状立时心头狂喜,心知欧新眉说的果然不错,那聂婉娘竟真的这般受宠,而文琛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玩味表情。

再次扫量了一眼厉长卿,陈景云抬手将玉瓶丢了过去,而后面无表情的道“既然本尊的弟子已经答应,那便给你一颗。”

历长卿哆嗦着接过玉瓶,竟有如在梦中之感,一直在远处观望的欧新眉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她之前根本不信聂婉娘仅凭一封书信竟然真的能够讨来一颗延寿丹!

岂料就在二人激动莫名,旁人羡慕的直欲发狂时,一股浩瀚无铸内中还带着磅礴道意的神念威压忽地降临场中,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历长卿!

文琛见状大惊,想要出手化解时,却又看到陈景云已然目露寒意,只得喟叹一声望向别处。

他不出手,厉长卿自无幸理,就见这位绮莲峰峰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瞅着周身骨骼已经开始不停地扭曲,想要惊呼时,却又被一股道意锁住了喉咙,连发声都不可能。

“咔嚓!”、“咔嚓!”

随着一阵骨断筋折的爆响,身为莲隐宗元婴后期大修士的历长卿竟然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眼耳口鼻处尽皆涌出鲜血!

这番情形,直把白玉广场上原本还在羡嫉的莲隐宗修士看得直抽凉气,就连文琛也有些愕然,没想到陈景云下手会如此狠辣!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文琛连忙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时,却听陈景云语气森然的道

“真是好大的胆子!我那弟子不通俗事且一向心思单纯,不想却被你绮莲峰诓骗利用!厉长卿,你莫非当本尊是个摆设不成?”

历长卿此时只觉喉咙处一松,而后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想要挣扎起身,怎奈周身骨骼尽碎,只得趴在地上艰难的道“一切皆因晚辈求丹心切而起,此时已经知错,还望前辈怜悯!”

陈景云闻言冷哼一声,见一旁的文琛想要开口求情,于是对其摆了摆手,接着道“本尊平生最恨鬼蜮宵小,今日若非看在你是出自莲隐宗,定叫你有命求丹没命享用!”

一句话说完,再不理会好似面条一样的厉长卿,看到许究在远处犹犹豫豫的不敢过来,招了招手,示意他把棋具摆上。

文琛见陈景云终于熄了怒火,干笑一声连忙邀他入局,暗中则把一枚丹药弹入厉长卿的口中。

虽然身体受了重创,但是厉长卿的眼中依旧难掩喜色,筋骨寸断而已,对于元婴境修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些许肉身上的痛楚,早被获得延寿丹而带来的喜悦给压了下去。

有了文琛的丹药相助,厉长卿的伤势已经好转,在欧新眉哆哆嗦嗦的搀扶下起了身,师兄妹再次深施一礼,而后回了绮莲峰。

陈景云对此只当没有看见,抬手落下一子,示意文琛继续。

炽莲峰大殿之中,阎覆水与龚晁看着厉长卿离去的方向,眼中皆有刮目相看之意,没想到向来不被重视的绮莲峰今次居然得了头彩。

至于陈景云今次的悍然出手,在阎覆水等人看来实在是理所应当。

厉长卿没有被伤及识海元婴,这已经是仗着身后有宗门这个大靠山了,否则他今次定然性命不保!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虎罴之间因为实力相近,自可相互嬉戏、耍弄心机,但却绝对不会容忍野狗从旁算计,而厉长卿却不正是那只野狗?

第一百一十二节 横生变故

灵气凝实成雾,寒潭清澈澄明,有五色天光自空中照下,又被千百汪池水灵潭折射了回去,直把三百里涤尘秘境映照的如梦似幻。

而那些生在灵潭中的朵朵莲台,在天光的掩映下则越发显得摇曳生姿。

在一处向外冒着汩汩寒气的池水边上,傲莲峰的罗素拼尽全力,终于将那只自水中莲台内化形而出的小兽射杀在了当空。

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罗素抬手将兽身溃散后遗留在那里的斑驳光团摄了过来,而后一脸兴奋地将之投入口中,开始盘膝炼化起来。

纪烟岚踏入秘境之后并没有急着动作,而是立在原地远远地观望,见罗素没有大碍,这才自他那里收回了目光,此时目之所及之处,尽皆厮杀的场面。

秘境开放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数百名莲隐宗修士此时已经尽数分散到了广阔空间之中,唯独秘境中央处没有修士踏足,想来是将那里留给了纪烟岚。

曾与纪烟岚切磋过一场的雾摇仙子见今次秘境的主角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于是款步上前,浅笑道

“纪道友,涤尘秘境每隔百年才能开启一日夜,是以若想将剑莲精魄尽数收取炼化还需快些,到时我们姐妹自会为道友护法。”

纪烟岚见步摇仙子说话间将手指向秘境中央,不由心下莞尔,暗道莲隐宗为了向师弟示好还真是不遗余力,看来那五方如同小湖一般婉转相连的池水就是出产剑莲精魄的所在。”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道“这如何使得?怎么能让几位道友因我之故而错失了自己的机缘?此事万万不可!”如此说着,人却已踏足剑光向着那五方平湖遁去。

几个女修见状心中恨恨,但也只能御起遁光相随,心中则在暗啐“若非祖师下了严令,我等会将好处平白给你?”

五方平湖原本水波不惊,就在纪烟岚御剑降临、神念威压扫出之后,平湖之上忽地卷起惊天巨浪!

而后便见五朵数丈方圆的巨大莲台中各有一只青色玄鸟化形而出,望空鸣叫一声,音波似能穿金裂石!

逸莲峰女修晚到了一步,见纪烟岚居然一次将五只化形精兽同时引出,不由面色皆变,以前可是从未有人似她这般施为过的。

是以几女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都在气恼纪烟岚行事的冒失与鲁莽。

怎奈此时气机牵引,她们几人已经无法加入战团,否则一旦引得池水暴动,就会更加的不可收拾,是以只能降在岸边焦急等待。

若是纪烟岚在她们的看护下依旧受伤,祖师花醉月那里必会降下责罚,不过想到立在五只玄鸟中间的这位可是身负人道至宝乾山鼎的,几人这才心下稍安。

此时再看场中,纪烟岚感受着玄鸟身上散发出的冰寒气机,不由战意狂升,手中的烟波秋水剑猛地划了一道弧线,周身之外则泛起了一片龟甲状的灵光护罩,而后整个人便合身上前,切入了玄鸟中间!

“嚓!嚓!嚓嚓!”剑招深沉厚重,剑意却又婉转轻灵,剑光流转间,竟然使人生出了一种似矛盾又似和谐的古怪之感。

那五只玄鸟任意一只都有着不弱于元婴后期修士的实力,虽然略显呆板,但是简单的合纵连击还是会的,但是在面对身兼佛道两家剑意的纪烟岚时,急切间居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仰头看着硬撼玄鸟攻击的纪烟岚,步摇仙子不禁暗自啧舌,她当日在与纪烟岚切磋之时,知道两人的实力只在半斤八两之间,不想这才时隔半年,对方居然有了如此大的进步!

秋水起微澜,覆照烟波转。根深玄机至,蒂厚灵光现!

却说纪烟岚与五只青色玄鸟这一战,居然在压力之下,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到最后更是清喝连连,灵剑左劈右挡、身法上下挪移,动静之间已然有了陈景云攻伐时的三分影子。

看着不断吸纳周遭灵气,使得一身气机节节攀升的纪烟岚,几个逸莲峰女修不由各自震惊。

在她们看来,纪烟岚的资质只是一般,不过是仗着与陈景云师出同门,这才跟着沾光,今日才知自己是看走了眼。

几人之中,只有步摇仙子暗自握紧法剑,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难明之色。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纪烟岚的一身气机已然攀升至了元婴中期的巅峰,而那五只玄鸟身上的光影则已变得有些暗淡,虽然攻击依旧凌厉,却仍然破不开纪烟岚的护身灵盾。

“呼——!真是个好地方啊!可惜只能适可而止了,否则一旦出了秘境,必有天劫降临,而自己进阶元婴后期时的天劫还不知道会是何等的厉害!”

纪烟岚略带惋惜地想着,再扫了五只陪练的玄鸟一眼,心底已然起了杀机,身为元神境大能的文琛既然都对剑莲精魄多有夸口,想来此物必定会对剑修大有益处。

而后便见纪烟岚手中灵剑斜斜一挑,再向下斩出时,就有一道弧光循着玄奇的轨迹划向了颜色最为暗淡的那只玄鸟的颈项处,这看似随意的一剑,却是动用了最强的剑意!

果然,随着一声凄惨的啼鸣,那只玄鸟顷刻间化作了漫天的灵光,身陨处只下留一朵被灵光包裹着的怒放莲花!

“好手段!好剑诀!”

虽然心中多有不满,但是几个逸莲峰女修却不得不为纪烟岚方才这一剑喝一声彩,她们几人虽然也能做到越级斩杀化形玄鸟,但却自问不会像纪烟岚这般轻松。

纪烟岚早已知晓这剑莲精魄无法收入储物袋中,是以并没有急着收摄,而是将烟波秋水剑指向了另外四只玄鸟。

岂料就在纪烟岚将要继续出剑之时,剩下的那四只玄鸟似乎是感于同伴身死,居然各自悲鸣一声便就在半空急转了起来,只是眨眼的功夫,竟已合身一处,化作了一只偌大的金鹏!

好金鹏!铁爪金睛、翎羽如刀,望空一声鹰啸贯彻云霄,伸舒几下羽翼百鸟藏头!

纪烟岚见这恶禽生的凶狠、且一身威压竟不比半步元神境的许究稍差,不免暗自心惊。

当下不敢托大,心意一动,乾山鼎已然滴溜溜地悬在了头顶,此宝她虽无法御使自如,但是用以防身还是能够做到的。

见到有此变故,不光是步摇仙子等人惊呼出声,秘境之中的所有修士都被金鹏方才那一声鹰啸所慑,这番情形他们此前可是从未听说。

随着炽莲峰的几个元婴境修士的一阵呵斥,秘境中的众多结丹境修士急急退往了入口处,而那些修为高深的元婴境修士们则纷纷御使遁光聚往了纪烟岚这边,想看看能否从旁协助。

“唳——!”

那只金鹏此时的仇恨只在纪烟岚一人,对于四周围拢过了的群修理也不理,再次望空啼鸣一声,而后巨翅一扇,已然化作一道金光直奔纪烟岚抓去!

纪烟岚身负两件护身重宝,自是怡然不惧,烟波秋水剑横竖各自一斩,便将得自禅音寺的那式佛门降魔法剑施展了出来。

随着“锵啷!”一声金铁交鸣之声,纪烟岚斩出的“卍”字剑光竟被金鹏一爪子抓碎,而纪烟岚头顶的乾山鼎则是宝光一绽,将金鹏给弹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三节 好处多多

书接上文,却说那金鹏全力一击非但没有建功,反倒是翻滚着被弹了回去,直跌了个七荤八素,啼鸣一声,半天没有反应。

这一下,却是把周围的莲隐宗修士给看的一片哗然,皆道乾山鼎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合该这只化形金鹏倒霉。

接下来的争斗可就没什么悬念了,金鹏破不开纪烟岚的防御,于是成了一个最好的练剑靶子。

纪烟岚则是施展了浑身解数,烟波秋水剑可着劲儿的往金鹏身上招呼,直杀的光影横飞。

众多围拢过来的元婴境修士看了一会儿半空中的战况,有的目露精光、有的神情黯然,有人更是拂袖离去,去寻别的精魄了。

人比人气死人,纪烟岚头上悬着乾山宝鼎、身外还有甲盾光影隐现,这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再看她一手执着玄阶灵剑,另一只手里则攥着一瓶妙莲峰的秘传灵药“血莲返元丹”,灵力不济之时便仰头服下一枚,瞬间又是神采奕奕!

而那只金鹏毕竟不是活物,虽然攻击凌厉、防御惊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的金光已经暗淡了几分。

逸莲峰的几个女修此时也都从初时的震惊变成了一脸无趣的表情,留下雾摇仙子在这里静待,其余几人则去各自寻找精魄,毕竟聊胜于无。

水磨工夫就是如此,实在说不上精彩,不过纪烟岚却战的痛快,更是借机磨炼了一番剑心、剑技。

如此过了足足三个时辰,在其它修士大都盘膝于地吸纳精魄之时,那只金鹏终于惨唳一声,化作了漫天光雨。

看着遗留在半空中的一大一小两个光团,雾摇仙子强自压下眼中的精芒,她也是修习剑诀的,又怎会对这等能够洗炼剑心的宝物没有觊觎之意?暗道

“寻常的剑莲精魄已是剑修至宝,更遑论那团金色剑莲精魄?其涤尘荡垢、洗心炼意的功效不知道要强出多少,不想这纪烟岚误打误撞之下居然得了这般机缘!”

纪烟岚有些诧异地将金鹏陨落后留在当空的偌大光团摄了过来,光团之中这朵金色剑莲怎么看都要比初时那只玄鸟留下的银色莲花高级不少。

见到雾摇仙子满眼渴求地盯着两团精魄,纪烟岚心意一动,挥手便将那朵小一些的精魄光团御了过去,而后笑道“多谢雾摇道友的守护之情,这团精魄还请收下。”

雾摇仙子惊愕地看着浮在自己眼前的精魄光团,想要推脱,却又实在有些不舍。

正在犹疑不定时,却见纪烟岚已经将那朵金色剑莲投入口中,而后盘坐虚空炼化了起来,周身之外则被一鼎、一盾、一灵剑护持的密不透风。

事已至此,雾摇仙子也顾不得其它,也连忙一口将光团吞下,此宝稀罕异常,心生觊觎的可不止她一人,没见几位师姐已经架着遁光折返了么?

文琛气恼的拂乱棋局,见陈景云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只得一脸不情愿地在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青色玉瓶递了过去。

这一幕,却把在一旁伺候的许究看的眼热不已,伺候的也越发殷勤,心中则在狂呼

“这可是能让文师伯送出之后都觉得肉疼的丹药啊!定然是入了极品之列!”

眼见着日上三竿,距离涤尘秘境关闭的时间已经不远,陈景云这才放过文琛,今日颇有斩获,是以陈观主心情不错,见文琛故作郁闷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

接过许究奉上的灵茶,浅酌一口发现味道不错,满口青莲玉髓特有的淡雅甜香,又见许究一脸谄媚之色,陈景云便笑骂一句,将一个玉瓶丢给了他。

许究自然大喜过望,连忙小心地将玉瓶收入储物袋中,文琛亲自炼制的极品丹药,等闲可不会赐予旁人,用的好时,那可是能够救命的!

文琛气恼地瞥了许究一眼,哼声道“便宜你这小子了!此丹你需小心保管,将来渡那元神境天劫之时会有大用处。”

许究闻言更是欢喜,小心地摸了摸储物袋,眼中不觉露出憧憬之意,心中则在感慨

“元神境啊!旁人苦求一生都不可触及的境界,在自己这里却只是半步之遥!”

因为识海元婴得了人族气运的淬炼,许究对于渡过元神境天劫已经有了不下三成的把握,三成之数看似不多,却足以羡煞九成九的元婴境巅峰修士了。

一盏灵茶品完,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已经自仙殿中走了出来,花醉月也架着遁光降在了广场之上。

而后就见阎覆水掐动指诀,那道虚空门户便开始荡起波纹,这番动作,想必是在提醒内中弟子时间已至。

陈景云见状也自起身,与文琛一起施施然的走了过去,还与几位大能含笑打着招呼,似乎昨日将人家一峰之主弄的骨断筋折之事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随着莲隐宗修士的鱼贯而出,虚空门户之下又变的人头攒动,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陈景云大致听明白了今次秘境之中发生的事情,心下不由替纪烟岚一阵高兴。

阎覆水等人也是各自讶异,毕竟金色的剑莲精魄已经千年未曾现世。

以前也有修为出众的修士试过与纪烟岚同样的办法,但是所得也不过是五朵银色精魄,具体缘由无人可以参破,只能说是各人的机缘、气数不同。

当纪烟岚与雾摇仙子并肩跨出虚空门户之时,众人的目光不由齐齐聚在了二人身上。

许是因为还没有完全炼化那朵剑莲精魄之故,此时纪烟岚的身上剑意澎湃如潮,眸子里则是闪烁着淡金色的精光,举手投足间竟连逸莲峰众女修的法剑都跟着起了嗡鸣之声。

雾摇仙子身上也是剑意外放,眼中亦是泛着绽绽银光,想见收获不下。

冷寒晴对于弟子有此收获很是满意,她身为逸莲峰的峰主,本就不同意师尊花醉月的决定,认为不应该拿弟子们的机缘去向陈景云示好。

陈景云此前也不曾想到所谓的剑莲精魄竟然会有炼心铸体之力,只从纪烟岚周身散出的气机,他已经能推测出个大概。

心中估摸了一下,待到将那精魄完全炼化,纪烟岚的剑心必定越发通明,肉身也该会再强上三分,若是比较起来,怕是不会比聂婉娘此时的武道之体稍差,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需知陈景云从来都将肉身视为修行的根本,闲云观一脉虽然也有天心五行的高深术法,但是论到压箱底的本事,当以肉身搏杀之术为最。

而身为亲传弟子的聂婉娘与袁华等人,之所以不在人前显露,一是为了藏拙,再一个则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敌手罢了。

此时纪烟岚既然有了这般成就,陈景云倒是不吝再琢磨出一套近身搏杀的剑技,相信会让纪烟岚战力大增。

见到陈景云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纪烟岚足下剑光一闪,人已经来到陈景云身旁,而后出言谢过了文琛的借宝之情,将乾山鼎还了回去。

文琛此时是真的开心,认为纪烟岚能得如此收获,全是他的功劳,今后面对陈景云时也再不用心虚,毕竟纪烟岚可是得了实打实的好处!

第一百一十四节 醉眼腾云人归去

纪烟岚此次秘境之行得了偌大的好处,陈景云自然要表达感激之情,笑意盈盈的连番称谢,阎覆水与花醉月等人只道不必如此,将来倚重的地方还多。

陈景云既然认下了今次的人情,几位莲隐宗大能自是不胜欢喜,皆觉莲隐宗与陈景云的关系已经不是禅音寺给出的“居士”名号可比,如此也算皆大欢喜。

之后的数月光景里,纪烟岚除了巩固剑莲精魄带来的好处之外,剩下的时间便多与雾摇仙子一同演武论道。

二人修为相近,又同是修的剑道,是以相处的十分融洽,花醉月对此乐见其成,也因此又给了二人不少好处。

一日,二女一番切磋之后,又自战成了平手,雾摇仙子心知这是对方有意相让,于是郁郁不快,纪烟岚见状忙请她品了一盏青莲玉髓,这才使其重露笑意。

闲话了一会儿,纪烟岚心意一动,好奇道“听闻贵峰有位步摇仙子乃是修为卓绝之人,却不知这位仙子为何许久不曾归宗?竟连剑莲精魄这等至宝都不曾回来争夺。”

雾摇仙子不疑有它,只道纪烟岚动了与自家师妹切磋之念,笑着回道

“烟岚有所不知,我那师妹可不比寻常修士,师祖曾言她乃剑种天成,当在杀伐磨砺之中探寻进取之道,是以等闲不许她回来。”

纪烟岚闻言面露惋惜之意,心说此女还真是命大,雾摇仙子则是会错了意,莞尔道

“你呀,整日里只想着与高手对决,没见整个莲隐宗的同阶修士都已经对你退避三舍了么?

不过我那师妹虽然行踪缥缈,但却极重名头,定然不会错过今次的五宗大比,你若实在想要与她切磋,只需等上两年即可。”

陈景云远远地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心中也是无奈,四海八荒何其广大,他即便是修为通天,可是想要找寻一人,也无异于大海捞针,为今之计只有守株待兔。

既然留在此处也只是空等,陈景云不由动了归山之念,乡间粗汉都知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的道理,伏牛山即便再是低矮平凡,那也是自己的家呀!

更何况前日聂婉娘传来消息,其中不但说她已经初窥了功法七转的门径,还隐晦的提及闲云观现在来了两位稀罕的客人。

陈景云对所谓的修真者虽然好奇,但却不甚在意,但是弟子将要破入七转,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等闲视之的,于是决定今日便与文琛辞别。

……

老友将要离去,文琛自然是万般的不舍,不过思及纪烟岚两年之后将会顶着妙莲峰的名额参加五宗大比,便也不再挽留,相信陈景云到时定会同来。

恣意狂饮复高歌,阶下仙禽舞婆娑,醉眼腾云星光纵,唯留故人独酒酌。

是夜,陈景云与文琛痛饮了一场,又借着酒意与阎覆水等人简单道别,而后便长笑一声与纪烟岚同时踏步星河,再把苏凝碧母女摄到半空,四人化作一道流光,转眼失了踪迹。

伏牛山上烟云缭绕,原本一座寻常的小山,在地底聚灵大阵的不断运转之下,居然有了一丝遗世独立的仙家风范,众武人对此不以为异,皆道这才是天南国武道祖庭该有的模样。

鸡鸣时分,村中老幼都在盘坐入定中苏醒过来,抻着筋骨走出房门,呼出内腑浊气,再将清新的灵雾大口吸入胸肺,其中的舒爽实不足与外人道也。

程婶子在村中地位尊崇,一人掌管着全村人的吃喝,就连村正柴老敢都要给她几分薄面,等闲不敢得罪。

别的没有,依旧还是大锅煮肉,这些年专精下来,程婶子的一手煮肉本事已经入了化境,就连皇宫里的御厨总管都被姬桓派来取经。

据说当日御厨总管只喝了一口程婶子施舍给他的肉汤,便立即被内中的滋味折服,居然死皮赖脸的非要拜程婶子为师。

程婶子是什么身份?身为大宗师程磐石的娘亲,怎会收一个没卵子的太监为徒?这要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被四里八乡的乡民们笑话?

不过想到姬家哥儿身为皇帝,却吃不上一口好肉,实在有些可怜,于是便将煮了数年的老汤匀出了一锅,让柴二蛋亲自送往了皇宫。

毕竟牛家村里上京城不下万里之遥,若是等那御厨总管把汤带回去,怕是半路上就馊了。

灵力吞吐之下,一字排开的三口巨锅之中已经开始冒出了浓郁的肉香,直把几个性急的顽童馋的直流口水。

看着几个小子的那副馋样,程婶子不由志得意满,丝毫不知道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挑战她的主厨之位。

涂山谦带着涂山宝宝早早的来到了村中的饭堂,众村民对这爷孙二人也都亲热,大着嗓门打声招呼,便就各自寻找座位。

他们爷孙二人这大半年来可谓是尝尽了美味珍馐,连皇宫里的大宴都吃了不止一次,但是吃来吃去,还是觉得牛家村的饭食最合口味。

对于伏牛山上下的修行氛围,涂山谦初时并不认同,认为满村老幼皆被逼着修行,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况且闲云观也不应该把核心功法传的太广,否则一旦村民之中出现几个败类,那便是百姓之祸。

不过在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涂山谦也从朴实的村中老人口中得知了陈景云师徒与牛家村的关系,又知晓了闲云观控制天下武人的手段,这才放下心来,只在心底感叹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因为功法之故,涂山谦爷孙不惧天南灵力的侵蚀,于是安心住了下来,一是等着拜望山主,再则是对后山之巅的那座“传道碑”来了兴致。

当日聂婉娘只是带着二人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座五色石碑,便把个涂山谦佩服的五体投地,手诀狂掐之下,认定孙子的机缘就在这座石碑之上。

怎奈聂婉娘把话说的明白,言说这座传道碑乃是闲云观的传承重宝,石碑铸成之时师父就曾下了严令,非闲云观亲传弟子不得参悟。

涂山谦对此无可奈何,他与孙子只是客人,客随主便的道理自然是懂的,是以只能等到陈景云归来之后再想办法。

涂山宝宝这些日子过的实在舒坦,原本略显清瘦的一个少年,短短半年多的光景竟然吃成了胖墩,直与柴斐有得一拼。

涂山谦对此乐见其成,认为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孙子这些年跟着自己餐风饮露,虽然修为长进不少,但也吃了太多的苦头。

大块的精肉入口很有嚼头,味道更是绝佳,涂山宝宝连吃了三大碗,又喝了一碗肉汤,这才不舍地放下大碗。

而后满足地抹了抹嘴,跟爷爷打声招呼,便往后山奔去,他昨日已经与柴斐约好了时辰,今日二人还要大战一场!

第一百一十五节 暗中较劲

伏牛山后山山谷中的那片灵药园子此时已经有了向谷外扩展的趋势,挤的原本建在园子边上的药庐已经搬迁了三次。

石鹤与几个同为药痴的弟子虽然心有不满,却也只能生受,他们可得罪不起白氏姐妹,若是惹恼了她们,万一被断了材料供给可就坏了!

涂山谦当日的掐算一点不错,时隔月余之后,第二颗魔星果然应劫降世,在闲云观众亲传的一番镇压、洗礼之下,白芷便又多了一个妹妹。

白芷与白池这几年自认已经饱读诗书,对于自己在懵懂之时被陈景云和彭仇给取的名字实在是恨得牙痒,怎奈这些年已经被叫惯了,木已成舟,徒呼奈何?

大姐白芷因为未出世时就受了陈观主灵气洗礼,是以不像三个妹妹那般胆小怯懦,便是当着聂婉娘的面也是硬气的很。

因此在取名一事上绝不允许一众不良人参与其中,她自己则从“淑性茂质“、”充耳琇盈”两句中各取一字,于是便有了三妹白淑、四妹白盈。

这两个名字一出,立时将聂婉娘等人惊的目瞪口呆,皆在琢磨这姐妹四人将来是要开赌坊不成?不然怎会一个“白输”一个“白赢”?醒神之后众人连忙称赞白芷给妹妹取的名字实在高妙,外人不及也!

此时灵药园子中央的那座草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精巧的竹楼,白氏姐妹四人每日里侍弄灵植,兴致来时也会牵蜂引蝶、嬉戏谷中,同时还要提防彭逍、彭遥以及孟不同这三个小贼,日子过的既不乏味又十分惬意。

三个小的自从在小师叔的撺掇下,偷了五师叔季灵的千花蜜露,自此便对个中滋味念念不忘,如今五师叔不在,他们自然要将主意打到白芷姐妹这里,不过得手的次数实在不多。

白氏姐妹也乐得与三小逗趣,而这却把个依旧对众“魔星”心怀戒备的涂山谦给看的是喟叹不已,暗自佩服闲云观收拢人心的手段,却忘了自己与孙儿也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

自从暮如雪渡过了四转的劫数之后,彭仇就带着她整天云里来雾里去,夫妇俩今日到皇宫去探望一下姬桓,明日又到十万大山中帮衬季灵,其间自然少不了寻幽探奇、领略人间盛景,少有管教两个孩儿的心思。

对于彭仇的心思,聂婉娘等人自然知晓,彭仇此时虽然修为不弱,身份在外人看来也是尊贵至极,但是他却从来只以闲云观中一老仆自居,认为彭逍、彭遥乃是四代亲传,自当由师父、师叔们管束。

聂婉娘身为三小的师父和师伯,这些年却少有亲身管教的时候,心中难免有些亏欠之意,是以只在教导三小修行之时做严师状,对于他们平素的顽皮,开始时还会口头训斥几句,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

闲云观中就是如此,向来追求恬淡舒心,这是陈观主自少年时就已经形成了的处世之道,如今被弟子们发扬光大自是不足为奇。

一年的时光并非虚度,聂凤鸣因为没有众多杂事缠身,加之肯用苦功,此时已经与袁华一般,都有了逼近六转的修为。

既然聂婉娘已然回归,聂凤鸣更是乐得一身轻松,每日里只在后山之巅与传道碑较劲,却把涂山氏爷孙羡慕的要死。

程石因为醉心于炼器之道,在修行上要比师兄师弟慢了半拍,虽然有地底煞气时刻磨炼肉身,但是境界上的差异已经不是肉身强横可以弥补。

师弟师妹们都已经成长了起来,聂婉娘也不愿意再如从前那般以力服之,因此回山之后曾与三师弟程石有过一番长谈,想让他回归正统的修行之途。

可是哪成想费了半天口水,却只换来了程石嘟嘟囔囔的不愿意,聂婉娘恼怒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通暴揍。

这一招果然万试万灵,在大师姐煌煌凶威之下,程石只能狼狈讨饶,言说自己今后会将半数的时间用于修行,这才脱得大难,几个月下来,修为已经有了一些进步。

而性子最为跳脱的季灵因为要替家中解决大事,一个人守在十万大山之中时,倒是难得的收拢了心性,又因为时常需要外出降服妖凶,因此修为战力都有不小的进步,如今已经彻地稳固了五转的境界。

聂婉娘对此大为满意,特地去了一趟黔州,将一枚绮天莲子送了过去,又说了一些鼓励之言,直把季小五喜的找不着北,对于圈养妖凶之事也更加的上心。

一众亲传弟子之中,只有柴斐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于自己修为进步缓慢不以为意,每日里数他最闲。

聂凤鸣当家的这段时日,对小师弟是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怎奈柴斐的脸皮天生就比城墙还厚,苦修几日之后,便又会固态萌发,不过自从涂山宝宝来到伏牛山做客之后,他倒是开始用起功来。

这两个小子似乎天生就是冤家,乍一见面就互相看不上眼,而少年人解决争端的办法自然就是约架,自从第一战两人打了个平手之后,争斗就变成了常态。

其实涂山谦也早想与聂婉娘比试一番,要看看那位山主所创的秘法到底是如何的惊才绝艳,可是闲云观众弟子对他言必称前辈,这叫他如何抹得开情面?更怕旁人说他以大欺小。

如今见孙儿时常会与柴斐争斗,涂山谦自然乐见其成,更是不乏鼓励之言,虽然只是两个少年人的争斗,却也能够从中看出不少东西。

他的这番心思如何逃得过聂婉娘的法眼?心中好笑之余,便也对柴斐来了一番鼓动、勉励,让他不可丢了师父的脸面。

柴斐对自家师父的崇拜可是自幼便刻在骨子里的,一听与涂山宝宝的争斗竟然关乎师父的颜面,那还不铆足了劲儿?

于是两个小子三日一小斗、五日一大战,各有输赢之下,便会一个去向爷爷追问败敌绝技,另一个则会缠着大师姐请教如何才能将敌手一击打垮。

第一百一十六节 素影行天舟

伏牛山西北七十里外的山林中此时一片狼藉,巨木倾倒、河水断流,更有一个个深达数十丈的巨坑散乱分布,不消说,这里便是柴斐与涂山宝宝方才比斗的战场。

此时两个满身狼狈的痴肥少年各自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眼中的痛快之意早压过了身上火辣辣的疼痛,看来今日又是平手。

肉身强横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恢复的特别快,涂山宝宝眼见着柴斐原本乌青得的眼眶不大功夫就已经恢复如初,只能羡慕的忍着疼,盘膝于地,运转功法疗伤。

柴斐三两下扯下身上的破衣烂衫,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崭新的青色道袍套在身上,转眼又成了一个意气风发的胖道士。

看一眼闭目疗伤的涂山宝宝,柴斐不由挺着公鸭嗓仰天笑了几声,而后便开始运转戊土灵力平整地上的深坑。

待到将地面恢复如初,柴斐这才坐在一片幸存的草地上开始大口灌酒,神情恣意之极。

灵聪兽与黑色小貂原本只是懒洋洋地趴在一旁,许是类似今日的场景它们已经见的多了,是以两只灵兽对二人方才的争斗丝毫不感兴趣,直到柴斐打开了酒葫芦,这才腻了过去。

灵聪兽脖子底下的储物袋中也存着不少灵酒,不过胖东西素来爱占便宜,能蹭则蹭,脸皮比柴斐的还厚。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涂山宝宝疗伤完毕,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崭新的麻衣,三两下换上之后,便也一屁股瘫坐在柴斐身侧,挥手夺过酒葫芦,跟着就是一阵猛灌。

少年人的心性就是如此,半年的争斗下来,柴斐与涂山宝宝早就成了最好的朋友,二人除了一些师门秘辛之外,几乎无话不谈。

大口的吞咽了几口酒浆之后,涂山宝宝满脸舒服地伸展四肢,仰在了草地上,而后问柴斐道

“阿斐,你家师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爷爷算出你家后山的传道碑是我的大机缘,你到时可千万要帮我说说好话!”

见涂山宝宝说话时语带担忧之意,柴斐便也四仰八叉地躺在了草地上,笑着安慰道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和涂爷爷今次不远十几万里来为天南百姓奔波,光是这份心意就已经够让人动容的了,况且我师父最好说话,相信定会满足你的心愿!”

因为本身对修行之事不太上心,怕师父回归之后降下责罚,是以柴斐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只说自己到时候一定会尽力从中说项。

涂山宝宝听了柴斐的保证,这才露出笑容,于是两人就如往常一样开始拼起酒来。

待到喝的醉醺醺时,便又脸红脖子粗地争论起到底孰强孰弱来,丝毫不知两人的醉态已经被远在百里之外的陈景云给瞧了个真切。

……

陈景云此时架着一片云朵,慢悠悠地随风飘荡,不时为纪烟岚指点着大苍山中的几处景致。

苏凝碧母女则是缩在云朵的一角,满眼恐惧地望着下方这片修仙者口中的“毒地”。

对于纪烟岚想要陪自己一同折返山门的要求,陈景云思虑良久,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也终于决定将自己出身天南之事对她和盘托出。

人非草木,即便再会装傻充愣,陈景云的心底终究还是无法将纪烟岚对自己的情谊视而不见。

当年纪烟岚在知晓了陈景云的仇家乃是中州莲隐宗的修士之后,仍能一脸果决的说出那句“愿与君同往中州,死生不惧!”

从那时起,纪烟岚在陈景云心中的地位就已经不同了。

这位姿容并非绝美,但却一身英气的绝世剑修果然没有令陈景云失望,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居然洒然而笑,言说自己早就看出了他们师徒的古怪,如此更要前去见识一番!

陈景云见她说的豪气,心下也自开怀,于是便在路途之中寻了个所在,以天外精金为主、各种珍惜材料为辅,炼制出了一件配饰。

而后又把自己的一缕天心道意以及太一本源封印其中,让纪烟岚将之带在身上,须臾不可离身。

纪烟岚初时不解,但却不妨碍她对这枚半月形配饰的喜爱,哪成想才把配饰挂在雪白的脖颈上,就觉得一股自成循环的气场将自己裹在了其中,外界的五行灵气再不能侵袭分毫。

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纪烟岚立时目露喜色,她之前还在担心自己的灵根被天南的灵气侵染,如今却是没了这方面的顾虑。

扫了一眼抱着女儿瑟瑟发抖的苏凝碧,纪烟岚不由蹙起了眉头,想不明白陈景云为什么一定要将这个精通易牙之道的厨娘带回天南。

不过以她对陈景云的了解,知他并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就如此大费周章之人,于是出言询问缘由。

陈景云见问朗声一笑,而后温声对苏凝碧母女道“你二人不必心怀忐忑,天南的毒地只说只是针对修仙者而言,你二人修为尚浅,大不了从头来过便是,我闲云观的秘法可不是谁都有缘得习的。”

苏凝碧心思极为剔透,闻言立时大喜过望,她与女儿本就尝尽人间冷暖,因此深知取舍之道,莲隐宗的入门功法如何比得过眼前这位的宗门秘传?

虽然只是初识修仙,但是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可做不得假,这位主子可是整个北荒修仙界都争相拉拢巴结的人物!是以苏凝碧连忙拉着女儿昆蓉跪在云团上叩头。

陈景云挥袖卷起苏凝碧母女,之后才对纪烟岚解释道“师姐不知,习练我这一门功法的修士,在筑基之时需得多食凶兽精肉,用以弥补先天的亏损与不足。

苏小娘子深谙易牙之道,善能运使食材生克的妙理,她的这手本事虽然放在北荒不算什么,在天南却未必没有更大的用处,若是将精肉处置得当,其功用定不弱于寻常筑基丹药!”

纪烟岚听了陈景云的解释,没来由的有些心酸,暗道“往日里只道他是个惯会偷闲的,却不想一位堂堂的元神境大能,为了一丝宗门发展壮大的机会,居然会不遗余力到如此地步。”

一旁的苏凝碧听了陈景云的分说,犹在悬着的心倒是彻底的放了下来,别的本事她自然没有,但若论起专精吃食一道,苏凝碧自问乃是当世顶尖,就连修仙界中也少有能与她比肩之人!

流云缓,燕低游,和风簌簌,素影行天舟。

半个时辰之后,矮矮的伏牛山终于映入了纪烟岚与苏氏母女的眼帘。

第一百一十七节 家的味道

观主回山了,听说还带回来一位友人,最重要的是这位友人还是一名风姿卓绝的女神仙。

这一下可了不得了,整个牛家村立时沉浸在了一片熊熊的八卦之火中。

怎奈陈景云今次并未在村中多做停留,只是打了招呼之后,就带人回了观中。

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可就一时半会儿下不去了,纪烟岚的卓绝英姿令村民们称叹不已,皆道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气度,自家云哥儿比人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对于云哥儿的事情,众乡亲谁不在意?而这其中则要属柴二蛋一家最为上心。

这不么,陈景云午时方归,柴婶子就把执执拗拗的柴二蛋打发到了山上,名为帮着招呼客人,实则是为了打探消息。

至于苏凝碧母女则没有太多人关心,在一村子彪悍的武道高手的围观之下,母女二人战战兢兢的好似两只鹌鹑。

昆蓉虽然天资不俗,但是凭她不过练气期的修为,恐怕还不是村中顽童的对手。

当然,程婶子和她的几个忠实拥趸对苏凝碧还是十分在意的,毕竟这位弱不禁风的苏娘子可是因为整治的一手好吃食,才被云哥儿不远几万里给带回来的。

闲云观中,纪烟岚正随着聂婉娘四处闲逛,眼中满是好奇的同时,心头又不乏古怪之意,不过走在陈景云一直生活的地方,着实令她心情大好。

闲云观是真的没有什么看头,一座在世俗之人看来美轮美奂的道观,在见惯了无数恢宏殿宇、精巧楼台的元婴境修士眼中实在太过平常。

不过纪烟岚之所以觉得古怪,却绝不是心中有什么轻看之意,此处乃是陈景云的成长之地,她心中的好奇占了大半,剩下的便是讶异。

这么一座既非坐落于名山、又小的可怜的闲云观中,居然能够涌出如此多的惊才绝艳之人,正是这个原因才让纪烟岚这位正统的修仙者感到不可思议。

聂婉娘就不必说了,未来人族大能之中必有她的一个席位,此事陈景云说的肯定,纪烟岚也深以为然。

而曾经随着陈景云去过乙阙门的袁华、季灵还有程石,这三人哪一个不是一时之才?就连最是跳脱的季灵,一身修为也不是寻常结丹修士可比。

如今再见到聂凤鸣与白芷四姐妹后,纪烟岚心中的讶异更是无以复加,直在心底里为陈景云感到高兴。

有这么多优秀的门人弟子为底蕴,不用太久,只需百十年的光景,闲云观必会傲立于人族之中,即便是到时暴露在了三族的视线之中,想必也没有人敢轻捋虎须!

如此想着,纪烟岚又在心底佩服起陈景云来,能在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修出这般本事,而且所修功法皆为自创,却又无一样不是当世顶尖,难道这世间真有谪仙降世不成?

聂婉娘早在纪烟岚的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猜到了她此刻的心中所想,对于今次师父肯让这位纪师伯踏足天南,也没有脱出聂婉娘的预料。

聂婉娘虽然对纪烟岚的感观只是一般,但是人都已经来了,她这当弟子又能有什么办法?陈景云回到观中之后便独自进了供奉堂,聂婉娘也只能亲自陪同。

笑盈盈地引着纪烟岚转过偏殿,见供奉堂的朱漆大门依旧紧闭,聂婉娘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伤感,而后对纪烟岚正色道:

“纪师伯,这里就是供奉家师祖灵位的供奉堂,师父每次远行归来,都会在这里跟师祖说上一夜的话,咱们此时不便打扰。”

纪烟岚闻言对着供奉堂躬身一礼,脸上全是恭敬之意,对于这位陈景云与聂婉娘口中的灵猿子前辈,纪烟岚是打心底里佩服。

不是佩服灵猿子的修为,而是钦佩他能够教导出陈景云这么一位可说是旷古绝今的优秀子弟!

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灵猿祖师的名号一定会流传于三族修行界中,最终成为圣贤一般的存在。

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眼看着已经日暮西山,聂婉娘便邀纪烟岚同往后山鸣潭,那里将会有一场接风的饮宴。

鸣潭边上此时热闹非常,除了袁华和季灵不在观中,聂凤鸣与程石等人尽数到场,就连一众外门弟子都被彭仇招了过来充做侍者,涂山谦与孙儿也得到了邀请。

而其中最为欢脱的自然要属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三小不停地施展遁法在人群中往来嬉戏,笑声传遍整个后山。

在三个小的眼中,陈景云可是他们最大的靠山,没见平素最爱欺负人的小师叔此时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吗?

好在灵聪兽因为实在想念陈景云,此时正趴在供奉堂的梁柱上相陪,否则嬉闹的队伍里还要加它一个。

柴斐身侧的涂山宝宝则是正襟危坐,生恐失了礼仪,待听说观主大人今日不会参加饮宴之后,这才稍稍放下心头的忐忑。

彭仇今日的心情大好,原因有二,一是今日观主回归,二则是他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充做厨子的命运。

自打得知苏凝碧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将会主管山上的膳食之后,咱们这位彭大长老就开始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说话都豪气了许多。

素知夫君心意的暮如雪自然也跟着高兴,后山的众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嘴馋了些,明明都已经不必再食人间烟火了,却一个个总想着往嘴里抓挠些美味,惹的自己夫君总是忙碌。

涂山谦扫了白芷姐妹几眼,见她们姐妹与众人相处的极为融洽,神情之中也绝无半点的乖戾之气,不由对闲云观的天心秘法更为好奇,今日正主回来了,他终于可以亲身讨教。

聂凤鸣这几年威严日盛,几个小辈在嬉闹之时都有意地躲着他跑,不过此时他已经被程石抓住袖子,正被逼着品评昨日新炼制出的一口笨重的“大缸”。

看着这件名为“厚土金钟”的丑陋灵宝,聂凤鸣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想要随便敷衍几句,又怕惹恼了程石,被他拖去试宝,毕竟现在可不是个切磋的好时候,因此只能耐着性子点评优劣。

苏凝碧的本事果然不匆匆一个时辰就已经整备出了一十八道菜肴,且道道精美异常,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就在三个小的盯着美味不住的流口水时,聂婉娘与纪烟岚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山路尽头。

众人一见主角来了,便都起身相迎,唯独涂山谦和涂山宝宝不曾挪动地方,他二人对于修仙者实在说不上喜欢,此事关乎到上古仇怨,旁人无法理解。

今日晌午,纪烟岚只与众人匆匆一见,便被聂婉娘拉着同游闲云观,此时看到闲云观众人齐聚于此,心中不由欢喜,再以神念轻轻扫过伏牛山上下,纪烟岚忽地觉得自己十分喜欢这种氛围。

于是在一番见礼之后便欣然入座,言谈举止随意洒然,居然有那么一丝陈景云的影子。

第一百一十八节 恍惚恩师在侧

供奉堂中陈景云足足喝了一整夜的灵酒,自己喝上一杯,便会往地上也倾倒一杯,使得绝品佳酿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堂中。

趴在梁柱上的灵聪兽不住地抽动鼻子,想要下来混酒喝却又不敢,胖东西可是精明的很,心知今次能够进到供奉堂内,也是仗着陈景云的宠爱,此时若敢下去捣乱,必会受到责罚。

醉眼朦胧间,陈景云似乎看到师父灵猿子从画像上走了下来,而后便一脸宠溺地陪在他的身旁,一边捋着鼠须,一边笑着听他讲述今次游历北荒时的遭遇。

陈景云唠唠叨叨,先是吹嘘自己炼制了一种延寿灵药,并借此看破了中州五大宗门其实是面和心不和了。

又说天机老人其实是个心怀叵测的老鬼,想要囚困自己,却终究顾忌太多没敢动手。

待说到自己此时非但已经是名动修仙界的大人物了,且还是天下佛门共尊的“逍遥居士”时,陈景云的神情竟与少年时并无二致,一副期待夸奖的恶心样子。

“我说老头!这么多年都等了,也就不差这两年了,两年之后徒儿定会以那步摇贱人的人头来祭奠您......”

“我说您也别总看着我笑啊!知道您高兴,也是,能有我这么一个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好徒弟,您老高兴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咱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别恼啊!没见徒弟我还没说完呢嘛?您老不会是嫉妒了吧?……”

梁柱上的灵聪兽已经被堂中的酒气熏的倦了,将身子一蜷便幸福地睡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已经打起了鼻鼾,守在陈景云身边,令胖东西实在安心。

……

后山的接风饮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除了涂山谦和孙儿对北荒修仙界嗤之以鼻之外,余下众人都对纪烟岚口中的中州盛景心生向往。

待听说五大宗门能者辈出时,众人难免心头一紧,不过在看了一眼供奉堂的方向之后,些许担忧全都一挥而散。

闲云观的发展已经步入了正轨,此时更是财大气粗,实在没有羡慕他人的必要。

况且聂婉娘等人也都不再是修行的菜鸟,自家师父三十载修行就已晋身三族绝顶之列,众人附于尾翼,驰骋在师父?出的一片坦途之上,又怎会妄自菲薄?

......

紫气东来之时,也正是深埋地底的聚灵大阵极力运转之时,方圆数百里的天地灵气随着霞光纷纷而至,直把一座低矮的伏牛山映衬的宛若仙境。

聂婉娘带着聂凤鸣、程石还有柴斐早早地来到了供奉堂的门外等候。

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三人身为四代亲传,也都乖巧地跟随,至于其余人等,那怕是彭仇夫妇也都只能远远地观望,不敢踏前一步。

看似没有什么规矩的闲云观其实最重规矩,只不过众人只把规矩放在心里罢了,观主许久方归,是以今次的祭拜只有门下亲传弟子可以入内。

“都进来吧!”

随着一声略带沙哑的召唤,聂婉娘等人尽皆一脸正色地整理衣冠,而后依着长幼顺序踏入殿中,待到殿门轰然关闭,外面的人便再听不到内中的一丝声音。

纪烟岚带着她的小侍女昆蓉立在远处驻足观望,她在昨日的饮宴时听酒醉的柴二蛋讲述起了当年的往事,心中也对陈景云与师父的感情有了更深的了解。

想到自己的年纪居然要比陈景云大了一百多岁时,纪烟岚心中便是一阵别扭,不是别扭自己的修为不如人,而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老了。

对于这个古怪念头,纪烟岚只能心下苦笑,暗道:“好在修仙界中并不在乎这个,自己将来若是也能长生久视,区区百岁的差别自然更是不值一提了,只是自己居然长得也没有他好看,这却叫人情何以堪?”

昆蓉有些不解地看着纪烟岚不住变化的表情,不明白眼前的主人为何时而脸上泛红、时而又咬牙切齿,于是向来有眼色的小姑娘立即决定今天要到后山去给母亲帮厨,尽量躲远一些。

同样立在远处观望地还有涂山谦和涂山宝宝。

涂山谦此刻虽然心痒难耐,想要早一点儿面见请益,但是身为客人的觉悟还是有的,对于闲云观一脉的尊师重道,他打心底里赞许,认为这才是一个宗门的向心所在。

涂山宝宝则是心里打鼓,他们修真之人对于机缘一事看的最重,除了终生勤奋、刻苦修持之外,更要纳天地虚无之真机、顿超直入,齐是非、同人我!

此刻机缘就在眼前,若是平白错过,必会遗憾终身,甚至留下心灵破绽。

涂山谦知道孙儿在担心什么,在涂山宝宝头上抚了几下,示意孙儿稍安勿躁,他的身上还是带了几样天元遗迹与修仙界没有的好东西的,因此并不如何担心。

白芷有些无奈地立在药园之中,三个妹妹今日也不知道是怎地了,原本说好一同去向陈景云见礼的!

岂料方才供奉堂中不过是透出了一抹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气息,白池便带着白姝和百盈一头钻进了小楼,任凭自己怎么招呼都不肯出来。

“家姐难当啊!”白芷心下发出了一声这样的感叹。

不过待想到就连聂婉娘这样的人物,也会时常被师弟师妹们气的发狂时,白芷又觉舒服了不少,认为自己这个姐姐当的比聂婉娘合格多了,至少自己可没有殴打妹妹们的习惯。

白芷自己是因为陈景云之故才得以提前出世的,且身上天生就带着陈景云的一丝本源气息,这才对他只有亲近而从不惧怕,而白池几人却是乍一出世便糟了太一雷龙狂轰滥炸的!

白芷如今的心志早已成熟,也明白了自己与白池几人的区别,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央求陈景云出手,让尚未出世的三个妹妹免受这般厄运。

......

一个时辰之后,供奉堂的殿门再次打开,陈景云脸上挂满了笑意,被三个徒孙和大摇大摆的灵聪兽簇拥着走了出来。

聂婉娘几人也都笑着跟了出来,几人之中,只有柴斐蔫头耷脑,想必是受了训斥。

见彭仇带着一众外门弟子都在恭候,陈景云自然要出言勉励几句,不多的几句言语又换来了众人一片崇敬的目光。

彭大长老此时那还有往日里的威严?原本笔挺的腰杆也弯了下来,快走几步迎了上来,又变成了从前的老仆模样。

聂婉娘等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就连师父都对彭三叔的执拗束手无策,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拍了拍彭仇的肩膀,见他的修为已经入了五转,陈景云便将一大瓶青莲玉髓塞给了他,此物善能洗涤肉身的杂质,最适合彭仇这样半路出家的修士。

摆手让众人各自散去之后,陈景云又笑着向纪烟岚点了点头,纪烟岚知他要与那两个没名堂的修真者叙话,便在聂婉娘的陪伴下回了后山。

第一百一十九节 礼尚往来

涂山谦看着缓步行来的青衣道人,一颗心立时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隐在麻衣中的两只手也跟着微微颤抖。

他此时会有这般反应,并非因为心生惧意,而是因为陈景云的修为实在是比他预料的要高出太多。

凭着涂山谦数百年的眼界与见识,如何会不清楚天元遗迹出了这样一位人物所代表的意义?

昨日饮宴之时他也从柴二蛋的口中知晓了陈景云的真实年纪以及修行时间的长短。

原本以为这位山主即便再是惊才绝艳,修为恐怕最多与自己相当。

哪成想随着陈景云的脚步越来越近,涂山谦的灵台之中居然感受到了有如山岳一般的压迫感。

而这种压力,他生平只在苍生岛上那位隐世不出的老祖身上感受过。

心头大呼不可思议的同时,涂山谦连忙拉着孙子大步迎上,而后当先施礼道“海外苍生岛罗浮山修士涂山谦携孙儿涂山宝宝拜见山主。”

陈景云对眼前的爷孙二人同样也是十分的好奇,在少年时偶然得之的修仙功法中,他就已经知晓了世间还有修真者的存在,如今终于得见。

含笑点了点头,示意二人不必多礼,而后陈景云便邀涂山氏爷孙一同沿着溪水漫步,其间一番叙话自是免不了的。

一问一答,涂山谦神情肃然、知无不言,陈景云从他的口中粗略地了解了一些海外修真界的现状,也对修真者们如今的境遇报以叹息。

天机气数、宿命轮回,万年前冠绝三族的人族修真者,如今只能苦守一座海外仙岛艰难地发展,想要恢复昔日的荣光怕是不能了。

涂山谦与涂山宝宝今次之所以能够穿越南方无尽海,还是仗着一座上古遗留的隐秘法阵,否则想要越过无尽海中水族设下的屏障怕是千难万难。

有感于涂山谦肯为故地人族奔走解厄,陈景云不由对修真者生出了莫大的好感,虽然不知道苍生岛上的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但是涂山谦却绝对称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大德之士。

陈景云在为人处世一途,向来讲究投桃报李,知晓涂山谦想让孙儿参悟传道石碑之后,便唤过柴斐,让他带着涂山宝宝去参悟传道碑。

涂山宝宝大喜过望,这些日子的担忧尽数散去,躬身施了一礼之后,就随着柴斐一溜烟的跑了。

涂山谦没有想到陈景云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下感慨道

“当真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须知山巅的那座石碑既然被冠以以“传道”之名,那便一定涉及到了宗门的核心奥妙,今日的这份人情,涂山氏一脉却需铭记。”

如此想着,涂山谦便极为郑重地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袋子,而后双手捧给陈景云,接着感激地道

“修行界中向来讲究法不可轻传,劣孙今日蒙山主赐下机缘,此为他的造化,不过规矩不可破,这一袋出自海底深处的五色沉沙还请山主千万收下。”

陈景云见他说的恳切,也不推辞,接过袋子之后打开来看,却见内中装着一些米粒般大小的五彩沙粒。

拈起一颗细看时,只见小小的一颗沙粒竟是由五行灵气结晶而成,非但光华夺目煞是好看,便是内中所蕴灵力也要比高阶灵石精纯、磅礴许多。

不过若只是如此,想必还不值得涂山谦如此郑重地送出,于是陈景云再以神念探查其中。

果然,神念方一探入沙粒,陈景云就发现了其中的妙处,佛家所说的“一沙一世界”,在这颗五色沉沙之中居然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沙粒之中的五行之力既相互牵引又相互排斥,许是在海水的压迫以及岁月的洗礼之下,沙中的相生相克之力已经平衡到了极致,便是以陈景云的天心道念都找不出一丝的瑕疵!

了解了五色沉沙的特性之后,陈景云将手中的沙粒放入袋中,而后问道

“此物我在修仙界的典籍中并未见过,想必乃是无尽海中特有的宝物,观其妙处,当在于五行平衡,却不知贵岛修士如何利用此物?”

“山主果然明察秋毫,此物还有一个‘五行之精’的别名,以之入丹可以提升丹药的品级,以之入器便能增加法宝的威能。

可惜我苍生岛的炼器宝录有所缺失,已经没有人能在将五色沉沙融合为一时还能保证其中的五行平衡,否则将这些沙粒炼化为一,便可成就一方五行俱全的偌大空间!”

陈景云闻言神色一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苍生岛修士无法完成的炼化,到他这里却未必是件难事。

想到自己将来或许会拥有一方可以随身携带的五行空间,陈景云不由心下欢喜,再看涂山谦时也越发觉得顺眼,于是念头微动,便将那部《癸水真解》自储物袋中摄了出来作为回礼。

修真者所修的功法虽然早就自成体系,但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涂山谦又怎会不懂?况且眼前这位山主所赐又岂会寻常?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涂山谦小心地打开密卷,企料方才扫了几眼,便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好高明的御水妙法!山主当真予我?”

见涂山谦叫出了“御水妙法”这四个字,陈景云含笑点头,只在这四个字中他便看出了修仙者与修真者的不同。

同样的一卷《癸水真解》,文琛与百里尘舒从中看到的是精炼水灵力的淬炼法门,而涂山谦却在其中看到了控御之法,两者眼光不同,倒也说不上孰优孰劣。

“得此御水妙法,我涂山氏将再不虞水族侵袭,涂山谦斗胆,请山主允我将之传与族人!”

看着眼前这位满脸恳求之色的麻衣老者,陈景云眼中含笑,不过嘴上却道

“涂山道友,你也说法不可轻传,是以若没有另外一袋五色沉沙,本尊定是不允的。”

涂山谦闻言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又在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稍小的袋子献给陈景云,并且保证日后一定会送来更多。

溪流婉转,于半山处汇聚成了一汪清池,陈景云与涂山谦止步于此,闲坐池边畅饮美酒。

因为发现陈景云的修为境界已经到了自己只能仰视的地步,涂山谦震惊过后,此时难免有些失落,是以言语间便透露出了想与聂婉娘切磋一场的意思。

陈景云方才以天心道意在涂山谦身上扫过时,见他竟与自己一样,也不曾修出元婴,在其识海之中,只盘踞着一团浑圆无垢的玄奇气团。

再看其肉身修为,更是别有玄机,居然在皮肉筋骨之下隐着暗金、赤红两道轮廓。

联想到修仙界的诸多典籍之中,都有对修真者四大假合之身的记载,陈景云怎还不知眼前之人已是修出了两个假身的修真高手?

此时见涂山谦表露出想要与弟子切磋的意思,陈景云自然是同意的,他也想看看修真者的战力到底如何。

不过聂婉娘此时破境在即,实在不易与人争斗,便说过些时日再为两人安排切磋。

第一百二十节 欲为天南寻助臂

溪池边上,陈景云与涂山谦继续交谈,其中多说一些修行上的不同见解。

涂山谦大感受益匪浅之余,也对闲云观的修行理念称叹不已,认为两家的功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又聊了一会儿,陈景云见涂山谦不时拿眼扫向山巅,心知他是在担心孙儿,于是笑着摆手让其自去。

涂山谦离去不久,聂凤鸣就闪身来在了陈景云身旁,抽抽鼻子,似乎对师父手中的果子酒大为意动,于是便笑嘻嘻地在一旁搓手。

看着眼前这个生的俊美异常、个头也与自己相差仿佛的二弟子,陈景云心下感慨的同时,口中笑骂道

“听婉娘说你近来威严日盛,观中小辈全都怕你,怎地在我面前就变成了这副狈懒模样?”

嘿嘿笑着接住师父丢过了来的酒葫芦,大灌一口之后,聂凤鸣才语带埋怨地道

“您与大姐常年不在观中,弟子若不板起脸来,如何能够管好这么一大家子?此时在您面前哪里还敢再装?”

“臭小子!心中怨念不小啊!为师这里正好精研出了一套兵刃搏杀的攻伐之术,不若今日就拿你练手如何?”

聂凤鸣闻言右眼皮一阵狂跳,暗道“师父的手段岂是好挨的?以大姐的实力,在提及她在乙阙门挨揍的经历时都一脸的惧色,自己若是挨上一顿怕是会极为凄惨!”

于是急忙低头认错,口中连说不敢,而后立在陈景云身旁言说自己心有不解,请师父解惑。

其用意自然是要转移话题,让陈景云忘了对他的这顿揍。

对于弟子的小伎俩,陈景云只做不知,示意聂凤鸣坐在自己边上,让他有什么疑问尽可道来。

“师父,弟子方才听见了您与涂山前辈的对话,见您非但允了涂山宝宝参悟咱家的传道碑,还将一卷秘法送了出去,如此是否”

虽然聂凤鸣没有把话说完,但是陈景云怎么会不知道弟子的想法,于是轻叹一声道

“为师之所以对那涂山谦爷孙青眼有加,一是为了酬其肯为故地人族万里奔波的劳苦,再则便是要为咱们天南寻得一个盟友。”

见聂凤鸣目露疑惑,陈景云复又解说道“在北荒的这几年中,为师非但见识了修仙界的强盛,更是深知五大宗门的底蕴深厚。

至于妖、魔二族,既然能在万年之中一直与人族分庭抗礼,三家的实力恐怕已经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然天地有灵、自生感应,我闲云观一脉恰在此时秉着天南的万载气运横空出世,又岂会无因?

为师当日踏入八转之时曾经拼着神魂不渡,才窥得的了一丝天机,之后在莲隐宗内炼心之时再次沟通天意,这才得出了一个大致时间,恐怕不出百年,天南之地就会再遭一次万年前的劫数。

而放眼八荒四海,咱家到时能够将之引为助臂的势力怕也只有海外苍生岛了,至于苍山福地么,能否养熟还在两说。”

听了师父的解说,聂凤鸣眼中的暴戾之意已然不可抑制,隐在袍袖中的另一只手也攥的骨节直响。

他也曾经入到上京城地下的那处灵山秘境中寻幽探奇,对于上古天南的繁盛有着直观的认识。

如今听闻刚刚恢复了些许元气的家园百年之内又会遭劫,不由怒意勃发,在喉咙里挤出了一句“师父放心!为了咱家,也为了天南,弟子到时定然不惜生死!”

聂凤鸣一句话说的是斩钉截铁,显见决心已下,说完之后就要起身离去,想来是要返回后山继续修行,岂料还未等他起身,脖颈处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就把聂凤鸣扇到了身前的池子里,还没等他从池子里面爬出来,耳中就已经传来了一阵咒骂

“小兔崽子!闲云观里的人命精贵的很!为师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轻言生死的!要死也轮不到你!”

聂凤鸣闻言暗道一声大事不好!心说“完蛋了!师父将自己几人的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自己方才一时义愤,却是把这个忌讳给忘了!”

当下不敢顶嘴,一门心思的想要逃跑,只可惜,凭着他的修为又如何能够躲过陈观主的魔掌?

这一顿胖揍挨的可真是惨烈无比,聂凤鸣引以为傲的肉身修为在自家师父面前实在是不够看,强忍着才没有惨嚎出声,之后狼狈地遁回后山,想必三两日是无法出来见人了。

伏牛上都是高手,溪池处的情形自然逃不过众人的耳目,聂婉娘以手遮眼不忍直视,程石一溜烟地跑回了地火池,柴斐咬了咬牙,决定自己还是先闭关个十天半月再说。

彭仇夫妇小心地关上房门,勒令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不许出去,三个小的未至四转,尚未修出心念,因此对前山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否则说不定就会拍手叫好。

纪烟岚见陈景云教训完弟子之后犹自坐在池边饮酒,便闪身来到了他的身边,听到观主大人饮酒的同时还在“孽徒”、“孽徒”地骂个不停,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几个逆徒,从来不让人省心,倒是让你看笑话了,怎么样,昨日的酒宴可还尽兴?”挥手在溪池边上重新布置案几,陈景云一边让纪烟岚落座,一边出言询问。

纪烟岚含笑点头,只后拿出几样灵果,让他压压火气,而就在两人看着溪流山景闲话之时,忽地一道婀娜的身影闪到了案几旁边。

陈景云见是白芷来了,便让她一同落座,又指着案几上的灵果佳酿让她品尝。

原来,白氏姐妹天生的五感强横,虽然修不出聂婉娘等人的心念亦或陈景云的神念,但有一条,那就是感知之内的一草一木尽皆可以充作眼睛。

是以前山发生的惨事早被姐妹四人看在眼里,白姝、百盈尚未见过陈景云,只从二姐白池那里听说过观主大人是如何的可怕。

想必是陈景云当年那冷冷的一瞥,在白池的心底留下了阴影。

安慰了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的三个妹妹几句,白芷再次哀叹,想到地脉之下还有三个未出世的,于是急匆匆的来找陈景云。

岂料白芷方一落座,痴肥的石鹤长老便也施展身法来到近前,不用问,定是来讨要丹药的。

第一百二十一节 袒露心扉

白芷在陈景云的面前向来随意,见到好东西上手去抢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不么,才在观主大人手中抢走了一葫芦果子酒,又盯上了他打算交给石鹤的几瓶子灵丹。

石鹤素来知道白芷的霸道,连忙将几个丹瓶收入储物袋中,而后告了声罪,便兴冲冲地回了药庐,想必这几日是不会再出门了。

对于白芷扯着自己的衣袖撒娇耍赖的行为,陈观主只觉一阵头痛,季灵的这个本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她给学了去。

想告诉她只要是正当的请求尽可以好好的说,不必非要如此,不过听说白芷近来极爱面皮,因此陈景云觉得还是不说为妙。

被摇晃着听完了白芷的诉求,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白芷姐妹一门心思地帮着观中培植灵株,掌管灵药园子也是尽心尽力,是以这点要求实在不算过分。

于是当即痛快地答应白芷,说自己会寻个时间亲自出手,让她的另外三个妹妹提前出世,这才将其打发走了。

纪烟岚在一旁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生出古怪之意,若非已经从聂婉娘口中知晓了白芷姐妹是在地脉之下孕育而生,她定会以为陈景云与白芷乃是一对父女。

待听陈景云解释说,白芷乃是秉着自己赐下的乙木生气才得以提前出世时,纪烟岚这才恍然大悟,暗道

“怪不得方才那丫头与师弟如此亲近,恐怕是下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了父亲。”

对于天南武人的修行近况,陈景云还是满意的,闲云观所辖势力自不必说,姬桓那里也在极力培养军中好手。

而原本散在江湖各处的宗师境高手也已归服外门,既然一切都在按部就班,那便继续发展下去便是。

相信随着能够飞天遁地的大宗师境高手的不断涌现,天南必会出现新一波的修行狂潮。

闲云观对此早有准备,大把的灵石、神兵、修行功法就明晃晃地摆在众人眼前,试问谁不想在一片坦途之上行走?

况且闲云观的好处是那么好拿的嘛?收心只是迟早的事情。

其实若非时间紧迫,陈景云并不打算费力培养那些早已成名的武林中人,各家各派的精英子弟以及百姓中天资出众的少年人,才是天南武道昌盛的关键。

彭仇夫妇看似是在闲游天下,其实却是在寒门百姓当中传播粗浅功法、发掘武道种子。

此时山下竹林中的那三十六个少年,除了十二个是在各大门派中选拔的精英弟子之外,其余二十四人全是出自寒门。

闲云观的名头也因此传入了寻常百姓耳中,在这件事情上,彭仇夫妇功不可没,观主大人心中有数。

……

今次回归,少说也要在天南待上一年半载,是以陈景云没有将袁华和季灵召回,而是打算亲自到两个弟子那里去看一看。

对于隐在上京城地底的那座灵山,陈景云也难免生出探究之意,更何况自家小五今次在圈养妖兽凶顽一事上出了大力,实在应该好好的表扬一番。

于是第二天一早,陈景云在交代了彭仇和聂婉娘几句之后,便与纪烟岚架着轻云飘然南下。

聂婉娘本来也要跟随,怎奈后山之巅还有两位客人,她却是需要在家坐镇。

灵聪兽对纪烟岚十分的亲近,往日在乙阙门时,就属纪烟岚私下里给它的好处最多,这一点可是连正牌主子陈景云都比不上的。

是以今次能够随着二人一同出行,胖东西表现的兴奋异常,摇头晃脑地往来撒欢,在层云之上追鹰逐鹤,憨憨的样子直逗的纪烟岚不时浅笑出声。

天南之地虽然并不富饶,但是人口之众怕是要冠绝当世,纪烟岚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城镇村落,再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口中直呼不可思议,想不明白为何如此贫瘠的土地却能够养育这么多的百姓。

对于纪烟岚的疑惑,陈景云解释之时神情难免黯然,言说天南百姓便好似杂草,只需一点泥土雨露就能挣扎求活,这是自上古之时就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绝非生在北荒的人族可比。

纪烟岚听了他的这番解说之后,也跟着轻叹了一声,心中则不免泛起担忧之意,暗道

“也不知道师弟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似他这般扛着山岳般的重担,却还要洒然于行,极力将一切愁苦全都压在心底,如此长久下去怕是不妥。”

因为各有心事,是以二人尽皆沉默,好在灵聪兽叼着几根五色尾羽从斜刺里扑出来献宝,这才让两人回过神来,也不知是那只倒霉的禽鸟遭了它的毒手。

纪烟岚笑着接过长羽,扬手将一颗灵丹丢出老远,任由灵聪兽追击玩耍,而后迟疑片刻,才鼓足勇气对陈景云道

“师弟,我也曾经心有苦楚却又无人言说,个中滋味实难描述,你若是不将我当成外人,今后我便听你倾诉如何……”

纪烟岚说着说着,声音却忽然小了许多,一抹飞红已然挂上脸颊。

陈景云闻言心底不觉泛起一股暖意,盯了纪烟岚略显局促的清瘦脸庞一阵,而后轻声道

“好,既然师姐愿意,那我今后便将心事全都说与你听,只是你到时可莫要嫌烦。”

“与你相识至今,我何时嫌你烦过?”纪烟岚听了陈景云的回答,立时心花怒放,嗔怪一句,脸上再没了方才的局促与不安。

相知之人不必多说,点明了各自的心意之后,便觉天地都明媚了许多,脚下的那座山峰怎么看怎么顺眼,灵聪兽憨憨的样子实在讨喜……

大半天的光景,陈景云携着纪烟岚好好的游览了一番沿途的山河景观,一边为纪烟岚讲述天南的风土人情,一边将自己的打算尽数告知。

纪烟岚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却依然被这个庞大的计划惊的不轻,不过待看到陈景云犹如星河一般深邃的眼眸后,心底种种的担忧忽地消失不见,心道

“既然他要带着天南之地成为一方傲立于三族之外的乐土,那么自己拼尽全力帮衬便是,哪儿还管得了别的?”

……

轻云渺、千山度,待到坐忘峰遥遥在望时,已是华灯初放。

灵聪兽许久没来上京城,一见皇宫之中灯火通明,于是一溜烟儿的跑的不见踪影,想来是去打姬桓的秋风去了。

陈景云笑骂几句,也就不去管它,以神念扫过山上山下,却没有发现袁华的影子,心知四弟子此时恐怕又到地底灵山之中寻宝去了,于是便叫纪烟岚随他一同去见识一番地底的奇景。



第一百二十二节 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纪烟岚在百多年的修行当中,她也曾经探寻过几处古修遗迹,对于猎幽访奇之事向来极感兴趣,况且她对陈景云的提议又何曾拒绝过?自是欣然允诺。

方才在的陈景云口中,她已经知晓了地底的那处灵山便是天南修行界现今的资源命脉,若是放在以前,纪烟岚或许还会心存顾忌,此地乃是闲云观日后发展的核心所在,而她毕竟出身北荒。

不过自从二人坦露心扉之后,纪烟岚便再无这般顾虑,心道“既然他有大宏愿,那么闷声壮大天南也好、未来举世皆敌也罢,自己只需陪着走下去就是,即便身死道消又有何惧?”

陈景云不知纪烟岚心中所想,心情愉悦地运起天心妙法,释出一道五色光罩将自己和纪烟岚笼在其中,而后便无声无息地遁入了地底。

以他此时的修为,运起天心诀后自然又有不同,坚石趋让、暗河分波、炎火炽浪退避三舍,不片刻,便已来在了地脉之下的那处灵山空间之外。

二人驻足内望,见其中空间广大、灵气萦绕,一座翠色灵山兀自悬于正中,道道宝光绽出,非但抗住了外界岩土的挤压,也使其中的植株生机不绝。

纪烟岚见此情形不由惊呼出声,虽然有过几次探寻遗迹的经历,但是那些遗迹与这处空间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师姐不必太过讶异,万年前的天南乃是世间最好的修行宝地,我曾在半块墨玉令牌所携的讯息中知晓了一些秘闻,这座全由辰翠石铸成的灵山,不过是当年侥幸存下的诸多神峰之一罢了。”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纪烟岚心生向往的同时,又自欢喜不已,神峰万年不朽,内中资源合该为天南后人所用,闲云观得此灵山,实是再好不过!

当下语带惊喜道“听师弟话中的意思,莫非类似这样的宝山,并不只此一处?”

陈景云见问,含笑点头,回道“理应如此,外门有一执事精通地底寻宝之道,观中安排他组建的彻地营此时也该初具规模,相信日后定会再有发现。”

听到陈景云有此安排,纪烟岚不由心中不解,复又出言问道“以师弟的修为境界,想要寻遍整个天南地下也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何不让门下人手把心思都用在修行之上?”

“哈哈!师姐此言差矣,闲云观中从来不养闲人,连小灵儿都需枯守十万大山为家中出力,旁人又何能例外?

天南修士今后再想得到好处,却需拿实打实的功劳来换才行,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人分外珍惜所得。”

观主大人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任谁听了都要大呼有理,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因为当惯了甩手掌柜,早已不耐烦这些琐事。

虽然在心里同意陈景云的说法,但是纪烟岚总觉得他在方才说话时眼中透着古怪,狐疑了一阵,便又被空间中的景致勾去了心神。

陈观主想要进入空间,自然无需似袁华那般,需要把四首龙蜥的血液涂遍全身。

心意动时,天心道意不住流转,不片刻,周身已然散出了与翠色光幕同样的气息,再将纪烟岚以气息裹住,二人就这么从容地入到了空间之中。

袁华此时正盘膝于地,盯着眼前那道透着沧桑、古拙之气的大门愁眉不展,口中则在嘀咕着什么“麻烦了,看样子就算是把家中好手全都叫来,怕也无济于事”之类的话,想来是遇到了难题。

今次入到灵山空间之后,袁华在抓挠了不少好东西的同时,又忍不住心下惋惜。

好东西遍地都是,随便抓一块石头都是上佳的炼器材料,灵石、法宝更不必说,只可惜那些丹药、典籍在万载光阴的冲刷下,已经废去了大半。

而这却叫随了自家师父的性子,同样极为小家子气的袁小四难免一阵一阵的嗟叹。

待到凭着混元宝珠之力破去了另外一道防御法阵之后,袁华终于踏足了灵山的山腹深处。

企料只是地匆匆扫了一眼,满地的灵石、灵宝就再不能勾起袁华的兴致,因为早有一道非金非玉的古朴大门将他的全部心神都吸引了过去。

以五行灵法试探过了,那道大门上并无防御法阵,也用蛮力推拒了几回,可惜即便是将闲云观弟子一向引以为傲的武道之体催动到了极致,那道大门也不曾挪动分毫。

看着镶嵌在门上的那些暗合周天之数的闪烁星石,袁华大感头疼。

他方才选中了其中一颗,而后费劲吃奶的力气也才将其移动了半寸,待他力竭之时,那颗星石又在周天星力的牵引下径自回到原处。

袁华当年在乙阙门之时,也曾饱览修仙界典籍,对于星斗推演之术也有涉猎。

仔细观瞧之下,见大门上的星石除了太阴、太阳两处居中不动之外,其余三垣、五曜、二十八宿一应星斗尽皆杂乱分布,想要同时将之挪动,无异于痴人说梦。

琢磨良久,袁华终究无计可施,心中不由对前辈修士的手段称叹不已。

门上看似不设法阵,但是其上镶嵌的每一颗星石全都能够透过顶上的千丈岩土接引天星之力,众星合力之下,恐怕寻常大能见之也只能束手无策。

“若是师父在此,凭他老人家的高深修为,定然能够推动星石打开大门。”

袁华口中喃喃自语,心中并不如何沮丧,师父在他心里向来无所不能,区区大门而已,打开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如此想着,袁华兀自收拾心情,拂去衣摆处的尘埃,就要返身去收拢满地的灵石宝器,今次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非常不错,也就不想其它。

“臭小子,遇到难处才想起为师,平日里怎地不见你多加孝敬?”

就在袁华刚要打开自己的储物袋时,耳中却忽地传来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袁华闻声一愣,抠了抠耳朵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再揉了揉眼睛,见自己的来处果然行来两道人影,定睛看时,立时大喜过望,暗道“今日当真是心想事成,自家师父来的正是时候!”

许久未见自己的四弟子,陈景云如何能不惦念?见他这些年在为观中往来出力的同时,一身修为也不曾落下分毫,立时大感欣慰。

又见弟子此时还如小时候那般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眼中全是亲近之意,当师父的不由更是喜欢,摸了摸袁华的脑袋,让他与纪烟岚见礼。

看着满地的高阶灵石与上古灵宝,纪烟岚即便再是剑心通明,也不禁一阵目眩神驰,直到袁华上前见礼,这才免力压下了浮躁的心跳,不过说话时又觉喉咙一阵干涩。

“师姐,你且与小四在此收拢一应资源,待我去参研一下那道大门的古怪,即入宝山,又岂能空手而回?”

陈景云此时的心神也被那道大门吸引,嘱咐了一句之后,人已经径直走了过去。

袁华闻言眼中全是雀跃之意,恨不得马上就能见识一下门中的宝贝,而纪烟岚看着散乱了一地的好东西,心中不由腹诽。

暗道“得了这么多高阶灵石、上佳的宝物,怎也不能算是空手而归了吧?看来自己的眼界还需再开阔些才行!”

第一百二十三节 气运隆昌

盯着面前的这道丈许高的门户看了许久,其上暗合周天之数的星石在陈景云精纯道意的扫量之下,恍若化成了一颗颗璀璨的星辰,正各自循着玄奥的轨迹运转不休。

虽然对于天星数术并不如何精通,但是陈景云的修为境界毕竟已入当世绝颠,也曾以神魂畅游星河,是以在琢磨了一阵之后,便对星光感应之法粗通了个大概。

不过闲云观一脉讲究的乃是以武入道,弟子们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对于自身的武道之体十分的自信,是以袁华在初见这道门户时,首先想的便是能否依靠一身远超同阶的力量将其推开。

而在这一点上,便是观主大人也不能免俗,又自思量了一会儿,只见陈景云一掌抵在了门户之上,劲力吞吐时,便听“轰隆隆”的一阵闷响,这道镶满了星石的大门已然开始震颤起来!

纪烟岚与袁华已经顾不得再去收拢地上的资源灵宝了,匆忙御身而起,而后皆是一脸惊诧地看向陈景云,纪烟岚更是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此时再看两人方才立足之处,原本坚逾精金的地面居然在陈景云的发力之下开始抖动了起来,就连石壁以及穹顶也有碎石落下,灵石宝器更是早已滚的到处都是。

“师父!莫要毁了宝山呐!”

听到了袁华的这声惊呼,陈景云方自收回了手上的力道,心道:“这两扇大门固然坚固异常,不过自己若是用出全力也未必不能将之击破。

只是如此一来,怕就无法做到收发自如,一旦伤及内中的宝物、亦或使得灵山坍台可就得不偿失了。”

患得患失之下,陈景云只得放弃了以力破门的打算,决定依着袁华方才的思路,多在那些星石上花些心思。

袁华见师父终于收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与纪烟岚对视一眼,两人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比刚刚快上了许多,想来是怕再生变故。

陈景云此时的全副心神皆已投入到了门户之上,不知不觉间便又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上丹田泥丸宫深处的那点灵光不停跳动,道道神念宛若丝绦一般化形而出。

探查片刻,陈景云心下了然,周天星斗自有其位,而镶在大门上的颗颗星石又都对应天星,因此倒是不虞没有脉络可寻,不过正因为参破了门上的玄机,也才知道其中的难处。

原来,若是有人欲开此门,就需以绝强的神念同时感应周天之数的星辰脉络,再以大法力推动星石归位,二者缺一不可。

略微试了一下,陈景云不由目露凝重之色,暗道:“好一道周天星锁、堂正之门!当今世上能够打开这道门户的人物,即便放眼整个人、妖、魔三族,怕也找不出几个!”

如此想着,陈景云的心中又自泛起一抹兴奋之意,他此时已然身具八转修为,且还修出了天心道意,若是这样仍然不能破门而入,那可真是没了天理!

山腹之中此时早已没了纪烟岚与袁华的身影,不是二人不想逗留,实在是陈景云周身气机鼓荡之时,已然无暇再去收敛散出的威压,纪烟岚见事不妙,一把拎起袁华的衣领,而后身化剑光,狼狈地退了出去。

山腹之中光暗交叠、灵气呼啸往复没有头绪。

陈景云青衫猎猎,眼中精芒爆闪,道意牵引星光脉络、体内三个丹田极力运转,而后遥遥一掌推出,气机锁住整个门户,口中则爆喝一声:“天星轮转、日月无常!诸星还不归位!”

律令之声方落,便见散在大门上的颗颗星石宛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推动一般,各自循着特有的轨迹移动起来,如此足足过了盏茶的功夫,才复又静止不动。

星光耀目灼人眼球,刹那璀璨之后复又归于暗淡,而在星光泯灭之前,却有一道全由光影组成的阵图沿着陈景云的神念,瞬息没入了他的识海。

而后两扇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内中昏黄一片,竟无一丝宝光映出。

陈景云此时无暇登堂入室,而是喘着粗气盘膝于地,往日里不屑一顾的极品丹药就如不要钱似的整瓶服下,哪里还管什么丹毒不丹毒的,先把一口气回过来再说。

纪烟岚和袁华躲出了三四千丈,此时发现山腹中没了动静,连忙闪身而入。

哪知方一入内,便看到了面色苍白的陈景云正在盘坐调息,身前的地面上居然扔了四个空丹瓶。

没有闲心再去理会大门内会有什么样的宝贝,二人慌忙来到陈景云身前,想要探查他是否已经受伤。

怎奈无论是袁华的心念还是纪烟岚的神念,皆入不了陈景云自成混元的肉身之中。

好在陈景云炼化了数十颗灵丹之后,呼吸已经平和下来,苍白的脸颊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纪烟岚和袁华这才稍稍安心,于是各执灵宝守在一旁护持。

如此过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陈景云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混着丹毒的浊气,睁开眼时,原本就如星河一般深邃的眸子里,居然有一些星辰显得分外明亮!

周天三百六、星辉耀八方!

若是有人能在此时冲破陈景云的识海,当可发现隐在他泥丸宫深处的那点灵光已然被暗合周天之数的明暗光点围在了正中。

看着纪烟岚略微泛红的眼睛,陈景云笑着示意自己已无大碍,又见袁华正拿贼眼在自己和纪烟岚身上不停地扫量,于是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把袁华拍的有些发蒙。

“真是好大的手笔!只从这道门户,便能窥见上古宗门的兴盛!

今次也算是机缘巧合,居然让我领悟了上古周天星斗大阵的奥妙玄机,是以怎样都已算是不虚此行了!”陈景云兀自感叹道。

听了陈景云的感慨之言,袁华自是振奋不已,“周天星斗大阵”的名头修仙界中谁人不知?那可是中州天机阁的震宗之秘!

而纪烟岚则是咋舌不已,心道:“以往只是听闻气运之说,今日方知是真,不想师弟的一身气运居然隆昌至此!”

见师父已无大碍,袁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勉力压下心中的八卦火焰,急匆匆的闪身到了那道门户边上,而后小心地向里张望。

陈景云此时也与纪烟岚一同走到近前,见到弟子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陈景云不由心下莞尔,笑道:“既然门户设的堂堂正正,内中自然再无别的法阵,且随为师一同入内寻宝!”

袁华听了陈景云的断语,立时欢喜无限,当下一个纵跃便已入到门中,陈景云笑骂了弟子一句,便也与纪烟岚举步入内。

三人此时心中皆有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宝库,才值得一个上古宗门如此的大费周章!

第一百二十四节 剑名画影龙雀

门户之中昏黄幽深,并无特异之处,经过了一段并不冗长的甬道之后,一座朴实无华的石台终于映入了三人的眼帘。

石台并不起眼,却兀自占据了偌大的空间,其上摆着一轮、一剑、一令旗,除此再无它物。

左右扫量了几眼,袁华的脸上立时露出失望的神情,对于上古灵宝,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并不如何渴求,都认为只有适合自己的宝贝才是好宝贝。

辟如几人最为倚仗的混元宝珠,此宝在袁华几人手中便能够发挥出十二分的威能,其原因就在于混元宝珠与闲云秘法实乃天作之合。

看着石台上那件没有半点宝光流转的满月状轮盘,陈景云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方才前脚刚一跨入门户,后脚便有一道古怪的呼唤之意自石台上传来。

此时走到近前,那道出自轮盘中的呼唤之意竟似变得更为急迫,再看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纪烟岚时,发觉她的目光早已被那柄天青色古剑吸引了过去。

机缘就在眼前,陈景云的心中却是百味杂陈,自从知晓了闲云观乃是秉着天南之地的万载气运而生,而他自己的一身成就也逃不过诸般巧合之后,陈景云就对所谓的天意安排有了别样的情绪。

非是心生抵触,而是本心使然。

苦笑一声,陈景云又自释然,心道“若非得了梦中的那卷《黄庭经》,自己此时要么是在天南江湖随波逐流、要么便是隐居山中离尘出世,想要给师父报仇?痴人说梦罢了。”

一旁的袁华见到师父默不作声,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纪师伯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柄灵剑且呼吸已然渐渐急促时,于是立马后退了几步。

虽然对那三件宝器十分好奇,但是师父不动,袁华才不会上前呢,谁知道能被一个上古宗门存于核心宝库之中的宝贝会有什么古怪?

宝器就在眼前,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陈景云运转道意轻咳一声,使得纪烟岚激灵一下回过了神,而后示意两人退到一旁,他自己则催发神念,欲要取宝。

没有异变,也没有任何阻隔,好似农人拿起杵在篱笆边上的锄头一般,陈景云刚有收取之意,石台上那件大如案几的月轮便猛地光华大盛,嗡鸣一声之后,就闪到了陈景云的身旁,并且围着他的周身开始旋转了起来。

自怜自艾、欢喜雀跃!

一旁的纪烟岚与袁华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件犹在上下翻飞的宝器,而陈景云也是吃惊不小,三人竟然都在冷月轮盘之上感受到了“情绪”二字!

修行界中对宝器的划分历来大同小异,法器之上是为灵宝,灵宝之上又有玄宝,玄宝若能再进一步,便是类似文琛手中的乾山鼎一般的存在,可以称之为气运至宝。

而居陈景云所知,气运至宝便已经是当世三族中最过会有哪件宝器能够通灵至此的!

看着温顺地悬在自己面前的冷月轮盘,陈景云说不喜欢那是假的,不过此时并非将之炼为己用、烙下道意的好时机,是以只将一缕神念缠绕其上,体味着月轮上散出的亲近之意。

再看纪烟岚时,见她在震惊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那柄天青色古剑,陈景云怎还不知她也与自己一般生出了感应,于是言道“师姐,你既然与那柄灵剑有缘,不妨上前收取。”

纪烟岚闻言不再迟疑,手中指诀掐动,却是运起了剑修收摄灵剑的特殊法门,而后将指一点,一道精纯的剑意便自她的指尖射出,霎时缠向了石台上的古剑。

“锵!”的一声异变突起,那柄天青色古剑并没有如冷月轮盘那般立时归服,而是腾空而起悬在了石台之上,剑身释出道道青色华光,竟与纪烟岚的剑意纠缠在了一起。

对于突然出现的变故,纪烟岚似乎早有预料,示意陈景云不要插手,她自己则盘膝于地,自眉心处再射出一道磅礴的剑意,瞬间没入了青色华光之中。

“有趣、实在有趣,不想这柄古剑居然玄奇如斯,归服之前还要考量主人一番。”

陈景云口中啧啧称奇,见袁华也在一旁称叹不已,便道“知著,你对石台上的那面旗子可曾生出感应?”

袁华闻言摇了摇头,不过眼中却有跃跃欲试之意,冷月轮盘与天青古剑的神异已经被他看在眼里,而那面旗子与这两样一同摆在石台之上,相信不会差到哪儿去。

“臭小子,师父在此你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既然看上了旗子,上前取来便是,没有感应又有何妨?”

听了师父的话后,袁华不由讪笑了几声,这两年时常独自探寻宝山,他早已经把小心谨慎刻在了骨子里,此时转过弯儿来,忙以心念去沟通那面旗子。

企料袁华已经不弱的心念,在触碰到旗子的一刹那,居然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又试探了几下之后,袁华已然恼怒,心道“这宝器竟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莫不是瞧不上自己的修为?”

如此想着,袁华便不再迟疑,闪身来到石台近前,伸手就向那面令旗抓去,要先将旗子收入囊中,待日后修为高了,再将其慢慢炮制。

算盘打的虽好,可惜事与愿违,袁华将旗柄抓在手中之后就凭着武道之体开始发力,怎奈即便是将胸腹间的太极气旋运转到了极致,却依旧不能将旗子提起分毫。

眼见着袁华一脸讪讪地回到自己身边,陈景云哈哈一笑,在储物袋中摄出一葫芦灵酒丢了过去以示安慰,宝物摆在这里又不会跑了,倒是可以用来激励弟子们的上进之心,众人想要取宝时,各凭福缘本事便是。

不理一脸郁闷的袁华,陈景云又把目光投向纪烟岚,见她此时虽然额头见汗,但却依旧一脸的坚毅之色,因此也就熄了以自身道意压迫那柄古剑的心思。

如此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那柄古剑释出的青色华光才渐渐收敛,待发出了一声好似龙吟般的剑鸣后,终于化作一道青色光辉,悬在了纪烟岚的头顶。

“呼——!山河一剑空画影,万载幽寂龙雀谣,好一柄画影龙雀!师弟,今日得此绝品玄剑,元婴境中我将再不惧任何敌手!”

道人赋&amp;lt;/p&amp;gt

第一百二十五节 月刃分身

既然纪烟岚能够张口叫出古剑的名字,陈景云怎还不知她方才已经在剑中刻下了自己神识烙印。

待见到纪烟岚抚弄古剑时的飒爽英姿时,观主大人的脸上不由浮起了一抹笑意。

以蕴着一缕道意的神念扫量了整座灵山,又在一些隐秘处发现了几个藏宝室。

将具体位置告知弟子,这才令入满腹郁闷之气的袁华露出喜色,嘿嘿笑着便一溜烟的跑了。

笑骂了几句弟子猴急,陈景云复又看向犹自神情激动的纪烟岚,出言问询道:

“师姐既然对这柄画影龙雀爱不释手,想必此剑除了品阶绝高之外定然还有别的妙处,莫要藏私,快快说与我听!”

纪烟岚闻言嫣然一笑,眼中露出了一抹顽皮之色,法诀微掐时,手中那柄长不下五尺的绽然灵剑居然瞬间化作一道青芒,“嗖!”的一下便没入了她的掌心。

瞧着周身泛起了淡淡的清辉,且还仰着雪白的脖颈不肯回答自己问题的纪烟岚,陈景云只得干笑两声不再追问,眼前人此时的小女儿神态,叫他大感亲近。

对于依旧围着自己上下翻飞的冷月轮盘,陈景云心中大为意动,纪烟岚既然能将古剑收入体内,自己的月轮合该也有这样的妙处才是。

再往深处想时,当今的修行中人都是惯用了储物袋的,纪烟岚得了此剑之后,它日再与人交手时,灵剑直接自掌中探出,出其不意该是一定的了!

“师姐,你且与小四一同去收敛别处的宝物,我会在此地炼化这件月轮,之后再试试能否修补这座灵山的御空阵法。

唉!家里几个小的都想着有一天要将这座灵山挂在伏牛山上,咱们做长辈的只好尽力。”

许是一句“咱们做长辈的”勾动了纪烟岚的芳心,居然引得这位素来冷傲孤高的绝代剑仙再次嫣然一笑,轻“嗯”了一声之后便红着脸走了。

待到纪烟岚离去之后,陈景云便在宝室之中寻了个角落,而后盘膝于地,再以指尖轻抚月轮,将精纯的五行灵力灌入其中,待到光华涌动时,月轮上原本隐着的“寂灭”二字终于浮现了出来。

寂灭者,涅槃是也,无为自在,不生不死,冷月轮盘以“寂灭”为名,意在斩去一切有无、因果,只从其得了灵力孕养之后散出的一丝凛然气息,陈景云便知自己今日得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至于这般厉害的攻伐至宝为什么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未被动用,而是封禁于此,后人不得而知,陈景云亦不愿妄加猜测。

宝器年深日久自生灵性,经过了万载的陈封之后,一朝再遇主人,自然不停地向外散发着类似喜悦的情绪,居然脱去了原本的深沉幽冷,变得灵动活泼起来。

对于月轮能够自行挣脱原本的烙印桎梏,继而重新焕发活力,陈景云自然大感欣喜,如此实在是省去了他这位新主人的许多麻烦。

原本以为想要炼化这件宝器并不会用去太多时间,纪烟岚都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在古剑之中烙下神念,而陈景云的道意修为不知要强出纪烟岚几何,本应更快才对。

岂料就在陈景云的磅礴道意探入寂灭轮盘的一刹那,原本浑圆无暇的轮盘似是感应到了一直镇压在新主人心底的杀意与不甘,居然开始自行变了模样。

只片刻功夫,就由原本的满月化成了一道弧形玄月!

轮盘尖角相对,圆弧状的外刃薄如蝉翼,微一颤时,便有慑人的寒芒闪动,整个月刃之上更是镂空着一些令人炫目的复杂纹路,似乎另有玄奇的功用。

没想到这件宝器的外表会生出这般变化,居然还能随着自己本心之中累积的杀念而改变了形状,变的如此锋芒毕露、凶威凛冽,这实在是出乎了陈景云的预料。

不过此时的陈景云已经无暇再去理会月轮的外在变化,因为当他的道意随着神念探入宝器的核心处时,竟然发现月轮的核心处居然有着丈许大的一处空间,而空间之中正兀自悬着一轮不停翻转的弯月虚影。

陈景云这几年不停地往来于修仙界中,对于修仙者们所执的灵宝法器见过不知凡几,况且他自己也曾经炼制过几样玄阶灵器,自问再不是炼器一途上的门外汉。

只是此番情形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搜肠刮肚之下,发现以往看过的那些修仙界典籍中竟也未曾提及分毫。

这一下却是引得观主大人兴致大增,泥丸宫深处的灵光狂跳几下,立时将自己的道意神念在丈许大的宝器空间之中凝成了一具化身,而后立在弯月虚影旁开始反复地打量。

怎奈一番耐着性子的观瞧之后,陈观主到底还是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感受着弯月虚影对自己这具化身的亲近之意,观主大人终于放下戒心,化身抬起一只手臂,向着弯月虚影贴了过去。

冰凉似水、如玉如脂,这就是化身之上传来的最直接的感受,正当陈景云暗自疑惑,以为这道弯月虚影并不如何奇异时,异变突生!

“嗡!”就在化身的手臂继续往弯月虚影的内里探查时,陈景云本体的识海之中忽地传出一声嗡鸣!

这一声大响似是传自九天,又好似发自幽冥,居然直接响在了神魂之中,刹那之间,竟将武道之体大成且修出了天心道意的陈景云震的眼前一黑。

待他免力压服了识海的动荡,想要收回凝为化身的道意神念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却把陈景云惊的目瞪口呆!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眼前的月刃虽然依旧悬在陈景云的面前,但是内中散出的气息却已经与他的天心道意一般无二。

而若是只有这般变化,倒还不至于让咱们的观主大人失了颜色,问题是那具拥有着他自身三成左右道意的神念化身此时已然招之不回,竟是与宝器空间中的那轮弯月虚影融为了一体!

陈景云见状连忙要以神念再次探查,岂料念头方起,月刃中的情形就已经映入了他的识海,就好似整件宝器成为了另外一个自己。

而宝器之中原本只有丈许方圆的那处空间,此时也已经扩大了十倍不止,那道弯月虚影之上,则正膝坐着一个青衣道人,道人的身形除了有些模糊之外,却与陈景云一般无二!

见此情形,陈景云复又呆立当场,许久之后,脸上才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看着面前一直悬停不动的月刃,喃喃自语道:

“万年的封禁也是万年的孕养,不意今日居然被我占了这个天大的便宜,此宝融合了我的三成道意,已然与我心念相通,却是与分身无异......”

第一百二十六节 惊云刃

整座灵山的最底端,倒竖着一座恢宏的殿宇,纪烟岚与袁华足踏虚空自殿门进入,一番探寻之后,果然在后殿靠向山壁的一侧的发现了一处犹在运转的法阵。

待二人合力打破了已经灵光暗淡的隐匿法阵之后,一个藏宝密室的入口便再次显露了出来。

袁华见此情形立时欢呼出声,对纪烟岚说了一句“小子先去探路”,而后便将混元宝珠御在头顶三尺处,“蹭!”的一下就已经蹿了进去。

纪烟岚见袁华如此火急火燎,不由学着陈景云的样子笑骂出声。

不过既然要当人家的亲近长辈,自然就需护佑晚辈周全,就见纪烟岚身外青芒一闪,人便也跟着跨入了密室之中。

灵光晃映人眼、珍宝熠熠生辉!

此处的藏宝密室果然也与前面发现的几个宝库一样,也是自成空间,是以并不会随着山体与宫殿一同倒悬,这才使得满室的珍品不至于散落于地。

双脚踏足实地,纪烟岚不免又是一阵感慨,上古宗门的大手笔绝非今人可以企及。

她乙阙门虽然传承的时间不短,但是门中隐在悬剑峰上的宝库也不过是多布了几层防御法阵罢了,跟人家这么多自成空间的宝库一比,实在是不值一晒。

感受了一阵直入心脾的磅礴灵气,放眼看时,旦见满室光华,成堆的高阶灵石码放的整整齐齐,原本安放宝器的灵木架子虽已蒙尘腐朽,但是到底还是有大半的上古灵宝并未失去灵性。

没有忙着去搜刮满室的灵石珍宝,二人先是对着散在角落处的几架枯骨施了一礼,而后便见纪烟岚曲指连弹,剑气纵横之下,几个深约丈许的石坑便已出现在了密室的角落。

见到全由辰翠石构成的宝室地面,在纪烟岚弹出的淡青色剑气面前竟然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易破开,袁华不由一阵啧舌,辰翠石坚逾精金,除非动用混元宝珠,否则他是无法将之破开的。

有事弟子服其劳,待到袁华将数具枯骨一一安葬在石坑之中,纪烟岚这才允他随自己一同收敛满室的宝贝。

虽然已经收宝收到手软,但是纪烟岚与袁华眼中的兴奋之色却丝毫不减,二人就像拾掇庄稼的农夫一般,不肯放过任何可用之物。

如此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整座宝库之中已然变的空空荡荡,只有倚在墙边的腐朽木架犹在孤零零地挺立着。

“呼——!”纪烟岚与袁华同时长长地舒气,似乎不如此不足以释放心中的兴奋之意。

袁华因为无缘山腹中的那柄旗子,因此对几处宝库中的上古灵宝十分上心,方才更是如此。

许是沾上了陈景云的运道,又或者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真的被他在满架子的宝贝里寻到了一件合用的,他此时手中的那张深灰色长弓,正自散发着幽暗的冷光。

瞧着袁华那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纪烟岚不用去问,也知道这件灵宝的品阶定然不低,于是就想听一听宝弓的玄妙之处。

哪成想袁华一见纪烟岚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自己,立时嘿嘿笑了几声,口中吐出几个短促的音节,整张长弓竟然“嗖!”的一下没入了他的眉心,只在额头正中留下了一道弓形的印记。

早就知晓袁华的滑不留手,此时见他非但收起了长弓,且还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眼神之中则是透着期冀与好奇,似乎就等着自己出言问话。

瞧着袁华的这副表情,纪烟岚居然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因此不肯多说,生恐被他套出自己与陈景云的关系。

待想到自己与陈景云的关系乃是光明正大,并无不可对人言时,再要恼羞成怒,眼前却已失了袁华的影子,神念扫出,发现那小子眨眼之间竟已跑到了空间的边缘。

“好一个滑溜的小子!居然不用言语,只用细微的神情动作,就能将别人的思绪引到它处,闲云观中出了他与婉娘,日后想不兴盛都难!”

纪烟岚一边感慨,一边无奈苦笑,若要论起心机智谋,她在聂婉娘与袁华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现在细想起来,就连季灵不也是长着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吗?

不过待想到陈景云的天纵资材与绝高悟性,再加上他那看似随意落子,却能搅动北荒风云的神鬼手段之后,纪烟岚复又觉得释然。

有什么样的师父,自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袁华几人身上既然都有陈景云的一丝影子,那么心机资质远超常人又如何?不过是在情理之中罢了。

既然已经搜刮完了整座灵山的大小宝库,纪烟岚便也不愿在此多留,又想到陈景云此时或许正在修补灵山的浮空法阵,于是并不再去山腹打扰,而是足踏剑芒,远离了灵山。

咱们再说陈景云这边,自从明悟眼前月刃的功用之后,咱们观主大人着实欣喜了好一阵子,极力压制着心头的激动,才不至长啸出声。

方才那声来自识海深处的大响,竟如开天辟地一般,将他的三成道意与本体彻底分开,此时那具道意化身正坐镇月刃当中,既与陈景云的本体意念想通,却又自成一统!

“神兵为体、道意化魂!这轮月刃经此变化再不能以寻常灵宝度之,当为道器!不过却是不能再以‘寂灭’为名,这与自己的道心不符,却需取一个应景的好名字”

陈景云一番喃喃自语之后,便开始搜肠刮肚地思量起月刃的名字来,不过他在取名一道上,实在没有什么天分,连为几个弟子取的道号都没有什么脉络可依,遑论其它?

“头疼啊!”

陈景云一边继续为月刃灌输精纯的灵力,一边愁肠百转,即便凭着一部梦中所得的《黄庭经》自创修行功法时,似也没有这么困难。

想到了自己当年的那场百年大梦,陈景云立时心有感触,梦中的老道道号“惊云”,自己能有今日的成就,全凭那人所赐!

“罢了!且不论你我之间到底有何缘法,我今日既然得了月刃分身,便以你的道号命名此宝,待到‘惊云刃’扬威四海、惊震八荒云动之时,相信你在冥冥之中也能安息”

如此想着,陈景云忽觉一阵释然,似乎一直压在心底的那座大山瞬间轻了不少。

不用本体操控,月刃之中的道意化身立时就将他的想法付诸实际,一道银芒闪过之后,月刃之上的“寂灭”二字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道意盎然的“惊云”二字!

第一百二十七节 雨后春笋

纪烟岚与袁华在空间的边缘一等就是三天,却依然没有等到陈景云的出现,二人不耐之下便一同再入了山腹中的巨大宝库,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岂料宝库中的那道镶满星石的大门已然紧紧关闭,凭着两人的修为境界,还没有办法将那星石归位。

一见情形有异,这几日一直温柔恬静的纪烟岚终于显露了剑修的本色,眼中煞气升腾,便要催动剑诀强破星门,一身凛冽的气机直把同样焦躁的袁华给掀了个跟头!

正当二人一执画影龙雀、一御混元宝珠将要动手之时,耳旁却同时传来了陈景云温和的声音。

“师姐,知著,我今日所得‘惊云宝刃’虽然玄奇无比,但是宝器之中也有了光阴侵蚀的痕迹,需得好生以灵力孕养一段时日,师姐的画影龙雀怕也有此情形,需得上心。

况且若要灵山挪移,势必引发地陷,总不能咱家得了好处,却坑害了上面的无辜百姓,我会在此闭关一段时日,需得琢磨出一个万全之法。

这次闭关的时间不会太短,你二人可回伏牛山等候,亦或代我去探望小灵儿,那丫头若是知我归来却未与她相见,怕会闹腾起来。”

听完了陈景云的交待,纪烟岚与袁华这才安心,修行之人闭关炼宝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纪烟岚虽然不愿与陈景云分开,却也无可奈何。

况且她方才听了陈景云那番对宝器的分说,不由担心自己的画影龙雀也被岁月冲刷出了细微的瑕疵,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只得与袁华一起出了地底空间。

坤宁宫中,姬桓正举着一个粉嫩的婴孩嘿笑不止,还不时说几句“小倾城,快些叫声父皇”之类的话,丝毫不顾自己的帝王形象。

一旁的璎皇后对这样的情形早已见怪不怪,挥退了内侍宫女之后,这才抿嘴接过“咯咯”直笑的女儿,亲自哺起乳来。

姬桓对这样温馨的场景最是喜欢,认为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他此时已入四转之境,自然不会再把宫中的琐碎礼仪看在眼里。

璎皇后见自己的皇帝夫君又在一旁偷瞧,不由羞恼地将身子转了过去。

当日皇家长女降世,姬桓心绪激动之下,早把一应繁杂国事抛诸脑后,居然借着机会悍然冲破了四转的瓶颈,而且还与闲云观后山的一众亲传弟子那般,并无天雷降下。

这一下,姬桓自是欢喜无限,认为女儿乃是自己的福星,于是大赦天下、增开科举,大把的修行资源也都分发到了军中和彻地营,一时之间,普天同庆!

姬桓得了一个女儿,且自己还入了四转的消息,自然在第一时间就传回了闲云观,聂婉娘等人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只是笃定了姬桓也是得了气运庇佑之人。

升格成了爷爷辈的彭仇携着暮如雪亲至皇宫,斥责了姬桓擅自突破境界,其间竟无门中高手护持的莽撞之举后,才满脸宠溺地将一枚散着柔和光华的玉锁挂在了徒孙的颈上。

姬桓素知自己师父的脾性,躬身受教之后,便乐呵呵地请彭仇为自己的长女赐名,言语间更是不乏溜须拍马,言说自己师父的学识浩如烟海,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彭仇听了大弟子的恭维,口中虽然不停笑骂,心中却大感受用,想到自己来时的所见,于是捋着长须言道

“为师与你师娘方才入宫之前,见上京城中百姓尽出,舞龙踏狮、张灯结彩,想是同为皇家庆贺,而这小囡囡又得天独厚,生就一副冰肌玉骨,不如就叫她‘倾城’可好?”

荒林春水足,新笋迸龙雏!

大师兄姬桓素来对师弟师妹们照拂有加,也一直都是外门弟子崇拜的对象,是以在得知喜讯之后,外门众人为此足足庆贺了三天,到最后,所有人都喝的大醉。

而正是这场大醉,竟然又让闲云观中多出了两位四转高手,原来竟是本就将要破境的无果与田帧在大醉之后忧烦尽去,又借着师父临走时赐下的灵酒之力,居然同日破境功成!

只是他们二人却都少了姬桓的运道,破境之时天雷滚滚,声势十分骇人。

不过四转的天威在聂婉娘等人的眼中实在不值一提,挥手之间便就该收的收、该散的散了。

外门辖下宗师堂的众多宗师境高手们,今次终于得见了武人破入大宗师境时的赫赫天威。

胆战心惊之余,众人无不为自己能够加入闲云观外门麾下而感到庆幸,也都为那些无缘加入宗师堂的山野高人们捏了把汗。

自姬桓与无果、田帧相继破入大宗师境后,得了丹药赏赐的皇家供奉院头子青冥子终于厚积薄发,在彭仇与暮如雪的护持下一跃入了大宗师境。

再往后的几个月里,先是一直闭关不出的王要离终于看破情劫,于牛家村外的溪水之旁顿悟一日一夜,而后便迎来了隆隆的劫云。

大高手柴二蛋适逢其会,没工夫去琢磨身为外门执事的王要离为何不去山上破境,连忙使出自幼练就的通背崩拳迎向天雷,虽然被轰击的手臂发麻,但却得意的仰天大笑。

之后就是受了损友姬桓与一众同门刺激的何弃我,于坐忘峰上拼力一搏,终于踏足了大宗师境,而为他挡下雷劫的竟是平日里最爱欺负他的灵聪兽。

此时再算上宗师堂中在数月之间进阶的三位高手,天南的云天之上终于能够经常看到几道遁光划过了。

坐忘峰,天心岩前,纪烟岚正在考量季灵这几日的修行成果。

季灵强笑着御使一柄淡蓝色灵剑,不断地催动剑诀,心底则在期盼着师父快些出关,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法儿过了!

自从在地下折返之后,纪烟岚并没有依着陈景云的意思折返伏牛山等候,而是霸占了袁华的修行场所,一边以养剑之法拂去画影龙雀中的细微损伤,一边等着陈景云破关而出。

岂料她这一等就是数月有余,直到季灵安排好了黔州之事,火急火燎地跑来找师父兴师问罪时,上京城的地下却依旧没有动静。

在陈景云的几个弟子之中,纪烟岚最喜欢的就是季灵,于是便把她强留了下来,传给季灵一些剑诀要意,借此打发时间。

彭仇和暮如雪自从来到上京城后,只在宫中呆了一日,便一同来到坐忘峰上伺候。

他们夫妻都是过来人,是以隐隐猜到了纪烟岚与自家观主的关系。

此时见到季灵气喘吁吁狼狈样子,夫妻二人不由相视而笑,纪烟岚越是对季灵严厉,两人就越是笃定心中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八节 仙缘

雪挂松枝,月隐寒蟾,天心岩下又数月,早等的剑仙心烦。

这一日,上京城外的一座土地庙中,正有几个行商在此歇脚,众人围着火堆饮酒闲聊,借此打发时间,其间又多说一些神鬼怪谈,不时引来一阵啧啧称奇之声。

有一个面向庙门坐着的青年商贾,自认口才了得、见多识广,于是便开始讲起了他在数月之前见到的一桩神仙异事。

说是那日他跟着商队途经一座荒山,正在人困马乏准备宿营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地墨云翻涌、雷霆炸响,直把拉货的骡子马匹惊的屎尿横流。

正当众人惊骇欲死,齐齐跪在地上祈求仙佛保佑之时,忽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山腰处一跃而起,竟是挥舞着手中的奇形兵刃,悍然迎向一道足有水桶粗的天雷!

而后便听“咔嚓!”一声大响,那道雷霆居然真的被那人斩做了漫天的电芒,而他手中的兵刃也跟着碎成了数段!

说到此处时,年轻商人忽地闭口不言,而是卖起了关子,笑吟吟地摇了摇手中的酒壶,示意众人自己的酒壶已经空了。

其余人此时都被他勾起了兴致,有人连忙再将一葫芦好酒塞到了过去,催促年青商人快往下说。

美美地灌了一大口酒,年轻商人这才继续讲道:“当时大伙儿都以为那人击破电光之后,该就天下太平了,可是谁知似那样的天雷居然不止一道!

一道方溃之后,居然又有一道更加粗大的电光从墨云中劈下,目标居然还是那人!”

听到此处,众人无不倒吸凉气,尽都为年轻商人口中的奇人捏了一把冷汗,有一个急躁的商贾更是担心的叫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位奇人兵刃已碎,却如何能够抵挡这一道天雷?”

年轻商贾闻言点头道:“李老哥说的是呀,当日小弟心中也有这般担忧,不过要说那位奇人也是着实了得,虽然没了兵刃,但却凭着一双拳头,硬是再将天雷抗下。

唉!只是他的身体也被轰的如同破布偶一般,从半空坠了下来,却正好跌在了我等的面前,大伙儿细看时,原来口喷鲜血的奇人居然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陆少兄,两道雷霆之后,相信不会再有天雷降下了吧?否则那位重伤的老者如何还能活命?”

听到这话,陆姓商人的脸上忽地露出了目驰神往之色,放下手中的酒葫芦,望空揖了一礼,这才道:

“小弟自幼随着家父走南闯北,家父又是个笃信仙佛的,是以小弟这些年进过的庙宇道观也不知有多少,想是拜的神仙多了,居然有缘一睹了神仙的真身!”

在众人的催促下,陆姓商人又自开始讲述,原来,那日的老者虽然扛下了两道天雷,却也身负重伤,居然只能委顿于地,望空大呼不甘。

待发现了身边的商队之后,连忙挣扎着坐起,呵斥众人速速离去,莫要糟了池鱼之灾!言罢居然拖着伤体向远处爬去。

行商之人哪一个不是心思活泛的?见那老者说话时声色俱厉,哪里还不晓得天雷仍未结束?于是尽皆狼狈起身,拼命奔逃,至于那些牲口货物,早已顾不上了。

岂料就在此时,墨云之中又传来了一阵雷电汇聚时的“兹拉!”声响,众人心知片刻之后就有天雷降下,更是吓的屁滚尿流,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

而这陆姓商人因为心下实在好奇,一边跑时一边还忍不住回头张望,居然一个不慎,跌入了山脚的土坑。

这一下却是把他被跌了个七荤八素,想要爬出土坑时,但是小腿处却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原来他这一跌,竟是摔断了左腿。

心知同伴们此时都在各自逃命,即便呼救也是无用,于是他便仰躺在了土坑之中,睁大眼睛盯着天上的墨云,有心要做个明白鬼。

如此过了数息的时间,他却并没有听到雷霆轰落的声响,费力探出半个脑袋看时,只见一团雷光正被托在老者的头顶,并且还在不停的缩小,片刻之后居然化作了一颗珠子,“嗖!”的一下便蹿入了半空!

而那位老者的身上则已被天上降下的一道白光裹住,身上的伤处竟然以肉眼可查的速度迅速痊愈,又过了片刻,天上墨云散尽,陆姓商人这才发现虚空之中居然立着数位神仙!

“陆少兄,你可莫要诓骗我等,神仙之说素来虚无缥缈,凡人能够得见一位,便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你居然一下子见到了数位?”此时有人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陆姓商人一见有人不信,立时大感不悦,言道:“诸位哥哥该知我陆家的门风,何时听过我陆家之人有妄语轻言的?当日小弟虽然看不清那几位神仙的真容,但是却听到了神仙们的对话!”

众人见他有些愠怒,于是皆出言力证陆家之人乃是诚实可信之人,当为商贾楷模,这才令陆姓商人转怒为喜,继续讲道:

“其时,小弟因为腿上疼痛难抑,不禁痛哼出声,却见半空之中忽地降下一缕淡绿色光华,那光照在小弟身上之后,断腿处立时一阵酥痒,你猜怎地?只过了片刻,小弟的断腿居然已经恢复如初了!”

“哎呀!不想陆少兄竟然有此奇遇!这可是仙缘呐!”

“陆少兄,快与我等说说,那几位神仙都说了些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一同出言催促,陆姓商人再饮一口美酒,继续讲述。

当日,这名陆姓商人周身被绿色光华笼罩,人也变得昏昏沉沉,却强打精神不肯睡去,而后便听一位女仙人说道:

“此人虽然非我观中之人,但在濒死之际却仍心存善念,不愿无辜之人因他而遭难,救上一救倒也无妨。”

一位男神仙接口道:“山野之中素来藏龙卧虎,此人既然能够依着咱家散出去的两卷秘法就另辟蹊径修到此等境界,想必也是天资高绝之辈,只是修行之路既艰且难,凭他一己之力又能走出去多远。”

“二师兄此言差矣,以前听我老爹说过,咱们师父就是独自一人在林泉之中参透了天地奥妙、明悟了武道玄机,这才创下了咱家的惊世妙法的。”此时一个有些公鸭嗓的仙人闻言反驳道。

“臭小子,我看你是又皮痒了!天南一隅万年以降,也只出了师父一人,他老人家岂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说到此处陆姓商人慨然一叹,有些惭愧的道:“小弟当时只听到了这几句仙人们谈话,而后便暖熏熏的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时,却被寻到我的商队同伴告知,自己已经睡了三日有余。”

身旁的商贾闻言也都各自感慨,却也只是感慨,神仙之事对于他们这些星斗小民来说,实与天方夜谭无异。

此时众人也都乏了,便都准备休憩片刻,神仙们可不会管自己肚子的饱饿。

而那名陆姓商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于是披上斗篷出了土地庙,立在雪地之中望着明月出神,臆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乘风御雷、踏步云天。

岂料就在他要折返庙中之时,他身前的地面上却忽地迸射出了一道弯月形的弧光,弧光在他面前转了几转,似是扫量,之后便“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陆姓商人痴愣了片刻之后,脸上旋即露出了狂喜之色,大踏步的冲回庙中,扯起一名贩马的行商,硬是用自己的随身货物,换了人家的两匹健马。

众商贾看着一人双骑向着城北狂飙而去的陆漓泉,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之色,不明白这位身家颇丰的琉璃贩子到底是发了哪门子的疯。

第一百二十九节 分身解众惑

坐忘峰上情形诡异,纪烟岚与一众闲云观亲传弟子,在看到悬在半空的弯月形灵宝逐渐变化成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之后,心中都是一阵说不出的别扭。

直到身影凝实之后降到了季灵的身边,之后宠溺地揉了揉季灵的脑袋,众人这才自惊愕中回过神来,袁华几人更是围着陈景云开始左右打量。

“别看了,师父还能有假的不成?只不过这具身体并非为师的本体,而是借着惊云刃的特性再加上自身的三成道意凝炼的分身罢了。”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众皆大呼不可思议,季灵更是伸出指头在师父的身上捅了几下,直把观主大人弄的哭笑不得。

纪烟岚此时早已按捺不住,踏步上前,开口言道“修仙界中确实有前辈高人拥有幻化分身的秘法,此事倒是不足为奇,但却从未听过能将一件灵宝充作身体的,看来师弟今次得的机缘不小!”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神情说不出的快意,他今次得了这件道器,相信便是对上北荒天机子时,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聂婉娘等人这几年已经很少能够看到师父如此的开怀了,是以纷纷围上前去恭贺,继而好奇地问东问西,程石更是想把这件惊云刃借去研究几天,却被陈景云一脚踢的老远。

谁料程石竟不死心,还要再去央求时,哪知又被聂婉娘踹了一脚,聂凤鸣则在一旁出言骂道“这件宝器乃是咱家师父的分身,便与师父本人无异,岂容你这憨子亵渎?”

程石被二师兄骂的一愣,仔细想想,立马后退了几步躲在了袁华身后,嘿嘿笑着挠了挠脑袋不再言语,觉得自己方才只被师父和师姐踢了两脚,实在是占了大便宜!

只是凭着他那高出常人一个头还多的粗壮身子,却要藏在干瘦的袁华身后,这番情形实在是惹人发笑。

见到他们师徒几人聚在一起时,竟是如此的随性与亲近,纪烟岚的心底没来由的一阵舒心,认为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暮如雪立在彭仇一旁,脸上全是笑意,待见到丈夫笑着笑着居然眼眶泛红时,便知夫君又在感慨故主早逝,心中不由也是一酸。

“师弟,你今日既然分身显化,想必是已经功行圆满,却又为何不以本体与我等相见?莫不是灵山中出了什么变故?”

此言一出,聂婉娘等人也都收了笑意,等着师父讲述其中的缘由。

陈景云闻言微笑摇头,示意众人不必担心,而后语带得意地道“既然炼化了分身,岂能不试上一试?这宝刃破空飞行的速度实在是令人吃惊!

我来见你们之前,已经催动惊云刃往返了一趟伏牛山,把二蛋吓了个屁滚尿流!”

一旁的柴斐听到自家师父炼成分身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去吓唬自己的老爹,不由“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心说

“以前曾听奶奶说起,说老爹从小到大惯会占师父的便宜,师父也从来不会拒绝,不想今次糟了报应!”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聂婉娘则在心中感慨“二蛋叔恐怕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让自家师父真心以待、绝不藏情的朋友。

而眼前的这位纪师伯,原本也是有可能成为师父的挚友的,只是看这情形,怕是唉!”

想到此处,聂婉娘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不过旋即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这才继续凝神倾听陈景云的讲述。

哄笑过后,就听陈景云继续说道“至于我的本体为何不出,一是需得在地脉之下布一道足以撑起百里空间的阵法,否则如何将那灵山挪走?

再则因为这惊云刃分去了本体之中三成的道意,若不将之重新修回,终究会损些实力,而一年之后的北荒之行,却需以巅峰实力面对才好!”

言到此处,陈景云的眼中忽地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坐忘峰上的所有人,包括纪烟岚在内,此刻皆觉遍体生寒,聂婉娘等人品味着师父的话语,眼中也都凶光闪烁!

一时之间,坐忘峰上风云变色,直把纪烟岚看的咋舌不已,心道“‘大魔头’一旦动怒,‘小妖怪’便也跟着发火,这就叫不是一家不进一家门呐!”

待想到自己今后也是闲云观中的一员之后,纪烟岚的脸上不由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嫣红。

片刻之后,峰顶风云平复,场面又变得如方才那般,季灵此时也已回过味来,欢呼一声,又去挎住师父的胳膊,而后一脸兴奋地问道“师父!您是说咱家终于要把那座灵山搬出来了吗?什么时候啊?弟子早都等不及了!”

见到弟子们都是一脸期冀的表情,陈景云也不卖关子,言道“布置大阵的材料倒也不缺,除了三百六十颗星石之外,辰翠石本身也可入阵,是以日子不会太久。

待为师修回那三成道意之后就可进行,相信前往莲隐宗之前,定然能将那座灵山悬在伏牛山上!”

“师父不可!”

陈景云话音方落,聂婉娘与袁华立时惊呼出声,纪烟岚也是一脸的愕然,不明白陈景云为什么此时就要将闲云观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不过她对陈景云的决定从来不会反对,是以并未出言阻止。

摆了摆手,陈景云习惯性地摸向了腰间的酒葫芦,一摸之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这具分身虽然思维想法与本体一般无二,却毕竟只是道器所化,只是空有其形罢了,又如何能够饮酒?

没有灵酒聊以抒怀,陈观主立时觉得少了许多乐趣,感叹一声之后,言道“为师原本的打算确实不是这样,若是依着从前的情形,在为你们师祖报了大仇之后,还需再过上几年,等你们的修为全都进阶七转,才会将这座灵山启出。

到时为师的修为想必也能再进一步,当不惧北荒任何一人,有我亲自坐镇伏牛山,中州五大宗门又是面和心不和的,因此想要求个安稳应该不难。”

“那师父为何又会突然改变主意?难道事情因为这具分身而有了变化?”聂婉娘心思一动便就猜出了个大概,于是出言求证道。

“不错,此一时彼一时也!为师今次得了这件道器,有它辅助,实力增加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况且还可以将周天星斗大阵布于灵山之上,到时想必没有什么人敢来轻易放肆!”

陈景云说话时的飞扬神采立时感染了所有在场之人,其中最高兴的非季灵莫属,她此时已经开始幻想着要在灵山之上建造什么样的居所。

“师弟,方才听你话中的意思,想必再临北荒之时定然会以惊云刃在修仙界中立威,借此震慑北荒,却不知谁人能当你的对手?”

“人选自是有的,师姐可还记得天机阁之事?”

第一百三十节 宗门雏形

冬去春来,倏忽又是数月。

其间陈景云的这具分身倒是不曾闲着,先是被季灵拉着前往黔州,去看了看十万大山中的凶兽圈养之处,又招来包括姬桓在内的所有外门的头面人物,交代了几件事情。

有感于今次所得惊云刃的玄奇,便又携着纪烟岚去了一趟绝域荒漠,寻到了时常被袁华放血的四首龙蜥。

好处给了大把,再将那头魔物的经脉捋顺了一遍,算是为将来聂婉娘探寻那半截漆黑令牌中所记载的秘境做些准备。

剩下的时间里,陈景云除了深入地脉之下,使得白芷的另外三个妹妹提前降世之外,便是坐镇伏牛山上,为聂婉娘讲解如何破入功法七转的关节所在,顺便为其余弟子传道解惑,旦有闲暇时,还要陪着打上门来的苦月大师对弈一局。

时间就这么不经意地如溪水般流淌,在这数月时间里,天南王庭颁下的一道政令却在民间掀起了一片议论的热潮,有识之士皆道:“此事若成,姬桓大帝必将成为千古一帝!”

云天之上时常出现的仙人遁光并不能搅乱百姓们的生活,雷霆降世轰击“妖魔邪祟”的异事也都是众人茶余饭后的八卦怪谈,但是天下各个州府郡县纷纷兴办的皇家武院可就不同了,那可是实打实的摆在了大伙儿的眼前。

百姓们虽然多数看不懂贴在各处城门口上的诏书,但在饱学之士的分说之下,也能明白个大概。

朝廷今次兴办的武院,旨在发掘民间所有拥有习武资质的少年,不论公侯世家亦或贩夫走卒,家中子侄一旦通过资质考核,就能进入各地的武院分部修文习武。

学习期间不但会有文士教习诗书礼仪,更有皇家供奉院的老供奉们亲自传授学子们皇室武学,若有出类拔萃者,更能选入皇家武院本部,修习武道仙法!

此诏一出,武辈哗然!

各门各派以及诸多武林世家向有出众的子侄,虽然大多数人都与闲云观外门无缘,但却自问习武资质要远超寻常市井少年,是以家家都沉浸在了巨大的喜悦之中。

各家首脑的见识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可比,只从武院前面缀着的“皇家”二字,怎还不知此举的源头乃是出自闲云观?大帝姬桓的另一重身份武林之中谁人不晓?

而百姓们最看重的一点,则是这皇家武院非但不会如旁的书院那般收取高昂的学资,还会给一些贫家子提供银钱上的帮助,家中旦有一人得入武院,实可谓全家受益!

政令畅通是一定的,姬桓为帝数载,天南风调雨顺,原因无它,但凡遇到棘手的天灾祸患,他辖下的风信门所部总能第一时间传回消息。

姬桓只需差使万里乌云骓带上一纸求援书信返回宗门,当真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从他与何弃我等人一同跨入四转境界之后,事情就变得更加简单。

就如数日之前的一次春洪爆发,眼瞅着长河已然决堤,沿河驻守的兵丁与民夫四散奔逃,堤防官郑仁已经准备跃入缺口以死谢罪时,溃堤之上却忽地多出两道身影!

那两人一着紫袍,一袭青色道衣,踏足波涛之上竟然如履平地,一人抬手挥退江水驱散雨云,一人手中掐诀聚石一处,眨眼之间,一道长达半里的高大堤坝便已拔地而起,波涛虽然依旧汹涌,但却再不能成灾。

郑仁曾在姬桓登基之时有幸前去观礼,待到认清了紫袍人的模样,哆嗦着身子想要上前见礼时,那两道身影已经倏忽不见,只有一句“你很不错,今日之事不得声张”的缥缈话语传入了郑仁耳中。

若要论起姬桓的仁心仁政,天南的百姓们哪一个都能随口说出几件,如此世家伏低、群臣称颂,武人归心、百姓爱戴,此乃盖百代而未有的执政之基!

......

天下武人既已归心,江湖之中等闲再无大事发生,是以风信门的高手便被轮番派遣到天南国的东疆和西域,命他们在那里广布分堂眼线,为将来先做准备。

监察院与暮雪山庄的人手则是依着陈景云的法旨,纷纷收缩人手,在外门宗师堂的左近各自起了一片建筑,把分散在各地的众多精英人物全都召回了伏牛山。

而苦月大师也正是因为此事才打上了门来,质问陈景云为什么不一视同仁,而是将他弥陀寺的势力排除在外。

陈观主对于自己的这位师叔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他原本想让弥陀寺的高手在行走天下之时,代为纠察武人中的不法事。

毕竟这些年里监察院与暮雪山庄行事多凭雷霆手段,这也是陈景云当年有感民生多艰、武人多狂悖后,定下的基调。

如此经年下来,武林之中已经少有宵小之辈,是以再不需要冷酷威压,而佛门中人讲究慈悲为怀,代行此事实是再好不过,同时也能借此扩大弥陀寺在武人中的影响。

岂料道理讲了一箩筐,苦月大师就是听不进去,认为弥陀寺这些年一直充作和事佬的角色,已经颇得人心,若是再行纠察之事,恐怕会养出几个佛门败类来。

苦月大师的话没说透,但是陈景云已经从中听出了味道,知是玄慧之流已经心生野望,而苦月大师又不忍心下重手惩戒,这才想让自己把弥陀寺的势力一并收了。

几个跳梁小丑而已,实在入不得陈景云的眼,不过为了不使老和尚为难,也只有遂了他的心意,命何弃我的彻地营在探查天下山川地理的同时,再加一项监察的职权。

牛家村从来没有向如今这样热闹过,往来都是闲云观外门辖下有头有脸的高手,村头打谷场上时不时的就会传来呼喝切磋之声。

对于彭大先生的众多属下,村民们还是乐意招待的,程婶子又叫儿子给自己制备了三口大锅,六口大锅一字排开时,内中精肉翻滚,场面煞是壮观。

每每听到众人对自己手艺的称赞,程婶子总是笑的开怀,想起苏凝碧在见到自己这六口大锅时的惊讶表情,不由更加开心。

......

“还是宗门好啊!”

不知不觉间,“宗门”这个称谓已经深入人心,毕竟单就能够吸纳到如此浓郁的天地元气,就叫所有人做梦都会笑醒。

况且外门之中已经传出消息,说是观主将会以大法力移来一座浮空灵山,众人日后都有机会入山修行!

对于天下武人共尊的“圣武尊”,外人等闲不敢臆测其修为境界,不过闲云观辖下高手却都偶有所闻,此时则是更加笃信自家观主的移山填海、改天换地之能!

第一百三十一节 龙蛇起陆

秋分之前十五日,斗指癸,白露霜华早至伏牛山。

就在这一天,聂婉娘守心半年之后,终于开始冲击《九转小黄庭》功法的七转境界。

今日伏牛山上早已不见一个外人,一直留在传道碑旁的涂山氏爷孙也被聂凤鸣请到了山下,事关家姐的修行大事,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聂婉娘盘膝坐在陈景云当年渡心破妄的那块青石之上,身后不远处的传道碑正发出十倍于往日的五彩华光,直把整个山巅映照的如梦似幻。

陈景云的道器分身携着纪烟岚和自己徒子徒孙们驻足一片云台之上,聂凤鸣、袁华等人一脸的凝重,都在竭力感受着大师姐身上的气机变化,好为自己将来的破境积累经验。

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也都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安静地围在两位祖师的身旁,就连说话时都尽量压低声音。

当年陈景云破入七转之时,乃是感受到了大日初升之际的那点一元肇始的意境,这才借着漫天紫气一举开辟了上丹田。

既然有了师父的前车之鉴,聂婉娘自然省去了不少麻烦,是以专心等待着金乌破晓时的那一点灵光。

而她的泥丸宫处早如陈景云当年那般时常的躁动,相信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果然,就在旭日初升、光芒初绽的一刹那,聂婉娘的心念之中立时捕捉到了一缕往日里不敢收纳的至阳紫气,心意一动,便将其纳入了泥丸宫中。

之后随着泥丸宫的一阵狂跳,聂婉娘的天灵处就如生成了漩涡一般,不断地撕扯起了周遭的天地灵气。

破入七转的动静可不是寻常破境时可比,黄庭七转所开辟的上丹田可是挑剔的很,绝不肯吸纳寻常灵气,哪怕身边堆满了高阶灵石也是无用。

于是以伏牛山为中心的方圆百里之地,便又如陈景云当年破境时那般,天地灵气蜂拥而至,片刻之后,就呈现出了一副神魔降世般的异象!

山下的牛家村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外门的无果、田帧等人亦是如此,但是聚在山外谷地中的众多武人,却被惊的头皮发麻,都知道观主首徒聂忘忧将在今日破境登仙,却不想竟然会有这般动静!

至于涂山谦和涂山宝宝,则是早已震惊的无以复加,如此骇人的破境场面,修真者中亦是百年难见!

“武道修至极深处,登仙成圣小事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句嚣张到了极致的话语,已经在闲云观外门辖下的武人之中流传开来,此时见到这番直如末日降临一般的场面,众人终是信了。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天地复见清明,聂婉娘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眸子睁开时,内中亦如陈景云那般,似有星河流转。

伏身于地谢师恩,聂婉娘跪在青石之上,大礼叩拜陈景云,直把同在云台之上的袁华等人骇的四散奔逃,师姐的大礼岂是他们可以承受的?便连纪烟岚也让过了半个身位。

陈景云身形微动,人已来在了聂婉娘的身前,抬手将自己的大弟子扶了起来,见弟子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陈景云的心中不觉同样泛起了万般感慨。

揉了揉弟子的脑袋,又拿手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腰间位置,笑道:“记得为师初见你时,你与凤鸣还只有这般高,不想时光匆匆,当年那个总爱伏在师父膝上瞌睡的小女娃,今日也有了这般成就。”

聂婉娘被师父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想起自己小时候睡觉时经常会流口水,因此总是把师父的衣摆弄湿一片,眼泪便如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

若是时光能够倒转,她情愿自己不曾长大。

“好了,莫哭,你如今也有了七转的修为,也算迈入了当世高人之列,这几日便先稳固境界,为师到时会将周天星斗大阵传授于你,待到灵峰悬于伏牛山上时,还需由你坐镇。”

聂婉娘见师父交代正事,连忙拭去眼泪,恭声应诺之后,才继续接受师弟师妹以及三个小辈的恭贺,一时间,欢声笑语重又响起在了伏牛山巅。

……

半月之后,上京城西南五十里外的一片沃野之中,姬桓与损友何弃我踏步虚空,静立等待,二人不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激动之意。

供奉院头子青冥子则是带着自己的属下以及彻地营的好手辍在数里之外,自从知道了今日会有一座灵山将在此地破空而走后,这些初通修行之道的武人们便已两日未曾合眼。

原本只在神怪故事中才会有的事情,不想今天就会发生在自己眼前,想想都让人有一种如在梦中之感。

不过待看到立在虚空之中的那两道颀长的身影时,众人又不禁一阵鼓舞,飞天遁地的神仙手段,自己日后定能习得!

而这其中最为兴奋的,非新近加入彻地营的琉璃贩子陆漓泉莫属。

他当日依着玄月孤光中所传声音的指点,策马向北狂飙,果然被他在百里之外的一处山坳中寻到了一个青衣道人,只说了一句“是观主让我来寻你的”便被略显惊愕的何弃我引入了彻地营。

众人虽然不明白统领为什么要将一介商贾引入营中,但是只看自家何统领对陆漓泉的态度,便知此人一定不简单,是以倒是对他照拂有加。

午夜时分,月上中天。

随着何弃我大喊一声“来了!”众人全都瞪大眼睛盯着远处的地面,生恐错过分毫。

灵峰冒头之时,并无众人想象中的地龙翻身、隆隆大响,而是无声无息地破开土石,只片刻的功夫就已脱出了地面,只在沃野之中留下了一个方圆十数里的大窟窿。

整座倒悬的灵峰高不下六百丈,顶处光滑平整,下自渐成峰角,碧光微绽时,其上的泥土砂石纷纷落下,而后砂岩涌动,地面处的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竟然渐渐合拢了起来。

待到月光照射到了这座峥嵘的灵峰之上时,底下的众人这才发现,偌大的一座山峰居然宛若一整块通透的碧色玉石铸成!

一时间,众皆瞠目结舌,更有甚者,[]已经有人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着一阵呼啸的风声,整座灵峰渐渐升入高空,待到云气自生时,底下的人再也无法发现它的踪迹。

姬桓与何弃我目送着灵峰离去,而后各自施展戊土灵法,抹除了地面上留下的痕迹,青冥子等人在回过神之后,也都匆忙赶来帮忙,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沃野之中已然恢复了旧貌。

“阿桓,要是朝中没有大事,不若随我一同返回伏牛山,把小倾城也一同带着,咱们总该为丫头争一争机缘的!”

姬桓闻言大为意动,正色道:“今次本就是宗门大事,你我身为观中之人,自当回山侍奉!待我回宫交代一下便就启程如何?”

见何弃我点头,二人脚下遁光一闪,便已失了踪影,引得青冥子在一旁羡慕不已。

“你侄女如今才刚满一岁,咱们此时就带她回山,是否太早了些?”

“我说阿桓,你这脑子里装的是浆糊不成?如今后山的师兄师姐之中,三师兄和六师兄咱们不去考虑,二师兄与五师姐的座下可都没有亲传弟子,再有你师父从旁帮衬,我侄女拜入后山的机会可是极大的!”

“呃——,五师姐那里就先不去考虑了吧?倾城要是能够拜入二师兄门下,可就再好不过了”

第一节 思师恩时泪满襟

“除、清、九、盂”一直都是天南百姓世代循守的祭祖节日,闲云观中虽然没有什么特定的规矩,但是却把这四个日子看的极重。

而重阳之日又因其九九归真、一元复始的寓意,因此最得陈景云看重,每到这一天,闲云观一众亲传弟子都要随着他一同祭奠祖师。

今日又逢重阳,牛家村人早早的就把一应贡品摆在了自家的供桌上,除了祭祀自家的祖宗之外,家家又都供奉灵猿仙师的牌位,一时间,香火气弥漫在了整个村子中。

待到行完了祭拜的礼仪之后,村中男女老幼尽皆走出家门翘首望天,原因无它,因为今日自家云哥儿将会移来一座能够浮在半空中的山峰,以此祭奠故去的亡师。

牛家村的庄户们这些年虽然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座山峰是如何自己飞在天上的,难道山石之中还能生出翅膀不成?

不过迷惑归迷惑,但却没人认为此事有假[],在庄户们朴实的心里,莫说是区区一座会飞的山峰了,便是哪一天云哥儿要把月亮摘下来挂在村头照亮,大伙儿也是信的。

外门弟子们此时可没有庄户们的闲情逸致,无果等人带着众多好手,将伏牛山周围方圆数里守了个严实,禁绝一切外村的乡民从此处经过。

灵峰落下之时,哪怕只是泄露一丝威压,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承受的,在祭奠观中祖师的大日里,可不敢发生折损人命的惨事,彭仇对此下了严令,外门辖下尽皆出动。

闲云观中一片肃穆,聂婉娘头挽飞云道髻,身着扶风揽月仙衣,率着一众后山亲传弟子于供奉堂前静立等候,方才眼见师父的道器分身化作弧光破空而去,众人便知灵峰距此已经不远。

纪烟岚的胸口犹在不住地起伏,正自极力压制激荡的胸意,身旁的小侍女昆蓉已经低声唤了她数次,纪烟岚却充耳不闻,只因方才陈景云的分身离去之时,在她的识海中留下了一句话。

“师姐,今次灵峰归位之后,我就会将师父的灵柩移于其上,他老人家后半生困居伏牛山上,弥留之际还在羡慕修仙者的飞天只能,今次总算是能够常卧云天了,到时师姐便与我一同祭拜师父吧。”

虽然纪烟岚和陈景云已经默认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但却终究还差一样俗礼上的认可,那就是出入供奉堂的资格。

修行中人本来对这些所谓的世俗成规并不在意,但是纪烟岚因为要入乡随俗彻底融入闲云观中,是以把这一点看的极重,今日终于等来了陈景云这话,心绪激动也是难免。

供奉堂中有诵经之声隐隐传出,旁人等闲不得入内的供奉堂,却是苦月大师的心安之所,这老僧但凡来到观中,必会每天为老友诵上一段经文、闲话一阵过往之事,今日亦是如此。

至于堂外之人皆在期盼的飞来神峰,此事奇则奇矣,不过对于老僧而言,实在没有为老友诵经来的重要。

......

盏茶的功夫之后,高天上的云团忽地四散翻卷,片刻之后,一座倒悬着的翠碧色灵峰便已出现在了下方众人的眼中,灵峰徐徐降下,直到相距伏牛山巅还有百丈的距离时,才自悬停不动。

没有想象中的磅礴威势,但是庞大的山体之中所散发出的古朴、峥嵘之意,却直扑观礼之人的心海,令人没来由的一阵战栗。

灵峰微微一震,山体之中便有三百六十道星光随之一盛,星光循着特有的轨迹,直透罡云之上,各自牵引着一道本星之力,那场面实可谓玄之又玄,奥妙难测。

就在众人兀自目眩神驰、难以自抑之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所有在场之人的耳中。

“因果往复,万物轮常,蒙本观开山祖师英灵庇佑,天南国武道隆昌,今日灵山现世,一则证我闲云一脉气运深重,亦为天南修行之人立下一靠山,是以当立宗门,此后聚沙成塔、协力共进!”

听了灵峰顶上传出的这番话,聂婉娘等人齐齐躬身唱喏,外门之人自彭仇而下,纷纷拜倒尘埃,口中皆大声回应:“谨遵观主法旨!”

至于一众牛家村的男女老幼则是早已跃跃欲试,宗门不宗门的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对于庄户们而言,自是云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用去多想?

是以牛家村人此时才是最轻松的一群人,都想快快攀上灵峰,去领略一番云天之上的奇景,只是头上的灵峰距离地面实在太远,村中除了柴二蛋之外,怕是无人能够登顶。

巍巍灵峰通体晶莹,在日光的照射下,更显恢弘大气,下方的伏牛山虽然也是灵气逼人,但是与之一比,实在逊色太多。

观礼的涂山宝宝长大了嘴巴,喉咙中不时发出“咯、咯!”之声,他已经从爷爷的口中得知,头顶这座高不下六百丈的巨峰竟然全由珍贵的辰翠石所铸,于是只觉头脑一阵发晕。

涂山谦到底是见多识广、老成持重,压下了心底的惊愕赞叹之后,眼中不由泛起一抹担忧之色,身为老牌的修真强者,涂山谦并不认为陈景云此时将这座灵峰摆在明处是一件好事。

“三族高手何其之多?即便妖、魔二族暂时发现不了此处的情形,但是灵峰悬于天地之间,怕是瞒不了距离此处最近的北荒修仙界多久。

而自己与孙儿又受了参悟传道碑的偌大恩情,却是不好独善其身。”

如此想着,涂山谦便决定寻个合适的时间,向陈景云痛陈利弊,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将灵峰继续隐于原处。

陈景云此时头上悬着惊云宝刃,立于灵峰边缘,任由高处的凉风吹的青衫猎猎、道髻散乱,想起师父灵猿子临终时眼中透出的不舍与不甘,陈景云不觉泪湿衣襟。

原来眼泪的滋味是如此的酸涩......

师恩深似海,从咿呀学语,到长成英挺的少年,陈景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便是那段腻在师父身边任性胡闹的日子。

而今弟子已经立于当世绝颠,自问凭着道器之威加上一身的武道修为,战力已经不会弱于北荒人族第一人了,奈何恩师却早已睡在冢中,再不能亲口夸赞弟子。

自从灵猿子离世之后,小道士陈景云三十多年从来不曾哭泣,即使是面对恩师画像时,也只会作出一副嘻哈模样,今日足踏灵峰、脾靡四野,终于被思念冲破了心底的关隘。

第二节 溪池清冷水声长

灵峰现世归元日,黄叶纷飞石径霜。

凄凄莺啼绕枯木,溪池清冷水声长。

陈景云将师父灵猿子的灵柩单手托起,脚下一步一朵莲花,缓步向着灵峰顶端行去,纪烟岚陪在左右,众亲传踏足虚空亦步亦趋,三个小的则被自己的师父携在身边,各自小脸紧绷不敢失了礼仪。

灵峰顶端光滑如镜,方圆十数里的地面透着淡淡的荧光,陈景云看好了方位,心意动时,灵峰顶端靠北的方向立时就起了一座精致的陵寝。

聂婉娘等人见状连忙上前,各自扶住楠木棺椁的一角,而后小心地随着师父一同进入陵寝之中,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才各自红着眼睛鱼贯而出。

直到陵寝的大门轰然落下,五行灵光微微绽起后,陈景云的脸上才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笑意,对聂婉娘等人言道

“你们师祖晚年最喜清净,是以此地依着惯例,仍需列为观中禁地,非亲传弟子不可靠近,日后有资格登上灵峰的外门中人,可在供奉堂内参拜祖师。”

见聂婉娘等人恭声应诺之后,陈景云挥手间就在陵寝前布上了珍惜灵果、满案的珍馐,又将悬在腰间的那个硕大的青玉葫芦解了下来,笑吟吟地摆在了供桌之上,而后才对纪烟岚道

“师姐,师父的灵柩已然安置妥当,你且随我上前祭拜吧。”

纪烟岚面容肃穆,闻言款步上前,二人依足了世俗礼仪共同叩拜先师。

跪在二人身后的一众亲传弟子,虽然早就隐约猜到了这位纪师伯与自家师父的关系,但是见她此时已经有了与师父一并祭拜祖师的资格,众人尽皆在心底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只是各人心思不同,言语实难赘述。

对于家事,陈景云向来霸道,既然立了宗门,也就需要一个主事的,祭拜完毕之后,陈景云便将聂婉娘招至身前,让她从今天开始总领闲云观的一切事宜,问其余弟子可有不服时,只换来了一阵四散奔逃。

聂婉娘领了宗主之位,心中却是百味杂陈,不敢在师父面前显露自己的情绪,强笑着吩咐师弟师妹们各自显露本事,在灵峰之上多起几座大殿。

毕竟过几日还要准备开宗大典,似这般光秃秃的像什么样子?

得了大师姐的吩咐,季灵欢呼一声便跑到自己早就选好的地方开始施为起来,她可是早就想给自己建造一座全由辰翠石垒成的宫殿了。

怎奈一番施为之下,她的戊土灵法居然无法操控脚下的石材,于是便又急吼吼地跑到师父那里求助。

辰翠石坚逾精金,本就是难得的炼器材料,程石一见师妹的戊土灵法不太顶用,于是便嘿笑一声,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开山巨斧,而后运足力气猛地劈下!

一阵火花迸射之后,众人打眼细看时,却见地面虽然被程石劈出了一个口子,但是他的斧头却也被磕飞了出去。

聂凤鸣和袁华眼见着程石在不停地甩动着似已发麻的手臂,不由也是一阵发愁,又见大师姐已然运转灵法在峰顶中央处起了一座恢弘的大殿,二人心中对于早日进阶七转的渴求立时再添几分。

季灵在陈景云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央央而返,心说“连师父都不肯帮忙,大师姐那里就更不用去想了。”

于是便开始拉着袁华的手,让他快想办法。

袁华脑筋急转,心知若是不借助外力,自己师兄妹几人怕是奈何不了脚下的辰翠石,灵机一动,便开始沟通起了混元宝珠中的那道陈景云的本源灵力。

果然,借着自家师父的力量再次施展戊土灵法之时,虽然灵力损耗的极大,但是被灵法御使的辰翠石已然变得可以随意拿捏了。

见弟子找到了方法,陈景云哈哈笑着,便携着纪烟岚下了灵峰,低矮的伏牛山才是他的守心之所,是以观主大人并不打算与弟子们一同在灵峰上居住。

犹在忙碌的聂婉娘见到师父与纪烟岚回了后山,叹息一声便独自走进了大殿,自今日起,她的身份已然不同,需得一点点地将偌大的宗门打造成自己心中的样子。

伏牛山下一片啧啧称奇的议论之声,后山之上却也不得清净,柴二蛋一见陈景云下了灵峰,心知今日的祭奠已经完成,于是立即跑过来表达不满。

他方才早就飞临了灵峰之上,想要降下身形时,却被一层星光给拒之门外,用蛮力硬往里面冲时,又被弹飞了老远,此时还有些头昏眼花。

见柴二蛋絮叨个没完,陈景云只得举手投降,将一道星芒打入了他的体内,告诉他这道星芒便是踏足灵峰的钥匙后,耳朵才重得清净。

岂料柴二蛋刚走,百家七姐妹便又联袂而至,七人之中,白芷与自己最后出世的三个妹妹对陈景云最是亲近,围拢过来之后便莺声燕语地一通抢白,言说她们姐妹都对那座灵峰有一种熟识之感,想请陈景云解惑。

陈景云已经听涂山谦详解过她们姐妹的跟脚,心知当年的那位大能三魂散于九天、七魄却藏于地脉之下,又经万载孕育,这才出了原本该是魔星的姐妹七人。

此时她们下意识里对头顶这座上古神锋生出熟识之感,倒也不足为奇。

因为不愿让她们姐妹心中平添压力,陈景云与一众弟子对此事绝口不提,如今灵峰之中已经没有了拒魔大阵,倒也不怕她们入内探秘,于是便也在七人体内也打下了星光烙印,命七人自己去寻答案。

见终于再没有人来打扰,陈景云摸了摸灵聪兽毛绒绒的大脑袋,而后与纪烟岚相视一笑,二人便在鸣潭边上布下案几,而后煮茶闲聊,其间多说一些观中琐事,惹得纪烟岚不时浅笑出声。

不知为何,灵聪兽对陈景云的道器分身似乎十分排斥,这段日子总是躲躲闪闪的不肯靠近,今日终于得见正牌主人,于是便一直腻在旁边不肯离去,不片刻竟已发出鼾声。

远远地看着鸣潭边上的神仙眷侣,还有那只憨憨的灵兽,苏凝碧不由想起了丈夫在世时两人相处的情景,一时眼眶泛红,叮嘱昆蓉不许上前打扰后,便进了厨房不再出来。

日暮西山之时,除了聂婉娘需要留在灵峰之上体悟周天星斗大阵之外,聂凤鸣等人尽皆返回了后山。

几人虽然一脸的疲惫,但是眼中的兴奋之意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程石更是大喊着让苏凝碧快些把美酒佳肴全都摆上。

而季灵则是兴奋地摇着师父的手臂,不断言说自己所建楼阁的精致,其间还把柴斐好不容易建起的居所形容成了四处漏风的猪窝,三小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柴斐见三个小的居然帮着师姐一同诽谤自己,不由佯怒,怪叫一声便做出一副将要扑抓的凶狠状,直把三小吓的狼狈逃跑

第三节 仙门开于北地

灵峰悬于高天、仙门开于北地,这两则消息通过风信门的渠道,旬月之间传遍了整个天南国,并在百姓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不少家资丰厚的好事者,已经快马加鞭地在往北疆赶路了,都想看看那是一副何等神奇的景观,当然,若是能被仙人看中而后收归门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了灵峰的现世,那些被世人供奉的道祖真武、佛陀菩萨们立时就都有了佐证,仙门开派时的画影图相已经在市井百姓手中广为流传,画中的万千气象虽只浮于纸上,但是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世人谁不想要飞天遁地、不老长生?民间流传的狐精妖魅又是何等的引人遐思?

百姓们之所以固执地将建在灵峰之上的闲云观称之为“仙门”,很大程度上也是在满足自己对神仙的向往。

对于天下人的悠悠众口,闲云观即便再是势大,却也无力改变,只能听之任之,不过江湖中人则更倾向于“宗门”之说,武道可以通神,这已经是武人之中普遍的认知。

闲云观作为天南武道的源流之地、宗师大宗师的汇聚之所,今次终于将布局已久的诸多势力整合在了一处,而凭着聂婉娘的智计与实力,统御属下自是毫无难度。

法旨连番颁下、宗门铁律刻在灵峰的陡壁之上、一应修行资源敞开了量的派发下去,一时间,伏牛山上再次掀起了一阵修行狂潮。

“不到大宗师境,就入不得头顶这座飞来神峰啊!”

外门辖下的人手在开宗之日都被聂婉娘以力摄到了灵峰之上,牛家村人更是一个不落,当呜泱泱的一大堆人聚在一处不知道先迈自己的哪只脚时,场面着实好笑。

而当众人终于放开胸怀,仰视灵峰之上的宏伟殿堂,再环视一圈周遭灵气与星光交汇而成的瑞霭祥云后,一颗想往的种子便已种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别的且先不论,当日在场的人只要忆起自己踏足灵峰之时,那两股自脚底涌泉穴处涌入到体内的精纯灵气,就都会忍不住再次感慨一番,皆道“若是能在灵峰上修行,一日就会顶上平时数日!”

门规森严、法度自生,众人向往归向往,却也只能铆足了劲儿的修行,连大长老座下正儿八经的外门弟子和牛家村人都需依着规矩,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日分派权责的时候,聂凤鸣因为这些年在外人面前威严日盛,且行事越发的方正,于是便被聂婉娘赋予了主管刑罚赏赐之责,自此单成一堂。

聂凤鸣把叶南筱抽调到自己的座下听令,赏罚堂的人手也多从监察院中遴选,所选皆是一些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之人。

程石掌管灵器铸造,于是可着劲儿的给自己的炼器堂挑捡了一些粗壮之人,之后便带着属下兴冲冲的回了地火池处。

袁华则需要掌管整个宗门的一应资源供给,何弃我的彻地营被他要了过去,季灵因为心中惦记着被她圈养在黔州十万大山中的妖兽凶顽,便被充作了袁华的副手,师兄妹二人此刻正在为自己堂口的名字争论不下。

而丹药炼制这一块自然的就划拨给了石鹤,灵植培育又有早已轻车熟路的白家七姐妹,于是药庐与灵园从此自成一体,皆归袁华统筹。

柴斐因为性喜东游西逛,于是聂婉娘便将探查妖、魔二族动静的差事交给了他,又把王要离分拨到了他的手下,柴斐得了这个差遣,嘴上虽然叫苦连天,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彭仇彭大长老权威日盛,非但直接统领了外门辖下的宗师堂,暮雪山庄与弥陀寺的势力也都归到了他的手上,连姬桓手中的供奉院,再加上已经遍布天下的皇家武院也需由他节制。

暮如雪对于夫君今次能够掌握如此多的职权,自是喜不自胜,不过彭仇却在无人之时经常长吁短叹,若有可能,他宁愿每日里夹着书本,去给村中孩童们授课。

只可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便是想要偷闲也是不能,好在无果、田帧等人已经成长起来,有了一众弟子的辅助,彭仇才不至于连修行的时间都没有。

如此一番分派下来,聂婉娘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无事可做了,看着这几日忙碌不休的师弟师妹,再看看脚打后脑勺的彭仇,聂婉娘忽地心生莞尔,暗道“不想当了宗主竟然还有这般好处。”

不过聂婉娘到底不像陈景云那般惯会当一个甩手掌柜,见到灵峰之上除了自己师兄妹几人,便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不由得想起了剑煌山的兴盛。

有感于此,聂婉娘便将目光盯在了牛家村的村民们身上,心道“若是真如师父预料的那般,天南将在百年之内再遭劫难,那么到时能与我闲云观休戚与共的必然少不了这帮乡亲。”

此时众乡民中,除了柴二蛋与前几日破入了四转的教书先生李三小外,余者还都在四转以下徘徊不前,而凭着观中这些年为众人创造的优越条件,按理却是不该。

聂婉娘思虑良久,觉得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还是在自家师父那里,师父对牛家村人的爱护太甚,乡亲们也对师父太过依靠,这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众人武道修行上的障碍。

既然师父近来只在后山教导几个徒孙修行,再不过问观中之事,聂婉娘便觉得自己有义务扭转这个局面,办法也简单,只需激起众乡亲的争胜之心即可。

伏牛山上已经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雪花在灵气的鼓荡下,飘飘摇摇的很难落下。

对于大弟子要在牛家村中选出三十个好手,而后单独成立一个名为“闲云武卫”的直属堂口这件事,陈景云只能报以苦笑。

聂婉娘的心思他这当师父如何会猜不透?乡民们落在她的手中,今后怕是不会再有以往的轻闲日子可过了。

也是,依着聂婉娘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亲近之人泯然于众的。

摆了摆手,让三个徒孙自去玩耍,他则接过了纪烟岚递过来的一盏香茗,抿了一口,只觉回味无穷,于是出言夸赞道“师姐,你如今烹茶的手艺已经越发的好了。”

纪烟岚闻言抿嘴一笑,也不接他的话茬,一边捋着灵聪兽柔顺的长毛,一边自顾自地品起茶来,于是草亭之中立时充满了安宁与祥和的意境。

如此过了片刻,陈景云忽地嘴角微翘,放下手中的灵茶,对纪烟岚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前两次南来探查的福地修士被我用分身扮成的妖魔给吓跑了,不想今次来的这波却是剑煌山弟子,且还是凌度带队,师姐,你说我用不用也吓他们一吓?”

第四节 不如北去

大苍山的皑皑林莽之中,十数道剑光正自极速向南遁行。

为首的乙阙门长老凌度此时正把一身元婴境威压极力的显露出来。

而随在他身后的肖升等人则在遁行之中摆出了锋锐的攻击阵型,只等那只传言中的四首魔物在自家长老的挑衅下现身。

元婴境的气机威压四野,所过之处声势端地惊人,直把原本就已经惶惶不可终日的零散凶兽吓得更加不敢露头。

此时相距闲云观灵峰悬空之日不久,天南的众多宗师境武人全都归了宗门勤奋修行,是以倒是不见了猎兽队伍的踪影,否则说不得还要徒生变故。

说起苍山福地,那里如今已是大一统的局面,宗主温易安对于乙阙门辖下势力素来恩威并施,是以成效显著。

宗门之间的容融与磨合,自然少不了一些小的插曲,但是剑煌山一脉的霹雳手段可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承受得起的。

乾元灵府的一朝覆灭,算是给乙阙门的辖下势力敲响了警钟,三十二名结丹境剑修半日之间扫平了整座枯荣山!那一战,至今依旧令人思之胆寒。

虽然乙阙门此时的整体实力还无法与千佛宗这样的老牌大宗门相提并论,但是因为家里供着闲云武尊这样一位元神境大能,是以乙阙门已然被归入了北荒南陆的顶级大宗门之列。

随着乙阙门在北荒修仙界中的强势崛起,福地之中一扫往日里的阴霾。

半月之前,剑煌山的宗门感应法阵忽然传出了波动,波动虽然来自大苍山,且还十分微弱,但是凌度依旧指派了两队辖下修士前往探查。

岂料原本只以为是一件类似地龙翻身、妖兽渡劫的小事情,却在两队修士屁滚尿流的跑回来之后,在剑煌山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居然有一头元婴境的四首魔物盘踞于大苍山中!这还了得?

随着宗门实力的增长,乙阙门早把苍山福地周遭的地域视为了自家的势力范围,虽然大苍山脉资源贫瘠且还靠近天南毒地,但也不是一头四首魔物可以肆意盘踞的!

对于斩妖除魔之事,剑煌山修士向来不肯落于人后,温易安得到回报之后便大笑着想要亲自出马,怎奈凌度却把宗门律条搬了出来,温易安身为一宗之主却是不可轻易离山。

不得已,温易安只能黯然放弃,当目送了一脸兴奋的凌度带着肖升等人破空而去南下除魔之后,温宗主便郁闷地把自己关在了大殿之中,而后对着空气大骂凌度不地道!

“凌师伯,咱们已经在大苍山中辗转东西,蹚了两个来回了,莫不是需要再往南边寻上一寻?”

问话之人正是肖升,他与身后的几个师弟师妹因为身属弈剑峰,是以在剑煌山中地位颇高,也因此才抢到了随着凌度南下除魔的机会。

凌度听了肖升的问话,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剑光,思虑片刻之后,决定继续向南搜寻千里,若是这样还依旧找不到那头魔物,几人便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因为各自在修行上都有盼头,是以剑煌山修士要比别人更加的珍爱羽翼,几人之中,包括凌度在内,谁都不想被“毒地”的灵气浸染灵根分毫。

此时一个团脸的女修扫量着脚下的连绵群山,见山石树木虽然被白雪覆盖,但是细看之下却还是能够发现一条笔直的通道直往南面插去,不由小声地嘀咕道:

“福地的修士等闲不敢至此,即便来了,也不会做这般无用之事,难道是天南之人想要打通北去的道路?只是,这可能吗?”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凌度几人此前一直将心神放在了找寻魔物上,此时听了女修的嘀咕,也都发现了下方的道路,凌度更是释出神念细细扫量。

一番扫量之下,凌度不由轻咦出声,言道:“此事倒是蹊跷了,似这等折山为桥、断水分江手段,也元婴境修士才能施展,却不知此人有何目的。”

有了这个发现,凌度不由放缓遁光、全神戒备,肖升几人的队形也从锋锐变为了守势,魔物不足惧,未知的元婴境修士才需当心。

......

鸣潭边上,纪烟岚看着悬在半空的“圆光水幕”,眼中全是笑意,水幕中的场景,正是陈景云的道器分身传回来的影像。

待见到凌度几人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南探查后,纪烟岚复又点了点头,对于乙阙门的这几个后辈修士,她还是满意的,修剑之人若是不能迎难而上,又如何能有大的成就?

聂婉娘与一众亲传弟子在接到陈景云的神念传音之后,已经纷纷遁身前来,众人心知师父又将身赴莲隐宗,是以眼中不由皆有不舍之意,不过脸上却都尽量挤出笑容。

季灵因为难掩心底的戚惶,于是迁怒他人,指着水幕中的凌度等人,恨声道:“别人全都不来探查,怎么偏就他们几个多事?他们若是不来,想必师父还能多留几日!”

袁华闻言强笑道:“灵峰现世必然会有动静,乙阙门前来探查也是常理,咱家既然立了宗门,那么迟早都会显露于人前,是以师妹无需气恼。”

而一旁的程石则觉得师妹迁怒的很有道理,于是便在开始小声地撺掇聂凤鸣和柴斐,想让他俩跟自己一同去胖揍凌度几人一顿。

聂婉娘白了几人一眼,对陈景云言道:“师父,此时相距中州五大宗门的大比之日还有月余的时间,您与纪师伯也不必急着前往吧?至于凌度几人,让您的分身喝退便是。”

陈景云微微摇头,挥手收了半空中的水幕,转身对聂婉娘道:“自从为你师祖移了灵柩之后,为师的杀念便时常沸腾,是以每在山中多留一日,心底的戾气便会多出几分,因此不如北去。”

聂婉娘闻言黯然一叹,心知师父去意已决,是以不再出言挽留。

“怎么一个个笑的比哭还难看?莫要担心,以为师如今的修为,再加上道器辅助,北荒大能之中也只有天机子可堪一战,况且那老儿谨慎的很,相信不敢与我拼命。

你等留在山中好好修行,凡事多向大师姐请益,待到为师归来之日,便是天南洗刷“毒地”恶名的之时,好了,莫要再做小儿女状,为师去也!”

陈景云嘱咐了弟子们几句,而后足下莲影一闪,便已携着纪烟岚一同在原地消失不见。

第五节 剑煌山轶事

看着倏忽间便已立在自己身前的两道身影,凌度等人先是惊讶,之后就是狂喜,不想今日居然能在此处偶遇自家的两位太上长老!

回过了神后,十余人连忙当空大礼参拜,口中齐齐高呼:“弟子等拜见两位太上长老!”

“凌度,你们不在剑煌山中好好修行,跑到大苍山中所谓何事?”纪烟岚明知故问道。

凌度见问再施一礼,恭声回道:“禀师伯,近日宗门感应法阵忽有异动,弟子派人前来探查时,发现居然有一头元婴境的四首魔物盘踞林莽之中,弟子此来原是为了斩妖除魔。”

说到此处时,又指了指众人脚下的那条被积雪覆盖的笔直通路,继续道:

“弟子等人搜寻良久,魔物的踪迹却半点也没寻到,不过却在大苍山中发现了这样一桩异事,相信该是元婴境修士所为。”

陈景云闻言,面上露出古怪之意,在一旁阴恻恻地道:

“什么元婴境修士所为?这条道路分明是元神境大能有感山中荒蛮、陆路不通,这才施展法力移山断岳而成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窥测元神境修士的行踪!”

“这——?”

凌度等人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对于陈景云的话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怀疑,想到此事居然涉及到了一位元神境大能,于是皆不由为自己的探查之举捏了一把冷汗。

看到众人这副极为后怕的样子,纪烟岚不由心下莞尔,笑道:“好了,这条通路是咱们家武尊当年随手为之的,至于那头四首魔物,则是我二人前往魔族荒漠特意擒来豢养于此的,至于原因,你等无需知晓,只需把嘴管住即可。”

言罢又对陈景云道:“你也是的,无事吓唬这些小辈作甚?”

凌度等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自家的这位武尊行事向来随心所欲,闲来无事劈个山了、断个江了,实在无需大惊小怪,至于豢养魔物一事,养在弈剑峰上的那只暴猿不就是个先例?

暴猿原本只是一头寻常的妖兽,如今可是了不得了,等闲结丹后期高手可都不是它的对手,况且大块头最是认亲,是以众剑修一力推举,愣是把一个护山灵兽的名头安在了它的头上。

“妖兽能养得,魔兽有何养不得的?说不得自家日后还会多出一头元婴境的护山灵兽呢,想想都让人兴奋呐!”这是凌度等人此时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见纪烟岚一脸嗔怪地看着自己,陈景云干笑两声,大袖一挥便已卷起众人,而后身化遁光,直奔剑煌山去了。

......

两位太上长老外出游历数年,今日终于归宗,剑煌山中立时欢腾了起来!

弈剑峰上,暴猿擂胸嘶吼,内中透着无尽的兴奋之意,正牌主子陈景云见大块头是真的想念自己了,心下也自感慨。

人心难测,终究不如兽类单纯,灵聪兽如此,四首龙蜥如此,暴猿亦如是。

对于师姑住到了弈剑峰这件事,温易安初时还有不解,不过待他前往弈剑峰洞府参拜请益之后,心中就已经有了明悟。

只要一想到自己师姑在与闲云师叔说话时的神情动作,温易安就难掩心底的喜意,他自幼便长在纪烟岚膝下,对于师姑的性子如何会不知晓?

是以在出了弈剑峰洞府之后,温易安便一溜烟地跑到了自己师父的陵前,将这件天大的喜事说与师父听,其间更是几度难以自抑,哽咽泪流。

岂料就在温易安犹自凄凄艾艾之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一声叹息,温易安大惊回首时,却见两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他的身后。

“师姑,您们这是……?”

看着泪眼婆娑的纪烟岚和一脸肃容的陈景云,温易安忽地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于是连忙让出位置,随着二人再次祭拜了冢中的先师。

……

虽然已经拒绝了温易安等人想要大庆三日的想法,但是陈景云和纪烟岚终究抵不过温宗主的“据理力争”,是以半日之后,一道道传讯灵光已然向着四方破空而去。

原来,有了身为武尊大人真正子侄的这重身份之后,温易安在陈景云面前终于不再似以往那般小心谨慎,有些事情也敢如聂婉娘那样挣上一挣了。

对于师侄的这个变化,纪烟岚大感欣慰,陈景云也觉得甚为舒心。

原本十分安静的苍山福随着武尊回归的这则消息,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一时间,遁光剑光不绝于空,所指皆为剑煌山。

苍山福地原本各个宗门的首脑,此时大半在乙阙门中充当长老之职,如今太上长老归来,自然需要重新认识。

对于凝聚宗门人心一事,陈景云和纪烟岚自然无法推脱,面对前来参拜的众人时,也不吝给些好处,再说些激励的言语。

眼见着凡是从弈剑峰上下来的长老,都是一副肯为宗门赴死的激昂模样,温易安不由在心底感叹:“闲云师叔便是只说一个字,怕也要胜过自己的万语千言!”

为了多混好处,温易安和凌度等人又在一番商议之后,把各个分堂的精英弟子也都招了回来,而后安排众人成批地到弈剑峰上参拜祖师。

看着这些激动的舌头打结、眼中全是崇敬之色的后辈弟子,陈景云和纪烟岚实在没法子做到随意打发,虽然决定改日好好“考量”一下温易安的修为进境,但是此时却只能做出一副愿意提携后辈的样子。

好不容易打发了众多前来参拜的精英弟子,不想几个到了结丹境巅峰的剑修又如胶糖一般粘了上来。

几人都是当年受过陈景云的亲身“指点”的,是以平素都以陈景云的半个弟子自居,如今老师归来,若不请益一番岂不成了傻子?

想什么来什么呀!他们几个的到来,无异于是送上门儿的出气筒!

岂料就在陈景云想要出手整治几人时,被搅扰的十分烦躁的纪烟岚居然以亲自指点门下弟子剑道修为为名,竟是抢在了陈景云的前头。

怎一个“惨”字了得!

纪烟岚的这番“指点”下来,直把那几个剑修修理的哭爹喊娘,就连养肥了胆子的暴猿都被众人的哀嚎声吓的噤若寒蝉,缩着脖子努力装出一副乖巧状。

如此,弈剑峰上终于重又安静了下来......

第六节 天劫难加身

天近黄昏,灵云向晚。

陈景云斜倚在老树之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灵酒,一旁正自烹茶的纪烟岚见他又在神游天外,不由抿嘴浅笑。

倏忽半个月的时间里,观主大人一直保持着这种懒洋洋的状态,其间除了为纪烟岚分说一些破境之时的共通道理,余下的时间皆在调理武道之体、感悟天心道意。

纪烟岚最喜这样安静的场面,是以看什么都觉得舒心,就连爆猿的狈懒样子也是那般顺眼。

温易安与凌度收起足下的剑光,对视一眼之后这才踱步上前,心中皆在忐忑自己今日是否又会被“考教”剑道修为,想到可怕处,二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看着二人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纪烟岚也觉一阵好笑,她前次只是想简单地拿他二人练一练手,岂料“画影龙雀”一出,身为元婴境剑修的温易安与凌度,竟是剑心躁动,一身剑道修为居然硬生生地被压制了三成还多。

“易安、凌度,且过来饮一杯灵茶。”

听到纪烟岚的这句邀请,温、凌二人齐齐松了口气,连忙脚步轻快的奔了过来,又见陈景云无暇理会自己,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今日不会挨揍。

灵茶入口,唇齿留香,温易安品完了一盏灵茶之后,这才满足地放下杯子,而后一边回味茶中雅韵,一边问道:“师姑,您今日招我和凌长老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二人一会儿去将悬剑峰上的低阶弟子尽数遣走,今夜子时,我会破入元婴后期,到时不知是否会有天劫降下。”

听了纪烟岚这话,温易安先是习惯性地点头应诺,待到理清了自家师姑话中的意思之后,不由一下子蹿了起来,口中惊呼道:“元婴后期天劫!”

见纪烟岚含笑点头,温易安只觉一阵头皮发麻,此时也顾不得埋怨师姑为何事到临头才把消息告诉自己,高声喝道:

“凌度,速速命人巩固守山大阵!结丹境以上修士全都要到悬剑峰上听令,违令者逐出宗门!

还有!宝库里的高阶灵石全数投入阵眼,今日就是拼着破宗,也要保我师姑周全!”

一旁的凌度比温易安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年纪烟岚渡那元婴中期天劫时的场面,可是令他至今思之后怕,其时,若非眼前这位刚刚加入乙阙门不久的武尊力挽狂澜,剑煌山一脉兴许早已烟消云散了。

此刻得了宗主的吩咐,凌度哪敢怠慢,背上的玄阶灵剑“锵!”声出鞘,就要发出宗门最高级别的警讯!

老树底下犹在老神在在的陈景云此时被二人扰了心境,于是略带不满地出言训斥道:“大惊小怪什么?有我在这里,还轮不到你破宗抗劫。”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盆冰凉的井水,淋在了温易安和凌度的心头,二人此时才回过味儿来,发觉自己方才的担忧似乎有些多余。

剑煌山一脉的明眼人,如今都已猜到了自家两位太上长老之间的关系,众剑修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的热火却在慢慢升腾,都觉得自己的后背处没来由的一阵踏实。

似这般拥有“靠山”的感觉,实在不赖!

“呃——,闲云师叔,弟子方才确实有些急躁了,不过我师姑前次渡劫时,那七道天雷实是远超寻常,而这元婴后期的天劫却不知又会厉害到何种地步,难道真的不需要提早准备?”温易安心忧师姑安危,是以连忙出言询问。

没有搭理温易安的问话,陈景云看了一眼被温易安的举动感动到了的纪烟岚,无奈地道:

“师姐,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么,你今后只需勇猛精进即可,至于天劫,却是不会再落到你的头上。”

纪烟岚见陈景云语带不满,便笑着将一盏灵茶递到他的手上,言道:“恼什么呀?你那气运之说实在太过缥缈,我总是觉得心里没底,让易安他们准备一二不也算是未雨绸缪么?”

见纪烟岚说的俏皮,陈景云立时没了脾气,哈哈笑道:“你我即为道侣,气运自然相连,师姐今日哪里也不必去,就在这颗老树下破境便是。

此地被我的天心道意侵染,对你感悟天地最是有益,我倒要看看会有哪片不长眼的云彩里敢降下雷霆!”

许久没有看到陈景云如此的意气飞扬了,纪烟岚的眼睛不觉笑成了月牙,心道一句:“既然是他说的,自己照做便是,即便天劫加身又能如何?”而后便盘膝坐在了陈景云让出的位置上。

听完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对话,温易安只觉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晕,心道:

“自己的师姑只因为与眼前这位闲云师叔结成了道侣,自此之后就受了天道气运的庇佑?如此也就罢了,竟至于连天劫都不能加身?”

同样震惊的自然不止温易安一人,一旁的凌度与远处的肖升几人,皆觉今日所闻已经颠覆了自己以往对修行渡劫的认知,是以尽皆呆立当场,不知作何言语。

......

朗月高悬之时,弈剑峰上除了暴猿正自顾自地呼呼大睡,凌度等人尽皆连大气都不敢喘,十几双眼睛全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夜空,生恐会有劫云汇聚。

正在举棋不定的温易安原本想要将暴猿踢到山下去,免得它的呼噜声打扰到师姑破境,岂料陈景云却摆手阻止了他的动作,认为这样与往常无异的氛围能让纪烟岚更加安心。

虚室生幽寂,剑经法玄黄,气运隆昌泰,星夜看扶桑。

纪烟岚的心底一片安宁祥和,早年间杀伐果断养出的“血手”戾气,在道侣讥笑师侄棋路太窄、运子太臭的调侃声、以及暴猿的声声呼噜声中,逐渐随风散尽。

老树之下道韵萌生,其中有着纪烟岚对剑道的感悟,也有陈景云烙印于此的天心道念,两者交织一处,显得分外和谐。

一声轻响,好似琉璃落在了青石板上,此声外人不可闻,乃是响在了纪烟岚的识海之中,而随着这一声轻响,纪烟岚的识海元婴忽地光芒大盛!

龙在深渊得玉髓、心猿百炼终脱锁!

随着画影龙雀和烟波秋水这两柄灵剑发出的声声剑鸣,整个剑煌山立时被一股凌迫天地的剑意威压所笼罩,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灵剑发出颤音,却是纪烟岚一朝破境,使得万剑归服!

第七节 大比之期将至

闲在园中无人知,今方怒盛惹蜂群。

纪烟岚闲坐崖边老树之下,感天心、悟道意,一朝机缘随至,便破入了元婴境后期,其间竟无天劫降下。

此事一经传开,非但在苍山福地掀起了一片哗然沸意,就连整个北荒南陆的各个宗门在得了消息之后,也都震动不小。

自古剑修最难渡劫,此为修仙界之定论,原因无它,盖因修剑之人多以杀伐筑基,素来讲究凭借手中三尺青锋荡妖伏魔、披荆斩棘。

是以剑修战力虽强,但却难免戾气深重,若用因果道理来论,即为业力缠身、难以洗刷,如此天道有感之下,所罚必重。

而纪烟岚今次却能悄无声息安然破境,这其中到底是何缘由?是功法之故?亦或灵宝之故?再或者是那闲云子凭着**力为她蒙蔽了天机?

天威莫测,若能明白其中道理,那么自家是否也可借鉴一二?

谣言起于未知、人心浮于贪念,虽然没有人敢在明里谋算乙阙门,但是暗地里却起了风潮,尘嚣既起,旋即有了蔓延向整个北荒的势头。

不过当消息扩散到了中州之后,就如同风沙遇到了高山,再无法漫天扬尘,中州五大宗门的元神境大能岂是等闲?稍加思量之后便知晓了其中原委。

是以除了陈景云的几位友人之外,各家大能并没有将纪烟岚进阶元婴后期之事放在心上,却都对陈景云的一身深厚气运兴叹不已。

文琛在得到了纪烟岚破入元婴后期的消息之后,立时满心欢喜,心知陈景云与纪烟岚终是结成了道侣,于是半点也不耽搁,架起遮天莲台便往剑煌山去了,途中还顺带着将谣言压服了下去。

有了文琛的出面澄清,群修才知道原来气运之说竟是真的,闲云武尊当年在验明血脉之时,便能引得气运金光降临,一身大气运可谓冠绝人族,而纪烟岚则是因为与他结为了道侣,便也受了气运钟爱,竟至天劫不落!

万花齐喑,恨意空生,一些姿容绝美、心气亦是高绝的女修们,在得知了其中的缘由之后,心中难免生出了不平意。

说到此事,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陈景云当年与林朝夕对弈时曾经留下了一些留影玉符,这些玉符原本只在莲隐宗内传播,之后不知何故,竟被有心人拓印复刻,将之流传到了北荒之中。

貌若满月莲华、形如龙凤章资,清朗君子、如琢如磨,深修空归寂寥时,竟惹得仙女漪靡。

对于闲云武尊的风姿气度,一时芳心动者不知凡几。

文琛的到来,自然令陈景云十分开怀,二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尽说些外人听不懂的丹道妙理,闲来无事再手谈几局,借此打发时间。

如此只过了数日,纪烟岚便已结束了闭关,却是因为有了画影龙雀的辅助,竟叫她数日之间已然稳固了剑心。

“哈哈哈弟妹既然已经出关,那便快来看看老哥给你带来的礼物,免得有人说我小气。”

文琛一见纪烟岚自洞府之中款步而出,立时大笑出声,瞥了陈景云一眼,略带得意地一拍腰间的储物袋,而后便见一个小小的玉瓶从中跳了出来。

纪烟岚被文琛的这一声“弟妹”叫得心花怒放,脸上虽然泛起了一抹嫣红,却依旧大方地欠身一礼,这才浅笑着接过玉瓶。

能让文琛觉得得意的礼物自然非同一般,陈景云在一旁看得真切,于是示意纪烟岚将丹瓶打开来瞧瞧。

而文琛见状却连忙摆手阻止,言道“弟妹且慢!瓶中丹药名为‘癸水孕神丹’,乃是借着我这老弟的‘癸水真解’之力,历时数月方才炼制而成。

此丹善能提升修士的神识修为,对元婴境修士助益最大,不过你此时刚刚稳固了境界,却是不易服用,等闲也莫要打开丹瓶,免得失了药力。”

“我说文老哥,你这事儿办得也忒不地道了,敢情竟然是在用我的东西来充作人情,快快再拿一些好处出来,这瓶不算!”一旁的陈景云出言调侃道。

文琛一听这话,立时面露怒意,骂道“你这小子太过贪得无厌!你可知道为了炼制此丹,我妙莲峰搭进去了多少珍惜材料?说是把家底掏空都不为过!

可是即便这样,也才得了将将二十颗,我今次一下子拿出十颗赠予弟妹,你竟然嫌我小气?”

纪烟岚此时才知手中丹药的珍贵,连忙将之小心收起,而后白了陈景云一眼,才对文琛笑道“他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莫要理他,小妹在此谢过文老哥厚赐!”

文琛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陈景云道“看看!还是弟妹明白事理,不像你小子,总是想着占老夫的便宜。”

……

清风雅韵闲情士,晚云夕照恣意仙。

一番饮宴畅谈之后,文琛忽地放下酒盏,而后有些为难地对陈景云道

“闲云老弟,此时中州五大宗门大比在即,不知当日所说的让烟岚妹子代我妙莲峰出战一事可还作数?

毕竟烟岚妹子此时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便是与元神境大能也可平辈论交。”

陈景云闻言不由一愣,心道“师姐从来只会替我着想,欲要参加五宗大比,也不过是想要借着比斗的由头为我出手报仇罢了。

而自己得了‘惊云刃’后战力大涨,今次更要立威北荒,是以参不参加大比倒在其次,只需寻到那步摇贱人,而后一把捏死便是!至于这大比么”

见陈景云目露迟疑之色,文琛不由慨然一叹,他妙莲峰虽然名头不小,峰中修士也向来受人尊敬,但是到底武力不显,是以每逢大比都会吊在末尾,在资源分派上也要承别人的人情,长久以来,这几乎已经成了文琛的心病。

而纪烟岚今次若是能够代替妙莲峰出战,凭着她这一身足以碾压同阶的剑道修为,定然能为妙莲峰挣到一个不错的排名。

况且纪烟岚的身后又站着陈景云这位大能,因此便是在大比中拔得头筹,相信外人也只能在心中腹诽,嘴上却是要恭贺的。

只可惜呀,纪烟岚此时的身份又有了变化,已经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是以若是得不到陈景云的首肯,文琛也只能徒呼奈何。

纪烟岚素知陈景云的心思,见他此时凝神不语,便知事情怕是有变,于是连忙接口道“文老哥且请宽心,小妹生平最爱与强者争斗,借此磨炼剑心,是以万万不会错过与五宗修士一决高下机会。”

言罢又对陈景云道“师弟,此事可是早就说好了的,你可莫要改了主意。”

见纪烟岚主意已定,陈景云心下喟叹一声,反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也相信凭着自己的实力能够护得纪烟岚周全。

于是无奈地着抄起腰间的酒葫芦,大灌了几口之后,对文琛笑道“老哥也看到了,此事小弟说的可不算呐!”

文琛闻言立时大喜过往,又许给纪烟岚不少好处,之后便催促二人随他前往莲隐宗,毕竟大比之期已然不远。

第八节 参悟中州法阵

遮天莲台一旦威能全开,声势可不是寻常座驾可以媲美的,连穹顶的罡云都能破出一个大窟窿,何况些许的轻云薄雾?

剑煌山中数千修士齐齐望天,眼中皆有称叹之色,而这其中要属出身玉符宗的几个筑基期修士最是神色难明。

喟然一叹之后,朱刚招呼着自己的几个兄弟一同去闯炼心大阵,虽然僧多粥少,但是他们几人每月一次的炼心机会却是雷打不动,此事乃是宗主特许。

外人不知内中原因,不明白朱刚几人因何能被宗主如此看重,但是朱刚几人却心知肚明,当年的一次偶然相交,成就了他们以及整个玉符宗如今的顺风顺水。

温易安目送着莲台瞬间远去,对凌度微一点头,便径自转身入了大殿,自从昨夜听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解说之后,温易安的剑心就没有停止过躁动,其中忐忑有之,更多的则是一阵阵的兴奋。

玄阶灵剑在手,如今又多了一面辰星玉牌,此时若是能与同阶的敌手一战,该是何等的畅快!

剑煌山一脉本就与北荒修仙界格格不入,温易安身为乙阙门的宗主,对于自家当年的境遇可谓记忆犹新,如今师姑既已许身天南,他作为子侄,焉有忘恩负义置身事外的道理?

凌度昨日有幸旁听密谈,他与温易安的心思相同,是以待听到陈景云欲让乙阙门从中抽身的提议后,立时不顾礼数地跳起来反对。

对于别人,凌度是不管的,但是剑煌山一脉相信不会有第二个声音,至于新进归服的宗门,到时若有必要,未尝不能抹杀!

此时见到宗主向自己点头,凌度眼中寒芒一盛,便催动神念对段星河、元辰子、阮青竹以及木长风传讯,让他们入殿叙话,这四人都是宗门的实权长老,因此无论如何也是绕不过去的。

随着殿门的轰然关闭,一抹淡淡的流光旋即环绕在了众人周遭,流光游弋处,天地为之隔绝,神念亦不得出入。

温易安手中把玩着一枚蕴着深邃星光的玉牌凝神不语,凌度坐在下手处品着灵茶,不过念头却时刻沟通着背上的玄阶灵剑,至于殿中的另外四人,则是神情各不相同。

对于温易安方才的讲述,段星河震惊之余,眼中却有释然之意,扫视了几人一眼,感慨道

“以前就觉得咱家武尊行事异于常人,不想疑惑居然成真!宗主放心,老夫既然投身乙阙门,就断无中途退缩之理,况且还有心魔大誓的束缚,是以我这把老骨头是无论如何也要与宗门共进退的。”

段星河近几年一直坐镇北荒南陆,慑服叠翠山周遭的一切宵小,可谓劳苦功高,这位隐尊者一生坎坷,即便成就了元婴也只是孤家寡人,如今终于体会到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光明正大立于人前的好处,是以有了这番表态。

何况段星河也不认为陈景云出身天南有什么不妥,大家既然同为人族修士,大义上便就无亏,而且若是细究起来,当今的北荒修仙界可是对不起天南人族再先。

听了他的表态,温易安面色一松,对着段星河点了点头,之后又把目光投向木长风。

木长风这几年身居高位,倒也养出了不俗的气度,见温易安看向自己,不由哈哈一笑,言道

“蒙太上长老不弃,简拔长风于微末之中,这些年又得宗主体恤,向来对玉符宗照拂有加,如今宗门有此变故,却不正是木长风报恩之时?是以一切唯宗主马首是瞻!”

见木长风说的铿锵有力、绝无一丝作伪,温易安与凌度皆露出了笑意,木长风于符箓阵法之道造诣颇深,将来必有大用。

一旁的阮青竹此时犹觉头皮发麻,她这些年修为能有精进,也是受了陈景云的指点之故,心中自是感激,只是一想到陈景云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后,北荒之中将要激起的惊天巨浪,便不觉一阵胆寒。

是以踌躇良久之后才道“宗主,武尊行事原本不是我等可以揣度的,只是事关整个苍山福地,老婆子心有疑惑却是不得不问。”

温易安见问,微一颔首,沉声道“阮长老,今日既然请你前来,其中的意味相信不用明言,是以无论有何疑问皆可道来,温某自会直言相告。”

“听宗主方才的讲述,两位太上长老此次北行必会在整个修仙界中引来轩然大波,却不知武尊可有法旨颁下,安排我等一些具体事宜?若是到时中州五大宗门有所动作,咱们应当如何应对?”

知道阮青竹是想探一探自家底细,温易安倒也认为是在情理之中,于是放下手中的茶盏,稍加思量之后,言道

“闲云师叔与我师姑离去时,并没有特别交代什么,只叫乙阙门一切照旧,不过我倒是无意间听到了一件事情,相信能为各位长老解除疑虑。”

此言一出,殿中几人尽皆精神一震,特别是与温易安有着八拜之交的元辰子,他方才一直皱眉苦思,想着是否要将四象宗整个迁到剑煌山来,叠翠山毕竟孤悬在外,若遭变故,可说是首当其冲,是以连忙出言追问。

温易安示意元辰子稍安勿躁,想到昨夜所闻,不觉目露崇敬之色,感慨道“闲云师叔此去中州,却是存了立威之念,至于立威之人么——便是天机阁的那位人族第一!”

“嘶——!”

此言一出,闻者立时倒吸凉气,元辰子一个把持不住,竟将手边的茶盏都碰到了地上。

中州盛景冠绝北荒,随着五宗大比临近,北荒修仙界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尽皆赶往莲隐宗,一时间,高天之上祥云纷涌宝辇飞驰,流光溢彩漫卷长空,引得无数凡夫俗子伏地膜拜。

中州大比每百年一次,说是五宗之间的比试,但是别宗若有出色的人物,也可参与其中,一旦排上名次,非但奖励丰厚至极,更能借机扬名,因此引得各宗精英人才趋之若鹜。

周天星斗大阵之外,数十架天舟、宝辇纷纷让行,众多男女修士立于自家的座驾之上望空施礼,恭请遮天莲台先行。

陈景云立在莲台边上,对于文琛的调侃充耳不闻,他此时的全副心神都已经沉浸在了眼前的大阵之中。

盖周天之数,三百又六十,同样都是周天星斗大阵,但是中州的这座大阵,却要比陈景云所得的上古阵图多出五颗遥映的星辰,竟然沟通了足足三百六十五道星力!

发现了大阵的异处之后,陈景云立时来了兴致,命遮天莲台悬停于此,他自己则凝神参悟起来,竟是肆无忌惮。

文琛见陈景云不理自己,而是兀自神游天外,不由疑惑道“烟岚妹子,我这老弟莫不是又有了什么感悟,不若咱们速回妙莲峰,此处可不是个坐忘参法的好地方。”

纪烟岚自然知道陈景云因何如此,语带无奈地道“文老哥不知,他这两年不知何故,忽地对阵法之道来了兴致。

还说自己道也修得、丹也炼得,灵兵宝器也能造出几样好的,却唯独对于阵法之道只是粗通,并且引为憾事,是以总想着要补齐这块短板呢!”

“啊呀!闲云老弟此时莫非正在参悟这座周天星斗大阵?”文琛闻言大惊,连忙追问。

纪烟岚见文琛如此紧张,脸色不由凝重起来,连忙回道“他的性子您也知道,一旦痴迷一物,眼中便再无其它,如今大阵就在眼前,自是要参研一番的,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这可如何使得!此阵传自上古,又得天机子前辈万年来的不断改进,说是当世第一亦不为过,岂是他一个门外汉可以等闲参悟的?若是因此伤了神魂可就大事不妙了!”

纪烟岚因为知道陈景云早已掌握了周天星斗大阵的精髓,是以并不担心他的安危,此刻见文琛对陈景云的担忧乃是出自真心,不由有些感动,心道

“倘若师弟不是出自天南,凭着他二人之间的深厚情谊,千百年后必会传为修仙界的美谈,只可惜如今风云将起,却不知”

一见纪烟岚也开始出神,文琛立时有些傻眼,暗道一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心意动时,一朵道念莲花便自天灵处旋转而出,竟是要循着陈景云的思虑念头破入阵中,伺机唤回陈景云的心神。

“好一座周天星斗大阵,居然如此玄奇!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参透的。

咦——?文老哥,你怎么把道念莲花都搬出来了?莫不是也学我这般,去探一探大阵的奥妙?”

听了陈景云的这一句调侃之言,文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收起道念莲花之后,便开始扫量起陈景云来,那样子居然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小子难道真的看出了这座大阵的几分奥妙?莫要瞒我……”

陈景云被文琛看的有些发毛,闻言干笑几声,而后故作遗憾地道“说来惭愧呀,小弟资质浅薄,虽然参悟半晌,却也只悟透了其中的三成的妙理。”

“什么?三成!……”

第九节 杀之犹未解气

听着遮天莲台上传出的清朗笑声,被堵在后面各宗修士没有一个敢在脸上表现出不快的,反倒个个躬身静立做足了场面,就连魔宗高手似也成了谦谦君子。

这番场面一直持续到了偌大的莲台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文琛直到此时依旧满脸的不可置信,盏茶功夫悟通周天星斗大阵的三成奥妙,这话若非出自陈景云之口,他怕是都要暴起杀人了!

敢在元神境大能面前吹这等狂妄的牛皮,直与找死无异。

遮天莲台放缓遁光,好似一片七彩祥云自南向北划过高天。

陈景云与文琛浅尝珍馐、痛饮美酒,不时说几句道家箴言、打趣之语,引得一旁的纪烟岚不住浅笑,那情景,也不知羡煞了多少后辈修士。

其时,有好事的妙莲峰修士见此情形,遂作诗画记之,诗曰:“莲台遮天时,谪仙从中语,箴言随法相,道藏清风里。”

酒过三巡之时,文琛醉眼迷离,酒兴却越发的高涨,不知自己已然口齿不清、舌头变大,只一门心思地想把陈景云灌醉,纪烟岚上前相劝时,却换来了文琛的一通埋怨。

陈景云冲着纪烟岚含笑眨眼,脸上虽然做出了无奈状,手中的酒盏可是片刻未停,看来是打算将文琛彻底放倒。

操着遮天莲台的虚琴,眼见着师父再将一盏灵酒灌下后,身形已经开始打晃,却只能把目光挪向别处装作视而不见,心中则在腹诽自家师父太过实诚,与闲云师叔拼酒时竟不懂得耍赖。

此时遮天莲台的下方正有一驾天舟遁行,那舟驾前置锋锐撞角,舟尾横插双楫,舟身广大,其上符文纵横,正自泛着血色玄光,只观其形,便觉狰狞霸道、不好招惹。

文琛见陈景云忽地放下手中的酒盏,而是拿眼看向那座天舟,于是心生不满,催促他快快举杯,区区血河魔宗的座驾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哪知方才还是一脸笑意的陈景云,此刻眼中却已寒芒大盛,一指点下时,便见一道弧形光刃瞬间袭向了那座天舟!

而后只听“刺啦!”一声响,那座足可抵御元婴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狰狞的天舟,竟如纸片一般被从中划为两段!

文琛被陈景云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灵力稍一运转,一身酒气早已散于无形。

待看到陈景云释出的那道弧光向着三个满身狼狈的元婴境修士斩去时,连忙大呼一声:“老弟且慢动手,这几人都是紫极魔宗的属下!”

弧光闪动,三名元婴境大修士连惨呼之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身首异处,竟连遁出的元婴都被搅得粉碎!

而那道弧光在斩杀了三人之后居然没有丝毫停顿,“唰!”地一下划破虚空,径自折返而回,看样子是不打算放过其余四散逃遁的结丹境修士了。

“闲云老弟因何动怒?”

眼看着阻止不及,文琛连忙询问缘由,而纪烟岚深知陈景云不是嗜杀之人,是以也在一旁等着答案。

至于虚琴等一众妙莲峰修士,则是早已瞠目结舌,不明白下方的血河宗修士如何惹到了这位。

陈景云此时目露悲悯之色,叹息一声,抬手往下一抓,半截犹在急速下坠的天舟的仓壁便已破开了一个缺口,而后一个类似丹房的舱室便被摄到了遮天莲台之上。

“血河宗!该死!”

文琛神念扫出,立时透过舱室上的防御法阵看清了内中的情形,只见舱室正中的一**磨还在缓缓转动,一股殷红的血水被接引下来流向一座丹炉,而在大磨周围铁笼子里,却不正关着十几个犹在大哭的童子!

同样看清了内中情形的纪烟岚早已是漫身的煞气,挥手劈开舱室,将十几个童子自笼中摄了出来,而后运转灵力,使童子们沉沉睡去,这才把人交给了同样义愤填膺的虚琴。

文琛来到丹炉边上,抬手将其中已经成型的四颗血色丹丸取了出来,只放在鼻子底下一闻,就知道了丹丸的药性,这一下,却是将这位名震北荒的丹道宗师气得是发髭皆张!

“为了一点纯阳精血入药,居然枉顾修仙界的铁律!不想邙山老祖坐化之后,他的弟子之中竟然出了此等宵小!”

在场的妙莲峰修士都是丹道高手,一听文琛之言,尽皆面露怒意,有的更是怒骂出声,这四颗丹丸之中,也不知纳入了多少童子的冤魂。

痛骂了一阵,文琛犹觉胸口发闷,看着十几个已经伏地大睡的童子慨然一叹,吩咐道:“虚琴,你带几个师弟沿途查访,将这些童子送返父母亲眷手中,若有寻访不到家人的,可将其送往外门收养。”

待到虚琴几人带着一众昏睡的童子破空而去之后,文琛这才发现陈景云与纪烟岚只是阴沉着脸各自饮酒,已经半晌没有做声。

对于陈景云的性子,文琛也算知晓一二,此时见他面无表情,不由出声劝慰道:“老弟莫再气恼,血河宗修士种下此等恶果,合该遭此报应,况且今次出手的乃是你我二人,量它紫极魔宗也不敢强自出头。”

见文琛把“你我二人”说的颇重,竟是将他自己也牵扯了进来,陈景云与纪烟岚不由面色稍霁,心皆暗道一句:“这位文老哥的人品当真不错,与之结友实乃一大幸事。”

不过陈景云此行本就打算立威北荒,又怎会在紫极魔宗面前畏首畏尾?于是对文琛言道:“文老哥不必如此,紫极魔宗的玄成子在我眼中不过一跳梁小丑而已,至于他的宗门,也还入不得小弟的眼。”

说到此处,陈景云先请文琛落座,而后递了一盏灵酒,复道:“方才听老哥说起修仙界的铁律,相信指的就是修仙之人不得随意杀戮世俗百姓这一条,却不知血河宗修士为了炼制丹药肆意屠戮孩童之事,其宗门会受到何种制裁?”

文琛被陈景云问的一愣,思虑了一阵之后才道:“凡是杀戮世俗百姓者,自然需要将之诛杀,以此作为警示,不过今日的一众血河宗修士已然被老弟斩尽杀绝,其中更有三名元婴境修士,是以此事怕也只能就此结了了。”

“哦?也就是说,若是依着修仙界的律条,血河宗倒是能够置身事外了?也罢,小弟出身化外,不懂修仙界的规矩,这便亲自去那邙山走上一遭,希望莫要让我再发现屠戮孩童的惨事!”

陈景云说到最后已然长身而起,一身戾气直把驾驭莲台的妙莲峰修士吓的噤若寒蝉!

第十节 善恶有报

武尊动怒,天地自有交感!

原本还是一片清明的高天忽地阴云涌动,凛冽的杀机如潮水般扩散开来,伴着犹在降下的血雨,直把方圆数十里的空间搅动的如同修罗地狱。

冰寒的道意将一众妙莲峰修士压迫的动弹不得,就连文琛也觉脊背一阵发寒,于是连忙出言安抚道:

“老弟切莫动怒,此事既然被咱们撞见,那便定然不会与血河宗干休,待到折返宗门,我会请动五宗裁决,若是查出邙山之上还有杀童炼丹的惨事,该有的惩治一样也不会少!”

“哈哈哈……!五宗裁决太慢,若那血河宗得了消息,又如何还会留下证据?众多被掳去的童子怕是没有一人得活!我意已决,文老哥不必再劝!”陈景云语气森然,显是杀意已决。

岂料就在此时,同样面沉似水的纪烟岚忽地将手中酒盏轻轻放下,展颜笑道:

“师弟,我近来实力虽然提高了不少,但是因为没有与敌交锋,剑心与修为到底不曾磨合,是以这个机会不如让给我吧!”

纪烟岚当年就以杀伐果决称著苍山福地,“血手”的名头令人闻之胆寒,见她此时脸上虽然全是笑意,眼中却一片冰寒,陈景云怎还不知她也与自己一般起了杀心?

无奈苦笑一声,陈景云复又坐了下来,纪烟岚既然想要借机磨炼修为与心境,他这作道侣的能有什么办法?怕也只有支持的份了。

心意一动,弯月弧光便已悬在了纪烟岚的头顶,嘱咐了一句“除恶务尽”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纪烟岚身化剑光而去。

一旁的文琛见此情形,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古怪之感,暗道:“闲云老弟与烟岚妹子还真是天生的一对!这一去说不得就要屠宗灭派、血染长空,而他二人居然还能有心争抢。”

直到纪烟岚的身形消失在了神念之中,文琛才忽地回过神来,待发现陈景云复又老神在在地端起了酒盏,半空中的异象也跟着消失不见后,文琛又觉一阵不可思议。

“老弟!那邙山一脉虽然并无元神境大能,但是宗主鬼十九却已踏入半步元神境多年,你怎能任由烟岚妹子孤身前往?”

文琛此时已经无暇理会血河宗的死活,只是不解地追问缘由。

陈景云阻止了文琛欲要架着莲台追赶纪烟岚的动作,示意他稍安勿躁,纪烟岚有惊云刃随身护佑,自然百无禁忌。

“不妨事,师姐剑道大成,等闲半步元神,杀之不难!咱们且去莲隐宗等候消息便是。”

正主都不着急,文琛也只能作罢。

看着陈景云信心满满的样子,文琛却依旧无法相信纪烟岚能够将半步元神境修士斩于剑下,心下暗道:

“血河宗的一驾座舟上都设了一间如此恶毒的丹房,宗门之中又何能例外?烟岚妹子此番含怒而去,血河宗的下场想来不会太好。

鬼十九逃得性命之后,若是自此销声匿迹还则罢了,否则一旦被这位煞星寻到踪迹,怕是紫极魔宗也保不下他的性命!”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之后,遮天莲台不再缓缓遁行,七彩流光起时,眨眼间失了踪影。

那些平日里在自家山头称宗道祖、现在却只敢远远观望的各宗尊长,直到莲台消失之后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元神境之下皆为蝼蚁呀!”

有此想法者不在少数,不过大能修士向来不会轻易出手,也不知血河宗修士因何遭此横祸,想来该是事出有因吧。

拂风吹散了半空中的血腥气,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但是方才的绞杀场面却依旧令各宗高手思之胆寒,玄月弧光威力无鋳,元婴期大修士在其面前竟然好似菜瓜!

......

半个时辰之后,遮天莲台已然回归莲隐宗,阎覆水携着龚晁几人御空相迎,其间自然免不了一番相互客套。

“闲云道友,自从知晓了烟岚妹妹今次破境之时没有天劫降临,我等就猜到你二人已经结为道侣,却不知你把烟岚妹妹藏在了哪里,怎地不现身与我等相见?”

都知道陈景云此番前来是为了陪着纪烟岚参加五宗大比,此时众人没有发现纪烟岚的身影,是以不免有些疑惑,于是百里尘舒便一边打趣,一边询问缘由。

陈景云见问哈哈一笑,却不回答,只是继续与众人寒暄。

一旁的文琛见他顾左右而言它,只得苦笑摇头,叹息一声,将归途之中如何偶遇血河宗驾舟,并在其中发现了戕害童子入丹的惨事,再到陈景云含怒出手、纪烟岚仗剑赶往邙山的经过一一道来。

阎覆水等人越听越是心惊,陪伺在侧的许究则是目露担忧之色,想要施礼离去时,却又被看破他心思的陈景云给唤了回来,竟是不许他前去驰援。

对于陈景云出手灭杀修仙界败类一事,在阎覆水等人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若是换成他们遇上,出手惩戒亦或诛杀首恶也都不会留情,紫极魔宗那里相信也没话说。

只是纪烟岚此番携着怒火赶往血河宗,冲突起时,先不说紫极魔宗不会置之不理,倘若纪烟岚在争斗中受到些许损伤,陈景云暴怒之下必定要行灭宗屠门之事!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脸上一副吃惊不小的表情,但是阎覆水几人的心中却在暗自窃喜。

今日之后,这闲云子与紫极魔宗交恶已成必然,即便紫极魔宗捏着鼻子认下此事,怕也再难获得眼前这位的好感。

场中诸位大能之中,也只有花醉月目露欣赏之色,陈景云与纪烟岚今日所为,大合她的心意。

事已至此,凭着纪烟岚元婴后期剑修的遁行速度,此时早该杀到血河宗了,有心探查之下,若是真的发现戕害童子的惨事,怕是已经动手了。

阎覆水对此大包大揽,先是吩咐许究带人前去接应,后又亲自传讯紫极魔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还说此事莲隐宗也有参与,是非曲直不惧悠悠众口。

陈景云对于阎覆水的安排倒是没有拒绝,他对紫极魔宗固然没有好感,莲隐宗内除了文琛、许究之外,他又看得上谁?

......

半日的光阴就在众人的饮宴喧哗中匆匆而逝,当纪烟岚和许究的身影出现在殿中诸人的神念中时,阎覆水等人尽皆变了颜色。

原因无它,只因被她二人裹挟在遁光中的孩童之数居然不下三百,而且这些孩童大半带伤,更有一些人已经肢体不全。

“可恨!龚师弟,即刻发下‘炽莲诛杀令’!莲隐宗刑堂自今日起全力缉杀血河宗余孽,不得放走一个!”

也不知阎覆水的这一声喝令是出自真心,还是想在陈景云面前做足样子,不过莲隐宗从不轻出的诛杀令到底还是颁了下去。

第十一节 步摇现身

“血河宗以童子精血提炼纯阳之气入丹,此事好巧不巧的居然被闲云武尊撞见,大能出手,果然非比寻常,灭杀元婴境修士竟如碾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后其道侣更是执剑直取邙山,待到自地牢之中发现了数百童子之后,那位烟岚剑尊一怒出剑,居然凭着元婴后期的剑道修为,于半日之间荡平邙山”

相距莲隐宗不远的一处清幽山谷里,一名身着华服的大头童子正自滔不绝地讲述着近几日修仙界中发生的大事,而倾听他讲述的对象,则是一位身着素白莲衣的抱剑少女。

大头童子似乎对于纪烟岚的实力十分佩服,待说到纪烟岚单人独剑荡平了血河宗,而且血河宗当代宗主鬼十九在她手上竟是全无还手之力,盏茶的功夫就被斩于剑下时,童子的脸上不免露出称叹的之色。

抱剑少女静静地听着童子的讲述,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口中喃喃自语道“剑道难明今已明、更向劫中度此身!

不想三十年未归北荒,修仙界中居然出了如此惊才绝艳之人,若是烟岚剑尊真的会代表妙莲峰出战,那么今次的大比到是会有趣许多。”

童子闻听少女的自语,立时拍掌叫好,高兴道“步摇师姐,你如今炼心有成,也早不把寻常半步元神境高手看在眼里,若是与那纪烟岚战上一场,再将之斩于剑下,岂不快哉?”

素衣少女听了童子的话,不由冷笑出声,心意一动,怀中的法剑便已锵声出鞘,而后只见剑光一闪,法剑竟是直奔童子的心口刺去!

大头童子见状大惊,暴退之余,手中法诀连掐,转瞬之间就在身前布下了层层光幕,怎奈那柄法剑锋锐异常,光幕只是稍做抵挡就被洞穿!

一见护体神光无用,大头童子的眼中不由厉芒闪动,用拳头猛擂自己的胸口,而后一口精血就喷了出来,血雾见风凝形,顷刻间化作了一柄赤色长剑!

“叮!”的一声轻响过后,法剑折返,那童子虽然脸色惨白,但是到底还是化解了素衣少女的这一击。

“咳咳!步摇师姐勿恼,小弟方才说错话了,这就扇自己十个大耳刮子!”大头童子说话间就开始猛抽自己嘴巴,十几巴掌下去之后,脸已经肿的没法看了。

素衣少女哼了一声,法剑复又归于怀中,口中冷冷的道“安童,收起你的鬼蜮心思,我虽然答应你姐姐要看护于你,却也不会一直容忍,若有下次,我必杀你!”

“步摇师姐教训的是,小弟一定谨记于心!嘿嘿!我方才不过是发了癔症,那纪烟岚毕竟是元神境大能的道侣,岂是旁人有胆斩杀的?”

素衣少女不再理会喋喋不休的童子,将泡在溪水中的一双白皙玉足抽了出来,而后飘然起身,就这么**着双脚,一步步地向着莲隐宗方向行去。

中州大比就在这几日,如今五大宗门的高手已经齐至莲隐宗,五家又都有两名元神境修士带队,一时间,炽莲峰上大能云集,莲隐宗客舍则是人们为患。

事情与阎覆水预料的一样,当紫极魔宗收到了他的传讯之后,玄成子与另一个名唤玄坤子的元神境修士即刻匆匆赶往血河宗。

不想纪烟岚出手太过犀利,当他二人赶至邙山时,就只看见了满山的断壁残垣。

事已至此,玄成子倒也光棍,到了莲隐宗之后,竟然只字不提辖下宗门被屠一事,对于莲隐宗发下的诛杀令也当做不知,谈笑风生一如从前。

而随着他同来的玄坤子却似乎是个城府不深的,看向陈景云与纪烟岚时,眼中隐有寒意,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当场发作。

对于紫极魔宗的态度,陈景云不置可否,对方愿意捏着鼻子认了最好,若是敢于跳出来行龌龊事时,他的惊云刃又岂是吃素的?

是以当日在嘱咐许究安置好那三百多个童子之后,陈景云便携着纪烟岚回了妙莲峰精舍。

一日之后,禅音寺与天机阁的修士相继到来,陈景云又借着文琛的地方招待了昙鸾、释海两位佛门大能,闲时还拉着林朝夕对弈了一番。

佛家修士心中自有慈悲意,在亲往傲莲峰看望了那些被血河宗掳去的童子之后,昙鸾与释海和尚立时就动了佛陀真火,当即颁下了禅音寺的“降魔法诏”,命人遍传北荒佛门,共诛血河宗余孽!

之后昙鸾又提议将那些肢体不全、亦或心神受了重创的童子送往禅音寺,希望能以佛法抚平童子们的伤痛,陈景云对于昙鸾的提议极为赞同,心中也对禅音寺修士更加的欣赏。

林朝夕因为受了陈景云莫大的恩惠,是以自然也要站在他这一边,见到纪烟岚执意要代表妙莲峰参加五宗大比,为了不使她在比斗之中遭人暗算,林朝夕还亲往玄成子处做了警告。

若是换成别人前来威胁,玄成子与玄坤子说不得当场就会发难,至不济也要讥讽几句,怎奈来人却是天机老人最宠爱的五弟子。

天机老人得了延寿宝丹之后,如今再添千年寿元,只要这位老人在世一天,天机阁五宗之首的地位就绝不会有丝毫的动摇,是以两位魔宗大能也只有苦笑着应承林朝夕,原本想要用在大比中手段怕是不敢用了。

心头窝火是一定的了,怎奈形式比人强,如今五大宗门之中,除了遁世仙府不曾表态之外,其余三宗可谓立场分明,紫极魔宗虽然不惧陈景云,但是到底不愿成为众矢之的。

自从那日含怒出手之后,纪烟岚心底的杀念就时时都有沸腾之意,只恨自己出手太晚,杀的不够彻底!

而这却使得原本想要给她喂招的许究退避三舍,凭着许究此时的修为境界,自然能够感知到纪烟岚心底起伏的杀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世俗之人都懂道理,人老成精的许究如何不懂?是以一连几天都跑的不见踪影。

没办法,为了抚平纪烟岚沸腾的杀意,身为道侣的陈景云只得亲自当起了剑靶子,每日里愁眉苦脸地杵在那里挨砍,日子过的实在戚惶。

文琛对此感慨万千,无事就会端着酒杯入到陈景云布下的禁制内观战,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莲隐宗内熙熙攘攘,妙莲峰上乒乒乓乓,日子过的飞快,眼看着百年一次的中州大比就在明日

第十二节 天机子法驾降临

叩问天关,孜孜以参,人间红颜白首。

磨杵成针,积沙为塔,长往深荒行游。

蚁吞巨象,芥纳须臾,轻叹浮云苍狗。

悟时法一体真如,留住了冬夏春秋。

孰料得绝峰之巅,占星岩下,终是垂垂老朽。

横岭云深,方寸通幽,空弹遗恨长久

这半阙道歌相传出自天机老人之口,不过事实是否如此,旁人无从考证,也没有人敢在明里议论那位北荒共尊的修仙界第一高人。

今日群修翘首,莲隐宗的数百座浮空仙岛之上昨夜就已布下了擂台,此时阵光闪动,只等修士入内交手。

炽莲峰上人头涌动,阎覆水率着诸位大能立于云台之上,众人口中相互恭维,都说别家子弟出类拔萃,自家的门人实在不堪,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大能之中并无陈景云的身影,下方的人群中也寻不到纪烟岚的芳踪,不过众人却对此不以为意。

陈景云不来参加仪式也好,免得紫极魔宗的玄成子等人挂不住脸,若再当众起了争执,实在不好收场。

而自从纪烟岚凭着单人独剑覆灭了整个血河宗之后,包括紫极魔宗在内的五宗高层,就一致认为她可以免去前面几日的比试。

半步元神都能斩杀,寻常元婴境修士又岂是她的敌手?

更遑论妙莲峰上已经传出消息,说是纪烟岚此时怒火难平、杀心不可抑制,就连闲云武尊都沦为了泄愤的剑靶子,若是此时让她与人比斗,对手还有活路吗?

虽然五宗大比素来就有“生死各安天命”的规矩,但是千年以降,真正死在擂台上的修士却没有几个。

毕竟比斗之时,时刻都有元神境大能的神念观瞧,若无彻骨的仇怨,谁也不敢轻启杀机。

不过此事放在纪烟岚这里又自不同,一是纪烟岚身份尊崇,身为闲云武尊的道侣自然无需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再则她是剑修出身、素行杀伐之事,此次参加大比更是为了磨炼自身的剑道,是以比斗之时是否会手下留情实在是不好说。

眼见着时辰将至,阎覆水越众而出,颇有高视晲步之意。

如今莲隐宗的兴盛远超前代,人才鼎盛自不必说,更兼与闲云武尊这样的大气运者交好,是以中兴之势已成!

“等到许究度过了天劫,莲隐宗内的元神境修士的数量可就与天机阁持平了,若是文琛师弟再能独力炼出延寿宝丹,那么千年之后”

看到师兄在此时神游天外,显是有所憧憬,一旁同样意气风发的龚晁不由轻咳了一声,总算唤回了阎覆水的心神。

花醉月与文琛、百里尘舒相视而笑,同为莲隐宗大能,三人自然能够体会到阎覆水此刻的心情,宗门强盛,谁不与有荣焉?

就在阎覆水哈哈笑着想要说些激励后辈修士的开场白时,不知为何却忽地神情一变,而后便将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天机阁的两位大能。

此刻场中大能皆有感应,齐齐望向远天,林朝夕虽然眼中也有不解,但却难掩心头的惊喜,迟问道更是清喝一声“天机阁修士听令!随我恭迎祖师法驾!”

随着迟问道的一声清喝,整个炽莲峰广场立时安静了下来,旋即就是一片沸腾!

阎覆水此时也自回神,连忙以神念通传整个莲隐宗,命五宗修士一同迎接天机老人。

好场面!

随着仙钟长响、玉磬鸣传,各宗大能纷纷携着自家门人一同出迎,其间元婴垂拱、金丹叩首,一百零八座正奇莲峰之上爆出了冲天的瑞霭,数百座浮空仙岛排成长阶,只为了仙尊降步!

还有那仙姬仙娥飞空起舞、衣袂飘飘天花倾撒,更有阵阵祝辞自群修口中吟诵而出,皆唱“福生无量仙尊前,福寿万斛不老颜。福德无疆多瞻仰,福缘弥长共青天”

如此,声涛一浪盖过一浪!

天机老人千年未出天机阁山门一步,不想今次的五宗大比他竟亲身前来,阎覆水等人心思不明,但是脸上却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而林朝夕和迟问道却是满心的疑问,他们早前带着门中修士前来莲隐宗时,分明是去方寸崖上请过安的,当时天机老人似乎并无出山的打算,却不知因何改变了主意?

仰头看了一眼高天上的隆盛场面,陈景云的心底没有半分浮动,自从知晓步摇仙子于昨日傍晚回归了逸莲峰后,他便开始安坐不动,恍若神思不属。

他既不动,纪烟岚自然要相随左右,见到陈景云手边的灵茶又转凉了,她便再烹一壶新的,对于外界的喧闹场面理也不理。

“师姐,这天机子的衍演之术果然远非旁人可比,我昨夜只是以惊云刃稍稍沟通了冥冥天意,他竟然就能生出感应,且还亲身前来,如此也好,倒省了我不少的麻烦。”

纪烟岚见陈景云已经从冥思中回过神来,于是含笑递来一盏热茶,至于陈景云所说的天心感应之法,凭她此时的修为境界还是无法揣度的。

“师弟,这天机老人既已驾临,你我是否也需要去做些场面文章?”

“不必,既然我与他不日就有一战,此时只需随心顺意即可。”

妙莲峰断崖边上的隐晦道念,如何能够瞒得过场中的高人?不少人都在暗自猜测,不明白陈景云因何托大至此,竟连天机老人到来,他都不现身相迎。

知晓内中缘由的林朝夕不免心下喟叹,而迟问道却是神色转冷,看向妙莲峰的目光已经隐有寒意。

而相比于林朝夕和迟问道的复杂心情,阎覆水等人却在心里乐开了花!

陈景云今次不来相迎,连面上功夫都不愿意去做,岂不是摆明了不喜天机阁?甚至可说是厌恶哩!

玄成子与师兄玄坤子则在暗中松了一口气,即便林朝夕再是与陈景云交好,可是今天这事儿一出,林朝夕怕是也不会再来强自出头了,否则又置天机老人的脸面于何地?

而此时的文琛却早把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神念入不了妙莲峰精舍外的禁止,是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心中则在腹诽陈景云这是又抽了哪门子的风。

在数万修士的恭迎声中,天机老人缓步降在了炽莲峰上,虽是麻衣草鞋,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天地随转、不履尘俗的气度。

第十三节 赌约成

天机老人目光柔善随和,环视场中的众多修士时,就好似一位世俗老人,在看到家中后辈子侄里尽出一些优秀的人才之后,目光中透着三分赞赏、七分满意,而后又对陪在身边的众人点了点头,意为赞许。

阎覆水等人受宠若惊,连忙恭声邀请天机老人入云台主位,主持此次的大比。

岂料天机老人却摇头拒绝,看着妙莲峰的方向,苦笑道“前次闲云小友到我天机阁时,老朽一时糊涂,竟惹得小友不快,今次厚颜前来,也不知能否讨一杯灵茶喝喝。”

此言一出,周遭大能尽皆惊的忘了呼吸,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闲云子何德何能?竟使得天机老人亲来致歉?

身为关门弟子的林朝夕没来由的一阵心神悸动,大师兄迟问道则是面沉似水,他二人此刻也想不明白,今日自家师尊因何会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即便是要招揽那闲云子,可也断不至此的!

而阎覆水与龚晁、花醉月等人则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也都认为天机子此番是真的动了招揽陈景云之念,于是心底立时生出莫大的不快。

玄成子与师兄玄坤子相对无言,只得以神念吩咐门中的元婴境修士,嘱咐众人在与纪烟岚对上阵时,只许光明正大,半点诡诈阴招都不许使用。

在场的大能之中,遁世仙府的齐道痴与另外一位元神境女修一副作壁上观状,只有昙鸾、释海在经过了初时的讶异之后,重又变得一脸淡然,在两位佛门大能眼中,天机老人此举还算不得纡尊降贵。

众人纷乱的心思如何能够瞒得过天机子的眼睛,也不向弟子解释缘由,留了句“你等不必妄自揣度,只需管好大比事宜即可”,之后便跨步向妙莲峰方向行去。

场下的众多修士面面相觑,不明白天机老人因何不在这里主持盛会,反倒去了妙莲峰,看他含笑离去的样子,也不像是去兴师问罪呀!

阎覆水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敢开口,他此时也早没了慷慨陈词的心思,只沉声说了一句“大比规矩不变,各人按照境界高低自去选择擂台,依序比试!”

而后就邀请众人重回云台,诸位大能各自落座,又独把正座首位空了下来以示敬意。

只是因为心神都在关注着妙莲峰上的动静,因此偌大的云台之上,一时竟变得安静异常。

妙莲峰上同样安静,精舍之外,一袭青色道衣的陈景云此时正立在崖边,笑吟吟地看着缓步近前的天机子。

天机子轻捋长须,行走之间,开始还有道意随身运转,待行至崖边时,竟把一身气机收敛的丝毫不露,直与寻常老人无异,就连陈景云也无法发觉分毫。

“哈哈哈天机前辈果然修为通天,同阶修士之中,也只有前辈能令小子看不出丝毫的深浅与破绽!”

陈景云打着哈哈,邀请天机子入座饮茶,既然对方不去主持大比,而是到妙莲峰上来寻自己,那么该有的款待还是要有的。

天机子自然不会拒绝邀请,认真地打量了陈景云一阵,之后坦然落座,似乎发现案几上的灵茶不错,执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意态十分轻松。

立在一旁的纪烟岚还没办法做到陈景云这般洒然随意,剑心傲骨她自不缺,但是在面对天机子时,心里却总有一种想要大礼参拜的冲动。

陈景云见纪烟岚的剑心已然不稳,不由暗叹一声,嘱咐她先去观摩一下已经开始了的大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机老人在北荒积威太甚,后辈修者对他的敬仰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便是元神境大能怕也不能免俗。

待到崖边只剩下两个人时,天机老人忽地慨然一叹,言道“闲云小友端地是好手段,居然能够以术法挑拨天意,借着冥冥之力向我施压,使我不得不来探个究竟,老夫自认从未小视于你,却不想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

陈景云闻言笑而不语,抬手再为天机子斟了一盏灵茶,请他品评。

看到陈景云对自己试探的言语不置可否,天机子立知挑动北荒天意气数者果真就是眼前之人,于是眼中不由泛起一抹讶异之色,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而后叹息出声。

月有盈缺、朝有涨落,万载的沉浮早已经让天机子看淡了名利胜负。

而此时的陈景云在天机子眼中,却与他自己当年别无二致,同样的天资绝代,同样的实力超卓,炽莲峰上包括林朝夕在内的十几个元神境修士,实在不足与论。

感念至此,天机子放下手中的茶盏,喟叹道“当日占星岩下,老夫心意偏颇,的确动了囚龙之念,小友因此怨愤也是常理,却不知如何才能让小友平息心头怒火?”

“天机前辈言重了,前辈那时虽然动了囚困晚辈的念头,但是后来到底还是放任我与师姐离开,此事当可揭过。

说来还要感激前辈,我自修行以来,一切太过顺风顺水,也只有当日在天机阁时才感受到了压迫与危机,却也因此才能修为再进。”

天机子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心知眼前这个俊逸的道人若是真的放下了心中芥蒂,今次就不会以**力强邀自己前来,现在自己来了,他却又遮遮掩掩不肯明说,实在可恼!

因为不愿意对后辈修士再用出似当年那般的霹雳手段,是以天机子一时间居然有了一种无从下手之感,这种感觉他可是许久不曾有过了,此时倒觉得有些新鲜。

沉默良久,直到杯中的灵茶凉透,天机子眼中忽地泛起笑意,对陈景云道

“你这后辈着实可恨,居然让我一个老人家如此为难,不如这样,你我改日赌斗一场,若是你赢了老夫,那么老夫自然任你处置,可要是老夫赢了——”

说到此处,天机子却又把话顿住,见陈景云果然被自己的话勾起了兴致,这才笑着继续道

“可若是老夫赢了,你就需得拜入我的门下,老夫可以承诺,千年之后,天机阁会交到你的手中!”

“喝!当真好大的手笔!”

陈景云听完了天机子所说的赌约,心中也不免称叹一声,暗道

“不愧是能够称雄北荒万年之久的风云人物,若以胸襟气度来论,自己实在是望尘莫及,要是自己真的是一名出身北荒的修士,此时怕是已经折服了!”

见坐在对面的青衣小道听完自己的话后,神情开始变的阴晴不定,天机子心中又觉一阵好笑,现在他已经把皮球踢了回去,且无论对方如何接话,都会落于下风。

果然,此时主客易位,又换成了陈景云沉默不语。

如此过了半晌,陈景云蹙起的眉头才平复下去,而后语带感慨的道“天机前辈抬爱了,小子今次本来就有挑战前辈之意,如今有了赌约,自是再好不过,只是这赌约之中怕是还要再添一条。”

天机子一见鱼儿入瓮,不由捋起了长须,言道“不知还要加上哪一条?小友但说无妨。”

陈景云正色道“若是我与前辈的一战最终成了平手,又当如何?”

天机子闻言一愣,心道一句“还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闲云小子好大的信心!”

虽然心中略带不屑,但是为显赌约公平,天机子还是笑着答道“老朽修行日久,与你赌斗本就占着便宜,若是此战你我打了个平手,那就当是老夫输了!”

“好!天机前辈的心胸气度着实令人叹服,不若你我这一战就放在五宗大比之后可好?”

“哈哈哈如此甚好!”

……

随着妙莲峰上的道意禁止如同烟云般散去,阎覆水等一众大能终于可以看清断崖上的情形。

一老一少出世离尘,执子对弈之时还会交谈几句,其间道不尽的安静祥和,那场景,却与外界的喧嚣斗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五宗大比进行的如火如荼,毕竟大比的名次非但关乎个人能否因战扬名,更与宗门之间的资源分派连在一起。

是以参加比斗的修士无不竭尽全力,其间收手不住伤了对手的情况也是有的,但是三日以来,还没有修士因为比斗而陨落。

纪烟岚这三日一直在个个擂台之间游走,旦有出彩的比斗她都会驻足观瞧,而她的驻足又总会引来守擂修士的一阵紧张,生怕这位武尊道侣、辣手仙子,一个按捺不住登上擂台。

其实擂台之上也确实有几个能让纪烟岚觉得手痒的修士,其中一个散修出身的大头童子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童子一手化血为剑的法门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还有遁世仙府的的一名狐媚女修,那女修身段长相虽然妖娆惑人,手上的功夫却是很辣异常,三日时间,手中细剑也不知挑断了多少修士的筋骨。

又有……

北荒之大,出类拔萃者不胜枚举,纪烟岚心痒之下自然也想出剑领教,怎奈许究好死不死地整日跟在她的身边,尽做一些阻拦之事。

纪烟岚初时看在友人的情面还能忍耐,到后来实在不耐烦了,就让许究跟自己斗上一场,若是自己输了,自然没脸再上擂台。

就算借给许究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跟纪烟岚此时动手啊,若是输了还好,要是侥幸赢了,却因此断了文琛的念想,那他恐怕比死还惨!

好在百里尘舒及时出现,这才解了许究之厄。

第十四节 波澜将起

倏忽又是三日,经过了连番的比斗之后,各个浮空仙岛之上逐渐少了前几天的喧嚣。

但凡占住了擂台的修士,都好似历夏经秋,有了些寒蝉鸣柳、大火西流的肃杀之气。

今天是初比的最后一日,纪烟岚身边终于少了阻她登台之人。

到了此时,纪烟岚反倒不再急着与人比斗,也没有依着百里尘舒的暗示,去抢那座被紫极魔宗精英修士占下的擂台。

而是饶有兴致地御着剑光在三百零六座浮空仙岛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踏足最高处的一座,再寻了个清幽的所在,自顾自地独酌起来。

五宗修士若要继续参加后面的比试,必须占据一座擂台,当然,纪烟岚算是一个特例,这是一众大能们对她身份与实力的认可。

直到此时,纪烟岚依旧没有在擂台上发现步摇仙子的踪影,心知此人要么就是自视太高,不屑与寻常修士比斗,要么则是得了什么吩咐,只在压轴的时候才肯现身。

不过大比的规矩应该不会为她再破一次,是以这位逸莲峰高足今日定会登台。

想到此处,纪烟岚又把目光投向妙莲峰的断崖处,她这几日游荡在外,不知道陈景云与天机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没有人敢用神念窥视那里,是以心存忧虑的应该不止纪烟岚一人。

炽莲峰上,阎覆水等人已经在云台上枯坐了六日,诸位大能之中,除了百里尘舒中途离去之外,余者尽皆安坐不动,这也显示了众人对此次大比的重视之意。

此时粗略一算,除了被其它宗门亦或散修占去了不到一成的擂台之外,莲隐宗因为得了地利之便,居然与天机阁并驾齐驱,两宗各占了两成之数还多。

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修士所占擂台略少了一些,而禅音寺则与历届大比一样,排在了末尾。

佛门高人不喜争斗者居多,虽有金刚禅印、伏魔**,但是在参加大比的人数终究还是少了一些。

阎覆水对于初比的结果十分满意,眼见着时候不早,就低声吩咐龚晁道“龚师弟,命宗内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出场抢擂吧,一个个狈懒惯了,怎么就不知道多为宗门分忧?”

龚晁笑着应诺,一道神念传出,片刻之后,就有十几道遁光自个个莲峰冲天而起,直奔浮空仙岛而去,想必是早已选定了对手。

其余四宗大能对于莲隐宗此举居然并不讶异,齐道痴更是出言打趣道“阎宗主忒能藏拙,竟然留了这么多的后手,也罢,我遁世仙府也有几个不成材的门人,这就拿出来献丑一番。”

众人闻言各自莞尔,也都开始召唤门中精锐出战。

五宗大比每百年一届,早就流传下了不成文的规矩,各宗将精英高手留在最后,一为拔擂夺旗打压别宗,再则就是为了不使门人早早露了根底,以至于被人寻到反制之法。

在诸位大能心中,整个大比直到此时也才刚刚开始,前期占擂的多少虽然也关乎各家的脸面,但却没有前五十个修士的名次来的重要,要知道,每一个名次可就代表着一大片丰饶地域的百年归属。

一子落定,天机子捻须而笑,这一局赢的着实艰难。

他与陈景云对弈之时,两人看似随意,实则斗的却是衍演之术,如此一连六日,终于在此时分出了胜负。

陈景云输的洒然,挥手扫去棋子,称叹道“天机前辈棋力高深,衍演之术当世怕是无人能及,小子佩服!”

天机子神色坦然地接受了陈景云的恭维之言,他自天衍之术大成之后,万年以来,除了陈景云的横空出世让他理不清脉络之外,余者可说是算无遗策。

西荒魔臣子、东荒妖神秀直到寿终陨命,都不敢对北荒人族轻启战火,所惧者唯天机老人一人尔,却是万年前的那场三族大战,给妖、魔二族留下的教训实在太过深刻。

见天机子目露缅怀之色,似乎是在回忆久远的过往,陈景云也不去打扰,站起身来伸舒了一下筋骨。

神念一扫,便已发现了纪烟岚的身影,留了句“前辈在此安坐,小子去陪师姐看戏了”,之后便遁身而走,失了踪迹。

天机子被陈景云的动静扰了思绪,见他居然敢把自己一个人晾在这里,不由暗骂了一句“小子当真无理至极!”

不过天机子却并未真的恼怒,心中反而大觉有趣,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似陈景云这般随意行事了。

就连林朝夕在有了道侣之后,也已经变得循规蹈矩,因此天机子在方寸崖上的日子可说是十分无趣。

“不想老夫也有不招人待见的一天,唉!老朽、老朽,既老且朽”

天机子嘴里发着感慨,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那样子倒真的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后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却已经坐到了阎覆水等人特意为他留出的主座正位之上。

逸莲峰上,步摇仙子倚着廊柱坐在玉阶之上,将白皙的双足浸在灵湖之中,随意踢腾两下水花,神情十分惬意。

不远处的暖亭中,峰主冷寒晴面现无奈之色,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宠溺,这样的情绪,她也只有在面对小弟子时才会显露。

“步摇,别人都已经去各自寻找对手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肯动弹?”

步摇仙子浅笑着回头看了师父一眼,不答反问道“师尊,您说那位武尊前辈真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吗?就连师祖她老人家都受了他的点拨?”

冷寒晴见弟子突然问起陈景云之事,连忙一掐指诀,运起灵湖中的一道水幕禁制,欲要隔绝一方空间。

“师尊何必如此紧张?弟子对武尊前辈只有敬仰之情,又不会说些嚼舌头的怪话,便是被前辈听见想也无妨。”

“步摇慎言!”

冷寒晴白了步摇仙子一眼,直到禁制合拢,这才舒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道“就凭你这点微末修为,也敢妄议大能修士?便是想问什么,难道不会催动神念来问吗?

那闲云子法力通玄,你没见天机子前辈都要纡尊降贵亲身拜访?我等虽然不知内中缘由,但是就凭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

步摇仙子闻言不以为然,暗道“元神境又非高不可攀,要是自己能够再早出生个百十年,此时也该能与他平辈论交才是。”

想到此处,步摇仙子不由摸了摸悬在腰间的储物袋,储物袋里装着的那块留影玉符已是她最为心爱之物。

玉符中记录的那场弈棋衍法,让她见识了何为丰神俊秀、何为盖代英姿,这几乎让素来追求完美,且厌恶一切丑陋之物的步摇仙子剑心不守。

“师尊,我观那纪烟岚容貌只是一般,且还出身荒僻之地,也不知道有什么惊天的本事,居然能够成为武尊前辈的道侣!也罢,她今次既然占了妙莲峰的大比名额,那么若是被弟子遇上,哼哼!倒要好好称量一番才是。”

冷寒晴见步摇仙子将目标放在了纪烟岚身上,不由苦笑摇头,也不去点破弟子的小心思,无奈道“步摇,旁的事情自可让你任性胡为,师父自认还护得住你,不过纪烟岚却是不同。

她与那闲云子师出同门,感情深厚自不必说,你若伤她,大祸随至!况且你师祖的意思是叫咱们逸莲峰修士与纪烟岚交好,难道你敢忤逆师祖之命不成?”

见师父说到最后已是疾言厉色,步摇仙子只得讪讪点头,不过心头却好似堵着一股郁结之气,令她不吐不快。

目送着弟子身化剑光向着一座被天机阁修士占下的擂台恨恨而去,冷寒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当下不敢迟疑,急忙掐诀运法,将隐在灵湖之下的一朵白玉莲台摄了出来,而后驾起遁光,纵身向着步摇仙子所去的那座浮空岛追去。

她的这番动作,倒是让一直安坐在云台高位上的花醉月吃了一惊,不明白弟子因何要动用了逸莲峰的震峰法器,以神念问询时,却只得到冷寒晴的一个“防患于未然”的答案。

“这逆徒,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自从得了陈景云点醒之后,花醉月在之后的几年里时刻都在做着心性上的改变,如今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冷傲孤高,对门人后辈也多了一些慈霭之情,是以冷寒晴回答的虽然模棱两可,但是她却并不生气,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只是有一件事花醉月却是不知,她的亲传弟子冷寒晴自幼便天赋异禀,直觉远超常人。

自从将太上忘情之法修到极高深处之后,冷寒晴已经能够隐隐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天意吉凶,需知这可是寻常元神境修士也无法拥有的惊天本事!

此事冷寒晴对花醉月都不曾提起,引为自身最大的倚仗,方才在最疼爱的弟子身上生出了不好的感应,却叫她如何敢掉以轻心?只希望弟子能够低调行事,莫要真的惹到纪烟岚的头上。

陈景云勉力压下了一把捏死那名赤足女子的冲动,此时天机老人与一众大能在侧,使他没有杀人之后还能携着纪烟岚全身而退的把握,况且陈景云也不愿意违了纪烟岚的心意。

纪烟岚按住陈景云已经暴起了青筋的那只手,以神念传音道“师弟稍安勿躁,你若此时出手灭杀了步摇贱婢,在天机子等人眼中却是没有道理。

你我即为道侣,那便由我在擂台之上诛杀此女,如此也算我为师父他老人家尽了一份心意,待回到闲云观后底气也更足些。”

陈景云反手握住纪烟岚修长的玉手,知道她在自己的几个亲传弟子面前,虽然并无所谓的隔阂,但是些许的不自在还是有的。

此时见纪烟岚把话说开,陈景云的眼神不由转为柔和,二人相视一笑,丝毫不把即将翻起的惊天波澜放在心上。

此时再看各处擂台,在五大宗门的精英高手齐出之后,擂台上的比斗果然要比前几日精彩了太多,元婴擂台如此,结丹境的擂台亦如此。

不过结丹境修士的抢擂比斗历来只是添头,乃是五大宗门用以彰显宗门底蕴的一种方式,此处略过不提。

蝉鬓迭情花间立,凤蝶乱舞错当真!

一阵清风过处,步摇仙子收摄身形降在了擂台之上,**的双足、光洁的小腿、绝美的面容、清冷的眼神,再配上一袭素碧莲衣,一时也不知道搅得多少修士道心不稳。

更有一个大头童子在擂台下面跳着脚的欢呼助威,于是这方擂台立时变得万众瞩目。

天机阁的那名守擂修士面色阴沉,身上的麻衣无风自动,显然是在极力戒备,眼前这位看着冷艳绝尘的女修虽然不被外人所熟知,但却如何瞒得过天机阁的耳目?

人的名、树的影,步摇仙子六十年修得元婴,而后的三十多年里,倒有大半时间在化外之地仗剑伏魔,虽只修行百年,却已经是莲隐宗内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而且早在十年前,莲隐宗的一些老牌元婴修士中,就已经有好几位败在了她的太上法剑之下,是以一见是她前来争擂,麻衣修士想不紧张都难。

“这位师兄,你的修为不俗,原本该是一位好的对手,怎奈师妹今日心有郁郁,就不与你做那些场面文章了,且请接我一剑!”

步摇仙子说的也算客气,这是五宗修士之间该有的礼数,可是话到了麻衣修士耳中,却令他好似吃了苍蝇一般!

当下把心一横,也不言语,抬手就打出了三十六枚绽着金光的铜钱,想来是要抢个先手!

说是让对方接自己一剑,但是步摇仙子却依旧抱剑而立,直到三十六枚铜钱依着玄奇的轨迹封死了她的所有进退之路,她才轻吟一声“风霜十载,剑意浮屠!”

剑光起时杀机随动!

一道并不如何大气,却好似自尸山血海中挣脱出来的森寒剑影乍然现于当空,三十六枚铜钱被那阴森剑光一照,居然纷纷黯然落地,再不受麻衣修士的控制。

再看天机阁的麻衣修士,那人此时已是面如土色,周身灵气疯狂运转,只为护住自己的颈项三寸,就好似若不如此,一颗大好头颅顷刻就会被取走一般!

“步、步摇师妹!我认输了!”

随着麻衣修士艰难地说出了这一句,半空中的森寒剑影倏然一震,而后散于无形,擂台之上也重又被阳光笼罩。

“嗡——!”

擂台下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天机阁李少游在北荒元婴境修士中也是小有名头,三十六枚天罡破煞金钱可算人吉凶、可攻敌困锁,不想今日却败的如此干脆,居然连让对手法剑出鞘的资格都没有!

人群中的大头童子神采飞扬,一脸的与有荣焉,就好像方才是他出手击败了对手一样,嘴里还在高声叫着“步摇姐姐剑道通玄!单凭一道剑意,就使得对手俯首认输,元神境之下还有谁是敌手!”

步摇仙子循着声音看向大头童子,眼中寒芒闪动,不过终究没有发作,对着犹在擦拭额上冷汗的李少游说了句“今日得罪师兄了”,而后就盘膝坐在了擂台正中,对外界的嘈杂声音理也不理。

立在人群后方的冷寒晴心头百味杂陈,步摇仙子这十年的进步不可谓不大,但是那道剑意之中却隐藏了太多的刺骨阴寒,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到底灭杀了多少生灵。

云台之上的各宗大能自然将方才的比斗看了个真切,花醉月叹息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当年做的决定心生懊悔,昙鸾与释海和尚也是摇头不已。

坐在正中的天机子闭目养神丝毫不为所动,其它人亦是神色难明,只有紫极魔宗的两位大能目露渴求之色,似步摇仙子这样的良才美玉,若是入得魔宗,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细看了方才的比斗,虽然只是惊鸿一现,不过还是让陈景云看出了不少端倪,若是单以剑道修为而论,步摇仙子居然与纪烟岚相差不多。

挥手布下一道禁制之后,陈景云这才沉声道“师姐,不想那贱婢的剑道修为竟也不俗,你与她相争之时还需谨慎一些。”

纪烟岚闻言微一颔首,而后笑着说道“这样最好,倾尽全力之下收手不住才是常理,师弟放心,且看我如何以堂皇之剑破那贱婢的阴森鬼蜮!”

“嗯,师姐出手,那贱婢自然没有活路!不过师姐还是把惊云刃收入识海才好,不然我定会提心吊胆。”

见陈景云说的可怜,纪烟岚不由面色一垮,在遇到陈景云之前,与人生死相争对于身为剑修的纪烟岚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可是自从陈景云出现之后,这样的机会就变得少之又少,现在么,怕是想也不用想了。

恨恨地白了陈景云一眼,纪烟岚只得放空心神,任由那道玄月弧光自眉心处入住了识海,与画影龙雀一同悬于元婴之上。

陈景云此时也才放下心来,纪烟岚要战,那便任她战个痛快,旦有意外发生,已经有了本体八成实力的道器分身又岂是吃素的?到时候他可管不了纪烟岚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第十五节 擅揭人短的陈观主

悠悠月明悬空照,森森宝光映霜刀。

风云反复凭猛烈,汰弱留强显略韬。

大比进行到了这里,当真有些看头,因为有纪烟岚的体贴相伴,陈景云这才得以克制杀念,此时倒把大半心神放在了别处的擂台上。

五大宗门底蕴之深,外人实难预料,凡是能够守住仙擂的修士,就都当得起“出类拔萃”这四个字,若不中途陨落,日后必将各领风骚。

想到此处,陈观主忽地无声一笑,天南一隅虽然此时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但是百十年后呢?日后搅动天下风云者,必会出自天南,这一点,他有绝对的信心。

闷声发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天南想要真正崛起,不经过血火锤炼,终究难得长久,这是陈景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此番即便能够震慑群雄,但是南北之间小规模的试探摩擦怕是免不了。

天南武人需要这样的磨炼与洗礼,闲云观弟子亦是如此,内里政通人和上下一心,外有强敌窥伺时刻觊觎,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天南修士哪个也别想闲着,怕也只剩下拼命修行守卫家园这一条路了。

一旁的纪烟岚见陈景云笑的古怪,不免有些担心,生恐他被杀念冲昏了头脑,连忙追问原因。

待到听完了陈景云的低声诉说之后,纪烟岚立时瞠目结舌,呆了半晌,才道“我说师弟今次因何一力决断,要将地底灵峰悬于高天,原来竟是本着这样的打算,天南修士有你这样一位领头羊啊,真是”

纪烟岚说到此处便不再言语,脸上竟也泛起了笑意,那样子竟与陈景云有了七分神似。

知道纪烟岚一定是在心中腹诽自己,陈景云不由哈哈一笑,厚着脸皮只当看不见。

有战意澎湃志得意满者,自然就有黯然退场空留遗恨之人,此时擂台上的初比已经告一段落,汰弱留强自有定论,比试的结果倒也不算出人意料。

一百名战到最后守住擂台的结丹境修士被唤至炽莲峰上,龚晁出面说了一些勉励之言,又命人颁下了丰厚的奖励,直把一众低阶修士激动的不能自抑,齐齐伏地叩拜!

待到这些结丹境修士各自散去之后,重头戏终于将要开场,只等阎覆水打开演武秘境,就能开始最终的对决。

陈景云此时终于上了云台,见天机老人似在假寐,也不打扰,与阎覆水等人打趣了几句之后,便与纪烟岚一同坐在了文琛和昙鸾身边。

玄成子原本还想说些场面话,但是举起杯来,却见陈景云竟然看都不看他这边一眼,只得叹息一声,将灵酒独自饮尽。

不料坐在他身旁的玄坤子却没有似他这般的深沉城府,哼了一声,重重地放下酒盏,冷冷的道“闲云子,你好大的架子!”

云台之上哪有愚人?玄坤子此言一出,众人就知又有好戏,纪烟岚屠尽邙山满门,莲隐宗与禅音寺各自发下了诛杀令,此事紫极魔宗也有御下不严之责,是以无从反驳。

不过说到底,血河宗覆灭一事到底还是打了紫极魔宗的脸,陈景云身为正主,各宗也想看看他的反应,场中怕也只有文琛和昙鸾、释海是真心站在陈景云的这一边。

“你是玄坤子?听说你当年为了进阶元神境,竟将血亲兄弟的气运尽数掠夺,似你这等卑鄙小人,也配与我说话?”

观主大人的心胸可不如何的宽阔,打人脸、揭人短的事情干的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此时一见玄坤子敢针对自己,那还不出言讥讽?且说话时的语气是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庶子无礼!当年之事另有隐情,绝非外界传言的那般!你身列大能之位,岂能胡说八道!”玄坤子闻言勃然大怒,愤然起身,指着陈景云就开始大声呵斥。

“我还听说你少年时好色成性,专喜偷窥女修沐浴,你师父还因此断了你的阳根,此事北荒修士皆知,难道也是胡说八道?”

“噗——!”

坐在陈景云身边的文琛一口灵酒就喷了出去,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这小子当众杜撰此等恶言,若是不小心传将出去,玄坤子怕是没脸见人了!”

阎覆水等人也都强忍着笑,就连一直假寐的天机子,此时也是嘴角微扬,长须都跟着抖动了几下。

“你!你放屁!本尊打死你这恶贼!”

一句话差点没把玄坤子给气个跟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能的体面?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摄出成名法器,扬手就向陈景云打去!

陈观主这几日一直极力压制着胸中沸腾的杀意,之所以两句话就把玄坤子激的暴怒,却是想要借机泄一泄心底积存的煞气。

此时一见对方御使一件环状灵宝来砸自己,陈景云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戾色,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急转之时,就要凭着武道之体,出拳击碎那件灵宝!

元神境大能出手,又岂是寻常修士可比?

玄坤子御使的“两仪魔环”看似慢吞吞又轻飘飘,并无威能溢出,但是破空之时却在虚实之间不断变化,其中的阴阳二气早已遥遥锁住陈景云的气息,使他避无可避。

眼见着阎覆水等人阻拦不及,陈景云的拳头就要与对方的灵宝相击之时,天机老人却好似刚刚发现此事一般。

“咦?”了一声之后,抬指对着“两仪魔环”轻轻一点,那魔环就立时滞空不动,而后温顺地到了天机子的手中。

“嘶——!”

阎覆水等人见此情形无不悚然一惊,云台上除了迟问道与林朝夕之外,余者只知天机子修为通天,远超寻常元神境修士,但却绝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夺去玄坤子的成名宝器!

玄坤子面如土色,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本命灵宝落在天机子手中。

而陈景云见是天机子出手,也只好放弃了出气的打算,冷冷地看了玄坤子一眼,不再言语。

把玩了“两仪魔环”一阵,天机子重又将之丢还给了玄坤子,然后捋着长须训诫道“玄坤,你这易怒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有改掉?日后需得多加注意。”

玄坤子闻言连忙躬声应诺,不过在看向陈景云时,眼中却依然透着不忿。

天机子见状不由摇头叹息“唉!你们这些小辈之间事情,我也懒得去管,不过大比之时却不许发生争端。

哦,对了,玄坤呐,我与闲云小友在大比之后也有一场赌斗,你若想与他交手,还需排在我的后面。”

此言一出,云台之上落针可闻,众人皆是不可置信地望向陈景云,那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只洪荒怪兽。

第十六节 首战轮空

炽莲峰白玉广场之上,二百零六名守擂成功的元婴境修士昂首而立,只等演武秘境洞开,就要入内比拼。

步摇仙子站在两位师姐身旁,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台上的纪烟岚,心中的不忿几乎要溢出胸腔。

“大家同为参加大比之人,因何只有你能高坐云台、俯视群修?就凭你的寻常姿容,又有何脸面陪在武尊左右?”

步摇仙子越想越气,不觉心魔渐生、杀机隐现,一身森寒的气机也在缓缓显露,怀中法剑竟也跟着轻颤起来。

逸莲峰五师姐青摇发现了小师妹的不对,连忙以神念喝斥,命步摇仙子千万不可在此时失了礼仪,而一旁的雾摇则是顺着小师妹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看之下,雾摇不由暗自叫苦,因为云台上的纪烟岚此时也正笑吟吟地看着这边,想来是察觉到了什么,因此对步摇仙子生出了兴趣。

自从得知陈景云与天机子不日将有一战之后,云台上的一众大能此时尽皆神思不属,就连接下来的排名大比,也似乎变得不太重要了。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没有人认为陈景云是一个利令智昏之辈,就连依旧暴怒的玄坤子也不这样认为。

况且以天机老人的身份和修为,若非认为陈景云可堪一战,又如何会应下这场赌斗?

花醉月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陈景云,她二人数年之前就曾有过一战,以花醉月的见识眼光,自能看出陈景云当时是留了手的,却绝想不到眼前这位只顾饮酒的闲云武尊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

与旁人的惊异不同,文琛却是满心的欢喜,想要问询详情,却被陈景云拿酒堵住了嘴,待到动用神念时,神念又被挡了回来。

见陈景云不肯与自己详说,文琛不由一阵气恼,不过在看到纪烟岚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云台下的一众元婴境修士时,文琛又自一阵畅快,心道

“有这一对伉俪在侧,今次我妙莲峰想不占尽风头都难!”

无论众大能心思何往,但是大比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阎覆水轻咳一声,对天机子恭声问道

“天机前辈,时辰已至,各宗参比修士也已聚齐,除了二十余位别宗修士之外,咱们五宗的晚辈倒是占了九成,如此,我等是否应该移步演武秘境了?”

见天机子微微颔首,阎覆水长身而起,对台下的众修言道“此次大比,虽然名为五宗大比,实则却是我北荒修仙界的一场盛会。

修行路远、步履艰难,你等今日能够站在这里,修为实力自不必说,却也需要戒骄戒躁,时刻莫忘师门之恩,如此方能勇猛精进!”

言罢,在二百零六名元婴修士的应喏声中,阎覆水手诀一掐,一道偌大的虚空门户已然显现当空。

陈景云与纪烟岚方一入内,就各自深吸了一口灵气,却是此方天地五行皆全,丝丝缕缕的精纯灵气直往人的窍穴里面乱钻。

见此情形,陈观主不由心生羡慕之意,暗道“若是天南修士能在此地修行,该会省去多少前期筑基所需的资源,就是几个亲传弟子在未到七转之前,也能从中受益!”

演武空间之中,五座方圆不下百丈的巨大仙擂坐落在群山之间,周遭山峰之上又不少座位参差排列,显然是为了有资格进来观战的修士所准备的。

天机子等一众元神境大能依旧高坐云台,各人凌空俯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中。

文琛见陈景云和纪烟岚并未登上云台,而是携手闲游,观赏起了演武空间中的景致,当下一个遁身来到二人身前,笑着对纪烟岚道

“弟妹,一会儿比斗之时,众修士会自行挑选对手,而后捉对比试,战到最后,五方仙擂各会留下十个胜者,以你的实力,一会儿定能先拔个头筹!之后”

对于文琛喋喋不休的本事,陈景云与纪烟岚早都习以为常,二人相视一眼,心中皆有一丝不忍。

他二人今次一为报仇杀人,一为立威北荒,就算纪烟岚能替文琛的妙莲峰夺得魁首之位,待到陈景云最后显露身份后,一切也终将是水月镜花,却不知文琛到时候会是何种心情。

“唉!总有些事不能尽如人意,不过文老哥放心,无论结果怎样,咱们的交情都在!”陈景云叹息一声,拍了拍文琛的肩膀,而后语带惆怅地说了这么一句。

文琛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陈景云是在担心纪烟岚无法取得好的名次,当即大笑道

“没头没尾的说这些作甚?弟妹今次肯为妙莲峰出手,老哥我实在欢喜,就算最后名次不佳,却也总好过让虚琴上去丢人现眼强吧!”

随在文琛身旁的虚琴见师父如此不留情面,只得苦笑一声,讪讪地去找许究诉苦去了,与人斗法,实在不是他的长项。

他们这里笑声不断,下方擂台上的比斗可是已经开始了,步摇仙子独自立在一座仙台之外,一身森寒的气机不断散出,一时间竟无一个修士敢把她选为对手。

负责监督此处仙擂的修士正是旖莲峰的峰主厉长卿,他前次虽然被陈景云压迫的周身骨骼寸断,但是到底还是得了一枚延寿宝丹。

破而后立之下,如今厉长卿也已经踏入了半步元神境,因此才有资格主持一座仙擂。

此时安排完了各组修士的登台顺序之后,见步摇仙子周围阴气森森的空无一人,不由暗自称叹,相比于步摇仙子,他的弟子皇甫奇相差实在太多。

“步摇师侄,不知你是否已经有了选定的对手,若是没有,那么这一轮就许你个轮空如何?”

步摇仙子见厉长卿递过来一枚代表着轮空的令牌,周身气机不由一敛,笑道

“多谢厉师叔抬爱,许是步摇修为低微,居然入不得各位师兄师姐的法眼,不过除我之外,似乎还有一位无人问津,却不知她是否也是首战轮空?”

厉长卿顺着步摇仙子的目光望去,正瞧见高天之上,纪烟岚在与陈景云和文琛指点说笑,当下不由一个打了个激灵。

苦笑道“那一位我可不敢去问,步摇若想与她一战,不妨亲自去说。”

步摇仙子见厉长卿说完话后便一溜烟儿的走了,眼中不由露出一抹不屑之意,把心一横就要出言邀战。

岂料就在此时,她的识海中却忽地传来了冷寒晴的声音。

“步摇,你若是在后面的比试中与纪烟岚遇上,那便战也无妨,不过你此时万不可主动邀战,否则你师祖定会不快。”

步摇仙子闻言面色一滞,思虑一阵,终究还是把邀战的话给咽了回去,不过心底的不忿却是越发的浓烈。

她却不知,立身高处的纪烟岚此时同样心情郁结。

纪烟岚早就等着步摇仙子主动出言邀战了,也只有如此才能不显刻意,岂料等了半天,却等来了步摇仙子收下了轮空的令牌。

第十七节 登台

灵器碰撞激起漫天明幌,妙法逞威终究兵来将挡。

五座仙擂禁光狂闪,内中相争的修士再不似初比时那般隐藏实力,皆是用出了浑身解数,既要斗法扬名,又要为宗门争利。

纪烟岚降下了身形,此时就立在一座擂台之外往里观瞧,看的倒是有滋有味,不远处的步摇仙子也已收敛了周身的气机,清冷冷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首战轮空者并非只有她们两个,天机阁的迟钰、紫极魔宗的杀千幻、遁世仙府的风解语,这三人同样无人邀战,此时也正饶有兴致地从旁观战。

迟钰生的清瘦斯文,虽只一袭麻衣着身,但却难掩其脱尘出世的气度,此人非但是天机阁元婴境修士中的最强者,更是大能迟问道的族侄,旁人不敢轻易与之交手也是正理。

而风解语同样身份不俗,她是遁世仙府当代宗主风栖白的嫡亲孙女,一身修为远超同阶不说,更兼是个会做人的,与各宗出类拔萃的精英人物都有不错的交情,是以首战也占了个便宜。

至于紫极魔宗的杀千幻,则纯粹是因为凶名在外,此人虽为正统的人族血脉,但却魔性极重,修的又是杀道,与敌交锋动辄就会狂性大发,今次初比抢擂时就有一名散修高手被他以战戟腰斩,最终只逃得了元婴。

此时见到步摇仙子身旁空无一人,风解语心意一动,就舍了身边的一众拥趸,遁身上前,笑着说道

“早就知道步摇师妹的资质远胜常人,不想十年未见,师妹的修为居然精进如斯,实在令姐姐叹为观止!”

步摇仙子淡淡地看了风解语一眼,原本不想搭理,却又想到师尊的嘱咐,于是回了一句

“风师姐谬赞了,些许进步当入不得高人的法眼,倒是姐姐神光内敛,想必是已经将《归元炼神宝录》修到了极高深处。”

风解语对步摇仙子的冷漠语气不以为意,浅笑了一声之后,拿眼扫了一眼纪烟岚的方向,忽地又以神念传音道

“五宗大比每百年才有一次,若能夺得魁首,当能扬名北荒,不过今次有了这么一位强人,咱们怕是希望渺茫了。”

“哦?看来风师姐对纪前辈倒是颇为忌讳呀,不过擂台之上实力为尊,至于谁能拔得头筹么,我倒是十分看好风师姐呢!”

风解语见步摇仙子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心中不由冷哼一声,复又传音道

“咯咯!初比之时步摇师妹法剑未出,只凭一道剑意便使得天机阁的少游师兄俯首认输,单这一条,师姐我就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倒是那位纪烟岚,她既然身负‘剑尊’之名,想必剑道修为定然不俗,师妹若是与其对上,也不知到底孰强孰弱。”

“纪前辈能够一人屠尽血河宗满门败类,修为自不必说,况且她今次乃是代表妙莲峰出战,便是拔了头筹那也是我莲隐宗的荣耀,风师姐就不必在这里挑拨了!”

步摇仙子这句话说得极不客气,言罢就把风解语晾在了当场。

风解语心头恨恨,却也无可奈何,她对纪烟岚确实十分忌惮,这才想着搬弄些手段,好能坐收渔翁之利,岂料却在步摇仙子这里碰了个钉子,心思一动,便又向杀千幻那边行去。

相似的对话发生在了杀千幻身上,结果相差不多。

“风狐狸!少把主意打在老子身上,擂台之上无论与谁相斗,老子都会倾尽全力,你也不例外!”

杀千幻的这一句咒骂,让风解语的小算盘彻底的落了空。

至于迟钰那里,风解语自动略过,若要比起心机深沉来,同辈修士之中当以迟钰为最。

对于这些小小的心机算计,纪烟岚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一笑置之,她自从那日屠尽了邙山满门之后,不知为何,识海中竟然一夜之间便多出了许多的讯息,其中又多以争斗经验居多。

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陈景云,陈景云听后不由一脸的感慨,估计这些讯息就是那位隐在纪烟岚神魂中的老祖宗给的馈赠,怕的是自己的后辈杀伐过甚中道折损。

纪烟岚对此自是欣然接受,人在无助之时都会祈求祖宗保佑,她的这位祖宗倒是既大方又爽利,竟然直接传法,这也该算是当世独一份了!

见猎心喜之下,陈景云自然要与纪烟岚切磋一番,当他把自己的修为压制到六转境界之后,居然被纪烟岚凭着圆融的剑招、纯熟的经验,给压制的只有招架之力!

其时闻着心惊、见者戚惶,这也是为什么妙莲峰上会传出纪烟岚杀心难抑、以至于拿武尊撒气的原因。

演武空间中并无日升月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场的比斗终于告一段落。

除了纪烟岚和步摇仙子、迟钰,再加上风解语、杀千幻这五人之外,余下的二百零二位元婴境修士终于决出了胜负。

不出所料,二十三名并非出自五大宗门的修士纷纷止步,接下来的斗法只会在剩下的五宗修士中展开。

之后的斗法可就由不得修士们自行选择对手,也再没有轮空一说,龚晁亲自下了云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出了一百零六枚玉牌,玉牌悬在半空,任由众人自行选择。

纪烟岚立在人群之中,当先捻下了一枚,玉牌入手之后光芒大放,内中显出了一个数字,众人定睛看时,却是一个大大的“肆”字跃入眼帘。

剩下的修士不敢怠慢,纷纷出手选定一枚玉牌,其中倒有不少人在心中祷告,希望自己千万不要也抓到那个倒了霉的第“肆”号。

有人运气好,自然就有人霉运当头,纪烟岚曾经关注过的那名出身遁世仙府的狐媚女修,此时正一脸惨然地捏着玉牌,咬了咬牙,终是遁身上了擂台。

纪烟岚一见对手是她,不由目露喜色,身形一动,便也跟了上去。

擂台之上灵光大作,却是操纵着禁制的厉长卿考虑到纪烟岚的修为战力,将法阵催动到了极致。

狐媚女修将一柄湛蓝色灵剑御在身前极力戒备,那灵剑纤细短小,倒好似一枚长针,正自散发着锋锐的宝光。

纪烟岚对她那手好似穿花织锦的使剑手段很感兴趣,是以也不御剑出鞘,只想等着对方出手时,她好细细观瞧。

狐媚女修见纪烟岚只是一直打量着自己,貌似没有当先出手的打算,不由苦笑一声,言道

“纪前辈,修剑之人最忌怯战不前,是以明知没有胜算,苍琼也要拼力一搏,前辈请了!”

名为苍琼的狐媚女修话音刚落,身前的细剑便已化作一道光影,居然开始凌空编织起了一张剑网!

第十八节 当众传法

陈景云对于擂台上的比斗不甚在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灵酒,再不时地跟文琛与昙鸾闲话几句,借此打发时间。

文琛总觉得自己这位老弟今日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怪在哪里,以他对陈景云的了解,纪烟岚此时正在与人相争,虽说有些猫捉老鼠的意味在里头,但也应该够他吹嘘才是。

高手交锋,除非两人的修为真的只是相差毫厘,否则形势并不会太过胶着,当然,要是有一方故意放水,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不容易得了个出手的机会,且对手的剑诀还能引起自己的兴趣,纪烟岚自然要好好的体悟一番。

而纪烟岚的这身毛病自然是与陈景云相处久了才养成的,若是依着她以前的性子,怕是早已当先出剑了!

只是她的这番只守不攻,却是苦了身为对手的苍琼。

苍琼天生媚骨,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在修行路上总能遇到一些龌龊事,若非心志坚毅,此时已经不知沦为何地,这也是她对于一众男修出手绝不留情的原因。

纪烟岚对于血河宗的雷霆手段,让苍琼心生敬佩,她也自认不是敌手,若非心中的傲气实在不允许自己认输,苍琼怕是早都收剑下台了。

太憋屈了!她这一手《玉女穿梭》剑诀,一向仗着团锦簇织、细密编排而建功,可是这一切的手段,在纪烟岚的烟波秋水剑下全都成了样子货。

虽然看似一直是她在御使着细剑奋力急攻,但是也正是因为这“奋力”二字,让苍琼生出了莫大的无力感。

纪烟岚灵剑所指,皆为破绽之处,左挡右支之时,看似随意应对,却总是如同未卜先知一般,让她的灵剑无功而返。

待到一式“百鸟朝凤”被纪烟岚用剑背拍散了凤头之后,香汗淋漓的苍琼终于黯然一叹,将灵剑收了回来。

“纪前辈的剑道修为已入化境,苍琼不是敌手。”苍琼躬身施了一礼,就要主动退出擂台。

见对手技止于此,纪烟岚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以她如今的见识眼光,自然能够看出对手的剑诀不全,虽也似乎经过了后来的补漏,但是到底无法圆融。

此时看那女修面现黯然之色,纪烟岚不由心生怜悯,想了一下,便开口道:

“苍琼道友,且等一等,我观你剑骨已成,想必也是受过了风霜磨砺的,所缺者,不过一套合适的剑法而已。”

苍琼闻言止住脚步,她在纪烟岚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一丝尊重,不由心生感动。

女子修剑向来艰难,苍琼虽然出身遁世仙府,但是宗内的那部旷世剑典却不是等闲元婴修士可以修习的,她又素来洁身自好,是以并不招人待见。

“纪前辈说的不错,苍琼三十年来只修玉女残典,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之补全,今日与前辈一战令我眼界大开,回去之后细细思量,相信又能将剑诀的漏处填补几处。”

纪烟岚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你既然称我一声前辈,倒是不好叫你空手而归,且借你的细剑一用如何?”

苍琼初时不明其意,旋即不由大喜,连忙将手中灵剑双手递了过去。

以剑指轻轻拂过灵剑上的细碎花纹,纪烟岚心意动处,细剑忽地发出一声清吟,而后便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开始围着两人上下翻飞。

苍琼与细剑心意相通,感受着本命灵剑划过的玄奇轨迹,不由喜的眼眶泛红,当下竭力收摄心神,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此时不光阵外观战的修士瞠目结舌,就连云台上的一众大能也都直感匪夷所思。

天资纵横的妖孽之辈他们见的多了,却不想一个小小的苍山福地居然能够再出一位绝世剑仙!

方才纪烟岚在比斗时对苍琼施展的剑诀很感兴趣,因此才只守不攻,这一点自然瞒不过云台上的诸位大能,见猎心喜而已,这事儿大家伙儿也不是没干过。

可是谁料想纪烟岚居然只通过百十招的切磋,就悟通了对手剑法的精髓,此时更是能够随手使出,用以指点对手!这份天资悟性,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诸人之中,只有天机老人一脸的释然,似乎纪烟岚能有此等造诣乃是理所应当。

直到纪烟岚演法完毕,场外观战的人群中才齐齐的传来一阵抽气声,修仙界的怪事层出不穷,但是今日的这场见识,无疑会成为众人长久的谈资。

人群之中,尚未登台步摇仙子眼中精光爆射,怀中法剑也跟着不断的抖动,使她身旁的修士没来由地觉得心底发寒。

风解语则是心中恨恨,暗骂一句:“不想今日居然让苍琼这个狐媚子得了机缘,那纪烟岚这是抽的什么风?莫不是在邀买人心?”

刚刚打残了对手的杀千幻一脸的冷峻,外人只以为杀千幻是个残忍好战的疯子,却不知那只是他故意做给外人看的,此时想到纪烟岚对紫极魔宗的观感,不由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首轮轮空的五人中,只有迟钰依旧一脸的笑意,外人绝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丝毫的心绪波动。

直到苍琼口称“纪师”,而后恭敬地陪着纪烟岚一同走下了擂台,厉长卿才抹去额头的冷汗,安排修士继续上台。

对于方才纪烟岚在与人比斗之后还占着擂台不走这件事,他是既不敢怒又不敢言。

“闲云道友,纪道友在剑道上的天资实在令人叹服,鄙宗苍琼今日得蒙指点,日后若能补全所习剑诀,遁世仙府也会跟着受益,齐某在此谢过了!”

齐道痴称谢一句,而后执起酒盏来敬陈景云。

“齐道友客气了,还是贵宗那位苍琼仙子本身就有可取之处,否则怕也入不了我师姐的眼。”

花醉月素来就对纪烟岚青眼有加,在一旁接口道:“烟岚不愧身负‘剑尊’之名,单就这份提携后辈剑修的心胸气度,就注定了她日后的大成就!”

“哈哈哈......”

陈景云嘴里打着哈哈,眼睛却看向天机老人,见他此时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暗骂一句:“看来师姐得了老祖宗传法这件事情已被眼前的老鬼看破。”

不管众人是表面惊讶也好,还是心生嫉妒也罢,大比还是要继续进行的,经过了半日的比斗,又有半数修士止步于此,剩下的五十三人聚在一处,一同等着接下来的分派。

第十九节 虎头蛇尾的一战

五十三名元婴境修士各自显露气机,引得观礼之人无不赞叹,一众落败修士却免不了黯然神伤,此番无缘再战,也不知百年之后是否还有机会。

对于自家的精英弟子,诸位大能也都纷纷传音嘉许,同时还要嘱咐几句。

因为面对纪烟岚和迟钰等几个强人时,受伤怕是在所难免,若是一个应对不好时,便是身陨也非没有可能,玄成子与师兄玄坤子此时目露忧色,为的正是此事。

毕竟五宗大比自有成规,元神境修士不得插手比斗,这一条放在以往也就算了,怎奈今次有天机老人在场,这条规矩本就是他当年亲自定下的,谁敢当面违背?

是以若是纪烟岚在场中对紫极魔宗修士狠下杀手,外人也无力阻止。

此时参加大比的修士人数为单,若是还依着前次的规矩,难免又会有人轮空,龚晁不敢善专,于是折返云台与阎覆水等人商议。

五宗大比举行了这么多次,自然会有应对此类事情的办法,最简单的就是在修士们再次抽签时,发下三枚同样的玉牌,三名修士混战一场,只取胜者入围,依此类推,最后自然能够决出最强者。

不过玄成子等人却有不同的意见,认为应当提前让一众参比修士分散到五座仙擂,每座仙擂只留前十,如此淘汰三人之后,剩下的五十名修士再依着各自的名次轮番相争,这般君对君、臣对臣,方显公平。

阎覆水哈哈一笑,莲隐宗因为有纪烟岚和步摇仙子的出战,如果不出意外,前五之中已经稳占两个名额,若是梦瑶等人也能争气,今次莲隐宗定能拔得头筹,压力全无之下,他自然要从善如流。

于是又经过一番抽签之后,纪烟岚被分派到了第一座仙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步摇仙子和迟钰这般有望夺魁的修士,居然各自分开,竟是只有到了最后一轮才能交手。

陈景云似笑非笑地看了龚晁一眼,心知是这人从中搞鬼,见别的大能全都假做不知,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继续饮酒看戏。

第一座仙擂的入口处,包括雾摇仙子在内的十名修士皆不言语,都等着纪烟岚拿出一个比斗的办法。

要在十一个人里决出强弱排名,自然免不了车战,一个筹谋不好,有人怕是就要吃亏,而纪烟岚的身份最高、实力也不必说,由她定下规则,旁人才能服气。

因为此一轮依旧无法与步摇仙子对战,纪烟岚早已心生厌烦,见众人全都看着自己,当下冷冷道

“诸位道友,既然这一轮需要咱们自行决出排名,那便寻一个简单的办法,不若你等轮番与我战上一场,到时孰强孰弱由大家一同评判,若有不服者,再自行挑战便是。”

此言一出,众皆面面相觑,有人在心中暗骂纪烟岚狂妄自大,有人则在重新审视起她的实力来。

一旁的雾摇仙子眼珠一转,当先开口赞成,心道“你纪烟岚即便再是修为高深,可是在经过连番大战之后,怕也难免身心疲惫,到时候自家小师妹的胜率岂非更大?”

纪烟岚定下的规矩明显对她自己不利,不过却是所有人都需与其交锋,此举并非没有空子可钻,只需压到后面出手,众人未尝没有战胜这位烟岚剑尊的可能。

于是那两名紫极魔宗修士在对视了一眼之后也都出声赞成。

见没人反对自己的提议,纪烟岚也不管他们怎样决定出手顺序,径自走到了仙擂中央,负手以待来人。

文琛一直注意着纪烟岚那边的动静,见她独自登台且还面色不愉,心中不由一突,对陈景云道

“闲云老弟,弟妹此时火气不小,想必是对比斗的方式不太满意,你是否需要嘱咐几句,免得她下手太重,一个不好”

陈景云闻言面现莞尔之色,调侃道“文老哥,今次可是你强邀着我师姐代替妙莲峰出战的,便是她在比斗中不小心伤了人命,也需由你担着,此事与我何干?

况且大比的规矩里不是也有‘生死各安天命’这一条嘛,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文琛苦笑摇头,却又无言反驳,总不能要求纪烟岚在与敌搏杀时还要处处留手吧?这样的事情他文琛还做不出来。

“古怪,真是古怪!只是怪从何来呢?”

陈景云此时的言谈举止在旁人看来自是与往日无异,但是在文琛眼中,他这位闲云老弟握着酒盏的力道却要比平日里大了许多,那一盏盏灵酒灌入腹中时,分明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而玄坤子在听到文、陈二人的对话后,一张长脸不由黑的好似锅底,纪烟岚于剑道上的悟性如此之高,修为自不必说,杀千幻怕也不是对手。

而一旁的玄成子此时担心的却是其他紫极魔宗修士,杀千幻在纪烟岚手下逃得性命应该不难,只希望别的门人不被迁怒才好。

想到此处,玄成子不由在心底暗恨玄坤子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另外四座仙擂上已经开始了捉对厮杀,便是以步摇仙子的自负,也没敢学着纪烟岚的样子一人连战十数人,迟钰等人亦是如此。

“倒要看看你能狂妄到几时!”存着这样想法的人怕是不在少数。

……

大头童子安童此时就隐在观战的人群当中,他虽然在第一轮的比斗中就被淘汰了下去,却不知走了谁的门路,居然有了进入演武秘境观战的资格。

许是因为灵觉敏锐,又许是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纪烟岚和步摇仙子,一来二去之下,居然被他发现了一丝端倪。

“原来不光是步摇贱人起了杀心,这位纪前辈怕也动了杀机!妙哉、妙哉!道祖保佑、佛祖怜悯一定要让那贱人血溅当场、身形俱灭才好!”

安童心中不停地祷告,恨不得把漫天神佛都念叨一遍。

“小东西,看着倒是挺机灵的,那步摇仙子与你有何仇怨,你竟恨不得她立刻就死?”

安童听闻此言,立时如遭雷击,明知道是有高人在以神念传话,但是他却丝毫摸不着来路,呆愣片刻之后,似乎想通了什么,于是连忙拿眼望向云台。

云台高座之上,诸位大能相谈甚欢,却唯独那位闲云武尊似笑非笑地扫了这边一眼。

安童的一颗心此时已经快要跳出喉咙,勉力压服心神,在心里回了一句“晚辈与那贱人有破家灭门的大仇!”

“乘间投隙、鼓弄唇舌终究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如何瞒得过明眼人?若那步摇仙子今次身死,恐怕逸莲峰必不能容你,对此你要如何应对?”

安童心知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人家看在了眼里,把心一横,回道

“晚辈先会摇尾乞怜、甘做猪狗,若是依旧不得活时,便会用阴损的言语将矛头指向纪前辈,但凡能够挑起逸莲峰那些臭女人对纪前辈和您的几丝岔怨,安童死又何妨!”

“不错、不错!那些臭女人既然心生岔怨,必定就会想办法报复,若是将本尊惹恼时,自有恶果降临,如此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可对?”

“晚辈正是心存此念!”安童此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回答的斩钉截铁。

“甚好、甚好!你这阴损小子倒也恨烈,本尊在北荒之中还缺一个似你这般名声不显的探子头目,你若应下此事,活命无虞、好处更多。”

安童闻言悚然一惊,心知自己能否活命就在一念之间,沉默半晌,终究叹息一声,惨然回道

“安童从来不是正道中人,也没有想过要为苍生谋福,但是勾连外族之事却是死也不肯干的,前辈还是将我抹杀了吧!”

“倒还有些骨气,本尊虽然不是北荒出身,却也是人族正统,而非你所想的外族修士,‘天南毒地’之名,你想必并不陌生吧?”

“天南毒地?啊!前辈您竟然是——?晚辈愿受驱使!”

心知大能修士绝不会在他这样的小人物身上耍弄心思,是以安童丝毫也不怀疑陈景云的话中有假,错愕了一阵之后,立时惊喜应诺,居然丝毫也不迟疑。

“哈哈哈!竟还是个当机立断的!如此我便在你的识海中烙下禁制,你需放空心神”

就在旁人都把心神放在修士们的比斗上时,陈景云这里却已经为天南招揽了一名探子头目,一旁的文琛见他笑的古怪,不由将身子向外挪了一挪。

五座仙擂各有厮杀,但要说到最有看头的,自然非纪烟岚这里莫属,烟波秋水剑一剑横空,当真是所向披靡!

第一名上前相斗的修士出身禅音寺,唉声叹气的一个黄脸和尚,手里托着木鱼灵宝,上得台后就是一通猛敲,声音之大好似九天惊雷!

又将一本经卷当空一抛,整个人就藏进了漫天的佛光里,躲得那叫一个严实。

纪烟岚被他的架势弄得哭笑不得,心知黄脸和尚碍于陈景云佛门供奉的身份,不敢当先对自己出手,是以将灵剑横竖一划,便以得自禅音寺的那式佛门法剑相击。

清灵灵一声剑鸣,木鱼的声音就被盖了过去,待到裂帛之声响起时,黄脸和尚的护体佛光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有道是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拳,和尚心疼法器之余,把牙一咬,便运起了佛家的金刚禅印,两只泛着金光的巨手凝在半空,好似小山一般向着纪烟岚就压了过去!

不过此招的威力大则大矣,在外人看来也是了不得的法相之术,但是在纪烟岚的眼中,那两只巨手却比牛车也快不了多少,灵剑“唰唰唰!”几个闪烁,循着巨手的灵气脉络就划了过去。

黄脸和尚闷哼一声,两只手掌已然鲜血淋漓,半空中的巨手也跟着消散于无形,和尚大声念了一声佛号,又把挂在胸前的佛珠丢了出去

三个回合过后,黄脸和尚被纪烟岚以剑背抽了个跟头,打着滚儿的就掉下了仙擂,他也不恼,爬起来后整理了一下僧袍,口中直呼侥幸。

第二个上场的天机阁高手就没有黄脸和尚那般幸运了,他以天机术法布下了迷云大阵,而后隐去身形想要行偷袭之事,不成想这一下却是踢倒了铁板!

纪烟岚眼中青芒一闪,早把他的行藏看破,而后假做被阵法蒙蔽,就等着对手送上门来。

“嚓!”的一声,直奔纪烟岚后心袭来的那颗雷珠就被从中斩成了两半,电蛇狂蹿时,烟波秋水剑已然在那人一顿身的功夫划破了长空,剑光过处,惨叫传来,那名天机阁修士已然失了一条手臂。

“哼!算你挡下了两剑!”冷冷的目光扫过场外犹在惊呼鼓噪的群修,直把众人看的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发声?

情势摆在这里,五宗的大能们又都在云台上看着,是以容不得剩下的几人不战认输。

第三个登台的是遁世仙府的一名修士,此人不敢耍弄心机,实打实地与纪烟岚对了四剑方才落败,下台之后居然面露喜色。

第四个登台的便是雾摇仙子,她当年曾经与纪烟岚切磋过几次,自认即便是纪烟岚已然进阶元婴后期,她也能挺过十招,岂料太上剑诀杀招尽出之下,却在第六招时就被逼下了擂台。

如此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十人尽数落败,众人因为摸清了纪烟岚的脾性,是以便是紫极魔宗的两名修士也难得地光明正大起来,因此在斗法之时也只是受了些许的轻伤,而这倒让云台上的玄成子和玄坤子松了一口气。

纪烟岚一连败尽十位高手,留了句“剩下的名次你等自行决断”而后便遁身下了仙擂,那样子哪里有半点的疲态?

雾摇仙子暗叹一声,眼中满是落寞之意,原本相差仿佛的两人,数年光景竟已有了天地鸿沟,现在她只盼着自己的小师妹步摇能够为逸莲峰挽回颜面。

别的仙擂依旧战况惨烈,越到最后越是精彩,唯独雾摇等人这里可说是虎头蛇尾。

此时原本围观的修士大都已经离去,雾摇仙子因为与纪烟岚对了六招,因此便排在了第二位,其余相差仿佛的九人又自对决了一阵,最后那名天机阁的断臂修士惨淡出局,无缘前五十之位。

第二十节 没有便宜可捡

文琛此时极为得意,连说话时的嗓门都大了不少,阎覆水和花醉月等人也都凑趣,纷纷称叹妙莲峰率先拔得头筹。

折返云台的纪烟岚对于百里尘舒和昙鸾的恭贺只是含笑应对,见陈景云已经有了些醉意,知他此时犹在极力克制杀念,心底不由也是一阵烦闷。

“文老哥,小妹刚刚连战十场,此时只觉灵力不继、神魂疲惫,若是没有灵丹妙药相助,怕是无力再战了。”

陈景云听纪烟岚说的有趣,便也嘿嘿笑着一同向文琛讨要好处。

“哈哈哈!我说妹子呀,你储物袋里装的补元丹药怕是比我的还多,可不能再打劫了!

这样吧,此一枚妙莲峰秘传大药原本是想最后庆功时再拿给妹子的,现在嘛,就先给你啦!”

文琛一边说笑,一边神秘兮兮地取出一个丹瓶,而且还以神念传音,嘱咐纪烟岚小心收好,不许当场打开,免得被人觊觎。

见文琛说的轻松,但是眼神中却透着郑重之意,陈景云与纪烟岚怎还不知此丹的珍贵?对视一眼,皆在心底叹息一声。

一旁的百里尘舒瞳孔微缩,她曾经在长辈口中隐约听说过文琛的师父手中有几颗大药,但是大药的具体功效却知之不详,妙莲峰乃是莲隐宗的三座隐峰之一,底蕴之深,外人无法想象。

“文师兄莫要故作高深,你那大药即便再是神异,还能比得上闲云道友手中的延寿宝丹不成?快快把功用说来,师妹我实在好奇!”

百里尘舒的一句话算是道出了场中大能的心声,于是尽皆竖起耳朵静待文琛的回答,就连天机子也在假寐中醒来。

文琛是何许人?那是北荒大能之中有名的榆木疙瘩,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执拗性子一起,反倒更不肯说,竟然自顾自地开始灌起酒来,样子十分的气人。

百里尘舒等人恨的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延寿丹”和“癸水孕神丹”的横空出世,文琛在一众大能们心中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否则有了血河宗一事之后,玄成子等人也不会依旧允许纪烟岚顶替妙莲峰的名额出战。

文琛越是厚待自己,陈景云的心情就越差,他的朋友不多,文琛却要算在其中,有这位忘年老友横亘在中间,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

随着时间的推移,余下的四座仙擂上也排出了最终的名次,大比进行到了此时,才算是真正进入了**。

不出所料,被分在第二座仙擂的步摇仙子法剑出鞘之后,杀气似能贯穿天地,与她同在一座仙擂的修士竟无一人是她十合之敌,排在首位实至名归。

逸莲峰的五师姐梦摇仙子与风解语苦战了不下半个时辰,最终含恨败北,将第三座仙擂的魁首之位让了出去。

杀千幻凶名赫赫,实力自不必说,夺得魁首也是正理,更难的的是,他今次居然肯手下留情,第四座仙擂上的战况虽然惨烈,但是却没有一人折损在他的手上。

云台上的玄成子对此大为满意,认为杀千幻已经脱出了魔性的桎梏,日后大道可期,却不知他这弟子不过是为了小命着想,要在纪烟岚眼中留下个好印象罢了。

被分派在第五座仙擂上的迟钰果然不凡,手中一面卦占星罗盘灵韵闪动,凭虚布阵之时,居然能够接引一百零道天星之力将对手困在当场不得解脱。

陈景云对迟钰很感兴趣,看完他与禅音寺的一名僧人的斗法之后,对纪烟岚传音道:“师姐,那名天机阁修士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实在了得,想来是得了天机子的真传,你若与他对阵时需得当心一些。”

纪烟岚闻言微一颔首,心下倒是并不如何在意,她的画影龙雀善能破妄寻真,实力相近的情况下,除非那迟钰能够布下引动三百六十道星力,进而布下周天星斗大阵,否则不足为虑。

仙钟长响之时,包括纪烟岚在内的五十名修士重又聚首,阎覆水亲自出面说了些嘉许、激励的言语之后,大袖一挥,便命众人继续角逐。

既然早前定下了君对君、臣对臣的比法,纪烟岚和迟钰、步摇仙子、杀千幻、风解语五人自然要被分派在一处,这处仙擂由龚晁亲自下场主持,重视之意不言自明。

纪烟岚眼含笑意,似乎能与同阶之中修为最高深的几人一战令她十分开心,步摇仙子一脸的平静,礼数上倒也周全,在与纪烟岚见礼时竟还口称前辈。

“终于能够与这贱人一战了!”

“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够常伴武尊左右!”

她二人心中各有所想,面上却不会显露出来。

龚晁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方才在云台上时,五宗大能自然还要商讨一番前五位的比试方法,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时,天机老人却忽然开口,定下了这一场的规则。

“历届五宗大比之时,为了决出前五的名次,众修终归是要捉对厮杀到最后的,不过今次倒是省了麻烦,你等此时已然入了前五之列。”

说到这里,龚晁顿了一顿,对着云台拱了拱手,之后接着道:“天机前辈今次莅临大比,对你们五人很是满意,前辈认为车轮战法稍显不公,是以命你等依次挑战。”

纪烟岚闻言一喜,心说:“如此真是再好不过!看那步摇贱人对我敌意颇深,必会按捺不住向我挑战,若是因此被我斩于剑下,旁人还有什么话说?”

迟钰与杀千幻、风解语闻言面色一滞,他们本来就对纪烟岚和步摇仙子有着颇多忌讳,若在依着这个规矩,她二人一旦暗中联手,旁人想要夺得头名怕是难上加难。

“师叔祖,却不知您所说的依次挑战,是要依着什么次序?又如何分派先后?”步摇仙子出言问道。

“这个简单,风解语,在上一轮的比斗中,你是最后一个夺得魁首的,便由你先行选择对手,你若选择杀千幻时,再战而胜之,那么他的排名自然就要在你之后,依此类推,强弱自然分明!”

听完了龚晁的解说,众皆释然,唯独风解语眉头紧皱,五人之中她的修为却是要弱上一些,原本还打算浑水摸鱼一番,看看能否捡些便宜的。

第二十一节 狡计得逞

见风解语蹙眉不语,显然是在权衡利弊,龚晁也不催促,静待这位遁世仙府高足的选择。

同样费思量的还有迟钰,他在上一轮的比斗中虽然借着阵法之威轻易获胜,但却费时不短,也只比风解语稍快了些,不明白自家祖师为什么会定下这样的比法,此举对他而言可是不算有利。

“迟师兄,此时莲隐宗一家独大,局面明显对我等不利,怎奈杀千幻不听忠言,执意不肯联手对敌,为今之计,只有你我共同进退,才能不落下风。”

听完了风解语的传音,迟钰微眯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冷冷的回了句:“风狐狸!莫要动这些歪心思,就连杀千幻都不肯充作你的打手,我又岂会入彀?”

风解语在杀千幻和迟钰两人这里接连吃瘪,不由气得杏眼含霜,心中恨道:“好!既然你们两个如此不识好歹,那就莫怪本仙子搅局了!到时鹿死谁手还在两说!”

如此想着,风解语忽地换上一副笑脸,对龚晁道:“龚前辈,晚辈已经选好了对手,这第一场全当是抛砖引玉,就请纪前辈登台一战吧。”

见她所选的对手居然是纪烟岚,龚晁不由一愣,心道:“都说风栖白的这个嫡亲孙女是个心思狡黠的,怎地在此时犯了糊涂?竟连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凭着龚晁的眼光,自然能够看清几人的强弱,五人之中除了迟钰能够借着阵法之力与纪烟岚一较长短之外,就连步摇仙子也要稍逊一筹。

此时不光龚晁心有不解,云台上的一众大能也都各自疑惑,阎覆水哈哈一笑,出言旁调侃道:“齐道友,贵宗这位解语仙子果然心气颇高啊!”

文琛等人也都各自点头称是,眼中不乏戏谑之意。

齐道痴重重地放下酒盏,想要传音训斥风解语时,终究还是按捺了下去。

“风丫头不错,不愧是栖白的孙女,他风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不过随着天机老人的这句断语,阎覆水等人不由收了轻视之心,稍一思量便就各有所悟,齐道痴更是哈哈大笑者向阎覆水等人请酒。

陈景云早就看明白了风解语的打算,心中把她跟自己的弟子一比较,觉得此女在聂婉娘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当下轻笑一声继续饮酒。

风解语在步摇仙子和杀千幻诧异的目光中当先走向仙擂,行至迟钰身前时,见他一脸的阴沉,不由心花怒放。

既然有人挑战自己,纪烟岚自是欣然应战,脚下遁光一闪,便也上到了台上,又见风解语并未释出灵宝,不禁目露不解。

“师姐莫要疑惑,你对面的小妮子心机颇深,应该是打着当场认输的主意,你若看她不顺眼时,教训一番便是。”

听完了惊云刃中传来的解说,纪烟岚立觉一阵古怪,在龚晁的亲自支持下,这座仙擂上的法阵已然能够隔绝外界的一切神念入侵,所为者,便是“公平”二字,岂料陈景云却依旧能够通过道器分身与自己说话。

就在纪烟岚想着自己是否要当先出剑,让对手长点记性时,含笑而立的风解语忽地躬身一礼,而后正色道:

“纪前辈当日单人独剑灭杀了一众邙山败类,解语深感钦佩叹服,前辈剑道高深,解语自知不是对手,这便认输了,如此,也能为您省去这一轮的消耗!”

此言一出,场外群修尽皆哗然,原本以为是一场龙争虎斗、旷世大战,却不料风解语竟然丝毫也不顾及自己的颜面,认输认得干脆利落!

这一下,却叫众人如何能不心生遗憾?也有心思机敏之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叹服之余,开始对身旁的修士低声解说风解语这般做的好处。

却是按照天机老人定下的规矩,风解语首战虽然败给了纪烟岚,但却并未输给其余三人,迟钰等人也都无法挑战她这个排名最末的败者。

是以风解语此时只需冷眼旁观,等到其余四人全部对决之后,她再决定向哪个名次挑战。

而到了那个时候,并无一丝灵力耗损的风解语未尝没有再次向前挪动排名的可能。

“嘶——!好计谋、好手段!”

“哼!耍弄心机之辈,终究上不了大场面!”

群修之中有暗自称叹的,也有心生不耻的,众人心思不一也是常理,不过比试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纪烟岚即便再是心中不喜,但也只能返身下场,因为此时已经轮到迟钰继续挑战了。

早在风解语当先邀战纪烟岚时,迟钰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位“风狐狸”的算计,不过同样的方法他却是不能、也不愿去用的。

修仙界高人泰半云集于此,况且还有祖师天机老人在云台上看着,是以迟钰更愿意光明正大地与人交手。

“龚前辈,晚辈没有风师妹的玲珑心窍,只能一步一步地来验证自己的修为,因此就先与千幻师弟战上一场吧!”

听完了迟钰的选择,龚晁不禁暗自点头,一旁的杀千幻更是大喜过望,手中战戟一挥,便当先上了仙擂,那样子居然有些迫不及待。

杀千幻以杀入道,且兼身负魔性,是以对身边潜藏的杀机十分敏感,而在纪烟岚与步摇仙子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好,心惊肉跳之下,让杀千幻下意识的就想离的远些。

迟钰与杀千幻的一战,到底没有让众人失望,身为天机阁与紫极魔宗年轻一辈修士中最为优秀的两人,自然都不是好相与的,对战时爆发出的凌厉威势,连诸多半步元神境修士都觉得胆颤心惊!

好一场大战!

迟钰阵道无双,八卦占星罗盘当空接引星光,二百四十道星力组成了一座攻伐大阵,内中五行之力循环往复,直把仙擂原本的法阵挤压的几乎破碎,使得龚晁不得不四处救火。

杀千幻战戟夺魂,长戟舞动之时,周遭三十丈方圆一片鬼哭神嚎之声,虽然身在阵中,但却对阵法演化出的繁复攻击怡然不惧,还能伺机而动直捣迟钰真身所在!

纪烟岚战意勃发,眼中运起两道青色神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团,也只有如此对手才配得上她的画影龙雀。

步摇仙子抱元守一,对仙擂上的大战理也不理,迟钰与杀千幻对战之后,她与纪烟岚的一战便避无可避,临战之时需得心如止水,否则如何出得了太上法剑?

至于狡计得逞的风解语,则是面沉似水,不知道心里又在算计着什么。

第二十二节 大战不休

大战不休,场外修士屏息观瞧,且修为越高就越能知道仙擂上的凶险,只看那几位半步元神境修士汗津津的模样,就知道迟钰与杀千幻的这一战是何等的惊人。

天机老人此时也已不再假寐,而是含笑捋着长须,有一搭没一搭地点评几句,迟问道与林朝夕在一旁凑趣对答,师徒三人倒是其乐融融。

而玄成子与玄坤子这边却可以说是愁云惨淡,场中的比斗已经进行了足足一个时辰,杀千幻却依旧没有在迟钰布下的法阵中挣脱,只看他此时急剧起伏的胸膛,就知道这是灵力不继的表现。

北荒世俗界的话本演绎里总愿意夸张放大,动辄就会把修士间的斗法说成是大战了三天三夜或者更久,高阶修仙者能够等闲移山断岳不假,可是就算陈景云与天机子在倾力大战时,怕也没有那么多的灵力可供挥霍。

杀千幻已是绝学尽出,虽然几次爆发时也曾打的困阵灵光四散,但却终究还是无功而返,心头憋屈之下,不由得魔性躁动,手中战戟荡起层层血光,居然硬是咬着牙不肯认输。

操控着天星困阵的迟钰也不好受,凭虚布阵与依靠灵石之力布置法阵不同,虽然能够做到如臂使指,但也最是消耗灵力,若是放在平日还好,只需吞服回元丹药即可,怎奈仙擂之上的规矩却是不许。

“迟师兄!我有一式战魔戟法威力颇大,怎奈杀某修为不够,还做不到收发由心,你若能够挡下这一式,我便俯首认输!”

迟钰见杀千幻虽然身处困顿却依旧豪气不减,不由心生敬意,当下朗声道:“好!为兄也自祖师那里学得一式天星坠落的法门,不若你我一招定输赢如何?”

“妙哉——!”

杀千幻闻言大喝一声,眼中露出疯狂之色,战戟当空一抛,手诀掐动时,口中再吐出一个类似“咄!”字的古怪长音,而后便见半空中忽地降下一道紫色魔影,魔影虚幻缥缈,竟连天星法阵亦不能阻隔分毫!

眼看着杀千幻被魔影笼罩之后身形开始暴涨,自天星法阵中孕出的五行攻击之力也再不能侵他分毫,迟钰的心底也升起了万丈豪情!

原本微眯的眼睛猛然睁开,内中华光闪动时似有星河流转,也不迟疑,拿手一指八卦占星罗盘,口中则清喝了一声:“诸星汇聚!”

“不好!”

一见杀千幻唤来了紫色魔影,玄成子立时惊呼一声站了起来,想要出手打断时,又见天机老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只得叹息一声,重又重重地坐了下来。

陈景云醉眼迷离地看着仙擂上的两人,口中“啧啧”有声,迟、杀二人此时各自施展的秘法威力不可谓不大,可惜都没有彻底的掌握,一个不好恐怕就会伤人伤己。

“不错、当真不错!”

听着陈景云出言夸赞时的古怪语气,文琛总觉得其中有些莫可揣度的意味,当下哈哈一笑,赶紧邀陈景云继续饮酒,省得他再说些胡话。

此时再看场中,魔影加持下的杀千幻法身已经凝实,三丈多高的巨大身形,扬起同样被紫魔之气包裹的战戟,一身魔威磅礴无铸,直看的场外观战之人尽皆胆寒!

而迟钰操控的八卦占星罗盘也已光芒大放,二百四十道星力瞬间汇聚一处,一颗璀璨的星辰居然当空显化!星辰一出,仙擂四周的防御法阵立时不停震颤,使得龚晁不得不全力操控。

“斩乾坤!”

“降尘!”

随着两声不分先后的爆喝,杀千幻手中的战戟自下而上猛然发力,而后便见一道似能贯通天地的紫色弧光骤然袭向了那颗正自急速坠下的星辰!

大音希声、极致不可名状!

这一下的碰撞,已经不是耽形、逐力、恃技这三样可以形容,说是近乎于道亦不为过,便是比之元神境大能蕴着道意的一击怕也差不了多少!

仙擂四周的防御法阵轰然破碎,若非龚晁及时幻化出一只大手将那些余波挡下,也不知受伤殒命者会有几何。

“噗——!”

一击过后,杀千幻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而后神色萎靡地费力收回战戟,只望空说了句“还是迟师兄技高一筹”便就坐在原地开始大口吞服丹药,竟连仙擂都来不及下。

迟钰擦掉嘴角处挂着的一丝血迹,虽然脸色苍白、气喘如牛,但是毕竟还有战力。

招手收回八卦占星罗盘,轻飘飘地降在场中,看向杀千幻时,迟钰眼中也有钦佩之意,又想到自己同样损耗巨大,便也盘坐服丹,调息了起来。

......

“嗯!迟钰悟性不俗、杀千幻同样不错,两个小东西身在元婴境中,居然已经颇通道意,相信不出百年,我北荒人族又能多出两名元神境修士。”

听完了天机老人的断语,云台上的其余大能尽皆点头称赞,玄成子心中也自欢喜,不过脸上却装出愁苦的模样,恭声对天机子道:

“老祖,小徒千幻不敌迟道兄座下高足也是正理,不过小徒此时受伤颇重,若是不能及时恢复,怕是无法参加接下来的比斗了。”

天机老人闻言点了点头,笑着对想要躲避的文琛道:“文小子,缩头缩脑的干什么?把你妙莲峰的疗伤圣药拿一枚出来,老头子又不白要你的,等我占星岩下的星辰果子熟了之后便给你一颗!”

阎覆水等人闻言皆是大笑,只有遁世仙府的齐道痴与那名女修一脸的不快,有了文琛的丹药相助,风解语想要捡便宜的算计岂非就要落空?怎奈天机老人开了口,他二人哪里还敢反对?

文琛极不情愿地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丹瓶丢给了玄成子,想了一下,又取出一个同样的瓶子递给了迟问道,待想到日后会有一颗星辰果子可供炼药后,才又高兴起来。

玄成子与迟问道见到文琛这副肉疼的表情,立知手中丹药的珍贵,当下各自下了云台,将丹药分别交到了杀千幻和迟钰手中,看着弟子服下之后,又各自交代了几句,这才折返了回来。

能让文琛感到肉疼的疗伤丹药果然不俗,迟、杀二人服下丹药之后,只调息了盏茶的功夫,便就伤势尽复。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下了仙擂,在看到风解语那副直欲滴水的阴沉表情后,杀千幻更是大笑出声!

第二十三节 步摇终入瓮

且不论一众观礼修士如何的大呼过瘾,也不说风解语是怎样的心中懊恼,待到龚晁挥手抚平了仙擂上的损毁处之后,终于轮到了步摇仙子开始挑战。

“步摇,为师知你性子,是以不会在临战之时还要给你套上枷锁,纪烟岚的剑道修为不弱于你,此战若是到了紧要关头,不要迟疑,当以白玉莲台护持己身,到时便是被人说是不守规矩也无妨!”

一直抱剑观心的步摇仙子听了冷寒晴的传音后,忽地睁开了双眸,对着冷寒晴所在的方向微一颔首,而后一脸平静地开口道:

“纪前辈,步摇自从踏足修行一途后,便最喜与人论剑争锋,今日能够亲身领教您的高深剑道,实乃平生幸事,前辈请!”

纪烟岚闻言眼含笑意,上下打量了步摇仙子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对她十分的欣赏,也不回话,当先一步就上了仙擂。

她二人的这一战自然最受瞩目,不光一众观礼修士纷纷舍了其余四座仙擂,云台上的一众大能也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开始凝神观瞧,只有陈景云依旧醉醺醺的拉着文琛拼酒。

文琛此时早就难掩心头的激动,需知纪烟岚可是替他妙莲峰出战的,若是此战能够胜过步摇仙子,那便夺魁有望!于是一把夺下陈景云手中的酒盏,让他认真一些。

陈景云一向从善如流,长长地呼出一口酒气,似是清醒了过来,看了仙擂上已经站定身形的步摇仙子一眼,点头道:

“步摇仙子不愧是花道友的座下高足,一身气机隐而不发,想必是将《太上莲华经》修到了极高深处,真是一个好对手!”

坐在不远处的花醉月见陈景云出言夸赞自己的门人,当即笑着回道:“闲云道友谬赞了,纪道友在剑道上的绝高悟性乃我平生仅见,步摇与她相比怕是要稍逊一筹。”

“咯咯......依我看呐,纪道友与步摇这一战该是旗鼓相当才对,只是一场苦战下来,文师兄难免又要肉疼了!”

百里尘舒在一边出言打趣,阎覆水等人也都跟着大笑,文琛则是拍着腰间的储物袋,表示自己有的是灵丹妙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见莲隐宗众人各自欢喜,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四位大能虽然心中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仙擂上的两女一个是为妙莲峰出战,另一个则是出身逸莲峰,此战无论输赢,最终的赢家还不都是莲隐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天机老人一只手轻捋着长须,另一只手则在轻轻地叩击着身前的案几,看似对场中将要交手的两人不甚在意,却叫熟知他脾性的迟问道与林朝夕在心中生出了猜测。

......

仙擂上寂静无声,场外观战之人各自屏气凝神,就连另外四座仙擂也都纷纷停了比试,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纪烟岚与步摇仙子这边。

场中的纪烟岚依旧眼含笑意,与陈景云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烟波秋水剑仍未出鞘,显然是在等着步摇仙子率先出手。

还别说,单是她从陈景云身上耳濡目染来的这份随意洒然的气度,就让人不得不心生赞叹。

纪烟岚越是如此,步摇仙子就越是不忿,好在她修的乃是无情之法,又有冷寒晴赐下的白玉莲台相佐,这才不至于剑心浮动,不过一柄阴森的剑影却已浮现在了头顶。

“剑意浮屠”乍现当场,仙擂上立时荡起了凛冽的寒意,纪烟岚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曲指一弹烟波秋水剑的剑脊,剑鸣之声响起时,一道绽着青芒的堂皇剑影便也当空显化!

青芒过处诸邪退避!

两道剑意相遇之后,步摇仙子的浮屠剑意居然立时就有了消融之势,头上悬着的森寒剑影一阵狂颤,也才堪堪守住了小半个擂台,显见落了下风。

见到纪烟岚分明已经占得了先机,却依旧在那里装模作样的不肯乘胜追击,步摇仙子心中的愤懑之气不由再添几分。

“纪前辈既然不愿自降身份,步摇也只能得罪了!”

步摇仙子冷冷地说了一句,怀中法剑便忽地“锵!”声出鞘,剑随意动之下,一道灰色天光立时当空降下,居然直接用出《太上剑诀》中的那式“天穹初光”!

纪烟岚早对逸莲峰的攻伐剑诀有了详解,此时一见步摇仙子出手就是杀招,心中不由冷哼一声,不过脸上却依旧笑意不减,烟波秋水剑倏然一闪,循着剑状天光的最锋尖处就迎了上去。

“嚓啦!”

一道令人直感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过后,偌大的一道剑状天光竟然从锋尖处被直劈而上,瞬间溃散开来!

纪烟岚的随心一剑可谓是妙到了毫巅,用的乃是以巧破强的高明手段,其中的眼光、经验一样都不能少,这也引得众多围观修士尽皆压着声音叫了一声“好”。

云台上的一众大能也都眼睛一亮,唯独陈景云似有不喜,出言道:“花道友,你这门人未免戾气太重了些,太上剑诀在她手中施展,难免多了三分晦暗。”

花醉月闻言苦笑摇头,叹息一声才道:“此事说来还是怪我,当年步摇领我之命前往化外游历,三十年不得还宗,其间手下灭杀的妖魔之属不可计数,是以戾气深重也就在所难免了,不过这孩子向来剑心无暇,想来该无大碍。”

“唉!如此最好,鄙师姐近来也是杀心颇重,希望她二人战到最后还能有所克制。”

听了陈景云的叹息之言,云台上的莲隐宗众人尽皆面色一凛,天机老人依旧捋着长须观战,余者则是目光闪烁,只有昙鸾在一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随着步摇仙子将“造化之始”、“万法本源”、“肇判乾坤”、“清净无名”这四式《太上剑诀》依次施展,纪烟岚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虽然此前在雾摇那里早有领教,但是同样的剑诀在步摇仙子手中用出时又有不同,圆融迅疾且不去说,内中更是多出了种种阴森诡谲的变化,况且她又有着元婴后期的修为,剑诀的威力自然更大。

龚晁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是以早早的就将自身道意融入了仙擂周遭的法阵当中,这才保得禁光不破。

“你很不错!”

纪烟岚一边随心运使灵剑,一边出言夸赞,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再浓了一分。

只是纪烟岚的赞许之言落在了步摇仙子耳中,却叫她好似吃了苍蝇一般直欲作呕,虽然有着白玉莲台的压制,但是一身的杀机已然再也无法收敛。

“纪前辈既然想要称量我的深浅,那就请恕步摇无礼了!”

步摇仙子眼中寒芒闪动,法剑动时,当先释出一式“离恨无苦”,而后心念再动,便见一柄深灰色灵剑自她天灵处升了起来。

此剑一出,片刻也不停顿,带起一阵嘶吼的阴风就往纪烟岚的面门袭去,内中传出的凄厉鬼哭声更是直冲纪烟岚的识海!

第二十四节 剑出无悔定死生

却说步摇仙子心头无名火起,再不压制,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沧溟剑带着森寒的阴风就往纪烟岚急袭而去,阴风过处鬼哭神嚎,直把一众临近仙擂之人惊的狼狈后退!

正是:“阴风起处御沧溟,纷繁岔怨意难平。激得仙子杀心动,煞气凌空骇群英!”

同为剑道中人,纪烟岚只是稍加感应便知步摇仙子此剑厉害,当下不敢迟疑,念头动时,周身之外立时浮现一层龟甲状的玄光,挂在脖颈处的那件半月形配饰也是蓝光大盛,这才将森寒的鬼气与刺耳的魔音隔绝在了体外。

云台上的诸位大能见步摇仙子此番出手竟然如此狠辣,这一剑分明是想直接取了纪烟岚的性命,不由得各自心惊,都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贱婢尔敢!”陈景云眼中杀机凛冽,一边大骂出声,一边运起一指就往下方的仙擂点去!

花醉月则是面色大变,喝了句“道友息怒!”,也跟着匆忙聚起一道剑光,拦向了空间中骤然凝出的庞大指影!

观主一怒如何了得?整座演武空间之中立时天地变色,雷霆霹雳随即降下,花醉月聚起的那道剑光只一瞬间就被指影击碎,而后暗淡了几分的指影便依旧带着灭世之威,悍然向仙擂点去!

“轰!”

电光火石之间,仙擂上空忽有一片星光显现,指影与之相遇后,二者猛然爆开,随着一声阵人神魂的大响,整个空间为之一颤,却是天机老人出手化解。

灵光四散余波荡起时,周遭数座灵山轰然崩塌,若非阎覆水等人见势不妙及时出手护持,只这一下,就不知道要陨落多少人族精英!

刹那间发生的事情,使得观战之人连紧张都忘了,除了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之外,余者竟然不知道自己方才已经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

场外的变化同样没有影响到仙擂上的两人,“叮!”的一声灵剑交击的清鸣恰在此时传出,众人回神细看时,才发现纪烟岚的身前不知何时竟也多出了一柄泛着清辉的灵剑,两柄灵剑锋尖相抵,森然鬼气为之荡散!

“天机子——,你敢拦我?”陈景云此时一脸寒霜,对天机老人也已不再恭称,而是直呼其名。

天机老人不以为意,依旧温声道:“闲云小友莫要恼怒,花醉月的这个门人妄动杀念固然不对,不过大比的规矩里本来就有‘生死各安天命’这一条,是以你方才的一指却是没有道理。”

陈景云闻言一滞,见到场中的纪烟岚已经接下了步摇仙子的这一剑,这才神色稍缓,恨恨地扫了一脸窘色的花醉月一眼,似乎又余怒未消,当即冲着仙擂方向冷冰冰地道了一句:

“师姐,逸莲峰高足已经起了杀心,你还留手作甚?”

此言一出,诸人皆是无言以对,纪烟岚方才有几次明显的占了上风,但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一直手下容情,众人本都以为台上两人最后会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怎料步摇仙子却突然杀机毕露!

文琛此时早已阴沉下了一张老脸,阎覆水等人也都在心中大骂步摇仙子是被猪油蒙了心。

仙擂之上有我无敌,有什么厉害手段只管用出便是,似她这般明目张胆地欲置纪烟岚于死地,却实在没有道理。

花醉月想要解说几句,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立在仙擂左近观战的冷寒晴早已经汗透脊背,此时再听到陈景云自云台上含怒传下的这一句话,当即便觉眼前发黑。

怎奈神念入不得仙擂,冷寒晴又不能明言警告,事已至此无法可想,她只盼着已经杀性大起的弟子能够快些醒神,否则此战即便最后赢了,怕也后果堪虞。

仙擂之上灵气肆意纵横,纪烟岚御使着画影龙雀一招击退了步摇仙子的沧溟剑,烟波秋水剑也已破去了那式“离恨无苦”,剑光一顿,两柄灵剑便都悬在了纪烟岚的头顶。

便在此时,陈景云冰冷的话语传入仙擂,纪烟岚听后微微颔首,语带不屑的道:“贱婢!既然你想杀我,那么今日就不要想着善了!本剑尊‘血手’的名号又岂是白叫的?”

言罢一身随意洒然的气机跟着就有了变化,原本堂皇无匹的剑意之中居然多了七分的戾气,画影龙雀剑身一颤,立时就有一道青色剑芒当空斩落!

步摇仙子乍听陈景云之言,身形先是一顿,而后就有一股愤恨嫉妒之意直冲天灵,待听得纪烟岚出言挑衅后,当即娇笑出声,眼中爆出的阴森杀意却已凝成了实质。

虽然方才“离恨无苦”与“沧溟鬼哭”两式齐出依旧未能建功,但她也算是逼出了纪烟岚的底牌。

看着当头斩下的那道青色剑芒,步摇仙子剑诀一掐,沧溟剑中黑光大涨,向着画影龙雀便就迎了上去,另一柄法剑则是带起一片潋滟,复向纪烟岚斩去!

这正是:“烟波龙雀多变化,太一沧溟两相平。仙擂之上论成败,剑出无悔定死生!”

一场好杀!

躲在人群后方的安童已经把拳头攥的咯吱作响,他此时的心境又与旁人不同,自从知晓了陈景云是出身“天南毒地”的一位人族大能之后,他就知道步摇仙子今次是死定了。

在步摇仙子的身边侍奉的久了,安童也曾听自己这位“主子”讲过一些当年之事。

天南的人族在其口中可谓是不堪至极,什么“形容丑陋”、“粗鄙肮脏”、“惹人厌弃”等等不好的言辞似都不能形容,仿佛遇到天南之人时只有杀之才能后快。

“步摇贱人,你的报应来了!”安童隐约地感觉到自己这位新主子今次就是为了步摇仙子而来。

此时见纪烟岚已经大占上风,安童心中快意的同时,居然还有些沾沾自喜,秘境之中修士万千,可是能被闲云武尊看重且还传下修行秘法的,怕也唯他一人。

冷寒晴眼见着弟子渐落下风,心急之下便向花醉月传音,岂料大能环坐的云台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隐晦的屏障,她那半步元神境的神念方一接触就被弹了回来。

当下冷寒晴再也顾不得礼数,将身一纵就到了屏障之外,而后躬身静立,花醉月见弟子面带焦急之色,叹息一声,终是心下不忍,挥手破开禁止,命冷寒晴立在自己身后旁听。

第二十五节 九幽借法、玄冥剑出!

幸灾乐祸之心便是修为高绝之辈亦不能免,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四位大能虽然脸上不曾显露任何情绪,但是心底却早都乐开了花,台上两女若是真的分出了生死,后果可想而知。

阎覆水则是急急传讯龚晁,命他就近护持纪烟岚与步摇仙子,大比的规矩固然重要,但也并非不可违背,就算因此恶了天机老人,他也不希望最后有人身陨,此事后果太过严重,思之令人头皮发麻。

天机老人看着已经渐落下风的步摇仙子,眼中似有追忆之色,半晌之后才语带感慨道:

“上古之时有一玄冥宗,宗内修士善凄行、能忍苦寂,又以冥法炼心,待到凝阴形释时,可得玄幽之剑,触者骨肉皆融、神魂俱灭。

看来那狠厉的丫头该是得了玄冥宗的传承,也算是福缘不小,加之太上忘情的法门与其合彼形理,是以她的修为才能远超同阶。”

听完了天机老人的解说,云台上的众人才知步摇仙子福缘深厚,竟是得了了不得的上古传承,赞叹之余,不由得又将目光移向了纪烟岚。

却是纪烟岚此刻御使的那柄青色灵剑实在厉害,居然杀的步摇仙子只有招架之力!

迟问道观战良久,暗忖自己的侄子迟钰绝非纪烟岚的对手,思索良久,想不到她所运剑诀的跟脚,不由出言问询道:

“师尊,步摇丫头的战力远超同阶不假,纪道友的一身剑道修为却明显还要更高一筹,弟子自问还有一些见识,却想不出北荒之中有哪家的剑诀会有她此时施展的这般威力。”

此言一出,众皆好奇地看向陈景云,见他冷着个脸自顾自地观战,便都把目光移向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也不去吊众人的胃口,语带赞叹道:“修行中人最忌因循守旧事事法从前人,需知修仙界中的一应玄功妙法也都是前人创造出来的。

纪小友御剑之时灵剑进退由心、如臂使指,已经超出了寻常剑诀的范畴,观之却分明是自一套妙到毫巅的精深拳法中演化而来,闲云小友,老夫说的可对?”

陈景云闻言哼了一声,冷冷道:“乙阙门小门小户,哪儿来那么多的剑经秘典可供选择?我若不从自身战法中演化剑诀,难道让我师姐举着灵剑与人对砍不成?”

此言一出众皆愣神,立在花醉月身后的冷寒晴更是惊呼出声,场中纪烟岚所用招法威力之大,丝毫也不弱于五家的秘藏剑典,却不想竟是出自陈景云之手!

唯独天机老人含笑点头,对陈景云说话时的无礼语气丝毫也不在意,神情之中反倒是带着些赞许,似乎陈景云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满意。

花醉月曾与陈景云战过一场,此时细看之下,见纪烟岚上下急攻之时,两柄灵剑所循轨迹果然暗合陈景云当日的招法,心下称叹之余,不由更加担心场中徒孙的安危。

便在此时,她的心底忽地传来了冷寒晴的声音。

“师尊,弟子此前已将白玉莲台暂交步摇手中,是以仙擂之上倒是不必担心,不过闲云子此时显是动了杀机,事后怕是免不了会有一场大麻烦,一个不好,步摇哪里还有命在?”

听完了弟子的传音,花醉月这才放下心来,暗赞冷寒晴思虑周全,白玉莲台的功用虽然不在防御,但也不是元神境以下的修士可以攻破的。

复想到陈景云方才的悍然出手,花醉月又觉一阵头大,传音道:“事已至此,为师又有什么办法?我观步摇这孩子并非临时起意,你可知她因何会对纪烟岚早有杀心?”

冷寒晴听了师父的问询,当即满脸的苦涩,顿了片刻才回道:“您也知道步摇的性子,从来只愿追求完美,而那闲云子非但修为已至世间绝颠,姿容也是冠绝北荒,如此人物.....唉!依弟子看来,步摇怕是心中早有不平吧!”

花醉月闻言一愣,半晌才自一叹,心中却把主意打定,今次就算是拼着与陈景云大战一场,她也要护得自己徒孙的周全。

......

仙擂之外观法的一众修士不敢争长论短,目眩神驰的同时,脚下也是一退再退,实在是台上两人杀意太盛,让人忍不住心底生寒。

迟钰与杀千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侥幸之意,他二人方才在争斗之时可谓竭尽全力,声势亦是不小,但若与纪烟岚和步摇仙子这场惊世大战一比,却是不值一提。

再思及方才从天而降的那道庞大指影和乍然出现的璀璨星河,二人不约而同地又往龚晁身边凑了一凑,而与他二人一同动作自然也少不了素有“狐狸”之称的风解语。

他们三个虽然身份不俗,往日跺跺脚时北荒修仙界也要为之震上一震,但在元神境大能眼中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免糟池鱼之殃,自然要抱紧龚晁的大腿。

......

且不论场外之人到底是何心思,单说仙擂上的纪烟岚此时早已战的性起,运剑之时杀机毕露、气势无双,一副与敌携亡的搏命架势!

半空中的烟波秋水剑不为建功,只为抵住步摇仙子的太上法剑,另一柄画影龙雀却是一剑沉似一剑,把陈景云自拳术中推演出来的“崩”字剑诀用的越发纯熟,下手时尽是杀招,直把步摇仙子逼的节节败退!

步摇仙子银牙紧咬,一身自杀戮中磨砺出来的森寒灵力迅疾运转,白皙的玉足猛然没入地面,任凭身外剑气狂舞,竟然再不肯退后分毫,显见也是激起了拼命之意。

煌煌画影掣青绡,森森沧溟绛绮妖!

再次御剑挡下了画影龙雀的凛然一击,步摇仙子的身形又是一阵晃动,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下娇声喝道:

“纪前辈!你的剑道修为确实不俗,但若技止于此当还难奈我何,我这里还有两式玄冥剑法,你且......接来!”

“贱婢!偏你话多!”纪烟岚喝骂了一句,管她还有什么招法未用,画影龙雀忽地剑芒大盛,一道磅礴剑影猛然横扫而出。

步摇仙子见纪烟岚不等自己把话说完便就狠下杀手,当下冷笑出声,竭力挡下了这一击之后,整个人居然御空而起,而后双足踏起奇诡的步伐,口中竟还念念有词!

“阴风裁树、冥花正幽,浮屠难渡、破浪行舟......”

纪烟岚连续几剑斩出,却被步摇仙子险险避过,心知此女终于要动用压箱底的手段,当下眼中寒芒一盛,一个旋身便就激出千百道青色剑光,其用意自然是要打断对方的施法。

话说回来,此战的对手若是别人,纪烟岚说不得就会见猎心喜,怎也要等着对手把绝招施展出来,她好借机见识一番,但是步摇仙子却明显的没有这个待遇。

随着“噗!”、“噗!”两声闷响,步摇仙子的肩膀以及小腿处各自受了一道浅浅的剑伤,这一下立时引得观战之人各自惊呼。

不过说来诡异,两道剑芒临体之时,步摇仙子的肌肤之下忽地泛起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辉,就是这层看似薄弱光辉,居然挡下了画影龙雀的剑气分身!

而就在此时,身在半空中的步摇仙子脸上忽地泛起残忍的笑意,却是她口中的法诀终于念完。

“......今向血海遣龙鱼,无边无岸断因由!——九幽借法、玄冥剑出!”

第二十六节 师仇终得报!

九幽玄冥法剑结于虚空,跟脚却在地底,剑身之外团团簇簇拱卫着森寒的阴气,其核心处,正是步摇仙子的沧溟鬼剑!

此剑一出,立时就有一片血色幽光在仙擂上逐渐铺开,半空之中又有鬼影往来凄哭,直把好好的一座斗法仙台映衬的宛若森罗地狱。

纪烟岚见自己阻止不及,却也怡然不惧,压箱底的手段谁还没有几样?

当下素手一招,烟波秋水剑便已倏然折返,配合着玄龟灵甲一同抵御血光,眉心处青芒闪动,画影龙雀剑鸣之声大作,内中好似有一头上古凶兽随之乍然苏醒!

场内一瞬间的变化,虽万语千言亦不足以详述,随着一声似龙吟、似兽吼、又似魔神咆哮的昂音闇响,半空中一青一灰两柄恢弘的剑影猛然纠缠在了一起!灵光四溅之时,周遭的禁制又开始一阵晃动。

此番场景落入观战修士眼中又自不同,这哪里还是什么寻常斗法时的灵剑相争?分明就是一条头角峥嵘、麟甲煌煌的百丈青龙与一只同样身形庞大的幽冥蛇怪在相互撕咬搏杀!

灵器化形之法在修仙界中并不少见,但却多半都是修士灵力外放时形成的障眼法门,有形却无神意,似今日所见这般凶猛凌厉、直若活物一样的灵剑法相,众人可谓是闻所未闻。

是以此剑一出,就连云台上的一众大能也不由停止了交谈,开始凝神观瞧,唯独天机老人在看到画影龙雀所化的东方青龙后似有所悟,一脸古怪地看了陈景云一眼,终是欲言又止。

龚晁此时眉头紧锁,一边运转道念巩固仙擂四周的禁制,一边密切关注着已经杀红了眼的纪烟岚与步摇仙子。

此战若是纪烟岚身陨,陈景云与莲隐宗定会成为死敌,而步摇仙子若是身死,逸莲峰必有报复!

因此在得了阎覆水的传讯之后,龚晁便时刻准备着破阵阻战,其实他此刻倒是希望台上的两女能够最终来个两败俱伤,什么断手断脚啦、肉身破损啦,怎么都行,只要元婴不灭,别的都不算事儿。

......

森森寒光穿空过,湛湛清辉血映红。

百丈青龙喷淬玉,玄冥蛇影吼阴风。

却说两柄化形剑影上下翻飞、左右缠斗,到最后各自嘶鸣一声,居然同时爆碎!

步摇仙子受了气机感应,一个立足不稳,就从半空跌下,人还没落地时,天灵处又忽地绽出一道玉色光芒,堪堪抵住了纪烟岚伺机而动的一记“惊神刺!”

眼见着陈景云传给自己的“惊神刺”竟也没能建功,纪烟岚不由得怒火填膺,对方的护体灵宝竟是虚实攻击皆可抵挡,显然已经远超了寻常玄阶灵宝,若是一直这样耗下去,事情难免有变。

“师姐不必烦心,步摇贱人该是身怀逸莲峰的镇峰至宝白玉莲台,宝贝虽好,却不是她一个元婴境修士可以御使由心的,你此时只需步步紧逼,到时自然会有机会。”

听完了陈景云的指点,纪烟岚胸中战意更盛,一把抄起悬在身前的画影龙雀,足下遁光一闪,居然以肉身执剑,直取将将站定身形的步摇仙子!

“嘶——!”

此时不光观战之人倒吸凉气,就连步摇仙子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诧异之色,暗道:“手持利刃近身相搏么?那该是凡夫俗子与低阶修士才会干的事情,这纪烟岚莫不是被自己给气的疯了?”

心中如此想着,步摇仙子却丝毫不敢大意,将手一招,方才被震飞出去沧溟鬼剑便在身前布下了一片剑幕,她倒要看看纪烟岚打的是什么盘算。

“叮!叮叮叮......”

灵剑交击之声一阵密过一阵,直把观战修士听的个个头皮发麻,看着仙擂中央绽起的那朵青色莲花,所有元神境以下的修士都是一脸的骇然!

其中更有几个爱臆想的半步元神修士,想着若是自己身在莲花核心处又会怎样,细思之下,不由得汗如雨下!

纪烟岚身着青色道衣、手执青色灵剑,再施展陈景云所传的看家本领近身搏杀,立时就把步摇仙子的上下左右封堵了个密不透风,是以一阵急攻之下,才有了身化青莲的玄奇场面。

步摇仙子此时只觉自己就如一条飘摇着的舢叶孤舟,身外的澎湃浪涛似乎随时都能将孤舟覆灭,而这种身处绝境、无依无靠的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尝过了。

虽然还有一式玄冥剑诀可供翻盘,可是在纪烟岚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步摇仙子竟连出剑都成了奢望,身上的素碧莲衣早已破烂不堪,白皙肌肤上的一道道剑痕似乎正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贱婢!看你能够挺到几时!”

随着纪烟岚的一声咒骂,仙擂上的青色莲影猛然向内一收,外人只能观其形,却再听不到灵剑交击的声音,显然是那声响已经超出了人耳所能听到的范畴。

“闲云道友!贵师姐此时招招直指步摇防御的破绽所在,只从临敌之时的眼界与经验来论,显见是步摇输了,还请看我薄面,容许逸莲峰此战认输!”

听到花醉月出言相求,阎覆水等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陈景云却冷笑着摇头,把目光投向了天机老人,定规矩的人就在这里,哪里用得着观主大人多费口舌?

天机老人见陈景云将麻烦推给了自己,嘴角不由微微抽动,连带着长须也跟着抖了几下,此事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旁人哪敢有什么异议?

只是他如今动了托付大任的心思,是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引来陈景云的不快,因此只是微微摇头,示意不许停战。

花醉月见状眉毛一挑,待要再说时,却忽见仙擂之上爆起了惊天的宝光,心知步摇仙子在性命攸关的当口终于全力催动了白玉莲台,于是便也不再说话,不过身上的气机却在隐晦地提升,道念也开始游离在陈景云处,生怕他再次含怒出手。

果然,就在步摇仙子自灵台中跳出了一朵硕大的莲台之后,一众大能尽皆满脸的错愕,莲隐宗三大至宝之一的白玉莲台,场中谁人不识?

有此至宝随身,等闲元神境修士急切间也难伤到步摇仙子的根本,这逸莲峰岂非从一开始便已坏了大比的规矩?

“好!好!好!我说那步摇贱婢有何底气敢对我师姐妄动杀机,原来根源竟在这里!花醉月,你好的很!”

随着陈景云的愤然起身,整座云台都跟着晃动了起来,阎覆水等人连忙传音文琛,让他相劝一二,怎奈文琛此时也是心火直冒,竟然不肯应声。

花醉月叹息一声,脸上神情一敛,深邃的眼中重又古井无波,缓缓起身的同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灵光隐晦的法剑,想必陈景云若是再次出手,她定然要倾力相击。

云台上最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的自然非冷寒晴莫属,此刻她也再顾不得什么礼数,高声道:“步摇是我逸莲峰内定的下一任峰主,提前掌管白玉莲台有何不可?”

她这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不过到底还是给出了一个由头,阎覆水连忙出言呵斥花醉月,说她不该将峰中至宝轻易相授,就算是赐给下一任峰主也是有欠考量。

百里尘舒与齐道痴、林朝夕、昙鸾等人也都出言相劝,其中有真心亦有假意,不过到底还是把欲要出手的陈景云给拦了下来。

此时再看场中,白玉莲台一出,煌煌灵光大绽,当空垂下的万道丝绦宛若华盖一般将步摇仙子罩在其中,纪烟岚手中的七尺青芒竟然再不能伤她分毫!

灵光一闪,身上的破损莲衣瞬间恢复如新,虽然仍在急促的喘息,但是步摇仙子的眼中却泛起了嘲讽之意,见纪烟岚默默地收起灵剑不再袭杀自己,不由浅笑出声,言道:

“纪前辈呀,步摇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既然动用了这镇峰至宝白玉莲台,那么这场比斗自然便是我输了,至于头名,给您便是。

不过今日一战也令我的前路再无阻碍,回到逸莲峰后我将守心坐忘,不至元神境界绝不出关!

唉——!只是您今日杀我不得,却不知百十年后再相遇时,谁才是剑下的亡魂!哈哈哈......”

看着笑的无比阴森的步摇仙子,场外观战之人忽感心底一阵恶寒,不自觉的又都往后退了几步,原本对这位冷艳仙子的好感早已荡然无存,就连莲隐宗修士也不例外。

非但外人如此,花醉月与冷寒晴闻言也都皱起了眉头,皆在心底思忖:

“步摇今日这是怎么了?比斗既然输了,认下了便是,白玉莲台一事也能遮掩过去,只是这般出言威胁对手却是为何?难道是嫌仇怨结的还不够深吗?”

就在场外之人尽皆厌恶腹诽之时,原本一脸怒意的纪烟岚忽地展颜一笑,笑罢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我原本素不相识,今日一战也是机缘巧合,但你想要杀我在前,此时又出言相胁,如此——我却饶你不得!”

一席话直听的步摇仙子复又一阵娇笑,待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识海中忽地传来一句冰寒刺骨的话语。

“贱人!你当年在苍山福地屠戮天南武人、还断去了灵猿子的一条臂膀!却可曾想过他的弟子今日会来找你寻仇!给我——死来!!”

步摇仙子闻声大骇,只觉神魂一阵战栗,还来不及惊声叫喊,便见一道玄月弧光自纪烟岚的眉心处迸射而出,只一转,就已划开了白玉莲台倾洒下的光绦!

而待那弧光再转之时,这位清高仙子居然从上到下被剖成了两片!

两半尸身“噗!”声跌落尘埃,内中肠肚之物洒落一地,又与曾经殒命在她手中的无辜之人有何不同?

第二十七节 非战不能释怀

“步摇——!”

场中变故来的实在太过突然,就连相距最近的龚晁在猝不及防之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步摇仙子神形俱灭!

众皆失声之时,只有冷寒晴的一声泣血悲呼似能洞穿天地!

弟子的悲呼声好似一根尖刺,狠狠地扎在了花醉月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当下哪里还管得了虎视眈眈的陈景云和豁然起身的天机老人,手中法剑光芒一绽便就猛然斩下!

她这一击乃是怒极而发,一身气机不曾收敛半点,刹那间就有一道大如山岳的璀璨剑光破开高天上的穹顶直插而下!

一时云台破碎、灵气狂飙,整个演武空间都跟着地动山摇起来。

陈景云见花醉月已经目露疯狂之色,不由冷笑出声,曲指成爪当空挥出,而后便见仙擂上方凭空显化出了一只遮天大手,大手一扣,便将花醉月释出的剑光握在了手中,一攥之下,剑光骤然破碎!

花醉月乍见自己的一击被陈景云轻易破去,眼中疯狂之色更浓,周身气机提升到了极致,手中法剑一旋,就要亲自御剑而下去斩纪烟岚。

陈景云见状忽地嗤笑出声,足下当空一顿,人便拦在了花醉月身前,眼中厉芒闪动,显见也已动了杀机!

“且住!”

便在此时,天机老人忽地低喝一声,喝罢大袖一挥,竟然眨眼之间就在众人周遭布下了一座小小的周天星斗大阵,星光闪动间,阵中之人尽皆是如坠泥沼、身形难动。

冷寒晴心神本就受创,此时再被大阵裹挟,灵力碾压之下,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花醉月惊回神时,发现弟子已是剑心不守摇摇欲坠。

仰天长叹一声,花醉月眼中的疯狂之意逐渐收敛,冰冷地盯了陈景云一阵,这才挥手召回了白玉莲台,而后一脸平静地对天机老人道:

“纪烟岚所运灵宝委实神异,至宝亦不能及,今次之事是我那门人咎由自取,还请天机前辈撤了大阵,容我带着弟子回去疗伤。”

天机老人闻言微微颔首,大袖再挥时,漫天星光瞬间散于无形。

方才一战的惨烈程度令一众大能全都始料未及,阎覆水等人看着花醉月师徒带着逸莲峰弟子离去时的冷清背影,心头难免百味杂陈,再思及花醉月离去之前的话语,眼中皆不由多出了几分复杂之色。

如此沉默良久,直到纪烟岚御着剑光下了仙擂,阎覆水才重新招来了一座云台,请诸人再次落座。

经过了方才的一战,纪烟岚在一众围观修士的眼中再与之前不同,英挺颀长的身形所到之处,竟无一人敢与她对视一二,迟钰与杀千幻、风解语三人也都把目光挪向了别处。

“龚晁道友,此战已了,我倒是还有几分余力,不知是否有人还要向我挑战?”

此言一出,迟钰三人不由得足下生根,打死也不肯上前一步,龚晁也是苦笑摇头,对纪烟岚道:“纪道友修为高深莫测,同阶之中哪里还有对手?说是当世元神境之下第一人亦不为过,是以接下来的比斗我看还是免了吧。”

纪烟岚闻言浅笑出声,拿眼扫了耍弄心机的风解语一眼,见她闪躲着不敢直视自己,于是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这才御起剑光上了云台。

风解语被这一声叹息惊的心肝乱颤,直到场中失了纪烟岚的身影,才偷偷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

文琛此刻的心情可谓喜忧参半,所喜的就不用说了,忧的却是花醉月与冷寒晴含恨离去,日后必定要平添出许多麻烦,妙莲峰虽然不惧,但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难得安生。

看着纵上云台的纪烟岚,陈景云眼中的感激之色一闪即逝,待纪烟岚落座之后,二人相视一笑,不需言语,执起酒盏各饮了半杯,算是提前对恩师的祭奠。

天机老人早在惊云刃出现的那一刻,原本沉寂已久的道心便开始不住地翻腾,此时见到纪烟岚折返了云台,当即出言问询道:

“闲云小友,纪丫头方才所运灵宝着实惊人,威力当不下于五宗的镇宗至宝,却不知此宝出自哪里?又有何妙处?”

陈景云见一众大能全都在侧耳倾听,不由哈哈一笑,拿指头轻轻一点纪烟岚的眉心,一道小小的玄月弧光便被他收了回来,之后才道:

“道心频频扫,神魂细细除,本体常清静,意马分元初!天机前辈莫要心急,我这惊云刃的妙用此时可不能说,否则你我赌斗之时,小子岂非吃亏?”

听得这四句偈语,天机老人的脸上居然难得地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待到陈景云把话说完,这位北荒人族第一人竟也跟着大笑起来,直把迟问道等人看的莫名其妙。

纪烟岚与人比斗之时身怀惊世灵宝,此事若是细究起来,似也并不合乎规矩,但却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情当面讲出,天机老人都不深究,旁人徒呼奈何?

......

有了纪烟岚与步摇仙子的这场死斗在前,接下来的比斗未免乏善可陈,迟钰与杀千幻分别得了第二和第三的名次,风解语思虑良久,终究不敢继续挑战,因此甘愿做了第四。

至于第五的排名,则被禅音寺的一名僧人捡了便宜,这样一算下来,前五的排名之中,五大宗门各占一个,除了莲隐宗之外,另外四宗皆大欢喜。

大比结束之后,五家自然还要为地域划分之事争论不休,又因为陈景云与天机老人赌斗在即,因此四家大能非但不曾离开,反倒纷纷传讯自家宗门,让宗内其余元神境修士速速前来观战。

修为到了显化元神之境,想要再进一步早已难愈登天,因此没有人愿意错过这次机会,就连两位闭关神游的老辈修士也都破关而出。

一时间,莲隐宗内大能云集,声势早已远超五宗大比,说是修仙界千年未遇的盛事也不为过。

天机老人三千年不曾出手,今次却动了争斗之心,作为对手的陈景云自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观主大人老神在在,他此刻师仇得报,心中的两座大山已经去了一座,立威嘛!怎能少了观众?

......

妙莲峰上饮宴正欢,陈景云原本只是邀了禅音寺的释圣禅师和昙鸾几人前来参加小宴,坐陪的也只有纪烟岚和文琛,众人把些禅机偈语充作酒令,谈笑风生很是随意。

岂料宴至一半时,天机老人却带着另外两个老家伙不请自来,他们既然来了,阎覆水与迟问道等人自然要从旁相陪,于是好好的一场小宴便就成了北荒高士汇聚的大宴。

一旁伺候的玄琴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端茶递酒之时手脚都有些不利索,文琛恼怒之下,一脚将他踢的老远。

同来的两个老者都对天机老人口称师叔,想来二人的师长都是万年前的绝强者,老家伙倒也随性,呼喝指派起林朝夕和文琛几人时丝毫也不见外。

“小子,你既然敢与我天机师叔赌斗,想必本事不小,要不要先跟老夫比划比划?要是实力太差的话,就赶紧卷铺盖滚蛋,免得丢人现眼!”一个狮鼻阔口的赤须老者一边猛灌酒水,一边大声打趣。

陈景云笑着瞥了那人一眼,不屑道:“老头儿,我既然敢跟你师叔赌斗,自然本事不小,至于你嘛,还是不够看的,就莫要从旁鼓噪了!”

一句话听的阎覆水等人一阵错愕,紫极魔宗玄悲子可是一代凶人,修为在元神境大能之中也要排在前面,却不料陈景云竟然没把他看在眼里。

“哈哈哈......”

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亦或拍案而起,玄悲子在听了陈景云的话后,竟然抚掌大笑起来,似乎对陈景云的答复十分满意,与他同来的遁世仙府当代宗主风栖白也是一脸笑意。

不想天机老人又在此时凑趣,捋着长须对玄悲子道:“玄悲小子,你若是敢坏了老夫的好事,我便将你擒到年厄老鬼的陵前打板子,看他还能否护得住你。”

此言一出,诸人尽皆捧腹,玄悲子当年不小心触了天机老人的霉头,被追打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跑回宗门寻求师父年厄的庇护。

年厄与天机老人素有交情,被打上门来的天机老人在棋盘上连赢了三天三夜,又被灌了三天三夜的酒,这才免了弟子的一顿好打,此事在北荒之中流传已久,宴中修士尽皆知晓。

......

不知不觉间,弦月高悬于穹庐正中,此时座座莲峰之上都有修士呼朋唤友对月高歌,却唯独逸莲峰方向好似一潭死水。

陈景云扫了那个方向一眼,忽觉心头一阵快意,看了纪烟岚一眼,见她也正举杯看着自己,不由得胸意更浓,当下一口饮尽盏中灵酒,借着些许的醉意畅声道:

“天机前辈!此时星月交辉夜凉如水,又有一众高士在场,却不正该酣战一场?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我就在这漫天星河之中斗上一场如何?”

天机老人闻言神情大悦,眼中欣赏之色也更浓,笑着言道:“好小子!此言正和吾意!不过老夫这把老骨头可是许久没有活动过了,待会儿动手之时你却需得敬老!”言罢麻衣一摆便已当先破空而去。

陈景云对着纪烟岚微一点头,脚下遁光一绽便也跟着跃空而起,口中却道:“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晚辈年纪尚轻,因此是您应该慈幼才对吧!”

一老一少神意飞扬,竟是说战就战一点儿也不耽搁,直把诸位大能看的抚手赞叹,于是一阵遁光闪烁之后,场中再没有半个人影,只留下几个翻倒的酒盏犹在案几上滴溜溜地旋转......

第二十八节 匆匆十年

光阴之河蜿蜒流淌,转眼已至天元十五年。

又直山花烂漫之时,大苍山中处处莺歌,还有猿猱之属自古树之巅往来纵跃,摘些松子野果,跟那些歇脚的武者换些酒水吃食,场面虽显滑稽却也和谐。

陆漓泉与一众属下坐在一颗参天古树下纳凉,他们今次北去交易的目标已经完成,此地又相距伏牛山不远,是以倒是不用再担心安全的问题。

挥手驱走了几只不愿离去的小猴子,陆漓泉自腰间解下酒葫芦,先是大饮了几口,之后便将葫芦丢给了旁边的壮汉,又嘱咐了一句“适可而止、不可多饮”,这才开始闭目调息起来。

一旁的十几个武人早已馋的直吞口水,轮番牛饮了一阵之后,便都各自打了个酒嗝,也学着陆漓泉的样子,开始炼化起了酒中的灵气。

一群人中只有两个武人不曾饮酒,一个高个子的疤脸汉子纵身上了巨树之巅,另一个矮个子胖武者则是将身一矮便就没入了土中,二人配合默契,显然是在为众人护法。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陆漓泉当先转醒,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之后,把先前充作警戒的两人唤了过来,他自己则是足下莲影一闪,跨步上了百丈高空。

高天之上风景独秀,陆漓泉伸舒双臂,似在拥抱夏日的暖风。

十年,自从那日在京郊土地庙外得到仙缘之后,陆漓泉便投身了彻地营,因为有何弃我的照拂,再加上他的天资颇佳,居然用了九年时间就修到了大宗师境,自此飞天遁地、武法初成。

成为了百姓们口中的“地仙”之后,袁华便命本就商人出身的陆漓泉带着一个商队往来于南北之间,还给了他一个执事的权责,这番境遇,直叫陆漓泉做梦都会笑醒。

随着彻地营修士的不断探寻,沉封万载的天南地下宝藏已经有数十座被闲云观所掌握,其间何弃我竟还无意中发现了一条并未损毁的灵石矿脉。

而那条矿脉在受了天南万载的灵气冲刷后,内中灵石竟也跟着起了变化,灵石里所蕴的灵气居然也呈混沌属性。

聂婉娘试过之后,见向来挑剔的上丹田泥丸宫果然对此种灵石中所蕴的灵气来者不拒,不由得大喜过望,一时闲云门徒尽皆振奋。

袁华大喜之下,狠狠地赏赐了何小贼一番,更是为他求来了参悟传道碑的机会。

虽然修行资源逐渐丰富,天南的一隅之地终究还是物产不全,即便是有苍山福地的不断供给,却也只能解一时之忧。

为长远计,聂婉娘这才命袁华组建数十支商队,带着天南特有的资源,再打着乙阙门的旗号,去与北荒南陆的几个宗门做些交易,而陆漓泉所主持的队伍要算其中最小的一支。

十年之间,闲云观外门不断有人进阶大宗师境,充作陆漓泉副手的那名壮汉便是其中的一人,此人名唤高平,原是炼器堂的修士,今次被抽调过来,也是为了帮助验看货物的品质。

“我说陆老弟,今次归宗之后我就要回炼器堂复命了,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好事情,你可一定要记得叫上俺老高。

嘿嘿!只这一趟北去的功绩可就顶得上哥哥我打造七八件神兵的功劳了!我看不如这样,回去之后陆老弟直接把我要过来得了!”

陆漓泉见高平跃到自己身边打趣,当下笑着回道:“高老哥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门中修士谁不是削尖了脑袋的想进你们炼器堂?

灵石丹药一样不少,神兵宝器还能可着劲儿的挑拣,不说这两样了,单就能在地火池边以煞气炼体这一条,小弟可就羡慕的紧啦!”

两人打趣了几句,都觉现在的日子过的实在舒心,见识了修仙界中的蝇营狗苟之后,两人皆在心底开始珍视起自家的天南。

“圣武尊”于十年前战平了号称北荒人族第一人的天机老人,这才为天南赢来了百年的发展时间,那一战的战况是何等的惨烈,天南武人并不知晓,众人只知“圣武尊”归来之后就开始闭关疗伤,且至今未出。

二人闲叙了几句之后,见下方的十几个属下纷纷转醒,于是便降下身形招呼众人继续赶路,岂料就在此时,几十里外的一座山谷中忽地冲起了一道讯光!

陆漓泉与高平见状不由面色一沉,讯光既起,那处必有战事,却不知北荒哪家的探子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潜入此地,莫非是嫌折的还不够多?

因为身负大批的资源,陆漓泉不敢让全队人马全都赶往驰援,当下一把扯下腰间的两个储物袋,将之塞到了那名矮胖修士手中,此人遁地之术最佳,一路在地下潜行,相信不会有事。

高平与其余九人也都做着同样的事情,直到矮胖修士与另外两人一同遁入地下之后,众人这才各自取出兵刃,而后在陆漓泉的带领下,一声不响地向那处急杀了过去!

其实类似这样的场景在大苍山中并不少见,不过当柴二蛋带着牛家村人在林莽之中守了大半年之后,北荒的探子就显有再敢潜至此处的了。

陈景云的受伤,让柴二蛋与一众庄户们彻底的炸了锅,就连柴婶子在大哭了一场之后都要抄着菜刀去剁了那个什么天机子,若非聂婉娘亲自拦着,柴二蛋怕是真的就敢带人杀到北荒去!

没办法,聂婉娘只能让他们到大荒山中来捉拿修仙界的探子,如此有事可做,才算把大伙儿给稳住了,至于落入柴二蛋等人手中的探子们是何下场,这里就不必多说了。

陈景云当年到底还是顾念了文琛的情面,最终没有把自己出身天南的事情说出来,只说自己这一脉功法特殊,不惧天南毒地的灵气侵蚀,要把道场设在那里。

因为有言在先,那一战只要战平,就算是天机老人输了,作为赌注,天机老人需得约束北荒所有元神境修士,令众人百年之内不许踏足天南一步,否则有死无生!

天机老人虽然隐约推衍到了什么,惊愕之余倒也不曾耍赖,阎覆水等人又摄于陈景云与道器分身联手后的惊世战力,也都纷纷当面答应了下来。

事情与陈景云当年所料并无二致,起了疑心的北荒各宗虽然明里不说,但是暗地里的试探却一刻也没有停过,一些结丹、筑基的小喽啰早已派过来不知多少。

第二十九节 捉拿姬倾城

孟不同架着一道遁光倏忽间降在了山谷之中,正在结阵困敌的陆漓泉等人见他到来尽皆大喜。

众人口中高喝着“请小四爷从旁掠阵!”手底下便都动起了压箱底的手段。

被困在阵中的两名结丹境修士原本还能与二十几个武者战个势均力敌,但在陆漓泉等人的突然爆发之下,一时竟落了下风,又因为孟不同在一旁虎视眈眈,那两人不由动了逃离之念。

一身青色道衣的孟不同御空而立,虽然心痒难耐,但终究还是决定不去跟一众外门修士抢夺功劳,些许的功劳对他无甚大用,但在外门修士眼中可就是大把的灵石、丹药了!

当年的顽皮少年已经长大成人,俊逸的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懒散样子果然是得了袁华的真传,身份、修为、家世、长相,这四样算是被他占了个全,也不知道每天会有多少天南国的天之娇女为他夜不能寐、孤枕相思。

“小四爷”的名头如今在天南国和苍山福地可是响亮的紧,那两个结丹境修士此时气机不稳,便是受了孟不同的灵威压迫与声名所震。

“暮青、陆漓泉、高平,速战速决,我还有要事在身,没工夫在这儿看你们拖沓,再给你们十息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可就要出手了!”

听到孟不同语带不满,陆漓泉等人心中也急,一众兄弟苦战了半个多时辰,若是最后惹来“小四爷”出手,那大伙儿还有什么功劳可言?

“老暮!别等了,有小四爷在此又不怕贼人跑了!”高平一刀劈碎了迎面袭来的火团,而后大声叫嚷道。

暮青是暮雪山庄的老人手了,今次也是他带人率先发现了这两名北荒探子,此时听到高平的话,当即手中长剑一横,冷声喝道:“耗星既出、七杀随动!众兄弟助我!”

随着暮青的一声呼喝,陆漓泉与高平立时将一只手抵在了他的肩背处,随后又有四个修为最高的武人各自将手抵在了陆漓泉和高平的肩上。

那两个修士一见七人这般动作,当即大喝一声就要遁空而走,岂料此时余下的十几个武者齐齐发力,更有人当空抛下了一面巨大的灵网,阻住了两人的退路。

“开!”

到底是结丹境的修士,当先一人周身灵威暴涨,御金光格飞了十几柄临身的神兵,再运一道灵光,瞬间把灵网撕开了个口子,之后身形一动便钻了出去,遁光起处,望北而逃。

另一个修士可就没了前一人的运道,虽只慢了半拍,但是一道森寒的剑光却已从他的天灵处直没而入,随即金丹湮灭,尸身坠在了地上,却是暮青等人的合击之术终于建功。

“噗通!”

另一个修士的尸身也被丢在了众人面前,紧接着半空中又传来了一句带着调侃的话语:

“功劳就不跟你们抢了,不过你们回到宗门之后却需兑换一瓶千花酿给我,我五师叔近来看的太紧,实在不好下手——”

听到渺渺冥冥中传来的清朗声音,陆漓泉等人连忙大笑着应承,此番功劳着实不小,众兄弟都能跟着受益。

......

小丫头姬倾城骑在灵聪兽宽大的脊背上,口中不时说着一些奉承之言,直把胖东西听得心花怒放,肋下的七彩光翼也扇动的越发迅疾,一人一宠在大苍山中兜了一个大圈子,这才转道向南。

当年姬桓与何弃我一番筹谋,又有彭仇和暮如雪从旁说项,将将一岁的倾城公主当真顺利地拜在了聂凤鸣的门下,一时引为美谈。

小丫头也果真不负其倾城之名,资质绝佳不说,此时刚满十二岁的年纪竟已有了绝代之姿,不过在彭逍、彭遥和孟不同这三个小不良人的熏陶下,小丫头的性子却是跳脱的很。

聂二爷对此大为恼火,怎奈纪烟岚对这个无事就会跑到后山玩闹相伴的徒孙甚是喜爱,聂凤鸣几次想要训诫,都被师娘给拦了下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孟不同刚刚对陆漓泉等人所说的要事,便是领了二师伯的令,前来捉拿拐骗了灵聪兽一同翘家的小师妹。

他们师兄妹四人向来感情深厚,自从彭逍因为犯了错,被聂婉娘发配到黔州去管理御兽堂的事务之后,小丫头这已经是第二次偷偷下山了,目的自然是要去探望大师兄。

因为方才的耽搁,孟不同此时已经失了对小师妹的气机感应,他也不急,而是折身向南,只要在去往黔州的路上拦截便是。

熏风弄云,山河掠影,灵聪兽背着姬倾城兜兜转转,似一道七彩虹光般划过了北地的数个州府,下方不断掠过的山河美景令一人一宠各自心醉。

怎奈好景不长,原本以为已经甩掉了追兵的姬倾城正自得意时,却发现前方云头处正立着一个青衣道人,细看之下,却不正是自己的三师兄孟不同?

小丫头大惊之下,连忙抱着灵聪兽的脖子,一人一宠径往下方的一座雄城遁去。

天南国北地的七个州府之中,当属华阴府最为繁华,连年的风调雨顺与轻徭薄赋令北地的百姓们尽皆衣食丰足,华阴府又是七州大总管孟黄粱的官庭所在,在他的治理之下,这里俨然成了一个缩小版的上京城。

今日府内无事,挺着个大肚腩的孟黄粱正要与夫人翟氏一同出城郊游,岂料二人还未登上马车,府衙的后花园中却忽地降下了一道七色霞光,而后便有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孟伯伯!我三师兄以大欺小,您到底管是不管?啊呀——!”

孟黄粱夫妇闻声大喜,连忙下了马车往府衙里赶,翟氏更是边走边在嘴里埋怨:“小心肝怎么这么久不来?可想死婶婶了!”

因为孟不同的关系,姬倾城往来孟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从来不摆长公主的架子,在孟黄粱夫妇面前只以晚辈自居。

后花园中的场景令孟黄粱夫妇哭笑不得,孟不同此时正御着一团灵光将姬倾城困在其中,任凭向来嘴甜的姬倾城把好处许到天上,就是笑眯眯地不肯把她放下来。

一旁的灵聪兽则是眼泛无奈之色,前面的两人都是在它背上长大的,它也不知道此时应该帮谁,是以只能懒散地把头扭到一边,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臭小子!还不把我的心肝放下来!”

一见孟黄粱夫妇进了花园,姬倾城立时大呼救命,翟氏笑骂一声,上前一把扭住儿子的耳朵,孟不同假做大声呼痛,这才把小师妹放了下来。

如此笑闹了一阵,孟黄粱忽地心生感慨,喟叹道:“十年呐!不想观主这一闭关就是这么久,连倾城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孟不同闻言眼中隐有悲色,他身为闲云观亲传弟子,所知自然比旁人要多。

师父与师伯师叔们因何没日没夜地勤苦修行?祖师奶奶为什么十年不曾离开后山一步?皆因师祖在当年那一战中伤了根本,何时能够痊愈仍未可知。

第三十节 观主出关

在华阴府盘桓了一日之后,孟不同就要带着小师妹回山复命,岂料姬倾城却耍起了无赖,说是三师兄若不允她去看望大师兄,她便不走了,翟氏也在一旁帮腔,直把孟不同唠叨的头大如斗。

“小师妹,掌宗师伯既然把大师兄发配去了黔州,那就一定是动了真火,没见二师姐也被禁足了么?你我若是擅自前往黔州探望,说不定就会惹来更重的惩罚,听话,跟我回去。”

姬倾城见三师兄把大师伯抬了出来,绝美的小脸上立时露出了苦相,师父师叔们在掌宗师伯面前都只有谨小慎微的份儿,她们这些小辈们又岂有不惧怕的道理?

自从陈景云重伤归来之后,聂婉娘就对一众亲传弟子管束的越发严苛,不管是谁,若是修为进境不能令她满意,等闲就是一顿好打,就连几个小辈也不例外。

众亲传内感师恩、外有压迫,十年苦功之下,就连素来狈懒的柴斐也都跨入了六转之境,聂凤鸣与袁华更是已经摸到了七转的门径,只因师父尚未出关,两人心有挂碍,这才不敢冲击七转瓶颈。

而四代亲传弟子之中,彭逍、彭遥、孟不同三人已经跨足五转境界,姬倾城也有了四转的修为,成了天南国年纪最小的武道大宗师,引得姬桓大帝在人前炫耀了好一阵子。

既然事不可为,姬倾城只得苦着小脸哀叹一声,而后怏怏不乐地与翟氏道别,心中则是有了打算,暗道:“回山之后自己便一头钻到后山,想必师父的咆哮声还不敢传到那里。”

翟氏见自己强留姬倾城不得,不由迁怒于儿子,挥着手中的蒲扇就是一顿抽打,直把一旁的孟黄粱与姬倾城看的大笑不止。

“老嫂子的一手蒲扇大法果然已至化境,小弟佩服,改日传我几招,我好用来教训这几个小的!”

就在众人欢笑之时,半空中忽地传来了一道调侃的声音,姬倾城与孟不同闻声大喜,全都躬身行礼,口称:“弟子恭迎六师叔!”

孟黄粱夫妇对这个声音也不陌生,抬头看时,果然有一个痴肥的青衣道人架着一朵轻云缓缓降下,再看立在他身旁正在挤眉弄眼的那人,却不正是孟不同和姬倾城口中的大师兄彭逍?

灵聪兽一个纵跃就迎了上去,它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见到彭逍了,着实想念的紧。

师兄妹见面自然欢喜无限,灵聪兽也跟着上蹿下跳,还大方地把储物袋中的好东西拿出来与众人分享。

孟黄粱夫妇自然也跟着高兴,既然儿子的小师叔法驾降临,那么自然需得大宴一场,否则岂非失礼?

岂料素来爱打秋风的柴斐却拒绝了孟黄粱的提议,笑着对夫妇二人解释道:

“这次就不品尝老嫂子的手艺了,今早接到了掌宗师姐的秘法传讯,说是师父他老人家的闭关之处昨夜有了动静,想必出关就在这几日了,命我将这几个小的速速带回观中。”

孟黄粱闻言大喜过望,翟氏也是望空直念“神佛保佑!”

而几人之中最欢喜的则非姬倾城莫属,除了聂凤鸣与姬桓总对她说一些闲云观当年之事以外,纪烟岚也时常会跟她提起陈景云在修仙界中赫赫威名。

什么“忘心悟道时想要跃入汤锅挨煮”啦、什么“把闲云一脉的惊世绝学改成了粗俗的白话”啦......再到“布局落子使得天南崛起”、“凭着一人之力威压整个修仙界”,等等等等,小丫头早就对自己师祖的那些奇闻轶事耳熟能详。

是以此时一听师祖将要出关,姬倾城一个纵身就伏在了灵聪兽的背上,口中则是不住地催促,让柴斐等人快快启程。

遥望着御遁光、驾灵兽,倏忽远去的几人,孟黄粱夫妇相视一笑,决定一会儿都去后堂吐纳调息一番,万一有生之年也能修出飞天遁地的本事呢?

......

十年的深居简出,让纪烟岚彻底敛去了锋锐的剑仙气机,闲时烹茶煮酒、挥手点缀几处景致,再提点一下几个小辈的修行,虽然没有陈景云从旁相伴,日子却也过的闲适。

当日陈景云拖着伤体祭奠亡师时,曾经言及那步摇仙子乃是陨落在了纪烟岚手中,至此,一众亲传弟子终于认下了她这个师娘的身份,就连聂婉娘也会时常过来请安。

因为前日草庐中散出的气场有了变化,纪烟岚推断这是陈景云将要出关的征兆,是以从昨天开始,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便都被招了回来,姬桓与苦月大师等人也都闻讯赶来。

柴二蛋和程石说话时的大嗓门……

灵聪兽与彭逍、彭遥的嬉闹声……

聂凤鸣对姬倾城的耳提面命……

孟不同在袁华面前的阿谀讪笑……

季灵与白氏姐妹们的窃窃私语……

苦月大师抓着想要跑路的姬桓扬言还要再杀三盘......

这些声音混杂在了一起,被纪烟岚整治的如同仙境一般的后山上,立时就多了几分人间气。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却是聂婉娘做的决定,她认为门人故旧们的嬉闹欢笑声能够帮着师父尽早收摄道念神魂。

纪烟岚对此深以为然,又命苏凝碧整治了一席上好的珍馐美味,再布上十几样得自北荒的绝品灵酒,就不信这样还勾不起陈大观主的馋虫。

......

草庐之内道意流转,盘膝枯坐在蒲团上整整十年的陈景云终于睁开了眼睛,嘴角微微上翘时,道念神魂复归灵台,紧接着的,隐在泥丸深处的那点灵光就跟着壮大了几分,却正是——不破不立、天数使然!

“内景识得因由相,外景辅成法作形。琴心三叠灵光降,九九归真道韵生——”

陈景云口诵箴言飘然起身,推开虚掩的木门时,穹顶罡云之上忽有一轮弯月从天而降,弯月带着耀目的银辉,刹那间便投入了他的天灵。

看着含笑立在草庐门前的青衣道人,纪烟岚不由得眼眶泛红,二人相视一笑,虽万语千言却都在这一个眼神之中。

聂婉娘、袁华等人又是欣喜又是心酸,口中说着“弟子等恭贺师父伤愈出关!”人便全都拜伏在了陈景云的脚下,四个小辈也都连忙跟着师父下拜,小丫头姬倾城已经激动的直打摆子。

苦月大师一把拨乱棋子,而后指着陈景云就开始破口大骂,只是骂着骂着,声音已经变得哽咽。

白氏姐妹学着袁华等人的样子,在稍远的地方拜伏了下来,十年的世俗生活,终究让姐妹七人多了三分烟火气。

彭仇带着姬桓、石鹤、何弃我等人跪在更远的地方,彭大长老此时早已哭的浑身瘫软,若非有姬桓在一旁搀扶,怕是连拜礼都难以完成。

在场的人里面也只有柴二蛋不被众人的情绪所扰,见陈景云终于伤愈出关,于是欢呼一声之后就遁身下山去了,他要把这个消息赶紧传回村中,省得他老娘整日里食不下咽。

压抑了十年的情感一旦爆发,就如长河决堤一般不可收拾,陈景云心中也是酸涩的厉害,不过如此戚戚哀哀的场面他却是不喜。

于是大袖一挥,将众人全都抚了起来,再指了指远处案几上的珍馐佳酿,便拎起死抱着自己大腿不松开的灵聪兽,当先走了过去。

第三十一节 十年终得一梦

珍馐美味、灵果佳酿流水一样地摆了上来,陈观主十年不知酒味儿,自然敞开了的畅饮,四个徒孙最懂察言观色,伺候的殷勤又小心,直叫观主大人心生怜爱。

季灵哭哭啼啼,腻在陈景云身后为他梳理鬓间生出的两缕白发,一众闲云门徒尽皆面带怒容,心中对天机老人的恨意已经入了骨髓!

在聂婉娘她们的眼中,哪怕是自己师父的一根头发,也要比那个劳什子的北荒人族第一人重要的多,此时陈景云双鬓染雪,如何不叫众人又惊又怒?

与天机子的一战到底还是伤到了陈景云的根本,最后破去周天星斗大阵的那式分身合击之术更是抽取了寿数,本源可补、寿数难添。

到底是成名了万年的人物,若论道念、修为,陈景云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好在八转功法运转下的武道之体强悍异常,又有道器分身从旁策应,这才使他勉强不露败像。

不过经此一战,又有这十年的孕养,陈景云的道念神魂也得到了些许的淬炼,修为自然也跟着再进一步,否则他此时应该是满头华发才对。

相比于弟子们的悲戚,纪烟岚倒是不甚在意,在她心里,凭着陈景云的天资悟性,将来未尝不能冲击那层只在亘古传说中才有的玄奥境界,现在虽然失了近千年的寿数,但是跟陈景云的修行时间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

陈景云与纪烟岚的想法类似,他有《黄庭经》在手,即便是把《九转小黄庭》功法修到极致,之后依然会有道途可循,自然不会因为失了一些寿数就郁郁寡欢。

见小丫头姬倾城一脸娇憨地赖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开,陈景云不由想起了季灵小时候的样子,宠溺地揉了揉徒孙的小脑袋,而后笑着问道

“小倾城,当年师祖北去时你还没有入门,逍儿他们都有了我亲赐的灵宝护身,却也不能少了你的,说吧,想要什么类别的宝贝?”

姬倾城闻言眼睛一亮,她的厚脸皮可是得了师兄师姐们的真传,当即甜腻腻的回道

“师祖啊,我师父总说弟子将来定是个惹祸精,若是依着师父的说法,弟子本该要一件护持己身的灵宝,可是倾城又实在对师祖扬威北荒的事迹向往的紧,因此自己倒是想要一件攻伐灵宝哩!”

一席话听的众人尽皆莞尔,场中的悲愤之气随之淡去不少,聂凤鸣嘴里骂了一句“逆徒”,眼中却全是笑意,至于柴斐、彭仇与姬桓等人,则是早都笑的合不拢嘴。

“小东西!性子倒是比你师父小时候活泛了许多。”

陈景云含笑在徒孙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之后略一思量,便招手在高处的灵山上摄来一块辰翠石心,再将之与天外精金合在一处,灵气梳理之下,二者瞬间熔融。

片刻之后,就有四面泛着点点星芒的翠色小盾,和一柄幽蓝色环刃便悬在了众人面前。

五件灵宝一出,一片夺目的虹霓当空释出,陈景云运指轻点,几缕道念便充斥在了被他淬炼捋顺过的灵宝脉络之中,如此倏忽四五息的时间,宝光为之一敛,却是灵物自污。

“玄阶灵宝啊!师父,您不如再给小倾城炼制一件吧,这柄玄兵交给弟子拿回去研究一番可好?”

程石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一抓,就把那柄环刃摄到眼前,而后嘴里啧啧称叹,一副想要据为己有的贪婪模样。

陈景云抬手在三弟子厚实的脖颈处拍了一下,而后挥袖一拨,四面小盾就分别落入了彭逍他们四人手中,至于那柄环刃,则是“嗖!”的一下脱出程石的掌控,飞到了姬倾城的面前。

小丫头一把将环刃搂在怀中,那面小盾则被她收入了储物袋中,之后还对程石翻了一个白眼,神态得意之极。

“师父,您这般宠溺小辈,也不怕他们四个日后更加的无法无天。”聂婉娘语带无奈地埋怨道。

陈景云把眼一瞪,哼道“少来说我,你们哪一个不是被我从小惯到大的,怎么没见你们几个无法无天?”

聂婉娘与师弟师妹们闻言相视苦笑,师父如此蛮不讲理,她们能有什么办法?

赐宝之后,宴中终于恢复了轻松的气氛,聂婉娘见今日闲云观核心人物尽数到场,于是就要跟陈景云禀告一下天南修行界在这十年中的变化,岂料她刚说了一个开头,就被陈景云摆手打断。

“婉娘,天南修行界由你掌控为师很是放心,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决断,尽管放手去做,有师父在,天塌不下来!”

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内中不乏狂傲之意,聂婉娘听完之后,心思一动便知其意,大喜之下,连忙追问道“师父,莫非您的修为又有提升?可是到了九转境界?”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又见众人全都盯着自己,当即一口饮尽杯中灵酒,而后长身而起,言道

“九转之境何其艰难,又岂是十年之功可以达成的?不过修为再进倒是真的,若是此时再遇上那天机子,为师说不得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看着舍下众人独自飞身上了头顶灵峰的陈景云,宴中之人尽皆目露钦佩神往之意,唯有苦月大师低声咒骂了一句“臭小子不懂礼数!”

灵猿子的陵寝前,陈景云斜靠在微微绽着毫光的墓碑上悠闲北望,口中则在喃喃自语,说的正是他这十年入定的所得所悟。

说到伤神处时,又忍不住腹诽起师父是个没福气的,弟子如今有了这么大的成就,当师父的竟然只能躺在墓中倾听。

没有人敢在此时去打扰观主大人的清净,后山之上因为少了正主,饮宴的众人也都各自散去,只有姬倾城几人摆弄新得灵宝时的惊呼欢笑声回荡在伏牛山间。

苦月大师老怀大慰,老友有徒如此,当能含笑九泉。

纪烟岚对老和尚甚是恭敬,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后,又在储物袋中取出一瓶得自许究处的青莲玉髓,希望他能借助此物彻底弥补身体上的漏处。

苦月大师识得此物,哈哈笑着将玉瓶收入腰间,老和尚现在可是惜命的紧,原本在老兄弟大仇得报之后就松懈下来的修行也都捡了起来。

因为聂婉娘在他意松神懈之时,告知了陈景云当年对南北大战的断语,这老和尚此时心心念念的就是在将来的冲突中,能为天南出上十二分的力气,认为那样就算死了也值。

目送老僧驾云离去之后,纪烟岚便返身回了草庐,草庐内虽然十年无人打扫,却依旧一尘不染,一桌、一倚、一榻、一蒲团,上面全都沾染了陈景云的道意和气息。

纪烟岚合身躺在床榻上,不片刻就已安然睡去,十年的担忧、十年的挂牵,终在这一刻的清梦中如云烟般散去,剩下的只有温暖与舒心。

第三十二节 门中现状

灵峰大殿之中,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依次落坐,彭仇也在其中。

因为没有旁人在场,是以殿中气氛显得格外轻松,听着师弟师妹们闹哄哄地猜测着师父此时的修为境界,聂婉娘不由会心一笑。

师父虽然不再理会天南修行界的具体事务,但是只要那道闲散慵懒的身影常在山中,众弟子便觉腰杆子硬的厉害,就连来自北荒修仙界的压力也都变得无足轻重。

聂婉娘轻咳一声,止住了众人的议论声,对季灵道“小五,说说黔州的情况,这十年观里对你那边投入的不少,是时候收些回报了。”

季灵对御兽堂可是倾注了不少心血,黔州十万大山中如今禁光林立,妖兽凶顽各有领地且日日嘶吼咆哮,那场面,比之东方天堑山下的妖族兽场也不遑多让。

此时见聂婉娘问起,季小五当即略带得意地回道“大师姐放心,与十年前比起来,黔州一地豢养的妖凶之数增加了百倍不止,如今也到了该收割的时候,相信第一批不会少于三千头,当可解了观里的燃眉之急!”

聂婉娘闻言大喜,狠狠地夸赞了季灵一通,命她再接再厉,守好门中修士赖以筑基锻体的命脉。

待季灵欣然领命之后,聂婉娘又把目光投向袁华。

袁华作为宗门一应修行资源的统筹者,自然有话要说,清了清嗓子之后,言道“大师姐,我手中的事务太杂,就捡重要的分说几样吧。”

见聂婉娘点头同意,袁华便接着言道“我要说的这第一样却是一件好事,咱们闲云观向来不缺灵石,便是铆足了劲儿的挥霍,百年之内也是无虞。

而自从何弃我发现了那处地底矿脉之后,我与二师兄便不用为了破入七转时所需的灵气发愁了,大师姐的修行也能快上几分!”

一句话听的众人皆大欢喜,在那处矿脉被发现之前,聂婉娘已经动了将聂凤鸣和袁华打发出去另立分堂的心思,两个师弟不久就会破入七转境界,可是北疆的天地灵气却无法支撑三人同时修行。

欢笑了一阵之后,袁华继续说道“至于丹药供给方面嘛,现在天南的高阶修士不多,石鹤长老又是个不肯浪费半点炼丹材料的守财奴,白芷她们培植药草虽然辛苦了些,不过丹药一块还是能够支应的。”

说到此处,袁华有些无奈地看了程石一眼,才道“门中的辰翠石虽然取之不尽,可惜不是每一件灵兵都能用到,三师兄又是个讲究量体裁衣的,因此炼器堂那边的锻器资源一直供应不足。

大师姐,依我看不如把天南与北荒宗门的交易范围再扩大一些,便是中州那里,也可以走一走妙莲峰的路子,这一条关系不小,小弟不敢擅专。”

听完了袁华的长篇大论,聂婉娘示意自己已经知晓,思虑了一阵之后,语带调侃地对程石道

“程三爷,你那地火池处的‘叮噹’之声日夜不绝,就没有钻研出多用辰翠石炼制灵兵的办法?天南的家底儿就这么多,你看着办吧。”

程石闻言立时一脸苦相,叫嚷道“我的大师姐哎!我现在修为不够,哪有师父那般能将诸般材料运化由心的本事?

您再容我一段时间,待我修至七转境界之后,当有师父他老人家的三分炼器手段,在这之前,还得观里把材料供应的充足些。”

得到了程石的保证,聂婉娘大感满意,对袁华交代道“妙莲峰那边先不考虑,把天南与北荒宗门的交易再扩大一倍。

此事由小四你全权负责,同时传讯乙阙门,让他们把师父伤愈出关的消息散播出去。”

袁华听明白了聂婉娘用意,当即点头应诺。

闲云观每两个月就会有一次类似这样的议事,随着摊子铺的越来越大,众人勤苦修行之外,手上也各有事情要忙,也只有在这一天才能聚齐。

除了季灵、袁华和程石手上的几处宗门要害之外,赏罚堂在聂凤鸣的掌管下可谓法度森严,他手下的执事长老叶南筱也是个铁面无私的主。

他二人配合有度,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从无徇私、亦无偏袒,使得闲云观辖下修士尽皆真心敬服,因此聂二爷在宗门内的声望也只在宗主聂婉娘之下。

柴斐这些年不停地往来西东,也曾凭着纳形敛息之法潜入妖、魔二族的疆域探查。

西荒魔族境内依旧四分五裂、群雄争鹿,东侵的可能性不大。

妖族修行界中倒是铁板一块,虽然暂时看不出向外扩张的势头,但也引起了柴斐足够的警惕。

柴斐将一众风信门好手多半布置在了天堑山外围,更是请执事长老王要离亲自主持,倒也算得上是未雨绸缪。

因为外门的第一批弟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彭仇这些年倒是清闲了不少。

无果坐镇外门宗师堂,田帧和南宫恙分别统御暮雪山庄和弥陀寺的武人,又有众多师弟师妹从旁辅助,因此不虞有变。

至于彭仇自己,他这些年在修行之余倒把大半精力放在了皇家武院上面。

虽然已经有了六转的修为,但是彭仇的书生本色依然没变,无事就会身着文士常服驾临各个武院,如此经年下来,已经为闲云观发现了不少好苗子。

商讨完了宗门的事务之后,就又到了称量各人修为长进的时候。

聂婉娘将灵峰中最大的藏宝室改造成了演武空间,当年袁华无论如何也拿不起来的那面星辰令旗居然被她充作了空间法阵的阵眼。

那面令旗当真玄奇无比,有了它的支撑,整个演武空间已经被扩充到了百里方圆,而且空间四壁竟还稳固无比!

此时的演武空间之中,聂凤鸣和袁华因为已经修到了六转巅峰,因此可以作壁上观,季灵和柴斐则是垮着一张脸直往后躲。

倒是程石为了验证自己新近炼制的灵宝,当先大叫着向聂婉娘攻去!

陈观主原本正在溪池边上垂钩钓鱼,泉水叮咚响、风吹荷叶动,那场景,可谓恬静安然。

只可惜没过多久,昨夜醉了酒的灵聪兽便没头没脑地寻了过来,上窜下跳之下,水中鱼儿早就逃得不见踪影。

知道胖东西是在故意捣乱,观主大人却不忍责罚与它,于是抛下鱼竿,带着自以为狡计得逞的胖东西一同上了灵峰。

待到挥手破开了演武空间的禁光之后,内中的情形令陈景云开怀大笑。

只见被聂婉娘擒在手中的程石正在大声告饶,七八柄斧钺钩叉之类的灵宝“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聂婉娘早就告诫过程石,让他只需专精两三样合用的灵宝即可,宝物虽好,但是御使的多了却会分神。

怎奈程石是个死心眼儿,储物袋中十八般兵刃怕是被他带全了。

第三十三节 携家带口奔北荒

一副村姑打扮的侍女昆蓉在后山的凉亭中布下了几样她母亲精心烹制的小菜。

温易安浅尝辄止,眼睛却在不断地瞄着头顶的灵峰。

他今次亲自前来,原本是要跟聂婉娘商议一件棘手的事情,来了之后才知道陈景云已经出关,且此时正在演武空间中为弟子们**。

武尊**呀!当世能够有幸聆听者屈指可数,实可谓莫大的机缘,温易安自问身份也够,当然也急着想去凑一凑热闹。

纪烟岚笑着瞥了坐立不安的师侄一眼,知他此时便是珍馐入口也是食之无味,只得甩手丢给他一面翠色的令牌,命温易安自去演武空间中听法。

温易安小心地接过令牌,说了句“师姑,小侄晚些时候再来陪您说话”,之后就喜滋滋地纵身上了灵峰,演武空间的门径他早知晓,因此也不用旁人引路。

自从在赌斗中战平了天机老人,闲云武尊的名头可谓是响彻寰宇,非但修仙界中流传着陈景云的赫赫威名,就连妖、魔二族的高层之中也都起了不小的震动。

温易安此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情,妖、魔二族的使者此时已经到了中州,据说还得到了天机老人的接见,从文琛传来的消息来看,这两方人马不日就会前往剑煌山。

三族虽然势同水火,暗地里的较量万年不曾停歇,但是三族高层在明面上还都要些脸面,互派使者的事情倒也不算稀奇。

八百年前西荒魔臣子身陨,三百年前东荒妖神秀寿终正寝,中州五大宗门就分别派出了元神境大能前去凭吊,妖、魔二族也对人族使者礼敬有加,不曾慢待分毫。

名为拜会、实则意在打探虚实!

北荒大能对此心知肚明,不过在看到素来孤高的魔克礼和一向目中无人的妖神启,今次非但放低了身段,且还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阎覆水等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闲云武尊虽然霸道地将苍山福地以南的地域尽皆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但他出身人族这件事却做不得假。

人族再出这样一位战力卓绝之人,自能压下妖、魔两族的嚣张气焰。

温易安凭着手中的令牌急匆匆地入了演武空间,其中并无丝毫阻碍。

知道是陈景云允他入内的,不由心下更是欢喜,御起一道剑光便上了空间中央的那处险峰。

聂婉娘等人无暇与到来的温易安寒暄,只是稍稍挪动了位置,让他靠近些坐。

温宗主可不敢矫情,一见此时除了聂婉娘之外,其余闲云门徒尽皆大汗淋漓,就知道今日自己是来着了,于是施了一礼之后就坐在了柴斐身旁。

陈景云今日所讲的乃是“真灵不昧、激神泯泯,玄泉幽阙、盘关列釜”的高妙道理,内中更是涉及到了神魂的锤炼之法。

聂婉娘得了其中三味,聂凤鸣与袁华勉强能得五分,程石和季灵、柴斐三人则只剩下了死记硬背。

此时有了温易安的加入,陈景云心思微动,就又在道理中加入了一些“气合宿分、灌华充庐”的器修法门,相信能让众人全都受益。

陈景云之所以会在今天动了传法之念,一是因为他对黄庭功法有了更深的感悟,再则却是愧疚所致。

这些年里,他除了自身修行之外,就是不断地往来南北,真正静下心来教导弟子的时间本就不多,之后又是十年的坐忘疗伤,出关之后,竟连几个徒孙也已长大成人。

今次又见了聂婉娘对师弟师妹们的严格要求,陈观主却是难得地红了老脸,于是决定今后要多把时间花在徒子徒孙们身上。

这场**一直持续了七天,其间耐不住好奇的纪烟岚也入到了演武空间之内。

她有得自神魂中那位老祖宗的修行经验,因此更能明白陈景云所说的道理,两相印证之下,亦是所得颇多。

“冥汇五味、炼念黄裳,金台重九、虚盈无伤。

胎精方执、元名混昌,思登不空、妙法玄乡。

璇玑玉衡、赖命君王,天人对望、八景当康。

琼室绛宇、龙形虎章,殊途归宗、坚无灾殃。

这一篇《龙虎炼神诀》,是我自冥思中所得,长修此法可以固念炼形、神魂充盈,对于修行破境最是有益,尔等需得谨记。

易安,此法只能传于你的亲传弟子,外人不得觊觎。”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嘱咐,听法的众弟子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其中柴斐最是不堪,居然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地上。

温易安艰难地起身,而后躬身施礼,并且保证不会将这篇炼神法诀传于外人,这一场听法可谓是为他架起了指路的明灯,若能融会贯通,必然受益终身。

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陈景云带着一众弟子出了演武空间,放眼四顾之下,旦觉天地都小了一些。

你道这是为何?

却是他如今修为再进,今次**时又有了几分新的感悟,一时竟然有些手痒难耐,只是因为没有好的对手,是以观主大人才生出了憋屈之感。

纪烟岚见他这副神情,立时猜到了几分缘由,当下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聂婉娘和袁华也在一旁偷笑,对于师父此刻的烦恼,他们可是高兴的很呢。

一旁的温易安忽地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如今已经过了七日,说不得那妖、魔二族的使者已经到了苍山福地,于是连忙禀告道“闲云师叔,师侄今次前来却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听完了温易安的讲述,陈景云先是一愣,复而哈哈大笑,抚掌言道“还真是刚刚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我对妖、魔二族的大能也是好奇的紧,师姐,不若你我一同走上一遭?”

纪烟岚见他这般意气飞扬,自然点头答应。

而一旁的季灵却是老大的不愿意,腹诽着自家师父太愿意到外面瞎跑了,这才出关几天呐?

心里虽然这般想着,却也知道轻重,妖、魔二族大能来访这件事情可谓关系重大,也只有师父亲自出面才能应对。

既然事情紧急,当下也不耽搁,想着二弟子从来没有跟随自己去过修仙界,于是观主大人便点了聂凤鸣的将。

小丫头姬倾城也想跟着师父、师祖去长长见识,无妨,一同带着。

灵聪兽腻腻歪歪地不肯松口,想必是要去探望它的暴猿小弟,跟着便是。

大袖一挥云彩生霓,在聂婉娘等人无奈的目光中,陈观主携家带口的就往北荒去了。

第三十五节 先战妖神启

剑煌山山门这里的动静自然落入了妖、魔两族的高手眼中。

还真是应了“人心难测”这句古语,看到乙阙门修士出迎的架势,两族修士中居然有不少人在心里将陈景云看轻了几分。

需知他们前往天机阁亦或莲隐宗拜会时,可没有这样的迎接场面。

虽然早就知道东荒之中凶名赫赫的妖神启是一名女修,但是当看到自辇驾上飘然而下的白衣女子时,包括陈景云在内的剑煌山一方修士却皆不由在心底泛起了古怪之意。

青丝垂鬓、婀娜身轻,丹唇绛脂、步曳摇裙,解去面纱眼含笑、冰肌玉骨乱道心!

若非眼前女子的双颊之上带着妖族王脉特有的凤翼纹路,又有一队熊罴之士小心地随侍左右,谁能知晓她竟是一位妖族大能?

此时魔族使团驾驭的巨大棺椁也已悬停,两排魔修也自簇拥着一名面色苍白的老者向着这边行来。

那老者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袍,紫色的瞳仁中透着深邃的玄光,眉心一道竖纹,内中似乎隐藏着磅礴的力量。

两族修士泾渭分明,若再加上陈景云这边的人马,竟然有了些世俗话本中所演绎的三方会盟的架势。

同为当世大能,妖神启与魔克礼自然能够看出眼前这名青衣道人的不俗,不必通名,也知此人必是闲云武尊无疑,于是两人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诧异。

传闻中,这位闲云武尊非但性子冷傲,且还不喜俗礼,自从战平了天机老人之后,风头更是一时无两,按理这一位却是不该亲身相迎,等闲给个闭门羹、下马威才叫正常。

看着未语先笑的白衣妖妇和黑袍老魔,陈观主不由又是一阵心头发痒,这两人既然能被派来打探自己的虚实,想必在妖、魔二族的大能之中也该实力靠前才对。

“妖族末学启,见过人族武尊,道友与天机子前辈的惊世一战实在令人神往,小女子今次特意带来了些许薄礼,以为道友贺!”

妖神启笑语嫣然,随即命侍者捧出了三个精巧的礼盒。

见她如此,魔克礼自然不落人后,也命随从抬出了一口沉重的宝箱,之后拱手笑道

“魔族与北荒人族向来亲厚,今次听闻北荒之中出了道友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自然也有拜礼奉上,只是魔族贫瘠,所献未必能有启道友的礼物贵重。”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景云即便欲行霸道,但是看在两人献礼的份儿上,眼中也不禁有了一丝笑意,示意聂凤鸣接过礼物,之后言道

“说来也是巧了,本尊与天机子一战时神魂受了些损伤,不得已觅地潜修十年,不想今日方归山门,两位道友便就联袂而至,看来与我缘分不浅。”

妖神启闻言这才心下释然,暗道“原来今日闲云子亲身相迎竟只是凑巧,自己本还以为他是另有所图。”

一旁的魔克礼也做此想,这闲云子若是真有传闻中的那般修为,心思再如天机老人那般深沉难测,那么魔族日后哪里还有好日子可过?

两人心思电转,脸上的笑意也更浓,妖神启见背负长剑的纪烟岚竟与陈景云并肩而立,立时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复又言道

“武尊身旁这位想必就是纪道友了,纪道友风姿气度冠绝同阶,不愧是人族元神境以下第一人!我这里也有薄礼相赠。”

腻在纪烟岚身后的姬倾城看着妖族侍者献上的那件羽衣,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那羽衣全由七彩翎羽编织而成,灵光涌动之时,泛起了层层的氤氲,一看就是难得的好东西!

纪烟岚也不推辞,含笑接过羽衣,轻抚了几下,觉得手感不错,只是她对这些华美之物向来不喜,身上唯一的配饰也只有陈景云为她炼制的弯月颈坠,于是便将托盘回身递给了姬倾城。

小丫头乍得羽衣,立时喜不自胜,暗道“凭着师祖奶奶对自己的喜爱,这七彩羽衣定是赐给自己的了!看来自己今次这趟北荒还真是来对了!”

见妖神启占着同为女修的便利赠了纪烟岚霓凰羽衣,魔克礼心中冷哼,口中却赞叹道

“还是启道友心思周详,老夫来的匆忙,居然忘了为纪道友准备礼物,它日一定补上。”

午后无云、烈日酷毒,之后妖神启与魔克礼又对陈景云一阵恭维奉承,其间尽说一些有的没的,观主大人轻飘飘地回了两句便不再言语,而是回身与徒孙逗趣。

眼见着场面越来越冷,妖神启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魔克礼也是面现尴尬之色,二人身后的两族修士虽然不敢言语,但是眼神中却都多了几分不忿。

这般情形,直把纪烟岚和聂凤鸣等人看的一阵好笑,似这般随意消遣妖、魔二族的大能修士,也只有陈观主能干得出来。

妖神启和魔克礼此时心中早已愠怒,即便三族互为仇敌,但你闲云子既然已经收下了拜礼,就应该将使者请入宗门才是,似这般把自己两人晾在山前,又岂是元神境大能之间该有的待客之道?

如此沉默了半晌,直到妖神启面色铁青、魔克礼也终于收起了笑容,陈观主这才满意地点头,而后语带调侃地道

“两位使者的本意无外乎是想称量本尊的深浅,又何必在乎这些场面文章?三族相争,争的便是‘实力’二字,不若我陪两位分别战上一场如何?”

妖神启闻言立时娇笑出声,心中竟然没来由地欣赏起眼前这位人族武尊来,她本就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今次之所以忍气吞声,为的自然是妖族大计。

如今陈景云当先邀战,可谓正合了她的心意,否则身处人家的老巢,想要称量对方的实力,难免还要动些心思。

于是便见这位妖族大能当先言道“此言大善!修为到了武尊这般境界,自然可以视世间这些俗礼于无物,方才确实是我落了俗套。”

魔克礼紫眸之中诧异之色一闪即逝,没想到陈景云居然率性至此,不过这样直奔主题最好,他也不必再压低身段去说那些之前已经准备好的说词,于是脸上重又堆起了笑意。

“哈哈哈好!既如此,不知两位使者谁先与我一战?”陈景云哈哈一笑,眼放灼灼之光。

妖神启和魔克礼被陈景云看的心中一突,皆道“这闲云子果真如同传闻中那般,是个闻战则喜的狂人!”

见到魔克礼这老魔好似足下生根一般站在那里不动,妖神启的眼中不由露出不屑之意,语带嘲讽道

“魔克礼,你素来擅长保命存身之道,今日这第一场切磋,本尊就当仁不让了!”

魔克礼丝毫也不在意妖神启话中的嘲讽之意,反倒是连连点头,摆出了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看着老魔摆出的这副模样,妖神启不由气笑,哼了一声之后,复又笑颜如花地对陈景云道

“看来想要入到剑煌山中饮一杯酒水,还需实力能入武尊法眼才行,小女子不才,便当先领教一番如何?”

“不错!你的这个说法倒是甚和本尊心意,弈剑峰中窖藏灵酒无数,正缺品鉴之人。”

对于妖神启能在几句话里猜透自己的心思,陈景云丝毫不已为异,即为使者,又怎么会是只知修行的蠢货?

高天之上喧哗一片。

元神境大能之间的演法切磋等闲谁能得见?

依着温宗主早前的吩咐,剑煌山中但凡能够御空飞天的修士此时全都聚在一处观望,人群中竟还混进了一些被师长们连拖带拽的练气期弟子。

都是自己的晚辈门人,陈观主自然是无所谓的,不过妖神启却变了颜色,此时的她居然有了一种看猴戏的感觉,而最可气的,她自己竟然就是那只猴子被人观赏的猴子!

此事如果发生在妖族,在场的修士没有一个能够活命!

怎奈形势比人强,因为负手立在远处的陈景云此刻在妖神启的眼中已经变成了洪荒猛兽一般的存在,让她只能勉力压下心中的不满,不敢分心它想。

早就想要领教一下妖、魔两族修士的手段了,今日又恰逢手痒,是以陈观主此时战意勃发,一身道念威压不再收敛,且还只针对妖神启一人。

一时虚室生电、机锋毕显,半空之中竟然有了滚动的雷霆之声。

看着妖神启头顶荡起的氤氲雾气,立在远处的魔克礼不禁暗自咋舌。

旁人不解其中奥妙,素以神魂修为见长的魔克礼又岂会不知?此一轮的道念交锋,显见是妖神启落了下风。

道念不及陈景云,此事也在妖神启的意料之中,能与天机老人一战的人物,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不过她也并不气馁,妖族本就更重法体修行,一身战力多半还在近身搏杀之上,妖神启身负涅槃法身,又有九天凤翔连击之术,此时道念既显颓势,当即娇喝一声,身形已经遁入虚无!

虚空波纹隐现时,一双筋骨虬结的利爪猛然探出,直奔陈景云面门!

陈观主自负身份,是以一直等着妖神启当先出手,此时见她不用灵宝,居然想凭肉身与自己斗法,不由大喜过望,当即双臂一绷挥拳迎上,口中还不忘喝上一句“来的好!”,那样子居然像极了寻常江湖武人!

第三十六节 秘法现世、双凤相争

梧鸣彩凤、水隐苍龙,你来我往、闷雷声声!

拳爪交击之时,陈景云周身的血气早已沸腾,口中不断地呼喝着什么“再吃道爷一拳!”之类的粗鄙言语,神情也显得越发畅快。

当日与天机老人的一战,他二人斗的乃是修为、智计、阵道三样,讲究的是异军突起、落子筹谋,其间非但没有痛快可言,说是痛苦亦不为过。

而今次与这位妖族大能相争,却叫观主大人恍若找到了幼时练武的感觉,见到在自己的两轮急攻之下,妖神启居然丝毫不落下风,不由大感满意。

妖神启此时也已经看出陈景云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凭着体术相搏,否则那道令她忌惮万分的玄月弧光早该降下才是,又岂会被用来抵御两人拳脚相击时荡散的余威?

空间震颤、裂隙横生,既然再不能遁身虚无,妖神启便也现出身形,口中亦是娇喝连连,揉身攻了上去。

好家伙!

闲云观出产的武道之体,今日碰上了妖皇秘传的涅槃法身,这一下可是有了看头!

一个是参星纳月铸筋骨,内修黄庭道理足。重楼九转不二法,闲云秘技世间无!

一个是天生皇脉妖血浓,骁风秀色两相融。千锤万锻修法体,翔凤击舞战心隆!

他二人这一战,直看得修为高深者冷汗淋漓,又把那些个修为低微的修士看得是瞠目结舌。

好在陈观主今次没有彻底的忘形,还知道把惊云刃御在高处,用以抵挡争斗的余波。

“师父,您不是说若将师祖传下的妙法修到高深处,等闲出手时便是天地变色、地动山摇嘛?可是师祖此时——?”

聂凤鸣此时一心观战,根本就无暇回答弟子的问话,倒是纪烟岚能够分心二用,一边称叹妖族的肉身强悍,一边向徒孙神念传音道

“倾城,你的修为不够,自然看不出内中的精彩,你师祖与妖族使者之间的争斗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是内中却隐藏着反驳归真、大道至简的玄妙道理。

且修为越高的人,就越能从他们看似寻常的拳爪交击中,感受到力之极致,你若不信,可以看看那位魔族使者的脸色。”

姬倾城听了纪烟岚的解说,便拿眼去瞧立在远处观战的魔克礼,见那老魔果然一副汗津津的惊忧表情,这才喜滋滋的信了。

“不可能!人族之中何时有了这般高妙的炼体法门?妖神启那婆娘可是出了名的彪悍,据说已经将妖凤一族的涅槃法身修到了极处,这闲云子怎么可能单凭肉身修为就与她战平?”

魔克礼现在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左右思量一番,心知陈景云与天机老人战成平手这件事恐有八成是真。

在他看来,陈景云以彼之短、攻敌之长,且还丝毫不落下风,若再动用了人族修士最擅长的灵宝法器,妖神启必败无疑。

此时再看场中,激斗了盏茶的功夫之后,妖神启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其颊上直绕颈间的凤翼印纹也变的殷红如血,再配上她那白皙姣好的面容,居然显出了一种妖艳之美。

至于陈景云,因为太极气旋与周身气血尽皆沸腾之故,他此时倒是满面红光,道衣飘飘、足下生莲,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却与往日大不相同。

凤鸣九天、绕树九匝,九九八十一式凤翔连击之术尽数用完,妖神启竭力压下心中的震惊与诧异,免力荡开陈景云的一式崩杀拳法,之后骤然后退,居然就此收手。

见她如此,陈景云也不追击,只是眼中的不屑之意却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方才正战的性起,孰料这个名头不小的妖族使者竟然是个棒槌。

嘴里嘀咕了一句“扫兴”之后,陈景云就把目光投向魔克礼,魔族修士天生神魂强大,陈观主此时已经活动开了肉身筋骨,若是再以道念术法与这老魔斗上一场,想来应该不错。

站在远处的妖神启何时受过这样的眼神?又见陈景云居然视自己如无物,竟连说些场面话的兴趣都没有,立时就被气的凤眼圆争,即便心中再是装着妖族大计,此刻也被抛诸脑后!

“武尊好手段!居然能在炼体一道上有此境界,看来不使出些真本事,小女子怕是当不成武尊的座上宾了!”

闻听此言,陈景云面色一缓,旋即露出了笑意,又见妖神启周身的气机正在节节攀升,当即随意地摆出了一个请势,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妖神启见状气笑,心道“听闻这闲云子当日凭着一式分身合击之术,破去了天机老人的周天星斗大阵,若是传言是真,自己怕还真的不是对手。

不过他今日如此托大,居然使用那件可以化作分身的灵宝去护佑门人弟子,却不合该自己落一落这位人族武尊的面皮?”

如此想着,妖神启也不言语,血脉秘法催动之时,就见她的衣衫下猛地绽起了一道道纹印玄光。

这般血脉召唤之下,一声凤鸣响彻天地,穹顶的罡云之上忽地降下了一道庞大如山的黑色凤凰虚影,妖神启将身一纵,就已经与那道虚影合而为一。

凤影由虚转实只在眨眼之间,一时玄光大盛、妖气漫卷,旦见凤啄似剑、勾爪如刀,那黑凤复一盘旋,旋即便往小如蝼蚁的陈景云袭来!

“好一个降灵之术!”

早就听闻妖族修士天生就有血脉秘术,且血脉越是纯粹者,施展秘术的威力就越大,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陈景云口中赞叹有声,手上却不闲着,方才黑凤虚影乍一显化,他就已经开始曲指连弹,一道道五行灵力激射而出当空混作一团,形似巨卵。

此时一见那黑凤来啄自己,观主大人不由嘿笑出声,心念动时,泥丸宫深处立时分出一点灵光,投入到了那团五行灵力当中。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随着“锵——!”的一声啼鸣,一只五彩凤凰刹那间自五行灵团中破壳而出,且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长成与那黑凤一般大小!

上古神兽分身降临,且还不止一只,两只凤凰激斗之时所携的灭世之威,直把妖、魔两族的观战修士骇的连连向后急遁。

而一众剑煌山修士惊则惊矣,却没人后退一步,外人或许还会怀疑陈景云与天机老人那一战的真假,他们这些人却是笃信无疑,自然深信太上长老能够护得大伙儿周全。

果然,凤凰相争之时虽然带起了如狱的威压,但是在惊云刃的嗡鸣急转之下,那些四散的妖气、灵威终究还是被圈在了方圆千丈之内。

看着犹在半空中激斗不休的两只庞大凤凰,小丫头姬倾城高兴直在原地跳脚,那妖族使者又是降灵、又是合体的,怎及自家师祖凭空孵出一只来的实在?

纪烟岚眼含笑意,知道这就该是陈景云此次坐忘十载所得的收获,凭着她如今的眼力,自然知道这样的秘法一旦现世定会震惊三族。

至于聂二爷,则是早已乐的合不拢嘴,一众师姐弟中,今次只有他一人随在左右,自然能够最先习得师父新创的秘法。

第三十七节 再战魔克礼

不是道念化形!

妖神启对这一点十分肯定,那只五色彩凤非但灵动无比,更能与自己身化的妖凤在互啄撕扯时不落下风,看样子分明是已经兼备了神形。

“难道这闲云子居然习得了妖族的降灵之法?不可能的,上古神兽真灵不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青睐一名人族修士,况且他也没有天生的血脉印纹。”

身化黑羽妖凤的妖神启攻势更加凌厉,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经年的老妖,对于猛兽妖禽的长项弱处了如指掌,那只黑凤在妖神启一身磅礴妖力的支持下,在经过了数次的欲擒故纵、兜转扑击之后,终于逐渐占了上风。

岂料就在黑羽妖凤想要喷吐本源炎火,将五色凤凰焚成灰烬时,那只被它擒在爪下的同类居然自行崩碎,庞大的身躯转眼化于无形!

妖神启不认为自己能够这般轻易地获胜,见陈景云依旧负手立在那里,神情似乎十分得意,心头愤懑之下,妖凤腹中酝酿已久的一口灭世黑炎便就喷了过去!

陈观主被妖凤喷来的黑炎吓了一跳,他方才凭着泥丸深处那点灵光的感应,正在分神操纵五行灵凤,这法子是他在道器分身那里得来的灵感,一试之下果然不错。

道器分身之所以能够自行修行补漏,乃是惊云刃中有着陈景云的三成道念和一缕神魂,而灵台玄光却不同于修士的神魂。

陈景云方才分入五行灵团中的那点灵光,倒更像是被皇帝遣出的将军,虽然能够单独统御五行灵力,但是终究少了些自主,还是要听令行事。

且此法也只有闲云观一脉的修士,在铸成了灵台玄光之后才可以施展。

寻常大能修士也能显化元神,但是消耗的却是神魂之力,哪有陈景云这般拿着五行灵力出来“顶缸”划算?

此时看着铺天盖地来烧自己的黑炎,陈景云大袖一招,那些原本已经四散的五行灵力瞬间重又汇聚,其中心处,仍是那点灵台玄光。

“昂——!”

随着一声好似传自亘古九渊的龙吟,重新汇聚的五行灵团当中猛地窜出了一条麟甲峥嵘的五色苍龙!

龙吟而景云至,虎啸则谷风臻,苍龙既出,漫天水云随至!

因为当年曾经收摄过天劫中的太一雷龙,是以陈景云对龙性最是熟知。

五色苍龙攀云而上盘身吐息,一口暗灰色的癸灵真水喷将出去,之后便见水火相击、氤氲四起,一时居然不分伯仲。

其实按照一众观战之人所想,那道漆黑火柱与灰色水柱相遇之时,应该会发出一声轰鸣大响,至不济,也要沸腾“滋啦!”几下才是。

孰料事情奇就奇在这里,两道属性不同的灵力光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对在了一起。

水火灵光你退我进之下,那场面,竟与世俗小儿之间相互“顶牛”戏耍时的场面有些相似。

远处的魔克礼见此情形,紫色的瞳仁不禁缩了几缩。

半空中看似有些滑稽的场面,在这位老魔的眼中已经成了实打实的灵力修为之争。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妖神启这婆娘道念相争不敌闲云子,在肉身对决中也落了下风。

此时虽然动用了血脉天赋,也只勉强维持了一个平手,况且那闲云子貌似根本就没有用出全力唉!”

叹息一声,魔克礼此时已经十成十的相信陈景云是真的战平了天机老人。

不过即便明知自己不是敌手,魔克礼却仍旧打算在妖神启落败之后上场一战。

“若是今次不能大致摸清眼前这位人族武尊的底细,日后哪里还有机会?”

战况与老魔预料的不差分毫,见到龙、凤,水、火相争不下之后,陈观主不由没了耐心,此时新创秘法已经试过,妖修的几种手段也已见识,今次又非生死相争,恐怕也就这个样子了。

感受着发自神魂中的疲惫之意,妖神启心下怅然,北荒人族之中出了这样一位人物,就如同又有一座天机老人那样的大山,横亘在了妖族扩张的路上。

如此想着,妖神启不由心生退意,降灵之术虽然厉害,但是消耗也大,搏命的本事她自然不缺,但却绝对不是今日。

“武尊的一身高深修为实在是神鬼莫测,小女子今次输的心服口服,只是无缘品尝武尊所藏的美酒,有些令人惋惜!”

耳听得黑羽妖凤口吐人言,陈景云哈哈一笑,大袖再挥时,犹在喷吐灵息的五色苍龙瞬间化于无形,而那点隐晦的灵光则是瞬间没入了他的泥丸宫中。

即然不是生死相搏,自然能够收发由心,眼见着陈景云洒然挥退苍龙,妖神启便也紧跟着娇喝了一声“恭送祖灵!”

云收炎灭、龙隐凤翔,眨眼之间天地复归清明,就好像方才的大战从未发生过似的,而这种古怪的感觉却叫观战的群修皆觉一阵恍惚。

“道友修为精深,想必还有一些压箱底儿的手段没有施展,不过单凭方才的血脉降灵之术,就能成为我乙阙门的座上宾。

易安,命人备上上好的宴席,待我与魔族使者一战之后,再与神启道友畅饮一番!”

陈景云方才在妖神启施展降灵之术时,察觉到了些许《玄光运灵之术》的不足之处,既然在这一战中有了收获,陈观主自然不吝几坛灵酒。

得了陈景云的邀请,妖神启免力平复心情,脸上重又泛起笑意,也不退回妖修阵营,反倒是婷婷袅袅地走到了纪烟岚身边,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远处的魔克礼一脸苦相地踏入战圈,揖手言道“方才见识了武尊与神启道友的畅快一战,小老儿自认不是二位的敌手,怎奈使命在身,是以不得不出来献丑一番,还请武尊手下留情。”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摆手言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本尊听闻魔族修士天生神魂强大,最善御法万方,且攻伐术法多行阴诡之道。

这样吧,本尊也不在肉身、灵宝上面去占这些许的便宜,你既然神魂强横,那咱们就以自身道念对轰三记如何?”

魔克礼闻言心中一喜,他平生最得意的一样秘术名为《夺神诀》,内中正有三式杀招,最能勾魂夺命。

此时见到陈景云一副满不在乎的大意模样,魔克礼心底不由动起了别的心思,不过心里虽然在不停地权衡,嘴里却是苦笑出声。

就见这老魔再次揖手道“武尊既然这样说,小老儿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还请武尊怜我寿数不久,莫要把我轰成白痴才好。”

第三十八节 道念交锋

元神境大能之间等闲不会生死相斗,若是真的惹得对手拼命,那么即便是修为高出半截的一方,最后怕也落不下好处。

陈景云如果不是要让天南修行界现世的同时,还需再争得百年的发展时间,也不会在与天机老人的那一战中受伤。

要说当日那一战,还真是打出了闲云武尊的凶名,其时有幸观战之人,事后皆是忌讳莫深,不敢乱嚼舌头,生怕一些不好的言语传到陈景云耳中。

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个元神境的战疯子,中州五大宗门也不例外。

阎覆水、风栖白等四家宗主之所以捏着鼻子认下了他和天机老人的赌约,实则是被陈景云遇战则狂、甚至不惜耗损本源的打法给震慑住了。

……

再说场中,旦见魔克礼故作迟疑地站到了陈景云对面,一股股极为隐晦的力量波动径往眉心挪移,眉间那道竖纹好似一只眼睛,此时已经睁开了一半。

天心感应、警兆立生!

陈观主毕竟修行日短,神魂道念算是自身的一个弱项,待到心底警兆起时,怎还不知道那老魔明里故意示弱,肚子里却正在酝酿坏水。

“哼哼!既如此,却需怪不得我了!”

陈景云眼中笑意萌生,实则动了杀机,心念一动,悬在高天上的玄月弧光便已没入了眉心,之后大袖一挥星石四散。

看着陈景云收摄了灵宝,之后还挥手布下了星辰大阵的陈景云,魔克礼差一点儿没被气个跟头,胸中烦闷之下,几欲出口骂娘。

“这闲云子方才与妖神启比斗之时,可没有动用这般阵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样儿了呢?难道是老夫哪里露了马脚?”

心里虽然郁闷,但是老魔嘴里却依旧恭维道“从前只知天机子前辈精通阵道,不想武尊竟也深谙此法,有了这座星辰大阵的护持,观战群修可保无虞。”

陈景云闻言笑意更盛,言道“道友放心,既然说是道念对轰,我自不会凭着阵法困你,请吧!”

大阵之外的纪烟岚和聂凤鸣最是熟知陈观主的性子,见他此刻说的和蔼、笑的可亲,心知魔克礼处境堪忧,好戏当前,不由得凝神观望。

事已至此,魔克礼也终于不再做这些示敌以弱的勾当,而是展露了一身的魔威,哈哈大笑着道“好!既如此,就请武尊先接老夫一记‘灭心’之术!”

话音刚落,便见这老魔眉心处的竖纹一张,内中一道淡紫色的锥形道念便就激射了出去!

原本以为魔克礼准备了这么久,怎也要攒出一个恢弘大气的绝招,比如以道念显化个阴鬼魔王什么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

那道锥形道念虽然声势不显,但却迅疾无比、凌厉异常,可谓是化繁为简、出其不意,用以阴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陈景云此刻来不及多想,好在他也早有准备,且道器分身回归本体之后,他的神魂之中已经多出了三分锋锐,是以念头动时,一道弧光虚影猛地自天灵处电射而出,径往紫色锥影对去!

修士的神念本就介乎与虚实之间,元神境大能的道念亦是如此。

他二人这一下的交锋,因为双方道念并没有凝实,所以没有声响可言,外人也只能从星辰大阵的抖动中推测出其中的威力。

眼见着自己施展的“灭心锥”被那道弧光斩碎,魔克礼口中闷哼一声,法诀却不停顿,大喝了一声“夺神斩”后,立时就有一片紫刃自他的竖眼中孕生而出。

看着魔克礼竖眼圆睁,操着九九八十一道夺神刃来攻自己,陈观主不由哈哈一笑,他有分身相佐,在引神御念一道最是得心应手,于是便也分出了八十一枚惊神刺,继续行那针锋相对之法。

魔克礼见陈景云如此行事,脸上冷汗直冒的同时,心中却是一阵兴奋,暗道“你闲云子自以为应对妥当,却不知我这《夺神诀》另有妙处,看来你今日合该伤在老夫手中!”

陈景云虽然道念磅礴,但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额头见汗的同时,也在惊异阵中的变化。

你道这是为何?

原来陈景云释出的惊神刺在破碎之后,要么重归识海、要么就会归于虚无,而这魔克礼的道念碎片却极为神异,被轰碎之后居然不曾散去,而是丝丝缕缕地聚成了一片紫色烟雾。

见到紫烟已经弥漫在了大阵的每一个角落,魔克礼眼中精芒闪动,又知道当着徒子徒孙的面,陈景云必定不会遁逃,心喜之下,当即念念有词地吟出了一偈

“魔眼顾盼乾坤乱、幽冥法引道通天,灭心夺神摧人胆,万载空叹一魂烟!”

吟罢魔克礼须发一张,沉声再喝一句“闲云武尊,再接老夫这一记勾魂烟!”

好一个道念化烟的阴损法门!

眼见着紫色烟雾向着自己漫卷过来,陈景云当即轰出几枚惊神刺略作试探。

却发现那勾魂烟雾虚不受力不说,居然还能够附在自己轰出的道念上面,只片刻功夫,那几枚惊神刺就已经被侵蚀的千疮百孔。

不得已,陈景云只得将道念化作屏障,先把紫烟隔绝在外。

既然说了此番乃是神魂道念之争,那便自然不能行近身搏杀之法,亦或催动惊云刃攻敌,这点儿脸面陈观主还是要的。

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紫烟所具的腐蚀之力十分强大,若是一直凭着道念抵御,怕是最终会伤了神魂。

大阵之外,纪烟岚与聂凤鸣等乙阙门修士已经把心悬了起来,妖神启更是目露不可置信之色。

连她这位素知魔族底细的妖族大能也没有想到,魔克礼的这一式道念攻杀法门竟会如此高妙,需知抽刀断水水更流,阵中紫烟确实不好对付。

相对于场外之人,陈景云倒是并不心急,事有不殆,反求诸己,他有《黄庭经》傍身,就不信煌煌道家秘典之中,找不出一个破去阴邪的法门。

果然,就在魔克礼暗自欣喜,并且不断催动道念侵蚀陈景云身外的屏障时,苦思对策的陈景云终于在恍恍惚惚间有了一丝感悟。

“灵台光华现曜星,雷电八振扬玉旌,灭妖炼邪激神泯,龙旗横天摄虎兵!”

陈观主心中默念道经,待念到这几句时,立觉神思清明、豁然开朗。

他有纯阳武道之体、又有灵台玄光护佑,是以这些年非但吸纳了许多的天劫雷力,更兼炼化了不少大日纯阳之气。

这两种力量藏于识海之内,平日并不得用,此时却不正该拿出来灭魔荡邪?

第三十九节 令牌到手

耀日辰降,雷霆上煌。

空鸣馔玉,锵鸣万方。

今有曜日雷龙吟于长空,音之大象,其名——浩昌!

堂皇浩昌之音现世,天地为之携颤,一条只有丈许长的耀目龙影刚刚显化,内中所蕴大日雷霆之力便就威凌八方!

魔克礼见多识广,稍加感知立觉不妙,元神境修士虽然神魂由阴转阳,也能够收摄一些纯阳之力为己用,但其过程却可说是谨小慎微,生恐一个不好糟了反噬。

更何况那道龙影之中竟还充斥着磅礴无铸的太一雷力,修行之人一生所渡劫难多不胜数,但却唯有浩瀚雷霆最是令人胆寒,即便修成了元神,但是天生的恐惧依然还在。

因此在理清了龙影所携的属性之后,老魔立时就好像被踩到了尾巴,惨嚎一句“武尊饶我!小老儿认输!”之后就开始拼命地收拢紫色魂烟。

纯阳雷霆纠缠一处即精且纯,却不正是他这勾魂烟的克星?

只是一切为时已晚,曜日雷龙初时不大,待到张口吸纳了一些紫烟之后,身形居然随之涨大了几分,一时龙睛大亮、头尾急旋,居然不待陈景云操控,便就开始追逐吞噬了起来!

那紫烟每被吞噬一分,魔克礼的神魂道念就跟着损耗一分,而这样的损耗却是他绝不愿意承受的。

当下再顾不得之前说好的道念相争,就见魔克礼猛地一拍额头,半块黑漆漆的墨玉令牌便自天灵处跃了出来!

此令一出,立时就如长鲸吸水一般,将那些原本犹在慢吞吞退散的紫色魂烟吸了回去,曜日雷龙竟只来得及吞噬其中的两成不到。

龙吟声再起时,陈景云居然从中听出了不甘之意,见到对方那半块墨玉令牌十分神异,且样子竟和自己当年得自凌宝阁的半块令牌十分相似,不由起了别样的心思。

于是心念一动,犹在当空盘旋着的曜日雷龙立时威势再涨,居然瞬间跨过了空间的阻隔,一头就撞在了墨玉令牌之上!

纯阳侵袭、雷霆狂绽!

墨玉令牌释出的黑色华光虽然韧性十足,怎奈灵宝有缺,到底还是无法将陈景云的雷霆一击全数挡下。

“噗——!”

随着一口暗紫色魔血喷出,魔克礼的魔躯竟被轰击的倒飞了出去,直到撞上了星辰大阵的壁垒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再看老魔,只见他本就略显苍白脸色,却是由白转黑,再由黑转黄,明摆着是神魂受了重创。

“咎由自取!说好了的道念交锋,你这老魔居然敢动用灵宝,今次若是轻轻放过,外人岂非要说本尊是个软弱可欺的?”

陈景云冷冷地说了一句,之后抬手一抓,便把那半块抛飞在空中的墨玉令牌擒在了手中,魔克礼心急之下免力想要将令牌召回,却怎敌得过陈观主手上的蛮力?

眼见着墨玉令牌脱出了自己的道念掌控,魔克礼极力压服了动荡的神魂,遁身回到场中之后,先是神情萎靡地揖了一礼,而后语气恳切地道

“小老儿的道念修为不及武尊万一,方才也是一时惶急这才忘了约定,那灵宝早被魔气所染是以与人族无用,还望武尊赐还。”

冷哼一声,陈景云面露嘲讽之意,大袖一挥,星辰大阵散于无形,之后才道

“于我无用又如何?似你这般肉疼却是再好不过,灵宝你就不用想了,本尊正好借此以儆效尤!易安,宴席可曾备好?待我与神启道友把酒畅饮。”

一句话听的魔克礼血往上涌,几乎不能克制。

那半块令牌是他偶然所获,虽然有所残缺,不能炼化成为本命魔宝,但却最能防御神魂、控使道念,多年来已经成了倚重,如今乍然失去,叫他如何不心疼欲死?

方待再说几句时,魔克礼忽地发现情形不对,此刻非但陈景云目露寒芒,就连远处的妖神启也是面现难明之色,稍一思量,这老魔不由心下大惊,暗道

“观这闲云子修为强则强矣,却非心胸宽广之辈,那妖妇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之前倒也不惧,怎奈此时受创颇深,实力也要弱了三分,若是他们两个”

凡事就怕多想,想的越多,魔克礼就越是心慌,竟然有了一种自己此时正身处险境的感觉,当下叹息一声,居然不再去说半块墨玉令牌之事,而是提出要在乙阙门中疗伤一阵。

看着老魔受挫,远处观战的妖神启心下畅快之余,又没来由的有了一种芝焚蕙叹之感。

眼前的青衣道人非但肉身强横不弱于自己,竟连道念神魂也能碾压老魔,看来他与天机子的一战是做不得假了。

“魔克礼,本尊知你心中所想,也罢,即为魔族使者,该有的礼遇还是要给的,易安,你就单独安排一处清幽的疗伤之所吧。”

吩咐了几句之后,陈景云掌中忽地灵光涌动,夹杂着精纯道念的混沌灵力瞬间冲入了墨玉令牌,三五个呼吸过后,令牌之上魔光暗淡,重归了质朴。

魔克礼见状再次面色一变,原本蜡黄的脸上不由泛起一阵铁青,令牌入了陈景云的储物袋,他若再想要回,不知需得付出多少代价。

妖神启与魔克礼的想法类似,也以为陈景云是要借此收取足够的好处,只有深知陈景云脾性的纪烟岚和聂凤鸣,从观主大人眼中一闪即逝的喜色中看出了端倪。

随着妖、魔二族使者带着随身侍从入了剑煌山,悬剑峰大殿中的饮宴也跟着开始。

其间妖神启与陈景云相谈甚欢,多说一些人、妖两域不同的风物,魔克礼则是浅尝辄止,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带着随从疗伤去了。

扫了一眼魔克礼离去时的背影,陈景云又自举杯一盏之后,才对妖神启道

“神启道友,按说方才一战,老魔已经被我伤及神魂,这对我辈而言可是损及根本的重创,怎么他魔克礼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似乎想要痊愈并非太难。”

妖神启似乎不胜酒力,略带酡红的俏脸显得越发娇媚,闻言咯咯笑道

“武尊不知,这魔克礼的本命魔宝乃是一具养魂灵棺,此宝的功用不在攻杀,却在养魂纳念,远不是您方才收摄的那件残宝可比。”

陈景云闻言心下释然,毕竟是大能境的人物,若没有几样看家本事也实在说不过去,于是语带调侃地道“怪不得这老魔不肯为了那半块令牌与我搏命,原来竟是还有更好的宝贝。”

妖神启听他如此说,直笑的花枝乱颤,连连请酒的同时,心中却是警兆频生,暗道

“这闲云子好重的心机,我说他为何一定要扣下那件无用的魔宝,原来竟是打算借此激怒魔克礼,然后他好骤下杀手!”

第四十节 熙熙攘攘

乙阙门群修今夜注定无法安心修行。

有资格在悬剑峰大殿中作陪的只有温易安和几位元婴境长老,因此剑煌山一脉的结丹境修士便都呼朋唤友地在其余浮空仙岛上饮宴,以此为自家宗门贺。

众多筑基期和炼气期的弟子们也都三五成群地小聚林间,弹剑高歌、抚琴悦众者不在少数。

白日里有幸见识了太上长老与两族使者的争斗,众人虽然修为低微,看不出内中的高妙,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妖、魔两族的大能修士全都成了太上长老的手下败将。

看到十八只龙兽拖拽的妖族座驾和魔族修士乘坐的巨大棺椁各自退后了数十里,众人心底的傲气不由再添几分。

管你是什么“妖身吞日月”、还是“魔威乱乾坤”,全都不敌自家武尊显法!

朱刚和公羊野斜靠在玉亭廊柱之间,正自一脸神往地仰望着悬剑峰,两人手中各自提着一个酒葫芦,痛饮一阵之后,不觉追思如潮、心意起伏。

就因为当年的一段缘法,朱刚和公羊野在乙阙门十数年的倾力培养之下,居然先后破入了结丹境,其余几个师兄弟也都不差,都已经纷纷踏足筑基境界。

“师兄,你说太上长老可还记得咱们几人?他老人家当年游戏红尘时,咱们几人竟还在他面前装大,现在思之,小弟犹觉心惊肉跳外加不可思议哩!”

朱刚闻言哈哈大笑,借着些许的醉意,语带得意地道“这还用说?单从这些年你我兄弟得到的好处,就知道武尊他老人家没有忘记当年之事!”

公羊野听的连连点头,想到自己如今的修为,便觉好似身在梦中,结丹境的修为在剑煌山中算不得什么,但若放在原来的玉符宗里,怕是早就成了正儿八经的的宗门高层。

因为已经归到了剑煌山一脉,是以朱刚他们当年的经历也就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

已经身居乙阙门实权长老之位的木长风,在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狠狠地夸赞了朱刚几人一通,也终于知道了陈景云为何会对弱小的玉符宗青眼有加。

几个低阶弟子一场缘法,竟使得整个宗门受益无穷,此事一经传开,立时成了苍山福地中的美谈。

这里还要单说一人,那就是曾经想要将陈观主擒上床榻的美妇人阴宓。

自从受了陈观主极具恶趣味的神魂禁制之后,阴宓寡欲修行之下,修为居然节节攀升,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进阶了结丹境。

而在得知了自己当年撩拨之人居然就是名动三族的闲云武尊时,阴宓饮泣良久,之后就在望月山上寻了个隐秘的所在,随即坐起了死关,此时修为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剑煌山中这几天热闹非常。

之前因为不想遭到陈景云的猜忌,北荒五大宗门并没有派人随同妖、魔二族使者一同前来乙阙门。

在一众人族大能眼中,妖神启和魔克礼虽然实力不俗,但是想在陈景云这里讨到好处怕是比登天还难,若再惹出了这位武尊的狂性,却叫五宗在场之人如何收拾?

此时尘埃落定,妖神启肉身修为不敌陈景云、施展降灵之法依旧没有占到便宜,魔克礼神魂受创,不得不在剑煌山中就地疗伤。

而陈景云在与天机老人的那一战中伤及本源,竟至疗伤十年的消息也跟着传了出去。

北荒大能闻之,多半都在暗地里送了口气,似乎这样才是正理。

其实依着阎覆水和玄成子等人的心思,倒恨不得妖、魔两族有大能殒命才好,如此自然能够祸水东引,便是陈景云的道场设在了三族摒弃的“天南毒地”,深仇大恨之下,怕也再别想安生。

还真是熙熙攘攘唯有一个“利”字当头。

借着陈景云伤愈归来的由头,五宗尽皆遣人来贺,其中除了文琛和昙鸾是真的心中欢喜之外,余者都是为了打探“天南毒地”的虚实,

因为有着赌约在前,百年之内,北荒元神境大能没有人敢冒着同时得罪天机老人和陈景云的风险轻易踏足天南。

这些年派出的探底卒子不少,可惜全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今次正好借机探听一下口风。

陈观主是何许人?耍起横来那叫一个顺畅,但凡有人旁敲侧击,观主大人就会把脸一沉,被扰的不耐烦时,更是扬言谁敢再问天南之事便需与他一战!

效果不错,说是群雄缩首也不为过。

妖神启之所以要比其他人更为上心,却是因为天堑山比邻天南国之故,当她自齐道痴等人的口风里探知“天南毒地”此时已经被陈景云充作道场之后,这位妖族大能竟是一阵心喜。

原因无它,早在陈景云对玄成子等人极为敷衍的态度中,妖神启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如今再有这件事情作为佐证,立时推断出陈景云在北荒修仙界中是个极为另类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不招中州各宗的待见。

说来也是,身为能与天机老人一战而平的超卓人物,门下势力居然只有极为贫瘠的苍山福地和声名狼藉的天南一隅,这样的事情在东荒妖族之中根本无法想象。

以己度人,此事若是落在妖神启自己头上,她怕是早都闹个天翻地覆了。

又自敷衍饮宴了几场之后,陈景云便兴致了了地不再露面,只把文琛和昙鸾邀上了弈剑峰。

几人关上洞府大门畅饮了数日,其间陈景云更是替古板的弟子和狡黠的徒孙讨要了不少好处。

各宗大能也知亲疏远近,面上文章已经做过,就都各自带人折返了中州。

妖神启因为要把今次的所见所闻传回妖族,看看能否商议出一个从中渔利的法子,便也乘着座辇回归了东荒。

只有魔族一方的修士因为魔克礼疗伤之故,一直不曾离开。

聂凤鸣这些天难得地轻松,没有宗门赏罚堂的琐事需要处理,磨人的小丫头又整日随在师祖身边混好处,终于叫咱们聂二爷有了与各路修士切磋的功夫。

今日猿啸翠崖、鸟啼高树,又有清风徐来、碧梧随摆,却不正是个寻人动手的好时候?

是以聂凤鸣与师父、师娘言语了一声之后,就携着灵聪兽和暴猿下了弈剑峰,目标早已经选好了,就是守在魔克礼疗伤之处的一众魔族高手。

第四十一节 北荒探子

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

自从闲云仙门开于北地之后,天南道家一脉随之兴盛到了极点,而自从聂凤鸣下重手处置了弥陀寺的玄慧等人之后,佛门势力便跟着由盛转衰。

倒是玉华山忘忧谷的儒家一脉,在彭仇的扶持下,如今大半修士都已经入了皇家武院供职,再加上朝中原本的儒林势力,因此梁赞心心念念的儒门中兴已成定局。

身为儒门魁首的梁赞也是一个妙人,因为陈景云当年曾经在忘忧谷中传法半日,他便借此由头,把一个“圣师”的高帽子硬生生地戴在了观主大人头上。

再加上众多大家宿儒这些年还不断地在儒家典籍中引入道门理论,这倒间接地迎合了皇帝的心意,帝心喜悦之下,儒家一脉自然能在天南国发展的顺风顺水。

已过而立之年的姬桓大帝近些年威严日盛,朝臣们每日里如履薄冰,实在是圣心难测,让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也只有在师门中人面前,姬桓才会展露真心。

从当年命在旦夕时的登山求医,到经受考验、拜入师门,再到之后的有求必应一路扶持,单用“师门恩重”这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闲云观与姬桓之间的关系。

更何况长公主姬倾城如今已经跻身闲云观“四小魔头”之列,更是深得两位祖师和师父聂二爷的喜爱,便是北去修仙界也都被带在了身边。

姬桓每每想到此处都会忍不住一阵得意,他与璎皇后这些年虽然只得一女,但是女儿却是个气运深重的麒麟儿,如此足矣!

因此在姬桓的心里,任你佛门、儒两家如何发展,若是敢于发出对道门不利的声音,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不用闲云观出手,凭着皇家此时的力量,当可轻易碾压。

虽然也有几位重臣私下里上了奏本,游说姬桓行那制衡之法,引得佛、道、儒三家相互牵制,免得最后尾大不掉。

朝臣们不知道天南修行界的内情,引用的也是历代王朝的故智,但是这样的提议放在姬桓这里,就变成了几个无知老朽的找茬儿了。

他是闲云观的外门大弟子,此事天南国何人不知?若非看在这些上本的朝臣们平日里处理民生事务时还算的用,姬桓都想将他们远蹿三千里了。

开什么玩笑?若非为了天下万民和将来的诡谲风云,姬桓此时都想交卸皇权回山修行了,伏牛山下的那片竹林虽小,却是他的心之所属。

况且与长生久视相比,皇权又算得了什么,不说一众修为高深的亲传弟子,就是何弃我与无果、田帧等人,谁又会把这些世俗中的权利看在眼中?

不过就在佛门势力逐渐被挤压收缩的时候,在西雍府治下的闽山县境内却有着一处别样的所在。

一座名声不显的普慈庵,一位无名女尼,居然影响了方圆百里的乡府村寨,使得一方百姓尽皆笃信佛法,不信其他的神灵。

普慈庵的庵主已经很老了,她是十年前游方至此的,因见闽山各寨虽然民风淳朴,却多是祭拜一些巫神野仙,这才动了弘扬佛门正法之心。

初时,老尼姑持钵化缘无人布施、欲要修建庵堂也没人舍财,于是她便亲自动手,和些胶泥晒成土坯,垒成了一个小小的居所。

之后的一年里,老尼姑每天为山下的乡民们祈福、消灾,又一针一线地为那些孤寡之人缝制衣物,同时也不惧怕官府小吏,敢为百姓伸冤请命,更是不止一次地不顾刀斧加身,救下了那些将被献祭给邪神的生灵。

日子久了,左近的百姓都知道了老尼姑的善行,也都愿意给她帮手,于是闽山脚下才有了一座小小的庵堂。

老尼姑还懂得一些岐黄之术,在侥幸救活了一个难产的妇人之后,终于让她得到了那一家的五个信徒。

名声传扬开了之后,求医问药者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只是老尼姑对那些常见草药的药性好像不太熟悉,总是在自己尝试了之后才肯给人开方。

即便如此,老尼姑治死的病人怕也不在少数,但却没有人会因此责怪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极力地挽留着每一个生灵。

之后的日子里,老尼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入山数日,之后带着草药归来,她的医术似乎也有长进,治死人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少。

而各个村寨中每当有人将要亡故,都会把人抬到庵中,即便不能救活,逝者也能在她那悲天悯人的诵经声中得到安眠。

随着信众的不断增多,普慈庵中的香火逐渐旺盛了起来,四野的巫祠邪神再没有人供奉,老尼姑的脸上也终于挂起了笑意。

不过闽山脚下十年来的安宁祥和,却在一个胖道人出现之后被打破了。

这一日,老尼姑刚刚送走了几个求药的村民,方一转身,却发现庵堂之中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一脸阴沉的胖道人。

更奇的是,老尼姑见了那道人之后,似乎并不惊讶,眼中竟有一丝释然之意,口诵一声佛号之后,叹息道

“唉!痴鸦盘旋、断崖荒草,南山晴雨、北渡云深,来的可是闲云观柴斐柴六爷?贫尼渡难这厢有礼了。”

那胖道人见老尼姑如此说,冷哼一声道“千防万防,不想还是被你钻了空子,你既知我名讳,想必这些年已经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我也不问你是出自哪宗,出手吧,莫要说我不给你机会。”

看了看自己犹在拿着药杵的手,渡难老尼不由苦笑出声,言道“当日在大苍山中,贫尼就已经被贵宗修士震碎金丹又打下了悬崖,虽然侥幸不死,但是一身修为只余一成不到,又岂会是柴六爷的敌手?”

“既然已经逃得了性命,为何还要南来?看来我闲云观还真的成了修仙者眼中的香饽饽,你既不肯动手,却需怪不得我了!”

说完这一句,柴斐忽地曲指成爪,灵力一吐,就把渡难遥遥地提了起来,想必再发力时,老尼姑的脖子立时就会被捏断。

岂料就在此时,那几个刚刚被渡难送走的乡民却去而复返,且手中还举着扁担、锄头之类的物什,呼喝叫嚷着就往柴斐头上招呼!

几个乡民的举动如何瞒得过柴斐的心念?脸上故意露出怒容,挥拳就往身后打去。

原本已经闭目等死的渡难见状大惊,脖颈处灵光一阵闪动,竟被她挣脱了束缚,掌心佛光一显,便往柴斐打来。

“砰!”地一声拳、掌相击,生受了柴斐一拳的渡难瞬间倒飞了出去,直到撞破了庵墙、又撞断了几棵巨树,这才口吐鲜血勉强站定。

不过即便受此重创,渡难依旧惦记着几个乡民,踉跄着折返回来,一脸焦急地道“乡民愚钝,不知道柴六爷的身份,还请手下留情!”

天心感应之下,柴斐知道渡难的这一句乃是出自真心,当下不由皱起了眉头,语气古怪地道

“不想你一个北荒探子居然是真心爱惜我天南百姓,这倒叫我有些难做,也罢,就先把你擒到我苦月师叔祖那里吧。”

言罢大袖一挥,就把渡难摄了起来,脚下遁光动时,场中早失了两人的影子。

几个乡民方才被灵力波动震得七荤八素,此时一见庵主被胖道人擒走,便也顾不得一身的酸痛,挣扎着起身之后,便呼喊着冲向村中叫人,其中更有一人骑上了光背的骡子,奔往乡府报官去了。

第四十二节 探子嘛,自家也有!

普慈庵周边的乡民们在得到了庵主被“妖人”抓走的消息之后是如何的群情激愤,官府衙门又是如何的束手无策,咱们这里按下不表。

单说柴斐擒着渡难女尼遁行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便已来在了大清凉山。

待见到清凉山中佛光普照、灵气祥和之后,老尼不由在心底念了一声佛号。

身为探子,她自然搜集过柴斐口中那位苦月师叔祖的一些消息,知道他是一位难得的大德高僧。

“天南佛家一脉应该也是传自上古,其间并未断绝,凭着苦月大师与闲云观的关系,引领佛道大昌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怎奈自己如今已是阶下之囚,也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面对这位天南佛门领袖……”

就在渡难老尼胡思乱想的时候,柴斐却已大笑着降下了身形。

到了弥陀寺,柴斐就跟回到家里没什么两样,口中呼喝着几个管事僧人为他准备素酒素宴,脚下一刻不停,直接奔了后山。

弥陀寺的众僧侣虽然不解柴斐为何要凌空摄着一名老尼,但都不敢细问,柴六爷如今凶名在外,等闲没有人敢上前招惹。

当年聂凤鸣下令废去住持玄慧和几位弥陀寺实权长老修为的时候,就是这位柴六爷亲自动的手,虽然玄慧等人乃是咎由自取,但是几人散功时那副聚筋缩骨的惨状,却叫众僧记忆犹新。

苦月依旧住在那座古朴清幽的禅院,这老僧平日里除了静坐修行之外,无事便会与涂山谦结伴闲游,天南地北可谓尽皆踏足。

不过自涂山氏爷孙折返了海外苍生岛之后,老僧今年倒是甚少出门。

“师叔祖!小六来啦,且还带来了礼物,您老快些验看验看!”

柴斐的声音远远地传入院中,正在菩提树下盘膝悟法的苦月大师听了,立时眼泛笑意,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小猴崽子”。

说起来,在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中,聂婉娘玲珑,聂凤鸣古板,程石是个闷葫芦,袁华心眼儿多,季灵又太过跳脱,还只有大大咧咧的柴斐最得老僧喜欢。

“小胖墩,又有什么好东西来孝敬师叔祖?若是还像上次那般拿些俗物骗我,可就要小心屁股开花了!咦——?”

调侃之声方落,苦月抬眼看时,却见柴斐已经笑嘻嘻地跨步进了院中,且身侧还摄着一名面容凄苦的老尼,当下不由大怒!

就见这老僧口中喝骂了一句“臭小子找打”!之后巴掌一扬就扇了过去。

柴斐闪身躲过了老僧的一掌,连忙出言解释道“师叔祖勿恼!这老尼姑虽然也是佛门中人,但却并非出自天南,而是北荒派来的探子!”

“哦?”

老僧闻言面色一缓,见柴斐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但是眼中却有郑重之意,心中立时便信了,柴斐人虽随性,但是绝对不会拿此事扯谎骗他。

待到柴斐三言两语讲述完了擒拿渡难时的经过,以及他在闽山周遭村寨问听到的消息后,苦月大师的脸上不禁露出古怪难明之色,命柴斐把人放下来后,又思量了一阵,这才开口道

“阿弥陀佛!既然同为佛门中人,且不论你此来天南的目的为何,单凭法师在闽山脚下十年的济世度人、弘扬佛法这一条,就值得老僧尊你一声‘师兄’。”

一席话听的渡难苦笑出声,她此时已经能够确定,眼前的苦月大师是一位大慈悲者,且这弥陀寺也是沿袭了上古佛礼,否则也便会称呼自己为“师兄”。

于是口喧了一声佛号之后,言道“贫尼渡难,此来天南本是行那下作之事,因此受不起您的敬称,十年之中,贫尼多闻老法师的慈悲胸怀,心中也早盼着能够与您一叙。”

“既如此,那便落座吧,小六,将这位师兄的禁制解了,再布上一些珍奇灵果,莫要慢待了客人。”

柴斐不知佛家礼节,见他二人又是“法师”、又是“师兄”,说的极为绕口,不由在心中腹诽了几句。

不过既然师叔祖发话了,他也只能遵从,况且渡难女尼受伤颇重,倒也不怕她耍什么花样,于是将指一点,一道灵光围着渡难周身绕了几绕,禁制自解。

待到三人落座之后,一僧一尼倒像是忘了之前的事情,席间多说一些佛法要义,还时不时地对天南佛门的现状探讨几句。

且那渡难老尼也认为天南之地有着闲云观这样一只领头羊,将来必会崛起于世间。

眼见着苦月大师与渡难女尼竟似老友一般在那里闲话家常,柴斐心中怎不别扭?又见那老尼姑话里话外竟还对闲云观颇为推崇,当即冷哼一声道

“人心难测,总有些两面三刀、表里不一之说,不想今日居然被我给瞧见了!

细说起来,我闲云观与你北荒佛门关系匪浅,家师当年在禅音寺中讲经传法,可说是惠及整个北荒佛宗,还愣是被按上了一个‘佛门居士’的名头,却不想第一个成功潜入我天南腹地的探子竟是佛门中人。”

一句话听的渡难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苦月大师方才聊得兴起,一时忘了双方互为敌对的关系,此时醒悟过来,便也不再言语。

如此沉寂半晌,才见渡难言道“柴六爷说的是,令师‘逍遥居士’在北荒佛门之中地位尊崇,更是禅音寺的座上宾,怎奈北荒佛门并不是铁板一块,我的出处就是另外的一股势力。”

“哦?却不知法师出身何宗何派?”

“柴六爷莫要问了,试问修仙界中谁不惧怕令师一怒?贫尼当年被迫南来之时,神魂之中就已经被种下了禁制,如今虽然金丹破碎、灵根受染,但那禁制还在,是以关于出身何宗却是说不出来的。”

苦月大师此时面现怒色,他又如何听不出渡难的言语中的身不由己之意?暗道

“似这样一位佛法精深、又肯度化众生的得道比丘,居然也要受人胁迫,看来她所说的那方佛门势力也脱不开邪魔之流。”

与苦月大师的一脸怒色相比,柴斐却更加在意渡所处势力的实力强弱,以及能否为自家所用,当下他也不再追问,心道

“不就是探子嘛,自家也有!听师姐说,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安插在北荒中的那个大头童子,如今已经在暗地里扩充了不小的势力,如今也该到了检验一番的时候。

况且那小子平日里光知道狮子大张嘴的讨要好处,今次若是不能交出点儿让人满意的成果,看六爷我不剥了他的皮!”

渡难见两人全都默不作声,也就不再言语,她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鱼,生死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控。

至于心里,则开始惦念起了那几个尚未痊愈的乡民,同时也在担心,她的离开会让那些乡民重去信仰那些巫神邪灵。

“渡难师兄,老僧敬你的一身慈悲意,这样吧,你便先在我这清凉山上先修行一阵,待我师侄回归之后,再让他化解掉你神魂中的禁制,到时候依旧允你折返闽山传法。”

“阿弥陀佛,多谢苦月师兄成全!”

渡难这一句却是发自肺腑,十年的勤苦传法,似乎为她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相比于以往的一身修为,她倒更愿意去追寻那种精神上的解脱。

第四十三节 欲为剑煌布法阵

苦月大师的决定正合了柴斐心意,笑吟吟地坐了一阵之后,便就起身告辞,不过在离去之前,他却不顾老僧的反对,执意又在渡难身上种下了禁制。

老僧怒则怒矣,但也知道徒孙是出自好意,况且他的修为不如柴斐,就算想为渡难解去禁制也是不能。

柴斐离了弥陀寺之后,便架着遁光一路回了伏牛山,今次在渡难口中得知的消息,若是运作的好了,闲云观未尝不能从中得些好处。

……

“小师弟到底还是长大了,如今也终于知道为家中用心筹谋了。”

灵峰大殿之中,聂婉娘一脸欣慰地看着柴斐,对他今次这样处置渡难女尼很是满意,也对他想要动用观里隐在北荒的势力表示赞同,并命他一力负责此事。

见到柴斐乐颠颠离去之后,袁华苦恼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对聂婉娘道“大师姐,您既然命小师弟一力承担此事,方才为何又瞟了我一眼?我若暗中出手帮衬,最后难免要落下埋怨。”

“小师弟是被师父和你我宠到大的,生性太过随心烂漫,哪里见过什么人心鬼蜮?想要筹谋此事却兼太难。

但他今次又难得的肯用心思,却叫我这长姐如何拒绝?你既身为兄长,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

袁华对此无言以对,只得点头应下,言说待到自己破入七转境后,将会亲自跟进此事。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事关宗门发展的具体事宜,便就齐齐向北凝望,默然不语,心中皆在思忖“也不知道师父他们在北荒正在经历什么?不过想来应该十分精彩。”

今日又挑翻了两名魔族修士之后,聂凤鸣忽地觉得一阵无趣。

仗着武道之体的强悍与天心灵法的高妙,此次前来剑煌山的一众魔族修士中,魔婴境高手已经被他挑了个遍。

对方虽然善用神念攻杀之术,怎奈他有陈景云亲自赐下的护神玉符,是以从未吃亏。

其实聂凤鸣最想挑战的,还是那两名一直守在魔克礼疗伤之处的半步魔神境高手,认为唯有如此才能验证自己的真正实力。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却被陈景云给扼杀在了摇篮里,在观主大人看来,聂凤鸣在经过了连番的切磋论武之后,心境修为已经足够,待到折返伏牛山后定能破入七转境界,是以此时实在不易节外生枝。

聂二爷虽然也曾据理力争,怎奈师父的老拳实在难挨,最后只得讪讪作罢。

姬倾城仗着人小嘴甜,这些日子已经不知道在文琛那里混来了多少灵丹妙药,昙鸾则认为小丫头深具佛性,居然还传了她一门禅音寺秘法。

长者赐不可辞,姬倾城自然是来者不拒且还多多益善,更况且还有不良师祖在后面怂恿,到了最后,便连聂凤鸣在面对文琛和昙鸾时都觉得脸红。

直到文琛与昙鸾这两位大能相继离开,弈剑峰上终于重得了安静,聂凤鸣在得知师父新创的《玄光运灵术》居然只有功至七转之后才能施展,不由得更为上心,此时只盼着能够早点儿返回伏牛山。

自从在魔克礼手中夺下了那半块墨玉令牌之后,陈观主便已经心痒难耐,怎奈令牌的原主人还在剑煌山中疗伤,此时若是急切炼化,一个不好就会多出许多麻烦。

纪烟岚在得知了令牌的神异之后,不由再次对陈景云身负的隆昌气运感到不可思议,直叹此事简直就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机缘。

对于陈景云的烦闷,纪烟岚只能宽言抚慰,言说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那魔克礼伤愈之后还能赖着不走不成?毕竟乙阙门能够为他提供一时的庇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陈景云对于纪烟岚之言深以为然,不再惦记着将两块令牌合二为一之后,每日里除了带着徒孙在山里面晃荡之外,就是伙同灵聪兽一起操练暴猿,那场面,直与十年前没有什么两样。

今日闲来无事,陈观主忽地想了起他当年在山中草草布下的那座炼心大阵,又思及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为乙阙门修士谋什么好处,于是动了重新布置大阵的心思。

自从领悟了周天星斗大阵的妙理之后,再经过与天机老人的一战,陈景云自问于阵法一道已经不输于旁人,况且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法阵雏形,此番正好拿来练手。

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陈景云便命温易安准备一应所需之物,并且划出一片庞大的区域,他要在三日之后的子时三刻逆天衍法,于剑煌山中布一座五行纯阳大阵!

消息一出举宗沸腾,乙阙门这些年仗着原本的五行炼心法阵,已经培养出了不少精英弟子,怎奈僧多粥少,众弟子欲要享此福利却是需要排队的。

“凭着太上长老此时的修为,早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若要布置寻常法阵还不是信手拈来?不料今次却需要提前三日准备!”

再想到那片方圆不下十里的偌大场地,乙阙门修士激动之余,无不倒吸凉气。

温易安领了陈景云的法旨之后,穷搜了宗门宝库之后,居然发起了狂性,因为他发现布阵所需的材料之中,竟还少了一样阴属土精!

这还了得?他已经从陈景云郑重的交代中知晓了法阵的玄机,此阵若成,便是似他这样的元婴境修士也能从中受益,跨步半步元神境界也再不是遥不可及。

事关宗门千年大计与自身福祉,也由不得温易安不狂性大发。

是以在从灵宝阁中知晓了北荒南陆的麒麟谷风芜宗内有此灵物之后,温易安立时就点起了五位元婴外加三百结丹,乌压压地就杀了过去!

麒麟谷中原本住着一众与世无争的女修,其中修为最高的宗主莫伤秋也不过是初入元婴境,乙阙门此番大举围山,却怎不叫风芜宗修士惊骇欲死?

莫伤秋一面命人巩固宗门防御法阵,一面问询自家门人是否有人得罪了风头一时无两的乙阙门。

而她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因为上一次出谷行走的弟子也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回归了宗门。

就在莫伤秋一头雾水、门下修士准备为宗门赴死的时候,温易安足踏剑光立在了谷前,张口就说要买下风芜宗秘藏的那块阴属土精。

言语间虽然不太霸道,但是意思却是分明,此事若成,乙阙门修士立时退走,他温易安还会认下莫伤秋的一个大大的人情,若是不成,那便只有一战!

风芜宗修士闻言无不暗中松了一口气,唯有宗主莫伤秋心下极为恼火,似乙阙门这样霸道的买主,修仙界里可不常见,心思一转,就问温易安这般强行索买所为何事?

温易安也不瞒她,言说自家太上长老欲要在剑煌山中布下一道大阵,如今正缺一样阴属土精为辅。

第四十四节 纪烟岚乱点鸳鸯谱

书接上文,听说了门中秘藏的那块阴属土精乃是闲云武尊布阵所需之后,莫伤秋二话不说,立即就命门中长老将之从宝库中取了出来,爽快的一塌糊涂。

温易安见状大喜,对方如此知情识趣,他便也出手大方,拿出来的灵石竟比灵宝阁给出的估价还要高了三成。

岂料莫伤秋却对大笔的灵石拒不接受,而是提出了一个想要带领门下精英前往剑煌山观阵的请求,毕竟麒麟谷也是以精研阵道而称著于北荒南陆的。

这一下反倒轮到了温易安为难,别的事情温易安自然能够做主,只是这五行纯阳大阵非同小可,更兼他那位“师姑父”近来脾气不好,似乎总想寻找机会揍人,因此温宗主可不敢善专。

见到温易安面露迟疑之色,莫伤秋也不着恼,眼中流光一转,反而笑言“若是温宗主感到为难那便算了,这块阴属土精就当是风芜宗孝敬给武尊他老人家的。”

温易安最怕这样的情形,他今次率众贸然前来,本就无礼在前,不过事情紧急倒也算不得什么,但是此时莫伤秋却反过来给自己台阶下,这就叫他更觉理亏了。

不得已,温易安只得借用麒麟谷的传讯法阵把消息传回了剑煌山,又觉得莫伤秋虽是女修,但是言谈举止间颇有一些自家师姑的率直与豪爽,便就在消息中替莫伤秋美言了几句。

盏茶的功夫之后,一道讯光传回,温易安摄在手中看时,内中只有一个大大的“可”字。

这一下就皆大欢喜了,乙阙门白得了一块珍贵的布阵材料,风芜宗也得到了前往剑煌山观礼的资格,麒麟谷中原本还是剑拔弩张,此时却是一片祥和。

来时呜泱泱的一片遁光,归时的队伍里又多了二十几名风芜宗修士,沿途各宗没有什么人敢于上前招惹,莫伤秋与门下修士见此情形,皆不由在心中感叹乙阙门的强盛。

一路无话,待温易安等人回到剑煌山时,却见纪烟岚居然亲自立在剑门处相迎。

众人受宠若惊,莫伤秋也连忙带着门人弟子随同乙阙门修士一同大礼拜见北荒剑尊。

岂料纪烟岚只是自顾自地盯着一脸恭敬之色的莫伤秋看了一阵,又点了点头,便就飘然折返了。

温易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师姑这是唱的哪一出,倒是心思活泛的凌度从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他又不敢明言,只在心中偷笑不已。

弈剑峰洞府之外,陈景云一边抚弄着灵聪兽柔顺的长毛,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灵酒,小丫头姬倾城则是极为乖巧的为师祖揉捏着肩膀。

此时见到纪烟岚款款行来,陈观主不由笑着调侃道“你也真是的,用神念看一眼也就是了,还非要亲自跑上一趟作甚?如何?那位风芜宗宗主可否入了我家师姐的法眼?”

纪烟岚白了陈景云一眼,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酒葫芦,浅酌了几口之后又把葫芦丢了回去,这才一脸喜色地言道

“那妮子模样不错,身段也十分周正,从面相上看嘛,该也是个旺夫的,你说……

不过我观她看似恭谨知礼,实则是一个有心机的,易安那夯货竟还说她直率……

不过这样也好,他二人若是能够走到一起,倒是能够补足易安的不足。”

她这一番唠叨下来呀,直把陈景云听得是目瞪口呆!

纪烟岚此时的样子,与牛家村里惯爱替人保媒拉纤的王二婶哪有什么区别?这还是堂堂北荒元神境下第一人、凶名在外的烟岚剑尊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家兄故去的早,易安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他的事情我不上心谁上心?难道指望着你这位武尊大人吗?”

“是是是!师姐说的有理”

见到纪烟岚竖起了眉头,陈景云不带半点儿迟疑,立刻就举手投降。

但是心里却在腹诽纪烟岚的爱臆想,温易安不过是在传讯玉符里说了几句莫伤秋好话,怎么就变成了要与人家结成道侣了呢?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姬倾城见到师祖吃瘪,“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最喜欢见到这样的场景,认为自己的祖师奶奶才是这世上最最厉害的人。

“臭丫头讨打!”

“嘻嘻!祖师奶奶救我!”

三日之后,子时一刻。

乙阙门后山之上,群修御空而立,脸上皆有激动兴奋之色,又因为结丹境以下的弟子都被勒令不许踏足此地,是以半空中全是宗门的精英高手。

非是陈景云藏私,不许门人弟子们前来观礼,而是他今日要布下的阵法太过玄奇高妙,修为不够者一旦观之,轻则昏迷,重则便会神魂受创。

至于守在魔克礼闭关之地的一众魔族高手,则是个个面如土色,想不明白闲云武尊为什么会将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禁锢起来。

也是,众魔修身外的那道禁光似能隔绝天地,便是两名半步魔神境高手也都变成了睁眼瞎,神念探不出禁光分毫,是以由不得他们不胆战心惊。

莫伤秋神情恍惚地带着一众门人立在稍远的地方。

见识了顶尖宗门的兴盛,也从那些魔族高手谨小慎微的神情中知晓了何为震慑三族的强横,麒麟谷闭关自守久了,门人弟子已经失了进取之心。

三天的时间里,这位向有心计的风芜宗宗主一直如坐针毡,若非实在想要见识一下闲云武尊的惊天手段,她恐怕早就告辞离去了。

非是乙阙门看不起风芜宗这样的小门小派,而对她们有所薄待,正相反,无论是莫伤秋等人居住的浮空仙岛,还是日常的饮宴,都有一位乙阙门实权长老相陪。

莫伤秋知道这位阮长老,那可是能与烟岚剑尊争斗了数十年的厉害人物,不想今次居然甘当作陪之人,且还总是问一些让人理不清头绪的奇怪问题。

如此也就算了,身为北荒元神境之下第一人的烟岚剑尊竟还亲自宴请了她一回!

只要一想到宴席上那位武尊道侣的古怪笑意,莫伤秋立觉芒刺在背。

“恭迎太上长老衍法布阵!!”

一阵响彻云霄的恭迎声惊回了莫伤秋的思绪,定睛细看时,却见场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位青衣道人。

那道人身形颀长挺拔、容颜俊美绝伦,若非双鬓处各有一道霜白垂下,谁又能想到这是一位修行了长久岁月的人族大能?

温易安一见陈景云到来,立刻捧上了一个精巧的储物袋,陈景云接过之后道念一扫,见内中所需之物一样不少,于是微一点头,人便已经来在了那片空地的上方。

“星神衍法、纯阳显化,五行孕生、混沌搜杀!

吾今所布之阵名为“五行纯阳大阵”,乃是借着五行之力窃得天机之术。

内中更有阴阳互转、星神混沌的至臻道理,尔等若能窥破一二,当可受益无穷。”

第四十五节 绝世法阵

五行分列布仙阵,阴极生阳运天心。

万道星光初显化,漫天月华透层云。

混沌紫气三千丈,太一雷龙当空吟。

弹锋试芒凌重九,万法归一大道临!

“五行纯阳!阵起——”

一声宛若传自九天之上的清朗长吟之后,众人这才从刚刚的心醉神迷中清醒了过来。

其中更有三名修为已至结丹巅峰的乙阙门修士似是悟通了破境的瓶颈,告罪一声之后,便就盘膝坐在了当空!

看着高天之上瞬间压下的劫云,温易安等人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就是仰天大笑。

却是那座五行纯阳大阵布成之后,居然自行运转,且还直接引来了一道太阴华光。

而三个门人的破境劫云在那道华光的搅动下,竟是一时无法聚拢,片片墨云左冲右突,居然给人一种热锅上的蚂蚁之感。

陈景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般变化,他刚刚在布阵的时候,初时还有一些生涩,但是越到后来,就越是顺手。

又因为没有系统地修习过阵法之道,是以凭着直觉随心施为,不想居然硬生生地被他布成了一座浑然天成的绝世法阵!

既然有乙阙门弟子借机破境,陈观主心中自是欢喜,因此也不折返,遁身来在了一脸笑意的纪烟岚身旁,将指一点,便隐去了法阵上的华光,任由劫云汇聚。

有事弟子服其劳,区区元婴初境的天劫自然无需陈观主亲自动手。

聂凤鸣早就极为羡慕聂婉娘和袁华等人能够借着天劫之力锻炼武道之体了,天南武人破入大宗师境时虽然也有天雷降下,却又如何比得过今日这般?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那还不好好把握?

于是在一众后来才加入到乙阙门的修士,和风芜宗的莫伤秋等人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中,聂二爷足踏莲影跨步高天,将一道道骇人的电光尽数击破,继而收摄入体,其间更是长啸连连,样子十分的畅快!

聂凤鸣本就生的玉树临风,又耳濡目染了陈观主的逍遥真意,此时道衣飘飘、追云逐电,神情中又有一丝脾靡天地的狂态,两种气质揉然一身,却怎不叫在场的小辈女修们心生倾慕?

“凤鸣这孩子生的俊美、性子也好,更兼身份高贵、修为不俗,也不知道哪家女修能够配得上他?看来我这做师娘的还需上心一二。”

看着纪烟岚那副大感头疼的样子,陈景云十分知趣地没有接话,任凭她沉浸在弟子们得成佳偶的臆想中。

至于心里嘛,则是打定了主意,决定再不让纪烟岚去和牛家村的那些三姑六婆们胡混。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剑煌山中云散风歇,三名进阶元婴初境的修士大礼拜谢了陈景云和聂凤鸣,又被姬倾城搜刮去了不少好处之后,这才咧嘴笑着各自稳固境界去了。

因为刚刚都被天劫吸引,直到三人离去之后,众人惊叹兴奋之余,这才有功夫凝神细看脚下的法阵。

大阵沉沉,方圆一十二里,此时华光隐没、归于寂寂,在不知道内情的修士看来,恐怕难入法眼。

但是此时场中之人却都心如明镜,眼前这座大阵就好似一头蛰伏的巨龙,一旦翻身必会石破天惊!

“易安,此物你需小心保管,绝对不可落入旁人手中。”

温易安躬身接过陈景云递来的一面五色令符,心知这便是掌管大阵的枢纽,当下珍而重之地将之纳入了识海,之后出言问道

“师叔,大阵即成,却不知功用如何?还请您为师侄解惑。”

见到所有人都在支着耳朵倾听,陈景云面上不由泛起一抹得色,言道

“此阵上接群星太阴,下连地脉炎火,平时可以自行运转无需灵石供应,内中又有太一、混沌、阴阳、天星这四杀,可以用作护山灭敌之用,非大事不可轻用。

至于阵中的五行之力,自然是用来给弟子们铸体炼心的,且法阵自成空间,再没有什么人数上的限制,不过即然是宗门的核心重阵,何人可以入阵修行还需你等自行商议。”

温易安听的是连连点头,闲云观的那一套赏罚制度在他看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剑煌山这边完全可以照搬过来。

“至于大阵中的纯阳空间,却有着锻炼神魂、助人显化元神的功用,你需在入口处设下禁制,非元婴境修士不得入内,否则修为不够的弟子一旦误入,怕是神仙难救。”

此言一出,场中立时落针可闻,便是温易安和凌度等一众元婴境修士也都有了一种几欲窒息之感,实在无法想象一座法阵居然可以精妙至此!

守山灭敌、锻体炼心还则罢了,那锻炼神魂、显化元神的功用众人可是闻所未闻,莫伤秋痴愣愣地看着脚下的大阵,心神早已不归己身。

交代完了这些之后,陈景云便与纪烟岚带着小丫头折返了弈剑峰,聂凤鸣因为想要入阵一探,是以留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剑煌山中难得地安静,乙阙门群修自温易安以下无论修为高低,都被允许入阵修行一次,至于之后再想入阵嘛,却需相应的宗门贡献才行。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陈观主似乎忘记了他在布阵之前曾经把一众魔族修士禁锢在了一处。

如此又过了三五日,魔克礼闭关之处忽地魔威隐现,想见是那老魔已经伤愈出关。

看着好似霜打了茄子般的一众侍从,魔克礼心中怒则怒矣,脸上却依旧挂着笑,人族百姓之中有着一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歇语,他此时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

运转魔威破去了陈景云布下的禁光之后,魔克礼望空一礼,对着弈剑峰方向道

“今次坏了比斗的规矩在先,小老儿本不该再厚颜相求,但是那半块魔牌于武尊而言实为鸡肋,不知可否容我用别的宝物赎回?”

“魔克礼,本尊念你身为一族使者身份高贵,这才允你在我的道场之内疗伤,岂料你居然还敢得寸进尺,莫非当本武尊是泥捏的不成?”

陈景云的声音回荡在了剑煌山中,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魔克礼闻言脸色不变,心念一动,便有一根儿臂粗细的紫色莲藕自他腰间跳了出来,而后直直地飞上了弈剑峰。

“这一截紫玉莲藕是我历尽艰辛才自西极魔泽之中寻得的,原本是想用它来分神化念,既然武尊也曾炼有一具分身,此物却不正合用?”

半晌之后,弈剑峰那边才又有声音传下,不过语气却好了许多,只听陈景云言道

“你这老魔倒也爽利,这样吧,十年之后你可再来我剑煌山,将这半块魔牌取回。”

魔克礼闻言暗自松了口气,陈景云既然在明里说出了这样的承诺,自然就不会食言而肥。

至于为什么不肯立刻就把魔牌还回,老魔也能理解,毕竟此事事关大能修士的颜面,若是换成是他,恐怕也会如此。

第四十六节 撒下香饵

目送着魔克礼带着一众魔族修士登上了那具巨大棺椁,陈景云心下不屑之余,也自一阵欢喜,终于不用再百爪挠心了。

心念一动,就蛮横地把所有犹在纯阳五行大阵中试炼的修士都给摄了出来,他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入到阵中,且还美其名曰是要察缺补漏。

旁人不知内情,只会感恩戴德,纪烟岚与聂凤鸣却是相视而笑,知道陈景云是要借着大阵遮掩天机,好把那两块半截墨玉令牌合而为一。

此事关系重大,纪、聂二人不敢擅离,便就在纯阳五行大阵之外坐守起来。

这一次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惊天的变故,法阵之中寂寂无声,灵气波动丝毫不显,如此过了十数日,陈景云便就撕开禁光走了出来,不过乍一现身时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纪烟岚和聂凤鸣心中自然好奇,随着陈景云回了弈剑峰洞府之后,就开始直言相询,问他到底有何收获。

怎奈陈观主今次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居然什么都肯不说,被纪烟岚和聂凤鸣追问的紧了,竟还发起了脾气,怒气冲冲地只顾着饮酒。

观主一怒自然非同小可,弈剑峰上空立时阴阳颠倒、星月无序,到最后,除了徒孙姬倾城还能仗着人小得宠近前之外,旁人都被他逐出了弈剑峰洞府,就连腻腻歪歪的灵聪兽都被丢了出去。

“凤鸣,你说你师父到底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隐,居然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按说以他的修为,便是放眼三族也该没有什么需要忌惮的了,却不知今次这是抽了什么疯?要不然——你再去问问。”

聂凤鸣闻言面露讪讪之色,心道“连您都被师父给轰出来了,我是皮子有多痒,才敢触这霉头?”

纪烟岚见聂凤鸣左顾右盼地不肯答应,哼了一声,就带着灵聪兽和暴猿回归了自己原来的洞府,看样子是打算任由陈观主自己去生闷气了。

先贤有云“大知闲闲、小知间间”

可是事情到了陈景云这里却正好相反,知道的越多,他反而觉得自己所知太少,各种困扰纷至沓来,叫他不得心安。

当日那两截玉牌很轻松的便得以合二为一,整块玉牌长二尺六寸、宽三寸,外表依旧朴实无华漆黑如墨,将之拿在手中竟还十分合手。

陈观主思来想去,倒觉得此物与世俗王庭中大臣们觐见皇帝时所执的“笏板”极为相似,于是就以“墨玉笏板”称之。

再以道念探察一番,发现这墨玉笏板除了护持神魂的功用再上层楼之外,其中那些原本还是支零破碎的画面居然已经融会贯通,而且就这样一篇篇、一幕幕地摊开在了陈景云的脑海中。

三族往事、太古秘隐,惊世骇俗、亘古难解!

身为旁观者的陈景云足足用了十天的时间,才把墨玉笏板向他展现的讯息完全消化,又因为不欲让纪烟岚和聂凤鸣的心里平添压力,是以只能一个人承担。

足足在弈剑峰洞府中大醉了数日,陈景云才终于压下了亲身前往上古遗迹一探究竟的想法,晃晃悠悠地走出洞府,醉眼望向深邃的星河,口中喃喃自语道

“真是好奇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大秘密,竟使得古修士们宁可身死道消也要极力勘破?

……只可惜弟子们还没有成长起来、天南一隅也没有在三族之中站稳脚跟,此时实在不易节外生枝。”

夜风袭袭,吹散了陈景云周身的酒气,却吹不灭隐在他心底的那团火焰

自温易安以下的诸多乙阙门高手这几天一直过的提心吊胆,心知弈剑峰上方的驳杂异象正代表着自家太上长老的心情变化,是以众人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终于过去了!

自陈景云踏出洞府的一刹那,天顶星光归位、山间风云骤歇,温易安等人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松了下来,于是该坐关的坐关、该入阵的入阵,剑煌山中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

莫伤秋终于知道了纪烟岚的打算,因此这几天一直在躲着温易安,心中恼火自然是有的,不过更多的却是羞赧。

似她们这些已经进阶为元婴境的大修士,等闲已经不再看重男女之情,即便是要结为道侣,也需两心相许才行,哪里见过这般生拉硬拽的?

怎奈纪烟岚又给了莫伤秋一个特许,允她可以到纯阳五行大阵之中参法,所以这位莫宗主即便心中再是别扭,也只能硬生生地挺着。

不过风芜宗的那几位随来的结丹境长老似对此事十分上心,暗地里不知说了温易安多少好话,莫伤秋即便再是无心,却也免不了在暗地里开始注意起温宗主来。

剑煌山中自然不缺明眼人,看明白纪烟岚意图的不在少数,众人心中虽觉古怪,嘴上可不敢明说,到后来,一众乙阙门高层之中,居然只有当事人温易安还被蒙在鼓里。

温易安这几天异常的忙碌,除了要与聂凤鸣、凌度等人一同制订宗门的赏罚律条之外,还要为闲云观派来的商队联系北荒南陆的宗门,进而促成两方的交易,其中千头万绪,令他着实头疼。

今日一见陈景云出了洞府,师姑纪烟岚也回归了弈剑峰,温易安便也跟了过去,想要请益一番。

随着闲云观和乙阙门的快速壮大,天南国与苍山福地的贫瘠资源终于开始捉襟见肘,两家虽然不缺灵石,但是有些资源却不是灵石可以买到的。

而陈景云虽然能够威慑整个修仙界,但是对一些暗地里的小手段也是无可奈何,即便是拿出大把的灵石,可是别人就是不愿意把东西卖给你,叫人徒呼奈何?

温易安今次之所以会为了区区一块阴属土精就大动干戈,甚至不惜用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而且非但乙阙门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就连铁杆盟友四象宗的处境也是大致如此。

作为乙阙门钉入北荒南陆的一根钉子,四象宗这些年为苍山福地和天南输送了不少的珍稀资源。

但也正是因为风头太劲之故,所以引来了南陆各大宗门的忌惮,暗地里被排挤和被打压事情屡见不鲜,如今只能免力维持现有的局面。

不过好在有文琛和昙鸾的从中斡旋,一些与妙莲峰亲近的宗门与北荒佛门还算买账,又有一些渴求延寿丹的元婴境大修士在暗地里与温易安交好,这才使得天南与北荒的交易能够顺利进行。

听完了温易安絮絮叨叨的诉苦之后,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一笑,他方才所说的这些,不过是一个宗门亦或一方势力崛起时的必然经历,若不经风参霜,如何能够秀于层林、傲立山巅?

“你呀,还是太过死板不懂变通,宗门之间的往来,无非也是一个‘利’字,打压排挤又如何?只要对方有所求,一切就都不是阻碍。”

陈景云喝了一口纪烟岚烹制的灵茶,而后出言指点道。

见温易安似乎没有听懂,纪烟岚放下手里的茶壶,笑着问道“咱们乙阙门中什么东西最有价值?又有什么东西是别的宗门求之不得的?”

温易安闻言一愣,正色道“要说宗内最有价值的,自然非闲云师叔的‘武尊’的名头莫属,至于别人求之不得的,延寿宝丹是一样,今次这座纯阳五行大阵又是一样,只是小侄怎敢拿着这些去擅做文章?”

纪烟岚无奈地看了师侄一眼,不再言语,温易安的性子就是如此,她也无可奈何。

一旁的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言道“师姐莫恼,易安素来行事方正,这一点我很喜欢。”

言罢又对温易安道“这样吧,你可命人传出消息,就说我在过去的十年中偶有所得,炼制出了一种可以为修士续命一甲子的小延寿丹,同时再把纯阳五行大阵可以辅助修士破境这件事隐晦地传播出去。”

“师叔,若是消息一旦传开,却不知后续又该如何?”

“你只管把消息传将出去,别的一概不用去管,乙阙门自今日起不见外客,宗内弟子一心修行即可。”

“师侄谨遵法旨!”

第四十七节 灵丹入宝阁

打探乙阙门的消息已经成了北荒南陆诸多宗门的常态,因此剑煌山封禁山门谢绝一切访客的消息一出,立时引来了各方的瞩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闲云武尊在剑煌山中布下了一座惊世大阵,正在借此提升门下弟子实力的消息,还是被极为“隐秘”地传递了出去。

有人更是言之凿凿,说是乙阙门此番所布的法阵,非但对结丹境以下的低阶弟子有用,便是元婴境修士也能借着阵法之力提前显化元神,进而蹚平破入半步元神境的阻碍!

这种论断一出,北荒各宗自然震动不小,没有人会怀疑此事有假,陈景云乃是当世阵道大家,阵道修为不在天机老人之下,这一点可是得了天机子亲口印证的。

况且陈景云当年与分身合力破开了号称人族第一奇阵“周天星斗大阵”时的情形,至今都令北荒大能记忆犹新。

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原本还想在暗中谋算一二,但是在那一战之后便都偃旗息鼓,连人族第一奇阵都不能将陈景云困住,这天下还有谁能将他留下?

如今这位武尊立了道场却是再好不过,牵绊越多,也就代表着顾虑越多,五大宗门倒是因此安心了不少。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越是隐秘的消息就传播的越快,反倒是由乙阙门主动传出去的关于小延寿丹现世天南的消息,在晚了数日之后才被北荒各宗收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经平静了十数年的修仙界在这第二波的潮涌之下,立时激起了无数的漩涡。

那小延寿丹虽非惊世宝药,但是奇就奇在无论何种修为境界的修士,但凡得了一颗,便可延寿一甲子!

一甲子说长不长,也不被一众元神境大能看在眼里,可是六十年的时间对于那些寿数将尽的中低阶修士来说,却无异于救命的稻草,便是元婴境修士也都趋之若鹜。

“有这多出的一甲子时间,若是再辅以乙阙门的纯阳五行大阵,说不得自己就能破入半步元神的境界,再享千年的元寿!”

这就是一众被困在元婴境巅峰多年的大修士们的心中野望。

说来令人唏嘘,正因为修行之人享尽了世间的福寿,因此反而要比凡俗百姓更加的惜命。

天人五衰骨蚀消魂,前人散去修为、身死道消时的凄惨模样,一直都是后辈修行者们的心头大石。

在这样的心态作祟下,就连那些资质不俗、年岁颇轻的天之骄子们也都对小延寿丹大为意动,纷纷亲自动身,前往苍山福地去打探虚实。

剑门之外人头涌涌,仙舟座辇各分阵营。

怎奈乙阙门今次是打定了主意,便是妙莲峰的虚琴代师前来,也只被允许一人入内。

众人只看他出来时那副防贼似的可恶嘴脸,就知小延寿丹之事绝对不假!

陈景云亲自颁下的封山法旨,此番前来的修士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强行拜山。

一旦有人惹恼了弈剑峰上的那两位,怕是五大宗门都难保其性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闲云武尊自从伤愈归来之后,心中火气便已更胜从前。

也是,堂堂一位能够与天机老人比肩的大能人物,居然被中州五大宗门排挤,最后赌气将道场建在了“天南毒地”,这事儿换成是谁怕也难免心头窝火。

这个传言可谓用心险恶,中州五大宗门闻之自然十分震怒,一番彻查之下,居然从中发现了妖神启的影子,于是昭告整个修仙界,言说此乃妖族的分化离间之计。

对于人族五大宗门的集体辟谣,各宗修士明里拍着胸脯咒骂妖族卑鄙,但是暗地里却对传言的内容信了八成。

闲云武尊修为虽高,但是受限于根底浅薄,有此境遇才是理所应当。

自从小延寿丹现世天南之后,修仙界中已经很少有人再把大苍山脉以南称之为“毒地”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而袁华派遣过来的闲云观商队也终于成了香饽饽。

都知道天南之地十分贫瘠,除了闲云武尊自掏储物袋供给的大把灵石之外,似乎也只有据说是得自一处上古遗迹中的辰翠石才能拿得出手。

不过现在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了,听闻那些个从天南过来贸易的商队之中,居然有着数量不详的小延寿丹。

此时又有人暗中披露了内幕,说是陈景云当年突发奇想,想要借着天南的毒株炼制延寿宝丹,只可惜事与愿违,所得丹药居然只能延寿几十年。

些许的寿元自然不会被他看在眼里,于是就把炼制之法甩给了门下弟子,陈景云自己则是不再理会。

直到此时,各宗修士终于理清了小延寿丹的来龙去脉,叹息之余,不由摩拳擦掌起来,对付天南来的那些土包子应该不是难事!

今次带着二十几支商队前来苍山福地的正是柴斐,交易之事原本不归他管,不过因为领了探寻北荒之中那股隐藏势力的差事,这才被袁华给安上了一个商贸头领的头衔。

旁人入不得此时的剑煌山,柴斐等人却被温易安和凌度给亲自迎了进去,外人此时也才知晓,原来那位领头的痴肥修士竟然是闲云武尊的亲传弟子。

柴斐之前随同袁华来过几次乙阙门,他又是个随性大方的主,因此很有人缘儿,在陈景云那里领了几瓶子小延寿丹之后,这小子就一溜烟儿地离了弈剑峰,开始到各个洞府喝酒会友去了。

如此过了四五日,聂凤鸣眼见着小师弟每日里呼朋唤友的胡混,而师父师娘又不去管,不得已只能自己当起了恶人,在凌度的洞府将柴斐给揪了出来,之后将他一脚踢出了守山大阵,命其去办正事儿。

柴斐捂着屁股出了剑门,嘴里嘟囔了几句之后,便重又挂起笑脸,对着呜泱泱围过来的各宗修士作了个罗圈揖,而后招呼了一下早已聚在剑门外的属下,就奔了灵宝阁。

灵宝阁这些年与乙阙门合作的十分愉快,两方互利互惠、各取所需,都得了莫大的好,今日武尊亲传弟子携着灵丹而来,灵宝阁自然不敢慢待。

没有人知道柴斐在聚宝楼中与此地的灵宝阁主事到底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灵宝阁中忽地传出消息,说是三日之后将有十枚小延寿丹会向各宗出售,又因为此丹实在珍贵,是以价高者得。

这个消息一出,各宗修士无不扼腕叹息,灵宝阁的奸商可不是天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著可比,想要在灵宝阁这里占便宜,怕是比登天还难!

第四十八节 犴公子

灵宝阁之所以能够屹立北荒数千年,且将分店开遍整个修仙界,所仰仗的便是背后的散修势力。

野泽之中卧虎藏龙,就连中州五大宗门也不敢小觑之。

“这一下算是开了眼界了!”

聚在灵宝阁特意为众人准备的精舍中,一众天南商队主事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下方那些争相出价的修士实在太过疯狂,是真正的把灵石当成了白菜,出手那叫一个阔绰!

看到众多北荒修士为了一枚小延寿丹争的面红耳赤,有的甚至不惜口出威胁之言,而那名主持交易的灵宝阁老者则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陆漓泉不由攥紧了拳头,心中直呼“亏了、亏了!”

一众商队主事之中,只有陆漓泉是真正的商贾出身,灵宝阁此番会将小延寿丹的收益拿走三成,这让他有了一种被人割肉的感觉。

咬了咬牙,陆漓泉碎步来到老神在在的柴斐身边,之后恭声道

“六爷,今次这十枚小延寿丹虽说卖出了天价,但是所得终究只是一些灵石罢了,灵石虽好,却对门中帮助不大,不若下一次由我等自行运作。”

柴斐满意地看了陆漓泉一眼,点头道“老陆这话说的中肯,不过既然想要打响名头,便总要分出一些好处。

放心,经过这一次售卖之后,小延寿丹的价格定然会被抬的极高,也算是为你等以后自行售卖给了一个参考。”

陆漓泉等人闻言皆有喜色,有了这样的灵丹妙药在手,就不信那些修仙者还敢在自己面前装大,这几年受的窝囊气也该找回来了!

大厅的角落里,一个身形略显瘦弱的华服公子正一边摇着折扇、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乱哄哄的报价场面,四个窈窕女修陪伺在侧,不时娇笑着指指点点,与那华服公子逗趣。

“小延寿丹呐!自己今次定要在尊主那里讨来一些,此物若是运用的好了,说不得就能再招募几个得用的人手过来。”

华服公子如此想着,眼睛便扫向了柴斐所在的精舍,待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之后,就带着侍从们起身离去,似乎对那小延寿丹丝毫不感兴趣。

“据说这犴公子向来出手大方,平素最喜欢拿着灵石砸人,却不知今次因何转了性子,难道连小延寿丹都不能入他的眼?”

“犴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跻身元婴境界,自然不把区区一甲子的寿数看在眼里,哪儿像咱们,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在此挣命。”

有厅中修士见华服公子竟然中途退场,不由小声地议论起来。

柴斐伸了个懒腰,吩咐陆漓泉等人留下来分配今日的收益,他自己则摇醒了犹在一旁酣睡的灵聪兽。

一人一宠悄然离开精舍,出了灵宝阁之后,便架起遁光向着犴公子乘坐的座驾天舟追去。

……

天舟素影,映碧平湖。

相距剑煌山三百里的一片水泊之上,安童挥退了左右,独自立在船舷处眺望远处的水天一色,一时感慨万千。

人之际遇当真玄奇,原本生的畸形的大头童子,在忍下了陈景云亲自施展的炼筋淬骨之术后,此时非但化身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手底下也已经有了不小的势力。

修为高深、待人以诚,更兼行事方正、出手阔绰,又是个肯为弱者出头的,单凭这几样,就使得那些平素郁郁不得志的散修高手对安童心悦诚服。

“狴犴为正、行止有章,仗义执言、明辨是非。”

受了安童恩惠者因为不知其姓名,便就以“犴公子”称之,名声累积,十年方有小成。

正在感慨叹息时,天水相接处忽有遁光划过且还直奔天舟而来。

安童以神念察看,见是一位身着青色道衣的胖道人和一只肋生五色光翼的痴肥灵宠,哪还不知道是柴斐和灵聪兽到了?

柴斐足踏莲影降在天舟之上,打量了一身华服的安童几眼,见他规规矩矩地抱拳施礼且还口称“拜见少尊主”,于是脸上便露出玩味之意。

运起混元宝珠布下了一道禁光之后,这才出言打趣道“安童,我早已在师父口中知道了你的狡狯德行,所以少在这里装出这副恭谨的模样。”

安童闻言面色一垮,心中又觉一阵松快,当下笑着回道“这些年一直都当自己是个君子来者,不知不觉间竟然落下了不少毛病,还请六爷勿怪。”

柴斐莞尔一笑,复道“犴公子在北荒散修之中名头不小,我在闲云观中也有耳闻,今日既然得见,自然要畅饮一番,莫要藏私,快快把你去岁献给我大师姐的好酒拿出来!”

“哈哈哈!不想六爷竟也是位酒中豪客,属下前些时日正好得了一些名为‘神仙醉’的好酒,原本是打算献给尊主的,今日正好请六爷先行品鉴一番!”

安童一边大笑,一边挥手布下宴席,二人就在天舟甲板上盘膝而坐,先对饮了三大盏灵酒之后,这才各自大呼痛快!

灵聪兽也喜灵酒,见他二人居然敢把自己晾在一边,当即大眼一瞪就要发飙,柴斐见状一拍额头,连忙好言抚慰,又赶紧把自己的酒盏捧了过去,这才让胖东西暂熄了怒火。

见到安童一脸古怪地打量着灵聪兽,柴斐语带无奈地解释道“你可莫要小瞧了这位灵聪大爷,它可是我师父的心头肉,就连修行的功法都是特意为它独创的,若是真的恼了,我可不是对手!”

看着眼前这只憨态可掬的灵宠,安童不由一阵啧舌,暗道“尊主他老人家是有多闲?居然为一只灵宠创出了修行功法?”

再看看灵聪兽脖颈处悬着的三个储物袋,安童眼珠一转,认为自己需要巴结一番,于是连忙自腰间取出一个酒葫芦,而后堆着笑的送到胖东西面前。

灵聪兽见他识趣,大眼中透出满意之色,用爪子一抓胸前的储物袋,那葫芦灵酒就自行投入了其中,而后又有一块拇指大小的天蓝色石头自其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安童的身前。

“这是——?天外精金!”安童打眼一瞧,就认出了此为何物,当即不可置信地叫嚷了一句。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我师父怕它学坏,不许它随便乱收礼物,这是拿天外精金跟你交换呢,你且收着就是。”

“哎呀,这可如何使得?小弟这里还有一些灵酒,请灵聪兄一并笑纳了吧!”安童一门心思地想在灵聪兽那里多混些好处。

如此打趣了一阵,甲板上的气氛更显轻松,安童这才放下酒盏,正色问道“六爷今次亲自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

柴斐颔首道“不错,前些时日我在天南捉到了一个佛门探子,据那人的交代,其身属的乃是一个隐在北荒暗处的庞大势力,我今次前来,一是为了交割这些灵石,再就是把一些打算说与你听。”

伸手接过柴斐递来的储物袋,神念一扫,安童便不由再次佩服起闲云观的大手笔来,储物袋中那一堆堆码放整齐的高阶灵石,让他一阵阵的目眩神驰。

第四十九节 依旧不得闲

“秋风霜月度几许,等闲空叹韶华。

争得光阴复甲子,闻道七星崖下。”

北荒各宗对于小延寿丹的热情,在一位寿数无多的七星宗长老进阶为半步元神境之后被彻底的点燃了。

各宗此时更知传言不假,原来那乙阙门的纯阳五行大阵真的可以助人显化元神、体悟大道!

七星宗为了能让自家长老借阵破境,可谓是砸锅卖铁倾尽了宗门宝库,但是些许的付出与得到的回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那位七星宗长老出了纯阳五行大阵之后仰天大哭,将一身半步元神境的气机尽数显露,直搅得剑煌山中一片狼藉。

据说那位长老最后是被烟岚剑尊给一剑拍飞的,并在百十倍地赔偿了损坏的东西之后,才狼狈地跑回了宗门,此事在乙阙门中一时论为笑谈。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这个例子在前,那些寿数无多的修士谁不对小延寿丹趋之若鹜?又有谁不想亲身体前往纯阳五行之中修行一番?

怎奈剑煌山这些时日一直封山闭户,令各宗拜求无门,若非那位七星宗长老当年对乙阙门的上一任宗主有过些许的恩情,否则哪有这般羡煞旁人的机缘?

天南商队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不住地往来南北,所到之处皆是大受欢迎,就连那些原本看不起“天南蛮子”的宗门也都大开方便之门,都想着能够多得一些小延寿丹。

只可惜丹药虽好,也不缺买家,但是数量却太过稀少,除了第一次在灵宝阁寄卖时,有十枚灵丹同时现世,之后便越来越少,只有天南商队的几个大主事手中才会有上那么一两枚。

物以稀为贵,到了现在,要是不拿出大批天南急需的资源来换,等闲再多灵石,也入不了天南商队的眼。

陆漓泉等人想要扬眉吐气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

在弈剑峰上住了小半年,眼见着闲云观与各宗的交易已经步入正轨,陈景云的心也不由得活泛了起来。

怎奈聂凤鸣和袁华破境在即,纪烟岚近来也是剑心浮动,何况隐在北荒暗处的那个势力也还没有露头,种种牵绊之下,让他无暇前往海外苍生岛。

当日涂山氏爷孙离去之时,曾经留下了信玉,内中详细说明了罗浮山在苍生岛上的具体方位,并将隐在天南近海中的那处上古法阵的操控之法分说了个明白,力邀陈景云前去海外一游。

对于有可能成为天南助臂的苍生岛,陈景云自然心中在意,而且对于一直霸占着南方无尽海的那支水属妖族,他也是好奇的很,总想一观海底的奇景。

发现了陈景云又在神游物外,纪烟岚嘴角微翘,也不打扰,只在一旁独自品茶,这样的场景最能令她心安,近几日一直躁动的剑心也跟着平复了下来。

“祖师、祖师!那个讨厌的陆漓泉又来讨要丹药了!”姬倾城百灵一样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崖边的安静。

纪烟岚见是小丫头来了,眼中不由露出宠溺的笑意,捏了捏徒孙红扑扑的小脸,语带责怪地道

“你师父不是已经下了严令,命你不许再偷偷的饮酒了吗?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姬倾城扑闪着大眼睛,腻在纪烟岚身边,笑嘻嘻地回道“我听大师伯讲起过,说我师父像我这般大时,可是没少伙同几位师叔到她那里偷酒喝,倾城身为弟子,自然是要效仿师父的!”

“臭丫头!我怎么在你这话里听出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意思?真是该打!”一旁的陈景云作势要打,见小丫头躲到了纪烟岚背后,这才作罢。

说来也是好笑,闲云观亲传弟子一脉尽是一些酒鬼,有事儿没事儿的都爱搜刮灵酒佳酿,也都知道孝敬师父,若是此时把陈观主腰间的青玉葫芦倾倒一空,内中盛着的灵酒怕是能够装满一个池塘。

对于徒孙口中这个惹人厌的陆漓泉,陈景云还是满意的,此人资质不错,在经商一道上也远胜外门辖下那些只知修行的武人,又因为陆漓泉是他当年亲自赐下的缘法,所以自然会有些栽培之意。

想到小延寿丹,陈观主又觉一阵头大,似这般能夺天地之造化的灵丹妙药,炼制起来自然不易,寻常炼丹宗师即便倾尽上好的药草,怕也难得一二。

好在他有自文琛那里搜刮来的炼丹心得,又有《癸水真解》可以提纯药性。

不过就算如此,陈景云也还要在丹药之中加入涂山谦当年赠送的“五行之精”,否则便是他有通天彻地只能,也无法凭着一些寻常灵株大量炼制这类灵丹。

“没办法呀,你师祖我就是个劳碌命,小倾城你可要好好修行,将来也好为祖师分忧。”

语带无奈地感慨了一句之后,陈景云起身抻了个懒腰,而后踱步入了洞府,想必是去开炉炼丹了。

姬倾城看着师祖离去的背影,小拳头攥的“咯嘣”直响,眼中居然露出了一抹坚毅之色!

她早就在师父和师伯的谈话中知晓了祖师的不容易,更在父皇口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天南若不生观主,万古寂寂如长夜!”

纪烟岚叹息一声并不言语,又见姬倾城紧绷着小脸,心下不由一阵感慨

“连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现在都知道往自己的身上揽担子了,闲云观呐——!从师父到弟子,哪一个是真的得了闲?”

聂凤鸣这几日不敢修行,生怕一个不好引来泥丸宫的躁动,剑煌山可不是一个破境的好地方,他若在此破入七转,且还没有元婴显化,说不得就会引来麻烦。

既然自己不能修行,自然就不能让小师弟得闲,柴斐扛不住聂凤鸣的老拳,只得舍了一众狐朋狗友,乖乖地入到纯阳五行大阵之中修行!

“二师兄这是抽了什么疯?也不知道此时离开了没有!”

五行顺逆、无始无终,灰头土脸的柴斐在戊土幻境内哀嚎了一声,抬脚踢碎了最后一只土傀,便又垂头丧气地踏进了浮在眼前的那道金色门户,看来他是真的不敢出阵。

纯阳五行大阵的核心空间当中,温易安借着阵法之力将元神显化成了一柄煌煌之剑,剑芒过处,百十条御空翔龙被斩成了漫天流光。

怎奈刚不可持,一击之后,温易安立觉神魂难继,只得一脸不甘地退出了大阵。

纯阳五行大阵之外有一片灵玉铺就的聚灵法台,凡是出阵的修士都会被传至此处,十几名同样灵力不继的乙阙门修士正在聚灵法台上盘坐调息,见到宗主出阵,连忙各自起身行礼。

温易安含笑点头,同时出言鼓励,眼前的这些人都是门中的精英弟子,说是剑煌山一脉未来的希望也不为过。

岂料就在此时,忽有一道高挑婀娜的身影现身在了法台中央,温宗主一见来人,说了一半的话竟又咽了回去,足下遁光一闪,人已失了踪影,

莫伤秋脸色不变,心里却是一阵恼火,也顾不得在法台上恢复灵力了,微一跺脚,便身化一道流光,瞬间折返了客居的浮空岛。

聚灵法台上的一众乙阙门修士个个面容古怪,显见是在费力地憋着笑。

原本还是莫伤秋在尽力躲着自家宗主的,可是不知怎地,到后来事情居然有了反转,竟是变成了自家宗主在四处躲避这位莫宗主。

第五十一节 心生忧虑

是夜,聂凤鸣将柴斐召出了纯阳五行大阵,师兄弟不邀旁人,只在弈剑峰洞府布宴对饮,席间聂二爷自然少不得对小师弟一番耳提面命。

柴斐因为身负使命,所以今次不能随同折返,于是便将这些日子在苍山福地搜刮来的奇珍异宝一股脑地拿了出来,算是提前恭贺两位师兄破境七转。

翌日清晨,聂凤鸣携弟子拜别陈景云,又与温易安和凌度等人一一作别,姬倾城不舍师祖,其间数度哽咽,最后泣不成声。

怎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再是不舍,小丫头也只能随着师父黯然离开,又因为没有灵聪兽从旁作伴,归途不免更显孤单。

遁光迅疾、飞度层云,待离了苍山福地之后,聂凤鸣见弟子依旧恋恋北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不忍之下,只得望空行礼,言说“恭请老师现身!”

姬倾城心下不解,正要出言询问,却忽见罡云之上射来一道弧光,孤光在她身前绕了几圈,旋即化作了一道人形。

瞧着眼前这位身着玄色道衣且正一脸慈爱地笑看自己之人,姬倾城欢叫一声就扑了上去,抱着玄衣道人的手臂便不再松开。

她早知道自家师祖练有一具道器分身,今次终于有缘得见!

玄衣道人虽是一具分身,但是神魂却是出自陈景云,因此思维情感实与本体一般无二,宠溺地揉了揉徒孙的脑袋,而后足下一顿,立时祥云升腾,三人踏在云头往南而去。

没有了纪烟岚为了温易安之事的絮叨,没有了徒孙整日里的痴缠,柴斐又等闲三五日不见人影,于是弈剑峰上终于重归了安宁。

刚开始的几天,陈景云倒是乐得清静,每日里醉卧云床观星悟道,很是自在随心。

不过随着纪烟岚闭关之处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观主大人闲适的心境终于被打破了。

半步元神境若是说白了,其实仍在元婴境中,只不过是修士的元婴壮大到了极限后,可以将神念化形而出罢了。

此时修士的神魂未经纯阳雷劫的洗礼,自身也没有寻到道途,因此即便是神念得以化形,但却不能以“道”称之。

当日许究乍得人道气运后,一日之内便破入了半步元神,七星宗那位长老在得到纯阳五行大阵的辅助后也是轻松破境。

有这两个例子在前,按说纪烟岚的破境该是水到渠成才对,毕竟她的气运可是与陈景云连在一起的,可说是隆昌至极,况且纪烟岚还有得自先祖的智慧相佐。

苦思良久,陈景云只能将纪烟岚破境艰难的原因,归咎到了那道隐在她神魂之中的上古残魂上,那残魂想必是随着纪烟岚修为的提高也跟着有所壮大,否则不会遭此天妒。

“上古噬魂宗的秘术可谓逆天之极,烟岚的那位先祖若是日后真能脱体而出,想必风采非凡!”

陈景云凭虚立在纪烟岚闭关的洞府上空,看着周遭呼啸游走的云气,心中发此感慨。

一连三日,盘在纪烟岚洞府上的庞然威压才渐渐散去,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地,天心运转之下,陈景云居然在威压散去的一瞬间感应到了一丝不甘之意。

知道这丝不甘不是在针对自己,身为道侣的陈景云立时勃然变色!

灵台玄光疯狂跳动,一身磅礴道念霎时喷涌而出,顺着那缕天意轨迹便追了过去!只可惜天意渺渺、天心难测,陈景云的道念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轰隆隆!”洞府的大门终于大开,一脸喜色的纪烟岚自洞中缓步走出,陈景云稍加感应,便知道侣此时修为再进,当即压下心中的忧虑,换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随着乙阙门烟岚剑尊踏足半步元神境,剑煌山封禁的山门终于敞开,一时宾客如云、贺者如雨,场面可说是盛大之极。

旁人来贺自然没有资格劳动观主大人,不过文琛和昙鸾的联袂到来便需要陈景云和纪烟岚亲自招待了。

对于文琛这位丹痴老友,陈景云是大感头痛,酒也不吃、话也不叙,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逼着陈景云开炉炼丹,再加上昙鸾在一旁不停鼓动,不得已,陈观主只得再次开炉。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文琛和昙鸾只从陈景云熬制丹药时随心施展的手法上,就知道他的丹道修为已然更近了一步,同时也都眼红起“五行之精”对于药性的提升来。

恶客进了家门,打又打不得,陈景云无奈之下,只得将本就不多的“五行之精”分出了两小份儿,这才算是把文琛和昙鸾给打发了。

两位心满意足的大能修士也都大方,送给纪烟岚的贺礼皆是珍贵异常,若是被旁人看见了礼单,怕是会被惊掉下巴。

宴席之上欢声笑语,同来的许究眼看着三位大能举杯畅饮令他没有插话的余地,心中焦急之下,只得将主意打在纪烟岚身上。

纪烟岚对许究的观感不错,见他那副别别扭扭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放下酒盏,问他何故如此,许究见问,连忙道出实情。

原来,许究自从踏入半步元神境后,这些年来一直修心炼意,想要一举破入真正的元神境界。

岂料越是事到临头,他的心底便越是警兆频传,似乎今次渡劫会有莫大的凶险。

许究向来笃信自己的预感,总觉得自己若要平安渡劫,机缘不在莲隐宗内,而是应在剑煌山,也就是陈景云这里,今次随着文琛前来,便是为了当面请益。

文琛原本犹在与陈景云和昙鸾打机锋、说偈语,听到了纪烟岚和许究的对话后,不由接话道

“闲云老弟,你我之间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许究师侄此时心有顾虑,若是冒然渡劫恐怕会有闪失,不知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应对的良策?”

陈景云此时已然微醺,见文琛出言相求,便命许究放空心神,他要以道念探查许究识海元婴,元神境天劫可不是寻常小劫,若不了解清楚,他也无从入手。

要是旁人有此提议,许究说不得就会断然拒绝,他此时相距大能元神之境只有一线之隔,怎肯将识海轻易开放?

但是说这话的既然是陈景云,许究便没有了半点顾虑,他是个懂得感恩的,自问可以用性命相报陈景云的再造之恩。

数息的功夫,陈景云收回了道念,沉吟了片刻之后才道“我本以为许究小子得了我当日所赠的人道气运,进阶元神境时应该没有太大的阻力,不想他的识海深处居然藏匿着数缕灰气,想来该是心念之中诞生的魔头。”

许究闻言,脸上立时露出一片惨色,当年的一次宗门任务,令他傲莲峰精英一夜之间尽数丧尽,内中更有许究的几个血脉族亲,是以陈景云方一提及心魔,他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文琛与许究向来亲厚,此时见他如此,不由叹道“天劫虽然难渡,心魔却更加难防,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受困于心魔,最终殒命于天雷之下。”

第五十二节 阴阳困锁、七杀灭魔

书接上文,却是陈景云的话一出口,许究立时色变,文琛也跟着长吁短叹,席间原本欢笑的场面也变得压抑起来。

对于许究的品性,陈景云还是满意的,知他将来定然不会对天南修士出手,说不得还会从中维护一二,于是便动了成全之心,当下哈哈笑道

“你这小子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居然在我布置完了纯阳五行大阵之后眼巴巴地跑了过来,也罢,当日既然赐了你人道气运,又有文老哥的情面在,那便不能见你有难却袖手旁观了。”

许究闻言大喜,忙不迭的起身拜谢!激动之下,竟连言语都变得结巴起来,吭哧了半天,居然没有一句囫囵话。

文琛也是喜出望外,他与陈景云相交莫逆,因此也不去说那些感激之语,只是一个劲儿地追问陈景云有何良策。

一旁的昙鸾也自好奇,“心魔”之事万古难解,佛门修士虽有金刚咒法可以将之灭杀,但也是千难万难,她原本还想着看在文琛的面上,传授许究一篇佛门秘法,但也不能笃定可以管用。

毕竟许究之劫乃是因杀而起,他又抑郁寡欢多年,使得心底魔头不断壮大,陈景云方才在他识海深处所见的灰气已然有了数道,足可见事情的棘手。

见到文琛追问不休,陈景云不由面现自傲之色,也不隐瞒,言道“要不怎么说许究这小子好运道呢!

我这纯阳五行大阵非比寻常,内中隐有太一、混沌、阴阳、天星四杀,许究入到阵中,再由我亲自操控法阵,就不信灭杀不了几个魔头!”

“魔头若灭,师侄今次定能跨入元神之境!”许究闻言精神一振,言语间已是信心十足。

文琛与昙鸾相视而笑,他二人也对纯阳五行十分的好奇,能让陈景云这位阵道大家都觉得足以自傲的法阵,想必不会令人失望。

事情既然已经敲定,便也不差这一两天功夫,因此几人继续饮宴。

饮到酣畅处时,昙鸾抚琴、陈景云作歌、文琛拍手击节、纪烟岚执剑起舞,四人随心欢畅、风姿绝尘,不是神仙却胜似神仙。

……

倏忽过了三日,剑煌山中的贺客终于散去,温易安得了空闲,这才跑到弈剑峰上,想把今次的收获和他跟几个北荒宗门达成的协议向纪烟岚禀明。

对于宗内事宜,纪烟岚早已撒手不管,也不愿意去听师侄的唠叨,直到温易安憋红了脸言说自己到莫伤秋的住处与其长谈了一番,且双方的观感尚可之后,纪烟岚这才露出了好脸色。

客居在浮空仙岛的一众风芜宗修士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如在梦中。

众人之中原本只有宗主莫伤秋被纪烟岚特许,可以入到纯阳五行大阵之中修行,现如今却是人人都有了资格。

而且乙阙门的那些元婴境长老也都对风芜宗弟子十分照顾,灵宝丹药竟都赐下了不少,且还都说此乃应有之义。

特别是总管宗门资源配给的凌度,他在无意中得知了莫伤秋等人今次所带的灵石已经不多之后,还特意打着温易安的旗号亲自送上了大批的高阶灵石。

莫伤秋对此又羞又恼,心中暗恨乙阙门这些长老太过直接,如此明显的撮合意图,就是傻子都能看出端倪,直叫她每天都活在门下女修们叽叽喳喳的嬉笑追问声中。

自从那日离了弈剑峰后,顾虑皆消的许究在沉心问道之下,竟觉心境再上了一个台阶,对于自身所求之道也有了清晰的眉目,如此可谓是万事俱备,只差灭杀心魔就可以引动纯阳雷劫了。

对于许究想在自家山门渡劫一事,温易安自然是老大的不愿意,元婴境天劫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就算笨想也知道其中的破坏力该有多大,不过此事是陈景云亲自应下的,他又哪儿敢反对?

旁人不知道陈观主的想法,纪烟岚却如何不知?看着摩拳擦掌地想要擒拿几道元神境劫雷研究一下的陈景云,纪烟岚只得抱以苦笑,不过苦笑之余又是一阵自傲。

修仙者们畏之如虎避之唯恐不及的九重天雷,在自己的道侣这里居然成了可以被拿过来研究的对象,此事若是传将出去,怕是没人敢信吧?

……

半步元神境修士渡劫,即便对于莲隐宗这样的宗门来说也是天大的事情。

因此当许究将在剑煌山中破境的消息传回了炽莲峰后,莲隐宗内除了与陈景云和纪烟岚有仇的花醉月外,阎覆水当即带着龚晁和百里尘舒急遁而来,其间更是不忘封锁消息,深恐为许究引来人劫。

阎覆水等人既然来到了乙阙门,自然少不了又要拿些好处出来,纪烟岚来者不拒,对于三人的贺礼照单全收。

而在得知了陈景云将以纯阳五行大阵灭杀许究的心魔后,阎覆水等人这才知晓许究为何舍了自家宗门的守山大阵不用,反而跑到剑煌山来渡劫。

一百零八座莲峰组成的天罡地煞大阵虽然威力堪比周天星斗大阵,但却没有灭杀心魔的功用。

身为宗主的阎覆水为此做足了样子,言说若是因为许究渡劫致置乙阙门的法阵受损,莲隐宗定会十足十地赔偿。

纯阳五行大阵布置不易,说是倾尽乙阙门宝库也不为过,但是这些布阵之物在莲隐宗这个庞然大物那里还真就不算什么,既然阎覆水如此大方,相信陈景云事后一定不会放过狮子大张嘴的机会。

三日之后,许究终于做好了一应准备,于是便在正午时分踏入了纯阳五行大阵之中,此时大阵周遭的剑煌山弟子皆被遣散,阵外只余一众元神境大能和纪烟岚。

眼见着许究已经放空心神打开了识海,足踏虚空御身法阵之上的陈景云将指向下一点,阵中立时风云涌动雷声炸响,赫然现出了一副灭世的场面!

你道这是为何?却是那心念魔头潜在了许究的识海深处,平时并无动作,陈景云为了将之诱出,便御使法阵中的太一雷力,借此模拟出了一场天劫。

果然,几道威力惊人的劫雷轰下之后,那几缕潜在许究识海中的灰气立时起了反应,扭曲缠绕一阵之后,似乎发现了宿主的萎靡,于是呼啸一声便往许究的神魂钻去!

“阴阳困锁!七杀灭魔!”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许究的神魂中忽地涌出了一股黑白之气,黑白之气分而成网,骤然将那几缕灰气罩住,而后又有七道煞气凛然的星光直直刺入了许究的识海!

再然后嘛,就听见了许究杀猪一般的惨嚎声!

第五十三节 许究渡劫

听着大阵中传出的凄厉惨嚎声,文琛等人尽皆暗自心惊,许究在莲隐宗内可是出了名的豪勇之人,当年为了保住一身修为,许究甘受业火锻婴之痛而面不改色,不想今次却成了这副模样。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阵中才渐渐没了动静,陈景云大袖一挥,太一雷霆之力消散、七杀星光随之隐去,众人透过阵光再看许究时,都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旦见许究此刻正自宝相庄严地地闭目盘坐,眉间那几道长年累积的深纹也已舒展开来,相必已是心魔尽去神魂得以舒畅了。

好一个运使劫雷、操纵星光,借着法阵之力灭修士心魔于反掌之间!

阎覆水等人此时看向陈景云的目光已是一片炽热,文琛更是抚掌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心知许究此番渡劫将会再添一成把握,莲隐宗诸人皆是真心欢喜,见陈景云踏虚而来,便齐齐对着他揖手一礼。

陈景云也不谦虚,坦然受了众人一礼,五大宗门人才济济不假,可是数千年来所出的元神境大能也是屈指可数,许究今次若是真能破境功成,他对莲隐宗的恩情可就大了去了!

要说众人之中最紧张的怕是非阎覆水莫属,莲隐宗今次若是再添一位大能修士,当可稳坐五大宗门中的第二把交椅,千年之后赶超天机阁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一见高天之上罡云激荡,显是不久就会有雷霆汇聚,阎覆水不敢怠慢,大袖一挥,内中数不尽的高阶灵石便纷纷投入到了许究身下,眨眼之间居然垒成十丈方圆的灵石高台。

虽然此前早已被许究软磨硬泡的赖去了不少丹药,文琛也对他大为恼火,但是一旦到了动真格的时候,文琛同样不敢怠慢,曲指一弹,就有十几个丹瓶冲进阵光,投入到了许究的怀中。

发现文琛今日大方之余居然不见丝毫肉疼之色,陈景云不由出言哭穷道“还是文老哥深藏不露,当年只给了我一颗圣莲造化丹,便就好大的显摆,不想身上竟还藏着这么多。

唉!只可惜苍山福地向来贫瘠,天南道场更是个揭不开锅的地方,可怜我这当师父的居然没有办法为门下弟子多炼制些保命的丹药。”

文琛最见不得陈景云这副特意装出的恶心样子,闻言佯怒道“少拿这些话来诓我!

单就小延寿丹一样,就让你那个什么闲云观挣得盆满钵满,这纯阳五行大阵怕也是你特意弄出来为乙阙门揽财的吧!”

“天南毒地”那边,探子是过不去的,天南商队的那些武人又没人敢动,因此对于陈景云设在天南的道场,阎覆水等人皆不知详情,此时听到文琛提及了“闲云观”这个称谓,不由上起了心。

“文老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延寿丹成丹不易材料更是难寻,因此不能长久供应,这一点你岂会不知?而这纯阳五行大阵涉及宗门根本,今次若非你看在的情面,我又怎会轻易动用?”

见到陈景云言语间面露不快之色,文琛不以为意,大笑道“行了、行了!堂堂人族武尊少在这里苦穷,婉娘她们将来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这师伯便是,旁的不敢说,丹药之流岂在话下?”

“哈哈哈如此就多谢文老哥啦!”

覆水等人听着陈景云与文琛的打趣之言,心中说不羡慕那是假的,都知道陈景云与文琛的交情最深,得此挚友,北荒大能之中谁还敢小视文琛?怕是天机老人也不能。

就在二人谈笑之时,穹顶之上已然生出了变化,方圆不下百里的墨云汇聚而来,直似一个巨大的黑锅,竟把整个剑煌山脉都给倒扣在了当中!

见此情形,陈景云难得地露出了郑重之色,他虽然已经功成八转,修为跻身至当世的绝颠之列,却因为身有天南万年气运的庇佑,而未曾经受过纯阳雷劫的洗礼,今日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见识一番。

进阶元神之境可说是每一位修仙者的最终目标,一旦跨过此劫,虽不至与天地同寿,但是等闲活个几千年还是不在话下的,况且还有天机老人这样延寿万年的事例在前!

闲云观诸人的起点太高、脚步太快,或许对修仙者们逆天挣命时的残酷不甚了了,事实上,从古至今能够摸到元神境这道门户的修士又有几人?

结丹之后一步一劫,十成之中倒有八成修士陨落在了元婴之前,即便侥幸破入元婴境,又有多少人就此止步?更遑论半步元神之境?

气运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好恐怕就会伤了执剑之人,陈景云此时已经有了这样的直觉,自己既然没有破境的劫数,自然要在别人的劫数之中汲取些好处。

非是陈观主贪心不足,即便不为自己,他也要为道侣和弟子们未雨绸缪,毕竟天意难测,未必就会一直钟爱着闲云一脉。

天威赫赫、悬煞八方!

此时穹顶罡云之上已经形成了一颗庞然巨目,其大小却要比纪烟岚当日渡劫之时大上十倍不止,巨目之中雷潮狂涌,显见是在酝酿着第一道劫雷。

在场诸人对这巨目都不陌生,除了陈景云和纪烟岚外,阎覆水等人可是都曾亲身经历过的。

虽然都被严令不许踏足后山,但在温易安等人此时全都聚在悬剑峰上远远地观望,至于那些结丹境以下的弟子,却早已是两股战战各自躲在洞府之中不敢露头了。

一道!两道!三道!

眼见着三道似能晃瞎人眼的粗大电柱接连劈下,温易安等人不由暗自捏了把汗,非是担心许究的安危,而是那三道接天连地的电柱所携的威能实在太过广大,一个不好可就是要波及剑锋的。

既然允了许究在剑煌山中渡劫,陈景云自然要护佑一二,眼见着气机全开的许究引动了劫雷,于是便以道念牵引法阵,运使其中的五行四杀之力削弱劫雷。

许究此时已是须发皆张,他在之前早已做足了功课,自认对于头几道劫雷该能应对自如,怎奈人算不如天算,许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渡劫之时,居然碰见了三道劫雷同时劈下!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它法,许究钢牙一咬,头顶一朵偌大的莲台便已化形而出,此番渡劫本就是要借着天雷之中的纯阳之力壮大神魂、衍生道念,是以避无可避只能硬抗!

“轰——!!”

三道电柱相隔太近,三声巨响混成一声,直把许究头顶的莲台轰击的一阵乱颤,不过好在陈景云运转法阵将劫雷削弱了一半还多,这才让他免力抗下。

阎覆水等人此时皆是面沉似水,他们当年渡劫之时可没遇到过这般怪事,虽然许究的化出的神念莲台得了纯阳之力的滋养,已然壮大了不少,可是罡云之上的巨目也没闲着,内中汇聚的雷霆之力也已更加巨大。

第五十四节 赔本的买卖?

对于许究此时正在经历的天劫,就连陈景云观之,都不免心生诧异。

方才那三道通天雷柱中所酝的威能虽然广大,但也没有太过出人预料,只是似这般三股齐下,却非摆明了不给渡劫之人喘息的机会?

“自己方才御使冒牌天劫勾出了许究的心魔,再借星煞之力将之除尽,莫不是因此乱了因果,这才惹出了此般情形?”

思来想去,陈景云只能把原因归在自己方才的逆天行法之上,运使天心诀感应了片刻,发现自己并无丝毫的不妥,于是不由为许究担心起来。

说来也是,既有因由,必生结果,陈景云既然无碍,那结果可不就要许究来背负吗?

不过事已至此,陈景云能做的也只有极力运使法阵,争取为许究多化去一些劫雷之力。

此时阵中的许究刚刚吞服了一枚圣莲造化丹,待要喘息片刻,也好借机熟悉一下壮大了的化形神念,怎奈悬在高天上的天劫之眼此时却猛然一睁,随之而来便又是三道劫雷齐下!

这是真正的天地动怒,降劫而罚!原本黑漆漆的剑煌山在雷光的映照下立时亮如白昼,丈许粗细的电光虽然并未拟形,但越是这般直截了当,便越让人心生无力之感。

惶惶天威之下群修为之色变,立在悬剑峰上观战的温易安和数位乙阙门长老早已大惊失声,他们虽然也曾渡过数次天劫,但是与这元神境的天劫一比却实在是再小儿科不过了。

“恐怖如斯!分明就是不给许究活路!”这是众人此刻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对于天劫之眼这种近乎无赖的降罚之法,就连阎覆水等人也是一脸的惨然,以己推人,他们当年若是遇到这般天劫,怕是没人能够挺到最后。

相比于场外诸人,许究此时倒是把腰板挺得笔直,随着神魂之力的倾巢而出,许究头上悬着的那朵化形莲台中居然散出了一股宁折不弯之意!

“好道理!”

陈景云暗自赞叹一声,心知许究在天劫的压迫之下,终于将自己一生所求之道融会贯通,那缕道念此时虽显稚嫩,但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三道电光破入法阵的一瞬间,陈景云御使的五色华光猛然绽起,四杀之力化作层层壁垒,雷光虽然猛烈直接,但却到底又被削弱了三分!

“轰——!”地一声爆音再响,许究的神念莲台虽然顶住了三道雷光的轰击,但是眼瞅着便已暗淡了下去,而且居然还有了由实转虚的架势。

这还了得?神念的虚实变化可以在平常的任何时候,但却绝对不能是此时,此刻若是许究的化形莲台转为虚形,那就代表着他今次渡劫已然失败,千年的苦功也会随之化为泡影。

“元灵显法、神魂无缺,性命相融、破劫方歇!给我——凝实!”

许究一见事情不妙,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疯狂之意,口中念念有词的同时,居然用手猛地一拍自己的天灵,而后便见一道血光自他百汇处升了起来,瞬间与神念莲台相融!

书中代言,原来许究此法正是莲隐宗的一门禁忌秘术,修士施展此法之时需得燃烧自身的寿元精血,借此透支神魂,以达到强行提升神念修为的目的,乃是实打实的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亡命手段!

“不可!”

阎覆水等人见此情形同时大喝出声,文琛更是御出了乾山鼎,准备运使气运重宝之力强行护持,只是他的动作却被一旁的百里尘舒死命拦下。

今次的天劫来的太过古怪,万一文琛的举动再引来别的变化,那可就更加的不妙了!

此时再看阵中,却见许究神念所化的那座莲台在得了血光融入之后,立时便就光华大盛,三道劫雷又是强弩之末,竟被急转的莲台悍然搅碎,只留下了数缕纯阳之气投入其中。

摇摇欲坠的许究一击得手之后不禁仰天大笑,高喝一句“朝闻道!夕死可矣!”言语之中狂态毕露,似乎多年积压的愤懑之气一朝得以尽散。

“狗东西!鬼嚎什么?有本尊在此,你便是想死也难!”

师父灵猿子在世时最喜欢讲一些古今江湖中的豪侠事,陈景云自然受了影响,此时见到许究神情豪迈,言语之中却隐有赴死之意,心生不忍之下,当即破口大骂。

许究被他骂的一愣,旋即又是大喜,心知陈景云定是还有手段帮他渡劫,于是连忙大口吞服灵丹,借此滋养已经萎靡不堪的神魂。

“时不我待!老弟有什么手段还请快快施展,只求保下许究一命!”

“闲云道友!你今日若是能助许究渡此劫数,莲隐宗上下将永感大恩!”

“还请道兄显法!”

……

场中的莲隐宗诸人谁不是人精?听了陈景云这话,忙不迭地出言相求,只是文琛在意的是许究的性命,阎覆水之流则是更加在意许究能否进阶元神境罢了。

旁人的请求陈景云自是充耳不闻,只对文琛言道“事态紧急来不及细说,老哥且将乾山鼎借我一用!”

文琛闻言半点也不犹豫,忙将宝鼎双手奉上。

陈景云接过乾山鼎后,屈指成爪虚虚一抓,便将盘在鼎中的气运金光给摄了出来,而后将指向着阵中的许究隔空一点,那道气运金光的另一头便没入了许究的眉心。

“好好好!老弟真是好手段!许究小子本就身具一缕人道气运,此时再与乾山鼎的气运相连,两相合力之下保命当可无虞!”

陈景云见文琛丝毫也不在意宝鼎会因此受损降阶,眼中不由泛起赞许之意,笑道“若是只为保住许究一命,还不至于动用这么大的阵仗,文老哥再看小弟的手段!”

言罢心念一动,便见他的掌中忽地生出一棵充满生机的翠色嫩芽,将手一抖,那枝芽便已划过虚空,且还不偏不倚地没入了许究的眉心。

而就在那棵嫩芽遁入许究识海的一瞬间,天劫只眼中孕生的劫雷也终于落了下来。

三道!又是三道!

前两道电芒虽然更加粗大,但是颜色依旧如故,唯独那最后一道电芒却已色呈暗紫,内中似乎蕴含了无穷的天地至理!

释出了翠色嫩芽的陈景云原本已经显出疲态,但是一见那道紫色劫雷,眼中立时便泛起了微不可查的神光。

今次付出了这么多的心力,就连灵台玄光都被分出了一缕,若是不能有所斩获,那可算是赔大发了!

第五十五节 得窥造化

闲言少叙,却说那最后三道劫雷威力无铸不假,但是此时的许究也已经大不相同!

原来,那棵翠色嫩芽乍一投入许究的眉心,立时就盘根错节地扎下了根须,只一瞬间,一株充斥着无穷生机的参天大树便几乎将许究的识海占满。

许究的元婴本已被一道气运金光包裹其中,此时再经巨树的加持,立时就好似吃了世俗传说中的“十全大补丸”一般,疲态尽去不说,对于元神之道的理解竟也连上了几个台阶!

虽然顶在头上的神念莲台渐有不敌劫雷之势,但是许究的眼中却是一片安然,修仙悟道讲的就是一个“悟”字,他此时心路通彻,诸般道韵随临,心念已然沉浸在了大欢喜中,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守在法阵外面的阎覆水等人一见许究的脸上露出了欢喜之色,便知他此时只差临门一脚,于是皆不由运起自身道韵开始费心呼唤,欲助许究快些脱出迷惑,就连昙鸾也在一旁诵起了佛门箴言。

修行之人笃信大道,一生所求者无外乎辟浊从清、得窥至圣真形。

那最后一道紫色劫雷还有一个“造化劫雷”的称谓,内蕴无穷至理,修士只得其一便可进阶元神之境,可若心生贪婪致使乱花迷眼、不可自拔,可就万事介休!

许究此时所遇的便是之番情形,如果在神念莲台溃散之前,他仍旧不能坚守本心,破开道途中的最大迷障,立时就是功败垂成的下场。

即便人道气运能够保他一命,许究怕也再无进阶元神境的可能。

陈景云方才先是以纯阳五行大阵削弱劫雷的威能,再用当年所得的人道气运护持许究,最后更是不惜动用了一丝本源之力,硬生生地凭着天心妙术助许究壮大了神魂,可说是仁至义尽。

若是即便如此许究仍然不能破境,那也只能证明他是问道之心不坚,即便功败垂成也怨不得别人。

在场的都是修为高绝之辈,自然能够看出陈景云刚刚施法之时已然耗损了本源。

几人心中说不感激那是假的,便是一直心思难测的百里尘舒,也是一阵叹服,至于文琛则早已感动的无以复加。

见到陈景云面容疲惫地跌坐在了云头上,犹在用心观瞧元神境天劫的纪烟岚哪里还顾得上其它?身形一闪便已来在了陈景云身前,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至于旁人如何,陈景云此时早已无暇理会,只对纪烟岚眨了眨眼,便开始闭目调息起来。

而阎覆水等人也确实认为陈景云这是损耗过甚欲要调息恢复,又哪里知道陈景云的心神早已沉入了灵台玄光,并沟通着许究识海中的碧树,开始体悟紫色劫雷中所蕴的大道造化与无穷至理。

笔者赘述了不下千言,实则一切只发生在了十数个呼吸之间,此时许究显化的神念莲台虽然挡下了最后三道劫雷中两道,但在紫色电光的冲击之下,眼瞅着那座莲台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事已至此,阎覆水运使的至臻道韵虽然依旧不曾停歇,但是心中却都已经有了尽人事而听天命的觉悟,元神之境不是那么好进的,否则修仙界中岂不是变成了大能满地走?

就在众人心中失望焦急却又无计可施之时,法阵之中犹在闭目微笑的许究却忽地睁开了眼,立时,一股宁折不弯、堂皇中正的气机猛地扩散开来!

而那座本已黯淡无光的神念莲台受此气机感应,竟然猛地一涨,紧接着就是华光万道、瑞霭千条,整个天地都随之震颤轰鸣!

“但向直中取傲骨,莫往曲中求安然。历尽艰劫还金鼎,天地洪炉孕道莲——!”

许究一偈喝出,道音隆隆直冲霄汉,天意有感之下,自然不会伤了“得道”之人,于是风也停了、云也散了,天劫之眼黯然隐去,紫色雷光倏然收回,只余一缕先天纯阳之气没入了莲台当中。

“成了——!”

“哈哈哈!许究小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祖师保佑!我莲隐宗终于再添一位大能!”

天花乱坠、草木随庆,大日金光携着漫天的祥氛普照着剑煌山脉,正是“历经百劫终成道,天地同贺法相生。”

看着盘膝坐在法阵当中正在竭力吸纳先天纯阳之气的许究,莲隐宗诸人尽皆欣喜若狂,文琛更是好像喝醉了酒一般,居然手舞足蹈了起来。

昙鸾唱了一声佛号,也为人族再添一位大能修士感到由衷的欢喜,只有纪烟岚一脸的寒霜,眼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恶念临身,大能修士自然能够心生感应,欢喜的过了头的众人此时才想起今次出力最多的陈景云可是还在调息之中呢。

文琛老脸一红,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来到陈景云和纪烟岚身前,而后一脸讪讪地对纪烟岚道

“弟妹莫恼,闲云老弟今次对我、对莲隐宗的恩情,老哥一定铭记,放心,我妙莲峰中还有长辈传下来的一枚绝世大药,定然能将老弟损失的本源之力填补回来!”

纪烟岚见文琛说的恳切,这才面色稍霁,阎覆水等人此时也都反应过来,连忙纷纷致歉,并且拿出了诸多好处。

“不错,许究这小子还真是好运道,倒也没有枉费了我这一番心力。”

一直盘坐云头的陈景云此时也已睁开眼睛,语带感慨地对着阵中的许究点了点头,而后把一挥手,就斩断了许究与乾山鼎的联系,再一招手,那棵挺立在许究识海中的巨树便又缩成了幼苗,倏忽间被他收了回来。

“闲云道友好手段!莲隐宗今日再得一位元神境大能,此皆道友之功,大恩不敢言报,道友今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阎某必定倾力相助!”

阎覆水今日此言倒是多了几分诚恳,他方才细细思量,发现自从陈景云横空出世之后,除了当日暴怒之下将步摇仙子斩杀了之外,所行之事居然每一样都能令莲隐宗从中受益,况且他与文琛的交情也是有目共睹。

对于这样一位能与天机老人战平,却又没有什么野心的人族大能,阎覆水今日终于生出了真心相交之意。

龚晁与百里尘舒的心思与阎覆水大致相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此时要是有人恶了陈景云,怕是不用他亲自出手,文琛和许究就会跳出来将那人扒皮抽筋!

只是一想到逸莲峰与陈景云之间的仇怨,几人当中心思最细的百里尘舒便觉一阵头疼,花醉月那边最好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否则偌大的莲隐宗顷刻间就会四分五裂!

对于阎覆水的称谢,陈景云自是坦然接受,强压着得窥了造化之力的喜悦,可着劲儿地一顿狮子大张口。

纯阳五行大阵受损不假,但是修复起来也不算太难,而陈景云方才报出的材料,却是足够再建十座大阵的了!

哪知陈景云越是如此,阎覆水反而越发的高兴,乐呵呵地全都答应下来不说,还大方地将北荒南陆的几处灵石矿脉一同划给了乙阙门,一时众人皆欢。

第五十六节 福祸难料

三日之后的子时,许究终于功行圆满,头顶偌大的道念莲台在吸纳了自极阴之中生出的一点纯阳之力后,终于收起了绽绽霞光,变得朴实无华起来。

道念莲台归入识海,许究周身气机一敛,整个人也跟着年轻了不少,阎覆水等人见他有此变化,尽皆抚掌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似是被阵外的大笑声惊醒,许究举目四望,眼中也有笑意,连忙望空揖手,算是谢过了同门相护之情。

元神即成,无人操控的纯阳五行大阵自然任由许究来去,旦见许究这位新进的人族大能足下微顿,人可就已经来在了法阵之外,只是他却并未先与众人叙话,而是举头望向了弈剑峰的方向。

文琛见他如此,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语带感慨地道“你师父当年临终之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照看傲莲峰,岂料一场意外竟至他这一脉几乎精英尽丧。

不过好在你小子福缘深厚,居然能够破而后立,贺老鬼若是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许究听闻文琛提及恩师,眼中不免露出一抹悲意,向着莲隐宗的方向望空拜了三拜,而后再对阎覆水等人施了一礼,身形一动,人已上了弈剑峰。

对于他的举动,场中诸人皆不以为意,真要论到感激,陈景云在许究心中自然是要排在第一位的,毕竟若是没有他的馈赠与帮扶,许究此时即便没有陨落,也依旧脱不开一个半死不活的境况。

许究刚直,最是知恩图报,这也是阎覆水等人不遗余力地从旁帮衬他的原因之一。

见到正主走了,文琛也不以道念传音,而是大声向着悬剑峰方向喝道

“温小子!今日我莲隐宗大喜,便占一占你家的场子,速速命人摆下最好酒宴,我等要来个一醉方休!”

昙鸾闻言也自附和,笑对悬剑峰方向言道“温宗主,今日非但莲隐宗大喜,亦是我人族大喜,你可莫要学你师姑父那般小气才好!”

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闻言尽皆大笑,同时心中也自羡慕,放眼北荒,也只有文琛与昙鸾才敢把陈景云为人小气这件事情拿出来说笑。

一直与几位长老守在悬剑峰上观望的温易安,此时早已乐得合不拢嘴,即便不从陈景云那里来论,他与许究的关系也是极好的,老友今次能够破入元神境,乙阙门中立时再添一位强援!

是以心花怒放的温易安在领了文琛与昙鸾的法旨之后,连忙吩咐凌度亲自下去安排,同时解了剑煌山中的禁令,又命门中修士各自欢庆,越热闹越好!

剑煌山中喧闹异常,弈剑峰这边却十分的安静,暴猿用它杠子一般的指头小心地为灵聪兽梳理着毛发,肖升等人装模作样地杵在洞府门口,许究则是躬身而立,静待陈景云的召唤。

洞内水榭之中,纪烟岚难掩心头的喜悦,这三日她一直守在陈景云身旁,此时见陈景云虽然依旧闭目神游,唇角却挂着一抹笑意,怎还不知他是有所得了?

知道许究在门外已经站了半天了,不过纪烟岚可不认为自己需要把道侣唤醒,她虽然还没有到达元神境,但也知道修为到了陈景云这般境界,再想进步该有多难。

“造化之道包罗万象、变化出奇,有蹏通之能,凌于天地之间,惜呼倏显倏隐,出入有无而常存,吾今幸得一窥,日后当在九转之上再创黄庭元功,却不知倒时与天意争流,是祸兮?是福焉?”

压下心中的大喜悦,陈景云呢喃了几句之后这才睁开了眼睛,见纪烟岚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便知她是被自己方才的话语给惊到了,当下摇头笑道

“莫要担心,我今次虽然窥得了一点造化之道,但是想要将之抽丝剥茧、理出脉络,没有几百年的苦功怕是不行的,此事可以暂且不提。

对了,许究在外面站了多久了?这小子今次受了我的大恩,以他的性子,怕是要来许愿起誓了。”

心知陈景云不愿自己担心,纪烟岚也只好免力压下心事,只是陈景云方才最后那句“与天意争流,祸兮、福焉?”实在太过骇人,让她想不惦记也难,是以一时竟忘了回话。

见纪烟岚犹在愣愣出神,陈景云也不再劝,大袖一挥洞门立开,而后便见许究一脸肃容地走了进来。

看着走到近前纳头便拜的许究,陈景云心中难免一阵得意,即为大能,自当称宗道祖,辈分一说除了面对本宗长辈外,对于别宗大能则是已经可以免了,这也是修仙界中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而许究此刻却拜伏在了陈景云的脚下,显然是把他当成师长一样看待,这不由让陈观主再一次对自己看人、识人的眼光有了极高的评价。

“不错,道韵随身、气盛凌霄,你今番有此造化,也是多年勤修不怠、坚守本心的结果,起来吧。”

许究闻言感激之色更浓,依旧伏地不起,言道“许究能有今日的成就,全赖师叔的大恩,我虽修行了数百年,但是自问与旁人不同,是以师叔今后但凡有用得到许究的地方,许究定然粉身碎骨以报!”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知道许究如此说是怕自己把他归为阎覆水之流,于是点头道

“行了,你的品性我自知晓,也不用等到日后,我过些时日会往海外一游,只是老猫不在家,难免会有人惦记我那些小崽子们。

因此乙阙门和天南道场还需你与文老哥照应周全,我也不白用你,若是办的好了,待我回归之后便为你炼制一件灵宝如何?”

许究闻言大喜,他虽然为人中正,但是并不迂腐,对于陈景云的炼器手段他可是神往已久,当下起身回道

“师叔放心,此事包在许究身上!待您云游之时我便常住剑煌山,就不信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嘿嘿……师叔,只是师侄有个不情之请——”

陈景云见许究言语间故作扭捏之态,怎还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笑骂道

“好个狈赖货,我就知道你跟着文老鬼学不出什么好来,先说好了,提前把灵宝炼制给你也行,但是材料可得由你自己准备,多多益善!”

许究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他如今身为元神境修士,莲隐宗宝库中的资源有了动用的资格,而且傲莲峰以前的日子可是过的极为紧巴,今次也自然需要多为罗素等人准备一些。

第五十七节 吃亏是福

悬剑峰上的一场欢宴只是一个开头,莲隐宗将要举行的大庆祝才是重头戏,想必到时定是大能云集,便是妖、魔二族也会遣使前来。

门中再添一位老祖,莲隐宗修士自然与有荣焉,修仙界再添一位大能,北荒各宗也都欢欣鼓舞。

至于天地之间再添了一位踏足绝巅之境的人族修士,妖、魔两族那边可就是骂声一片了。

两族修士在感慨北荒人族中兴之势已成的同时,警惕之心也都生了起来。

天机老人老而不死,闲云子又横空出世,今番又有许究破劫功成,以为后继者,如此种种……唉!

叹息之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就好似一道阴霾一般,不知不觉间就笼罩在了妖、魔二族大能修士的心头,挥之不去,也无法排解。

对于一个月后的修仙界大庆,虽然有阎覆水等人的极力邀请,陈景云还是婉言拒绝了,只说自己本源未复,需得闭关炼化文琛亲自取来的绝世大丹。

知道陈景云依旧对逸莲峰一脉心存芥蒂,文琛也不好出头强邀,于是莲隐宗众人又在剑煌山中叨扰了几日之后,就都回归了中州,便是昙鸾也被百里尘舒给强拉了去。

至于身为正主的许究,虽然惦记着陈景云将要为他炼制的灵宝,但在阎覆水的严令下,他也只得极不情愿地回山巩固境界。

不过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一旦宗门大庆事了,他许究老祖定要把莲隐宗的宗门宝库好好地搜刮一遍!

温易安和一众乙阙门高层恭送“豪客”们离去,直到遮天莲台消失在了天边,众人这才满眼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也是,不说莲隐宗不日就会送来的大批资源,单就阎覆水等人这几日在饮宴之时随手颁下的赏赐,就令温易安等人拿到手软。

还有苍山福地以北的那几处储量惊人的富裕矿脉,一旦运作好了,乙阙门非但会多出大笔的灵石进项,便是再将宗门势力向北扩充千里怕也不在话下。

如此一番盘算下来,温易安等人赫然发现,原来许究今次在剑煌山中渡劫,乙阙门竟然从中得到了这般多的好处!

更何况经此一事,纯阳五行大阵可以助人破境渡劫的功用就变的比真金还真,那些个有求于乙阙门的高阶修士若想乘此东风,总要拿出更多的好处才行。

没有哪个宗门敢在暗处打纯阳五行大阵的主意,因为没有人能担下同时得罪了陈景云和文琛、昙鸾、许究这四位大能修士的风险,就算是天机阁,也只能在明里筹谋。

温宗主与手下诸位长老此时意气风发的厉害,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乙阙门竟然已经成了一个超然的存在。

虽说门中修士的整体实力与北荒的顶级大宗门相比依旧相差甚远,但是乙阙门前有纯阳五行大阵可以帮助弟子们加快修行,后有陈景云与文琛等人垂下羽翼、护佑周全。

在这样的机遇之下,众人已经可以预见乙阙门在百年之后该是何等的兴盛!

弈剑峰中灵云绕,仙尊洞府水声长。

水榭亭阁之中柴斐正自懊恼,看那架势,似乎恨不得捶胸顿足一番。

原来,前日许究渡劫之时,柴斐正与安童身在万里之外,因此无缘得见修士进阶元神境时的浩瀚天威。

“好了!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般没个深沉?”

陈景云原本正与纪烟岚对弈,却不想被一旁长吁短叹的小弟子给扰了棋兴,于是放下棋子出言训斥。

柴斐在陈景云面前向来随意,闻言埋怨道“师父啊!那可是进阶元神境的天劫!听说还是个向来不曾现世的连环劫雷,弟子居然错过了这样的奇景,您怎么不提前把我叫回来呀!”

陈景云把眼一瞪,抬手就在柴斐的脖颈处拍了一记,见弟子“噗通!”一下跌落水中,这才笑骂道

“你这逆徒,居然怪起为师来了,早就告诉过你无事不要乱跑,如今错过了机缘却又回来抱怨。”

从小到大,柴斐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挨过师父多少巴掌了,总之是课业不精要打、修行不勤要打、惹了祸要打、师父手痒了也要打,虽说不会受伤,但是皮肉受苦却是真的。

甩掉了一只夹着自己道衣不放的灵蟹,柴斐捂着脖子呲牙咧嘴地从池水中爬了出来,又见师娘正含笑向自己招手,这才敢重新回到水榭中。

既然没有了下棋的兴致,陈景云便与柴斐说起了正事,他关心的是隐在北荒暗处的那股势力实力到底如何,又能否为闲云观所用。

一见师父提及此事,柴斐不由面露得色,他与安童今次循着一点蛛丝马迹,纵横探查三万里,到底还是发现了一些那方势力留下的手尾。

于是便滔滔不绝地把他与安童是如何利用小延寿丹为饵、又如何的亲自追踪买主的动向,并且最终寻到了一个秘密据点的经过讲了出来。

看着言语间唾沫横飞且还做着夸张手势的小弟子,陈景云的眼中满是笑意,也不出言点破,反倒是夸赞了弟子几句,之后才问道

“既然是你与安童一起发现的线索,却不知他对那方势力有何评说?”

柴斐得到了师父的夸奖,本就不大的眼睛早已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地回道

“安童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些,弟子原本想要出手擒下几人问话,却被他死命地拦下,还说什么事有蹊跷,需得谨慎行事。”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面玉牌状的灵宝交给柴斐,命他下次再见面时将此宝赠予安童。

柴斐自然识得玉牌,因为他的项间也挂着同样的一件,于是喜滋滋地接过玉牌,一边称叹着好友安童的好运道,一边领命去了。

看着柴斐离去时的痴肥背影,纪烟岚心有不解,疑惑地道

“那方势力既然能够潜在北荒数千年而没有被五大宗门绞杀,其纳影藏行的手段又岂是小六和安童可以轻易发现的?

你既然看出了其中的古怪,却为何不肯解说个明白?”

陈景云闻言一笑,灌了几口灵酒之后才道“小六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太过烂漫不说,也没有接触过什么鬼蜮伎俩,婉娘今次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办,自然是存了锻炼之意,吃一点亏嘛,有好处。”

纪烟岚闻言无奈地摇头,心中腹诽道“小六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性子,说白了还不是你们师徒给惯出来的,现在倒是想起往回找补了。”

第五十八节 红衣仙子

柴扉竹舍葱葱绿,僧家禅室处处清。轻轻雅雅供佛事,叠叠层层昙花生。

千佛宗占地广大,宗内七脉一十二灵峰,峰峰皆有玄奇,若再算上那些幽僻的禅林、隐世的僧居,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佛门修士从中修行。

宗主七衍和尚修行不俗,在他的带领下,千佛宗已然成为北荒南陆最大的禅宗势力。

与禅音寺的平淡祥和不同,千佛宗内更多的是一种清净意,就好似宗内僧侣真的破开了七情六欲的困锁、斩断了心间的烦恼丝。

云宿峰分属千佛宗七脉之一,内中有一处清幽的所在,名为眠香谷。

谷中一座精致的竹楼依山而建,楼外溪水潺潺、波光独舞,楼内紫烟萦绕、香霭朦胧,阵阵琴音和着林间松风自楼中飘散开来,似能涤荡闻着的尘心。

杞忧神尼在竹楼之外已经静立良久,直到一曲终了,这才舒然一叹,脸上全是意犹未尽之意。

“是杞忧啊,进来吧。”一道极赋磁性的慵懒声音自竹楼中传了出来。

杞忧闻声猛然惊醒,免力压下心底的迷醉,整理了一下僧袍之后,这才缓步近前,只是行走间居然带着一丝拘谨之意。

仙子倚云榻,玉笋弄琴匣。娥颈三寸雪,慵姿掩红纱。

杞忧轻推房门,入眼处正见一位风韵无双的红衣仙子闲倚云榻,于是连忙躬身下拜,口称“令主万安!”

红衣仙子也不去看杞忧,而是用那点脂降唇轻吮着一枚小巧的灵果,直到灵果的汁液全都吸尽,这才言道“今次外事堂的弟子故意露了破绽,却不知可曾钓到鱼儿?”

“回禀令主,事情初时进行的还算顺利,闲云武尊的六弟子虽然修为不弱,但是终究还是个雏儿,原本已经入瓮。

只是近来名声鹊起的犴公子不知为何竟与他一路同行,那犴公子心思极为深沉,是以属下等今次未能得计。”

杞忧一边回话,一边偷眼上瞧,见红衣仙子并未动怒,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红衣仙子闻言微微一笑,言道“不妨事,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而已,不一定非要建功,小延寿丹可曾带回?”

“幸不辱命,今次几位族老所携资源甚多,是以顺利地置换来了三枚小延寿丹。”杞忧一边回话,一边小心地自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了上去。

红衣仙子打开锦盒,见内中果然摆着三枚灵韵盎然丹丸,于是秋水一般的眸子里立时闪过一抹喜色。

以葱白一样的玉指拈起了其中的一枚,似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再将丹丸放在鼻尖处轻轻一闻,红衣仙子旋即目露神往之意,轻声呢喃道

“杞忧啊,你说世间怎么就会出了这般人物?修为绝顶且不必说,在器道、丹道乃至阵法一道上居然也都有着旁人拍马难及的莫大成就,莫非族中故老相传的天人降世一说竟是真的?”

杞忧自然知道红衣仙子言语所指,思虑了一阵,也不由心生感慨,回道

“令主,天人降世之说太过虚无缥缈,属下是不信的,只是经过了十数年的探查,闲云武尊的来历依旧成迷,不过他当年验明血脉之时确有人道气运降临,因此定是人族无疑。”

红衣仙子似是被杞忧的话给扫了兴致,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直搅的室内春光一片,待坐直了身子之后才道

“既然鱼儿已经脱了勾,想必剑煌山上的那位定会生出警觉,你等自今日起偃旗息鼓,不许再有丝毫动作,我也会暂离此地折返族中。

唉——!有了这三枚小延寿丹,相信那两个老不死的又能苟延残喘一段时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闲云子手中弄来两枚可以延寿八百载的‘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呢。”

听到红衣仙子言及“两个老不死的”,杞忧的脸上立时露出崇敬之色,恭声道“两位尊主功参造化,定然能够渡过此番之厄,令主不必太过忧心。”

“咯咯你们这些人呐,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怎地,便是两个老不死的延寿得活,就真的敢到日头下行走了吗?且不说那天机老人,便是闲云子出手,试问哪个能活——”

话音未绝,屋中已经失了红衣仙子的身影,只留下满室的余香仍然萦绕不绝。

直到此时,杞忧神尼才站起身来,轻叹一声跨出房门,感受着照在身上的温暖阳光,眼底不免泛起了一丝迷茫之色。

五百里外的一处山阳坡上,陈景云正眯缝着眼睛吸纳着头顶大日之中散出的阳火之力,自从得了一丝造化玄机,陈景云的修为虽然没有再进,但是在灵力转化之道上可是有了不小的体悟。

而胸腹间的太极气旋也终于被他发掘出了第二个功用,那就是将得自天南之外的天地灵气转化为泥丸宫可以吸纳的混沌灵气,虽然在转化灵气时,十成也只能得到一两成,但也足够日常损耗之用。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听到陈景云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正在一旁烹茶的纪烟岚不由大感好奇,于是出言问询。

陈景云见问自不隐瞒,言道“那方势力的一个首脑已经露头了,听其话中的意思,这些人竟是份属同族”

听完了陈景云的解说,纪烟岚不免心生不解,问道“既然那个首脑将要返回本族,你我为何不衔尾追踪?就不信那些人见你亲身驾临还敢不俯首称臣!”

陈景云闻言笑着摇头道“小的们既然想要折腾,那便折腾去吧,天南那边凤鸣和知著也已经破入了七转,不日就会借故来给小师弟帮忙,有小四在,相信不会有什么变故。”

相隔数万里,陈景云却能知晓闲云观中的一应事情,此皆道器分身之故。

纪烟岚听闻聂凤鸣与袁华已经破入了七转之境,立时满心的欢喜,她可是深知闲云观九转功法的厉害,陈景云当年初入乙阙门时也只是七转境界,可是即便如此,也将葛宵等一众宵小之辈杀得个落荒而逃!

既然决定了暂时放过那方势力,陈景云便又起了继续闲游的兴致,况且他此前一直对外言说自己乃是在化外蛮荒之地破劫入道,此时趁着南去苍生岛之前,前往化外异域揽胜一番也算不错,于是提议道

“烟岚,左右还有几天时间,剑煌山这边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若你我折向西北,去那化外一游如何?”

纪烟岚从不拒绝陈景云的提议,她当年为了磨砺剑心,倒是真的在化外之地历练过一段时间,此时一回想起那段经历,非但识海中的画影龙雀发出一阵雀跃之意,就连背上的烟波秋水剑也跟着不断地鸣响!

看着周身上下战意涌动的纪烟岚,陈景云立觉一阵头大,心中腹诽了几句疯婆娘之后,决定这几日还是少惹纪烟岚为妙。

第五十九节 爱吃石头的观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陈景云与纪烟岚决定前往化外一游的同时,伏牛山这边却已经开始了闲云观自开宗以来最大的一次庆典。

虽然已经入了仙门,但是闲云观辖下的武人们还是更愿意把一些江湖中的称谓挂在嘴边,这些日子更是张口闭口的总要谈及聂凤鸣“聂二爷”与袁华“袁四爷”。

前日聂凤鸣与袁华相继破境功成,进阶七转之境,期间虽无天罚降下,但是破境之时的一番大动静却是惊掉了一地的下巴,若非陈景云的道器分身亲自出手遮掩天机,恐怕北荒那边都会有所感应。

待到风云散尽后,天南大宗师境以上再出两位武道尊者,一时间,闲云观辖下修士尽皆欢呼雀跃、与有荣焉!

其实对于“尊者”这个称谓,聂婉娘和聂凤鸣等人一直心有抵触,认为天南修行界中能够配得上“尊”之一字者,唯师父陈景云一人。

岂料众人的这个想法却被陈观主嗤之以鼻,观主大人如意算盘打的极响,认为只有门下的徒子徒孙们都成了尊者境以上的修士,才能让他更有颜面。

红轮西坠之时,也正是闲云观最为热闹的时候,此刻皓月初升雪鉴银盘、山河摇影映挂碧天,伏牛山下喧声阵阵,灵峰之上五色光斓。

相比于山下的热闹,灵峰大殿之中倒是更多了一些随意安然,身着玄色道衣的陈景云高居云座,两旁徒子徒孙和一众闲云观主事长老以及白芷姐妹各有位次。

再看殿中诸人,聂婉娘今日一改往日的端庄,正笑逐颜开地频频举杯,还时不时地与彭仇夫妇说一些聂凤鸣和袁华少年时的趣事,只是谈笑间却难掩眼中的感慨激动之意。

彭仇自然同样如此,他当年护着小姐少爷冒死北遁,不想居然得了一场天大的缘法,如今聂凤鸣也已成就“尊者”之位,此时思及旧主,彭大长老不由红了眼眶。

许是因为修行有成之故,素来老城持重的聂凤鸣此刻神采飞扬,正跟程石和季灵得意地透露着他将随着师父前往海外游历的消息,引得师弟师妹羡慕不已。

袁华则正努力地扮出一副高人模样,他虽然生的容貌一般,但却深沉内敛,又因为破入七转之后一身气机更加的缥缈难测,是以一旦装起样儿来,倒是真把几个小的给唬住了。

只是袁华的这副样子又如何唬得住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程石与季灵?

师兄妹二人因为心生妒忌,于是便拉着袁华可着劲儿地灌酒,三杯五盏未见怎地,**轮下来袁华终于原形毕露,笑呵呵地收了威严,言语间与平时便没什么两样了。

至于几个小字辈儿,虽然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三人已经修为不弱,名头也都不小,可那是在旁人眼中,殿中哪有几人的位置?

于是三人只能跟姬倾城一同挤在姬桓的席上,师兄妹四人也有乐子可寻,此时正嬉笑着向姬桓与何弃我讨要好处,直扰的姬、何二人连饮酒交谈的功夫都没有。

白芷姐妹那边的阵势可是不小,姐妹七人聚在一处,正说着一些山下的家长里短,不用想也知道七人定是步了纪烟岚的后尘,也被山下的柴婶子她们给洗了脑了。

虽然白池蛮横地把自己的席位给占了去,石鹤长老却不着恼,他前几日不小心惹到了这七个姑奶奶,正愁没机会让人家撒气呢,今日岂不正好?

……

对于闲云观的现状,陈景云心中大感满意,自当年灵猿子驾鹤西去后,天地之间只剩他剩孤零零的一人,再到现如今的宗门鼎盛人才济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即便如此,一旦身处其中,此情此景,却依旧令他有了一种如在梦中之感。

攥了攥拳头,感受着指掌之间蕴藏着的磅礴力量,陈景云不由翘起了唇角,这具道器分身如今也有了本体九成的实力,所差的不过是无法专精五行天心之术。

“有了这具分身镇守山门,加上弟子们也已经逐渐成长了起来,闲云观如今再不惧怕等闲宵小之辈的算计,自己的本体又有何处不能去得?”

如此想着,陈观主心中难免一阵得意,于是把手摸向腰间的酒葫芦,想要痛饮一阵。

只是这一下他却摸了个空,腰间虽然束着卷云玉带,怎奈其上空空如也,哪里悬着什么葫芦?

无奈地摇了摇头,陈观主只得自储物袋中摄出一块天外精金,而后将之丢入口中嚼得个“咯嘣”脆响,那样子竟好似咀嚼萝卜一般。

“可惜呀!自己这分身什么都好,美中不足的却是即品不出酒中香,也识不得肉中味。”看着下边的弟子们杯来盏往、谈笑风声,陈景云不由得暗自“砸吧”了几下嘴。

自聂婉娘而下的一众亲传弟子见到师父这般模样尽皆大笑出声,程石与季灵更是重重地碰了一下酒盏,神情说不出地得意。

彭仇与石鹤等人虽然不敢放肆,但是也都偷笑出声,同样的错误观主已经不知道犯了多少回了,却是一直改不过来。

唯独姬倾城觉得师祖实在可怜,别人都在喝酒吃肉,只有他老人家在那里啃石头。

自从得知陈景云的分身将会常留山门之后,众人相聚时就从不缺少这样的场景,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位玄衣观主的存在。

笑骂了几声“逆徒”之后,陈景云轻咳一声止住了场面,而后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聂婉娘处,言道

“婉娘,你本九天玄凤,却被师门捆住了羽翼,又身为三代首徒诸人的表率,这些年过的着实辛苦。

今次凤鸣和小四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为师便许你一个空闲,让你好有机会四方游历,去寻找自己的道缘。”

对于大弟子,陈景云是打心底里的看重,认为将来能够传承自己衣钵者非她莫属,以前还担心弟子心窍太过玲珑至使难控意马心猿,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岂料聂婉娘闻言之后却浅笑摇头,恭声回道“师父莫要为弟子担心,虽说游历四方能够增长眼光见识,但是守在家中却也未必没有所得。

弟子这些年坐镇灵峰、感悟周天星辰演化,不知不觉间竟有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而且师父在时我心甚安,倒觉得留在家中更好些。”

“唉——!既如此,那便随你。”

见聂婉娘如此说,陈景云也只能听之任之,叹息一声之后又道

“为师今次在对战妖、魔族二族大能时,曾经悟得一门《玄光运灵之术》,此术威力不小,非功成七转且修行我正统闲云观功法者无法习成,今日便传于你们三人吧。”

第六十节 岂能尽如人意?

听闻师父欲要传法,聂婉娘与聂凤鸣、袁华三人自是喜不自胜,程石和季灵修为不够,只能在一旁大呼可惜。

聂凤鸣当日有幸见到了《玄光运灵术》的精妙与威力,心中早就垂涎万分,于是借着酒劲儿,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殿中诸人讲起了陈景云当日与妖、魔两族大能对战时的情形,直把彭仇等人听的啧舌不已。

待到陈景云带着三个弟子去了灵峰山腹的演武空间之后,殿中所剩诸人便开始敞开了痛饮,四小也都霸占了师父的案几,笑闹着开始轮番敬酒。

对于这番场面,程石与季灵感触最深,非是众人惧怕师父陈景云,而是大师姐聂婉娘的气场太过压人,她今日虽然一直和颜悦色,但是积威之下,仍令众人不敢太过放肆。

柴二蛋不愿到灵峰大殿中吃喝,虽说陈景云的行事作风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却固执地认为青衣“云哥儿”才是真的“云哥儿”,至于这位身着玄衣、不能喝酒吃肉、无事便啃石头的么,怎么都让他觉得别扭。

牛家村中与柴二蛋同辈的村民们,现如今全都正值壮年,众人这些年分批驻守大苍山,因为要跟北荒各宗派过来的探子们交手搏杀,是以养出了不少杀伐之气,特别是被聂婉娘充入闲云武卫的精壮男女,武道修为更是进步神速。

此时聚在柴二蛋家中大吃大喝的一众壮汉中,除了柴二蛋早早地修到了五转境界,余者也都有着四转以上的修为。

而且众人肉身之强悍可是丝毫也不弱于当年的陈景云,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战力极为惊人,不能以寻常大宗师境度之。

柴婶子和儿媳李大丫在厨房忙活了半天,但是做好的吃食却怎么也供不上溜儿,李大丫彪悍的性子一起,直接就把柴二蛋和他的一众狐朋狗友给轰了出去,让他们自去村中饭堂吃喝。

对于村中妇人们的彪悍脾性,庄户们早都习以为常,没办法呀,闲云观中长姐当家,这让妇人们都觉得长气,村正柴老敢又最善于断糊涂案外加和稀泥。

是以一旦有夫妻闹将起来的,板子总要打到丈夫的头上,于是时间久了,村妇们竟变得越发硬气了。

教书先生李三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袭青衫,也最看不惯柴二蛋等人袒胸露腹的粗鄙样子,此时看到众人精赤着上身一步三摇地往饭堂横逛,暗骂了几句之后决定回头要给弟子们好好讲讲何为礼仪。

这些年村中的子弟已经成长起了几批,原本的泥娃子、脏妮子们因为闲云观之故,俨然成了天之骄子,一旦学有所成就会被袁华充入各个堂口,有一些得力的已经在各自的领域里逐渐冒头。

姬桓对此大为不满,他当年可也是当过几个月的教书先生的,因此每年回山修行的时候都要极力争夺几个,并且带在自己身边历练,看重之意不言自明。

因为彭仇当年的坚持,村中子弟们修行的都是最正统的闲云观功法,虽然进境缓慢,但是一旦入了门径,便是一条通天大道,远不是其父辈们修行的白话版功法可比。

为了今次的庆典,季灵特地从黔州调来了大批妖兽,是以这三日山上山下可着劲儿地供应,直把各个分堂的武人们给乐开了花,皆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苦月大师抹了抹嘴角的油光,与几个村中老友互骂了几句之后,这才起身离开,估计又要去供奉堂中为老友诵经,跟在他身后便是那名北荒探子渡难女尼。

对于苦月大师的不忌荤素,渡难看的是大为赞叹,老僧佛法精深、笑骂由心,显然已经破了佛门中人最难跨过的识障,这般境界却要比她高了数筹。

一僧一尼法衣飘飘,行在上山的石径上时,似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让人看着就觉得一阵舒服,就连那几个不修口德的老家伙也都一阵赞叹,认为老和尚的卖相不错。

多年不闻伤痛、病死,小崽子们又都生龙活虎,牛家村的人口自然就会大规模的增长,柴老敢身为村正,自然十分高兴,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要吹嘘一番,就连进到村中祠堂时都要挺直腰杆。

也对,皇帝来了都要对他礼敬有加,他这村正当的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来的时间久了,苏凝碧终于彻底地融入到了伏牛山的生活当中,她的易牙本事实在不俗,就连村中第一大厨程婶子在品尝了她的手艺之后,都动了拜师的念头。

苏凝碧也不藏私,还真的被她手把手地教出了五七位个中好手。

有了一众拥趸之后,粗重的活计自然轮不到她干,因此倒叫苏凝碧有时间去对那些妖兽精肉做些研究。

这是陈景云当年的交代的事情,苏凝碧可一刻都不敢忘,苦心钻研之下,还真的被她找到了催发精肉效能的良方。

丹堂的石鹤长老对她惊为天人,二人时常探讨一些药食之道,一来二去的,竟在不知不觉间互生好感。

聂婉娘等人对此乐见其成,苏凝碧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石鹤则是修行有成有了返老还童之相,他二人走到一起倒也登对。

在母亲与石鹤的事情上,昆蓉是真心为母亲感到高兴,石鹤也对她极好,灵丹妙药更是从不吝啬。

虽然只是仆从的身份,但是昆蓉所修的功法可是正统的闲云观法门,她又是纪烟岚的侍女,因此时常能够得到提点,是以昆蓉的修为提升的极快,已经隐隐有了赶超外门诸人的架势。

天南国人口万万,山野之中自然散有遗贤,外门的无果、田帧等人这些年领着师父彭仇的令,云游天下增长见识的同时,还真的发现了几位了不得的人物。

聂婉娘当年代师布道,因此《九转小黄庭》秘法的前两卷功法在江湖之中流传甚广,更有一些惊才绝艳之辈在这两卷秘法的基础上创出了之后的修行法门。

对于这样的人才,闲云观如何肯放过?虽然招揽之时不会行那些威逼之事,但是利诱却是免不了的。

无果他们怀揣着大把的丹药灵石,好似一阵及时雨般荡过名山荒泽,很少有人能够不为所动。

况且只是挂上一个闲云观外门客卿的名头,每年就有大把的好处可拿,对于这样的好事情,就算再淡薄的人物也都难免心动。

皇家武院的分院已经遍布整个天南,优中选优之后被选入上京总院的学子已经有一批学成毕业。

身为院首的姬桓大帝一声令下,这些学子就大半被充入了军中,且都是充任千夫长以上的实权将官,至于剩下的那些学子则是成了一些贫瘠县府的父母官。

学子们身为天子门生,授紫金玉带,所行军政之事皆是当前要务,纠察的皆为贪官败类,一时引得万民称赞,军队与官场也都为之震动。

……

姬桓参加完了大殿的饮宴之后,又与女儿说了一些私话,这才告别彭仇、何弃我等人,而后跨上万里乌云骓,在青冥子等人的护卫下踏上归途。

此时皎月当空,灵峰绽彩,山上山下欢声一片,姬桓回首四望,只觉一阵舒心,又见姬倾城仍然立在灵峰边上不肯离去,心下立时又是一阵不舍。

奈何世间之事就是如此,从来不会尽如人意,姬桓也想留在山门安心修行,可是观主既然断言百年之内天南将有大难,现如今也只能死命地准备

第六十一节 磨剑化外

书分两头。

话说陈景云放下北荒诸事,携着纪烟岚飘然折向西北,要去看一看化外之地的景致。

他二人虽只架着一片轻云,但那云朵的速度却是极快,竟然给了纪烟岚一种虚空挪移之感。

对于道侣的种种玄奇手段,纪烟岚早已见怪不怪,二人在谈笑间跨千山渡万水,居然只用了一日夜的功夫就来到了北荒的边界,再往西北时,所见已经截然不同。

纪烟岚对这方地域倒不陌生,一边为陈景云讲一些她当年独自一人闯荡域外时的趣事,一边准备着晚膳。

没办法,她家的这位武尊不同于别人家的大能修士,总爱在吃喝上斤斤计较。

荒川霜落草如刀,苍月森冷照尸鳌。七色霞烟蕴迷瘴,万里阴风卷怒涛。

陈景云指点着下方的一处凄冷荒山,看着其间荡出的斑斓瘴雾以及散落在枯草中的森森白骨,终于对化外蛮荒之地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此地名为蜃龙岭,我当年游历之时曾经踏足一次,说来好笑,我那时修为不高,胆气却壮,一门心思的想要斩杀岭中的蜃兽,岂料方才入岭探寻了不到百丈便狼狈退了出来。”

瞄着陈景云所看的方位,纪烟岚一边烹茶一边浅笑着言道。

对于纪烟岚傻大胆的做法,陈景云不由暗地里捏了一把冷汗,他方才道念扫出时,竟在山腹的天成法阵中发现了一条沉眠的毒蟒,那毒蟒一看就十分了得,岭中凝结的瘴气正是它的气息所化。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纪烟岚也是后怕不已,不过待听到那条毒蟒居然身长三四十丈,且有水缸那般粗细时,这位剑尊眼中立时便露出了精芒,心道

“天南那边一直缺少肉食,这毒蟒能够呼气成瘴,显见是成了气候,一身是宝不说,单就那身精肉就有不小的用处!”

一见纪烟岚这副战意澎湃的样子,陈景云怎还不知她的心中所想?

苦笑之余,再思及纪烟岚自从与自己结为道侣之后的种种事情,心底不由一阵愧疚,当下揽住纪烟岚纤细的腰肢,语带感慨地道:

“师姐,自从你我结为道侣之后,你要么每日里为我担忧、要么就是在为闲云观谋利,所行之事居然没有一样是为了自己。”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既然身为闲云观一脉的主母,自然要为门人弟子们解忧,再说我何时每日为你担忧过了?”纪烟岚羞恼地白了陈景云一眼,而后执剑在手,就要遁入山腹斩杀毒蟒。

“哈哈哈既然师姐起了战心,那咱们便舍了闲游的想法,如此一路杀将下去,管它什么妖兽凶顽、还是什么妖修魔属,怎也要让我家师姐战个痛快才行!”

纪烟岚见陈景云说的豪迈,眼中兴奋之意立时更浓,便连手中的烟波秋水剑都跟着鸣颤起来,似乎表达着若不饱饮鲜血绝不归鞘之意。

他二人一个有心纵容,一个欲要释放积聚在心中的杀念,因此西北化外之地的众多成了气候的妖兽魔物算是倒了大霉了,而首当其冲自然是蜃龙岭中的那条毒蟒。

那毒蟒根底不俗,且还份属龙种,每沉睡一甲子就能蜕皮一次,待到蜕皮九次之后便会化身毒龙遨游四海,岂料就在这最后一次沉眠时,却遇到了纪烟岚这位杀星!

一场大战直杀得是日月无光。

毒龙修行日久肉身自然强横,又有毒气可供护体攻伐,还能催动蜃境迷惑敌人,等闲元婴境修士遇到了,怕是只有逃命的份儿。

但是纪烟岚当日在莲隐宗时就打出了人族元神境下第一人的名头,如今破入半步元神境后,实力自然再涨。

她又有画影龙雀与诸般玄宝可以护持神魂、隔绝妖雾,是以在缠斗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那毒蟒最终悲鸣一声被一剑削首。

道侣得胜归来,陈景云自然不吝赞美之言,之后二人将毒蟒剥皮抽筋,取了蜃属妖丹与毒囊,把堆成小山一样的精肉收入储物袋中,又到老巢之中大肆搜刮了一番,而后招来一道天火焚尽方圆数十里的毒瘴,这才满意地离去。

有了这个好的开始,之后的杀伐就变的一发不可收拾,西北化外之地原本的一些绝境也因此变成了纪烟岚的磨剑之地,陈景云并不出手,每日里笑吟吟地跟在道侣身后收集有用之物。

化外之地乃是真正的血火之地,三族中的一些凶人最爱到此截杀外族修士,一些破境无望之人也会到此体会生死,以求突破瓶颈的气机。

而人族修士的血脉里似乎天生就有抱团取暖的种子,是以即便是在危机四伏的化外之地,也依然有着不少的人族聚集地。

紫茔山附近的人族修士营地人心浮动,诸人都在议论近日不断发生的怪事。

营地主事端宿尊者勒令众人不得私自离营,同时派出精通敛息之术的修士四处打探消息,并且联系方圆千里的人族修士向此地靠拢。

三两日后,派出去的探子们纷纷折返,一些散在各处的人族修士也都相继到来,众人虽然嘴里啧啧称奇,但是眼中却难掩兴奋之意。

“就见一道剑光从天斩落,一直盘踞在虎啸峰伺机而动的妖族修士便连同整座山峰都被斩成了齑粉,且那些妖修竟无一人得脱,此乃属下当日亲眼所见,绝没有半句虚言!”

“我的一位兄长就是陨落在了蜈毒谷中,不想属下前日路过那里时,却见整个山谷包括周遭的险峰已经被夷为平地,谷中的一窝百足毒虫尽数消失不见。”

“端宿道兄,小弟两天前也曾遇到一桩奇事,那日在荒樎山上,我正与一名魔族修士争夺一株灵药,那老魔修为在我之上,小弟不是对手。

就在我欲自爆元婴与敌携亡之时,识海元婴不知为何忽地一阵恍惚,待到醒神之后,却见那老魔已经身首异处!”

“当日神鹫峰上”

收拢了探子们带回来的消息之后,端宿尊者心中也已经有了推测。

人族高阶修士之中精通剑道的本就不多,能够一剑灭杀数位妖婴境修士的人物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位。

况且中州宗门早有消息传来,说是人族大能此刻齐聚莲隐宗,正在为新进元神境的许究老祖庆贺,唯独闲云武尊与烟岚剑尊游历四方不知去向。

“天可怜见!若那二位真的游历至此,却不正是自己的大机缘?”

想到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的妙用,端宿尊者眼中立时露出渴求之色,连忙自腰间摄出一副地图仔细的研判起来,看样子是想推测出陈景云与纪烟岚所处的方位。

第六十二节 驾临紫茔山

一连大杀了七天,纪烟岚终于满意地收剑归鞘。

至此,方圆万里的妖修魔属、诸多绝地几乎被扫荡了个遍,而陈景云跟在后面捡现成的竟也十分愉悦。

雁荡山的一处绝峰之巅,陈景云喝着煮过的温酒,舒服的一塌糊涂。

只是纪烟岚不肯吃他啃剩下的大半只膺翅,观主大人又觉得弃之可惜,于是决定以身作则,多行些节俭之事,便将之放入了储物袋中,想着带回去给灵聪兽打牙祭,毕竟胖东西可不会挑三拣四。

风起了,云气随之荡散,此时远眺霜冷长河,陈观主只觉天大地大、满目苍凉,不由心生感慨,叹息道

“时间不够啊,若是再有个一年半载的,我陪师姐一直杀到天尽头去岂不快哉?”

纪烟岚闻言莞尔一笑,温声道“既然生在天南,那就先顾好眼前之事,待到家中事了,我便陪你闲游个百年千年,总会看尽天地间的美景。”

“唉!天地翻覆之时,除了应对三族刀兵之外,我却更加担心天意难测,自从得了一丝造化之力后,我便越发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即便已经身化鲲鹏,但与沧海相比,却仍只一飘萍矣。”

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陈景云看向苍冷天穹时,眸子里透出的昂然之意又如何瞒得过纪烟岚?

心中腹诽了几句道侣的言不由衷后,纪烟岚便依偎在陈景云的肩头,任他继续在那里感慨抽疯。

不过两人的安静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远天处几道遁光倏忽而来,转眼间已经到了峰巅。

“中州霁月斋修士端宿拜见两位前辈!剑尊前辈挥剑四野荡平宵小,至此西北之地万里疆域再无死绝之地,实乃大功德也!”

纪烟岚因为被扰了兴致,是以心下不快,不过待看清来人之后,脸上竟然露出欣喜之意,原来面前大礼参拜之人竟是她的一个旧识,于是连忙起身言道

“端宿道友快快请起,烟岚当年于化外之地遇险,若非道友出手相助恐怕后果堪忧!”

“剑尊前辈言重了,即为人族,自当守望相助,况且凭着前辈的一身剑道修为,当日即便不能斩尽魔头,全身而退却是不难。”

陈景云原本已经打算挥退来人,但是一听纪烟岚与来人的对话,就不好再端什么架子,于是笑着请端宿近前落座。

端宿见陈景云面色和蔼,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虽然笃定纪烟岚不是忘义之人,但是面对陈景云时却禁不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人的名、树的影,眼前这位的威名可谓震慑寰宇,说不惧怕那是假的。

待到端宿落座之后,纪烟岚亲自为他斟上一盏灵酒,端宿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之后躬身饮尽,又自称谢不已。

见故人再见自己时,已无从前的亲近,眼中也只剩下了拘谨,纪烟岚暗叹一声,出言问道“端宿道友,化外之地广大无垠,你是如何寻到此地的?”

端宿闻言也不隐瞒,先命同来的修士献上了两口硕大的宝箱,之后才说自己猜到了今次应该是纪烟岚域外磨剑,是以这几日一直循着方圆万里的绝域魔窟四处探寻,这才终于在此地得遇。

一边说着,一边将宝箱打开。

看着装满血煞精英的两口宝箱,纪烟岚一时间倒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心知以端宿勇烈的性子,若非所求颇大,定不会如此低三下四,是以沉吟了一阵之后才道

“道友这是何意?你我本就有旧,今次道左相逢也是喜事,却不知何故献上这般重礼?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且请说来。”

“唉!剑尊既然动问,端宿自然不敢隐瞒,小老儿自修行至今已有六百个年头,怎奈资质有限,迟迟无法踏足元婴巅峰,这才甘冒奇险前来域外寻求机缘。

只可惜时运不济,虽然几经生死,但是进境依旧裹足不前,若是单只如此也就罢了,霁月斋如今青黄不接,门人弟子已有断代之忧,令我实在不敢早死”

对于端宿的讲述,纪烟岚深有同感,她的嫡亲兄长当年便是因为破境无望而孤身前往化外历练,最终落得一身伤患蹉跎终老,这才把温易安托付在她膝下。

只是端宿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求取“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那宝丹陈景云这里可也不剩几颗,自家人分派起来尚嫌不够,如何能给外人?

眼见着纪烟岚目露犹疑之色,端宿叹息一声就要起身告辞,他是个知道深浅的,更不敢挟恩图报,毕竟些许的恩情如何抵得过可以延寿八百载的灵药?只因抱着几分希望,这才厚颜来求。

纪烟岚见端宿如此,虽然心下不忍,但是到底没有接话。

一旁的陈景云心知若是以纪烟岚从前的脾性,定然不会吝惜一颗延寿宝丹,只因现如今身为闲云一脉的主母这才把丹药之流看的极重,于是微微一笑,对端宿道“不急,你且稍坐。”

端宿不明所以,但却不敢违逆,只得依言座下,而后便见陈景云自那两口宝箱中摄出一粒血煞精英,捏在指尖细看。

如此过了数息时间,陈景云大袖一挥将两口箱子摄入储物袋,复对端宿道

“你当年的偶然援手在外人看来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过于我而言却是天大的恩惠,也罢,本尊今日便赠你一枚延寿宝丹,算是偿了当日之情。”

听了陈景云这话,原本心如死灰的端宿立时大喜,“噗通”一声跪倒尘埃,口中连呼“多谢武尊成全!”

虽然有些心疼宝丹,但是纪烟岚的眼中却是柔情一片,陈景云方才的话叫她心底甜的厉害,似乎周遭凄冷的天光都变得明媚了起来。

躬身接过了陈景云递来的丹瓶,端宿又自俯地三拜,有了这枚宝丹相助,相信半步元神境亦不再是遥不可及。

受了三拜之后,陈景云挥袖将端宿拂了起来,而后言道“当日之因今日之果,合该你有这番造化,本尊观你方才所献之物,内中血煞之气甚为精纯,想必有个不俗的出处。”

端宿见问哪敢隐瞒?连忙回道“回禀武尊,晚辈当年无意中占了紫茔山的一个魔修老巢,并在其中发现了一座蕴着血煞精英的矿脉,于是召集域外人族修士建起了一处营寨,也好方便开采。

只是这血煞精英散于地脉之下,开采十分不易,三年也才得了两箱,若是武尊有意,可随晚辈前去一观。”

“你倒是个大方的,就不怕我见财起意夺了你的矿脉?”

“武尊说笑了,您若想要那处矿脉,直接派门下弟子前来交接便是,晚辈定然双手奉上!”

因为发觉了两箱血煞精英的异处,是以陈观主决定亲身前往探查一番,这一下可是又把端宿喜的够呛,连忙前头引路。

若是能够因此交好眼前这位武尊大人,便是让他舍了百十座这样的矿脉他也愿意!

第六十三节 龙威犹在

随着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到来,原本弥漫着凄风惨雾的紫茔山愣是被一众人族修士给装点的花团锦簇,颇有些遗世桃源的意境。

虽然对这些场面文章不甚在意,但是陈景云依然在言语上表示了欣赏,更将一些疗伤丹药赏赐了下去,也因此引来一片称颂之声。

没有参加端宿准备的饮宴,陈景云当日就携着纪烟岚一同下了矿脉。

此地血煞精英与他往日所见的有着些许的不同,内中似乎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性,而陈景云今次驾临紫茔山,所为的便是这一点不同。

因为他二人的到来,以往忙碌的矿洞早已被清空了出来,只有端宿和另一名元婴境修士在前引路。

矿洞直入地底,深不下千丈,待入到最底层时,周遭的岩壁上已经能够偶尔看到一些血煞精英的伴生之物。

道念扫出,地底的脉络走向尽入陈景云的识海,端宿之前倒是没说假话,血煞精英分布的十分散碎,兼且岩壁坚固破之不易,便是元婴境修士想要获取,想必也是十分困难。

以道念探寻了数息,陈景云竟一无所获,这叫向来爱行雁过拔毛之事的观主大人如何甘心?于是执拗的性子一起,陈景云忽地盘膝于地,泥丸深处的那点玄光立时狂颤起来!

武尊显法,声势自然非比寻常,只一刹那,几人所处的矿洞便跟着晃动起来,威压之下、石落如雨,矿洞顷刻就有坍塌之势。

端宿与那名元婴境修士惊骇欲死,他二人均未修习土行术法,若是被活埋在比精铁还要坚硬的岩矿之下,想要再爬上去可是千难万难,是以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连忙急遁而走。

纪烟岚见状苦笑摇头,负在背上的烟波秋水剑“锵”声出鞘,一片波光过后,犹在抖动的山壁重又恢复安稳。

如此过了盏茶的功夫,陈景云星眸猛然一睁,大笑着指着一个方向对纪烟岚道“机缘随至、如何能挡?从来只闻真龙之名,谁又曾亲眼见过?今日你我有缘,竟能得窥真龙遗骸。”

还没等纪烟岚回过味儿来,陈景云已经一把揽住她的腰肢,而后曲指一点,岩壁上便显出了一道门户,待到他二人闪身而入后,那道门户转眼就又消失不见。

天心牵引之下,陈景云与纪烟岚一路破岩而入,越往下行,所受的阻力也变得越大,不过对于旁人来说坚愈精金的驳杂岩层,在陈景云这里却与豆腐无异。

如此行进了三五里,一道散着幽幽荧光的屏障终于显现在了两人眼前。

当端宿与另一名元婴境修士战战兢兢地折返地底时,所见只是一座空荡荡的矿洞和满地的碎石,哪里还有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影子?

见此情形,两人倒不觉得有多奇怪,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岂是旁人可以随意揣度的?二人又不敢擅自离开,于是便摆出了一副接应的架势,在矿洞中枯等了起来。

只是不曾想到这一等就是七个日夜,其间两人虽然神念全开,却依旧没有发现半点动静。

这一日,就在端宿思量着陈景云与纪烟岚是否已经从别处离开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古怪音节却忽地自九幽地底传了上来。

两人大惊之下,极力运转神念入地探查,而后面面相觑,皆觉实在无法用言语描述所闻之声。

兽吼?龙吟?亦或鬼物婉转的哀歌?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物在岩脉之下发出这般声响,但也知道事情不妙,端宿与友人连忙运使灵宝全神戒备。

“不必如此紧张,今次我与师姐算是承了你的人情,日后不论有何难处,皆可到剑煌山寻我”

声音传自冥渺之中,端宿与友人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那话中的意思却把端宿喜的差点仰天长啸!

虽然不知道陈景云与纪烟岚自九幽地底得了什么好处,但是今次能够得到闲云武尊的亲口承诺,便是给端宿万千个宝贝他也是不肯换的!

“小弟恭贺道兄!听闻乙阙门中有一大阵名为‘五行纯阳大阵’,阵中蕴有可助我辈修士显化元神的大玄机,道兄得此机缘,它日只需长住剑煌山中,何愁不能进阶半步元神?”

“孔老弟说的是,为兄到时定邀老弟一同入阵,想必武尊那里不会不许……”

不提端宿与友人是如何的费心筹谋,单说陈景云携着纪烟岚出了紫茔山后,两人跨步云端时,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尽的喜悦。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那日在地底之时,陈景云凭着对阵道的理解再加上一身的蛮力,居然硬生生地破开了那道拦路的屏障,待到遁身入内之后,入眼所见着实令他二人吃惊不小!

真龙虽死、余威犹存!一条头角峥嵘腹生五爪的庞然大物盘卧血泊,周身上下数个巨大的血窟窿犹在向外涌着森森黑气。

方才因为有幽光相阻,是以陈景云的道念所见并不真切,此时一条只在传说中才有的太古神兽就在眼前,却叫他的警惕之心大作。

是以陈景云二话不说就将纪烟岚护在身后,他自己则将武道之体运转到了极致,生恐出现什么不好的变故。

纪烟岚对于道侣的信心可要远超陈观主自己,就在陈景云全神戒备之时,她已经将空间中的情形看了个真切。

龙身百丈、麟甲如刀,此时虽然已是尸身、也不知死去留了多久,却依旧让人不敢直视,纪烟岚强自稳定心神,终于被她发现了插在龙尸颈项间的那杆长箭。

“嘶——!何人有此大神通,竟能弯弓射苍龍?”

被纪烟岚的这声讶然惊呼唤回了心神,陈景云这才收摄了一身灵力,只有到了他此时的修为境界,才能真正感受到龙身中散出的骇人威压,以此时推过往,也不知这条苍龙生前该是何等的凶威盖世!

神念虽然不能临身,但却阻不了陈景云散出的天心道念,将龙身仔仔细细看了个通透之后,确定苍龙已然死绝,陈景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依旧不敢大意,而是整理衣冠肃容而立,对着龙首处揖手一礼,这才言道

“人族后辈偶然至此,若是打扰了前辈的真灵长眠,还望恕罪!”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把纪烟岚惊的差点一个趔趄坐到地上,当即不管不顾,神念一动就把画影龙雀给御了出来,眼中青芒狂闪时,周身气机已然尽数释出!

第六十五节 终于阔绰了

抚弄着带在指上的龙形纳戒,陈景云眼中犹自带着一抹不真实之感,纳戒空间广大,远不是寻常储物袋可比,内中堆积着的上古灵材简直堪比小山,有一些珍奇之物更是闻所未闻。

纪烟岚同样如此,那日陈景云与紫衣老者达成约定之后,紫衣老者在大喜之下,竟然催动龙族秘咒,硬生生地将一截龙角融入到了她的画影龙雀之中。

画影龙雀得此助力,已然再进一阶,若是单以品级来论,怕是陈景云的惊云宝刃也有所不及。

而且紫衣老者为了方便他二人出入海中,居然又将龙颈下的两片逆鳞相赠,得此水属至宝,陈景云与纪烟岚的海外之行定然再无波折!

“不愧是上古龙族真尊,行事果真不同凡响!”

听得陈景云的一声赞叹,纪烟岚心悦诚服地点头认同,心底也对上古真修的风采神往不已。

回想那日,因为事关重大,陈景云又是真心想要出手相助,于是便想着与紫衣老者订立神魂契约,以安其心。

哪知紫衣老者听了陈景云的提议后却大笑着拒绝,只说陈景云若是得闲时便为他寻觅一二,若是无暇找寻也不打紧,只需记得九幽地底还有一位老友即可。

只此一事,陈景云原本想出七分的力气,现在却是不得不打起十分的精神。

“信义”二字对于一些心思鬼蜮之人自然不是束缚,但对陈景云而言却是自幼就被师父灵猿子给灌输到骨子里的。

轻云逐天远,扶摇越层峦。

闲行三五日,飘然入苍山。

因为得了天大的好处,是以陈景云与纪烟岚再无扫荡化外的兴致,架轻云飘然折返时,也不再运挪移神通,是以过了三五日的光景二人才回到了剑煌山。

回归了山门之后,纪烟岚因为要契合剑心进而熟悉再进一阶的画影龙雀,因此并不参加温易安准备的饮宴,而是回了她原来的洞府闭关。

陈景云因为心情大好,是以并不拒绝门中晚辈们的孝敬,于宴席间大派赏赐,直把温易安和凌度等人喜的是见牙不见眼,伺候的也越发殷勤。

再加上陈观主此时的青玉葫芦里已是空空如也,于是他便借着酒兴亲临剑煌山藏宝库,除了往里留了大批的修行资源外,竟将内中存放的灵酒一扫而光。

犹觉不够时,居然以整顿门风为由,收缴了剑煌山所有元婴境修士的酒葫芦。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温易安等人也都无酒不欢,乖乖交出灵酒的同时,又开始派人出去大肆采买,并把门中结丹境弟子们给搜刮了一个遍。

上行下效、有样儿学样儿,向有“酒中仙乡”之称的剑煌山中一时“风声鹤唳”,众多中低阶弟子再想悠游林泉、弹剑做歌已成奢望,只能做贼似地躲起来偷饮,生恐一不小心遇到哪位无良长辈。

弈剑峰洞府之中,陈景云一边跟袁华和柴斐讲述自己这趟化外之行的经过,一边品着青玉葫芦中的灵酒,只是总觉得内中灵酒要比原来装的差些味道。

袁华今次来到剑煌山,名为着手扩充闲云观与北地的交易,实则是为了对付隐在北荒暗处的那方势力。

对于四师兄的到来,柴斐自然大为欣喜,这些日子好似赶鸭子上架一般的算计筹谋,令他大有头疼之感,袁华的到来正好让他有了请益之人。

不过两人此时的样子可不算好,陈景云说的越是轻描淡写,他二人便越是觉得呼吸困难。

似这般苍龙身陨、真灵犹存,越一万八千载赠予师父无数好处的桥段,对他二人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看着盯着自己手上的纳戒不住吞咽口水的两个弟子,陈景云笑骂一句,而后大袖一挥,便凭空将戒指中的一成资源给摄了出来。

密密麻麻灵光乱,绽绽煌煌霓盖张!

当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各色灵材铺满了亭前的玉阶后,袁华、柴斐再顾不得其它,欢呼一声便扑上去翻检起来!

一直呼呼大睡的灵聪兽乍被宝光惊醒,琉璃般的大眼睛里全是迷茫之色,好半晌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于是一个虎扑便也冲了过去!

到底是修行有成,又经常过手大批的材料,是以袁华最先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揣在怀中的一大块暖阳玉髓掏了出来,这才拉住口中发出怪异笑声的师弟,而后一脸兴奋地道

“师父!这些材料随便哪一样都是世间少有,更有一些早已绝迹,家里今次多了这么大的一笔进项,终于可以过一阵宽松日子了!”

柴斐也在一旁接口道“是啊师父!三师兄与石鹤长老那边总是抱怨宗门供给不够,让他们无法放开手脚,这回好了,大师姐再也不用为此头疼!”

怀里抱着一块人头大小的紫极沉心铁,柴斐几乎就要仰天大笑,他前次在灵宝阁中曾经见识了人家的震阁之宝——一块拳头大小的黄极沉心铁。

柴斐想要将之收入囊中,不想却被告知了一个天价,使他碰了一鼻子灰,如今思之,着实好笑。

“知著,你和小六将这些资源收好,待回到伏牛山后再与你们大师姐一同分派,也不可因此便心生得意,该做的生意还是要做的,需知活水方可长流。”

“弟子遵命!”

看着欢笑着不住往自己的储物袋中搬运宝物的两个弟子,陈景云顿觉胸怀大慰,又见灵聪兽发着“呜呜”之声,不叫袁华抢走被它压在身下的一堆玄鹄宝珠,陈观主终于大笑出声。

此时莲隐宗内大能云集,妖、魔二族也有使者来贺,不过因为妖神启曾经恶意散播中州五大宗门与陈景云存有嫌隙的谣言,是以阎覆水等人今次对妖族使者并不待见。

而众人之所以迟迟不散,为的就是看一看许究修出的元神道意,这也是修行界中的惯例。

因为元神之中有着一道陈景云所赠的人道气运,因此许究没用几日便将境界彻底稳固,又因为惦记着陈景云答应帮他炼制的灵宝,因此也不藏着掖着,乍一出关,便将元神显化而出。

感受着许究道念莲台中散出的宁折不弯之意,就连天机老人都表达了赞叹之意,余者更是连声恭贺。

当日与陈景云的一战,天机老人除了几手搏命手段之外,可说是神通尽显,岂料即便如此,他却仍然没有赢得赌约。

每每想起陈景云与其分身的合力一击,天机老人都会由衷地赞叹几句,因为他在陈景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同样的天资盖代,也同样的桀骜不驯。

此时再看一脸意气风发的许究,天机老人又觉一阵恍惚,天衍之术算不透陈景云也就罢了,却连许究渡劫之时因何会受到连环劫雷轰击这件事也同样算不真切。

“怎地但凡与那小子有所关联的事情都变得难寻跟脚?”

嘀咕了这么一句之后,天机老人含笑嘱咐了许久一阵,而后便带着天机阁群修一同离去。

他既走了,莲隐宗今次的大庆祝也随之告一段落,许久告罪一声,便一头扎进了宗门宝库,阎覆水等人知道陈景云将会为他炼制一件灵宝,羡慕之余也都有心成全,更是怂恿许久多拿一些材料。

诸人之中,只有花醉月慨然一叹,带着冷寒晴回了逸莲峰。

第六十六节 锻宝(上)

山门大开,礼乐相迎。

乙阙门中人虽然早与许究熟的不能再熟,但是该有的迎接场面却不能少,况且今次随着许究同来的还有自家武尊的挚友文琛老祖,是以自然少不得一番大场面。

怎奈纪烟岚犹在闭关,陈景云又不喜这些俗礼,因此并不亲身相迎,只是任由气囔囔的文琛和一脸急迫的许究自行登上门来。

同来的莲隐宗弟子也都不以为异,皆随温易安等人各自饮宴去了。

弈剑峰洞府之中,三人分主次落座,袁华与柴斐在旁殷勤伺候,想是要在文、许两人身上混些好处。

席间文琛犹不解气,唠唠叨叨地埋怨陈景云不给他颜面,他与许究身为堂堂元神境大能,此番更是携着厚礼前来,怎么就成了不招人待见之人了呢?

陈景云向喜与文琛斗嘴,这几日又心情大好,是以便在言语上一番挖坑算计,到最后也不知怎地,文琛倒觉得自己理亏了。

许究与袁华、柴斐向来平辈论交,即便他此时已是元神境修士也依然如此,三人一边喝酒打趣,一边看着陈景云与文琛斗嘴拼酒,皆觉十分随心自在。

酒至半酣时,许究终于按捺不住,堆笑言道“闲云师叔,师侄今次穷搜宗门宝库,倒还真的寻得了几样合用的材料,一些别的物什也带来了不少,不知何时能得师叔一显神通?”

文琛也在一旁帮腔道“以往只见过老弟炼丹的手段,既然酒已尽兴,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又恰逢月朗星稀,岂非一个锻器的好时候?”

陈景云闻言白了文琛一眼,放下酒盏之后,对许究道“你且稍安勿躁,元神境修士的灵宝非比寻常,等闲玄阶初境的神兵怕还拿不出手,因此我欲借助五行纯阳大阵之力,怎也要为你锻出一件玄阶上品的才行。”

一席话听的许究是双眼放光,文琛也在一旁抚掌大笑,言说此乃正理,否则岂非弱了闲云武尊的名头?

“也别高兴的太早,玄阶灵宝本已难求,更何况是玄阶上品?是以对于材料的要求也高,你先把炼器之物拿来我看,再把所需灵宝的形状功用显化出来。”

许究得了吩咐,连忙将一堆炼器材料摄取出来摆在亭中,一时灵光四散、宝气潋滟。

袁华与柴斐原本以为许究会拿出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是以连忙仔细观瞧,岂料只扫了一个大概,二人便都失了兴趣。

非是许究拿出来的物什不好,这若放在以前,师兄弟说不得就会羡红了眼。

只是他二人如今怀里揣着的天材地宝在上古之时也属珍品,哪一样不是上了气候的?又岂是许究将要用以锻器的寻常货色可比?

文琛见了袁华与柴斐的神情,还以为两人见识浅薄不知道这些材料的珍贵,心中正在寻思着要不要给两个师侄教授一课。

毕竟苍山福地与天南之地虽然不是化外,但到底还是太过贫瘠了些。

不过陈景云却没给好为人师的文琛机会,扫了一眼亭中材料之后,言道“不错,到底是绵延了数千年的大宗门,底子就是厚重,且再让我瞧瞧你今次想要的灵宝。”

许究闻言眉心处华光一现,而后便见一柄浩然长剑凝在半空。

“咦——?你又不是剑修,因何欲要锻造剑型灵宝?”陈景云语带不解地道。

他曾见过许究在元婴境时所用的灵宝,乃是一根青色莲杖,却不知今次这是抽了什么疯?

“回禀师叔,我傲莲峰在四千年前曾经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前辈,这位前辈虽然天不假年,但其遗下的一部《青莲剑经》却一直被家师珍藏,花醉月这些年之所以一直对我傲莲峰心存芥蒂,所为便是此剑经。”

听完了许究的讲述,还没等陈景云说话,文琛却已在一旁喟叹出声,插言道“《青莲剑经》非比寻常,是那位师兄呕心沥血之作,内中已然包含了元神境以上的剑道法门。

唉!此事也还涉及一段宗门往事,当年若非有我一力护持,再加上阎师兄等人不愿逸莲峰一家独大,此剑经怕是早归了花醉月了。”

“嗯,此事我已知晓,老哥不必再说,我观许究此时显化之剑即非逸莲峰法剑,亦非剑修所执本命灵剑,乃是只有道念神魂方可催发最大威能的中直神锋,确有不凡之处。”

得了陈景云的称叹,许究立时面露喜色,躬身言道“还请师叔成全。”

“既如此,且随我前往五行纯阳大阵。”

大阵之外人头攒动,温易安等人联袂而至,炼器堂那位新进元婴境的刘枔长老更是带齐了堂中的大小修士,且还占了最好的一个方位。

知道定是袁华以神念传讯诸人,为的是让众人都来增长见识,陈景云对此不以为意。

刘枔等人境界太低,便是看他锻器怕也没什么所得,不过那又何妨呢?终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子时三刻月正中天,陈景云曲指一点,施展起最善运神御物的天心妙术,不片刻便见一道月华倏然降下,而后汇聚一处,形成一汪光池。

光池即成,陈景云再运起阵中的阴阳之力投入其中,如此过了片刻,光池已有沸腾之势。

陈景云见状稍加思量,便把许究带来的材料各自取出一些,而后按着刚柔相济、软硬兼融的次序,将之先后投入其中。

大阵运转、阴阳熔淬,如此过了盏茶功夫,就见一捧金水自光池中婉转流淌,顺畅自然不说,内中更是蕴着一丝玄奇的至理。

相比于温易安等人的大眼瞪小眼,文琛与许究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震惊之意。

却是陈观主一不借锻打之力、二不用真火灼烧,单就凭着月华中那一点阴极生阳之力,再辅以阵中阴阳之力的调度转化,竟将锻器最难的淬炼材质这一步轻易完成,当真是让两人大开眼界!

看着游走在光池中的那捧青色金水,陈景云运指一挑,便将之摄了出来,之后依着许究方才显化的剑型,手指宛若落子一般连连点出,不片刻,竟将内中脉络一一捋顺,更将一个镇守神魂的法阵印刻其中。

青碧长剑凝于当空,剑身之外竟有朵朵莲台隐现,使人一观,便觉神异非常,许究此时紧张的手心冒汗,心说“此剑一出便与我生出感应,可见是我心之所愿,神佛保佑!可千万要成啊!”

第六十七节 锻宝(下)

书接上文。

却说青碧长剑一出,许究已然有所感应,而一旁的文琛则是所悟更多,因为他在陈景云的锻器手法中居然看出了一丝淬丹的影子,心道

“好一个大道至简、殊途同归,看来自己这位闲云老弟已然窥破了其中玄机,着实令人钦佩!”

袁华因为修为已至七转,且早就得传了天心锻器的妙法,是以不看师父的锻器手法,只是全神体味《天心诀》的妙意。

柴斐却与温易安等人差不多,都知道此番锻器场面乃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大机缘,怎奈自身修为有限又不精通此道,因此只能看个热闹。

此时再看场中,却见陈景云道衣飘飘立于大阵之上,待得时机到时,忽地点下最后一指,而后就见悬在阵中的那柄灵剑猛然绽起惊天宝光!

剑鸣一声,内中似乎带着初生的喜悦!

“哈哈哈欲携不弯之意,怎少得了刚猛雷霆?太一雷龙!给我轰!”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大阵之中风云突变,数道雷龙猛然化形而出,居然一刻也不停顿,顷刻间便轰击在了灵剑之上。

“轰!轰轰!”

随着一阵雷霆炸响,场外诸人的目光不由被电芒所阻,待到阵中风云退散后,众人定睛细看,却见一道清芒似游龙一般显露峥嵘,所过之处惊碎朵朵莲影。

许究以道念仔细观瞧阵中灵剑,那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大喜过望之下忙对陈景云躬身一礼,而后急切道

“许究多谢师叔成全!此剑虽只玄阶中品,但与师侄却有着十二分的契合,还请师叔为此剑赐名!”

看了一脸热切的许究一眼,陈景云挥袖驱散了玄宝诞生后所需经受的劫雷,而后对许究道

“赐什么名字?我既说了要为你炼制一柄上品玄剑,又岂会满足于此?易安,此剑便赏赐给你吧,剑名自己去取。”

温易安乍闻此言,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呆在原地不知上前取剑,还是立在后边的莫伤秋在他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温易安这才高叫一声“多谢师叔!”

眼巴巴地看着温易安自大阵之中摄出灵剑,许究只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好在陈景云此时已经将另一道月华引入阵中,这才叫许究熄了夺宝跑路的念头。

不理周遭乱哄哄的场面,陈景云此时早已沉浸在了器道妙理之中,袁华素知自家师父一旦沉迷一物,便要将之做到最好,是以传音许究,说他今次真是走了泼天的运道!

对于第一柄灵剑,陈景云自是不满意的,太一雷力虽然精纯,但与剑性多少有些不合,而这已经不是锻器手法可以弥补的了。

因此这第二柄灵剑,陈景云便打算试一试大阵中的星杀之力。

东方青龙星列玄天,角木蛟隐为苍龙之角,最是勇猛刚烈,是以待到灵剑成型之后,他便引来角宿星力,借星杀之力淬其剑魂。

岂料这一次又有变故,灵剑所取乃是土生青莲进而凝形化意,而那道星光之中却蕴着一丝青木之力,属性相克之下,只得了个事倍功半。

眼看着第二柄中品玄剑落入了凌度之手,许究的眼睛都已经有些红了,好在刚刚得了袁华的点醒,这才重又按下了性子。

待到第三次锻剑之时,陈景云终于运起了大阵之中的五行混沌之力。

五行混沌无始无终,其中包含的道理便是文琛与许究二人也参之不透,因此这一次两人也只能心有不甘地当起了门外汉。

陈景云当日之所以能在大阵之中孕生出五行混沌之力,自然得益于他这些年对天南灵气的参研与感悟,外人不解内中真意也是正理。

此时月已西偏,月华中的极阳之力渐弱,为了不至半途而废,陈景云又将自己以往辛苦得来的大日灵力注入其中,日月交汇、阴阳互转之下,所得锻剑材料自然更上一个台阶。

终于,在得了五行混沌之力的塑型蕴灵之后,一柄高阶玄剑得以应运而生,此剑一出,诸多乙阙门元婴境长老尽皆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等的早已焦躁不堪的许究此时一见阵中悬停之剑,立时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与他做着同样动作的自然少不了乙阙门的一众高阶修士。

却见那剑通体暗青,其上附有玄奇的纹路,虽无莲影随动、也无星光灼目,但在许究的眼中,这剑竟似与自己宿命相通,他虽不修本命灵剑,但却一眼认定是它,知晓自己今生再无别求!

高阶玄宝既然出世,自然又有劫雷降下,陈景云这次倒没出手,也不让文琛和许究出手化解劫雷,只是任由灵剑硬抗天雷。

旦见倏忽道道天雷降下,那灵剑却自岿然不动,剑身暗芒闪动时,居然可以纳雷霆之力为己用,单只这一点,便是文琛都大声称奇。

陈景云对此极为满意,这才将沉浸于对器物之道中的心神抽了回来,大袖一挥执剑在手,而后对许究道

“此剑看似形拙,内中却有大锋芒,你今得此灵物,当可斩污化浊、荡平胸意,此剑既得五行混沌之力而生,寓意倒也正合了混沌生莲之说,你当珍之、重之!”

许究闻言面现肃容,行至陈景云身前时,眼眶竟已湿润,一揖到底之后才道“师叔待我之恩,许究此生不敢或忘,今执此剑,也定不辜负师叔所托,自今日起,有敢对师叔不敬者、亦或算计乙阙门者,许究必诛之!”

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周遭天地似有回响,温易安等人闻之皆是大喜,相信许究此刻之言不日就会传遍北荒!

说来也是,虽然身后已经站着一位人族武尊了,但是谁又会嫌弃帮手多呢?

“行了,你有此心足矣,堂堂元神境大能莫要在晚辈面前失了体统。”

陈景云笑着扶起许究,而后将灵剑放入他的手中,又见许究得剑之后只顾着傻笑,只得对着文琛做了一个请势,而后两人便先行回了弈剑峰。

见到自家武尊与文琛老祖离去,许究老祖在嘿嘿笑了一阵之后也走的不见踪影,围观的乙阙门弟子哪里还能压抑得住胸意?只听“轰!”的一声,众人便开始大声议论起来。

温易安与凌度今日乍得中品玄剑,也都难掩心头的喜悦,因此都不去管束弟子,阮青竹等人虽然也都早已混上了初阶玄宝,但是玄阶之中,虽只一个差阶那便是天地鸿沟,眼红之下,几人连忙聚往悬剑峰大殿去找宗主求告去了。

闲云武尊子夜显法,一个时辰之内连铸三柄玄阶灵剑,其中赠于莲隐宗许究老祖的那一柄竟还是高阶玄剑!

这则消息随着许究近乎起誓一般的承诺,数日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北荒,阎覆水等人闻得消息,欣喜之余又不禁暗自啧舌。

唯独花醉月却是差点儿咬碎银牙,未曾想许究竟然如此决绝,居然真的要去修那《青莲剑经》!

至于其余宗门得此消息之后会是何种反应,此处不去细说。

第六十八节 临行

也不知道许究这两天跑到哪里试剑去了,他虽未曾明说,但是身上尚未消退的狠厉之气又如何瞒得过陈景云与文琛的眼睛?

二人也不问询细节,只问他灵剑锋芒如何?

许究对这柄取名为“荡浊”的灵剑自是一万个满意,居然将之抱在怀中,须臾不肯离手。

其实不用问也能知晓结果,单看许究酒也不喝、肉也不尝,只是爱惜地抚着灵剑愣愣出神就够了。

因为要替陈景云镇守乙阙门,是以许究今次并不离山,而是让温易安替他安排了一座仙岛,他要在剑煌山中参研《青莲剑经》。

文琛因为在陈景云锻宝之时得了一些感悟,因此也不多留,只与陈景云大醉了三日,便扔下大把的修行资源,而后折返了莲隐宗。

对于许究献上的《青莲剑经》,陈景云并无参研之心,但是思及纪烟岚与温易安等人,他终究还是留下了拓本。

闲时翻阅一番,虽然对剑经中所说的一些道理嗤之以鼻,但也叫他多少得了些益处。

这一日,恰逢灵云低压、雪漫剑煌,陈景云左右无事,便又拿出那柄墨玉笏板仔细观瞧。

当日在紫茔山地底之时,陈景云想也不想便以“通天之路”试探龙灵,所得讯息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印证他以往的猜测。

心知那条古修士们苦苦探寻之路当真自太古之时就已经存在,只是内中所含凶险实在太大,即便是真龙之身都会无功身陨,以陈景云此时的修为怕还无法企及。

叹息一声,将墨玉笏板收入戒中,道念微动时,发现纪烟岚闭关之处已经有了动静,于是大袖一挥,便将犹在闯阵的袁华和正与凌度等人厮混的柴斐给摄了回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他当年初入七转之后就能在北荒搅风搅雨,袁华此时也有了七转之境,又有数样重宝护身,保得自己与师弟平安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如今北荒之中谁不惧他武尊凶名?相信没有什么人敢去轻易谋害他闲云武尊的亲传弟子。

对于自家师父的唠叨,袁华与柴斐从小大大已经见识过不知道多少回了,知道师父师娘今次将要出游海外,两人因为无缘跟随,是以皆难掩心底的失落。

“行了,为师便不在这里絮叨了,知著,有一条你需谨记,咱们闲云观最重的便是性命,你二人在对付那方势力时,一旦发现不好的苗头,便该即刻远遁万里!

相信有为师赐下的几样重宝随身,便是元神境大能想要留下你们也需费上一番周折,到时为师自有感应!”

袁华与柴斐见师父说的郑重,连忙恭声应诺,其实这些也都不用陈景云交代,以袁华的滑溜性子,又怎会将自己与小师弟置于险境?

挥手打发走了两个弟子,陈景云飘然起身,踢了踢趴在自己脚下的灵聪兽,见胖东西哼哼唧唧地不愿起身,只好不去扰它。

灵聪兽自从吞了几颗上古留存的玄鹄宝珠之后,这几日便一直懒洋洋地不愿动弹,陈景云以道念察之,发现胖东西流转至眉心处的灵力竟有了蜕变之意,似这等好事情,他自然乐见其成。

说来也是稀奇,自打当日在那处荒山之中捡回了灵聪兽后,胖东西这些年耳濡目染,又修行了陈景云为它量身打造的运灵法门,虽然实力早已不在寻常元婴境修士之下,但是体内却并无妖丹凝结。

陈景云早就知道自家胖东西能够听懂他对弟子们所传之法,却未曾想到它还真就在体内形成了一个类似太极气旋的灵力中枢。

今次胖东西若能辟出眉心处的蕴灵之所,其实力必然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理呼呼大睡的灵聪兽,陈景云足下生云,径自去了纪烟岚闭关的朝剑峰。

朝剑峰上积雪厚重,陈景云故意脚踏实地,咯吱咯吱地踩在白雪之上,不片刻就已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足印。

守在纪烟岚洞府之外的一队修士见是自家武尊亲至,皆忙不迭地拜伏于地,陈景云怜惜众人的辛苦,于是给每人都赐下了一瓶凝元丹药。

就在一众弟子感激涕零、大声拜谢之时,身侧的洞府大门忽地轰然打开,而后便见身着一袭青色道衣的纪烟岚含笑从中走出,两人无需言语,对望一眼之后,便相携上了悬剑峰。

悬剑峰大殿之中,连同温易安在内的一十三位元婴境修士尽皆躬身而立,聆听纪烟岚的嘱咐。

两位太上长老欲往海外一游,此事在众人看来实在不算稀奇,需知“修行”二字可不是说说了事,“行”之一字在其中可是十分重要的一环,自家剑尊如今已入半步元神境,却不正需游走四海感悟道途?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之后,纪烟岚拿眼瞥向身旁老神在在的陈景云,陈观主自然知晓其意,心念一动,便见指间纳戒之中飞出了道道宝光。

温易安等人乍见宝光流转于前,先是一愣,而后细一观瞧,见正有一十三件盾形宝器悬在当空,怎还不知其中之意?

大喜之下,众人连忙大礼拜谢,更有几人已然激动的有些结巴!

防御灵宝历来难求,而自家武尊亲赐之宝又岂是旁人锻造的可比?想来定是入了玄品的!

见到众人这副德行,陈景云哑然一笑,笑罢言道“玄阶灵盾得之不易,你等需得小心收好、仔细琢磨,当为保命护身的手段,等闲不得显露人前,免得引人觊觎。”

温易安等人闻言心下一凛,心中皆道“自家武尊前几日一个时辰之内连锻三柄玄兵,此事已经传遍整个北荒,今日又赐下一十三面玄阶灵盾。

武尊在家时乙阙门自然百无禁忌,只是他老人家今次游历海外恐怕没有个三年五载不会折返,自己等人怀璧其罪,确需小心一些。”

如此想着,众人连忙大声应诺,言说“弟子等谨遵太上长老法旨!”

眼见着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陈景云与纪烟岚不再停留,足下灵云起时,两人便已来在了半空,陈景云因为不放心灵聪兽独自突破,于是又将胖东西摄上云头,这才倏忽往南去了。

袁华与柴斐立于弈剑峰巅,远望着师父师娘飘然南去,眼中皆有不舍之意,直到那朵轻云消失不见,师兄弟才收回了目光。

“小六,师父师娘此去海外,也不知道何日才能折返,师父的道器分身又要镇守观中,是以剑煌山这边咱们需得仔细一些,你的修行也要再刻苦一些才是。”

袁华今日感触良多,此时心头更是百味杂陈,他在修为七转之前,还能安然卧在师父与大师姐的羽翼之下,任凭外界骤雨风澜,皆不能加诸于身,现如今却需独领一域,万事一力做主。

柴斐听了师兄的嘱咐,难得收了性子,郑重地答应了下来,他可是受够了凡事都要师兄师姐们照拂的日子,因此决定赶紧提升修为。

只是柴斐却不知晓,他如今的生活竟是聂婉娘与袁华求都求不来的。

轻云途经伏牛山时,陈景云本不欲再做停留,道器分身虽然实力要比本体稍逊一筹,但是所思所想与他别无二致,因此天南这边倒没有什么可交代的。

怎奈纪烟岚有感于今次将会离山许久,便决定去跟柴婶子她们道别一番,陈景云对此无可奈何,只得将灵云降在牛家村中。

对于他二人的归来,聂婉娘等人倒是不觉得怎样,左右不过是玄衣师父变成了青衣师父罢了,但是陈景云本体的回归,却把柴婶子与柴二蛋等人欢喜的够呛。

庄户们此时已经大半都有了飞天遁地之能,战力更是强悍的没话说,不过在众人眼中,只有身着青色道衣的陈景云才是他们心里的“云哥儿”。

一顿狂吃海喝撂倒了一地的醉鬼,众多妇人们则是拉着纪烟岚与聂婉娘在后山设了一处别宴,季灵、暮如雪和白芷姐妹也都参与其中,其间还只让苏凝碧母女从旁照应。

至于观中的男子嘛,则是一个都不许踏足后山,便是几个小辈也不行。

对于自己所受的境遇,陈景云与彭仇、聂凤鸣还有几个徒孙只能报以苦笑,怎奈形势比人强,谁也不敢去后山处霉头。

妇人们贪起杯来最是麻烦,后山上的那场饮宴持续了两日方歇,陈景云也因此带着徒子徒孙们在村中厮混了两日。

厮混之时,他又给了柴老敢十几颗小延寿丹,村里的几位老人虽说也都用心修行了,但却仍在三转境界以下晃悠,若无小延寿丹续命,怕是挺不了十年八年了。

苦月大师一直未曾离山,听闻陈景云本体回归,自然要拉着他对弈几场,怎奈这老僧虽然修为高了,但是棋艺却丝毫也不见长,陈景云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败了一局,算是慰劳了这位师叔长久以来的担忧与惦念。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当一脸酡红的纪烟岚招呼陈景云启程时,陈观主终于摆脱了柴二蛋等人醉醺醺的纠缠。

轻云飘然而起时,场中弧光一现,嚼着石头的玄衣观主便又回来了。

第六十九节 平波出海

以神念粗粗一扫师父离去前交给自己的几个储物袋,饶是聂婉娘见多识广,可也被内中装着的大批珍稀资源给惊的不轻,连忙问询玄衣陈景云东西的出处。

陈景云见问不由面露笑意,先是三言两语解说了他与纪烟岚在化外之地的一番机缘,而后又道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这丫头自小便节俭惯了,今次终于能够放开手脚,小四那边我已经分派了一些,今次为师化外所得的这三成收获便交由你掌管了。”

聂婉娘闻言大喜过望,小心地将储物袋放入怀中,而后足下遁光一闪,便舍了师父与众人径直奔了宗门宝库,想必是去清点资源去了。

程石、季灵二人早就听见了师父与大师姐的对话,是以也都忙不迭地遁身而起,追向了聂婉娘。

见此情形,陈景云又自哈哈一笑,与庄户们打了个招呼,便径自去了后山,柴二蛋等人并不留他,陈观主也因此得了清闲。

陈景云当年曾经携着聂婉娘游历天南,欲要渡海南去时,却恰好赶上白芷出世,因此倒是把行程给耽搁了。

今次再往南行时,他已是八转巅峰的境界,身边还随着半步元神境的道侣与功成七转的二弟子,灵聪兽那夯货不喜玄衣陈景云,竟也忍着瞌睡跟了上来。

不过因为心中想着早点儿去到苍生岛,是以对于沿途的景致陈景云此番却是无心观赏。

天南之地的大好河山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便是穷尽一生也观之不完的,但在一心赶路的陈景云脚下,划空掠影也只在一念之间。

南方无尽海风急浪高,浊涛拍击着崖岸激起了十几丈高的水花,许是陈景云等人立足之地的涌潮实在太过湍急,海岸周遭的方圆百里竟无一个渔村。

陈景云对此大为不满,人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地即为天南国疆域,怎地无人治理?于是语带不满地道“姬桓这个皇帝是怎么当的,居然任由大好的海疆浊浪滔天?”

聂凤鸣见师父语带不快,连忙解释道“师父勿怪,此事说来倒是不怨姬桓,他麾下的那些人手并无一个精通天心水法的,观中这些年又多把好手派在东西两边,对于南方这一块确实少了照顾。”

陈景云听了弟子的解说后微微点头,言道“嗯,既如此那便罢了,师姐,你那画影龙雀本是龙角所铸,前次又再进阶,必擅分江断海,不若你我在此显法,为天南百姓多谋一处就食之地。”

纪烟岚最喜为天南出力,况且她还从来没跟陈景云联手过,闻言之后居然目露雀跃之意,心念一动,泛着浩然清辉的画影龙雀便自天灵处跳了出来。

聂凤鸣见师娘的灵剑一出,清芒所及之处浊浪立时退避三舍,口中不由啧啧称奇,连说师娘的宝贝当真玄奇。

“我这画影龙雀确有定水分江之能,只是汪洋之中尽是活水,一波退去自有一波随生,却需拿出个好办法来。”

陈景云闻言洒然一笑,他的心中早有章程,对纪烟岚道“师姐只管一力驱退海水,我自会运神通梳理海底的地脉。

凤鸣,你需用心体悟,看一看为师施展的天心之术与你施展的有何不同之处。”

纪烟岚得了交代之后不再言语,而是抱元守一、以神运剑,一身气机尽数展露之下,周遭的虚空都跟着变得锋锐无铸!

如此过了数个呼吸,待到画影龙雀震颤着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后,便见纪烟岚手掐法诀,而后清喝一声“画影腾挪、龙雀吐微!——显法!”

叱令既出、其声未止,原本悬于纪烟岚头顶的画影龙雀却倏忽间失了踪迹,再显形时已在千丈高空,剑鸣一声震散云团,复而清辉漫洒普照不下三百里海域!

“嘶——!好一方险恶之地!”

眼见着海水如遇天敌一般顷刻退去,聂凤鸣忙以神念探查海底,岂料神念所见却叫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一句“难怪这方水域浊浪肆虐,原来波涛之下居然隐藏着这等险地。”

原来这方浑浊的水域之下竟是沟壑纵横,锯齿状的漆黑岩脉裸露在外,各色奇诡的礁林好似魔神爪牙,一些深邃的幽洞之中居然犹在向外喷吐着黑气!

陈景云早凭道念察知了海底的情形,待到海水退去之后,他便以《天心诀》催动土属灵法,双掌连拍之下,竟好似擀面皮一般,任那海底岩脉如何坚硬,皆被他一抹而平!

见到师娘每驱退一里海水,师父便将裸露的地脉抹平,其间顺畅自然,就好似带着一种玄奇的韵律一般,聂凤鸣观瞧一阵福至心灵,居然学着师父的样子随手拍击起来。

灵聪兽似乎也在陈景云貌似随意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些门道,竟也跟着节奏不停地蹦跳。

五行幻化、天心我心,术之极致只在觉心觉我、万物皆需为我所用,陈景云秘法施为之下随心所欲,管你海底岩脉之中有何险阻玄机?总之都要随着我的意愿化作坦途。

这却是已经有了一些“我行既是天行”的意味在其中了,至于纪烟岚借着灵宝之力驱散海水,所用的却是外法,两者实不可同日而语。

聂凤鸣今日得了师父提点,立时便在天心秘法的修行上有所长进,至于灵聪兽那夯货在其中领悟了些什么,旁人哪里知晓?

三百里怒海浊涛狰狞地貌,只一炷香的功夫就被梳理了一遍,待到被驱散的海水再次倒灌时,又有陈景云以天心水法加以安抚,是以只用了半日的功夫,一方风平浪静的海域径自成型!

虽然修为与境界已经踏足当世绝颠,但是陈景云却从未觉得自己成了可以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存在,今日替南疆百姓荡平了一方怒海汹涛,令他觉得心情大好。

纪烟岚今次虽然损耗颇大,但是一剑荡波三百里的畅快可不是假的,聂凤鸣因为破开了心底的迷障,同样也是一脸的笑意。

三个同样怀着好心情之人此刻足踏轻云、眺望夕阳坠海,个中胸意实非言语可以描述。

无尽海上的景致就是如此,无边无际的浪涛、漫荡怒卷的层云。

在海天之间遁行了一夜之后,三人一宠皆觉有些乏味,好在此时已经快要到达涂山谦所说的那处上古法阵,这才令三人有了盼头。

果然,再往南遁行了数千里,七座宛若点星一般的海岛忽地映入陈景云的识海,待到踏足实地之后,三人环视左右,皆觉风景别样。

七星横列映空霄,摇光斗转镇波涛。

松竹满目连芳草,叠峰嵯峨栉比高。

却见七星联湾之处风波不急,有巨鱼亮鳍、跃水相争,又有赤碧珊瑚绽放毫光,岛中碧树成荫、花开正艳,亦有异兽嘶鸣禽鸟惊飞、山泉叮咚松风随响,若非此地灵气淡薄,否则定叫人以为来在了世外仙乡。

三人一宠见猎心喜,在七座岛上各自探寻了一番,怎奈所见不过是些寻常之物,倒是纪烟岚折了一些浅水中的赤碧珊瑚,打算回去之后分给牛家村的一众妇人。

在涂山谦留下的玉简中,那座上古法阵就在七座岛屿中的天权星位,陈景云按图索骥,果然在岛屿正中寻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

依着涂山谦留下的法诀,三人一宠轻易入到阵中,已是阵法大家的陈景云稍加感应,便不得不在脸上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这处上古法阵并不依靠灵石运转,单凭萃取七座岛屿接引来的寻常星光之力,便已有了破空引路的大威能。

陈景云自从习得了上古周天星斗大阵,自问可以轻易御使诸天星力,只是他所御使的星力与这座上古法阵中所蕴的星力一比,却是显得粗陋不堪。

“上古大贤果然非比寻常!单只这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就远不是今人可比,此阵莫测高深,内中所含的虚空挪移之道已然大成,我欲在此参研几日,若能悟透其中的几分道理,闲云一脉说不得就会再添心法。”

陈景云一边说话,一边盘膝坐在法阵正中,对于虚空挪移之术,他已经有所涉猎,不过他那术法靠的是泥丸宫中的玄光引路,今次乍见上古修士的惊天手段,不由动了改良遁术的心思。

纪烟岚与聂凤鸣皆是阵法一道的门外汉,但是见他说的郑重,怎还不知其中的利害?便都坐在不远处为他护法,至于灵聪兽,则是早已趴在一旁呼呼大睡起来。

原以为陈景云此次参法怎也要耗上个三五日的,岂料只过了四五个时辰,他便已喟叹一声转醒过来。

纪烟岚与聂凤鸣见状还以为此道太过高深,便是天资入陈景云者也无法领悟其中的道理。

就在纪烟岚想要上前安慰的时候,却听陈景云语带感慨地道“大道至简、衍化至繁,今人误入歧途者太多,就连我也不曾例外。”

纪烟岚听闻此言,稍加思量之后不由大吃一惊,陈景云修至此时的境界已然寻到了自己的道,但是听他方才话中的意思,岂非是对自己的道途有所怀疑?

第七十节 天南海北有知己

发现纪烟岚与聂凤鸣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惶急之色,陈景云含笑摆手,言道“不必担心,我之道心早已坚若磐石,岂会被它物所惑?

今次之所以会发此感叹,也不过是敬仰前辈高人的精深手段罢了,况且上古修士的法门若是放在今朝,也未必全有道理。”

闻听此言,纪烟岚与聂凤鸣才各自松了一口气,旋即两人又是一喜,陈景云既然勘透且看破了上古法阵中所蕴含的道理,想必定是收获不小。

见道侣与弟子皆以问询的眼神看向自己,陈观主哈哈一笑,语带得意地道

“法阵妙意我已尽知,待到空闲之时,就可以着手将之用在《苍梧诀》中,师姐,你的遁光虽然已经十分迅疾,但是终究差了数筹,倒是需得一同参悟。”

纪烟岚闻言脸上笑意更浓,陈景云既然说她的遁光差了数筹,那便一定是真的。

剑修对敌之时,讲究的就是一个占得先机、剑出无回,若得绝顶遁法相佐,战力自然会再涨一截,心情大好之下,纪烟岚便也出言打趣道“观主大人的美意,小女子怎敢拒绝?”

聂凤鸣同样大喜过望,他与师弟师妹们当年之所以肯勤苦修行,其中的一大动力便是能像师父与大师姐那般凭虚御空、追风逐电。

是以这些年来众人对《苍梧诀》的修行也最是上心,何况陈景云无事就会唠叨一番,说什么“闲云一脉性命第一,若是众弟子因为遁法不精致使将来折损了性命,他可就没法活了!”

三人说笑了一阵,眼见着法阵之外星河密布,七座岛屿各自接引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星光,待到星光汇聚在了三人一宠所处的天权星位时,法阵之中立时充斥了荡瀑一般的暗芒。

见此情形,陈景云知道时机已至,也不再用涂山谦留下的法诀,他只曲指向四周连弹了七下,而后只见暗芒一荡,法阵之中已经失了三人一宠的身影。

苍生岛地域广阔,虽是以岛为名,但是真要丈量起来,怕是比天南国的疆域还要大上几分,兼且岛内名山林立、川泽秀美,各个修真门派有的据山而建,有的邻水而立,一同拱卫着中央腹地的祖庭山脉。

又有大能修士以**力接引海底的灵脉,使其中灵气倒灌苍生岛的地下灵脉,时间久了,居然成了一个九龙盘珠的纳灵格局。

因此单以灵气的浓郁程度而言,苍生岛虽然比不上北荒中州,但也要胜过不少人族福地。

罗浮山位于苍生岛之北,乃是涂山氏一族的山门所在。

涂山氏的祖辈原本是天元福地噬魂宗的核心一脉,只因万年前的那场三族大战使得人族修真门派泰半倾覆,涂山氏的一位族老眼见着大势已去,不得已,只得带领剩下的族人随着战败的修真者们一同远遁海外。

因为罗浮山所处的位置紧邻北方海域,此地自然也就成了抵御那支水属妖族的前站要地,万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涂山氏族人身陨在了两族的交锋中。

而在最近这几百年里,涂山氏嫡亲一脉一直人丁不旺,因此倒叫两个旁支逐渐坐大,好在涂山氏中还有一位老祖健在,否则宗族内斗就在眼前。

不过在涂山谦爷孙自天元故地折返之后,涂山宝宝不出五年便修出了第二假身,一时被传为苍生岛数千年不遇的绝代天骄,便是那位老祖也因此破关而出,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而后涂山谦又将得自陈景云处的《癸水真解》传于族中亲近子弟,使得众人再不会轻易折损于水族之手,那两个旁支见事不可为,也都跟着消停了下来。

对于在天南故地的所见所闻,涂山谦爷孙只对嫡亲老祖详细禀明,旁人问起时却是只字不提。

那位涂山氏老祖在听闻天元故地之中居然出了一位陈景云这样的盖代人物之后,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又知道陈景云说不定哪天就会前来造访,是以连夜便去了祖庭山。

而待那位涂山氏老祖归来之时,非但带回了大批的修行资源,更有一队祖庭山修士随之而来,所来不为别的,只因涂山谦爷孙今次立了大功劳,祖庭山因此颁下了厚赏,那队修士日后将会协同涂山氏一同抵御海族。

罗浮山苍翠雄浑,其上并无高耸的殿堂,山中修士也素来不喜那些奢华之物,因此便是族长涂山谦的居所也只是一座质朴的草庐。

这一日,涂山谦正独自一人在草庐之中品味着他自伏牛山带回来的上品灵酒,饮至熏熏然时,又自想起了他与苦月大师相携游历天南国时发生的一些趣事。

正自神思缥缈间,却见孙儿的小貂打外面蹿了进来,而后鼻子一抽一抽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酒葫芦不放。

涂山谦见状哈哈大笑,指着小貂道“好你个狈赖货,跟着伏牛山上的那只肥猫没有学到旁的本事,打秋风的手段倒是越发精湛了。”

待到涂山宝宝推门进来时,正见爷爷与小貂喝的欢畅,于是便也嬉笑着加入了酒局。

此时的涂山宝宝已经长成了一名英挺的青年,且还蓄起了短须,在与爷爷说笑一阵之后,他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在伏牛山与柴斐一起胡混的日子。

“不知道柴小六的修为近来是否有所长进,哈哈!不过就凭他的那一身肥膘,孙儿恐怕依旧打不疼他。”

见孙儿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了友人,涂山谦在心底叹息一声,感慨道“身为那一位的亲传弟子,小柴斐的修为想不精进也难,爷爷知道在伏牛山上的那几年是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如果可以,其实爷爷并不想带你回来。”

涂山宝宝闻言也自一叹,复又笑道“爷爷放心,伏牛山虽好,却终究不是孙儿的家,既然生在了罗浮山,孙儿自然要为涂山氏一族谋得一条大道!

况且百年千年之后,我与柴小六终有再见之日,到时候再好好的互殴一顿便是!”

爷孙二人说的畅快,小貂也在一旁听的出神,在胖东西的调教示范之下,小貂早不似从前那般懵懵懂懂。

此时许是忆起了自己的那位胖老大,小貂乌溜溜的眼睛里居然闪过了一抹思念之意。

第七十一节 初至苍生岛

就在涂山谦爷孙与小貂一同回忆过往之时,苍生岛人族祖庭山脉的一处隐秘谷地中忽地诞起了一片璀璨的星光。

一直驻守在山谷外的那队祖庭山修士见此情形无不喜出望外,领头的修士急忙催动念头,顷刻间就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其实不用他的传讯,苍生岛祖庭山上的几位老祖这几年即便是在坐关之时,也都会分出一缕念头来,用以时刻关注着这处山谷中的动静。

是以谷中星光方显,就已经有四位麻衣老者联袂而至。

星光散尽之后,陈景云扶着眼冒金星的聂凤鸣,纪烟岚则是拎起了好似烂泥一般的灵聪兽,二人相视一眼,便跨步迎向了遁身前来的四个老者。

四名麻衣老者此时早已一脸的笑容,其中年岁最长的枯瘦老者当先一礼,而后问道“不知来者可是天南故地的人族武尊?”

陈景云见问回了一礼,言道“自从听闻无尽海中仍有一支我人族修士后,贫道早就想要前来拜望,今日得偿所愿实乃万千之喜,伏牛山闲云子,见过诸位道友!”

“好好好!自从听了涂山家那娃儿带回来的消息,老朽等人苦盼数年,终于等到道友驾临,快随我等前往山门叙话!”

“贫道何德何能竟让四位道友挂怀,今次既然来了,正要一览修真高士的风采。”

“哈哈哈正该如此,老朽等也对道友所创的妙法神往已久,道友天资盖代,到时还请不吝指教。”

“岂敢、岂敢”

对于陈景云的身份,四名老者并不存疑,虽然没有以念头探查对方的虚实,但是陈景云闲庭信步时随身所携的道韵气机却瞒不了高人的感应,况且四人还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善意。

说话间,众人脚下生云,轻云行的缓慢,想必是四人想为陈景云指点一些景致。

四人之中还有一名鹤发童颜的老妪,老妪见纪烟岚一只手提着一头痴肥的灵宠,另一只手则在搀着那名面色苍白的晚辈,立知她便是涂山谦口中的那位北荒剑尊。

“这二人一个出身天元故地,一个出身北荒剑宗,却不知因何能够走到一起?”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只看陈景云与纪烟岚对视时的眼神,便知两人感情深厚,于是老妪便主动陪在纪烟岚身旁,为她解说祖庭山中的各色奇景。

聂凤鸣此时头痛欲裂,想不明白凭着涂山宝宝那副羸弱的小身板儿,因何也能在上古法阵中来去无恙。

其实此事还是要怪他这不良师父,陈景云为了能够让他和纪烟岚感受虚空挪移的妙理,居然在驱动法阵之时擅加干预,使得原本好好的一场漫渡虚空的盛宴,愣是被他搅的好似一锅乱炖。

纪烟岚有画影龙雀的护持,对于挪移至理领悟了不少,人却一点儿事情没有,但却苦了聂凤鸣与灵聪兽,一人一宠根本没有机会御出玄宝护持己身,在瞬息的时空变幻中,可谓是经受了万种的折磨。

好在此番折磨并不会白受,经此一事,聂凤鸣在将来的遁法修行上定会一路无阻,至于半死不活的灵聪兽会在其中领悟到些什么,此时尚未可知。

虽然修真者大都不会去讲究那些无用的排场,不过陈景云一行可是苍生岛万年以来的第一批人族访客,是以祖庭山一脉便也跟着破了规矩。

待到众人所乘的轻云飘至恢弘古拙的祖庭山门时,这方天地已然是祥云随动、瑞霭如绦,阵阵鼓乐之声绵延百里不绝,前来相迎的修士几乎占满了半面天空。

看着眼前呜泱泱的一堆修真者,陈观主心中自有感慨,修真界到底还是底蕴深厚,虽然困居一隅难有中兴之势,但却不乏出类拔萃之人,他方才以道念粗粗一扫,竟在人群中发现了不下三十个堪比半步元神境的高手。

这些人虽然定非纪烟岚的对手,但是若与聂凤鸣对上,谁输谁赢可就两说了。

聂凤鸣似乎也有感应,那几名立在前排的修士虽然看起来破衣烂衫、其貌不扬,但是眼神中透着的澎湃战意却好似凝成了实质。

见此情形,聂二爷立时头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灵台玄光猛然一绽,整个人的气机可就变了,哪里还有方才那副病恹恹的样子?锋锐的目光扫视挑衅的诸人,倒有了三分陈景云对战天机老人时的那副睥睨天地之意。

对于聂凤鸣的变化,陈景云与为首的那位名为轩辕重光的老者相视一笑,皆是不以为异,陈景云今次前来,少不得要与苍生岛诸人切磋一番,小辈们之间自然也不会闲着。

纪烟岚最喜欢看到弟子意气风发的样子,此时见聂凤鸣只是气机一显,便引来了众多女修亮晶晶的目光,心中得意之下,便对身旁的老妪道“重明道友,你看我这弟子如何?”

老妪见问面露笑意,跟着便是连声赞叹,言道“贵弟子风神俊秀、修为不俗,实乃人中龙凤,放眼整个祖庭一脉,也只有老婆子膝下的小孙女菁华可以比肩。”

纪烟岚闻言心思一动,笑道“如此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弟子最喜结交朋友,有时间还请道友代为引荐。”

“甚好、甚好”

原本还在环顾四望挑选对手的聂凤鸣,在听了师娘与老妪的对话后,一张俊脸立时就垮了下来,心知师娘定是师父口中所说的——王二婶附体了。

因为有了这段小插曲,陈景云与纪烟岚再与四名祖庭山老祖交谈时,便已经随性了不少,待到几人入得山门,外面的迎接队伍才逐渐散去。

对于修真者的待客方式,陈景云算是开了眼界了,席间既无灵果佳酿,也无美味珍馐,一群人干巴巴地围在一张兽骨打磨的巨大案几旁,居然就这样硬聊了起来。

如此古往今来、天南海北地闲谈了半晌,陈景云终于不耐烦这样的场面,轻咳一声道

“天南之地太过贫瘠,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因此贫道此前特地吩咐弟子精心挑选了几样灵酒和一些果品,还请几位道友品鉴一番,凤鸣,还不快将为师让你准备的东西献上。”

聂凤鸣得了师父的吩咐,心中虽然老大的不情愿,但也只能一边腹诽着自家师父惯会慷他人之慨,一边忍痛献出了自己珍藏的灵酒,对于灵果之类的他倒是丝毫也不在意,挥手间就将整个案几布满。

第七十二节 相互称量

见到聂凤鸣拿出了数样灵酒,除了那名老妪之外,余下三人皆是眼前一亮,想必也都曾经痛饮过杯中之物。

年纪最长的轩辕重光一边口中称谢,一边拍开一坛子灵酒放在鼻子底下闻香,样子说不出的陶醉,而后倒出了一小盏细细地品尝。

另外两名老者自是不落族兄之后,也都各自斟满了一盏灵酒,之后就把酒坛重新封好,小心地放入了储物袋。

陈景云见状大感惊奇,出言问道“我观祖庭山中灵气富饶,想必不缺些许酿制灵酒之物,几位道友何至于此?”

轩辕重光闻言苦笑摇头,放下手中的酒盏之后,叹道“苍生岛在千年以前确实不缺美酒佳酿,群修苦修之余把酒言欢,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怎奈家父故去之前却忽然颁下法旨,严令岛中修士皆需效仿先贤苦修,不许浪费任何有用之物,从那之后,自然也就再无宗门敢去酿造灵酒了。”

陈景云闻言心头一凛,一道法旨延续千年,今人居然丝毫不敢违逆,以此推之,怎还不知祖庭山轩辕一族在当世修真界中的分量?

聂凤鸣则在一旁听的暗自撇嘴,心道“难怪涂山谦爷孙见了美酒就跟没命了一般,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因由。”

“对于苍生岛的禁令,贫道此前着实不知,不过今日的灵酒乃是贫道师徒自岛外携带而来,想来不在此例,凤鸣,还不把你的酒葫芦赠给重光前辈,莫要小气了。”

听了师父的吩咐,聂凤鸣二话不说就解下了腰间盛酒的温玉葫芦,陈景云最后的一句吩咐正中了他的下怀。

“就不信自己一个小辈都如此大方,对方身为前辈高人却会小气了!”

轩辕重光接过聂凤鸣奉上的葫芦,念头一扫,发现内中装盛的灵酒居然如此之多,大喜之下,连忙将之挂在腰间,竟还防贼似的瞄了两个族弟一眼。

此时他是越看聂凤鸣越觉得顺眼,想也不想便在储物袋中摄出了一大袋五行之精。

聂凤鸣免力压下喜色,嘴里说着“长者赐不敢辞”,而后躬身接过袋子,这才退到了陈景云身后,心中暗道

“自家师父把涂山谦所赠的那一小袋五行之精看的极重,便是文琛、昙鸾两位师伯讨要时,也只给了小小的一撮,不想自己今日只用了一葫芦灵酒就换来了这么多!”

眼见着师徒二人一唱一和,转眼间就有了如此大的收获,纪烟岚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若非身份不允,她都想将自己的灵酒与对方交换了。

世事玄奇莫过于此,从来只听说以酒抒怀、借酒浇愁,亦或是饮酒误事的,但是事情到了陈景云这里却总能生出变数,前次在紫茔山地底如此,今日又是如此。

有了灵酒充作开路先锋,场中的气氛又自不同,众人笑逐颜开之下,皆觉畅意非常,其间陈景云并不隐瞒,详细地讲述了天南国此时的境况,还有东、西、北三族之间的大致态势。

轩辕重光同样如此,非但把苍生岛上的各大宗门以及数得上号的高手大体介绍了一遍,且还特意提及了涂山氏一族,之后又将己方因为困居一隅致使修行资源将要消耗殆尽的现状作了解说。

因为两方皆有所求,是以在商谈之时自然全都怀着诚意,不过到底还是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的实力,因此一些合作的细节倒是不曾提及。

酒过三巡之后,轩辕重光与两位族弟的意性已经被彻底的勾了起来,原本还想择日再与陈景云切磋一番,不知怎地就变成了择日不如撞日。

那名老妪在与纪烟岚浅酌了几杯之后,竟也是极力地从旁撺掇。

对于几人的提议,陈景云自然不会拒绝,合作也好、结盟也罢,一切都需要相应的实力作为保证,况且他对修真高士好奇已久,便是轩辕重光等人不说,他也会主动邀战。

既然双方意见相同,那便不再耽搁,修真界的祖庭福地自然也不会缺少演武之所,不过已是熏熏然的陈景云与几位祖庭山老祖却皆觉百里空间太过狭小,根本施展不开手脚。

于是便有人提议,言说不若将今日的切磋放在无尽海中,苍生岛的北部海域不时就有水属妖族进犯,正好借此震慑一番。

陈景云对此自无不允,涂山氏的山门就在罗浮山,南来之前柴斐用心准备了无数的礼物,央他捎给涂山宝宝,苦月大师也有东西带给涂山谦,今次正好顺路。

四位老祖宗将与来客切磋斗法的消息一出,祖庭山为之沸腾,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山中群修哪个愿意错过这样一个可以增长见识的机会?

是以在几位老祖与客人大笑着遁走之后,一众修真者也都各显神通,呜泱泱的便都往北而去。

这一下可谓动静不小,沿途各个山门已经数百年没有见过祖庭山修士出动如此大的阵仗了,皆以为是北海妖族大举来犯,虽然各宗此前并未得到消息,但也尽起了门中精锐,从后追了上去。

道念延展之下,陈景云对沿途各宗的动静自然是明察秋毫,心中不由对苍生岛修士的评价再上了一个台阶。

似这样无需召集就能同仇敌忾的情形,天南国与苍山福地自然能够做到,至于北荒各宗嘛,可就难说了。

罗浮山今日原本风平浪静,山中除了警戒巡查的几队修士以外,余者皆在勤苦修行,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涂山谦爷孙。

非是两人有意怠慢修行,而是在伏牛山厮混了数年之后,爷孙俩都觉得埋首苦修未必就有松紧结合的作用更大。

在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之中,便是最肯用功的聂凤鸣也会在修行之余或往山中闲游、或寻同门畅饮,总之是要放松几日的,据说这还是他师父特意交代的。

对于陈景云,他们爷孙是打心底里的佩服,既然闲云观观主都告诫弟子不可一味地苦修,那这其中定然是有极为高深的道理的。

那位名唤涂山藏白的罗浮山老祖原本并不赞同这个说法,怎奈事实就摆在眼前。

非但涂山宝宝的修为进步神速,就连一直举步不前的涂山谦也在去年修成了第三个假身,是以涂山藏白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不强求。

今日对涂山宝宝的一番考较令涂山藏白心情大好,作为罗浮山的后起之秀,涂山宝宝当真没有辜负其天骄的名头。

修行快、境界稳,人也谦恭知礼,待人从无傲慢之心,于五行之道上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便连自己都曾经从中受益,对于涂山宝宝这样的嫡亲晚辈,涂山藏白想不满意都难。

品了一口葫芦中的灵酒,涂山藏白一脸的陶醉之意,旋即又开始咒骂起涂山谦来,恼他献给自己的灵酒太少。

正自心意舒爽之时,涂山藏白忽地眉头一皱,方要遁身而起,识海中便已传来了轩辕重光的声音。

“哈哈哈藏白老弟,今日天元故地的闲云子道友驾临苍生岛,我等欲往无尽海中切磋一番,你还不快快跟来!”

涂山藏白闻言大喜,眼见着一片遁云瞬息间略过了罗浮山,他也连忙施展遁法,急急跃了上去,同时还不忘传讯山中高手特别是涂山谦爷孙,命二人速速跟上!

第七十三节 彼此认可

风波无尽海,亘古一汪洋。

却说陈景云等人架着遁云迅疾北去,不片刻便已来在了罗浮山以北千里之外的一片汪洋之上。

说来也是巧了,还真就有一队驾鲸御鲨悍然南犯的水族妖修被众人给撞了个正着。

陈景云以道念扫出,见这百十个妖修虽然穿的花花绿绿,所执灵宝也都五花八门,但是生的却与东荒妖族相差不多,所不同的,也只是脖颈处多了一些好似鱼鳃一样的纹路罢了。

陈观主向喜钻研,见猎心喜之下,就要将为首的那名粗壮妖修捉过来研究一番,

怎奈还没等他出手,一直陪在纪烟岚身侧的轩辕重明却忽地爆喝了一声“妖族宵小,合该屠尽!”而后一巴掌就拍了下去!

修之于身,其行乃真,修真者借地、水、风、火四大假合之身,修那不死不灭之真身,是以未证真如之前,其肉身之强悍,比之闲云观一脉也不遑多让,这也是柴斐与涂山宝宝总能战个旗鼓相当的最大原因。

因此轩辕重明一掌拍下,虚空中立时就凝出了一只山岳般大小的巨大掌印,这掌印非是法相显化,竟是掌力下压时带出的虚空随影。

掌印一出,水中的百十个妖修立时面现惊恐绝望之色,为首的妖将不愿坐以待毙,灵宝连出之时犹在高呼“两族之间早有默契,前辈怎可以大欺小——?”

怎奈呼声未止,他便与一众手下一同被拍成了齑粉!

说来也是倒霉催的,那队妖修之中修为最高的妖将也不过妖婴境的修为,平日里两族大能不出,他们仗着水势与罗浮山修士交手自是各有输赢,岂料今次却遇见了有心立威的祖庭山老祖,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着汹涌四荡的百丈波涛,轩辕重光语带无奈地道“重明,你这脾气怎地还是这般火爆?没见闲云道友方才已有出手之意了嘛?”

轩辕重明不理兄长的埋怨,对陈景云笑道“贫道驻守祖庭山多年,今次难得出来活动筋骨,一时手痒,还请闲云道友勿恼。”

“哈哈哈!道友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方才不也说妖族宵小合该屠尽嘛,这些妖修既然敢来进犯,杀之才是正理。”

“不错,杀之才是正理!万载的仇怨早已无法化解,除非一族彻底没落”

同在遁云上的涂山藏白一边听着几人的对话,一边不停地打量着陈景云,他对眼前这位故地来客可是神往已久。

在涂山谦爷孙俩的口中,这位闲云观观主的天资可谓冠绝古今,年岁不大便已踏足当世绝颠,更兼形容绝佳,便是放眼整个人族,也少有能与之比肩者。

今日一见之下,涂山藏白方知涂山谦所言不假,这闲云子虽只一袭青色道衣随身,头上也只挽了个道髻,但在两缕霜鬓的衬托下,居然给人一种谪仙临凡也不过如此之感。

“我涂山氏一脉向出形容姣好之人,但与这位闲云子道友及其弟子相比,到底还是差了数筹,不过他的这位道侣虽然风姿气度皆是不俗,不过容貌却是差了一些,轻歌那丫头”

涂山藏白心思百转,不知不觉间竟然想到了岔路上,好在涂山谦与涂山宝宝恰在此时赶到,才让他回过神来。

“涂山谦见过观主!见过诸位前辈。”

“小子拜见观主!拜见诸位老祖!”

“吱!吱吱吱!”

打量着躬身施礼的涂山谦与纳头便拜的涂山宝宝,陈景云微微颔首,笑道

“当年一别,不觉已有十载,不想你这个最喜与我那小弟子在一起胡混臭小子,也已是英姿不俗,起来吧。”

涂山宝宝闻言笑嘻嘻的起身,复又对纪烟岚大礼拜下,同时还不忘对聂凤鸣挤眉弄眼,他当年在伏牛山时没少受纪烟岚的庇佑,因此倒与纪烟岚更加的亲近。

岂料就在涂山宝宝下拜问安之时,原本十分惧怕云上众人的小貂,在见了半死不活的灵聪兽之后,竟是再也顾不得其它,一下子窜到胖东西身前,“吱吱”叫了几声,内中居然全是关切之意。

轩辕重光等人大感欣慰,以小见大,只从陈景云与涂山宝宝的对话,还有小貂对灵聪兽的亲近反应上,众人便对闲云观一脉好感再升,也对两方结盟一事更加的期待。

灵聪兽见了小貂也自欢喜,只是它此时依旧头晕眼花,实在打不起精神,于是“呜呜”两声,自颈项间抓下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将之推给了小貂。

小貂捧着储物袋贼头贼脑地扫量了一番,之后便欢喜的一通上蹿下跳,再然后它便蹲在灵聪兽身前,开始卖力地为胖东西梳理起柔毛来。

轻云上的众人见状无不大笑,两只灵宠之间可不会有什么鬼蜮的心思,这可是真正的交情!

聂凤鸣则是一把推开想要与自己拥抱的涂山宝宝,笑骂道

“臭小子,当年与我家小六学来的这套把戏你竟然还没有忘,少在这里腻歪,小六给你捎来的东西可不在我手里!”

“嘿嘿!聂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多年未见,小弟着实是想念的紧呐!”

就在几人叙话的功夫,周遭聚来的修士已经越来越多,轩辕重光见状哈哈一笑,对陈景云道

“闲云道友,听闻你的一身修为已经不弱于苟活了万年的天机老鬼了,贫道向往的厉害,便先与你对上一阵如何?”

岂料话音方落,一旁的轩辕重明却已当先展露气机,言道“大兄,旁的事情小妹自然不跟你争,今次却是不行,闲云道友,请了!”

轩辕重光见嫡亲妹子战意勃发,只得无奈摇头,陈景云则是莞尔一笑,将两个储物袋各自丢给了涂山谦和涂山宝宝,而后大袖一挥,人已下了遁云,轩辕重明见状一喜,麻衣一摆,便也随了上去。

一场好斗!

拂云弄雾掩天阙,涤波溅浪遮斗象。

漫天星辰皆暗淡,惊破乾坤雷声荡!

炮云起时,浊浪迭起千层高。

太极转时,阴阳搅动龙鳖巢。

太一咆哮震八荒,真修应手四海摇!

却说陈景云与轩辕重明这一战真个是酣畅淋漓,陈观主也不用天心妙意,也不施道念威压,重明老祖同样舍了诸般术法,二人皆仗着肉身强悍往来急攻,战到激烈处时,竟然搅动了千里的波涛!

观战诸人之中,除了纪烟岚等人所在的遁云岿然不动之外,余者全都是一退再退,各宗高手于途中知晓了内中缘由之后,此刻皆是运足了念头极力观瞧。

多少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好对手了?陈景云自修行至今,虽然与北荒诸人以及妖、魔二族使者有过数次大战,但多是以天心妙术加上精纯的道念相佐,似今日这般将武道之体催动到了极致的情形却是少之又少。

轩辕重明同样如此,自从修成了第四个假身之后,她便一直困守祖庭山,其间除了能与嫡亲兄长以及另外两个族兄切磋以外,也是少有出手的机会,而今日与陈景云的这一战,着实令她大感畅快!

如此激斗到了半夜,轩辕重明终于渐渐落了下风,她也不恼,对方毕竟是能与修仙界第一人战成平手的人物,有此实力自然应该。

如此又战了几个回合,轩辕重明忽地遁出了战团,陈景云见状也自收手。

此时的轩辕重明虽然呼吸急促、热汗淋漓,但是脸上却全是钦佩叹服之意,揖手道

“闲云道友修为高绝,方才出手之时怕还留了三分余力,贫道自叹弗如!”

此言一出,观战群修尽皆哗然,众人皆不怀疑重明老祖话里有假,因此再看向陈景云时,心中皆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哈哈哈道友法身强悍还要远超妖族大能,贫道许久不曾如此畅快,倒是真的有些意犹未尽。”

陈景云也不谦虚,大笑着回了一句之后,便又将目光投向遁云上的轩辕重光。

此时遁云之上的几位苍生岛老祖也是抚掌大笑,只听轩辕重光道

“重明,不想以你的性子,竟也有主动认输的一天!闲云道友,你既尚未尽兴,那贫道就占些便宜,再与你战上一场如何?”

“求之不得!”

自从那日在无尽海中连战了两位祖庭山老祖,且还是一胜一平之后,天元故地闲云武尊的威名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苍生岛,引得各宗高手无不称叹敬服。

因为与涂山谦有旧,陈景云等人便在罗浮山中小住了几日,其间非但有祖庭山的四位老祖与涂山藏白相陪,苍生岛中的另外两名老祖也都前来拜望。

既然苍生岛主事之人全都到了,陈景云便开始跟对方提及正事,他倒是不着急与苍生岛此时结盟,因此首先议的便是资源交换一事。

苍生岛看似丰饶,但是实情与轩辕重光前日所讲的相差不多,若是没有外界的供给,怕是用不了千年就会耗尽修行资源。

因此当陈景云提出以灵石和各类丹药来交换五行精英时,轩辕重光等人尽皆大喜过望,不过众人却对丹药之流不感兴趣,更想交换的则是锻器材料。

陈景云对此自无不允,自从得了紫茔山地底龙灵所赠的纳戒之后,陈观主自认已是人族修行界的第一大财主,因此把手一挥,就拿出了海量的高阶灵石与大批的锻器材料。

眼见着轩辕重光等人小心地收起了眼前的资源,那位重明老祖眼眶竟还有些湿润,陈景云心中不无感慨,暗叹一声“当家不易呀!”

苍生岛七位老祖齐聚,这已经是数百年不曾有过的事情了,北海妖族得此消息之后,立时就起了警惕之心,原本游弋在罗浮山以北海域的众多妖修随之远遁三万里。

至于海中妖族是如何的打探筹谋,这里暂且不表。

第七十四节 心动

罗浮山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最近几日这般热闹了。

大能齐聚、各宗高手云集不说,陈观主因为得了不少五行之精和北地少见的宝贝,大喜之下竟也变得大方了起来,居然又赐下了不少灵酒,是以山中处处欢庆,天元故地的美酒也因此在苍生岛上扬名。

自从见识了陈景云与祖庭山两位老祖的那一战之后,一众苍生岛苦修士早已澎湃的战心就变得再难抑制,于是在老祖们商议联盟大事亦或吟风弄月之时,身为武尊亲传弟子的聂凤鸣可谓战书收到手软。

聂二爷来者不拒,他此时功成七转,又得了几样了不得的师门秘法,早已是手痒难耐,于是在得了师父的许可之后,但凡对方实力入了眼的,他都要去战上一场。

修真者的战力当真不容小觑,那些个修成了三个假身的苍生岛高手哪一个都有几样压箱底的好本事,聂凤鸣在不动用师门重宝的情况下,居然讨不到多少好处。

不过越是这样势均力敌、互有胜负,就越让聂二爷大呼过瘾,直感此行不亏。

不过也有一件事情让聂二爷大感头疼,他在伏牛山时积威颇重,是以除了牛家村的几个妮子之外,旁人在他面前可都是一向谨小慎微。

而在苍山福地的时侯呢,情形也是大致如此,剑煌山女修对他只敢远观,等闲不敢近前。

可是自打到了这苍生岛之后,情况可就变了,连番大战下来,聂凤鸣除了结交了几个势均力敌的朋友之外,竟还俘获了众多莺莺燕燕的芳心。

这其中又以向出形容姣好之人的涂山氏女修们为最,众女如今心心念念的可都是英姿无双的聂二师兄。

聂凤鸣对此十分无奈,每次与人切磋时他自己倒好似成了主场作战,群芳在一旁大呼小叫的为他站脚助威,声势是有了,但也被吵的头昏脑涨,怎奈师娘之前下了严令,让他耐住性子不许发火。

聂凤鸣也拿此事跟师父抱怨过,怎奈师徒二人叹息过后就只剩下了大眼瞪小眼,居然毫无对策。

纪烟岚这些天过的也甚是舒心,她虽然未至元神之境,但是仗着画影龙雀之利,外加老祖宗神魂所授的诸般经验,居然在与轩辕重明的一场切磋中丝毫不落下风。

那一战中,重明老祖虽然未出全力,但也知道纪烟岚定然也是有杀手锏未曾动用的。

只从她二人这一战,苍生岛诸位老祖对天南的重视程度立时又上了一个台阶,众人皆在心底思忖“若是纪烟岚的境界再上一层,这对神仙眷侣联手之下,三族之中还有谁是敌手?”

因为彼此实力相当,作为苍生岛一众大能当中唯一的女子,重明老祖与纪烟岚的关系自然越发的亲近。

两人平日里更是以姐妹相称,也不去管陈景云与轩辕重光等人商议之事,反倒是整天四处闲游,对那些成群结队的去给聂凤鸣助威的女修们竟还颇有一些东挑西捡之意。

对于纪烟岚的心思,陈景云即不反对也不赞成,几个弟子都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哪一个不是他心尖儿里的软肉?又岂会为了区区结盟之事去强迫弟子与苍生岛联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能够两情相悦,那就另当别论了。

纪烟岚可不管陈景云是怎么想的,她是闲云观一脉的当家主母,自然要为弟子们操心,怎奈天南国的那些后起之秀中,没有一人配得上闲云观的三代亲传,北荒与天南日后又必有一战,因此以往纪烟岚还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

想到剑煌山上那几个相貌不错小辈,纪烟岚又自叹气,几个女修平日里御剑凌空、杀敌如草,英姿飒爽的一塌糊涂,怎地一见了聂凤鸣之后就变成了胆小的鹌鹑,只敢躲在人后偷瞧了呢?

“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来在了盟友的地界,若是空手而归,岂非要被牛家村的一众姐妹笑话?”这就是纪烟岚纪剑尊此时的心声。

重明老祖早知纪烟岚的心意,不过却对涂山家的女子颇为不屑,张口闭口的总要提及自己犹在闭关的孙女,言说自己的孙女轩辕菁华无论容貌修为皆是冠绝当代。

不想她的这番论断却是惹恼了涂山藏白。

原来涂山氏中有一位极为出色的女修,名为涂山轻歌,此女虽然天生媚骨,但却修的是清心正法,两种气质糅合之下也使其更显出类拔萃,乃是涂山藏白的心头肉。

“重明师姐,你家菁华容貌虽好、资质亦是不俗,但却未必比得过我家轻歌吧?”

“师弟这是说的什么话?轻歌那孩子我也见过,容貌实力自然是一等一的,不过性子却太过清冷了些”

“咯咯咯两位嘴上都说自家晚辈的诸般好处,倒叫我越发想要一见,我也不是小气之人,若是两个晚辈真如二位说的那般优秀,我便赐下一套观中的秘法,也好助两个小辈修为再进!”

“剑尊此言当真?”

“相信我家菁华一定不会令妹妹失望!”

听闻两家都有好女子,纪烟岚自是大喜过望,嘴上说着两家的晚辈她都要见上一见,更是许下了好处,心里则是打定主意,找机会要把伏牛山上下的优秀子弟都拎过来。

“当然,小四就算了,他与白芷那丫头眉来眼去的,以为自己这做师娘的看不出来吗……”

灵聪兽终于缓过了劲儿,每日里耀武扬威地带着小貂四下里溜达,颇有一些巡视新领地的意味。

罗浮山中的灵兽哪里会是它们俩的对手?没几天便尽数臣服,灵聪兽也不小气,大把的好处撒了下去,直把一众新收的“小弟”欢喜的上蹿下跳。

涂山宝宝当年就跟灵聪兽亲厚,也知道胖东西向来大方,于是这些日子不断拿些好看的、好玩的前去“进贡”,灵聪大爷对此很是满意,倒叫涂山宝宝给诓骗去了不少好东西。

对于罗浮山中发生的事情,陈观主与轩辕重光等人自然是明察秋毫,大家也都一笑置之,今日联盟的细节已然敲定完毕,也不用去昭告天下,既然是他们决定下来的事情,那便是苍生岛与天南国的铁律,任何人不能质疑与更改。

闲来无事,陈观主便拉着轩辕重光与自己对弈,至于彩头嘛,自然少不了灵酒与五行之精,轩辕重光哭丧着脸,又实在没法子拒绝陈景云的邀请,只得硬着头皮落座,另外几位苍生岛老祖见势不妙居然全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修士将棋盘视作一方小世界,落子之间可以用以演化道理,本该是一桩美谈的。

怎奈事情到了陈观主这里又有了变数,几位苍生岛大能这几日可谓是吃尽了苦头,些许的彩头倒是无所谓的,实在是陈景云棋艺太高,让众人输到怀疑自己的智商。

……

因为几位老祖和众多高手全都不在山中,因此祖庭山中的中低阶修士这几日难得的清闲自在,一处清幽的洞府门外,几名衣着素雅的女子正聚在一处嬉笑着闲谈,所谈的自然是那几位故地来客。

一名生着一张鹅蛋脸的明艳女修得意地摄出一面玉符,言道

“前日我大兄曾与天元故地的聂二师兄一战,虽然最终落败,可也与聂二师兄成了好友,因此得了首肯,可以将之后的对战记录下来。

我家大兄认为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才印刻了其中的一场比斗捎予我看,你们几个妮子今天算是有福了。”

几女闻言一同欢呼,而后便见鹅蛋脸女修曲指一点,便将内中藏着的影像给显化了出来,众女齐齐围观,眼中都有异样的神采。

凭着修真界数万年的底蕴,自然不乏一些传声留影的小术法,一片好似圆镜的波光之中,聂凤鸣踏足高天衣袂飘扬,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五行灵体幻化而出,颀长的身形再配上闲云门徒与人对敌时的招牌笑意,更显出一番卓尔不群的气度。

几名女修看的意乱神迷,丝毫也不为那位将要落败的祖庭山修士感到惋惜,相比于灰头土脸的同族师兄,几女似乎更愿意看到聂凤鸣大杀四方,看的入神时,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洞府禁制已开。

轩辕菁华闭关数月,今日终于功行圆满,成就了第三假身,自此跨入高阶修真之士的行列,岂料方一出关,却发现原本应该各司其职的你个侍女居然都在两眼放光的瞧着一片圆光。

她的性子向来和善,因此也不去见责,反倒是兴致盎然的立在远处观看,哪知定神细看之下,这位出身轩辕家的嫡亲大小姐却忽地呆立当场,一双眸子就像被吸住了一般,再也无法从聂凤鸣的身上挪开!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罗浮山上,涂山轻歌昨日方一出关,就被老祖宗安排着去见一位出自天元故地的前辈,涂山轻歌初时好奇,她对族叔涂山谦和侄儿涂山宝宝的北地之行也有耳闻,虽然对故地风物颇为向往,但也并未如何在意。

哪知与那位剑尊前辈的见面却大大的出乎了涂山轻歌的预料。

“苍生岛一向紧缺的炼器材料,那位前辈在自己见礼之后,抬手就给了一堆,自己当时分明就在老祖宗眼里看出了眼红之意。

还说自己的衣着太过简朴了,之后就把一套扶风揽月仙衣赐了下来,“扶风揽月”呀!多好听的名字,更兼样式华美防御惊人。

族中修士虽然一向追求古拙简朴,但是长者赐不可辞,自己穿上仙衣之后,只从同族姐妹羡慕的眼神中,怎还看不出端倪?

还有那位聂二师兄,原来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男子”

第七十五节 操心的师娘

两日之后,一道遁光倏忽间向北而来,遁光相距罗浮山尚有数百里时,正与纪烟岚品茗闲谈的轩辕重明忽地面露笑意,言道

“烟岚妹妹,你这几日总说要见一见我轩辕家的掌上明珠,瞧,这不是来了吗?”

纪烟岚闻言也自欢喜,前日所见的涂山轻歌令她着实满意,没想到这苍生岛上真有如此容貌资质俱佳的女子,事后还对陈景云一通埋怨,说他不肯为弟子操心。

罗浮山上本无殿宇,只因陈景云和苍生岛诸位老祖的到来,才起了一片宫殿,今日恰逢陈景云等人不在殿中议事,因此纪烟岚便决定在殿中等候轩辕菁华的拜见。

娉婷倾国色,窈窕纤柳腰。不施粉黛犹自娇,半点樱唇含笑。

看着眼前盈盈下拜的绝美女子,纪烟岚眼中全是满意之色,心道

“自己这位重明姐姐所言不假,她的嫡亲孙女果然当得起“天之娇女”一词,自己原本以为涂山家的那位轻歌小娘子的姿容该是冠绝苍生岛了,没想到今日一见这轩辕菁华,方知世事无绝对。”

爱怜心起,纪烟岚自然不吝赏赐,所赐之物竟与前日赐给涂山轻歌的一般无二,引得一旁的重明老祖不住地叹息,心中腹诽纪烟岚打的好算盘。

既然前次答应了要将观中秘法传下,纪烟岚一声召唤,陈景云只得放下棋局闪身露面,没办法,自家婆娘早都把话说出去了,现在人也见到了,总要兑现承诺才是。

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得了陈景云赐下的秘法,立时大喜拜谢,并且珍而重之的将功法收入怀中。

她二人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陈景云等人当日在无尽海上的交手,却也在自家老祖口中知晓了眼前这位武尊前辈的大神通。

轩辕重明与涂山藏白也是大喜,陈景云只修行了几十年就有了今日的境界,由他亲自创出的功法谁敢小视?更何况还有珠玉在前,涂山谦前次带回的《癸水真解》如今可是罗浮山的不传之秘。

聂凤鸣自从知晓了师娘的心思,已经好几天不肯露面了,引得众多想要与他或结交、或切磋的苍生岛俊彦一阵扼腕叹息,各宗女子更是望眼欲穿等得个黄花渐瘦。

陈景云对此不以为意,弟子自有弟子的福气,姻缘一事他才不会插手。

纪烟岚却是恨的牙痒,怎奈聂凤鸣却说自己近几日偶有所得,需要闭关巩固境界,虽然知道只是托词,但是做人家师娘的总不能不让弟子上进吧?

又在罗浮山中小住了几日,陈景云耐不住轩辕重光的连番相请,于是决定明日动身前往祖庭山。

况且他还身负紫茔山地底的龙灵重托,要到无尽海中去寻那方据说是自己会跑的仙岛,而祖庭山中的秘藏典籍皆是传自上古,其中未必没有记载。

师父决定要折返祖庭山,得了消息的聂凤鸣只得出关,其实他的心里也对涂山宝宝口中那位生的绝美的“母老虎姑姑”极为好奇,有些不信这世间还真有人能在容貌上与自家大姐还有白芷姐妹们不相上下。

因为今次是占了涂山宝宝的闭关之所,所以聂凤鸣方一出关,涂山宝宝便笑嘻嘻的迎了上来,行走间,竟连神情动作都像极了柴斐。

“小弟恭贺聂二哥功行圆满、修为再进!”

看着呲着一口白牙的涂山宝宝,聂凤鸣俊朗的脸上也自露出笑意,眼前这小子与自家小师弟交情笃厚,聂二爷自然爱屋及乌,出言笑骂道“狗屁的功行圆满,你小子不知道我是在躲灾吗?”

涂山宝宝闻言笑的越发古怪,凑过身子,压底声音戏谑道“二哥,前日那位轩辕家的掌上明珠也被她家长辈给召了过来,剑尊前辈可是给了不少好处,就连观主也亲自出面给她和我小姑姑赐下了功法哩,嘿嘿”

聂凤鸣被涂山宝宝的嘿笑给搅的心情烦躁,抬手在他脖子上抽了一巴掌,而后语带无奈地道

“你以为我师父爱管这些琐事吗?还不是因为没办法!可怜我堂堂闲云观三代亲传,在观中时逃不出大姐的手心,今次好不容易跳了出来,却又落入了师娘布下的火坑!”

听着聂凤鸣口中发出的牢骚,涂山宝宝不由心有同感,他当年在伏牛山时可是不止一次地见识过聂婉娘的威凌与霸道,现在思之犹觉两股战战。

嘴上虽然把自己说的可怜,但是聂凤鸣的心里却也对那两名苍生岛的天之娇女越发的好奇起来,自家师父的脾气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既然肯将观中功法赐下,想必两女的修行资质一定非比寻常。

风琢晚云瘦,霜雕松竹秀。林深挽流水,飘残散香幽。

出了闭关的山谷,聂凤鸣与涂山宝宝也不驾驭遁光,只在罗浮山中漫步闲谈,顺道看些落日山景。

怎奈聂凤鸣的名气实在太盛,沿途总有一些修真高士郑重上前递上战帖,想要与他约战,更有一些彩衣女子痴愣愣驻足观望。

聂凤鸣初时不以为意,之后不由诧异起来,因为这些女修所穿衣服的样式竟与原来的简朴素衣大相径庭。

问了涂山宝宝之后才知道,原来就这几天的功夫,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所着的扶风揽月仙衣竟然已经被推崇到了极致。

正在心中感叹着一句师父当年曾经说过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却不意林路尽头忽地转出一名抱琴女子。

那女子半掩轻纱、体态婀娜,虽然只在那里伶俜而立,却能给人一种熏绵入骨之感,看其眸子,又见内中清澈一片。

半掩云霞惹人醉,一汪青澈俏清眉!

就在聂凤鸣稍一愣神的功夫,那女子已经举步上前,行走之间婷婷袅袅,一身扶风揽月仙衣随风而动,就好似画中仙子轻挪玉足踏尘临凡一般。

涂山宝宝一见来人,脸上立时露出苦相,说了句“聂二哥,这就是我小姑姑,小弟打小被她欺负惯了,是以着实有些惧怕,你呀,自求多福吧!”之后就纵身失了踪影。

那女子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涂山宝宝离去的方向,而后便将脸上的轻纱摘下,复又蹲身一礼,轻声言道“小妹轻歌见过聂少兄,听闻少兄今日出关,小妹喜不自胜,特在此处迎候。”

“呃轻歌师妹不必多礼,不知寻我所为何事?”

虽然在伏牛山上早已见惯了人间绝色,但是眼前女子的气质容貌还是让聂凤鸣大感讶异,他再凝神细看,发现此女周身气机缥缈难明,显见已经修成了三个假身。

涂山轻歌见问抿嘴一笑,言道“轻歌因为闭关之故,竟错过了少兄与人切磋时的精彩场面,今日知晓聂少兄将要随同武尊前辈前往祖庭山,因此冒昧相请,想要领略一下少兄的高绝本领。”

聂凤鸣一见涂山轻歌居然是来邀战的,不由大感意外,他这些日子的对手里还真就没有女修,想要拒绝时,又见对方目露渴盼之色,沉吟片刻,这才言道

“师妹既然能够得我师父亲赐功法,想必资质修为都是上佳,既如此,那我便领教一下师妹的神通吧。”

涂山轻歌得了应允,明眸之中立时泛起一片神彩,于是便请聂凤鸣随她移步罗浮山的演武秘境。

岂料就在此时,林路尽头又有一名身着扶风揽月仙衣的窈窕女子款步走来,那女子同样生的绝美,高挑的身材竟与聂凤鸣相差仿佛,一身气机也不似涂山轻歌这般清冷,倒是给人一种乐意亲近之感。

人还未至,笑语却已当先传来“咯咯轻歌妹妹,你既然要与聂师兄一战,又怎么少得了观战之人?姐姐大老远的从祖庭山赶来,可也正想一见聂师兄的风姿呢!聂师兄,菁华这厢有礼了。”

看着走到近前的这名笑颜如花的女子,聂凤鸣的心底不由生出古怪之感,只第一眼,他就发现了此女非同一般,因为同样的眼神他早在大姐聂婉娘那里见到过,于是含笑回了一礼。

一旁的涂山轻歌心中虽然不喜,眼中却并未露出丝毫的不快,而是爽快地邀请轩辕菁华一同前往演武秘境。

三人就这样一边指点着山中的霜枫红叶,一边谈笑移步,此情此景也不知道看碎了多少颗思慕的心。

旁人的心思如何纪烟岚才不去管,反正她的心里是极为满意的,见陈景云一边品着灵茶一边抚摸着灵聪兽的大脑袋,于是便凑了过去,略带得意地道

“凤鸣这孩子就是给我长脸,我原本还在发愁这世间少有能与他匹配之人,不想这回一下子碰到了两个!却不知哪一个

可惜石头那孩子今次没有跟来,否则就凭他那一手炼器的手段,也不知道能够俘获多少女子的芳心,小四那里就算了,小六又年纪太小,待到过几年”

对于纪烟岚的唠叨,陈观主早已经达到了左耳听右耳冒的境界,自己的徒弟他自然是再了解不过的,只从聂凤鸣方才的细微神情中,他就知道轩辕菁华入不得弟子的法眼,至于涂山轻歌嘛,倒是有点儿希望。

第七十六节 蓬莱

陈景云和诸位苍生岛老祖顾及身份,因此不肯动用道念和念头窥探演武秘境,是以没有人知道天元故地的聂二师兄与苍生岛的两位天之娇女这一战到底胜负如何。

不过在三人离开演武空间后,只从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称叹仰慕的眼神中,苍生岛诸修士也能猜出个大概,喟叹之余,又因为众人知晓了聂凤鸣明日就会随同师长离去,是以也都不再邀战。

临渊苍柏之下,聂凤鸣与新近结交的几个好友原本打算开怀畅饮,怎奈席间因为多出了涂山轻歌和轩辕菁华,是以场面略显别扭,直到酒至半酣时,众人才都放开了胸意。

因为陪着饮了不少的灵酒,涂山轻歌绝美的脸上此时已经泛起了两片红云,不过她的一双明眸却一直在关注着正在恣意畅饮的聂凤鸣,似乎要将他的身影印刻在心底。

轩辕菁华则是妙语连珠,一颦一笑总能成为席间的焦点,在与聂凤鸣举杯对饮时更是爽朗的一塌糊涂,居然颇有一些闲云观子弟豪饮时的风采。

两女一静一动,各有一番别样的风情,待到众人皆有了八分醉意时,涂山轻歌抚琴一曲,轩辕菁华随声起舞,其余诸人则是抚掌高歌,将饮宴一同推向了**。

“怜我故园苦难多兮,天地倾覆遍地素缟。怜我族人灾祸降殃,苦守故志沉心待晓。

怜我苍生孤悬海外,放眼四方浊浪滔滔。怜哉忧哉莫敢或忘,千秋万世因果终报!”

这一曲虽只寥寥数句,但是反复吟唱之下,临渊石崖之上却忽地生出了无尽的悲凉豪迈之意。

聂凤鸣身在其中不觉被其感染,再联想到天南国现在的处境,不由得拍案而起,道衣一摆人已踏步虚空,而后便将师门的看家拳法打将出来!

好拳势!

拳影过处虚空崩裂,在涂山轻歌疾风骤雨般的琴音中,聂凤鸣的拳招竟无定式,举手投足间皆是直指武道本源!

待到泥丸宫深处的那一点灵光应声而动时,天地间的五行之力立时随之化形,一时间凤鸣龙吟之声不绝于耳,万法皆随形动!

“好!原来这才是聂师兄的真正实力!”

崖上诸人见此情形,目眩神驰之时还不忘大声叫好,轩辕菁华眼中更是异彩连连,直恨不得自己能够随着那道身影一同凌空起舞。

“嘣——!”的一声,琴声骤停,众人寻声看时,却发现瑶琴已然崩断了数根琴弦,而涂山轻歌葱白一样纤细的手指居然早已鲜血淋漓,就连她的嘴角处竟也流下了一道血痕!

琴音乍止,犹在御使天心武法的聂凤鸣身形随之一顿,整个人也从顿悟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心中虽有遗憾,但是喜悦更多。

待将目光投向涂山轻歌处时,却见她已是泫然欲泣,再看她已然被琴弦割的血肉模糊的手指和唇角的血迹,聂凤鸣心底立时升起一抹疼惜之意,暗道

“修真之人原本肉身强横,却不意轻歌师妹为了能让琴音跟上我的演武,竟然不惜琴毁人伤。”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聂凤鸣忙在储物袋中摄出一瓶得自文琛处的疗伤圣药,跨步上前正要出言安慰时,却听涂山轻歌当先开口道

“聂少兄,修为到了你我这般境界,机缘实是万般难寻,此事全怪小妹修为浅薄,竟然无力弹完这曲《苍生吟》,待到小妹日后寻到了上好的古琴,再为少兄弹奏可好?”

听着涂山轻歌懦懦的声音,聂凤鸣的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暖意,温声笑道

“轻歌师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今日为我琴毁人伤,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至于古琴就更好办了,你先将丹药服下,之后随我去见家师,他老人家那里定有绝品的瑶琴。”

涂山轻歌听说聂凤鸣要带她去向那位武尊前辈讨要瑶琴,心头没来由的就开始小鹿乱撞,轻“嗯”一声之后接过了丹瓶,而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将那颗蕴着六道纹路的翠色丹丸服了下去。

事实证明文琛亲自炼制的疗伤圣药果然与他的人品一样令人信服,只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涂山轻歌的手指便已恢复了原本的光洁。

而且随着药力的扩散,她的周身气机竟也跟着节节攀升,原本并不稳固的境界,居然顷刻间变的稳若磐石。

轩辕菁华同样也是初入的三身境的修真者,自然知道稳固境界的不易,眼见着聂凤鸣随意拿出来的丹药就有这般功效,立时大为意动,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今日已然落了下风,因此虽然眼中波光流转,但却并不多言。

山巅一座素雅的草庐之中,陈景云原本还在哈哈大笑,很是为弟子初窥了武法真意而感到得意,哪成想聂凤鸣回手就赠出了一枚圣莲造化丹,紧接着又跟自己讨要绝品瑶琴。

需知圣莲造化丹便是在文琛手里也没有多少,更兼丹性纯粹,内中并无丝毫杂质,乃是高阶修士一等一的保命灵丹!

那涂山轻歌虽然受了些伤,只需给一颗自家石鹤长老炼制的养元丹即可,怎么就敢拿出圣莲丹来?真当极品丹药是大白菜吗?

眼见着陈景云一边嘴里咒骂着“逆徒”,一边气恼地拿出材料准备炼制瑶琴,一旁的纪烟岚不由笑的花枝乱颤,观主大人的刀子嘴豆腐心伏牛山上下谁不知晓?

天心灵火随心而动,不片刻,一架古意盎然的瑶琴便已赫然成型,此时高天之上忽有劫云聚拢,显见是那瑶琴已然入了玄品。

恰在此时,聂凤鸣也已经引着涂山轻歌来在了草庐之外,聂凤鸣乍见天劫降临立时大喜,回头对涂山轻歌道“师妹真是好运气,且待我去收了那劫雷。”

涂山轻歌不解其意,只得立在原地看着聂凤鸣御着一颗幽蓝色宝珠驰骋于雷霆之中。

少顷,风云散尽,聂凤鸣收了混元宝珠降下身形,而后带着涂山轻歌来在草庐门前,语气中陪着小心地隔着门道“师父,轻歌师妹的瑶琴因弟子而毁,是以弟子想替师妹讨要一件”

“吱呀”一声,草庐门开,纪烟岚托着一架散着玄奥气息的古拙瑶琴走了出来,笑吟吟地在聂凤鸣和涂山轻歌身上扫了几眼,而后招招手,示意涂山轻歌随着她走,行了几步,又对聂凤鸣道

“凤鸣,你师父见你初窥武法门径,是以有些法门需要交代,你还不赶快进去?唉——,记得多说一点儿好话,你这孩子。”

涂山轻歌此时的目光全在纪烟岚的手上,她自幼便最喜音律,就连所用的灵宝都是一架瑶琴,今日一见此琴,心湖中立时翻起了滔天巨浪。

再联想到方才的天降劫云,聂凤鸣又说她有好运气,怎还不知此琴乃是草庐中的那位武尊刚刚炼制的?心下骇然之余,一时竟没有发现聂凤鸣的一张俊脸已经成了苦瓜模样。

陈景云这边的动静如何瞒得过众多高手的法眼?众修士此时对聂凤鸣能够轻易收摄劫雷的实力皆是赞叹不已,却不知几位苍生岛老祖早已被陈景云的炼器手段给震惊的呆立当场。

金乌破晓之时,罗浮山中云蒸霞蔚,被师父修理的极为凄惨聂凤鸣勉强恢复了伤势,这才敢出来见人。

待与涂山宝宝和几位好友道别之后,聂凤鸣立在师父身后,一双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了隐在人群中的涂山轻歌。

不过两人的目光乍一相交便又迅速挪开,涂山轻歌更是俏脸泛红。

两人的动作虽然细微,但却逃不过纪烟岚的眼睛,心思一动,便对涂山藏白言道

“涂山道友,昨日轻歌那丫头特意为我弹奏了一曲,曲中确有仙音妙意,令我十分喜欢,若你族中没有大事,就让这丫头随我一些时日,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涂山藏白闻言眼中隐有喜色,自然点头应承,轩辕重明见状不由在心底暗叹一声,却没有发现孙女的眼底已然露出了别样的光芒。

遁云在高天之上急掠而过,半个时辰之后,祖庭山已然遥遥在望。

方才在路上时,陈景云就对轩辕重光提出了想要遍览祖庭山杂文典籍的要求。轩辕重光答应的极为痛快,更说若是陈景云有意,便是轩辕家的修真秘法也可尽情翻阅,只是苍生岛上的锻器法门已然缺失,想让陈景云闲时指点一二。

陈景云早对修真者的秘法十分好奇,既然对方拿出了这样的诚意,他自然也乐得成全,于是众人皆大欢喜,气氛也变得越发的融洽。

入了祖庭山的山门,陈景云便随轩辕重光直接去了轩辕一族藏书重地,纪烟岚则带着涂山轻歌去了祖庭山修士早就准备好的雅居,轩辕菁华笑语嫣然,也在一旁陪着。

聂凤鸣本来也想随着师父前往藏书楼中见识一番的,却被陈景云在脖子上扇了一巴掌,不得已,只得带着灵聪兽随着师娘去了。

轩辕一族的藏书楼在外面看时并不如何出奇,不料内中别有乾坤,看着浩如烟海的满室藏书,陈景云不由在心底暗自称叹。

陈观主一旦专精一事便会心无旁骛,聂婉娘和袁华等人在这一点上也都学了个十足,轩辕重光在一旁陪了一阵,见陈景云眼中除了书册再无它物,暗赞一声之后便就悄然离开,并且嘱咐族中子弟不得踏入楼中一步。

如此过了三日,陈景云才将道念在一册枯黄的典籍中收了回来,口中则呢喃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话语。

“蓬莱、蓬莱自己的那场大梦之中似乎也有一方名为‘蓬莱’的所在,这一切莫非只是巧合?却不知自己今次能否顺利寻到那座飘忽不定的海外仙山”

第七十七节 记名弟子

掌握了有关“蓬莱仙山”的一些上古传说后,再将之与紫茔山龙灵所说的两相对照,陈景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寻访方向,虽然依旧谈不上有什么把握,但是也不至于漫无目的地大海捞针了。

而对于轩辕一族的功法秘典,陈景云一册不落,全都浏览了一遍,虽然其中没有最为高深的核心秘法,但也足够让他对修真法门有了详实的了解,其间虽有几分收获,但是更多的却是满心的感慨与惋惜。

修真之法修的乃是一体真如,此路太过艰涩难行,全不似修仙之人可以循着一定的脉络被指引着前行,而且即便历经磨难修成了四个假身,最终踏足当世大能之列,最后却还要去追求那神魂超脱之道。

此法虽然要比修仙者的再无前路要好上许多,但是终究太过渺茫,也只有龙灵口中的几位上古英杰达到了最后的去伪存真之境。

说来也是,若是此等境界容易达成,苍生岛修士也不至于困守海外万年,恐怕早都杀将回去了。

经过这些年对《黄庭经》的日夜精研,陈景云的眼界早已高到没边儿,而随着眼界的提高,他也越发觉得闲云一脉所行之路才是通天大道。

不过《九转小黄庭》功法可以助人攀上高山不假,但却绝对达不到巅峰之境。

好在陈景云当日曾在许究的元神境天劫中窥得了一丝造化之力,这才让他有信心可以继续向上攀登,不至于如修仙者亦或修真者这样被困在山腰再难前行。

推开了藏书楼的大门,楼外灵花一片彩蝶随舞,灵聪兽正盘卧在花丛中呼呼大睡,想必是在等着他这正牌儿主子。看着灵聪兽又肥胖了一圈儿的体型,陈景云不由哑然失笑。

胖东西前次曾经吞服了几颗上古玄鹄宝珠,陈景云怕它有事,这才将其带在身边,哪成想一切担心都是多余,胖东西在炼化了玄鹄宝珠之后,除了体内灵力浑厚纯粹了几分之外,就是身形又长了许多。

回想起在北荒初遇的情形,陈观主又自得意,心道“也只有遇到自己这样阔绰的主子,才能把灵宠养的这般肥硕。”

在灵聪兽的背上踢了一脚,见它哼哼唧唧的不愿起身,陈景云便踏步迎向了轩辕重光,寻找海外仙山绝非一日之功,既然答应了要给人家指点炼器之法,陈观主自然不会食言。

“哈哈哈闲云道友,不知我轩辕一族的藏书可还入得了道友的法眼?”

轩辕重光踏步近前大声寒暄,语气中略带得意,当年举族南来之时,轩辕家的一位老祖力排众议,坚持要将天元福地中能够寻到的典籍一并带走,这才保住了修真界的传承之火。

陈景云闻言拱手一礼,言道“祖庭山中的海量藏书绝非修仙界的各大宗门可比,贫道今次获益良多,正要感谢道友高义。”

轩辕重光见陈景云抱拳相谢,连连摆手,正色道“道友此言却是差了,苍生岛与天南既然已成盟友,些许典籍又算得了什么?皆乃应有之谊。”

而后唤来身后的一个粗壮汉子,复对陈景云道“老朽的这个族侄这些年一直沉心钻研炼器之法,怎奈资质有限难登大雅之堂,道友若是得闲,还请指点一二,持戈,还不过来拜见前辈。”

那汉子闻言连忙上前大礼参拜,口中瓮声道“轩辕持戈见过武尊前辈,昨日有幸见识了轻歌丫头手中的瑶琴,当真是浑然天成、不带半点瑕疵,前辈的炼器手法实令晚辈叹服!”

看着眼前这名肌肉虬结的朴实汉子,陈景云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自己的三弟子,于是含笑将其拂起,打趣道

“你的身形倒是与我座下的三弟子相差仿佛,我那弟子同样最善炼器,莫不是精研此道者都是这般体格?”

轩辕持戈闻言嘿笑着抓了几把杂乱的头发,轩辕持戈则在一旁抚掌大笑,笑罢指着族侄道

“若无闲云道友的神通法力,旁人想要在炼器一途有所成就,可不就需要劳心劳力嘛!”

三人谈笑间足下生云,不片刻来在了轩辕一族的炼器秘府,数百名同样形容粗犷的修士齐声下拜,之后便都一脸期冀地巴望着陈景云。

轩辕重光见状心下微叹,他方才已经下令清空秘府,闲杂人等也不许靠近,但是族中这些晚辈怕是对高深的炼器之道实在太过渴求了,因此才会抗命不散。

正要出言呵斥时,却见陈景云哈哈一笑,而后言道“轩辕道友莫恼,既要传法,那就不在乎些许的讲究,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今次便准了他们旁听吧,至于能够领会多少,却还要看各人的造化。”

轩辕重光闻言大喜过望,其余诸人更是忙不迭地再行师礼,之后便呜泱泱地簇拥着陈景云进了秘府,只留下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重光老祖一个人守在外面,心甘情愿地当起了看门人。

如此一晃就是七天,其间轩辕重明与另外两名祖庭山老祖都来守护,四人皆不敢以念头窥探,生怕一个不好惹恼了正在传法的陈景云,炼器之法关乎苍生岛未来的兴衰,由不得四人不小心应对。

待到秘府大门轰然洞开之后,四人皆是一脸紧张地向内张望,生恐轩辕持戈等人资质不够,习不得陈景云的高绝法门。

陈景云笑吟吟地当先走出,见到轩辕重光几人的这副样子,不由联想到了自己当年教授村中顽童时的情景,这四位祖庭山老祖心中的忐忑,怕是与当年牛家村的一众庄户们没什么两样。

“持戈这小子悟性不错,竟能得我三分炼器真意,我欲将他收为记名弟子,传授我闲云观的天心锻器法门,不知几位道友可否应允?”

四位祖庭山老祖闻言先是一愣,复尔脸上就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轩辕持戈既然能入陈景云的法眼并且收归门下,虽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但在炼器一道上定然能够得到倾囊相授,如此,苍生岛无忧矣!

原本满脸激动崇拜之色的轩辕持戈刚一踏出洞府,还没等他向族叔禀告所得,便听见姑姑轩辕重明语带颤音地高喝一声“持戈,还不跪下!”

轩辕持戈不解其意,还以为自己资质愚钝难入武尊前辈的法眼,于是原本火热的心头立时好似被一盆冰水浇下,脸色一白,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见族侄显然是会错了意,轩辕重明忙又接口道“闲云道友见你悟性不错,要将你收为记名弟子,传授旷世秘法,你还不赶紧叩头!”

听了姑姑后面的解说,轩辕持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把目光投向陈景云,见他也对自己含笑点头。

被天大的喜悦骤然砸在头上,这位心坚似铁、立志要光大苍生岛锻器之道的粗犷汉子忽地仰天大哭,之后便“砰!”地一下把头磕在地上,口中高呼“弟子轩辕持戈拜见恩师!”

第七十八节 含怒北去

对于陈景云将轩辕持戈收为记名弟子这件事,纪烟岚与聂凤鸣心中都有疑问,两人总觉得其中的原因并非只是看重此人的炼器天赋、亦或为了拉近与轩辕一族的关系那么简单。

怎奈一番追问之下,观主大人却只是笑而不答,两人无可奈何,也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

陈景云原本并不在意所谓的收徒大典,些许的场面文章除了瞎耽误工夫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轩辕氏一族却把此次收徒仪式看的极重,只看传讯法阵处那百十道激射而出的讯光,就知道最迟明日就会有大批的苍生岛高士联袂而至。

虽然对此大为挠头,但是入乡随俗的道理陈观主如何不懂?因此也就听之任之,反正自己又不会损失什么,说不得还会收到大批的献礼。

他此时可是已经积攒了大把的五行之精,只待得了空闲就可以着手炼制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秘境。

“此法一旦功成,即便闲云观在将来的大战之中败北,自己也能够保下观中精锐,就不信这天地间有人能够留下一心遁走的自己!”

如此想了一阵,陈景云忽地心生警觉,似这般尚未交战便思及败时该当如何的情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于是大袖一挥,便将雅居中除了纪烟岚之外的所有人都扫了出去,之后便盘膝在了云榻之上,运起了天心感应之法。

纪烟岚见他方才还在一边听琴赏舞,一边跟聂凤鸣和轩辕持戈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不料转眼间却变成了这副样子,不由得心头暗惊,眼中青芒一闪,画影龙雀便已执在了手中,而后又对门外吩咐道

“凤鸣、持戈,你们师父偶有所感,需得闭关几日,你们两个莫让旁人前来搅扰。”

听了师娘的吩咐,聂凤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打出一颗混元宝珠,将整个精舍笼罩在了绽绽蓝光之下,灵聪兽眼中精芒一闪,挪动着痴肥的身子便趴在雅居门口继续瞌睡。

见身边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记名师弟眼中全是迷惑之意,聂凤鸣小声笑道

“师父天资盖代,等闲行走坐卧之间就能领悟修行至理,今次该是又有所得了。”

轩辕持戈闻言恍然大悟,眼中敬服之意更浓,连忙催动念头,将雅居周遭千丈方圆设为禁地,不许族人往来打扰。

同样被陈景云扫出来的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听了聂凤鸣的解说后,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轩辕菁华挥退了众多不知所措的乐舞仙娥,至于她自己,看样子是打算留下来一同护法了。

雅居这边的动静不小,祖庭山的四位老祖自然要被惊动,待听完了轩辕持戈以念头传回的详情后,四人心中自然少不了又有一番喟叹。

“天元故地万载寂寂,不想竟能孕育出这等旷古绝今的大才!”

因为陈景云的突然闭关,祖庭山原本准备好的拜师大典只能往后推迟。

不过百十位来自四面八方的苍生岛高士却不肯离去,众人之中有小半曾经见过陈景云与祖庭山两位老祖当日那一战,因此聚会之时免不了一番敬仰称叹。

对于外面的动静陈景云早已全然不知,他今次通过上古七星法阵远来苍生岛,早已离家不知多少万里,也正因为离的太远,陈景云的灵台也跟着越发的清明,掩在道心之上的那层迷雾也好似变淡了不少。

其实陈景云的心中早有明悟,深知气运乃是一把双刃剑,此次借着灵台示警的机会,正好催动神魂道念沟通冥冥,想要看看若是少了天南气运的庇佑,他闲云观一脉将会怎样。

随着道念的不断延伸,陈景云延向冥冥中的那屡神魂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那道光阴长河,浪花一翻,他的神魂就已经被带入其中。

远在伏牛山的玄衣陈景云原本正一边嚼着珍稀的锻器材料,一边给几个徒孙讲解天心五行的妙意,彭逍他们最喜师祖**,因此听的格外痴迷。

岂料正讲到精深要义处时,陈景云本来笑咪咪的眼中忽地泛起一片寒芒,寒芒一闪即逝,并未被彭逍等人察觉。

又过了一会儿,见四个徒孙有些额头见汗,陈景云这才停止了**,故作严厉地道

“好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过几天师祖会检验你们的修行成果,哼哼!若是被我发现谁不用功,定要严惩!”

对于师祖口中的“严惩”,彭逍等人又哪里会怕?不过几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早已知晓了长辈们的不易,因此就连年纪最小的姬倾城也知道勤苦修行,要为观中分忧。

挥手打发走了四个徒孙,陈景云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也不见如何动作,蒲团上便已失了他的踪影。

灵峰大殿之中聂婉娘正在训斥程石,原来程石自从得了大批的锻器材料之后,如今变的越发大手大脚起来。非上品材料不用,且还长了脾气,锻器堂等闲不再出产低阶神兵,原因是堂主看不上眼。

其实此事若是放在寻常宗门,门中高手高兴还来不及呢,有几个人会在乎那些低阶弟子有无趁手的灵宝?

但是闲云观却不同,灵峰峭壁之上早就刻有铁律,外门辖下各部但凡有门人进阶大宗师境,宗门就会赐下趁手的神兵。

被聂婉娘训斥了一顿,程石也觉得自己这些时日有些得意忘形了,嘿笑几声之后言道

“大师姐息怒,我这几天着实是被那些好材料给迷花了眼,总想着能向师父他老人家那样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器物的属性,这才无暇它故,回去之后一定痛改前非!”

没好气地白了师弟一眼,聂婉娘正要嘱咐几句,却见眼前已然多出了一道玄色身影,于是连忙起身相迎,程石一见师父到来,不由觉得心里发虚,讪笑几声就往殿门处溜去。

聂婉娘自陈景云一现身时,就发现自家师父眼底杀机隐现,待程石溜走之后连忙出言问道“师父今日何故如此?”

“为师今日在苍生岛上运天心妙法窥探冥冥,却不意在一条细小的光阴分支中窥得了一丝天机,虽然有天南万载气运的庇佑,此事未必会发生,但是为防万一,为师还是要灭其源头!”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聂婉娘不由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师父所说之事可是应在小四和小六身上?如今只有他二人离家太远不得您的庇佑!”

陈景云闻言微微点头,言道“为师原本以为此时时候未到,放眼天下三族,没人敢打我陈景云的弟子的主意。

却不意北荒的那方隐藏势力中还真有两条不怕死的大鱼,此事只你一人知晓便可,为师这就去将那两条大鱼抽筋剥皮。”

直到陈景云化身弧光没入了穹顶的罡云,聂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一阵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暗道

“师父当年初入八转境时曾以神魂游历过一次光阴长河,当时不还说什么除了长河的主干之外,其余分支太过驳杂,内中演绎之事十有**都不会发生,是以无需担心的吗?

怎么事情落到自己徒弟的头上,说法就变了呢?唉!师父今次含怒北去,那方势力怕是顷刻间就要遭殃。

有什么办法呢?合该倒霉吧,只可惜小四这些日子的谋划算是白搭了。”

第七十九节 一剖两半

北荒千佛宗地界。

云宿峰眠香谷中,不知何时来了一僧一尼,二人颤颤巍巍老态龙钟,只在谷中做些杂役之事,又因为耳背眼花经常犯错,因此惹出了不少笑话。

往来谷中的僧侣见他二人修为低微,又不修德行,只当是隐居在谷中的那位红衣居士发了慈悲心,赏了一口饭吃,使两人不至于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中成为无人问津的路边枯骨。

日落时分,一片火红色遁云不疾不徐由远及近,几个呼吸之后落入了眠香谷中,两名杂役僧尼见到红衣仙子乘云归来,脸上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红衣仙子行至精舍门前,瞥了两人一眼之后,调侃道“别笑了,牙都不剩几颗了,没的让人看了反胃。”

那对僧尼虽然挨了骂,但是脸上笑容不减,见红衣仙子已经当先进了精舍,他二人便也放下手中的活计,颤巍巍地跟了进去。

方一进门,两人脸上的笑意就已经消失不见,老尼自腰间取出一面小旗,抖一抖,精舍中立时就充斥了一股隐晦的禁法波动,之后冷声道“念凰,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那老僧倒是不以为意,举步坐到主位之上,先饮了一口充斥着药香的灵酒,而后问道“丫头,今次的布置是否妥帖?闲云子的四弟子可曾吃下香饵?”

红衣仙子见问,思虑了一阵之后,言道“香饵倒是吃了下去,但是一切进行的似乎太过顺利,就好像主动撞上来似的。

二爷爷,那袁知著素有“笑脸阎罗”之称,其背后的势力更是强横到让人窒息,你与二奶奶今次的北荒之行是否太过仓促了?”

见红衣仙子说话时语带关切之意,老僧哑然一笑,言道“我与你二奶奶本就寿数无多,若非有你前次带回去的小延寿丹相佐,恐怕挺不过十年。

今次出山为的就是火中取栗,若能擒下闲云子的两个亲传弟子,还怕他不将妙莲延寿丹双手奉上?”

“可是二爷爷可曾想过,即便今次能够得手,也会彻底恶了那闲云子,他与文琛、昙鸾相交莫逆,许究更是以他的半个弟子自居,是以孙女觉得此事还是徐徐图之为好,否则”

还没等红衣仙子把话说完,那名老尼便已出言打断,哼声道“哼!若是凡事都要畏首畏尾,还不如直接躺在棺材里等死算了!

四位大能又如何?我与你二爷爷联手之下,若再动用族中秘术,文琛、许究之流还不放在眼里,若能再得千载寿数,进而窥破那层屏障,到时便是对上闲云子,胜负也在两说!”

红衣仙子闻言不再言语,只是心底的担忧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她虽不喜两位长辈的行事作风,但是到底是血脉至亲,如何能不牵挂?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红衣仙子心头一凛,知是杞忧来了,于是把门口的禁制破开了一个口子,将杞忧迎了进来。

杞忧乍一入内,见那对僧尼都在拿眼看她,连忙拜伏于地口称拜见尊主,而后面带喜色地道

“启禀两位尊主、念凰令主,闲云子的两个弟子已经出了苍山福地,身边只有犴公子和另外两名剑煌山修士,看样子是直奔咱们舍弃的那座暗堂去了。”

老尼闻言面色一喜,对那老僧笑道“二哥,既然鱼儿已经入了浅水,你我还等什么?合该一网擒下才是,即便是那闲云子的弟子身怀重宝,又如何抵得过你我联手?”

老僧微微颔首,对红衣仙子言道“念凰,今次你就不要跟去了,经此一事,族中隐在北荒的势力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与你二奶奶一旦得手也会觅地潜修。

你这就返回玉京山去,带着族人们纳迹藏形,若得祖宗保佑,咱们乘凰一族自有一飞冲天之时!”

红衣仙子与杞忧闻言不由一愣,听老僧话中的意思,分明是有了舍弃北荒势力的打算。

杞忧此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急忙言道“尊主,族中在北荒之中布置千年,这才有了如今的势力,岂能轻易弃之不顾?”

老僧瞥了一脸惶急之色的杞忧一眼,倒是未曾动怒,笑道

“那闲云子是何等人物?咱们今次动他弟子,无异于拔了真龙的逆鳞,留在北荒中的势力却不正好给他泄愤?否则就算是为了面皮,他也定会不依不饶。”

杞忧神尼闻听此言,忽觉一股凉气直冲天灵,跪在地上讷讷不敢言。

老尼见到杞忧的这副模样,眼中全是不屑之意,对老僧言道“二哥,迟则生变,不若你我这就动身,当先布下困仙大阵,来他个瓮中捉鳖。”言罢周身灵光一现,人已经恢复了少妇模样。

老僧也跟着长身而起,一步踏出时,原本佝偻的身形已经变得挺拔如松,脸上的皱纹随之消失不见,且还顷刻间生出了一头的黑发。

目送着如轻烟一般无声无息地遁入高天的两人,红衣仙子微微一叹,对杞忧道

“看见了么?这就是你誓死效忠的两位尊主,都说修仙之人薄情寡义,咱们乘凰一族又能有几个好的?今次若那闲云子真的肯为门下弟子折腰,我倒是会真心地佩服他。”

相距苍山福地万里之遥的一座白石谷外,袁华与柴斐、安童再加上凌度、段星河,五人驻足谷外,却不肯近前一步。

柴斐嘬着牙花子,以心念对袁华传音道“四师兄,你不是说今次要行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吗?咱们既然就是那只鸣蝉,那还等什么呢?这就入谷吧!”

袁华闻言瞥了柴斐一眼,回道“咱们今次请了许究师兄在暗处压阵,按理不应该会有什么变故,只是我方才没来由地一阵灵台狂跳,想必是天心妙法自生感应,因此不可冒进。”

柴斐见师兄说的郑重,不由收起了轻慢之心,旁人不知道自家妙法的玄奇,他却如何不知?师父尝言,天心感应之法乃与天南气运相通,最善警示吉凶。

虽然不解内情,但是安童与凌度、段星河三人皆以袁华马首是瞻,是以几人便在袁华运转混元宝珠撑起的纳形灵光中继续观望。

如此过了半晌,袁华的灵台才得以平复,思虑一阵,就要招呼四人随他折返,若是谷中真有什么凶险,却不正好来个引蛇出洞?

岂料就在袁华等人刚要动身折返时,五人四周忽地升起了一团五彩云霓,那团云霓扩散的极为迅疾,眨眼间就将山谷内外全部淹没。

袁华见状眼中精光闪动,心道一句“对方还真是沉不住气”,而后周身气机瞬间攀升到了极致,混元宝珠嗡鸣一声,立时宝光四射,将云霓尽数挡下。

“咯咯咯你这小辈还真是个机敏的,竟然能够提前察知谷中的危险,嗯,手中的灵宝也是顶尖,居然能将我这五色迷瘴格在十丈开外。”

五人循着酥麻入骨的女声望去,旦见一个风韵颇佳的华服妇人扭动腰肢款款行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

袁华闻言并不答话,只以神念仔细探查两人的修为,一番探查之下不由眉头微蹙,暗道

“观这两人的修为虽然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筹,但却不是元神境修士,那自己的灵台因何示警?莫非谷中还有高人?”

如此想着,袁华微一抱拳,而后脸上泛起招牌笑意,言道“两位前辈煞费苦心,甚至不惜抛出几枚不小的棋子,不就是为了将我师兄弟引出苍山福地吗?如今我等已然来了,前辈却如此待客,实在是有失风范。”

此时柴斐也已御出了自己的灵宝,两颗混元宝珠威能相加,几人的护身屏障立时再次向外一扩。

安童与凌度、段星河三人手中所执的也都是玄阶灵宝,特别是凌度手中那柄蕴着角宿星力的中品玄剑,更是绽起了慑人的玄光。

妇人见状眼中立时露出贪婪之意,复又咯咯笑道“早闻闲云子乃是北荒之中一等一的炼器宗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小辈,你们几人速速献上灵宝,而后束手就擒,看在你们师父的面上,性命当可无虞。”

袁华闻言脸上笑意更浓,眼中却已闪现杀机,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柴斐却已勃然大怒,指着妇人喝骂道

“老妖婆!我师父的道号也是你这样的腌臜货色可以随便叫的!”言罢御起一方翠色大印当空砸了过去。

妇人被柴斐的一句“老妖婆”给骂的差点咬碎银牙,抬手打出那面小旗抵住宝印,而后恨声道“二哥,这小崽子既然敬酒不出吃法就,咱们还等什么?”

那名一直没有开口的中年男子原本正在运转神念查看方圆百里的动静,听了妇人之言也觉得事不宜迟,于是将手望空一抓,便见一十二跟雕刻着彩凤图腾的粗大木桩从天而降!

三百里外的一座险峰上,许究原本还在优哉游哉地品着灵酒,丝毫没把那两个没名堂的修士放在眼里。

此时道念扫过木桩,许究不由勃然变色,双足一顿,整座险峰立时化作齑粉,他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杀了过去!

元神境修士全力施展遁术,其速度当真要远超众多飞天灵宝,区区三百里自是一瞬而过,岂料他的遁光虽然迅疾,却赶不上罡云之上悍然降下的那道弧光!

只见那道弧光骤然显形之后,周遭方圆数十里的空间就好似凝固了一般,还没等那对男女作何反应,一十二根乘凰族秘宝“困龙桩”就被拦腰折断!

本命灵宝被毁,中年男子立时狂喷鲜血,那妇人大惊失色正要上前相扶,却不意弧光一转,竟然轻易破开她的护身灵光,从头到脚一剖而下!

第八十节 白石谷中添孤坟

“噗噗”两声,两片尸身跌落尘埃。

祸事来的太快,中年男子呆愣不动,直到那道斩杀了自己道侣的孤光化作了一名玄衣道人,他才骤然回神,仰天悲嚎一声,周身之外燃起了层层黑火,居然不运灵宝,就这么合身扑向了陈景云!

“是乘凰族的焚天业火!师叔不可使之沾身!”

许究的遁光此时才至,乍见此火不由大吃一惊,一旦被这焚天业火沾身,便是元神境修士怕也绝不好过。

其实不用许究提醒,即便道器分身不惧业火焚身,观主大人又岂会被自己眼中的死鱼沾上?他已经看出此人是以自身寿元为引子这才勾连了阴火,是以身形一动,人已经挪了方位。

中年男子此时早已失了理智,一门心思的只想与敌携亡,发现自己一击扑空,便就身化一道黑色火光继续追逐。

于是袁华等人眼中便出现了这样一道奇景,自家师父御着玄光忽左忽右,还不时驻足等待片刻,那道黑火则在身后跟随,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成灰、山石化成岩水,就连虚空都被烧的“噼啪”作响!

如此过了半晌,黑色火光逐渐变淡,最后消失无踪,那名中年男子也随之化作了飞灰,自始至终竟只是哀嚎了一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顿住身形,陈景云扫了一眼妇人的尸身,大袖一挥,将那名男子所化的飞灰聚拢一处,叹息一声道“虽是宵小之辈,但到底还算彼此情深,凌度,将这二人的遗骸合葬一处吧。”

听了陈景云的吩咐,许究等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见礼,凌度领了法旨,便在白石谷中寻了快空地,将飞灰与两片尸身葬在了一起。

袁华与柴斐许久不见师父,自然心中欢喜,只是有些不解师父今次为何会突然降临,毕竟有许究在暗中相随,料想今次不会有什么意外。

许究也知眼前之人便是陈景云的道器分身,实与本体亲临别无二致,于是凑上前来,陪笑道“师叔,不想些许小事竟还劳动了您,倒显得师侄不顶用了。”

陈景云瞥了许究一眼,言道“这二人看着未入元神境,但是联手之下你也不是对手,不过想要把你和知著他们留下怕也不能,我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免生麻烦罢了。”

观主大人自然不会说自己听风就是雨,在光阴长河之中看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之后就急吼吼地冲过来杀人了。

许究闻言一惊,心道“既然师叔如此说,那便一定是真的了,乘凰一族数千年未曾现世,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两个居心叵测的,还好今次两位师弟没有什么损伤,否则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袁华因为与这方势力在暗地里交手了几次,是以有些了解,见在场的没有外人,于是问道

“师父,大师姐的意思原本是要将这方势力收归己用,弟子这些时日也一直命安童派手下的得力散修在暗中探查。

不过所得都是外围势力,不曾触及其核心,您今次斩杀了这两个首脑,未曾留下活口,那方势力得了消息,怕是要就此沉寂。”

“无妨,你等这就动身前往千佛宗眠香谷,那里还有一个主事之人尚未离开,到时也不必动手,只需明言告知,就说化外玉京山并不难寻,让她看着办吧!”

陈景云说话之时语气冰冷,心中杀意未消,若非为了将来考虑,此时玉京山恐怕已经不存于世了。

袁华等人闻言恭声应诺,之后五人便架着遁光直奔千佛宗而去。

一旁的许究见陈景云语气不善,心头不由一颤,他与千佛宗的七情僧交情不错,害怕老友牵扯其中,连忙道

“师叔,千佛宗内高手不少,未免两位师弟吃亏,我还是前去照应一番吧。”

陈景云闻言微微点头,也不说话,身形一晃,人已经化作一道弧光投入了天顶的罡云,许究得了许可,也跟着身化遁光向袁华等人追去。

眨眼之间,偌大的白石谷中便只剩下了那座孤坟……

眠香谷中,红衣仙子自两位族亲离开后便开始一阵阵的心悸,总觉得今次筹谋之事不会顺利。

杞忧神尼因为不舍族中这些年勤苦建立的势力,因此央求红衣仙子想想办法。

若是两位尊主得手,事后整个北荒怕是都要被闲云子给翻个底儿朝天,到时候那些精锐人手即便隐藏的再深,怕也难逃大能修士法眼。

红衣仙子原本已经要动身离去,但是耐不住杞忧的哀求,叹息一声,便与杞忧一同思虑了几个退路。

岂料就这半个时辰的耽搁,她却已经走不了了,不过倒也因此保住了乘凰一族一众族人的性命。

白石谷相距千佛宗不过数千里,这点儿路途在许究御使的遁云之下,自是少顷便至,远远地就见一道淡淡的守山屏障拦在眼前。

因为事情紧急,众人也不愿与千佛宗修士废话,于是许究运起灵剑,轻轻一挥,守山大阵立时破开了一个口子,直到遁光降在眠香谷后,七情僧与一众元婴境高手才发现竟有强敌破阵而入。

遁光乍现,威压骤临,原本还在与杞忧交谈的红衣仙子立时脸色一变,复尔眼中露出哀伤之意,既然有元神境大能直奔自己的居所,那么两位族亲长辈显然是败了,而这一败,定然是身死道消。

一旁的杞忧在震惊之后,脸上不由露出绝望与后悔的表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道“令主!是我害了你呀!”

红衣仙子脸上古井无波,不去理会杞忧,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后推门而出,见那位元神境大能与另外三人立在稍远处,闻讯赶来的千佛宗高手则只敢远远地观望,而她的庭院中只有一瘦一胖两个年轻道人。

稍一思量,红衣仙子就已知晓了两人的身份,含笑施礼道“化外遗族凤念凰见过袁道友,见过柴道友。”

袁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女子,发现此女眼中并无丝毫敌意,于是笑道

“你既然能在顷刻间猜出我跟师弟的身份,想必也能猜到与你同族的两名高手的下场,却不知姑娘此时作何感想?”

凤念凰闻言微微一叹,轻声回道“还能有什么感想?早在筹谋妙莲延寿丹之初,小女子就已经有了事败身死的觉悟,还请道友下手快些,念凰有些怕疼。”

见这女子一心求死,不知为何,柴斐心中忽觉有些不忍,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此时的袁华也已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死与不死且先放在一边,家师有一句话让我转告给你——化外玉京山并不难找,你看着办吧。”

闻听此言,凤念凰终于花容失色,原本也是一心求死的杞忧更是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八十一节 豆腐心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袁华等人离开千佛宗时,折返的队伍中已经多出了神情黯然的凤念凰和一脸茫然的杞忧神尼。

七情僧与一众佛门高手哪敢阻拦?心中更是惧怕闲云武尊会因此迁怒于千佛宗。

也是,红衣仙子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挂着一个居士的名头,杞忧可是实打实的千佛宗执事长老!

宗门长老联合化外之人一同谋算武尊弟子,若是一旦深究起来,就算没有灭宗,怕也只有禅音寺大能昙鸾出面才能化解危机。

而要请动禅音寺大能,还要平息闲云武尊的怒火,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让七情僧等人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好在今次许究亲临,当众喝骂了七情僧御下不严,更要与其断绝交情,袁华这才一脸玩味地将此事揭过。

七情僧虽然被老友骂的满脸通红,但是心底的感激之意却越发的浓烈,心知若非老友从中斡旋,动了真火的那位未必就不会亲身驾临千佛宗!

归去的途中,袁华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凤念凰叙话,凤念凰倒也干脆,知晓了袁华的意图之后,二话不说,就让杞忧执着她的令牌,去将麾下势力中的大小头目尽数召往剑煌山。

袁华等人见凤念凰如此知情识趣,也不再去为难于她,不过该下的禁制却是不会少的,这一点可不会因为凤念凰生的我见犹怜而有所改变。

眼见着剑煌山已经遥遥在望,袁华与柴斐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之意。

他们师兄弟二人辛苦筹谋了许久,也在与凤念凰等人的交锋中寻到了乐趣,怎奈自家师父今次悍然斩杀了人家的两位老祖,又一句话解决了所有事情,倒叫袁、柴二人心中生出了空落落的感觉。

斩杀了有可能对弟子造成威胁的两名乘凰族高手之后,陈观主路过剑煌山时稍作停留,跟温易安交代了几句,其中又主要是纪烟岚唠叨的言语。

而后见温易安此时已经与莫伤秋出双入对,观主大人心里不由佩服起纪烟岚乱点鸳鸯谱的本事来,作为人家的师姑父,便又赐给了莫伤秋一件玄阶灵宝,直把温易安喜的是见牙不见眼。

待要离开时,弈剑峰方向忽地传来一声兽吼,陈观主循声望去,见暴猿可怜巴巴地守着弈剑峰洞府,就连肖升等一众弈剑峰护卫想要靠近也是不许,那副样子让人看着实在哭笑不得。

知道暴猿一定是感应到了自己的气息才会故意做出这番动作,观主大人却能感受到其中的亲近之意,于是想也不想,遁光一卷,就把大块头一同裹挟着带上了遁云。

暴猿这些年在陈景云与灵聪兽的逼迫之下,修为早已不弱于元婴后期修士,又因为被主子以**力重塑了全身的经脉,是以一身妖力早已极为精纯,就连天赋神通也得以再次觉醒。

陈观主今次之所以要将暴猿带回天南,一是看它可怜,再一个就是要看看经过了他的重塑之后,暴猿能否如灵聪兽一般也可以吸纳天南的灵气为己用。

看着在遁云之上上蹿下跳,且还围着自己不断捶胸欢叫的暴猿,陈景云的心中也觉得很是快意,即为猿类,就应当受此福报。

感受了一阵暴猿特有的喜悦,陈景云不由想到了远在绝域荒漠的四首龙蜥,也不知道那头一根筋的魔物这些年是否实力再涨。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暴猿与四首龙蜥将来都有大用,不如一同召回天南,即便天南灵气不适合它们修行,只需把灵峰秘境稍加改造不就结了?”

心中有了决定,陈景云足下的遁云忽地一转,一人一猿便直奔西方而去。

绝域荒漠依旧苍凉孤寂,众多魔物皆有领地,却唯独这片临近天南的领域可以称为禁地。

原因无它,因为一头龙属魔物粗暴地霸占下了方圆不下三千里的领地,也不多、也不少,谁来抢便就灭了谁!

遁云看着不疾不徐,实则倏忽间就是千里万里,当陈景云携着蒙头转向的暴猿来在绝域荒漠时,却好巧不巧地正赶上了一场魔族修士围剿四首龙蜥的壮观场面。

轻云冉高天,寒声威凌远。

陈观主可没有任由自家魔宠被人家镇压之后,他再悍然出面扭转乾坤的打算,冷哼一声一掌拍下,三十几名魔修立时碾做肉泥!

而四首龙蜥乍一脱困,不由仰天咆哮,待发现了陈景云的身影之后,四张大嘴竟然同时发出呜咽之声,居然扑在沙丘之上把脑袋埋了起来。

看着从来只是一根筋的四首龙蜥做出了这番动作,陈景云怎还不知这憨货是在埋怨自己?

降下身形在它的肚皮上摸了几下,见这蠢东西还在造作,不由哑然失笑,自戒指中摄出一枚上古魔丹,而后一扬手就抛了出去。

事实证明,陈观主的宠兽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就算最是一根筋的四首龙蜥在嗅到了上古魔丹的气味之后也变成了一只哈巴狗,“蹭”的一下蹿了出去,直把捶胸嚎叫的暴猿都看的一愣。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四首龙蜥不愧是一根筋的魔物,自从当年臣服于陈景云后,这些年可谓是历尽磨难忠心不改,一直徘徊在绝域荒漠的边缘,在吞了陈景云抛出的那颗魔丹之后,八颗硕大的眼睛里竟然升腾起了雾气。

陈观主一见四首龙蜥的这副德行,就知道它是被灵聪兽给教坏了,胖东西这些年虽然越发的痴肥,但是对几个小弟可是非常照顾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陈观主这些年修的可是世俗大道,因此一见四首龙蜥的这副德行也不由感慨万千了,笑骂道“狗东西,竟敢在你主子面前装样!”

在四首龙蜥的一个大脑袋上拍了一下,见暴猿痴愣愣的蹲在一旁不敢近前,陈观主觉得自己有应该树立起绝对的威严,于是大袖一挥,便摄着暴猿和四首龙蜥折返了伏牛山。

对于那方墨玉笏板中所记载的秘境,说实话,陈景云已经觊觎良久,但是从今日暴猿和四首龙蜥对自己的情感而言,他又实在做不出萃取精血的事情来,叹息一声,只得将事情延后。

第八十二节 坐忘七日、尘尽见明

暴猿与四首龙蜥的到来,立时在伏牛山上下引起了轰动!

一妖兽、一魔物,非但身形十分巨大,散出的威压更是让众多修为低微的武人感到心惊胆颤。

在知道了这两头生的狰狞恐怖的大家伙乃是观主降服的护山灵兽之后,众人这才心下释然,想想又都觉得一阵提气,看家灵兽嘛,自然是越凶恶越好。

众人之中只有程家婶子一脸的遗憾,两个大家伙生的肌肉虬结,实力也远超季灵在黔州豢养的寻常妖兽,这要是运起灵火炖上几锅,想必会是难得的美味

一根筋的四首龙蜥原本不喜天南的灵气,但在见到了悬在高天的翠色灵峰之后,四对儿比灯笼还大的眼睛立时就瞪的溜圆!

讨好地哼唧了几声之后,就一头钻进了一片倒悬的石林当中,只看它抱着辰翠石笋不肯松开的样子,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

姬倾城与暴猿的关系极好,见到蔫头耷脑的大块头后,欢呼一声就跳上了暴猿的肩头,而后欢笑着拿出大把的灵果丢到它的嘴里。

聂婉娘与程石、季灵三人站在近处看热闹,彭仇则带着众多外门弟子远远地观望,彭逍与彭遥、孟不同三人早知自家师祖在剑煌山上养了一只猿属妖宠,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也都上前凑趣。

无果、田帧等人此时只觉嗓子里一阵发干,因此不住地吞咽口水,也只有修为到了他们如今的境界,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暴猿与四首龙蜥的骇人实力。

见到暴猿有些无精打采,跑过来献殷勤的季灵一边为师父揉捏肩膀,一边问道“师父,暴猿这家伙往日里最能上蹿下跳,今日怎么变蔫儿了呢?莫不是被您给教训了?”

陈景云含笑摇头,言道“为师可没有闲心去教训它,狗东西是自找的,它跟四首这家伙大呼小嚎地吵了一路,只是它这一张嘴又怎么吼得过人家的四张?因此输了。”

聂婉娘等人闻言尽皆大笑,暴猿这家伙素来爱用大嗓门,不想今次遇到了克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祖庭山中依旧高士云集,各宗修士不愿意错过轩辕持戈的拜师大典,因此甘心久等,而且众人此时也都知晓了陈景云闭关悟道的缘由。

涂山藏白这几天逢人就笑、得意非常,谁叫自家晚辈如此优秀呢?当日涂山轻歌的一曲《苍生吟》曾助聂凤鸣在罗浮山中顿悟,闲云武尊今次貌似也是在倾听音律时有了感悟。

消息一出,涂山轻歌在苍生岛高士眼中的地位可就不同了,就连轩辕重光等人也都想亲自聆听一番她的弹奏,万一也能在其中有所获呢?

怎奈涂山轻歌此时正随着聂凤鸣在陈景云闭关的精舍外护法,旁人即便有心,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前去召唤,因此都把主意打在了涂山藏白身上。

如此倏忽过了七日,精舍之中忽地散出一道极为隐晦的气机,气机倏放倏收,祖庭山中除了那几位老祖级人物以外,余者竟然全无察觉。

“雾开日莹、尘尽见明,光阴易迁、罔测经行,不想少了天南万载气运的眷顾之后,我闲云观一脉竟至举步维艰,唉——!只可惜我的修为不够,无法将迷雾尽数驱散。”

听得陈景云收回道念神魂之后的感慨之言,一旁的纪烟岚居然一时间找不到宽慰的话语,只得走到近前拉起他的一只手,二人十指相扣,相视无语。

就在此时,屋外忽地传来了轩辕重光的声音。

“哈哈哈以前只知闲云道友武法强横当世无双,不想竟连神魂修为也非我等能够企及,苍生岛能得道友垂青,实乃吾辈修真者之大幸!”

知道对方定然是在自己收回探查光阴长河的余念时,从中感受到了自己的神魂修为,不过这也无妨,对方了解的越多,两家的盟约才更加的牢固。

起身推开房门,陈景云含笑拱手,言道“前几日贫道忽地心血来潮,不想居然坐关七日,倒是让前来观礼的宾客久等了。”

轩辕重光闻言连忙摆手,正色道“持戈拜师一事对我轩辕一族虽然重要,但却如何比得过道友的顿悟来的重要?莫说只是短短七日,就算七年也等得!”

涂山藏白此时关心的却是别的,在一旁言道“闲云道友,听闻你今次顿悟之时轻歌这丫头正在一旁弹奏曲乐,凤鸣小友前次也是听了她的弹奏才有所感,莫不是这丫头的音律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景云闻言看了一眼躲在众人身后的涂山轻歌,笑道“轻歌这丫头在音律上的造诣是我平生仅见,所弹之音确有凝神妙用。

前次凤鸣又为她从我这里讨要了一件玄阶灵琴,有此琴相助,这丫头未来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对于有可能会成为徒弟道侣的涂山轻歌,陈观主自然不吝赞赏之言。

他这一袭话听的涂山藏白是喜上眉梢,重光老祖等人也都向涂山轻歌投去了热切的目光,轩辕菁华更是拉着涂山轻歌的手,一口一个妹妹叫的亲热无比。

涂山轻歌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她此行只为能够陪在聂凤鸣身边,如何愿意被诸位老祖唤去弹琴?不得已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平日对她最好的纪烟岚。

纪烟岚自然也不愿意有人将涂山轻歌从自己身边带走,于是招招手,把她唤到自己身旁,之后对涂山藏白等人道

“轻歌这丫头我很喜欢,因此要传授她一门琴剑之法,所以诸位道友还是熄了随意使唤人的想法吧。”

轩辕重光等人闻言皆是尴尬一笑,纪烟岚既然已经开口,他们日后想要使唤涂山轻歌怕是难了。

涂山藏白听得纪烟岚之言,差一点儿没高兴的仰天大笑,人老成精的人物,如何看不出纪烟岚的用意?心中暗喜道

“纪道友能与重明老祖战成平手,若是单以战力来论,比自己怕还要稍高一筹,她所传下的琴剑之法威力定然十分惊人,再看她对轻歌的回护之意哈哈哈!”

众人闲话一阵,之后各自散去,陈景云既然已经出关,轩辕重光得了他的首肯,便将拜师大典安排在了明日。

第八十三节 倾力相交

是夜,陈景云将今次在光阴长河中所见的种种,捡了一些要紧的说给了纪烟岚和聂凤鸣听,直把道侣与弟子听的是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倒是灵聪兽在听到它日后有可能会带着兽类大军与三族输死搏杀、席卷四方时,大眼中泛起了神往之意。

聂凤鸣擦拭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问道“师父,您所说的那种惨烈情形虽然十有**不会出现,但也不得不防,观里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才好。”

陈景云点了点头,言道“嗯,天意难测,既然见了端倪自然要未雨绸缪,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与你师娘过些日子会深入无尽海中寻找蓬莱仙山,若是能够侥幸寻到万载龙栖木,天南必定再添强援。”

“师父,弟子也想随着您和师娘一同寻访仙山!”

“不妥,为师离开时会把大批修行资源留下,你要留下跟进两家后续的交易,过些时日你大师姐也会前来苍生岛,你需从旁辅佐。”

“呃——,师父,弟子自认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就不要让我大姐来了吧?”

“哼,你这臭小子心里怎么想的为师会不知道吗?你的阅历不够,还没有能力与这些老狐狸争锋,放心,婉娘今次不会待太久的。”

翌日清晨,在祖庭山的广法殿中,百多位苍生岛高士分坐两列,都把目光投向那位高居首位的青衣道人,四位祖庭山老祖陪座在侧,脸上都是笑意不断。

眼见着时辰将至,重光老祖收起脸上的笑容,把目光投向了陈景云,见他向自己微微颔首,于是高声言道

“万年之前天元遭劫,致使几大器宗相继覆灭,也使我等修真之人再无完整的锻器法门,各宗高士修为虽然高深,却无趁手的灵宝,这是我苍生岛修士的悲哀!

闲云子道友今次远渡无尽海而来,见到了我等的窘状之后心生恻隐,欲将精深的炼器秘法传于轩辕持戈,此乃我祖庭山的大幸,亦是苍生岛之幸事,持戈,还不上前拜见老师!”

轩辕持戈今日穿戴的十分齐整,满脸的络腮胡子也不见了,依着古礼三步一叩拜,九步之后伏在地上静待陈景云的训诫。

陈观主心念一动,便摄出了一面绽着萤光的玉牌,有感于轩辕持戈的赤诚,又将一面闲云观亲传弟子都有的翠色圆盾取了出来,而后言道

“我这一脉上体天心,门中炼器法门名为《天心锻器诀》,此法最善淬炼物性、梳理脉络,可以凭空提升灵宝的品阶,这一份更是经我改良,可以适合修真之人习练,便是放眼整个人族修行界亦可称之为绝顶。

今次之所以将你收为记名弟子并将此法传授给你,一为两家的盟友之谊,再则便是有感于你的天赋与心性,望你善加揣摩,将之发扬光大。”

“老师今日的教诲,弟子定会铭记终生!”

轩辕持戈小心翼翼地接住悬在自己面前的玉牌,而后珍而重之的将其收入怀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即为我的弟子,为师自要赐你护身保命的灵宝,此盾名为‘辰星’,是我以辰翠石心炼制而成,内中蕴有玄武星力,虽然只是玄阶中品,其威能却不亚于上品玄宝,你需好生炼化,莫要使其蒙尘。”

轩辕持戈多年来一直沉心器道,灵宝炼制了不少,却哪里见过这等品级的防御灵宝?爱惜地将辰星盾捧在手中,居然愣愣出神忘了回话。

在场的诸位苍生岛高士见陈景云出手就是绝世秘法与顶阶玄宝,一时竟都惊讶的合不拢嘴,祖庭山的四位老祖激动之余,皆在心底暗赞盟友的大手笔。

见到轩辕持戈痴愣愣的不知回话,坐在陈景云身旁的纪烟岚不由浅笑出声,言道

“老师都这么大方了,我这当师娘的自然也不能小气,持戈,我这里有一葫芦青莲玉髓,可以助你淬炼筋骨、抚平暗疾,对你日后的修行会有裨益。”

听到纪烟岚的笑声后,轩辕持戈猛地神来,又见师娘将洗髓锻体的玉髓赐给自己,一时不由眼眶泛红,连忙再次拜伏于地,口中高呼“弟子叩谢老师、师娘赐宝!”

眼见着拜师礼成,群修这才爆出惊天的喝彩声,苍生岛上的各个宗门向来一体同光,今日轩辕持戈得了绝世秘法,各宗日后都将受益。

轩辕重光此时满面红光,忙把各宗高士向陈景云引荐,众人今次果真都没有空手而来,又都知道闲云武尊最喜收集五行之精,是以献礼之中泰半都是此物。

陈观主对此大为欢喜,给出回礼时也是难得的大方,聂凤鸣也早有准备,自储物袋中摄出百十坛上好的灵酒,说是代轩辕持戈感谢诸位高士的久候,一时间,广法殿中酒香四溢,宾主皆欢。

是日,好不容易得尝灵酒的众多高士因为不愿用灵力逼出酒气,因此倒有大半醉倒殿中,成了苍生岛百年未遇的奇观,更为后人广记。

拜师大典之后,陈景云趁着出海前的空闲,为轩辕持戈**数日。

刚开始时所讲还是锻器之道,后来见聂凤鸣带着涂山轻歌赖在旁边不走,纪烟岚也因为碍不过重明老祖的情面,把轩辕菁华硬塞了进来。

陈观主原本不喜,但又不敢驳了自家“纪师姐”的颜面,想着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于是便又讲起了修行之道。

陈景云自己虽然不习修真之法,但是修为与见识摆在这里,前些时日又在轩辕一族的藏书楼中遍阅修真典籍,进而明悟了修真功法的本质。

于是一边**、一边总结,到了最后竟然被他创出了一套四不像的修真功法来。

当陈观主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所创功法拿给轩辕重光看时,这位轩辕一族当代族长、苍生岛上的领袖人物居然被震惊的半晌无语,惊醒过后,再看向陈景云时竟像白日里见鬼了一般!

闻讯而来的另外三位祖庭山老祖在传阅了陈景云所创的修真秘法之后,模样也与重光老祖大同小异。

几人赞叹良久,轩辕重光才出言道“以往恭维道友天资盖代时,其中多少还有奉承之意,今日见此功法,我等方知何为天外有天!

闲云道友,你这功法虽然脱胎于我轩辕一族的功法秘典,但是其中的道理便是我等看了都觉得玄奇无比,若是细心揣度必将获益良多!”

见四人对自己胡乱创出的功法评价颇高,陈观主不由心下得意,思虑一阵之后,言道

“此法如今只是初创,其中多是一些梳理肉身、淬炼灵气的法门,待到改良之后,我欲将之传给持戈,助他在锻器一途再无阻碍,不知几位道友意下如何?”

四人闻言一愣,此时方知此法竟是陈景云专为轩辕持戈所创,感慨之余,心中对眼前这位盟友的评价已经到了可以倾力相交、托付族人的地步。

第八十四节 意外之喜

在祖庭山中闭关数日,陈景云把今次所创的修真秘典初步完善,将之取名为《正心淬灵诀》,而后传给了轩辕持戈。

至于这个记名弟子今后是要开宗立派广传此法、还是独自钻研精修己身,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轩辕持戈得知老师竟然为他独创功法后,感激的几乎要涕泪横流!

将《正心淬灵诀》珍而重之的收下后,轩辕持戈就对外宣布要闭关参法,竟连重光老祖等人想要一览改良过的功法也是不许,言说此乃师门秘术,旁人休要觊觎。

几位祖庭山老祖又哪里会觊觎晚辈的东西?轩辕持戈将来的成就可以说关乎了整个苍生岛的炼器水平,是以几人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对他尊师重道的举动大加赞赏。

陈景云得知此事之后,心中也是满意,他看人的眼光素来无差,轩辕持戈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是能有此心,将来在轩辕一族与闲云观的照拂下,成就定然不可限量,也一定会将两方的关系联系的更加紧密。

祖庭山斜幽谷的景致不错,陈景云那日闲游至此,便就随手起了几座草庐,而后舍了轩辕氏为他特意建造的精舍,携着纪烟岚与聂凤鸣住到了谷中。

三座草庐依山而立,又用紫竹围成了庭院,纪烟岚对此极是喜欢,涂山轻歌因为要随她修习琴剑之术,便也分到了一间屋舍,四人一宠其乐融融,到好似寻常农户一般。

轩辕菁华虽然羡慕涂山轻歌的造化,但是也不敢再次央求祖母把她强塞进去,此事可一不可再,以她的聪慧,自然能够看出前次武尊**之时心中已经有了不快,于是只能强自压下心头的妒火。

之后的半个月里,陈景云闲来无事,便再一次琢磨起了有关蓬莱仙山的种种传说,抽丝剥茧之下,也算又有了一些收获。

此时道器分身已经护着聂婉娘动身前往了七星岛,只要聂婉娘一到,他就可以与纪烟岚动身了。

既然这几日闲着无事,陈观主就决定在轩辕重光等人口中再次探听一下有关蓬莱仙山的消息,轩辕一族孤悬海外万年之久,未必就不会有一些口口相传的秘辛。

让纪烟岚整治了一桌子出自苏凝碧之手的精美菜肴,陈观主又把自己都不舍得多喝的绝品灵酒分出了几坛,这才让聂凤鸣去邀请客人。

谷深径曲点苍苔,四时花开不败。

青松巧石老树歪,宴时雾散云开。

酒是好酒、宴是好宴,陈观主与纪烟岚同四位祖庭山老祖相谈甚欢。

涂山轻歌拨动玄阶灵琴从旁助兴,聂凤鸣也在一旁伺候的殷勤,唯独灵聪兽趴在草庐的房檐上,一双大眼睛望着头顶的明月愣愣出神。

酒至半酣处时,陈景云放下酒盏,笑对轩辕重光等人道

“贫道此次前来苍生岛,一是为了两家结盟一事,再则还受了一位前辈的托付,要来寻那万载龙栖木。

此木据传乃是生在蓬莱仙山之上,不知几位道友是否对那座海外仙山有所了解?”

重光老祖与另外两人闻言皆是摇头,他们虽然也曾在族中典籍中见过些许记载,但是陈景云之前遍览了藏书楼内的群书,该知道的早该已经知晓。

唯独族长轩辕重光听了陈景云的问询后,脸色为之一变,眼神之中也透出了担忧之意,左右看了一眼,见涂山轻歌知趣地退回了草庐,这才掐动了几下手诀,在庭院中布下一层禁制。

陈景云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心中不由一喜,重光老祖等人也都面露好奇之色,都想听听族兄会说出怎样一段秘辛来。

轩辕重光追思良久,这才沉声言道“闲云道友于我苍生岛有大恩,两家如今又已结盟,贫道自是不能隐瞒,重明,祖父当年坐化之时你的年纪还小,重承、重恩,你们两个应该还记得的。”

轩辕重承与轩辕重恩闻言目露敬仰之意,重承老祖言道“叔祖父当年天资纵横,修行两百年就已成就了四身之境,乃是我轩辕一族最有希望突破真如门槛的绝世英才。

只可惜他老人家后来在无尽海中修行时,居然被妖族大能群起攻之,虽然最后重伤得脱,但是到底伤了根本,也使得修为再无寸进,竟至老死族中!”

听完了轩辕重承的讲述,重光老祖慨然一叹,言道“以祖父当年的资质与修为,又岂会轻易伤在几个妖族宵小手中?

这其间还有一段秘闻鲜有人知,我也是在接任了族长之位后才被父亲告知的。”

见众人都在侧耳倾听,轩辕重光复又一叹,讲起了祖父轩辕谨当年的经历。

轩辕谨天资超卓,少年时便立下了大志向,两百年修得四身境后,无意族长之位,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勘破真如境的屏障,好带着苍生岛修士重返北地,以报当年的毁家之仇。

怎奈数十年的勤苦修行,又耗费了无数的族中资源,那道屏障却依旧横亘在那里,竟然丝毫不见松动。

轩辕谨苦思多日,又遍翻了族中典籍,终于决定到无尽海中寻找机缘,其目标,就是那座飘忽不定的蓬莱仙山。

之后的百十年中,轩辕谨上体天星、下察海脉,往来无尽海深处数十次,终于在扛过了一次罡云倒灌的天威之后,在一片平静的海域中寻到了那座仙山的踪迹。

说到此处,轩辕重光忽地顿住了言语,见众人都在看他,不由无奈苦笑,言道

“非是贫道有所隐瞒,家祖当年定是登上了那座仙山,但是他在归来之后却忌讳莫深,对踏足仙山之后发生的种种只字不提,就连我父亲他都不曾告知。

闲云道友,家祖乃是轩辕一族的不世人杰,一身修为怕是还要在你之上,因此贫道觉得你还是要三思才好,一旦有事,悔之晚矣。”

陈景云闻言拱手一礼,谢过了轩辕重光的直言相告,沉吟片刻之后,言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贫道既然答应了那位前辈,自然就要尽力一试,却不知贵祖父当年可曾言及了那座仙山的大体方位?”

见陈景云主意已定,轩辕重光也不再劝,自腰间取出一片古拙的玉牌,而后道

“家祖当年并未交代仙山的方位,不过家父在整理祖父遗物时却发现了这枚印刻着复杂路径的玉牌,想必会对道友寻找仙山有所帮助。”

小心地接过前辈高人留下的玉牌,陈景云再次谢过了轩辕重光,有了前人的路牌指引,定会让他少走不少的冤枉路,若能以此为依据,用天心之术推测出那座仙山的漂移轨迹,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第八十五节 问心拂尘

陈观主的想法自然是好的,想要依着玉牌中的路线指引,进而推断出那座蓬莱仙山在无尽海中的漂移轨迹,于是在送走了客人之后,观主大人便沉心入定起来。

只可惜呀,旁的事情陈观主还能够凭着天心感应之法多少瞧出一点儿端倪,但是在关于蓬莱仙山方位的推衍上,非但看不出丝毫脉络,冥冥之中竟还生出了莫大的阻力。

这一下可是非同小可,若非灵台玄光霸道异常,硬顶住了多半的天意威压,泥丸宫又把泼妇的性子使了出来,一番生拉硬拽,硬是助他收拢了道念,否则陈景云的神魂怕是都要受到不小的损伤。

修为到了陈景云此时的境界,一旦神魂受到重创,想要再进一步可就要比登天还难,是以在收回了道念神魂之后,便是以陈观主的粗大神经,也已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乍见陈景云如此,一直在旁守候的纪烟岚同样吃惊不小,连忙追问缘由。

而在得知了详情之后,就算纪烟岚的一颗剑心早已坚如精铁,也不由吓得个脸色发白,想不到竟连陈景云这样精深的神魂修为,居然也会受到这般凶险。

看着道侣幽怨的眼神,陈景云勉力压下识海中的翻腾,安慰道“无事,你也知道我这天心妙术最善壮大神魂,今次之所以遇险,也是因为道器分身不在身边,否则两相合力之下,便是天意威压也不在话下。”

“你呀!既然已经有了引路的玉牌,咱们大不了寻它个十年八年,总能遇到那座仙山,就算今次没有收获,大不了日后再来,至于这般心急吗?”

听了纪烟岚的埋怨,陈观主喟叹一声道“今次虽然已经得了苍生岛这个盟友,但在三族大势之前,咱们一方依然处在劣势,若我能在百年之内进阶九转之境,那么自然万事无忧。

可是黄庭九转何其艰难?就算初识了造化本源,我也没有丝毫把握可以百年功成,既然那位龙灵前辈就在眼前,我自是要助他及时脱困。”

纪烟岚闻言白了陈景云一眼,言道“紫茔山那位龙灵前辈若能脱困,自然可以引为助臂,但却未必能够左右大局,你也不必寄望太深,更何况我有把握在百年之内进阶元神境,到时你我联手,就不信三族大能谁敢轻易造次!”

见纪烟岚说话之时已然目露煞气,陈观主连忙点头称是,不敢去触霉头。

待到识海彻底平复之后,陈观主一边饮酒一边自省己身,如此思虑一阵,他的脸上忽地重现了洒然之色,眼中也有了笑意,慨叹道

“乡间俚语都说‘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看来连我也没有逃过‘贪心’二字,以前修为低时,心心念念的是如何为师父报仇、以及如何令天南脱去‘毒地’的称谓。

待到修为高了,便又想着怎样能让天南人族抵御三族外患,最终傲立于世。

至于现在嘛,根基成了、盟友也寻到了,你我的修为若能再进一步时,也未必不能使得八荒俯首、四海称臣。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若是真的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又哪里还有什么逍遥可言?你我也不要想着过什么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闻听此言,纪烟岚先是一愣,复而眉开眼笑,她最喜欢陈景云这一身洒然出尘的气息,时至今日,在想到陈景云当年为自己挡去太一劫雷时的风姿气度时,纪烟岚依然觉得心醉。

因为在此次推衍中受到了挫败,陈景云问心之下竟然借着契机拂去了心头的一丝迷障,也再不把将来之事时刻挂在心头。

聂凤鸣再看到陈景云时,忽地发觉自家师父似乎与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至于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总之是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灵聪兽同样如此,在陈景云的气机影响下,胖东西似乎也熄了组建凶兽大军席卷三族的野望,每日里赖在主子身边不肯离开。

三日之后,祖庭山中的那处隐秘的山谷中再一次泛起了一片璀璨的星光,星光散时,身着青色道衣的聂婉娘缓步出谷,迎向了在此等候多时的聂凤鸣。

知道武尊首徒今日将会到来,几位祖庭山老祖在惊异陈景云的神通法力之余,也把众多轩辕氏高手遣了过来,因此前来迎接之人不止聂凤鸣一个。

胖东西因为这些日子大方的过了头,致使挂在脖子下面的储物袋中已经不剩几坛子灵酒,此时见了聂婉娘,自然要卖乖讨好一番,于是当先蹿了过来,先是腻歪了一阵子,而后便趾高气扬地当先引路。

涂山轻歌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前,她可是在聂凤鸣的口中得知了聂婉娘的“凶残与霸道”,因此心生惧意。

远远地看着这位容貌不下于自己,一身气度却像极了那位武尊前辈的仙子,同为天之娇女的轩辕菁华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原本准备好的迎宾话语竟然忘了出口。

“嘿嘿!大姐,之前听师父说你会在他老人家出海之后才过来的,怎么来的这么快呀?”

聂婉娘含笑白了聂凤鸣一眼,也不答话,而是看向了为首的轩辕菁华。

轩辕菁华在聂婉娘略带审视的目光中,竟然觉得一阵的不自在,就好似从里到外被看了个通透一般,心中不由暗道一声“好一个厉害角色!”

“轩辕氏轩辕菁华,率祖庭山同辈修士特来迎接聂师姐,师姐万安!

咯咯!早前曾经听纪前辈多次提起聂师姐,说师姐已经得了武尊前辈的真传衣钵,是以妹妹早就渴求与师姐一见了。”

见对方说话之时笑语嫣然礼数周全,聂婉娘含笑回了一礼,之后言道“菁华师妹客气了,妹妹年纪轻轻就已经修至三身境,这份天资着实令人称叹,听闻苍生岛上还有一位与妹妹共称双骄的涂山师妹,想必该是那一位了吧?”

见聂婉娘竟然对苍生岛之事知之甚详,轩辕菁华不由暗自心惊,不明白中间相隔着如斯广阔的无尽汪洋,对方是如何得知消息的,不过事已至此,只得兀自压下疑问,留待日后详解。

第八十六节 笑语欢颜

见聂婉娘说话间笑盈盈地看向了自己,涂山轻歌素来冷清的眸子里不由闪过了一抹慌乱之意,连忙蹲身一拜,口称:“轻歌恭迎师姐驾临。”

又在两女脸上扫了几眼,聂婉娘含笑点头,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在其中取出了两个精致的玉瓶,而后言道:

“既然你们两个都尊我一声师姐,那我自是不能小气,南来之前恰好门中丹堂长老炼制了几颗绮莲驻颜丹。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能让女修容颜永驻罢了,拿着吧,就算是师姐我的见面礼了。”

此言一出,场中男修倒是不觉得怎地,却引得众多女修尽皆两眼放光,便连轩辕菁华与涂山轻歌两人也是一阵的呼吸急促!

旁的丹药还则罢了,特别是似她们这般容貌绝美之人,谁不想要永葆青春?

得了馈赠之后,二女连声称谢,发觉身边这些红了眼的祖庭山女修,便是以轩辕菁华与涂山轻歌的修为与地位,心里也不由有些发毛。

看着围在大姐身边的那些个莺莺燕燕,聂凤鸣心中只觉一阵好笑,暗道:

“还是师父说得对呀,自己与大姐之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不想她今次居然只用了两颗没用的丹药,就轻易成了祖庭山诸女的核心人物,这要是再过上一段时间,嘿嘿!”

心里如此想着,聂凤鸣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岂料诸女此时已经簇拥着聂婉娘往斜幽谷方向行去。

众人叽叽喳喳,也都不再似之前那般拘谨,有几个身份够的,更是直言要用五行之精换取驻颜丹,且还一个个大方的厉害,竟将聂凤鸣等人全都晾在了当场。

如此一直到了斜幽谷外,众女才依依不舍地拜别聂婉娘,也不知道聂婉娘答应了什么,总之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轩辕菁华因为急着炼化丹药,便也告辞离去。

紫竹掩门庭,灵云缓流行。

几枝梅初放,向暖柏长青。

庭院当中,陈景云与纪烟岚正在对弈,见聂婉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纪烟岚便一把拂乱棋局,说是若非要整备宴席给聂婉娘洗尘,这一局定能将陈观主杀的丢盔弃甲。

陈景云也不着恼,笑着招了招手,命聂婉娘坐在纪烟岚原本的位置,看样子就知道观主大人此时棋兴未减,还想过一过手瘾。

原本还是笑颜如花的聂婉娘见状立时收起了笑意,因为每次与师父对弈之后,她都会觉得自己好似变傻了几分,于是连忙假作不适,言道:

“呃——师父啊,弟子在那座传送法阵中略得了一丝星辰为引、虚空挪移的妙意,此时正觉识海翻腾,因此就不陪您下棋了,也免得扫了您的兴致,凤鸣,还不过来与师父对弈!”

挥手打发走了挪步上前且还一脸苦相的聂凤鸣,陈观主笑骂道:

“你这臭丫头,越来越不懂得尊师了,算了,跟你们对弈也是无趣,看来放眼天下,也只有北荒的天机老鬼能在棋力上与为师一较高下。”

正随着纪烟岚一起整治宴席的涂山轻歌见到聂凤鸣那副如蒙大赦的表情,唇角不由微微上翘,她很喜欢庭院中的这种感觉。

这种由心而发,不带丝毫造作的亲近情感,她也只在自伏牛山归来的族叔涂山谦和侄儿涂山宝宝身上感受到过。

“武尊前辈十分和善,在小辈面前从来不摆高人的架子,剑尊前辈待自己极好,只是总爱取笑自己与聂师兄

聂师兄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容貌修为冠绝同辈不说,还总会想方设法的逗人开心,却不知聂师姐是否真如聂师兄所说的那般霸道......”

就在涂山轻歌胡思乱想的时候,聂婉娘已经自腰间解下了一个小巧的葫芦,将之捧到了正在故作慨叹之态的陈景云面前,轻笑着恭维道:

“师父棋道高深,天下无人能及,所谓高处不胜寒,弟子之前请许究师兄穷搜北荒,得了海量的灵酒,又在苏凝碧的妙手调配下重现了师父当年所制的幽蓝仙酿,还请师父借酒浇愁一番。”

陈景云闻言大喜,接过灵酒葫芦之后,赶忙倒了一盏出来,见盏中灵酒的色泽果然与自己当年胡乱掺杂的别无二致,放在鼻子底下深吸了一口,味道也与之前的一般无二!

“哈哈哈!好酒!”

一口饮尽杯中酒,陈观主不由哈哈大笑,笑罢言道:“为师这些年喝过的灵酒没有一千种、也有八百样,却唯独最喜这个味道!臭丫头这回有心了,师父给你记上大大的一功!说吧,想让为师奖赏你什么?”

聂婉娘见师父如此开心,自然也跟着欢喜,听闻师父欲要奖赏自己,眼珠一转,言道:

“弟子孝敬师父乃是天经地义,哪里敢要什么赏赐?不过师父啊,咱们闲云观现在家大业大,弟子与几个师弟手中掌握的资源也越来越多。

听闻五行之精善能拓展储物空间,不知您何时出手,也为我等炼制几枚用以储物的戒指来?您看弟子腰间的这五六个袋子,看着实在令人不喜。”

听到弟子的这个要求,陈观主不由微微一愣,大能之辈不是炼制不出别的储物法宝,只是大家一路走来早已经习惯了随身携带储物袋。

所不同的,不过是储物袋的精美与否和空间的大小,竟然没人想去改变什么。

大能修士不愿改变,修为不够者又有心无力,聂婉娘若不是见识了自家师父所戴龙形纳戒的神异,怕也不会有此提议。

聂婉娘眼见着师父目露思索之意,不由心头暗喜,就连纪烟岚与聂凤鸣也都聚了过来。

龙形纳戒空间广大,一个就能抵上几十个上品的储物袋,况且将之戴在手上后,取用物什何其的方便?就是与人斗法时都能占得一丝先机。

涂山轻歌看看自己的腰间,又瞧瞧灵聪兽脖子底下挂着的三个储物袋,心下暗道:“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也会遇到聂师姐这样的烦恼。”

思虑一阵之后,陈观主见几人都在看着自己,就连胖东西似乎也听懂了,跑到自己身边讨好,不由一脚踢开灵聪兽,笑骂道:“你那爪子上能戴住戒指吗?整天就想着捞好处!”

闻听此言,纪烟岚三人越发的意动,陈景云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会有炼制之法。

果然,陈景云骂过灵聪兽后接着言道:“婉娘今日倒是提醒我了,以我的阵道修为,再加上五行之精的神异,想要将之炼成随身秘境虽难,但是等闲储物法宝还是不在话下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就连纪烟岚都面露喜色,言道:“婉娘的心思就是活泛,快来入席,酒足饭饱之后好让你师父闭关炼器去!”

几人闻言皆是一阵大笑,一旁的涂山轻歌也跟着浅笑出声,一时间,小小的庭院之中尽是欢声笑语。

第八十七节 星夜传法

拂风竹弄影,昙开送时芳。

是夜,夜凉如水朗月高悬,一番畅饮之后,意性颇高的陈观主就带着两个弟子漫步星河,领略着苍生岛独有的景致。

其间陈景云向聂婉娘详细地交代了此次两家结盟的具体事宜,命她在此地主持一阵大局,待到一切理顺之后方可折返伏牛山。

又命聂凤鸣不许整日里只想着与人切磋,要跟在大姐身边多听多看,因为在聂婉娘离去后,苍生岛的一应事宜就要落在他的头上了。

聂婉娘与聂凤鸣如今的修为已经踏足三族高手之列,特别是天资绝佳的聂婉娘,此时已经步入七转巅峰。

虽然没有道念相佐,但若是聂婉娘真的发起狠来,动用了武法秘术、天心法门,再把十几件玄阶灵宝尽数使出,怕连寻常元神境修士都要退避三舍。

此时姐弟二人随在师父身旁,看着师父如同刀刻斧凿一般的俊逸侧脸和那两缕飘然垂下的霜白鬓丝,神思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少年时。

那时候姐弟二人初脱大难,陈景云携着她们姐弟俩从苍耳县折返时,曾经在雪地之上施展身法,其时,一只肥硕的胖鸟就在一旁急飞,却怎么也追赶不上师徒三人的脚步。

此时再看看在一旁费力扑闪着五色光翼的灵聪兽,情形居然如此的相似,所不同的是,当年的一座小小道观就能够容下师徒三人的心,而现如今,三人心中却要承载着整个天南和三族大势。

星河漫渡、遁法无边,陈景云一夜之间带着两个弟子遍览了整个苍生岛,更是到无尽海中打了一个转,所为的便是让弟子能够体会虚空挪移的妙意。

聂婉娘的悟性极高,又常年掌管灵峰上的周天星斗大阵,今次更在上古七星法阵中体悟了一丝星辰引路的玄机,是以一夜之间便将陈景云融入了虚空至理的苍梧诀学了个七七八八。

聂凤鸣的修为虽然比不上大姐,但是他当日可是在七星法阵中受尽了折磨,今次再得师父亲身授教、谆谆提点,竟也颇有领悟。

一旁的灵聪兽别看长的痴肥,但在极力遁行之下,原本的五色光翼竟然生出了第六种颜色,当一道宛若星辉初绽的玄光笼罩在身上之后,胖东西居然真的跟上了主子的遁光。

“哈哈哈!不错,咱们闲云观一脉非但需要战力卓绝,更要有足够的逃命本钱,你们今日得了个中妙意,日后......嗯——?臭小子这是什么表情?招打!”

......

涂山轻歌修行了一夜,并且炼化了那颗绮莲驻颜丹,清晨自入定中醒来,果然发现自己的肌肤变得越发的光洁,更可喜的是,竟连多年未愈的一处暗伤也已痊愈,欣喜之余,便想着要去感谢聂婉娘。

岂料刚一出来,就见聂凤鸣一瘸一拐地窜进了他自己的草庐,而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之后便没了动静。

涂山轻歌见状不由狐疑起来,暗道:“昨夜并未听说聂师兄与人切磋,怎地突然就受伤了呢?”讶异之下就要过去敲门。

正在烹制灵茶的纪烟岚叫住了她,而后恨恨地对缓步走进庭院的陈景云道:“没见过你这么当师父的,凤鸣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像以前那样没轻没重?”言罢还看了一眼愣在当场的涂山轻歌。

陈景云闻言打了个哈哈,略带得意地坐到案几旁边的躺椅上,拿起一杯灵茶小口地品了起来,弟子能够有所成就,令他心怀大慰。

何况陈观主可不认为当师父的教训弟子有什么不对,聂凤鸣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执拗,现在不好好敲打一番,将来到了大战迭起、风波云诡之时难免就要吃亏。

聂婉娘一边笑吟吟地上前帮着纪烟岚摆上茶具,一边道:“凤鸣确实是该打,今次是师父出手,若是换成了我,打的还要再重些,总要让他学会变通之道才好。”

无奈地摇了摇头,纪烟岚也不再纠结此事,见灵聪兽犹在半空显摆它那双泛着六种色彩的巨大光翼,不由轻咦一声,笑道:

“看你师父那副德行,就知道你与凤鸣昨夜所得不少,没想到肥猫也有收获。”

一旁的陈景云闻言接口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子、又是谁的灵宠!”

涂山轻歌在得知聂凤鸣的伤势是出自眼前的武尊前辈之手后,这才放下心来,师父教训弟子嘛,下手自然会有轻重,于是便也上前与聂婉娘说话。

就在几人谈笑时,一道遁光倏然而至,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轩辕一族的当代族长轩辕重光。

昨日因为是人家师徒相见,几位祖庭山老祖自然不便打扰,于是今日一早,轩辕重光就亲自前来,想要面见一下这位武尊首徒。

寒暄几句之后,陈景云与轩辕重光重又落座,聂婉娘则留在一旁伺候,纪烟岚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她又不喜这些宗门大事,于是就带着涂山轻歌离了斜幽谷,去寻重明老祖叙话去了。

知道眼前这位笑语嫣然的绝美女子将会代表陈景云留在祖庭山一段时间,是以轩辕重光丝毫不敢怠慢,一是因为两家还有一些具体的交易事宜没有敲定,再则便是聂婉娘的修为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闲云道友收了个好徒弟呀,只看聂师侄这一身藏而不露的磅礴气机,就知道她已经得了道友的真传,修为怕是已经不弱于纪道友了吧?”

陈景云见问哈哈一笑,指着聂婉娘道:“这丫头自幼就长在我身边,倒还有些天份,又是个肯用功的,我这一脉有亲传弟子六人,将来能够得我衣钵者,还就只有她了。”

闻听此言,轩辕重光哪里还不知道聂婉娘在陈景云心中的地位?不由再次对聂婉娘高看了一眼,口中连连称叹的同时,又在储物袋里取出了一颗黝黑的石头,而后道:

“我这里有一块族中长辈自无尽海极深处得来的万载玄罡石,前人只知道用它锻器妙用无穷,但却苦于没有炼化的法门,闲云道友乃是锻器的大行家,今日老朽就把它赠给聂师侄,算是的见面礼了。”

聂婉娘也不推拒,躬身接过之后,发现这块不起眼的石头竟然重逾千斤,立知此物不俗,于是喜滋滋地道:“多谢前辈厚赐,我今次南来之时曾把带给师父的灵酒偷偷截下了一些,正好送给前辈品尝。”

轩辕重光闻言一愣,见陈景云嘴里虽然嘀咕着“逆徒、逆徒”,眼中却全是宠溺之色,这才知道人家师徒二人是在逗趣,于是大笑着接过酒葫芦,且还将之装进了袖口中,那样子竟好像是在防贼。

之后三人一边品茶,一边完善两地日后交易的具体事宜,聂婉娘虽然神情恭敬、笑语盈盈,但在一些事情上却是寸步不让,陈观主则是老神在在地在一旁和着稀泥。

到了最后,就连人老成精的轩辕重光也不得不佩服聂婉娘的机敏与睿智,心底暗叹一声:“不知道我轩辕一族何时才能出现这样一名出类拔萃晚辈!”

第八十八节 五行纳戒

自从把一应事务交给了聂婉娘后,陈景云就把心思用在了炼制五行纳戒上,纪烟岚等人自是乐见其成,就连轩辕重光在得知了此事之后也是万分期待。

原以为凭着自己的阵道修为,在成了形的指环中印刻微缩的纳物法阵该是轻而易举才对,奈何五行之精化而成型之后,因为内中的五行之力太过均衡又自成一体,稍加外力便会失衡溃散。

无奈之下陈景云只得想方设法地在其中融入一种更为稳固的材料,岂料连着试了十数次,却依旧不得其法、难以相融。

陈观主如今虽然已经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富户,但也不愿意这样耗损下去,灵机一动,想到了轩辕重光当日赠给聂婉娘的万载玄罡石,心道:

“那玄罡石同样出自深海,又极难炼化,想必能够将五行之力困在其中。”

轩辕氏一族虽然拿万载玄罡石毫无办法,但却哪里经得起观主大人的蹂躏?已经沉心其中的陈景云足足以天心灵火将之煅烧了七个日夜,终于将那块拳头大小的顽石炼化成了十数团晶莹剔透的液体。

陈景云将其中的一团融入指环当中,果然,二者相遇之后,指环当中的五行之力立时就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竟然丝毫不得泄出,之后再将纳物法阵烙印其中,一枚晶莹如玉的温润纳戒便已赫然成型!

陈观主大喜之下连忙以道念探查,发现纳戒当中空间广大,虽然比不上自己的龙形纳戒,但也远不是储物袋之流可以比拟的,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便又在纳戒表层烙印了两个防御法阵,之后才心满意足。

把玩着手中的晶莹纳戒,陈景云心中满是成就之感,暗道:“真是一件好宝贝呀,只可惜这万载玄罡石太过稀少,也不知道轩辕重光那里是否还有,自己将来炼制随身秘境之时,怕也少不得此物。”

为了免去日后的麻烦,陈景云又继续以五行之精炼制了十余枚指环,将余下的灵液全都融入其中,再想到灵聪兽那憨货,于是又费尽心思地炼制了一个精巧的项圈。

如此一番施为之下,便是以陈景云的神魂修为也感觉到了一阵的疲惫,于是大饮了几口灵酒,竟然躺在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这一觉睡的可真是香甜无比,神魂舒展之下,灵台玄光也跟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地闪动,不片刻,陈景云的周身竟被泛着道韵的灵光包裹了起来。

道韵灵光玄之又玄、层层叠加,似乎将陈景云的身体隔绝在了此方天地之外,宛若一只困蛹一般,只待因缘际会便可化而成蝶。

......

呼呼大睡了足足三日,陈景云才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待发觉自己的神魂再无疲态,且灵台玄光竟还有了一丝增长之后,不由心中大喜!

只是这波喜悦来的快去的也快,稍加思量,陈景云就已经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勿自喟叹一声,暗道:

“自己有多少年未曾这样安睡了?以往总是教导弟子在修行之时要张弛有度,不想却忘了把自己算在其中。”

草庐之外,纪烟岚等人早已等的心焦,陈景云往日炼器时,不说挥手而就吧,也是随心所欲、片刻即可功成,不想自打那日急吼吼地在聂婉娘处抢走了万载玄罡石后,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十日有余。

见此情形,几人如何还不知道五行纳戒的炼制艰难?聂婉娘更是有些后悔跟师父提了这个要求,是以这几日一直催动精纯的神念,想要探查草庐中的情形。

怎奈陈景云一旦运使神通,周身自有道韵相护,即便是在熟睡之时,外人也难探查,因此聂婉娘的神念居然不得寸进。

“婉娘、凤鸣,你们两个且先进来。”就在几人各自担忧之时,草庐中忽地传出一道清朗的声音。

因为从陈景云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了轻松之意,纪烟岚这才松了口气,在她看来,能够炼制出五行纳戒自然最好,没有亦是无妨,还不值得这般耗损心力。

听得这声呼唤,聂婉娘姐弟二人立时面露喜色,连忙答应一声推门而入,唯有灵聪兽看了看自己的胖爪子,大眼睛里满是委屈之色。

含笑看了推门而入的两个弟子一眼,陈观主也不去吊弟子的胃口,指着悬在半空中的几枚指环言道:“此物得之不易,为师以婉娘那一整块万载玄罡石为佐,耗时七日,也才得了这十几枚。”

聂婉娘与聂凤鸣的目光早被那几枚纹理古拙,且还晶莹如玉的五行纳戒所吸引,各自上前取下一枚,戴在指上之后,运使神念稍加探查,立时大喜过望!

“师父!这五行纳戒当真玄奇!内中空间广大不说,竟然还能自行接引天星之力用作防御之用!”

“是呀,师父的天心锻器之术果然冠绝天下!小小的一枚纳戒之中竟然包含玄武、天罡两种阵法妙意,弟子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聂凤鸣与聂婉娘分别道破了五行纳戒的玄机,且聂婉娘还一眼看破了防御法阵的出处,陈观主不由哈哈大笑,相比于纳戒的玄奇,他更欣慰的是弟子见识与眼力。

“婉娘,你可再取四枚纳戒带回伏牛山,小四那里也给一枚,至于其余三枚嘛,石头与小五、小六何时进阶七转,何时才能佩戴此戒,这也算是对你们修为的肯定。”

见师父说的郑重,聂婉娘连忙恭声应诺,五行纳戒非但拥有惊人的储物之能,两种法阵叠加之下,其威能亦不弱于玄阶灵宝,若无七转以上的修为,确实不易戴之,免得生出祸事。

......

既然苍生岛上再没有别的事情需要自己亲自处理,陈景云就不愿再留,问过了纪烟岚后,两人便决定明日一早踏汪洋、寻仙山。

四位祖庭山老祖知他心意已决,因此也不再劝,几人联袂来到斜幽谷中,为陈景云详说了一番他们这些日子在苍生岛其余各宗搜集到的杂记与传说。

陈景云对此大为感激,于是拿出一枚五行纳戒赠于轩辕重光,言说此乃两家缔结盟约的信物,将来轩辕氏若逢变故,可凭此物到天南寻他。

轩辕重光等人闻言大喜,陈景云今次只说轩辕氏而没有说苍生岛,那么这枚五行纳戒所代表的可就是闲云观与轩辕氏私下里的交情了,得此一诺,两家的关系立时再近一层!

既然将要离别,那么自然少不了一番饮宴,席间轩辕重光不住地夸赞五行纳戒的妙用,引得另外三位祖庭山老祖眼热不已。

不过待到陈景云言说锻造五行纳戒需要万载玄罡石后,三人立时眉开眼笑,万载玄罡石虽然稀少,但是轩辕氏的宝库中还是能够寻到几块的,于是请求陈景云日后代为锻造。

陈景云自然欣然答应,此物对他也有大用,只有炼成随身秘境,闲云观一脉才算是真正有了退路。

第八十九节 极渊海眼

翌日清晨,陈景云与纪烟岚嘱咐了依依不舍的两个弟子几句,又与前来相送的四位祖庭山老祖一一作别,而后选定了方向,架起遁云,径往无尽海中去了。

星神为引、玄光指路,陈景云全力施为之下,脚下的遁云倏忽千里,尽显虚空挪移的妙意。

待到离了苍生岛数千里后,无尽海中便再也见不到平静的海域。

头顶罡云低压、脚下浊浪翻涌,汪洋中的景色千篇一律,虽然不时会有几座海岛映入眼帘,但是岛上却是灵气稀薄,荒凉异常。

陈景云以道念探查了其中的几座,之后就失了兴趣,这里毕竟离苍生岛不远,即便是荒岛上有什么好东西,怕也早被人家给搜刮走了。

胖东西因为昨夜得了主子特意为它炼制的储物项圈,因此高兴的忘乎所以,纪烟岚最喜它的憨态,于是又在陈景云这里要了两个拥有聚灵、破障功用的铃铛挂在了项圈上。

胖东西左扑右突来回撒欢,两个铃铛随之发出清灵灵的悦耳声音,倒使得遁云之上多了几分欢快的气氛,下方的汹涌浪涛也似乎变得不再那么恼人。

此行汪洋无尽,必是坎坷良多,因此初时陈景云并不打算带着灵聪兽,岂料胖东西似乎猜到了主子的打算,居然一整夜都赖在陈景云身边,生恐自己被落下。

陈观主喝骂了几句并不顶用,又想到眼前这夯货已经修出了六色光翼,即便遇险想必也能逃脱,于是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入无尽海,不知何为无尽之意,陈景云在携着纪烟岚与灵聪兽全力遁行了一日夜后,也不得不寻一座海岛降下了遁云。

非是陈景云的灵力不继,无尽海中的灵气虽然稀薄,但是有荤素不忌的太极气旋在,生拉硬拽的总还不至于入不敷出,但在全力催动灵台玄光之下,他的神魂却已经略有疲态。

自从在轩辕重光口中得知其祖父曾经到过蓬莱仙山之后,陈景云心中欢喜之余,也不由格外的重视起来,他可不想像轩辕谨那般入得宝山却空手而回,因此必须时刻保持全盛之姿。

凤凰非宝地不落,陈观主自然深谙其道。

在纪烟岚的眼中,此方落脚的海岛只是陈景云随意选定的一座,但在陈景云挥袖削平半座石丘之后,一汪灵池居然显露了出来。

纪烟岚轻咦一声,以神念扫过,发现那处灵池中竟有几尾肥硕的大鱼正躲藏在泉眼底下,且那肥鱼色呈青玉之色,腮下还有两道逆鳞,一看就不是凡物。

“哈哈!师姐,古书有云‘鱼生逆鳞是为龙种’,这几尾肥鱼秉着岛中灵泉而生,且已生就两道逆鳞,若能再生一道便可入海化蛟,看来今日合该你我有此口福!”

纪烟岚闻言也自心喜,于是便在一旁摆出案几、炊具,一副等鱼下锅的模样,而此时的灵聪兽却早已按捺不住,“噗通”一声跳入灵池捉鱼去了。

可怜那几尾天地生成的肥鱼,虽然也有口吐冰箭的能耐,但却哪里是胖东西的敌手?不片刻就被尽数生擒活捉、甩到了岸上。

摸了摸前来邀功请赏的灵聪兽的大脑袋,陈景云将手一挥,就把犹在扑腾的一条最大的肥鱼扫入了池中,而后又把倾倒在一旁的半个石丘摄了回去。

见灵聪兽歪着脑袋,大眼睛里露出不解的神色,陈景云在它的头上拍了一下,言道

“灵聪,你要记住,凡事不可做绝,这几尾肥鱼跟咱们无冤无仇,今日遭此劫难却是天数使然,咱们需得给人家留下一线生机。”

灵聪兽似乎听懂了陈景云的话,“呜呜”两声算是应下了,一旁纪烟岚却不以为然,她乃剑修出身,行的就是杀伐之道,这些年虽然修身养性,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拐过这个弯儿来。

一顿肥鱼盛宴吃的人宠皆欢,到了最后,陈观主竟然跟自己的灵宠争起了玉脂一样鱼汤来,灵聪兽自然不是主子的对手,因此在败下阵来之后,一双贼眼不由瞄向了那方石丘。

不过好在胖东西并没有得手,在被陈景云拎着脖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之后,只得放弃了捉鱼的想法,那尾将要化蛟的青鱼也因此才保住了性命。

到底是天地生成的灵物,吃过肥鱼之后,再经过一夜的炼化,竟连半步元神境的纪烟岚都发觉自己的灵力被提纯了一丝,灵聪兽的收获就更大了,这憨货竟然眼瞅着的又胖了一圈。

只有陈观主并无所得,他的修为太高、灵力太纯,区区几尾灵鱼还无法令他从中受益,不过是满足了口腹之欲罢了。

翌日清晨,两人一宠继续赶路。

还是老规矩,每当遁行了一日夜后,陈景云就会寻一处荒岛落脚,其间自然依旧会寻到一些天材地宝亦或可口的灵味,这也使得纪烟岚兴致满满、灵聪兽上蹿下跳。

如此好似闲游一样的在无尽海中遁行了半月有余,这一日,两人一宠忽地来在了一处别样的所在。

此处上有九天雷霆不断劈下,下有一个足有千丈的巨大漩涡似乎直通海底。

见此情形,陈景云取出那块得自轩辕重光处的玉牌,印证一番之后,知道自己已经来在了轩辕谨当年到过的极渊海眼处。

“师姐,此地就是轩辕谨当年途经的海眼,我刚刚以道念探之,发觉越往下时,内中的撕扯之力便越大,竟连我的道念都无法探至海底,不若你与灵聪在上面稍待,待我入到其中一观虚实。”

“不可!咱们此行乃是为了找寻蓬莱仙山,实在不易节外生枝,再说那轩辕谨的修为应当不弱于你,此地即便真有宝物,怕也取之不易,否则早已落入他的手里了!”

见纪烟岚说话之时眼中全是担忧之意,陈景云立时一阵头大,暗道“我有龙灵所赠的逆鳞在手,又有天心水法护身,又岂是轩辕谨之流可以比拟的?这婆娘,真是没见识。”

虽然在心里腹诽着纪烟岚,陈观主却也只能按下了入海寻宝的心思,脸上还要摆出一副从善如流、师姐说的很是在理的表情。

这处海眼是玉牌中那副复杂路线的第一个节点,到了这里之后,就需要转道西南,既然不许入海寻宝,陈景云脚下的遁云一动,两人一宠便已失了踪影。

而陈景云与纪烟岚不知道的是,他们的遁云刚刚离开不久,这处海眼的最深处竟然传出了一道若有若无,似哀婉又似呢喃的叹息声。

第九十节 妖修乞命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陈景云携着纪烟岚和灵聪兽一直在无尽海中苦苦寻觅,玉牌中所记载的路线已经被他探索了多半,却依然没有发现蓬莱仙山的踪迹。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也不是毫无所得,亘古汪洋之中机缘无限,虽然已经远离天南不知道多少万里,但是陈景云的气运却依然不是寻常修士可以比拟的,或有心或无意的,总能让他有所收获。

而且这段时间纪烟岚也在苦修虚空挪移妙法,在陈景云唠唠叨叨的言传身教之下,她的遁法就算想不精进都难,此时再御剑光时,其遁行的速度怕是已经超过寻常的元神境修士了。

在无尽海中遁行的久了,自然也会遇到一些水属妖修,陈景云初时并不理会,大家各行其道,倒也安然无事,除非遇到不长眼的,才会被他一巴掌拍死。

不过到了这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中后,所遇的水属妖修竟然多了起来,那些妖修或成群结队、或形单影只,不过无一例外的都是妖修中的高手,也不知道他们在这方水域不住往来所为何事。

既然碰巧赶上了,陈景云自然要探究一番,况且他这些日子苦寻蓬莱仙山而不得,正好借此机会在水属妖修口中探听一些消息。

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陈观主便寻了一座极为显眼的海岛,降下遁云之后,又与纪烟岚一同收摄了周身气机,否则在他二人的威压之下,怕是没有鱼儿敢来咬钩。

灵聪兽原本以为陈景云今次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于是登岛之后就在不良主子的鼓励下开始急吼吼地四处寻找,差一点儿就把海岛翻了个底朝天。

只可惜呀,劈山开石、上天下海的一番折腾之后,累到直喘粗气的灵聪兽到最后也没有发现半点儿天才地宝的影子,这才知道自己上了主子的恶当。

见胖东西“呜呜”叫着向纪烟岚告状,且还把大脑袋扭向一边不理自己,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在它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而后便老神在在地坐在案几旁边欣赏起了远天处的美景。

纪烟岚白了陈景云一眼,自五行纳戒中摄出了一枚龙眼大小的灵丹,塞到了灵聪兽的嘴里,这才安抚了胖东西受伤的心。

什么叫做心想事成?今日怕就是了,就在陈景云一边与纪烟岚闲聊,一边琢磨着如何才能擒到几个喉舌的时候,他所落脚的荒岛上竟然呜泱泱地涌上来一大群穿的花里胡哨的水属妖修。

见此情形,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一笑,眼中都有古怪之意,灵聪兽半睁着眼睛瞄了一眼来人,便又打了个哈气,继续呼呼大睡,妖修之中虽然有几个是妖婴境的修士,但还入不了灵聪大爷的法眼。

事实证明这场所谓的拼杀的确乏味的紧,陈景云将手虚虚一抓,便将为首的那名不断叫嚣的妖修擒在了半空,至于其余虾兵蟹将,则是早已没了生机。

被擒的妖修看着被碾压成了血雾的同族修士,呆愣片刻之后,不由仰天哭嚎,那情形竟然一度让陈观主以为自己碰上了一个硬茬子,估摸着今日要看上一出宁死不屈的戏码。

岂料那名妖修哭嚎过后,居然涕泪横流地开始乞活,颤声道“小的有眼无珠,竟然冲撞了仙尊,求仙尊老祖大人有大量,放小的这条杂鱼一条活路吧!”

“有趣,真是有趣!你且回答本尊几个问题,若是回答的令本尊满意,倒也不是不能留你一条小命。”虽然心里大感失望,不过陈景云还是决定给这家伙一条活路。

妖修闻言连忙点头,跪在沙滩上等着问话。

“你们这些日子在这片海域往来寻索所为何事?又因何要对本尊喊打喊杀?还有,本尊此番出海是为了寻觅那座传说中的蓬莱仙山,不知水属妖族之中可有那座仙山的记载?”

那妖修不敢隐瞒,闻言急忙回道“好叫仙尊知晓,我等皆是玄感一族的修士,今番之所以在这方水域来回游荡,是因为奎蛇一族的一个少年不但拐跑了我家老祖的嫡亲孙女,还偷空了我族的半个宝库。

老祖震怒之下,命我等四方缉拿,且那蝰蛇一族最善障眼法门,我等原以为两位仙尊是他二人幻形变化的,这才不知死活地前来擒拿。

至于仙尊所说的那座蓬莱仙山,小的倒还真的有幸听我家老祖提过,说是亘古之时有神山自海中起,山高万仞,顶平处方圆三百里,其上虬龙之树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不老不死,而仙山之根无所连箸,有金鳌背负,故常随潮波往还。”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那名妖修便一脸紧张地盯着陈景云看,生怕自己的回答不能令眼前的这位凶人满意。

陈景云见这名妖修虽然哆哆嗦嗦,但是说话之时却条理清晰,回答的十分周全,不由大为满意,于是言道

“不错,你的小命算是保住了,本尊对那两个私奔的小情人不感兴趣,你们玄感族的老祖既然对那座仙山知之甚详,莫非曾经亲身去过?”

妖修闻听此言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暗道“眼前这凶人的修为如此高深,想必不会对自己这样的蝼蚁言而无信。”

心里如此想着,口中则连忙答道“回禀仙尊,小的着实不知道我家老祖是否登上过那座仙山,只知道老祖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曾经无意间在一处海底秘窟中寻到了半块前辈高人留下的玉牌。

可惜其中记载的并非什么修行法门,而是一些上古杂记,老祖时常将之引为憾事,此事在族中人尽皆知,小的也是在老祖的一次酒醉后,有幸听他提及了那座仙山。”

“哦?既如此,本尊也不再为难你这小辈,你且离去吧。”

看着千恩万谢之后身化一道遁光投入到了海中的妖修,陈景云的唇角不由微微翘起,纪烟岚见他如此也是抿嘴一笑,言道“武尊大人!不知你我何时动身,去会一会那位玄感老祖?”

“哈哈哈知我者纪剑尊是也!不急,这名妖修此番受了惊吓,又损兵折将,想必会折返族中寻自家那位老祖哭诉,我方才已经在他体内留下了一缕道念,就算是到了天边,他也逃不过我的感知。”

第九十一节 坐看了一场苦情戏

碧空如洗,平波夕照,美景非常。

打发走了那名妖修之后,陈景云便与纪烟岚各自斜倚在软塌上,一边欣赏着落日余晖,一边闲谈饮酒。

灵聪兽也凑了过来,痴肥的身子腻在陈景云脚下,早忘了不久前才被主子戏弄过。

再说那名脱得大难的妖修,他自纵身入海之后,暗道侥幸之余,连忙全力施展水法遁行,如此一直远遁了三千里,才从一座荒岛处冒头,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实力并不如何高深,但是这名妖修却是个有心机的,也因此才能成为玄感老祖的心腹,此时仔细回忆那名人族老祖最后说话时的表情,妖修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运转妖力覆照全身。

一番探查之下,虽然没有任何发现,但却仍旧不放心,生恐自己若是此时返回族中会把祸事带回,于是便在身处的海岛上寻了个隐秘的所在,开始修行起来。

他的这番动作自然逃不过陈景云的感知,这却叫原本以为智珠在握的陈观主大为尴尬。

将此事说与纪烟岚听后,又引得纪烟岚一阵大笑,言说没想到那名小妖修竟然如此机警,居然能够猜到武尊大人的用意。

既然已经答应了饶那妖修一条性命,陈观主自然不会食言,此处正是这片海域的中心地带,想必还会有别的妖修路过,到时候再擒一个也就是了。

果然,就在入夜时分,便又有一男一女两名妖修狼狈地登上了海岛,只看百十里外的滔天水光,想必是追兵将至。

“你们这两个人族修士还不速速离去!不然一会儿动起手来必然会被殃及!”

那名身材娇小的女修乍见岛上居然还有两名人族修士,眼中不由露出不忍之色,一边将手中的几面玄色令旗打入周遭的地下,一边大声呵斥。

随在她身边的那名男子生的身材修长、容貌不俗,唯独一双狭长的眼睛令人不喜。

男子见陈景云与纪烟岚竟然含笑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口中哼了句“不知死活”,而后便御出一枚灵珠,并以灵珠为阵眼,布下了幻蜃法阵。

“师姐,这两个怕就是那对携宝私奔的小儿女了,今日合该咱们有眼福,可以端坐看戏。”

就在陈景云说话的时候,那片水光已然临近,立在水光最前面的是两名长相怪异的老者,两人身后则随着大批的妖修。

此时临近岸边处已经泛起了两层阵光,两名老者方才早已有所感知,因此并不惊讶,但是在看到了陈景云与纪烟岚之后,却不由得皆是瞳孔微缩。

人族元婴境修士修的乃是神念,魔族有魔念,妖族修士自然也有妖识,两名妖族老者修为不低,竟然有着半步妖神境的修为。

但是他们在之前的探查时,妖识之中竟然未见眼前这两名人族修士的踪影,诧异之下不敢轻动,挥手命身后的妖修将法阵团团围住,他们两个则缓步来在了陈景云和纪烟岚身前。

而后其中一名老者揖手一礼,当先开口道“玄感族灵讹见过两位人族道友,我等今次乃是奉了族中老祖之命前来缉拿两个叛逆的小辈,实是无意冒犯。”

正在举杯的陈景云闻言微微一笑,言道“无妨,我夫妇二人闲来无事游历海外,今日正觉得无聊,看上一场好戏倒也不错。”

两名老者被陈景云说的一愣,还没等灵讹开口,另一个已经勃然大怒,指着陈景云喝道“放肆!你当我玄感族高手是水猴子吗?”

“聒噪!”

随着一声冷哼,那名出言呵斥的老者忽地觉得一股大力临身,凭他半步妖神境的修为居然丝毫无法抗拒,“噗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而后额头上就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灵讹见状大吃一惊,心知眼前之人乃是老祖级的人物,连忙躬身赔礼,口中高呼“前辈息怒!我等无意冒犯,且我玄感一族从未进犯过苍生岛!”

知道对方误以为自己是苍生岛上的人族老祖,陈景云自然不会跟几个小妖修解释什么,而是面色一缓,收了释出的气机,言道“既如此,本尊倒是不便以大欺小,你能这就开始吧。”

灵讹闻言如蒙大赦,连忙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那名老者,虽然在心中腹诽着眼前这位苍生岛老祖的不良嗜好,但却不敢违逆,急命手下妖修开始破阵。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在作祟,自从知道了在旁边看戏的人乃是一位人族老祖之后,那些怪模怪样的玄感族妖修竟然一个个开始卖弄了起来,于是场中立时热闹非常。

旦见水龙横空、冰锥乱射,百十丈高的怒涛化作大手连连拍下,那名刚刚被压迫的跪地不起的老者更是发起了狠,居然以妖识显化出了一只巨大的玄龟,只两下就把那两层阵光击打的摇摇欲坠!

此时躲在阵中的那对男女正在极力催动妖力,想要稳固法阵,怎奈破阵的那名老者此时只想发泄,根本不愿顾及他们俩的死活。

“砰!”

玄龟再次一巴掌拍在了阵光之上,外层的那道幻蜃灵光立时四分五裂,阵中的男子也跟着口吐碧血委顿于地,昏死了过去。

娇小女子见状大急,忙把男子抱入怀中,又嘴对嘴的将一枚丹药送入男子的口中,她也知道今日无法善了,于是把心一横,高声喝道

“两位族叔!你们难道真要取了姿儿的性命不成?也好,我这就自爆妖婴,免得你们麻烦!”

“且慢!”

灵讹闻言大惊,连忙出言喝止,另外一名玄灵族老者也是悚然回神,赶紧收了法相神通,心中一阵的后怕。

“唉——!姿儿,你今次犯下了大错,还不速速随我等一同折返,回去之后好生跟你爷爷认错,他老人家可是被你气的不轻。”

阵中的娇小女子见众人不再攻击法阵,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怀中的男子,眼中全是怜爱之意,此时闻听灵讹之言,不由想起了爷爷往日对自己的疼爱,立时心如刀割,眼泪也跟着簌簌落下。

饮泣一阵之后,娇小女子似乎有了决断,言道“讹叔叔,姿儿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是你们却要放奎守一条生路。”

灵讹闻言一叹,半晌才道“姿儿,这个你就不用想了,你今次被这小贼利用,尚且情有可原,但是他却必须带回族中交由老祖发落,至于如何发落,就不是我等能够决定的了。”

第九十二节 引路之人

书接上文,却说那名名为姿儿的玄感族女修听了灵讹的回答之后,不由得面色惨白,眼中已经没了生气,用手抚摸着依旧昏迷在自己怀中的男子的脸庞,惨笑一声,就要自绝生机。

之前一直没有出手的灵讹见此情形立时大惊失色,连忙御起一柄橙黄色的宝伞,想要破阵救人。

岂料阵中的女修此时死志已决,将手一拍自己的额头,一个小小的婴孩就从她的天灵处跳了出来,而后不躲不闪地直直迎向了那柄宝伞。

灵讹见状再吃一惊,只得收了橙黄宝伞,涩声道“姿儿,这小子明摆着是在哄骗于你,你又何苦为他丢了性命?还不快将妖婴归位!”

此时妖婴的小脸上已经全是凄婉之色,惨声道“讹叔叔,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姿儿早已无法回头,您若当真不肯放过奎守的性命,姿儿只好与他同去。”

说话间一指肉身腰间的一个法螺,将之送出阵外,继续道“姿儿鬼迷心窍,竟把主意打在了族中宝库上,此事与奎守无关,还请讹叔叔告知爷爷,让他莫要迁怒于奎蛇一族。”

灵讹接过法螺,妖识一扫,见其中果然装着宝库中丢失的珍奇资源,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待要继续出言相劝时,却猛然发现了不对,高喝一声“不可!”而后便合身扑向法阵,却是那女修的妖婴在丢出法螺的一瞬间已然涨大了不少,顷刻间就要爆体而亡!

“唉——!”

就在众妖修齐齐惊呼,灵讹想要入阵救援之时,忽有一道剑光倏然投入阵中,剑光只一绕,就把妖婴扫入了本体,而后再一缠,阵中便已失了男女妖修的踪影,之后才有一声叹息传来。

一众妖修之中,修为最高的当属灵讹,他之前之所以不愿出手,一是投鼠忌器,再则是为了防备正在看戏的陈景云和纪烟岚。

此时全力施为之下,居然一把撕开了法阵,遁身入了其中,却不料那道剑光实在太过迅疾,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侄女与奎守被卷走。

知道是那名背负灵剑的人族女子出手,灵讹惊骇之余,倒也暗自松了口气,暗道“姿儿这丫头可是老祖的心头肉,老祖虽然嘴上骂的凶狠,但若嫡亲孙女真的殒命当场,怕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在场族人一个也别想活命。”

那女修原本还在一心求死,不意电光火石之间妖婴就被强迫着回归过了肉身,睁眼瞧时,却发现自己与爱郎竟然脱出了法阵,来在了那两名人族修身面前。

见此情形,女修心中立时升起了一丝希望,她方才在法阵里可是瞧见了眼前这名青衣道士只不过冷哼了一声,自己那位半步妖神境的族叔就被压迫的跪地不起。

于是连忙拜伏于地,乞求道“晚辈玄姿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前辈若能助我与奎守脱此厄运,玄姿一定永感大恩!”

自从与陈景云结为道侣之后,纪烟岚的一颗剑心早已圆融无缺,但却最见不得这些生死相许的戏码,哪怕对方只是两名妖族。

见玄姿跪地苦求,于是叹息道“不想妖族之中还有你这样的小辈,本尊有感你在登岛之时曾对我二人心存善念,是以不忍见你遭劫,不过人、妖两族素有嫌隙,若是没个说法,我却是不好继续出手。”

玄姿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福至心灵,拜首道“晚辈自幼博闻强记,曾经遍览各族典籍,对无尽海中的各处风物知之甚详,今愿投入仙尊座下做一个引路的婢女,望乞接纳!”

见她如此说,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一笑,真是正瞌睡时就有人送来了枕头,玄姿所说若是真的,那还真是意外之喜,况且她若随在身边,想必那位玄感老祖也会亲自送上门来,如此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于是便听陈观主言道“不想你还是个心思玲珑的,也好,我夫妇二人此番游历无尽海,身边正缺一个熟门熟路的,你的事情本尊担下了,玄感老祖若来要人,本尊自会与他分说。”

言罢曲指弹出一道翠色灵光,瞬间没入了奎守体内,乙木灵力万试万灵,不片刻,一直昏迷的奎守便已苏醒了过来,显见是伤势平复了几分。

灵讹与另一名玄感族老者此时早已汗流浃背,两人目光闪烁,显然是在以妖识交流,但却既不敢上前,也不敢出言打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姿搀扶着奎守站到了陈、纪二人身后。

心知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灵讹把牙一咬,踏步上前,恭声道

“两位前辈,今日之事乃是妖族的家事,况且我玄感一族与苍生岛相隔甚远,两家素无仇怨,是以还请让我等将两个小辈带走。”

陈景云闻言瞥了灵讹一眼,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酒盏一边笑道“本尊避世久了,竟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我面前吠叫,怎么?莫非真的想让本尊送你们上路不成?”

感受着陈景云言语中的森寒杀机,众妖修尽皆大骇,想要转身逃离,却发现周身好似陷入了胶泥当中,就连修为最高的灵讹也是动弹不得。

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众妖修此时都有了切身的体会,灵讹连忙艰难地回道“玄姿能入两位前辈的法眼,这本是天大的造化,我等这就离去,还请前辈息怒。”

一句话说完,灵讹发现周身之外的禁锢倏然消失,这才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哪里还敢再说别的,连忙就要带着众妖修遁身离去。

岂料就在此时,身后又传来了一道森冷的声音“离去可以,方才你等勒索我这新收婢女的法螺却需留下,哼!一众宵小之辈,竟连族中小辈的东西也要抢夺。”

闻听此言,灵讹差点儿没被气的背过气去,心道“不想堂堂人族老祖竟然丝毫不要面皮!今日且先让你猖狂一阵,待到我家老祖到来,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心里如此想着,灵讹脸上的神情却越发的恭敬,连忙自腰间扯下法螺,将之留在了沙滩上,这才架起遁光,卷着一众妖修急匆匆地走了。

抬手摄过灵讹留下的法螺,陈景云拿在手中把玩了一阵,这才将之递给了身后的玄姿。

相比于法螺中装着的玄感族珍宝,陈观主倒是更在意法螺本身,此物与储物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却出自天然,端地是玄奇无比。

奎守此时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始末,那双阴冷狭长的眼中正极力装出感激之色,拉着玄姿重又跪倒在陈景云与纪烟岚身前,叩谢刚刚的救命之恩。

陈景云对奎守的印象本就不佳,方才又感知到了他的虚伪,因此就想将其一巴掌拍死,但是看到纪烟岚正在瞧着自己,只得继续饮酒,不去理会。

纪烟岚先将玄姿抬手拂了起来,这才对犹自跪在地上的奎守道“本尊心剑无差,一眼就看出了你的本性,想那玄感老祖不日就会驾临,到时我二人可未必护得了你的周全,是去是留,你自行决定吧。”

一句话说完,不光是奎守愣在了原地,玄姿也是一呆,岂料就在她要以法螺中珍宝换取陈、纪两人对她这爱郎的庇护时,奎守却已当先开口道

“姿儿,这位前辈说的在理,你我今日虽然侥幸得脱,但是你爷爷定会寻踪而来,我若留下必然是个累赘,不若你先把那颗蛟皇珠给我,待我觅地潜修之后,它日再去寻你。”

玄姿闻言立时目露不舍之意,但却不疑有它,在法螺中取出了一颗鹅蛋大小的宝珠,将之交到奎守手中,而后语带担忧地道

“你如今身上有伤,一路上多加小心,我会在此地展露气机,将追兵尽数吸引过来。”

奎守接过宝珠,眼中喜色一闪即逝,抓着玄姿的手又说了几句,之后便一头扎进了水中,瞬息远去了。

看着立在岸边痴痴眺望着远方的玄姿,纪烟岚暗叹一声,眼中隐有杀机,不过终究没有出手。

这若是换成了人族修士,那奎守说不得此时已经被捏死在海底了。

水属妖修虽然善用水势,能够凭借无尽海中的水灵力修行,但却没有哪个宗族会把道场建在海底,一是舍不得用大量的灵石建立法阵来隔绝海水,再则深海之中暗藏危机,那些海中蛮兽可也不是好相与的。

汹涌咆哮一方恶水,嵯峨削峦巍巍险山。

在相距陈观主所在海岛西北方向三万里处,有一方怒涛翻涌的水域,其间又有一座巨岛盘卧其中,此岛灵脉悠长,山形起伏不定,尖峰高耸、陡涧沉流,正是被玄感一族霸占着的九曲岛。

世间之事奇就奇在这里,虽然从外面看,这座九曲岛乃是一方极为险恶的所在,但是人若入到其中,待绕过了九座险峰之后,便会发觉内中另有乾坤。

可谓是瑶草铺茵、奇花布锦,处处显露出一副仙家宝地的景象。

此时谷地中的一座玉亭前,玄感老祖正在不住地叹息,他最疼爱的孙女居然受了奎蛇一族那个小王八蛋的诓骗,不但私奔而走,且还卷走了那枚蛟皇珠和无数的族中珍宝。

若非顾及身份,玄感老祖真想亲自出手,去把那个名为奎守的小子抽筋扒皮。

第九十三节 赌斗

就在玄感老祖犹自恼恨叹息时,他的识海之中忽地映照出了一片遁光,虽然那队人马此时相距九曲岛还有数百里,但却瞒不过素以妖识强横著称于各大部族的玄感。

以为是灵讹等人带回了自己的孙女,玄感老祖连忙凝神细看,岂料一看之下,却不由令他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玄感老祖的妖识之中,那片遁光里非但没有孙女玄姿的影子,而且灵讹与灵冥这两名族中高手此时居然面露惶急之色。

见此情形,玄感老祖的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也再顾不得什么身份脸面,身形一晃,便已化作一道黑水玄光,直直迎了上去。

众妖修一见自家老祖亲临,急忙顿住身形,灵讹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连忙高声禀道

“老祖!事情有变,我等原本已经寻到了姿儿的踪迹,不料却被一名苍生岛老祖横插了一脚,姿儿此时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

玄感老祖闻言面色一沉,森声道“苍生岛老祖?此人样貌如何?可曾留下名号?”

灵讹在玄感老祖的气机压迫下,不由汗如雨下,其余妖修更是不堪,居然立身不稳,纷纷坠下了云头。

不敢犹豫,灵讹连忙将在那处荒岛上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其中自然还着力描述了陈景云与纪烟岚是如何的霸道、如何的不将玄感一族放在眼里。

一番讲述直听的玄感老祖须发皆张,恨声道“我玄感一族与苍生岛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却不料竟然被人家当成了软弱可欺,听你方才的描述,此人该是轩辕族的修士,也只有他们才敢在无尽海中横行!”

灵讹听到自家老祖提到苍生岛上的轩辕氏,不由想起了水属妖族之中流传的一个传说。

千年之前,苍生岛上出了个惊才绝艳的轩辕谨,此人当年在四位妖族老祖的围攻下,依旧能够在重创了鲲蛟、奎蛇两家的老祖之后全身而退,一时引得四海震惊,奎蛇一族更是因此没落。

见到玄感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灵讹怎还不知自家老祖是在心存顾忌,于是忙又说道

“老祖,我观那人年岁不大,即便出自轩辕一族,想必也是初入修真者的四身境不久,姿儿此时落入他的手中,恐怕下场堪忧,还请老祖速速定夺!”

玄感老祖闻言瞳孔一缩,心知迟则生变,当下不再犹疑,唤来九曲岛上的另外两名半步妖神境高手,架起黑水玄光,直奔灵讹口中的那座荒岛而去。

荒岛之上,玄姿在岸边站立良久,且还不再隐匿气机,想必是要吸引追兵,好为那奎守留出一条活路。

纪烟岚对此大为感慨,觉得妖族修士虽然与人族世代为敌,但也一样是有血有肉,情至深处时,也能飞蛾扑火、不惧生死。

陈景云倒是不以为意,此时的玄姿已经是纪烟岚的婢女,谁敢前来捉拿,一体擒下便是,又因为要等玄感老祖自己送上门来,于是便在躺椅上小憩起来。

果然,自打玄姿展露了周身气机之后,这片海域中巡游的玄感族修士立刻就凭着族中秘术感应到了她方位,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有一队妖修逐波踏浪而来。

对于这样的小鱼小虾,陈景云与纪烟岚皆是不屑出手,就在玄姿想要继续布置法阵御敌时,被搅扰了好梦的灵聪兽却当先发起了脾气,一爪子挠下去时,顷刻就是漫天的暗青色灵刃!

那队不断叫嚷的妖修原本还是气势汹汹,岂料还没等看清楚岛上的情形,就纷纷受了重创,一时间海滩上全是惨嚎之声,有几个运气不好的更是已经断手断脚。

玄姿见状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只看着极为蠢萌的灵宠一旦发作起来,那两位修为还在她之上的族兄竟连一爪都抵御不了。

她今次虽然叛出了宗族,自问无颜再回九曲岛,但却如何愿意看到同族殒命?于是连忙扑倒在陈景云和纪烟岚脚下,为那队妖修乞命。

“灵聪,莫要伤了他们的性命。”

此女对自己还有大用,陈观主自然不会把事情做绝,于是在两眼放着凶光的胖东西屁股上踢了一脚,让它爪下留情。

胖东西“呜呜”叫了两声,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后,似乎也觉得与这些不堪一击的妖修们动手实在有失自己“灵聪大王”的身份。

于是就又趴下身子想要继续睡觉,不过在临合眼时,却又瞥了跪在地上的玄姿一眼,内中分明透着一丝怜悯之意。

见灵聪兽竟然还有心思去怜悯旁人,陈景云不由气笑,胖东西这几年的灵智越来越高,便是哪一天突然开口说话,都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奇怪。

玄姿虽然被情爱迷了双眼,但是到底也是妖婴境的修士,冷静下来之后,见救下自己的这两位人族前辈非但没有带着自己离去的意思,且还饮酒闲谈了起来,那样子分明是在等待着什么。

想通此节,饶是她已经不惧生死,可也不由得惊的花容失色,眼前这两位前辈等的是谁?只能是自己的爷爷玄感老祖!

就在玄姿百感交集之时,远方水天相接处忽地射来一道黑水玄光,陈景云与纪烟岚见状相视一笑,两人长身而起,脚下轻云升腾时,已经裹挟着玄姿迎了上去。

高深莫测、剑意横空,这就是玄感老祖对陈景云与纪烟岚两人的直观感受,看了一眼缩在遁云上不敢跟自己对视的孙女,玄感老祖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揖手道

“两位道友修为精深,却不知为何要为难一个小辈?若我玄感族修士之前有什么冒犯之处,老朽在此先行赔礼。”

见对方并没有一上来就着急动手,陈景云便也回了一礼,笑道“道友不必如此,今日贵族确实有几个不开眼的小辈对我夫妇二人喊打喊杀,不过已经被我随手灭了,此番之所以在此等候,却是有一事相求。”

玄感老祖闻言只觉胸口处堵的更加厉害,心道“灵讹之前所言不虚,这人当真无耻之尤,杀我族人、擒我孙女,现在居然还有脸说什么有事相求,这世间可有这样的一种求法嘛?”

不过此时嫡亲孙女就在对方手中,玄感老祖也只能继续强忍怒意,寒声道“好说、好说,道友只需将我这不争气的孙女放回来,老朽定会竭力满足道友的要求。”

“玄感道友误会了,贫道可没有扣下令孙女的意思,是这丫头有感于拙荆的救命之恩,主动投身做了婢女,此事一问便知。”

一句话听的玄感老祖面色铁青,踏前一步对着跪在云头上不住饮泣的玄姿喝道“姿儿莫怕!告诉爷爷,他说的可是真的?放心,今日就算是轩辕重光当面,爷爷也能保你周全!”

如此说着,玄感老祖原本略显佝偻的肩背已经挺的笔直,周身气机更是节节攀升,灵讹等人则是死死地盯着纪烟岚,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陈景云见状大喜,他可是早就想要称量称量水属妖修的能耐了,心道“今日就先把你打服,然后再好好商量玉牌之事。”

纪烟岚也是心痒难耐,眼前这四个半步妖神境高手却不正好是四块上好的剑靶子?于是踢了已经眼冒凶光的灵聪兽一脚,示意它不许跟自己争抢。

“呜呜!爷爷,孙女不孝,实在没有颜面再回九曲岛,这位前辈说的不假,是孙女心甘情愿充作婢女的。”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的时候,玄姿突然哽咽着出言,一句话倒把玄感老祖听的愣了一愣,口中骂了一句“孽障”,一时间竟似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足足过了数息,玄感老祖才长叹一声,对陈景云道“我这孙女自幼被我娇惯的不识世事,这位道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吧。”

眼看着玄感老祖的气势弱下去了半截,陈景云不由大感失望,心思一动,笑着回道

“今日能与玄感道友相遇也算缘分不浅,不若你我赌斗一场,若是道友胜了,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若是贫道侥幸赢了,玄姿这丫头就要充作我夫妇在无尽海中的向导,且道友还需将那半块得自海底秘窟的玉牌借我一观。”

玄感老祖闻言面色一变,心知对方是有意将自己引出九曲岛,所为的便是自己的那块上古玉牌。

想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玄感老祖竟然不再恼火,思量了一阵,而后问道“道友想必是苍生岛轩辕一族的后进修士,今番图谋我这玉牌,莫非是要重走轩辕谨当年的老路?”

陈景云见问也不否认,坦然答道“不错,贫道今次出海,为的就是寻觅那座飘忽不定的蓬莱仙岛,因此令孙女只是适逢其会,即便没有这档子事情,我夫妇二人也会前往九曲岛拜会玄感道友。”

“哈哈哈!道友倒是坦诚,既然事情无法善了,那老朽今日就与道友战上一场,且此战无论胜负如何,老朽都会将玉牌借给道友一观,道友以为如何?”

虽然不知道玄感老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不过陈景云也不愿意去多想,修为到了八转巅峰的境界,又有天心感应之法,他还真不相信这世间有谁能把自己给算计了。

“即如此,玄感道友请了!”

“道友请!”

第九十五节 瞬息破禁

书接上文,却说陈景云与玄感老祖战了足足半个时辰,奈何两者心中各有顾及,因此结果在外人看来倒还说得过去,唯独玄感老祖觉得有些老脸发烫。

众位看官此时可能要问了,以陈大观主的修为境界,何必要给玄感这老妖留下情面?直接打服了便是!有玄姿在手,还怕老妖不乖乖地交出上古玉牌吗?

其实不然,陈景云少年时自大梦之中得了惊世宝典《黄庭经》,而后以武入道,时至今日已经摸到了《九转小黄庭》第九转的门径。

虽说逍遥真意不忌杀伐、一切当可随心所欲,但是灵猿子当年倾力灌输的侠义之道,却好似缰绳一般,牢牢控着陈景云的意马心猿,使他绝不会行此龌龊之事。

因此在玄感老祖认输之后,陈景云也跟着奉承了几句,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台阶,玄感老祖借坡下驴,面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难看。

“玄感道友,既然胜负已分,那就请借玉牌一观,放心,我也不白看你的,些许灵石还请笑纳。”

陈景云大袖一挥,万把块绽着璀璨灵光的高阶灵石就已经凭空出现。

玄感老祖见状瞳仁一缩,心知对方今次对自己的上古玉牌是志在必得,方才的赌斗与此时的高阶灵石可算是软硬兼施,若是自己存着糊弄之心,恐怕顷刻间就会是疾风骤雨!

灵讹与三个玄感族高手也都想平白了此中关节,因此都把目光投向了纪烟岚,至于那些低阶妖修则是早都被灵石迷花了眼,竟有大半都在暗中吞咽着口水,丝毫不知道自己此时已在生死一线间。

如此沉默片刻,玄感老祖慨然一叹,自腰间摄出了半块毫不起眼的暗灰色玉牌,而后言道“方才老朽已经说了,此战无论胜负如何,这块玉牌都会借给道友一观。

如今道友非但没有用玄姿这丫头来要挟老朽,反而还用大把的灵石交换,足见心胸坦荡,不愧是轩辕一族的高士。”言罢便将玉牌平平的御了过去。

陈景云见状大喜,挥手将那方高阶灵石推向了玄感老祖,而后将手一抄,就把玉牌攥到了手中。

玉牌入手冰寒,透着丝丝凉意,陈景云没有急着以道念探查,反倒是返身回到了遁云上。

纪烟岚知道他是在担心变故,于是眼中青芒一闪,画影龙雀就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

画影龙雀一出,青芒过处,众人脚下原本还在翻腾四涌的怒涛立时就被压服了下去,玄感族的妖修们则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皆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玄感老祖凝视着纪烟岚手中的三尺青芒,只觉一阵口干舌燥,暗道“此女的修为虽然不及自己,但是一身气机却为何如此锋锐?

之前可没听说苍生岛上还有精于剑道的宗门,还有她的那柄灵剑,因何对我都有压制之力?”

此时陈景云已经盘坐云头,准备探查玉牌中记载的上古秘闻,玄感老祖心思电转之后,终于放弃了之前的打算,连忙出言提醒道

“道友且慢,这玉牌看着毫不起眼,但是内中却隐着一道迷神禁制,便是我等大能修士观之,也难免被其纠缠半晌,使得神魂难返。”

得了玄感老祖的提醒,陈景云如何还猜不到这老妖之前打的是什么主意?心道一句

“老妖倒是好算计,想要趁我神魂沉入玉牌中时突然发难,不过这也算是一番豪赌了,若是自己得了玉牌之后立刻远遁,他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不过既然对方肯当先出言提醒,想必不会再行险招,于是陈景云便含笑点头,算是承了他的情。

虽然陈观主对此事不甚在意,但是玄感老祖的一句话却是彻底惹恼了遁云上的纪烟岚!

就见这位烟岚剑尊眼中猛然间戾芒大盛,手中画影龙雀望空一指,便有一道亢龙星力从天而降,顷刻间就把遁云笼在了当中。

这还没完,就在星力降下的一瞬间,纪烟岚背负着的烟波秋水剑也已“锵”声出鞘,不过这道剑光并不向外,而是悬停在了玄姿的头顶。

灵聪兽见此变故,立时也跟着炸起了毛,肋下六色光翼一现,痴肥的身体居然瞬间失了踪影,再出现时,却已经来在了聚在一处的玄感族妖修头顶,柿子要捡软的捏,胖东西深谙此道。

玄感老祖不理灵聪兽的动作,只是一脸惊诧地盯着纪烟岚,暗道“此女好重的杀心,幸亏自己放弃了之前的打算,且还当先道出了玉牌中的禁制详情,否则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恐怕自己未必能够及时救下姿儿。”

“师姐不必如此,区区迷神禁制还入不得我的法眼,你且宽心就是。”

陈景云传音安慰了纪烟岚一句,而后就把道念灌入了玉牌当中,如此过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已经返神归元,且还满眼的赞叹之色,想了一下,便又抬手将玉牌抛还给了玄感老祖。

看着重又回到自己手中的玉牌,玄感老祖目露不解之色,沉吟片刻之后才道

“老朽之前确有算计之心,不过此时已是真心佩服道友的修为与心胸,因此必不会再行龌龊之举,道友若是不信,只需让我将姿儿带回,这玉牌便送予道友了。”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笑罢言道“玄感道友莫要见疑,上古迷神法禁虽然玄奇,可是在我这里却是瞬息可破,此时玉牌中的记载我已尽知,自然要将其物归原主。”

“什么?瞬息可破——?莫非道友方才只用了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攻破了玉牌中的神禁?这怎么可能?”

玄感老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神魂修为不俗,放眼整个水属妖族也是数一数二,岂料在当年初得了玉牌后,他可是足足被其中的神禁纠缠了一个时辰。

“难道对方的神魂修为竟然高出自己百倍?不可能的!”

震惊了片刻之后,玄感老祖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世间要是真有超出他神魂修为百倍的修士,那么这名修士早该踏破了那层传说中的境界,又怎么会继续留在尘世?

见到玄感老祖这副活见鬼的表情,纪烟岚怒气稍平,心念动时,亢龙星力倏然消散,画影龙雀与烟波秋水各自归位。

灵聪兽“呜呜”的恐吓了灵讹等人两声,这才扇动光翼回归了遁云,而后好似乡间土狗一般,开始向主人撒娇讨赏起来。

第九十六节 聂婉娘扬威苍生岛

无尽海中风高浪急,蓬莱仙岛依旧毫无踪迹。

玉牌中有载,蓬乡隐于海,上有紫府宫室,皆以灵髓为之,鸟兽尽白,望之如玉,内有大人。又因金鳌载负,遨游辗转,是以无迹可寻,世人若得机缘,可自冥海暗渡。

上面这段描述倒是不难理解,原来这座蓬莱仙山在上古之时还有一个“蓬乡”的别称,其上非但栖息着形似白玉的鸟兽,竟然还有以灵髓建造的殿宇。

虽然不知道那“灵髓”是为何物,但是想必不俗,至于“内有大人”这句话,以陈景云的理解,就该是仙山之上隐着得道的高士亦或上古大能。

而剩下的几句关于蓬莱仙山踪迹的描述,则与轩辕一族的记载大同小异,无外乎“金鳌背负、行踪不定”这八个字,却唯独最后那两句令陈观主大为惊喜!

既然说了“有缘人可自冥海暗渡”,那就说明这蓬莱仙山并非没有门户,当年轩辕谨在经历了一次罡云倒灌的天威之后曾经发现了一片波澜不兴的海域,恰好蓬莱仙山就在其中。

如此两相对照之下,陈景云就把目标定在了寻找玉牌中记载的那片冥海上。

他才不信真有什么金鳌巨龟会背负着仙山四方遨游,古人留书之时多爱云山雾罩地不肯明说,仿佛若不如此,就难以显示自己的高深。

而陈景云在经历了当年的那场百日大梦后,所思所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脱出了原本的桎梏,这也是他对天南武人从不敝帚自珍的最大原因。

心中腹诽了几句上古修士讨厌行径之后,陈景云回头对正在给灵聪兽梳理毛发的玄姿道

“玄资丫头,你再好好想一想,各家水族典籍之中是否还有关于‘冥海’的其它描述?亦或者哪片海域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罡云倒灌的倾世天威?”

玄姿见问连忙起身,而后搜肠刮肚的开始苦思起来。

当日,在见识了陈景云几个呼吸间就破去了迷神禁制的本事之后,玄感老祖惊愕之余,居然绝口不提要把孙女带回九曲岛之事。

反而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玄姿,让她小心伺候,此番若是真的能够随着两位前辈寻到那座上古传说中的蓬莱仙山,那可就是天大的机缘,玄感一族也必然能够从中受益!

玄姿一则因为心怀愧疚想为族中出力,再则也是想着若能寻到仙山进而有所收获,自己的爷爷想必不会再去为难奎守,因此便也高高兴兴地跟着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上路。

有一点玄姿并没有说假话,她是当真遍览过与玄感一族交好的各族典籍,因此在她的引领下,轩辕谨当年留下的行踪轨迹被陈景云截长留短,一行人不知道少走了多少弯路。

此时得了陈景云的吩咐,玄姿一番苦思之下,忽地眼睛一亮,竟还真的又被她想起了一段传说。

传说当年鲲蛟族的一位妖族老祖为了寻找可以为族中后辈提升血脉之力的鲲鹏遗蜕,曾今循着神魂感应,去到了一处无名的海域,一番周折之下,居然真的被他带回了一滴鲲鹏精血。

想到此处,玄姿连忙答道“回禀前辈,古籍有载——‘夫鲲鹏者,生时潜泳沧流、遨游天地,身陨之际复归冥海、是为归墟’,当年鲲蛟族的一位老祖曾经寻得了一尊鲲鹏遗蜕,晚辈倒是知晓那处海域的方位。”

陈景云闻言大喜,他又是个随性的,于是对玄姿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有这么靠谱的地方居然不早说,真是该打!”

岂料他这一句玩笑之言却把玄姿吓得是花容失色,赶紧就要下跪请罪。

一旁的纪烟岚抬手扶住了玄姿,笑道“莫怕,咱们这位‘轩辕武尊’最爱玩笑,并不是真的怪你,你且快快指明方位,在无尽海中遁行了这么久,实在令人生厌。”

玄姿听了纪烟岚的解说,又见陈景云果真没有责怪之意,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参照天星,将手指向了正东。

悠悠泛沧海,绽绽逐月明。

陈景云依着玄姿指引的方向,脚下遁云猛地来了一个转折,而后旦见遁云倏隐倏现,虚空挪移之下,片刻就是万里之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半年的时间里,忘忧仙子的名头早已经遍传了整个苍生岛,祖庭山上自轩辕重光而下的四位老祖皆是对她另眼相看,交往之时竟已有了些平辈论交的架势。

作为闲云观三代首徒,聂婉娘这些年除在剑煌山弈剑峰上住过一段时间外,其余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坐镇山门。

今次能有机会前来苍生岛,倒叫她难得的舒心,就连长久深埋的朦胧心事也似消散了不少。

闲云观亲传弟子的身上都有见猎心喜的毛病,聂婉娘自然也不例外,到了修真者的地头,怎也要寻人切磋一二。

她的修为可不是初入七转的聂凤鸣可比,几场切磋之下,祖庭山四身境以下的修士之中居然没有一人是她三合之敌,最后还是重明老祖亲自下场,才在激斗半日之后稍稍占了上风。

经此一战,苍生岛上谁人不知武尊首徒的厉害?需知聂婉娘可是还没有进阶大能之境!

一众弟子之中,陈景云对聂婉娘素来放心,临离别时更是给了她独断专行的权利,聂婉娘也从来不让师父失望,没几日便同轩辕重光订立了精细到令人发指的盟规律条。

轩辕重光对此大为赞叹,聂婉娘越是这般行事,他便越是放心,认为只有如此,才能显出两方的诚意,今后即便遇到摩擦,也不虞没有条理可寻。

为此轩辕重光还特地召集了苍生岛上的各宗首脑,并且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地将律条刻入了祖庭山的一处绝壁上,令往来之人都能看得清楚。

结盟之事倒还罢了,此事已经人尽皆知,但是两地将要进行资源对换、交易往来这件事,之前却只有七位苍生岛老祖知晓。

各宗首脑在得知了眼前这位笑意嫣然的武尊首徒,此次带来了大批的修行资源,而且就等着与苍生岛各宗交易之后,立时就爆发出了无尽的热情!

聂婉娘行事向来干脆,也不去吊众人的胃口,指间的五行纳戒灵光一绽,绝壁下的白玉广场上就赫然出现了堆积如山的灵材宝物!

“嘶——!”

这一下被镇住的可是不只有寻常修士,就连轩辕重光等人也没想到聂婉娘今次竟然带来了如此多的苍生岛急需之物。

只看场中那片冲天而起的灵光宝气,一众修真之人便尽皆红了眼!

苍生岛虽然地域广大,但在各宗近万年的搜刮之下早已是贫瘠不堪,否则轩辕重光的父亲也不会颁下法旨,命各宗修士只许苦修。

话又说回来,若有可能,又有谁真的愿意去行那苦修之法?

眼见着众人已经开始喘起了粗气,聂婉娘唇角微翘,招手间,场中的资源又被她收了回来,而后才对众人言道

“自从两家结盟之后,家师便以秘法传回消息,命我搜集了一批苍生岛急需的修行资源,相信可解各宗的燃眉之急。”

及时雨呀!当真是及时雨!

各宗首脑此时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围了上来,有的想要灵石、有的想要灵药,其中最多的则是想与聂婉娘交易上品的成型灵宝。

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面,七位苍生岛老祖丝毫不以为忤,反倒皆是一脸感慨之意。

对于这些细碎的事务,聂婉娘自然不会亲力亲为,于是命聂凤鸣与涂山轻歌全权负责统筹之事,而已经被她慑服了的轩辕菁华也带着一队女修参与了进来。

第九十七节 归心已起

自从两地的交易步入正轨之后,聂婉娘算是彻底的闲了下来,每日里指点一下聂凤鸣,再分派一下手中资源,之后就是接收苍生岛各宗特意奉上的赠礼。

各宗开始的时候全都摸不准聂婉娘的喜好,送来的东西可谓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到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位武尊首徒并不喜好那些花哨之物,倒是对苍生岛周遭的那些海中蛮兽特别的感兴趣。

最后在重明老祖的询问下,那位忘忧仙子才道出了实情,原来她闲云观一脉的修士在未入门径时,需要食用大量的兽类精肉以做筑基之用。

然而天南之地人口万万,即便荒僻之地也有百姓居住,又到哪里去寻找大批的凶兽妖物?

得了这个消息,苍生岛各宗首脑无不心下感慨,皆道“看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天元故地传自上古,若是倾力发掘,自然能够得到大批的修行资源。

可是闲云观毕竟是在废土之上重新崛起,所受的限制一定不少,而这兽类精肉想必只是其中的一样。”

各宗不乏心思活泛之人,知晓了其中的关节之后自然会投其所好,苍生岛上别的不多,周遭的海中蛮兽却是猎之不尽的,于是礼单之中便以蛮兽精肉居多。

聂婉娘自然来者不拒,反正她手中还有四枚五行纳戒,其中的广阔空间正好有了大用,若不将之尽数装满,又怎么好回归天南?

随着时间的推移,聂凤鸣与涂山轻歌也从之前的暗生情愫遮遮掩掩,变成了如今的形影不离,作为亲姐的聂婉娘自是乐见其成,暗地里不知道又许给了未来弟妹多少好处。

到了这个时候,苍生岛修士也终于见识到了聂师姐的霸道,因为便是涂山藏白想让自己的孙女去弹奏曲乐,也被聂婉娘强横地拒绝,只说是涂山轻歌另有要务,旁人休得打扰。

涂山藏白虽然吃了个瘪,但是心中却没有半点儿的不快,从聂婉娘对涂山轻歌的回护之意中,这老鬼自然能够看出端倪来,心道

“你轩辕氏即便出了轩辕持戈这个武尊的记名弟子又如何?我涂山氏将来可是要与闲云观结亲的!”

涂山轻歌这些日子就像是脱出了笼子的鸟儿,每日里喜滋滋地跟着聂凤鸣管理两地的交易事宜,且还把胳膊肘拐向了外面,就连涂山氏一族也甭想在她手中占到便宜。

也不知道是怎地了,自打聂婉娘驾临祖庭山后,原本还要与涂山轻歌一挣长短的轩辕菁华就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从来不敢在聂婉娘面前展露半点儿心机手段,只是一门心思地从旁辅助。

聂婉娘似乎也对轩辕菁华十分赏识,无事便会将她带在身边,两人“姐姐”、“妹妹”地叫的亲热,直把几位轩辕氏老祖看的是满心欢喜。

自从陈景云与纪烟岚相携出海之后,斜幽谷就成了苍生岛上各宗女修的向往之地,聂婉娘也曾笑言,说自己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聂婉娘今次带来的好东西太多了,多到同样见多识广的聂凤鸣都大感诧异,初时还想不明白,自己的大姐带些灵石灵宝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带了大批只能充作装饰之用的寻常物什。

不过没过几天,聂凤鸣就不得不从心底里开始佩服起聂婉娘来,类似灵玉珠翠、蚕锦法衣这些早已经在修仙界中烂大街的东西,到了苍生岛上竟然成了各宗女修争相抢夺的好宝贝!

聂婉娘也不狮子大开口,但凡看上眼的,各类低阶的宝器、法衣就像不要灵石似的往外赠送,赠送之时还不忘提及自己的三师弟程石。

言说程石的炼器手段只在自家师父之下,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宗师级人物,轩辕持戈与他相比还要逊色几筹,待到自己下次再来时,她一定要为姐妹们带来几件上品的法衣。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在不知不觉间,苍生岛诸多女修心里不知何时起就已经有了程石的影子,也是,武尊亲传、炼器宗师,这两样足以引人遐思。

轩辕持戈这些日子一直闭关苦修,他的资质本就不俗,是以只用了半年的光景就已经渐入佳境,出关之后听闻大师姐亲临,自然要前来拜望。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师弟,聂婉娘倒是颇具好感,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轩辕持戈是另外一个程石,也因此对他极是照顾,大把的炼器资源赐了下去,命轩辕持戈不许丢了师门的脸面。

轩辕持戈自然感恩戴德,他又是个直人,待听说了自己还有一位三师兄同样精于炼器之道后,就动了前往伏牛山拜望的心思,是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央求聂婉娘许他同返师门。

因为苍生岛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又知道以自家师父的性子,恐怕早已经不耐烦处理那些宗门俗务,于是聂婉娘便动了回归伏牛山的念头。

得知了聂婉娘将要折返天南后,最高兴的自然非聂凤鸣莫属,心道一句“天可怜见!压在自己头上的这座大山终于要挪走了!”

心中虽然欢喜,聂二爷的脸上可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且还要装出一副不舍之意。

聂婉娘早就一眼看穿了亲弟的心中所想,心中虽然恼火,不过因为要顾及聂凤鸣的颜面,终究还是没有出手解恨。

临去之前,姐弟二人做了一番长谈,其间多说一些两家日后交易的远景。

对于聂婉娘的叮嘱,聂凤鸣丝毫不敢大意,将之牢牢地记在心里,并且保证自己会按照大姐定下的规矩进行接下来的交易。

知道聂凤鸣素来沉稳,聂婉娘倒也放心,又命他只许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游离于苍生岛的各个宗门之外,不许凭着亲疏好恶去干涉别人家的具体事务,便是涂山氏也不行。

入夜时分,斜幽谷中开了一场大宴,轩辕重光等人尽数到场,席间轩辕持戈重又提及想要随往伏牛山拜谒宗门祖师一事,就连轩辕菁华也说想到天元故地游历一番。

聂婉娘见轩辕重光确是出自真心,对于轩辕菁华的心思她也猜到了几分,于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让两人明日随她一起动身。

一场豪饮深夜方终,聂婉娘又将涂山轻歌拉到自己的草庐中说了半晌的话。

至于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不过只看涂山轻歌离去时那张泛红的俏脸,客位看官想必也能猜出一二。

第九十八节 天南圣地

雨时松风连碧润,云过天青翠微张。

野鹤闲饮泉边水,猿纵枝头戏耍忙。

辰翠峰灵光绽绽,一刻不停地照拂着下方的伏牛山,陈景云又特意施展神通,把北疆的地脉梳理成了一个与苍生岛类似的九龙抱珠的格局,因此原本小小的伏牛山此时已经真正有了仙家道场的气象。

霓彩生处、夭桃蝶粉,槎木红蕊、鹿践丛芳,灵气游走山中兀自成云,而后丝丝缕缕地落在修士脸上,端地是沁人心脾!

有了这样一方灵气充盈的修行宝地,非但观中修士都能从中受益,便是山里的走兽飞禽也尽皆有了灵性,特别是那些猿猱之属,无事便会蹿上外门道场的墙头上偷窥。

诸多外门弟子可不敢去驱散这些猴子,因为外门祖师彭仇彭大长老可是下过严令的,严令外门诸人谁也不许与这些猿属灵物为难,否则定要重罚!

如此见闻习染之下,有的灵猴居然无师自通,在纵跃嬉闹时竟能施展出几式闲云观的看家拳法亦或身法来,而此事自然也引得陈观主大为满意。

因为皇家武院这些年一直在不断地发掘与吸纳百姓中的少年英才,是以闲云观外门再不虞招纳不到出色的弟子。

外门第一代的无果与田帧等人如今也已开门授徒,每个人座下都有了七八名入室弟子,于是彭仇便也一跃成为了师祖级的人物。

怎奈身份是有了,彭仇却丝毫也没有为人师祖该有的觉悟,每日里依旧只以老仆自居,心里想的也只是如何才能伺候好老主子和几位小主子。

陈景云对他的行为极为不满,训斥了几次之后见没什么用处,也就只能作罢,聂婉娘等人对这位彭三叔也是大感头疼,整个天南乃至苍山福地,有谁敢把他当成仆役来看待?

再说陈景云的道器分身,玄衣陈景云的脾气秉性自然与本体一般无二,也果真如同聂婉娘所料那般,初时还能耐住性子坐镇灵峰,后来不耐烦了,就把袁华从剑煌山召了回来,命其执掌山门。

袁华毕竟不是聂婉娘,在处理一些南北要务时并不敢擅自做主,因此时常会去搅扰师父的清静,不过在被训斥了几次之后,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专断起来,等闲不敢再去触师父的霉头。

得了空闲的玄衣观主因为无需参星悟道,于是也就有了大把的时间,除了不时指点一下徒子徒孙们的修行之外,倒把大半的精力放在了提升暴猿和四首龙蜥的实力上。

墨玉笏板中所记载的那处秘境里藏着上古三族的一个大秘密,需得血脉纯粹的人、妖、魔齐聚方能解开,陈景云对那个秘密极为好奇,是以操练起暴猿和四首龙蜥时自然不遗余力。

灵峰秘境之中,暴猿惨嚎着四处奔逃,正在极力闪躲着陈景云手中的柳枝,那柳枝看似纤细,但是用它抽出的鞭影却叫大块头吃尽了苦头。

四首龙蜥缩着脖子蹲在一旁,八只斗大的眼睛里全都透着同情之意,想必是在感慨“魔生艰难、妖生同样如此”吧。

惩戒了爱偷懒的暴猿一顿,见两个庞然大物都在拿眼巴望着自己,陈景云笑骂了一句,便自龙形纳戒中摄出了几颗上古元丹,打一巴掌需得再给几颗甜枣,否则这两个憨货怕是难长记性。

知道它们两个能够听懂自己的话,陈景云在丢出元丹的同时还不忘出言警告,言说若是暴猿下次再敢不按照新的淬体之法运转灵力,那就把皮给扒了!

不理扫眉耷眼的暴猿与幸灾乐祸的四首龙蜥,陈景云施施然出了秘境,他方才忽地心血来潮,再粗略地算了一下时间,心知该是聂婉娘已经折返。

果然,就在陈景云出了灵峰秘境不久,他的识海之中就已经映出了聂婉娘驾驭的遁云,片刻功夫,遁云已经临近了辰翠峰。

发现聂婉娘带着客人归来,伏牛山上下有头有脸的人物尽皆前来相迎,那场面倒比迎接陈景云时还要大些。

见到师父极为恼火地踢了程石一脚,聂婉娘不由掩嘴发笑,连忙快步上前躬身问安,轩辕持戈与轩辕菁华此时则是早已惊讶的合不拢嘴。

直到脚踏实地之后,二人犹自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真有一座全由辰翠石组成的偌大灵山,此时也才知晓涂山谦当年带回去的消息并无半点儿夸大。

震惊过后,轩辕持戈当先回过神来,疾走几步之后来在了陈景云身前,而后大礼叩拜,高呼“弟子拜见老师,老师圣体永康!”

“起来吧,既然来到了师门,就先见过你的师兄师姐,一会儿再去祭拜祖师,之后为师会考教一下你对《正心淬灵诀》的修行。”

虽然早就知道此时立在自己面前的只是老师的一具分身,但是轩辕持戈依旧感觉到了好似山岳一样的压力,随在后面的轩辕菁华同样如此,他二人可不像伏牛山上的众人这般早已经对玄衣陈景云的气机习以为常。

之后在聂婉娘的引荐下,轩辕持戈依次拜见了三师兄程石、四师兄袁华,以及五师姐季灵。

季灵神色古怪地看了看轩辕持戈,而后又瞧了瞧程石,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一旁的姬倾城也早已经忍耐不住,于是便与五师叔一起开始大笑起来。

其实这也怪不得季灵和姬倾城,实在是程石与轩辕持戈的形容太过相似,同样地身形粗壮、同样地蓄着满脸的络腮胡子,说话之时也是一样地瓮声瓮气,若非两人衣着不同,外人恐怕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

自从听说师父在海外收了一名专攻炼器之道的记名弟子后,程石早就盼着能与这位师弟一见,今日一见,程石心中大为满意,心道“师父向来法眼无差,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在炼器一途有所成就!”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轩辕持戈也对程石大感亲近,两人还没说上几句,就已经大有知己之感,于是在程石的引领下,二人径往祖师灵猿子的陵寝处行去。

轩辕菁华在拜见了陈景云之后,就被聂婉娘引到了白芷姐妹们面前,在生的姿容绝代、又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七姐妹的审视下,这位轩辕族天之娇女的信心几乎被打击的碎了一地。

就在彭仇与暮如雪忙着准备接风晚宴、道器分身将记名弟子叫到后山考教修为时,远在无尽汪洋中的陈景云终于架着遁云来在了一片相传有鲲鹏出没的冥海之上。

冥海之水色呈玄青,方圆不知几何,其上有罡云威抵,其下有暗流涌动,陈景云御着遁云往来不下万里,竟然没有发现一处可供落脚的岛屿。

第九十九节 鲲鹏遗冢

“师姐,我有一种直觉,那座蓬莱仙山的门户应该就隐藏在这片海域的某一个角落。”陈景云一边扫量着脚下的玄青色海水一边对纪烟岚言道。

纪烟岚闻言微微点头,她的画影龙雀此时正在识海中不住地清鸣,似乎是在为主人通灵示警,于是连忙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见自己与纪烟岚都生出了这种直觉,而且灵聪兽的脊毛也已经炸了起来,陈景云当下不敢大意,心念动时,立时就有金、青、蓝、赤、黑五方法印自龙形纳戒中跳了出来。

法印一出,霎时上接天星下合阴阳,复而勾连五行太一、衍化混沌无极,顷刻间就把整个遁云给包裹了起来!

为了能够应对此行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形,陈景云在无尽海中游荡的这些日子可是没有闲着,又因为想到了自己当年在灵宝阁中所得的那枚混元残印的玄奇,于是就动了炼制玄阶灵印的心思。

如此既有大量的珍惜材料可供挥霍,陈景云又是实打实的炼器宗师与阵道大家,因此这五枚组合起来可以与剑煌山阴阳五行大阵相媲美的玄阶灵印也就应运而生了。

而且随着几样灵宝的相继出世,陈观主居然渐入佳境,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路途虽然依旧枯燥无味,但是陈景云却是忙的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此方天地到底藏着什么玄机,陈景云每炼制出一件玄阶灵宝,所降的天劫居然比以往所见的要猛烈上十倍不止。

而对于这样的“好东西”,陈观主自然不愿放过,于是便借着劫雷中蕴含着的纯阳之力不断地壮大神魂,旦有结余,还能用以淬炼灵宝,是真正地做到了物尽其用。

如此一发不可收拾之下,闲极无聊的陈观主不但为自己炼制了五行法印外加三十六杆天罡令旗,还为纪烟岚从头到脚炼制了十几样功用各异的玄阶攻防灵宝,从玉簪到法衣,再到腰间的配饰、脚下的软靴,可谓是应有尽有。

到最后,就连灵聪兽项圈上挂着的那几个铃铛也已经换成了玄阶品级,引得胖东西趾高气扬地在玄姿面前炫耀了好几天。

纪烟岚对此大感无奈,但又无法拒绝,身为剑修,到了她此时的境界,攻杀防御只需一剑在手,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何况这也是历代剑修都在遵循的成规。

哪成想事情到了她这里却有了变化,原本纪烟岚就已经有了四五样玄阶灵宝护身,如今又多了这十几件,倒叫她有了一种离经叛道的古怪感觉。

不过嘛,这种感觉似乎也还不错,用陈观主的话来说,前辈剑修们不是不想全身上下都挂满玄阶灵宝,而是没有纪烟岚阔绰罢了,更何况有谁能像她这样,身边跟着一位大能境锻器宗师随时候命的?

玄姿以前可从没想过有人炼制起玄阶灵宝来,竟然可以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她这些日子已经被震惊的彻底麻木,算是绝对的大开眼界兼且增长了见识。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拿到好处,陈景云为了酬其劳苦,便也赐下了一枚上古玄龟的妖丹,玄姿得此妖丹之助,修为也跟着突飞猛进。

书归正文,此时见到陈景云御出了五方灵印,纪烟岚不敢怠慢,也将画影龙雀执在了手中,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怎奈虽然已经认定了这里有古怪,但是泛着五色祥光的遁云又在冥海水域来回穿梭了许久,陈景云天心随动之下,竟是没有发现半点儿的蛛丝马迹。

直觉不会骗人,陈景云对此十分笃定,心里想着既然海面上探寻不到,那倒不妨入水一查,于是跟纪烟岚交代了一声,他便闪下了遁云,径自投入了脚下的深海。

之前不是没有入到海底巡游猎奇过,汪洋之下瑰丽奇诡、别有风光,观景之余,陈景云原本还打算击杀一些霸主级别的海中蛮兽带回天南。

怎奈他与纪烟岚都有真龙逆鳞随身,那些成了气候的蛮兽竟然全都早早地就被惊的四处潜藏,根本不敢露头。

今日再入汪洋,陈景云也不去施展天心水法,腰间的龙鳞玉坠自然的就泛起了绽绽光辉,有了这层光辉的包裹,他在幽深的冥海之中竟是如履平地!这却不得不让人赞叹真龙逆鳞的神异。

倏忽下行万丈,已经抵近了海底,道念所及皆是漆黑与死寂,所见与别处的海底大相径庭不说,有一处深渊之中竟还传出了隐隐的压迫之感。

凭着陈景云的修为,当今世上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地方可着实不多。

遁身来在深渊上方,一种隐晦的波动随之传来,居然排斥着陈景云,使他难以继续向下,以道念强冲了一次,屏障中聚起的抵御之力与磅礴的杀机就连陈景云都觉得心惊!

想到玄姿对此方海域的描述,陈景云暗道一句“这里说不得就是鲲鹏巨妖的埋骨之地,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似鲲鹏这类的上古异兽,其实力恐怕只比四方神兽稍逊一筹。”

若是旁的大能境修士遇到这种情形,恐怕皆要束手无策,不过天心之术最善模拟各种灵力,脚下的屏障之中虽然流转着精纯的妖力,可惜毕竟只是死物,是以还难不住见猎心喜的陈观主。

用心感应良久,陈景云唇角微微上挑,而后周身的气机忽地一变,就连眼中也跟着透出了玄青色妖光,片刻之后,身上展露的气息居然与屏障别无二致。

果然,随着陈景云的气机转变,下方那道隐晦的屏障中忽地生出了一股吸扯之力,陈景云也不抵御,就这样随着那股力道入到了其中。

屏障之下地域广阔狭长,兼且内中并无海水,陈景云把身形降在了一颗好似小山一般的鲲鹏头骨之上,心中不乏震惊之意,鲲鹏遗骸虽然只剩枯骨,但也能够想见其纵横四海、威凌天地时的雄姿!

“原来上古异兽身陨归墟,周身血肉散尽,为的竟是孕育苗裔后代。”只看骸骨之中那枚正在散发着莹莹玄光的巨卵,陈景云震惊之余已经推测出了一个大概。

没有急着去探查那枚鲲鹏妖卵,放眼四望,见远处还有数十堆更为巨大骨架,陈景云便纵身落到了实地,而后行走在骨丛林立的深渊之中,感受着其中散发出了亘古蛮荒之意。

“按说似鲲鹏这样的上古异兽早该脱出妖蛮的范畴,实力强悍者即便是肉身陨灭,也该有真灵留存才是,然而此地却只余枯骨,那就定然是鲲鹏身陨之后将神魂与肉身一并滋养给了后裔。

唉——!修行之路坎坷艰辛,而三族修士无疑是天地的宠儿,生而身具灵性,可以逆天行路进而坐享妖魔乐土、仙家福地,虽然也是劫难重重,但是比起兽类却不知道幸运了多少。”

心中虽然做此感慨,但是陈景云的手上却不闲着,尽管没有什么上古妖丹可供捡取,但是那些散发着纯粹妖气的青玉色骨骼却是绝佳的锻器材料,而这其中又数鲲鹏的巨齿最是难得。

如此在深渊中晃悠了一圈,陈景云并没有发现任何虚空波动,最后只得一脸悻悻地又回到了那枚鲲鹏妖卵处。

第一百节 有心成全

负手绕着鲲鹏妖卵走了几圈,陈景云口中啧啧称奇,心下却不由生出怜悯之意,这枚妖卵大则大矣,但是内中孕育的鲲鹏幼妖竟然只有成年土狗大小,且还抱成了一个圆团。

相比于卵壳的巨大,内中那只蓝黑相间的鲲鹏幼妖可谓是小的不能再小,两相比较之下,实在不成比例。

虽然幼妖体内潜藏着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但是卵壳中可以提供给它吸收的妖元已经少得可怜,这头幼妖想要破壳化生已是绝计没有可能。

“也罢,相见即是有缘,况且我又拿了你祖辈的不少骨骼,便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有感于鲲鹏一族在孕育后代上所付出的惨烈代价,陈景云并不打算将妖卵炼化成丹,而是动了成全之意。

不过鲲鹏幼妖可不能去吸纳以天心秘法转化来的乙木灵力,而是需要极为精纯的同源妖力。

这倒也难不住陈景云,大袖一挥,就将几堆鲲鹏遗骸摄了过来,而后诸多骨骼聚而成阵,不片刻,犹在深渊之中四处游走的诸多零散妖气便就汇集而来。

“咦?没想到你这条小小的鱼儿竟然如此霸道,果真不愧是上古异兽!”

原本在布置完了聚灵法阵之后,陈观主就要拂衣而去,不想还没等他脱出深渊,那枚鲲鹏妖卵之中竟然生出了莫大的动静。

却是那只犹在沉睡的鲲鹏幼妖在得了妖力的滋养之后,虽然两只眼睛仍然紧闭,但是身体已经伸展开来,周身玄光吞吐时,居然开始掠夺起了聚灵阵中的妖气。

长鲸吸水莫过于此!没想到鲲鹏一族的天赋神通竟然如此霸道,眼见着的,那头只有土狗大小的幼妖,居然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长到了牯牛大小。

见到妖卵之中生出了这般变化,陈观主忽地就不急着走了,而是盘坐虚空凝神感悟,想要推衍出鲲鹏一族的天赋纳灵之法,所为的,自然还是家里养的那三只憨货。

修为到了绝高处,条条道理皆可直指本源,更何况陈景云还得窥了一丝造化本源,是以此时鲲鹏幼妖直似能够吞天食地的纳灵法门在他眼中自是毫无秘密可言。

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长成了巨象大小的鲲鹏幼妖已经睁开了两只足有灯笼大小的宝蓝色眼睛,旋即似乎是发现了陈景云的存在,居然在妖卵中“啾啾”叫了两声,内中全是亲近乞求之意。

“哈哈没想到你这小家伙还是个有眼色的,既然今日结了缘法,那我倒是不好对你置之不理,只可惜我这乙木灵力与你不合,否则定能助你顷刻破壳。”

陈景云自言自语了几句之后,略一思量,便又在龙形纳戒中摄出了几枚上古妖丹,而后将之尽数投入到了骨阵当中,霎时间,聚灵阵中就充斥了数道精纯的妖力。

得了上古妖丹之助,鲲鹏幼妖欢叫一声,而后居然主动操控起妖卵外的法阵,不片刻,就把那几枚妖丹尽数搅成了粉末,之后又来了一番挑挑拣拣,这才将剩下的精纯妖力吸纳进了体内。

“嘿嘿!倒是有点儿意思!”

见鲲鹏幼妖通灵至此,陈景云不由大感有趣,于是便又取出了几枚妖丹丢了下去。

冥海之上罡云低垂,灵聪兽早已张开了硕大的光翼,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不住地四下扫量,内中虽有疑惑,但是更多的却是惧色。

别说是灵聪兽了,便是纪烟岚也对这种明知危机已经临近,但却丝毫也发现不了蛛丝马迹的情形大感无力,只得执剑在手凝神警惕。

同在遁云上的玄姿因为修为不够、灵觉不敏,是以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不解地盯着纪烟岚与灵聪兽,虽然不明就里,但也不敢出言问询。

“轰——!”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轰然大响,头顶本就压的极低的罡云竟然开始起伏翻涌。

就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其中不停地搅动,立时,海天之间就开始降下了瓢泼一般的灵雨!

好雨!

风怒摧天倾,云滚坠雷惊。

冥海翻浊浪,上下一孤擎!

遁云上的五色宝光虽然能够隔绝天地,但是透过阵光向外看时,入眼皆是一副水天倒悬、罡云急坠的天倾景象!

天威如狱!就连手执画影龙雀的纪烟岚在这般浩瀚的天地之力面前,也觉得一阵心颤,更遑论灵聪兽与玄姿?

不过越是如此,纪烟岚心里就越是高兴,暗道“当年轩辕谨就是在经历了一次罡云倒灌的劫难之后才寻到了蓬莱仙山的所在,眼前这光景莫不是也应了此事?”

想到此处,纪烟岚便以神念探入海底,想要将海天异象告知陈景云,让他速速折返。

岂料一番探查之下,纪烟岚却是惊的花容失色,此刻这片深沉孤寂的冥海之下却哪里还有陈景云的影子?

好在纪烟岚的剑心早已圆融无暇,这才没有乱了方寸,想着凭着陈景云的修为应当不至遇险,自己即便入海去寻,怕也只会添乱。

于是心念一动,便就御出了几样防御法宝,在五色宝光之中又布下了数道屏障,任凭蕴着莫大威能的罡风灵雨一遍遍地冲刷,脚下遁云犹自岿然不动。

如此过了足有半个时辰,高天之上倒灌下来的罡云已经有了收敛之势,纪烟岚以神念四处扫量,却见冥海还是这片冥海,又哪有什么仙山的踪迹?

收了御出的灵宝之后,纪烟岚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是一阵慨叹,心道“还是自己修为不够,否则说不定就能窥破天威所携的机缘。”

岂料就在纪烟岚发此感慨之时,遁云下方原本已经逐渐平息的浊浪居然重又翻腾了起来,而这一次的怒涛却不是被罡风鼓荡催起的,居然从下往上来了个浪底翻花,整片海水竟似沸腾了一般!

纪烟岚见状又是一惊,忙将遁云拔高之后再行查探,却不意就在此时,她的识海中忽地传来了陈景云带着喜悦的声音。

“师姐莫要在意水中的变化!只需替我盯紧了头顶降下的九天罡煞,千万莫要让它跑了,我这里还需盏茶的功夫才能建功!”

第一百零一节 功夫不负有心人

却说纪烟岚听了陈景云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先是一愣,复尔放下心来,想了一下又觉一阵好笑,心道

“不知道武尊大人又要行什么古怪之举,旁人避之犹恐不及的九天罡煞,怎么到了他这里却好似变成了可以任人捉拿的贼偷了呢?”

心里虽然不解,纪烟岚手中的动作却是不慢,手中的画影龙雀猛地青芒大盛,清鸣一声之后便射出了一道通天剑光,径直搅进了犹在翻滚的罡云里。

一旁的玄姿一见纪烟岚竟然催动剑光斩向了穹顶,立时吓得面如土色、惊呼出声,心道一句“这位前辈莫非是得了失心疯?怎么干出了这样的傻事?”

事实证明玄姿的担忧果然有理,就在青色剑光搅入穹顶的一刹那,整片天空似乎都为之一顿,紧接着就是玄罡炸响,怒涛一般的罡云顺着剑光就压了下来,声势与方才相比不知道大了多少!

对于这样的赫赫天威,已经得知陈景云平安无事的纪烟岚却是怡然不惧,陈景云既然让她拖延盏茶的时间,想必到时自有计较,她只需要照做便是。

也不知是天河露了底儿,还是九天上的仙佛动了怒,原本已经有了歇势的瓢泼灵雨居然在罡风的裹挟下聚成了漫天水柱,而后又化作了无数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奔着遁云就砸了下来!

眼见着一剑搅得风云舞后,紧接着就有了这般恶果,纪烟岚不由在心底暗骂了陈观主一句,心道“这个不着调的,就会给自己找麻烦!”

心中虽然恨恨,但是手上却不闲着,画影龙雀织密斩出、道道青辉悍然迎击,竟是将那些化了形的罡煞拦在了遁云之外,端地是水泼不进、密不透风!

怎奈天威就是天威,画影龙雀虽然早已经超出了玄阶灵宝的范畴,又对水属灵力有着莫大的克制之力,但是仅凭纪烟岚的一人一剑,到底还是势单力孤了些。

如此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纪烟岚已是气喘吁吁、汗透脊背,虽然剑势依旧狠厉无俦,但是终究不复之前的迅疾,使得一些化形玄罡斩击在了灵印结成的法阵上。

“叮!叮叮叮”

灵印法阵虽然玄奇,但是终究少了主人的操控,五色宝光在经受了无数罡风灵雨的席卷冲刷后,也开始变得暗淡起来,纪烟岚脚下的遁云在一次次的罡煞冲击下竟被压低了不下百丈。

弓着腰身立在纪烟岚身旁的灵聪兽一见主子面露疲态,不由得动了真火,勉力压下了心底对九天罡煞恐惧,望天“嗷呜”了一声,原本痴肥的身体瞬间涨成了猛虎大小,巨爪四下急挥,霎时就是漫天的青色锋刃!

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眼中煞气毕露的纪烟岚,再看一眼筋骨虬结好似钢浇铁铸一般的灵聪兽,一旁的玄姿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心底思量

“似这般罡云倒灌的天威,便是爷爷遇见怕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不想眼前这一人一宠竟然强悍如斯,哪怕九天罡煞即将临身,竟也不曾主动后退一步!”

似这般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包裹着遁云的五色宝光已经变得越发暗淡,玄姿目光空洞地注视着九曲岛的方向,口中则在念叨着奎守的名字,显见是做好了身陨的准备。

纪烟岚此时已是面现潮红之色,吞服了一枚圣莲造化丹后,这才觉得好受一些,累的好似哈巴狗一样的灵聪兽重又变成了痴肥的模样,大眼睛里全是焦急之意。

“哈哈哈多好的九天罡煞!待我再加上一把火!”

就在一人一宠皆已再难支应时,遁云之上却忽地多出了一道青色身影,身影方一驻足便就哈哈笑着大声赞叹,内中全是欢喜之意。

纪烟岚没好气地白了陈景云一眼,也不说话,收了手中灵剑之后便开始盘膝入定,显见是方才的消耗着实不小。

讨了个白眼的陈观主讪讪一笑,心念动时,指间的龙形纳戒中倏然射出了三十六杆天罡令旗!

令旗一出,立时循着玄奇的轨迹径自成阵,配合着五行灵印形成了一个更为复杂的法阵。

这一下可是了不得了,此阵一成,非但纷涌的罡云触之即散,就连内中潜藏着的九天罡煞也抵不过法阵的撕扯之力,竟然被抽丝剥茧般的被捕捉到了阵中。

九天罡煞犹如流水,一处有了缺失自然就有别处的前来补充,一番勾连之下,天顶立时再生变化,非但此方云气涌动的越发剧烈,到后来,更是牵动了方圆不下三百里的穹顶罡云!

武尊出手当真不同凡响,任你天威浩瀚,却占不到半点便宜,这一幕又把玄姿看得是瞠目结舌,心中也跟着泛起了疑惑,她是决计不敢相信苍生岛上会有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

陈景云最善分心二用,这是修炼道器分身时带来的好处,此时的他,一边收摄着九天罡煞,一边却把大半的心思用到了探查这片冥海的变化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穹顶之上凝出了一颗玄煞神雷时,海天之间忽地传来了一丝空间波动。

陈景云见状大喜,急切间也顾不上许多,将身一纵便脱出了法阵的范围,而后清喝一声,竟是一拳袭向了那颗雷珠!

没有惊天大响、没有虚空震动。

当那颗据说可以灭绝一切异数的玄煞神雷,在与陈景云运足全身修为的最强一击相碰撞后,天海之间居然没有生出多大的动静,入眼处只留下了一团耀目的白光。

几个呼吸之后,光芒散尽、云收雨歇,空中哪里还有什么九天罡煞和漫天的灵雨?

只有一条手臂已经皮开肉绽,且还破衣烂衫的陈观主立在一道虚空门户前放肆地大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半年!足足半年的苦苦寻索,陈景云终于借着方才的倾世一击,轰开了通往蓬莱仙山的门户!

看着狼狈不堪却又意气风发的陈景云,纪烟岚的眼中满是自豪与疼惜之意,连忙遁身来在近前,查看他手臂上的伤势。

“不妨事,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

陈景云直到此时才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乙木灵力运转之下,伤处顷刻间恢复如初,自纳戒中摄出一件道衣披在身上,而后回身言道

“玄姿丫头,今次有劳你从旁引路,否则我等此行也不会如此顺利。

此去蓬莱仙山凶险难测,我也未必能够护你周全,你若现在折返,本尊可以赐你一些上古妖丹以做酬劳。”

玄姿闻言连连点头,今日所见着实把她惊的不轻,现在犹觉魂不附体、入临噩梦!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却见两位人族前辈与那只痴肥灵宠已经闪身入了那道正在变小门户,而她的面前只余十几颗拳头大小的妖丹犹在滴溜溜地乱转。

第一百零二节 今夜月明千万里

明月起天东,桂影映蟾宫。

穿云度重峻,覆照上京城。

开元二十一年,正逢仲秋佳节。

古籍有载“至斯时,月之为玩十五于夜,又值正中。稽于天道,则寒暑均,取于月数,则蟾兔圆。”

而把这句话通译成今人之言,那就是——“这一天天气刚刚好,不冷不热的,玩儿起来那叫一个舒服!”

上京百姓坐享帝都繁华,仲秋节当前,自是乐得欢庆,是以诸店皆卖新酒、结络门面楼彩花头,至使市人争饮整日未间,闾里儿童连宵嬉戏。

多年的风调雨顺、不兴刀兵,早使得天南百姓丰衣足食,人口也随之再次暴增,从朝廷户部的统计来看,自姬桓当政至今,天南国的人口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已经增长了一倍还多。

如今的朝堂上可没有什么只知尸位素餐的衮衮诸公,经过二十多年的大浪淘沙,留下的尽是明眼敢谏的贤达之臣,是以对于天南如今的国势,众人可谓是夙夜难眠。

在一众朝臣眼中,天南国的疆域虽然广阔,但也经不住这样无休止的分派与划拨,百官心忧国事,已经奏请了不知道多少回,想请姬桓大帝颁布限制人口增长的法令,有几位阁老更是执着令箭深夜叩阙面君。

不过也不知道姬桓与那几位阁老说了些什么,总之自从那次叩阙之后,朝中但凡再有关于这方面的奏折,皆被留中不发,想来几位重臣已经站在了姬桓一边。

相比于宫廷外的民间庆祝,皇宫内的赏月大典则是多了几分仙家气度,原因无它,因为参加此次皇家家宴的皆是往来乘云的闲云观仙长。

扫量了一下坐在自己下手处正在极力装出高人模样的师弟师妹,姬桓摆了摆手,命殿中的宫女宦官尽数退下,之后笑骂一句“行了,少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恶心样子!”

此言一出,无果、田帧等人尽皆大笑出声,少了外人在场,众人在大师兄面前自然不用再装,于是场面立时变得混乱起来,觥筹交错间,情形与当年在闲云观时一般无二。

立在无果等人身后的几个外门小辈弟子见此情形,不由各自憋起了笑,也都坐到偏桌吃喝起来,心中皆道

“难怪师祖等闲不许师父和师叔伯们前来叨扰大师伯,合着原来是怕丢人。”

风文身为外门七子中的老么,这些年一直随在彭仇身边,七人之中也只有他与姬桓未曾收徒,今次难得能与师兄师姐们相聚上京城,是以谈兴最浓,此时又被颜青和林染灌了满满一坛子灵酒,于是借着醉意对姬桓嚷道

“大师兄,你在师父那里最有面子,我观你这皇宫里高手还是太少,不若你与师父说说,让小弟到你身边听令可好?”

姬桓此时正被无果和南宫恙纠缠,闻言哈哈一笑,挡开无果递来的酒坛,言道

“臭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问问你二师兄他们,哪一个不想常年留在观中聆听师父教诲?就连为兄每年也只能归山修行数月,你倒好,竟然还一门儿心思地往外跑!”

田帧也在一旁打趣,哼声道“哼!历来但凡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的,就都是小的吃香,小师弟可是师父、师娘的心头肉哩!

小师弟,你既然动了出山的心思,不若随我一同去往黔州,季灵师姐如今破境在即,不日就要折返宗门,那边可是正缺人手呢!”

风文闻言立时面露苦相,连忙作揖讨饶,黔州那里地处边陲,怎么比得了上京城的繁华?况且三师姐田帧用起人来一向霸道,风文可不想到她手底下受罪。

师兄弟几人又自相互调侃了几句,姬桓便出言问询损友何弃我的近况,言说那小贼往年一到仲秋佳节都会跑来皇宫蹭吃蹭喝,却不知今次因何转了性子?

众人见问,眼中尽皆泛起艳羡之色,无果回道“大师兄不知,何小贼今次不知道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有幸随着袁华师兄一同前往了苍生岛,需知苍生岛上那些修真者可是出了名的人傻钱多,以何小贼的奸猾性子此行定能赚得个盆满钵满!”

眼见着一副出家人打扮的无果显露出这样的市侩模样,姬桓等人初时一愣,之后尽是捧腹大笑,皆言闲云观“怒金刚”的这副市侩嘴脸可不能被外人瞧了去!

无果挠了挠头,却是不以为意,他在少年时投身红尘之外,于西极凌空寺出家,而后有幸入得闲云观,这才明白了人情世故,如今苦修二十余载,终于悟透了“佛心”即“凡心”的高妙道理,是以在师兄弟中活的最是洒脱随性。

“爹爹!各位师叔!你们为何提前开了宴席?怎么不等倾城?”

就在众人打趣无果时,皇城上空忽地传了个一道极是清脆悦耳的声音,姬桓闻声大喜,连连望空招手,原本还在坤宁宫的璎皇后也早身化青烟,闪身来在姬桓等人所在的大殿中。

待到众人抬眼看时,却见漫天月华中忽地飘来一片轻云,轻云之上正立着已是二八年华的姬倾城。

远山沾恩添秀色,蟾桂得润有余芳。

玉质冰肌倾城至,满园皆闻广寒香。

姬倾城缓降轻云袅娜踱步,真个是眉若烟云、肌似羊脂,娉婷而笑时,面如桃花吐蕊,秋波盈湛处,满月羞于见人。

璎皇后一见女儿归来,立时放下一国之母的架子,身形一动就已经将姬倾城揽在了怀中,口中虽然不住地埋怨,脸上却已经笑开了花。

姬倾城与母亲谈笑了几句,又把一枚驻颜丹偷偷塞到璎皇后手中,这才来在姬桓面前盈盈下拜,口称“女儿拜见爹爹,见过各位师叔。”

而在偏桌开宴的一众外门小辈弟子一见姬倾城到来,则是个个打了个寒颤,连忙急匆匆起身行礼,齐声道“恭迎四师姐驾临!”显然是怕极了这位倾城师姐。

姬桓见状哈哈大笑,内中全是得意之情,无果等人则是笑骂自己的弟子没用,田帧招招手,示意姬倾城坐到自己身边。

随着年纪的增长,四代亲传弟子中的彭逍、彭遥、孟不同三人早已脱去了玩儿心,开始掌管起闲云观的一些核心事务。

唯独姬倾城年纪最幼,又最得师祖宠溺,加之师父聂凤鸣又长久未曾归山,是以她倒是成了继季灵之后的闲云观第一“小魔头”。

挥了挥手,示意一众外门师弟不必多礼,姬倾城笑吟吟地挤在了姬桓与田帧中间,她又不喜桌子上的菜肴,于是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便自其中取出了数样苏凝碧亲自烹制的菜肴。

姬桓见之大喜,需知苏凝碧苏执事精心准备的菜肴可不是谁都能够轻易尝到的,他也是每次回山修行时,才能吃上那么几回。

满月行空,荡得寰宇通明。

从皇宫到整个上京城,再到天南国的万千城郭、名山大川,到处都有仰头望月之人。

故人共赏,月寄相思,今夜不知几人辗转难眠,又有几人会饮下一杯浊酒

第一百零三节 蓬乡之中景非常

如水的月华照在辰翠峰上,映射出了漫天的霓彩,伏牛山上安静祥和,到处都弥散着灵酒的芬芳。

聂婉娘依着每年的惯例,亲自主持了灵峰大殿中的欢宴,众多大宗师境以上的闲云观高手齐聚一堂,享受着宗门提供的灵果佳酿。

虽是团圆夜,但却实难聚首,聂凤鸣总领苍生岛一应事宜,袁华也在前几日带着大批的资源去往了那边,季灵人在黔州,柴斐则要常驻苍山福地。

如此一算下来,除了聂婉娘以外,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中竟然只有程石还留在山中,好在宗门如今已是高手如云,聂婉娘方才又颁下了“百无禁忌”的口谕,因此大殿之内早已是喧声一片。

相比于大殿中的喧嚣,灵猿子的陵寝处却是安静异常,每一年的仲秋佳节,陈景云都要在师父的墓碑前一个人枯坐到天明,今年也不例外。

道器分身虽然尝不出灵酒的滋味,但却不妨碍他将今年得来的数种佳酿一一摆出,每在碑前倾倒半盏灵酒,陈景云就会将一件山中趣闻娓娓道出,说到高兴处时还会大笑几声。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陈观主,几个亲传的徒孙都不行,更何况整个闲云观中有资格前来祭拜祖师的也就那么几个,旁人根本就破不开陵寝周遭的禁光。

一夜的倾诉低语,直至金乌破晓,陈景云最后又有的没的胡说了几句,请灵猿子在棺椁中安睡,这才起身离开。

聂婉娘与程石早早地等在了外面,两人一见师父出了禁光,连忙迎了上来,她二人方才得了陈景云的传讯,说是道器分身将要南渡汪洋去与本体汇合。

得了消息之后,两人自是大感惊异,心知蓬莱仙山那边可能是出了意外,否则自家师父定然不会在小师妹将要破境之际仓促离山。

见到两个弟子面露担忧之色,陈景云摆了摆手,言道“不必担心,为师与你们师娘在蓬莱仙山中并未遇险,反倒是又得了不少的机缘。

道器分身今次前往蓬莱,乃是为了与本体合力,建起一道可供出入的门户,否则你等境界不够,如何能够往来其中?”

聂婉娘与程石闻言大喜,她们早在师父的道器分身口中知晓了蓬莱仙山是个什么所在,更是在心中期盼了良久,都想要一窥仙家圣境的玄奇!

“蓬乡传自上古,内中所蕴灵气与当今修行界广知的灵气大相径庭,竟比天南的灵气更加贴近混沌属性。

为师今次会将小五带过去,让她在仙山中破境,待为师归来之后,你等便可轮番前往海外修行了。”

见师父把话说死,程石只得熄了随同前往的心思,聂婉娘在心中憧憬了一阵,而后问道

“师父,不知蓬莱圣境中可有周天星力运行?弟子这些日子越发觉得星河曼妙、群星之中自有道理,若是可能,倒还真想去往圣境中修行一场,看看能否辟开八转的瓶颈。”

“哈哈哈!有什么不行的,为师早在蓬乡之中为你起了一座参星殿,也早算出你的机缘就在那里,莫急莫急,为师去也!”

眼见着师父身化弧光破入了天顶的罡云,聂婉娘与程石相视一笑,心头的喜悦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之不下。

黔州十万大山之中依旧禁光林立,妖凶魔物的嘶吼声昼夜不绝。

季灵负手行在半空,笑吟吟地盘算着今年自己能为观中提供多少兽类精肉,她的身后则跟着胡鹏海和一众御兽堂高手,众人神情振奋,不住地对禁光中的凶物品头论足。

得益于与苍生岛的交易,黔州御兽堂这些年压力大减,也因此让季灵在修行之余,有时间着手培育一些可以用来代步的灵兽。

此时随在季灵身侧的这头望月白犀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白犀通体雪白、曲线优美,亦步亦趋地随在主人身后,性情十分的温顺。

“胡鹏海,我今次折返宗门之后,彭三叔的弟子就会来接手黔州的一应事宜,记得我当年曾经许给你一个堂主的职位,怎奈你的修为不够因此被我二师兄给驳了回来。

如今我便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归宗领个外门执事的闲职,从此专心修行,争取修为再进,另一个便是领了御兽堂副堂主的职衔,继续留在此地饲养妖凶。”

胡鹏海闻言大喜,连忙拜倒云头,恭声答道“属下自知修为低微难以服众,是以愿随主上归宗修行,待到日后修为有成时,再回黔州效命!”

季灵见胡鹏海说的恳切,于是点头道“嗯,你能有此心,倒也不枉我的抬举,既如此,那便明日随我折返宗门吧。”

言罢又对随行修士嘱咐道“黔州御兽堂乃是宗门要地,你们也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手了,我在堂中宝库里给你们划拨了一批修行资源,尔等日后需得勠力同心,切莫堕了我季明心的名头!”

“吾等谨遵主上法旨!”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一众属下,季灵心中不无感慨,修行至今,她已经摸到了七转的门径,一旦破境功成,大师姐那里必会交下更重要的宗门事务,这黔州御兽堂她日后怕是等闲不会再来了。

罡云之上的陈景云此时也是满心的感慨,当年那个经常惹是生非却又最是心地善良的小丫头,如今也有了高阶修士该有的气度,只从一个“主上”的称呼中,便知这些外门修士对季灵乃是真心敬服。

“小五,且随为师出海一游。”就在季灵满心感慨时,半空中忽地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季灵一见头顶那道倏然而至的遁云,脸上立时换上了大大的笑容,将一块令牌丢给胡鹏海,命他自回宗门去寻彭仇,她自己则舍了众人与白犀,一个闪身便投入到了遁云当中。

季灵的一众下属直到那片遁云没入了南方天际,这才反映了过来,连忙伏在云头望空叩首,在他们眼中,自家主上的师父可是真正的神仙,绝非那些寺庙道观中的木胎泥塑可比。

只是胡鹏海等人却是忘了,在世俗百姓眼中,他们这些可以踏步云天的武人们又与仙佛何异?

“师父!弟子还是第一次在罡云之上遁行,没想到这些虚空雷霆居然威力如斯!”

“师父!那些九天罡煞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您快帮弟子收摄一些呀!”

“师父!没想到这些海中蛮兽竟然如此巨大,不若擒回几头养在浅海处!”

“师父”

陈景云被季灵吵的脑仁儿生疼,不得已,只得降下遁云让她到无尽海中与蛮兽对战了几场,他也正好借此机会检视一下弟子的修为。

海中蛮兽凶残霸道,大都不修灵识,见到了入侵者后,自是一番衔尾追杀,更是仗着皮糙肉厚与一身蛮力让季灵连连吃瘪。

季灵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更可气的是不良师父还在一旁不住地戏谑挖苦,于是气的足足小半天不理陈景云。

因为有着与本体的神魂感应,是以玄衣陈景云今次并没有使用七星岛上的上古法阵,而是裹挟着季灵在罡云之上急速遁行。

道器分身本就拥有斩破虚空只能,如今又能随意施展挪移神通,两相互补之下,其遁速可谓当世第一!就连本体也是望尘莫及。

如此遁行了半月有余,师徒二人终于来在了那片冥海之上。

这一次可不用再去挑衅罡云进而引动玄煞神雷,只见玄衣陈景云忽地显化本体,惊云刃望空一斩,虚空中便已现出了一道小小的门户。

却是本体与分身内外合力之下,轻易地划开了蓬莱仙山的出入门径。

季灵早已经兴奋的无以复加,一见门户显现立时欢呼一声,连忙跟着惊云刃闪了进去,只在海天之间留下了一串清脆的娇笑声。

拂风扰弄清波皱,海天一色景非常。

却说季灵方一踏入那道虚空门户,眼前不由微微一花,而后便发觉自己已经来在了一处别样的所在,目之所及尽是祥氛瑞霭,脚下也再非玄青色的海水,而是换成了一片玉碧色的平波。

感受着空气中涌动着的汩汩灵气,季灵大大地呼吸了一口,立觉通体舒爽,再好奇地掬起一捧碧水,不由惊呼出声!

却是海水中蕴含的灵力太过充沛,只这一捧之中竟然就有着不弱于寻常低阶灵石的灵力。

“臭丫头,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随为师登上仙山。”

耳听得师父这句略带宠溺的话语,季灵立时欢呼一声扑到了青衣陈景云身前,之后抱着师父的胳膊再不松手。

陈景云略带无奈地揉了揉弟子的脑袋,心意一动,悬在头顶的惊云刃便化作一道弧光投入了他的眉心,脚下云烟起时,师徒二人径往远处的那座仙山行去。

龙根盘珠泛紫烟,仙乡宫阙连碧天。

灵禽戏水奇芳艳,白玉铺就金石坚。

五色云霓映落日,盈空千丈霞光绽。

今人罔测山中景,世外乾坤万万年。

季灵随着师父须臾间飘身上了仙山,直到脚踏实地时,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痴愣愣立在原地,竟被满山的紫府云台、白玉奇景给迷花了眼。

直到一只似鱼非鱼、似鸟非鸟的蠢萌灵兽来在她的面前,且还嘟着嘴吐了季灵满身的口水,季小五这才回过神来,欢呼一声,便开始四处追逐起那只灵兽来。

第一百零四节 水磨功夫

看着大呼小叫四处追逐着幼鲲的季灵,立在瑶华池畔的纪烟岚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间,她与陈景云来到这座蓬莱仙山已经足足五个年头。

虽说此地乃是实打实的世外仙境,更有着看不尽的出尘奇景,但是终归少了人气,而季灵的到来,却让此地生动了不少。

“小五,莫要再闹了,你师娘可是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呢。”

闻听师父此言,季灵这才强自压下心头的欢喜,舍了蹿入碧波中的幼鲲,纵身来在纪烟岚身旁,见礼之后,咯咯笑道

“还是师娘对我最好!不像师父,寻到了如此好的一个地方,竟然耽搁了这么久才把弟子带过来!”

听了季灵这么没心没肺的一句,陈观主不禁气结,在一旁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逆徒”,纪烟岚则在季灵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道

“你这丫头知道什么?这蓬莱仙山虽是一处世外圣境不假,但是内中遗留下来的上古法禁可也非比寻常。

便是以你师父的阵道修为,也是足足耗费了五年的水磨功夫,才将将破除了山中的九成法禁。

听师娘的话,你这几天千万切莫乱跑,待到你师父与道器分身合力破去了余下的法禁之后,你再撒欢不迟。”

知晓了其中的利害,季灵不由暗自啧舌,连忙点头应诺,心道“师父用了五年时间都无法尽数破除的法禁哩,自己还是离远一点儿为好!”

“臭丫头倒是个有口福的,今日一早正好有几颗虬龙树的果实成熟,你师娘那里又酿制了一些瑶华琼浆,且随为师到你的明心阁中品鉴一番。”

季灵此时正在往储物袋中收摄着纪烟岚赐下的瑶花蜜露和一些珍奇灵果,待听到“明心阁”这个名字之后立时欢喜的眉眼弯弯,口中连连拍马,催促师父快快带她前去。

仙山平顶之上地域广阔,其间云烟萦绕、仙禽闲舞,暖玉色的山体上生长着数不尽的奇花异草,更有一百零八株枝干虬结的青玉色古树错落其中。

陈景云与纪烟岚一边为季灵指点着山中的景致,一边带着她向一座玉峰行去,待行至玉峰近前,却见山腰处正有一座淡紫色的灵髓殿宇坐落其间。

看着眼前这座灵气直扑人脸的通透殿宇,季灵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虽然明知这座殿宇以后便是自己的修行道场,但是心底依旧升起了一股如在梦中之感。

其实也不怪季灵会有这种反应,便是陈景云与纪烟岚当日初入这方蓬莱圣境时,自认见多识广的两人也都在心底升起了不真实之感。

书至此处,还要回头交代几句。

再说当日,两人一宠跨过了陈景云与玄煞神雷对轰之后破开的虚空门户,倏忽间就进入了这方苦寻多时的蓬莱圣境。

入眼处,却与季灵方才所见一般无二,只是浮在碧海中央的那座仙山上却是禁光层叠,使人看不清内中的景致。

待到吸纳了几缕此方天地中孕生的灵气之后,陈景云不禁喜形于色,直恨不得仰天长啸,心道

“怪不得轩辕谨当年无功而返,且还不许轩辕一族的修士再去探寻蓬莱仙山,恐怕大半原因还是因为此处灵气特异,对于修真之人乃是大毒!”

陈景云此前曾经遍览过祖庭山典籍,知晓轩辕一族并无精通阵道之人,便又推测出轩辕谨之所以会身负重伤,就该与仙山上的上古法禁有关。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陈景云连忙查看纪烟岚的情形,见她周身之外绽起的盈盈蓝光仍旧能将此地的灵气隔绝于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便又分化出一缕道念,打入了纪烟岚戴在颈间的弯月形配饰,配饰之中本就蕴着一缕天心道意与太一本源,此时再得道念相助,立时更显玄奇。

小心无大错,既然已经寻到了地头,陈景云反而不急着破禁登山,而是携着纪烟岚与灵聪兽在此方空间内遁行了一圈。

待到确定了碧海之中并无凶险之后,这才在仙山脚下的浅水处降下了遁云,之后又在纪烟岚与灵聪兽讶然的目光中,自腰间的御兽袋中释出了一只似鱼非鱼、似鸟非鸟的蠢萌灵兽。

蠢萌灵兽乍一现身,便开始“啾啾”叫着表达对陈景云的不满,待见到了纪烟岚与灵聪兽后,立时吓了一跳,居然滋溜一下躲到陈景云身后不敢露头。

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回身将灵兽拎在手中,而后语带感慨地道“师姐,我方才之所以在海底耽搁了许久,为的便是这个小东西。

也算是缘分使然吧,今次若非遇上了我,这世间的最后一只鲲鹏异兽怕是用不了几年便会胎死卵中。”言罢又把自己在鲲鹏遗冢中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听罢陈景云的讲述,纪烟岚不由目露怜悯之意,伸手将幼鲲接在怀中,问道“你方才不是说这小东西方一出壳就有巨象大小嘛?怎地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说来也是有趣,没想到这小家伙竟还是个挑剔的,它虽然借着十数枚上古妖丹之力才得以破壳化生,但是破壳之后竟将那些妖力尽数排出体外,想来是为了保证血脉纯粹。”

一旁的灵聪兽早已经按捺不住,围着幼鲲左看右看,见幼鲲拿翅膀蒙住了眼睛不敢直视自己,立时大感有趣,于是就在项圈中摄出了几枚可口的灵果上前逗弄,样子极为滑稽。

如此在仙山脚下耽搁了半月有余,陈景云以道念向上古法禁中试探了无数次,这才确定内中并无玄感老祖所得玉牌中记载的“大人”,也就是那些上古修士。

虽然心中略感遗憾,但也让他与纪烟岚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仙山之上仍有主人,人家可未必就会欢迎外来的闯入者。

之后的数年里,陈景云每日运转神通消磨法阵,可谓是稳扎稳打层层推进,且还次次都要将灵力耗尽之后再去修行。

如此日复一日,三个丹田中的灵力被打磨的更加浑厚精纯不说,就连灵台玄光都跟着涨大了一倍还多!

眼见着九转之境就在眼前,陈景云终于不再提升修为,此地虽然灵力充沛,但却天数不全,他若在此破境,恐将落了下乘,倒是门下弟子可以借此宝地修行,寻机破入八转境界。

第一百零五节 破禁入冥冢

蓬莱仙山平顶广阔,平顶周遭又有一十二座迭起的玉峰暗呈都天神煞之势,破禁之余,陈景云便以大神通行那搬运之法,将原本建在平顶中央的十数座殿宇挪移到了玉峰之上。

为了能让纪烟岚也可以在仙山中修行,陈景云更是绞尽脑汁,在那座被他命名为剑煌宫的殿宇中布下了逆天法阵,居然硬生生地以天心逆转之法,将内中灵气转化为纪烟岚可以吸纳的寻常灵气。

如此一晃五年,陈景云已经破开了山中的九成法禁,其间自然也得了无数的天材地宝,奈何天意弄人,他却至今仍未寻到万载龙栖木的踪影。

也不是没有打过一百零八株虬龙仙树的主意,一一试过之后,却发现这些成活了数万载的仙树皆是秉着纯阳之力而生,绝不是紫茔山龙灵口中可供灵体栖息的至阴之木。

看着在明心阁中东游西逛、大呼小叫的季灵,陈观主嘴里絮叨着弟子“没见过世面”、“给他丢人”之类的言语,眼中却全是笑意,纪烟岚则是早把瑶华琼浆和虬龙果摆了出来,招呼季灵快来尝尝。

瑶华琼浆酒力极大,季灵刚饮半盏,就已经俏脸泛红,直到此时她才想起今日并未看到灵聪兽的影子,于是连忙出言问询。

陈景云见问,不由面现得色,却是笑而不语,任凭弟子不住地催促。

一旁的纪烟岚白了陈景云一眼,笑道“你师父当日在小鲲鹏那里悟透一门了不得的灵兽修行之法。

灵聪在得了《鲲鹏纳灵神诀》之后,如今正在借助此地磅礴的灵力修行,相信不日就能破境,也不知道进阶之后是否会变得更加痴肥。”

季灵闻言也自欢喜,胖东西这憨货在一众闲云观亲传弟子眼中实与家人无异,此时知道它也得了机缘,不由一口饮尽杯中佳酿。

一场欢宴至夜方终,安置好了伏案大睡的季灵之后,陈景云与纪烟岚相携出了明心阁。

知道陈景云此时已经等不及要去破开隐后山上的那几道上古法禁,纪烟岚也不打扰,而是径自折返了剑煌宫,任陈观主自去折腾。

天道有序、万物轮常,有阳既有阴,蓬莱圣境虽然超然世外,但也脱不出阴阳分割的定数,陈景云此前破去的九成上古法禁皆属仙山阳处,也都能以寻常的手段破解。

但是到了山阴处,其中的几道法禁竟然不似世间所有,布置之法更是闻所未闻,就连得了上古周天星斗大阵真意的陈景云也理不出丝毫脉络。

他今次之所以要把道器分身召唤至此,一是为了建立一道可供弟子出入的门户,再则就是想要凭借蛮力来破开这几道上古法禁。

山阴之地冷风凛冽,虽然也生着一些耐寒的灵木,但却株株奇形怪状,其上所结的灵果就连陈景云也不敢轻易尝试。

道器分身回归本体之后,陈景云自然是修为大涨,这可不是简单的两两相加,而是从神魂到肉身都得到了莫大的加持。

眼见着禁光就在眼前,陈景云也不迟疑,心念一动,惊云刃便自眉心急旋而出,之后越转越快、越旋越小,最后化作巴掌大小的一道刺目光团,轻飘飘地就往禁光上挨了过去。

“刺啦啦——!”

随着一阵让陈景云觉得牙齿发酸的裂帛声响,整个法禁都跟着震动起来,禁光中的极阴属性灵力尽皆汇聚在了那一个点上,一时间竟与惊云刃成了势均力敌的之势。

一见此法有用,陈景云不觉眼前一亮,暗道一句“左右不过是水滴石穿罢了,仙山之中灵气充盈若水,自己的三个丹田又岂是吃素的?这便与你杠上了吧!”

当下盘膝于地,一边运转太极气旋吸纳灵气,一边催动灵台玄光透入惊云刃中,居然就这么与眼前禁光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一天、两天、三天如此一直过了十数日,忽听“嚓!”的一声,陈景云身前的禁光终于后力不继,猛地被惊云刃给钻透了过去,而后整个法禁轰然破碎,化作了漫天的幽光。

“呼——!”

眼见着惊云刃终于建功,已经累到脸红脖子粗的陈观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有一股疲惫之感自他的神魂中传来,片刻袭遍全身。

好在这种疲惫欲死的感觉在惊云刃重新没入眉心之后就消失不见,否则陈景云说不得就需闭关数月修养神魂。

摆手示意一脸关切之色的纪烟岚和季灵不要上前,陈景云自己则是豁然起身,跨步向前走去。

方才在惊云刃破入禁光的一瞬间,法禁中的一切便已映入了他的识海,道念所及之处没有别的,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漆黑殿宇坐落其中。

倏忽来在殿前,陈景云盯着立在殿门口的无字石碑踌躇良久,心中也已经有了明悟,叹息一声,对着石碑揖手一礼,之后言道

“后辈末学本不该打扰前辈安眠,怎奈好友真灵被困,非龙栖木不能解厄,这才冒然前来,望乞恕罪。”言罢复又拜了三拜,这才行至墨玉门前,双掌微一吐力,殿门向内轰然打开。

殿宇幽深,四壁泛着萦萦玄光,陈景云置身其中,脚下不愿发出半点声音。

这是对逝者该有的尊敬,他已经占据了人家的大半座仙山,今次又破入了冥殿,实是大大的不该。

冥殿深处并无棺椁,唯有一位面容奇古的长眉老者盘坐于石床之上,观其身形竟是远超常人,虽然只是坐姿,但也要高出陈景云许多。

陈景云再次躬身施礼之后,这才行至近前,见那老者手中执一玉匣,身前则并排放着一柄龙首拂尘和一卷泛着萤光的古拙经卷,除此再无它物。

思量一阵,陈景云并没有擅取老者手中的玉匣,而是轻轻拿起经卷小心地将其摊开。

入眼处,蝌蚪古篆、笔走龙蛇,陈景云只看一眼便觉神魂震动,好在有惊云刃镇压识海,这才使他不至于乱了心神。

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陈景云不由慨然一叹,天书难解,明明知道手中经卷乃是一篇了不得的上古修行法诀,但是内中的文字却是他生平仅见。

虽然心痒难耐,但在一番天人交战之后,陈景云终究还是将经卷放归了原位,之后才又拿起了老者身前的那柄龙首拂尘。

拂尘入手极重,刚一接触,就有一股并不阴森但却极为冰冷的灵气顺着陈景云的手掌直入体内,就连识海中的神魂似都跟着打了一个激灵。

此时再一回想当日龙灵对万载龙栖木的描述,陈景云立时喜上眉梢,心知拂尘的手柄十有**就是龙栖木所制!

第一百零六节 异变突生

却说陈景云乍得了疑是上古龙栖木所制的拂尘法器,心底不由再一次感慨起了自己的好运道,之后打量了手中的拂尘足有半盏茶的功夫,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道念窥入其中。

原本还以为上古修士的法器该是十分的难以攻破,岂料陈景云的道念探入拂尘的过程竟然没有受到半点儿阻碍,其中非但没有原主人留下的神魂烙印,就连当今修士最爱铭刻的攻防法阵也是半点皆无。

见此情形,陈景云暗赞一声,心道“眼前这位上古修士想必是一位大神通者,应该是不屑于借助些许的阵道外力。

至于为什么没有在拂尘中留下神魂烙印,恐怕也是实力使然,定是不虞有人能在他的手上夺取这件法器吧。”

如此一番探查之后,陈景云终于能够确定这件拂尘的手柄果真就是可以用来养魂塑灵的龙栖灵木。

于是兀自按下心头的欢喜,复对长眉老者的遗蜕躬身一礼,而后将腰间的灵酒倾倒出了三盏,置于石床之前,口中祝祷道

“后世修士斗胆取用前辈法器,实属无奈之举,今后四时八节定当常来供奉,前辈真灵不远,望乞宽恕。”

言罢看都不看老者手中的玉匣,就这样躬身退出了大殿,直到墨玉石门轰然关闭,陈景云这才直起了腰身。

一直等在远处的纪烟岚和季灵见他出殿之后手中竟然捧着一柄硕大的拂尘,不由遁身上前仔细打量,又因为她二人皆把心思放在了这件上古法器上,是以并没有发现陈景云眼神中的异样。

却是就在石门刚刚闭合的一瞬间,陈景云一直低垂的目光竟然满含深意地扫向了冥殿的最深处,宛若星河的眸子里也跟着闪过了一抹别样的精芒。

不理季灵叽叽喳喳的询问,陈景云足下遁光一闪,就带着两人退到了方才的破禁之处,而后曲指连弹,顷刻间就在冥殿周遭打下了一十二杆天罡令旗,居然是以十二件玄阶灵宝为基,布下了一座都天玄罡法阵。

法阵一起,三人眼前立时荡起了一层迷雾,冥殿重又变得模糊起来,丝丝阴属灵力得了法阵的牵引,也跟着再次聚集成雾,不片刻,就将此地彻底的掩盖。

回到了前山的逍遥阁中,陈景云依旧沉默不语,纪烟岚与季灵见他神情有异,也都不敢轻易打扰,只得悄然陪在一旁,一时间,殿中可谓落针可闻。

如此过了半晌,纪烟岚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方才在那座冥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使你这般忧心忡忡?”

陈景云见问,终于收回了思绪,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拂尘,见柄尖玄丝过处直把虚空扫的“嘶嘶”作响,于是笑道

“上古仙贤所执法器果真威力无匹,若以此物馈赠给紫茔山龙灵,想必能让那头老龙高兴的找不到北。”

见陈景云答非所问,居然顾左右而言它,纪剑尊不由皱起了眉头,眼见着就要发作。

陈景云见道侣面现不满之色,心知糊弄不过去了,只得喟叹一声,复又言道

“师姐莫恼,我也不过是心有疑惑罢了,毕竟似这般久居世外仙山的上古仙贤,按说早该脱出寿数的桎梏才对,应该不会轻易地坐化身陨。”

听了陈景云的解释,纪烟岚思量一阵,而后安慰道“从古至今,修行者多如过江之鲫,又有几人能够真正长生久视?

便是有幸窥破了那层只在传说中的境界,想必前路依旧会有险阻,否则紫茔山的那位又何至于真灵困在地底一万八千载?”

陈景云闻言颔首“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纪烟岚的说法,他方才在冥殿之中隐隐察觉到了一屡自九天之上降下的念头波动,只是为了不叫纪烟岚与季灵担忧,这才不愿告知。

一旁的季灵早已经抓心挠肝,见师父恢复了笑容,连忙出言问道“师父,这柄拂尘怎地如此巨大?莫非那些上古仙贤都是巨人不成?”

“嗯,也不知道是古人生就如此,还是所修功法之故,冥殿中那位前辈的体格确实远超今人。”

在师父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季灵不由啧啧称奇,又见师父笑着把拂尘递了过来,季灵连忙抬手去接。

哪知季小五却是低估了不良师父的龌龊心思,拂尘方一入手,立时就有一股冰凉的寒意顺着她的手掌直入经络,稍一游动,立时让她如坠冰窟。

好在季灵的修为已有小成,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急急运转之下,这才没被真的冻成冰雕。

“啊呀!好冷、好重!师娘……救命!”

眼见着季灵的小脸已经憋的通红,纪烟岚恨恨地白了陈景云一眼,上前一步伸手接过拂尘,这才解了季灵的尴尬。

岂料就在纪烟岚接过拂尘想要细细观瞧时,一旁的陈景云却忽地冷哼一声,眼中寒芒大盛!

就连惊云刃也随之倏然而出,嗡鸣一声,便悬在了纪烟岚头顶,看那架势竟是顷刻就要斩落!

季灵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还没等她惊呼出声,陈景云已经闪身挡在了她的身前,而后语气森然地道

“我敬你是烟岚的祖辈,是以这些年一直不曾有所动作,却不知前辈今次因何不声不响地显化神魂,且还占据了后人的半个识海?若是给不出来理由,哼!那便莫要怪我下杀手了!”

此时纪烟岚脸上的神情只能用“诡异”二字形容,青、紫二色各自占据了半边脸庞,一只泛着青芒的眼睛里正透着焦急与无奈,而另一只泛着紫芒的眼睛里却满是狂热之色,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拂尘。

待到惊云刃寒光大盛,纪烟岚那颗紫眸里的瞳仁才猛地收缩,显见是十分地忌惮,想要躲避时,一只脚向后踏出,另一只脚却立在原地纹丝不动,而此时的惊云刃已经将将抵在了纪烟岚的眉心处。

“小友莫恼,还请听吾一言!家祖似乎并无恶意,你就先收了惊云刃吧。”

明明是一个声音,但却说出了两个人的意思,季灵吓的小脸煞白,还以为师母是被厉害的鬼物上了身。

陈景云却是冷笑出声,惊云刃上宝光大做不说,心念一动,便又有五枚灵印自龙形纳戒中跳出,眨眼间就在纪烟岚的周遭布下了一座五行纯阳大阵。

第一百零七节 孕神化生

直到将纪烟岚的身形彻底困在了阵中,陈景云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大袖一挥,就把季灵扫到了殿外。

季灵也是个知道好歹的,强自压下心底的担忧,顺手拎起东游西晃的小鲲鹏,身形一闪,就已经回了她的明心阁,之后半点也不耽搁,径自驱动起了护殿法阵。

逍遥阁中的气氛压抑异常,纪烟岚的那只紫眸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狂热,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眼的惊惧,口中也跟着不自觉地喊出了一句“我是烟岚丫头的血亲先祖!”

此言一出,陈景云便知对方已经不敢再闹什么妖蛾子了,冷笑一声,御使惊云刃稍离了纪烟岚的眉心,依旧寒声道

“哼!若非碍着内子的情面,本尊又岂会容你到今日?你的心思我已猜到了几分,倘若好言相商时,这万载龙栖木分你一截也非不可,但你居然敢在我的面前强取豪夺,莫非真当本尊是泥捏的不成!”

陈景云一边森声言语,一边曲指连弹,五行纯阳大阵之中立时聚起了磅礴的纯阳雷力。

“唉!我本一缕魂烟,沉沉孤寂万年,原以为已经看淡了世事,不想奇木当前时却依旧动了贪念,烟岚丫头,今次却是我的不对了。”这句话说的可谓凄惨,内中颇多悔意。

“师弟,你且暂熄雷霆怒火,先祖一直困居在我的识海,今日倏然觉察到了龙栖木的神异,想是一时激动这才急切现身。”纪烟岚此时一体双魂,说话间非但口气不同,表达的也是两个人的意思。

闻得纪烟岚再次出言求情,陈景云眼中煞气稍减,沉吟一阵之后,挥袖扫平了法阵中的纯阳之力,抬手遥遥一摄,那柄龙首拂尘便脱离了纪烟岚的掌控,直直飞回了他的手中。

拂尘离手,纪烟岚的紫眸之中不由泛起了一抹不舍之色,不过却是一闪即逝。

其实就在纪烟岚说话的时候,陈景云早已心思百转,虽然在一瞬间就想到了不下三种可以灭杀上古异魂的方法,但又不得不强自按捺了下来,毕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又岂敢擅动?只能继续凌之以威。

而纪烟岚的先祖神魂则是摄于惊云刃中散出凛冽杀机,她又无法完全控制纪烟岚的肉身,况且今次骤然占据后人的肉身也确有不妥之处,是以倒是没有别的动作。

已经苟延残喘了万余载,如今好不容易化生在即,想必这道上古异魂也不敢兵行险招。

纪烟岚此刻可谓备受煎熬,夹在了陈景云与先祖神魂中间,既能感受到道侣的关心与担忧,又能察觉到先祖对万载龙栖木的渴求。

心知自己的这位先祖今次算是触了陈景云的逆鳞,纪烟岚不由在识海中埋怨道

“老祖宗,您若想要龙栖木时,只需与我明言便是,何必骤然现身?这下好了,拙夫此时恐怕真的已经对您起了杀心!”

识海中的那道异魂闻言似也有些不好意思,语带苦涩道“你的修为进境神速,距离元神入道也不过一步之遥,原本我也只需继续等待即可,只是你那道侣手中的奇木与我实在太有好处。

我若得之,非但顷刻间就能孕神化生,更能躲过天降的雷罚!烟岚,今次你可一定要帮我才是,我若能够早日脱出你的识海,相信眼前这个早在北荒天机阁时就对我动了杀机的小子也能安心。”

听得异魂此言,纪烟岚暗自叹息一声,心道“师弟自从功至八转巅峰之后,已经轻易不再显露杀机,此刻却是面沉似水、眸子微眯,想必是在伺机出手。”

纪烟岚自然不愿意看着这样的惨事发生,忙以神念回道“老祖宗且先回归识海,万载龙栖木虽然珍贵,但是既然能够助您脱困,那我自会为您要来一截,只是拙夫如今杀心炽烈,这蓬莱仙山怕是容不下您了。”

得了她的这句保证,异魂大喜之余又自一阵黯然,神魂倏然退回了识海深处,纪烟岚的眼中也再无紫色异芒闪动。

见到纪烟岚已经恢复了正常,陈景云这才面色一松,心念一动,惊云刃便已被他收了回来,不过五行纯阳大阵却仍旧运转不休。

“师弟,先祖的意思是想要借着龙栖奇木孕神化生,如此就能彻底脱出我的识海。”

“哦?没想到那位前辈的神魂修为居然如此强横,我之前曾听紫茔山老龙提及借物化生之法,说是只有步入真灵层次的魂体才能施展。”

纪烟岚之前曾与陈景云一同下到了紫茔山地底,此时也想起了地底龙灵确实有此交代,心知自己这位出身噬魂宗的先祖,应该还有压箱底儿的本事。

对于纪烟岚的要求,陈景云自然不会拒绝,纪烟岚识海中潜藏着的这道上古异魂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心病,此时得了良方,自然欣喜异常。

龙首拂尘柄长三尺三寸,尾丝又有四尺有余,陈景云手握尘柄,以道念体察其中脉络,发觉只有在一尺三寸处将其折断,才能把这件上古法器的威力保留在七成以上。

龙栖木本是上古寒阴纳灵之木,制成法器之后又被前辈高人孕养了无数年,虽然其中并无神魂烙印亦无精妙法阵,但也不是今人可以轻易毁坏的。

好在道器分身这些年也不知道嚼食了多少天精地灵,惊云刃早已成了真正跨入道品的绝世灵宝,于是在惊云刃的斩击之下,“锵、锵、锵!”三声过后,这柄无人御使的上古法器就被斩成了两段!

把玩着手中这段长一尺三寸,足有儿臂粗细的龙栖木,陈景云的唇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意,言道

“晚辈到底还是心性修为不够,方才又事发突然,这才做出了无礼之举,不过若要细论起来,前辈与我夫妇二人可是实打实的亲眷,有道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还请前辈千万莫要怪罪。

这截龙栖木虽说是我夫妇历尽艰险苦寻六载才侥幸得到,但是得之不易又如何?若是前辈能够因为此物得以孕神化生,那便是千值万值,前辈放心,您在化生之时若有天雷降下,晚辈自会一力担之。”

此言一出,非但纪烟岚听的目瞪口呆,就连那道异魂也是诧异良久之后才以神魂传音道

“烟岚这丫头今生能够得你庇佑定然大道可期,放心,我在世间也只余下烟岚这一个后人,日后自然会时时照看,想必不会白要了你的灵木。”

陈景云闻言讪讪一笑,抬手便将手中的龙栖木抛了过去,又想到异魂化生之时应该需要大量的天地灵气,便又逆转五行纯阳大阵,把仙山上的海量灵气撕扯了过来。

见了陈景云的这番动作,隐在纪烟岚识海中的异魂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虽然今后少不得要为眼前这小子出力,但是看在纪烟岚的面上,她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阴风骤起,幽光汇聚!纪烟岚的识海猛然一颤,而后便见一团只有蚕豆大小的紫色幽光自她眉心处跳了出来,光团倏忽一闪,便已没入了龙栖木中!

第一百零八节 虚空门户

“山中春光好,白羽啼枝早。一杯酒下肚,忧思全忘了”

上古异魂此刻正占据着逍遥阁孕神化生,因此陈景云与纪烟岚、季灵三人只能守在外面,不过这却丝毫也妨碍不了观主大人的好心情。

瞥了一眼眉宇间的线条已经变得柔和了许多的纪烟岚,就觉得龙栖木给的真值。

见到季灵拖拽着小鲲鹏的尾巴在一旁胡闹,又觉得老怀大慰,于陈观主是灵酒一盏接着一盏的灌下,嘴里还哼唱着自己胡编滥造的歌谣。

知道陈景云因为异魂终于脱离了自己的识海而感到高兴,纪烟岚心中自是暖意萌生。

又因为异魂一旦化生功成,她自己在这世间便又多了一位长辈亲人,是以纪烟岚也是喜上眉梢。

在逍遥阁外守护了数日,发现阁中虽然灵气翻涌,但是虚空之中确实没有劫云汇聚,纪烟岚这才放下心来,随着仙山中的混沌灵气越聚越多,想必她的那位先祖此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好!真是好手段!不想上古噬魂宗的托体化生妙法居然如此玄奇,若是单独论起对于神魂的掌控,当真可以称得上冠绝古今!”

陈观主虽然一直在把酒做歌,但是阁中的情形又如何能够瞒过他的天心道念?

当见到那截一尺三寸的龙栖木猛然散成点点碎屑,而后又被紫色魂光拉扯着聚成了一名妇人的模样后,就连陈景云也不禁赞叹出声。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上古异魂的实力虽然远远不及紫茔山龙灵,但是只这一手将神魂分化万千之后,仍能如臂使指的精微手段,便连陈景云也是自叹弗如。

如此又过了半日光景,逍遥阁中已经再无灵气聚拢,而后殿门轰然打开,内中款步行出了一位身着紫色宫装的冷艳妇人。

纪烟岚一见宫装妇人,立时便有一股亲近之感袭上心头,连忙上前几步大礼拜见,陈景云也从软榻上起身,笑吟吟地躬身一礼,所执的也是后辈礼仪。

季灵看了一眼师娘,又瞧了瞧师父,决定还是随着师娘为妙,便也有样学样地拜了下去,口称“后辈弟子见过老祖宗。”

宫装妇人乍见天光,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缅怀之色,世人都会在历尽劫难之后说上一句“恍如隔世”,妇人此刻的心情恐怕绝非这四个字可以形容。

到底是万年前就已经成就了大能境界的人物,宫装妇人只是恍惚了一瞬间,脸上就已露出笑意,伸手搀起拜伏于地的纪烟岚,说了句

“好孩子,你这些年的所行所为全都被我看在眼里,不愧是我卫九幽的血亲后裔!”

而后又抬手将季灵拂了起来,笑道“也是一个好孩子,只可惜老祖宗我如今身无长物,竟连像样的礼物也拿不出来。”

言罢这才对陈景云揖手还了一礼,正色道“道友不必多礼,你虽然是我烟岚孩儿的道侣,但是一身修为已至当世绝颠,便是我在全盛之时与你恐怕也只相差仿佛,是以你我只需平辈论交。

况我今次能够借着上古神木以及此地的混沌灵气重塑肉身,日后成就必不弱于当年,此恩无以言报,我本飘萍之人,今后就守着烟岚孩儿为你镇镇宅门看护小辈吧。”

陈景云闻言大喜,心道“这卫九幽可是真正的前辈大能,就连活了万年的天机子在她面前也要以晚辈自居,虽然此时的修为只相当于寻常元神境修士,但是一身上古噬魂宗秘术以及修行经验可不是等闲大能修士可比。”

而且因为有着亲情的羁绊,她也定然不会生出反复,南北大战起时,闲云观若得此人镇守,道器分身便可常随本体,到时若能再把紫茔山地下的老龙拐骗到伏牛山,嘿嘿!”

心思电转之下,陈景云脸上的笑意更浓,言道“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老人家既然是烟岚的祖辈,晚辈身为女婿怎敢与您平辈论交?小五,还不快快随你师娘一同整备酒宴,咱们一同庆贺长者重生之喜!”

看着如此热情谦恭的陈景云,卫九幽心中只觉一阵古怪,想到眼前的小子早些时候直恨不得将自己从纪烟岚的识海中拖拽出来撕成碎片,便没来由的一阵气结。

但是再一想到陈景云之所以会有那般反应,说到底还是关心在意纪烟岚之故,卫九幽便又觉得心怀大慰,展颜一笑之后,就在心底将此事揭过,之后随着三人一同回到逍遥阁中。

一万年神思渺渺,卫九幽早忘了世间灵酒的滋味,今日重获新生,她又如何不想一醉方休?

一连陪着卫九幽大饮了三日,其间虽然吟风弄月、畅谈古今,让陈观主知晓了许多天南秘事,但是他的酒葫芦却也再次见了底儿。

当日紫茔山老龙如此,今次卫九幽亦是如此,不想全都沉迷酒中但求一醉。

纪烟岚陪在卫九幽身边快活的斟酒布菜,平日里看得极紧的瑶华琼浆竟然全都拿出来献给了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老祖宗。

季灵因为在卫九幽处混不到好处,于是中场时就借口不胜酒力,跑回明心阁修行去了,一众三代弟子之中只有她与柴斐尚未踏足七转境界,让她如何能不心焦?

宴至最后,陈景云倒提着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欲哭无泪,卫九幽与纪烟岚见状相视大笑,笑声透着亲近与自然,原本些许的隔阂也随之烟消云散。

借着七分的醉意,陈景云踏步高天,心念动时,惊云刃便已划破前方的空间失了踪影,陈景云再将余下的二十四杆天罡令旗御了出来,挥手定在半空。

而后抖擞精神施展神通,将天心妙意蕴在旗阵当中,再以前山的一百零八株虬龙灵树为跟脚,行了个勾连虚空的法门,道器分身又在圣境之外以神魂牵引,不片刻,一蓬若隐若现的虚空涟漪便扩散成了一个丈许方圆的门户。

眼见着通道已成,陈景云便将犹在修行的季灵摄了过来,命她运转天心秘法,试试能否出入蓬莱圣境。

季灵得了吩咐,连忙依言施为,当只有闲云观亲传弟子可以习练的天心五行灵力运转周身之后,果然被她一步跨出了那道门户,置身在了茫茫冥海之上。

第一百零九节 眼前的喜悦

看着又从那道虚空门户中折返而回的季灵,本就已经熏熏然的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笑罢对弟子显摆道

“为师今日所立的虚空门户,乃是上映天心妙意、下连仙山灵根,一百零八株虬龙树正合了天罡之数,可以自行抽取灵气供给法阵。

仙山不竭、法阵不破!若无天心秘法随身,外人断然无法入内,即便是有修为高绝之辈想要强行闯入,也会遭到法阵反噬,小五,如今你我师徒才算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见到师父如此的意气风发,季灵立时开始拍马逢迎,师徒二人神意纵横、怪笑连连,直惊得仙山之上灵禽四散,就连小鲲鹏也狼狈逃遁,生恐被季灵擒去再遭蹂躏。

纪烟岚立在逍遥阁前笑骂了几句,之后还想跟卫九幽解释几句,毕竟陈景云撒酒疯的次数也不是很多。

岂料站在她身侧的卫九幽此时的心神已经都被那道虚空门户所吸引,口中喃喃自语道

“当年不是没有见识过阵道高人布置法阵的手段,但是想要这般随心所欲也是万万不能,这小子天资之高亘古少见,莫非真的应了那个传说?”

想到此处,卫九幽倏然回神,正色道“烟岚,你跟老祖宗说实话,你这道侣当真只修行了不到一个甲子?他平时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纪烟岚被卫九幽问的一愣,回道“他当年被先师灵猿子捡到时犹在襁褓之中,如今年纪尚且未至甲子之数,修行的时间自然就更短了,至于特别之处嘛,就是太懒了些。”

言及此事,纪烟岚不由抿嘴浅笑,陈观主的懒病世上无人能治,此乃众弟子与牛家村人的共识。

卫九幽闻言却是微微摇头,言道“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当年噬魂宗内一直流传着一个真仙降尘的说法,虽然传说多不可信,但是你这道侣修行未及一甲子便有了这般境界与修为,实在让人不得不往别处猜想。”

“老祖宗多虑了,他的修为虽高,那也是气运眷顾与自身悟性极佳之故,是真正的参林泉而晓自然、观星河可悟玄机。

但却一定不是什么真仙临凡,他若真的生而知之,又怎会眼看着至亲的恩师重伤身陨,留给自己一世的遗憾?”

见纪烟岚说的无比肯定,卫九幽便也不再纠结,心道“真仙降尘也好、天资绝代也罢,终究还是自己后人的道侣,烟岚得此良人,一世无忧矣!”

仙山之中无岁月,转眼又是半年。

自从得了龙栖木,又在酒醉时建起了可供弟子往来仙山的虚空门户之后,陈景云就彻底的闲了下来。

每日里要么与卫九幽探讨一下锻魂秘法,要么就是带着小鲲鹏四处闲逛,却是再也不去触碰后山的那几座上古神禁。

因为放心不下远在天南的老巢,便又早早地让道器分身带着那大半截龙首拂尘折返了伏牛山,本体与纪烟岚则要等着季灵破境之后才会折返。

季灵自从得了明心阁后,半年来一直沉心苦修,加之有陈景云在一旁耐心提点,再过三两日怕就要跨入七转。

其实若非陈景云婆婆妈妈,总想着要把弟子的根基筑的再牢靠些,季灵恐怕早就开辟出上丹田了。

如此一番苦修之下,季灵此时的情形就连见多识广的卫九幽看了都忍不住暗自啧舌,感慨闲云观的九转功法乃是古往今来第一扎实的法门。

瓜熟蒂方落,水到渠自成。

倏忽三日之后,明心阁里终于传出了《九转小黄庭》七转破境时所独有的灵力波动。

陈景云负手立在前山,目光虽然投向了明心阁方向,神思却已冥渺恍惚。

在他的看护之下,几个弟子皆已成就不小,今日之后,季灵也将步入七转境界,成为能与半步元神境高手相抗衡的一方强者,而陈景云自己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寻到了那屡破开九转门户的契机。

说到此事,陈景云还要多多感谢卫九幽,万载的岁月绝非空度,卫九幽对于识海神魂的理解可谓当世第一,否则她又不曾修成真灵,如何能够在得了龙栖木后便就孕神化生?

卫九幽对陈景云绝不藏私,可谓是有问必答,就连噬魂宗秘法也都刻入玉简供他参详。

虽然明知卫九幽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纪烟岚,但是陈景云心中依旧生出了暖意,也在心底认下了这位亲戚。

黄庭七转入门径,修至八转明道途,至于九转,却需要肉身至纯、神魂至臻,如此可使神魂再不需要依托于识海,进而肉身与神魂合而为一,身既是魂、魂亦为身,自此逍遥于天地之间,不受寿元所困,不被劫数临身。

陈景云这些年看似惰于修行,但是体内的太极气旋却从未停止运转,而是时刻都在碾压灵力淬炼肉身,特别是在破去仙山法禁的这五年里,非但灵台玄光壮大了不少,他的肉身也终于被磨炼到了至纯之境。

而《黄庭经》中的道理本就妙到毫巅,陈景云当年又在许究渡劫时领悟了些许的造化之道,两相佐证之下,神魂修为自然与日俱增,至于其中的玄机,笔者实难描述。

总之是在得了上古噬魂宗的秘传法门之后,陈景云已然悟透了几分超凡入圣、神魂无缺的至臻妙理。

灵云翻涌、如织如潮。

此时的季灵想是已经修到了紧要关头,明心阁内的动静终于惊回了陈景云的思绪。

没办法呀,他的牵绊太多,就算黄庭九转的大门就在眼前,他又如何敢去花上上百年的光阴将之推开?若是到时不能及时破关,难道任由亲近之人以及天南国遭受劫数不成?

心底暗叹一声,陈景云的唇角重又挂起笑意,弟子此时已经聚起了灵台玄光,而且因为根基牢靠,此地的混沌灵气又充裕异常,季灵开辟的上丹田居然比他这当师父的初入七转境时还要广大。

相比于自己的长生久视,陈景云更喜欢眼前这样的喜悦,修行如攀山,下有深渊上有迷雾之时,若能伸手摘取一枚身边的浆果品尝一番,岂非也是一种幸事?

第一百一十节 灵聪兽的跟脚

上文书说到陈景云醉酒布阵,开了个可供门下亲传弟子出入蓬莱仙山的门户,而后又过了半年,终于等到季灵破境功成。

自此,蓬莱仙山中除了灵聪兽犹在纳灵进阶之外已经再无大事,陈景云又等闲不愿意再去探究后山中的那几处上古神禁,于是便又施展神通,将那片区域彻底的遮掩了起来,以防后来的弟子误入其中。

卫九幽孤寂万年,如今好不容易再临人世,且还有血亲后裔和善能讨好长辈的季灵陪在身边,一时只觉心怀大慰,一门门上古噬魂宗的不传之秘就像不要钱似的传了下去。

对于连陈景云都能从中受益的神魂秘法,纪烟岚与季灵自然不会小视,特别是初入七转境界的季灵,得了卫九幽的传承之后,竟被她琢磨出了一套名为“噬魂丝”的神魂攻杀法门。

此法单独施展时威力并不如何强大,可是一旦与闲云观的“惊神刺”相配合,当真是刚柔并济、威力无穷。

陈景云对此大加赞扬,直道季灵不愧是自己的弟子,卫九幽更是大喜过望,恨不得时刻都把季灵带在身边调教。

如此又过了半月光景,一直被灵聪兽占据着的那座山洞中也传出了不小的灵气波动,季灵见状大喜,知是胖东西将要出关,于是连忙拎着小鲲鹏过去查看。

灵聪兽自从寻到这个灵气异常充沛的山洞之后,便将之占为己有,等闲就连小鲲鹏这个新收的跟班也不许进去,如今运转《鲲鹏纳灵神诀》数载,想必是突破在即。

与逍遥阁并排而立的剑煌宫中,纪烟岚一边为陈景云和卫九幽烹制灵茶,一边看向季灵所去的方向,笑道

“灵聪今次纳灵良久,一身五行灵力定是更为精纯,日后怕是等闲半步元神境高手也都不是它的敌手了。”

卫九幽闻言面露不解之色,她这些日子早在季灵口中得知了灵聪兽的神异,但是今日方知其所修行的竟然不是妖力,而是只有人族修士才能修成的五行灵力。

“老祖宗不必疑惑,灵聪兽可不是寻常修士豢养的灵宠可以比拟的,那憨货自幼通灵,竟然在耳濡目染之下习得了闲云观的修行法门。

咱们这位观主大人又对它宠溺的利害,居然费劲心思地为灵宠独创了修行功法,而后又重塑了经脉,如此几十年下来呀,灵聪兽早已摒去了一身妖力,成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存在。”

诧异地看了陈景云一眼,卫九幽心中一阵无语,暗道“这得是闲成了什么样子,才会为了一只灵宠如此大费周折?”

陈观主对此却是沾沾自喜,接口道“我这些年也曾遍览修仙界与苍生岛的各类典籍,岂料竟然没有查到灵聪兽的跟脚,老祖宗见多识广,想必能够识得。”

被陈景云喊了一句“老祖宗”,卫九幽不禁面现笑意,心说“自己这些日子的付出终究没有白费,眼前的刁滑小子终究还是认可了自己。”

“万载岁月,天地生变,你既然翻遍了典籍都没有收获,想必这只灵宠若非传自上古,那便是新近才有的异种,四海八荒何其广大,世人不知其跟脚出处倒也不算稀奇。”

就在陈景云三人品茶闲聊之时,灵聪兽所在的山洞中已经汇聚海量的灵气,胖东西头尾抱成一团,好似仍在母体,身形一涨一缩间,就有大片的灵气被它吸入体内。

而那些灵气一旦进入它的身体,立时就会循着特定的经络急急游走,之后被它胸腹间的气旋打磨一遍,其中最精华的一成灵力又再聚往眉心,眼见着的,胖东西的眉心处居然隐隐睁开了一只竖眼。

蓬莱圣境灵气之浓,远不是今人可以想象,当年轩辕谨抑郁而终,其中未尝没有入得宝山却只能空手而归的遗憾。

灵聪兽自从随了陈景云这位主子之后,好处得了一波又一波不说,今次更是习得了鲲鹏一族的纳灵秘法,加之此地又有取之不竭的灵气可以供它挥霍,是以这几年一直牢记主子的话,要把根基一遍遍夯实筑牢。

云浓雨方落,池满水自流,若要细说起来,灵聪兽此时的情形竟然与季灵当日破关时的情形相差无几,且它所修的又不是寻常妖兽魔物得自血脉传承的秘术,因此便连兽类进阶时需要经历的天劫竟都不曾引来。

“还真是咄咄怪事!”

听着自山洞中传出的一阵“呜呜”声,卫九幽不由暗自嘀咕,灵宠破境进阶的情形她又不是没有见过,哪个不是仰天嘶吼借此发泄的喜悦?似这般只是懒洋洋地哼唧了几声的她还真没见过。

看着“啪嗒、啪嗒”走出山洞的庞然大物,季灵“咯咯”笑了几声,便就纵身扑了上去。

而这只比季灵还要高出半个腰身的懒散巨虎乍见季灵,也是十分开心,大嘴一咧,居然露出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笑容,任由季灵搂住自己的脖子。

“灵聪!多年不见,你怎么长大了这么多?莫不是仙山上的好东西都被你给偷吃了?快快拿些好处给我”

对于已经骑在了自己背上的季灵,灵聪兽“呜呜”几声,算是答应了她的无理要求,而后不理旁边已经惊成了鹌鹑状的小鲲鹏,四足之下遁光一现,洞口处就已经失了它与季灵的身影,再现身时,却是出现在了剑煌宫外。

“怎么就一下子长成了这副样子?也罢,以后倒是可以充作苦力,

嗯?从大门滚进来!怎么还是改不了爱钻窗户的臭毛病?哈哈哈”

看着屁颠屁颠跑到自己和纪烟岚身边的灵聪兽,陈景云不禁哈哈大笑。

这些年付出终于没有白费,只从灵聪兽方才驮着季灵轻易地施展出了虚空挪移之术,陈景云就知道它已经彻底地掌握了此种力量。

再以道念扫过灵聪兽眉心处那只闭合的竖眼,分明发现其中蕴含着一股介于混沌与五行之间的力量,这股力量此时虽然只是刚刚发芽,但是日后必定不凡。

纪烟岚素来喜爱灵聪兽,见它还如从前那般,用大脑袋来曾自己,不由笑骂道“混账东西!想要酒喝怎么不去寻你主子?就我好说话是不是?”

“灵聪,师娘最近又酿制了一些瑶华琼浆,那可不是寻常灵酒可以比拟的!”季灵在一旁怂恿道。

灵聪兽一听说有新酿的美酒,口水立刻流了下来,差一点儿就粘到纪烟岚的道衣上,直惹得纪烟岚在它的大脑袋上连拍了好几下。

看着做出一副讨巧卖乖模样的灵聪兽,卫九幽脸上虽然古井无波,但是心底却已经泛起了波澜。

当年噬魂宗内曾有一部极为生僻的《上古异兽经》残本,卫九幽有幸识得内中的文字,是以曾经解读,其中《玄异篇》里就曾提到一种异兽。

——“朏朏”,逐天地大气运者而生,多坠木谷之中,其状如狸,而短尾有鬣,养之可以解忧,亦可御凶,成年者常以神鬼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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