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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蹈刃》


141、 告辞去

141、告辞去

第二天上午,里谷的大姑父开始带上随行的护兵离开庐山。

下山前,里谷的大姑父作为统领着一个战区的国军上将总司令,特来到蒋介石跟宋美龄夫‘妇’居住的美庐别墅的二层会客厅内,跟蒋介石作礼节‘性’道别。

蒋介石一看里谷的大姑父情绪低落,很是扫兴的样子,就猜想准是由于自己没有给他一个国军何时能够在正面战场对日全面开战的准确日期所致。

于是,就显得很是‘洞’察深邃地安慰道:“你目下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可当下,要紧的是得站稳了阵脚,看的得周全,也就是得沉得住气,得沉得住气的”

说着,蒋介石就不由唏嘘道:“我对日开战,终究不是童娃娃在做游戏的啊,不是的。”蒋介石说:“所以,对日开战的行动必得考虑仔细——得顾虑到方方面面的关系的。”

蒋介石举例道:“比如说民国政fǔ内部得统一步调,意见一致的问题,再比如说那跟德、英、美等等大国的关系问题,等等的吧,都得思虑再三,研究周密,绝容不得疏漏,更不得由于一时兴起,就感情用事,也是万不可以感情用事的”

为取信里谷的大姑父,蒋介石又当即表态道:“要说急,我心里是比你都急、还急的,这也是......明摆着的。”

听口气、话语,当下蒋介石想说“秃老亮头上的虱子——是明摆着的。”

却由于,蒋介石却反应敏捷机敏地意识到此话有些欠妥,于是,就不禁轻‘摸’了一下自己十分光亮的脑‘门’儿。

然后,蒋介石就不无忧心地道:“我本以为,那东洋的倭寇,在给足了他们颜面——在无故把我的东三省夺走、占据之后,就应该懂得一些知足、收敛。却不成想啊,那些胃口无边的东洋倭寇,居然贪婪无比,登峰造极——又是狂妄不羁,步步紧‘逼’,想置我民国于绝境、死地呀”

说着,蒋介石就表态道:“所以,在我目下心急如焚之下,就不得不考虑全线应敌的事情啦”

里谷的大姑父听了蒋介石的话,就不由又想斗胆取得蒋介石关于何时给国军下令对日开战的准确时间表了。

然而,蒋介石似乎也已经察觉出了里谷的大姑父的心意,于是就连忙应付似地搪塞道:“这个日,还是注定得要抗的,也必须得抗,不抗,看来也是万万不行的”

话至此,蒋介石却像是各种复杂又困‘惑’的情绪‘交’织,就突然变得心情格外不好起来,于是,就见他仍是依靠在他在客厅内的那一张沙发‘床’上,突然‘阴’沉着脸冲里谷的大姑父挥手道:“你先出去一下,把子文给我叫进来”

里谷的大姑父猜不到蒋介石目下的用意,却委员长的话又不得不服从,于是,就在欠身给蒋介石浅鞠一躬后,就‘抽’生走出客厅去了。

其实,当下宋子文就在美庐别墅二层客厅外的*平台上等候着。

本来,若不是宋子文跟里谷的大姑父有着那种非同寻常的‘私’‘交’甚密的关系,他是不会在早上亲自陪着里谷的大姑父在自己所住的别墅内用过早餐之后,还会陪同里谷的大姑父来到蒋介石所住的美庐的。

因为此时,宋子文在事关立即全面抗日的观点问题上,没有发展到彻底决裂,也已经有着强烈的水火不容了。

所以,此时每每蒋介石跟宋子文相处、相坐,蒋介石是断然不会敢跟其他人在一起那样,动辄就翻脸不认人——横眉竖眼拍桌子、掂茶杯的。

如果那样,可以说,只要蒋介石敢掂杯子,宋子文就敢掀桌子。

所以,当下是,这一对存有特殊关系的“舅哥”,是面上看,谁都离不开谁,可内心里,却谁都懒得再见到谁。

尤其是,宋子文把他给废除了以后,有启用了宋子文的大姐夫孔祥熙,也就是蒋介石的“割不断”做了财长,就更不能不耿耿于怀。

于此,在蒋介石看来,如此是想给孤傲不羁的宋子文以颜‘色’看看。而宋子文呢?他在如此对待蒋介石,是在证明——我宋子文以前帮你也权当是瞎了眼,看错了人。

另外就是,我宋子文压根儿就没把你蒋介石放在眼里

所以,宋子文在陪蒋介石来了美庐别墅找蒋介石后,就心想道:“你老将军愿意找蒋介石道别,那是你的礼节,可我宋子文不想见他”

于是,一到美庐别墅,宋子文就托辞叫里谷的大姑父独自上了美庐别墅二层蒋介石的会客厅,他却可以在别墅外等候着里谷的大姑父出来。

而眼下,却见里谷的大姑父竟跑出二楼的会客厅来叫自己,并说是蒋委员长叫自己进去。

于是,宋子文在思索了好一番后,才跟里谷的大姑父进得客厅去了。

目下宋子文在想,即使他蒋中正打发眼前的老将军出来叫我,也是考虑再三的。我若执意拗着找借口不想进去见他,就势必给眼前的老将军造成更多的误解。终究,老将军是深知我跟他蒋介石之间的“亲缘”关系的。

于是,宋子文只得显得很是委曲求全地来了蒋介石的会客厅。

却一看宋子文果真来了客厅,蒋介石就又变得转怒为喜,连忙招呼道:“子文,老将军声言这就要下山,所以就请你代我去送他一程吧。”

宋子文听了很生气。心想,你蒋中正急火火叫人家老将军把我叫进来,莫不是就说这几句话吗?

蒋介石说:“子文啊,人家老将军来一趟庐山也不容易的,你不妨陪着老将军下山的机会,也跟老将军多聊几句话的。”

宋子文听过,却没有回答蒋介石,却是一把拽起里谷的大姑父道:“老将军,那咱就走吧?”

说了,拽住里谷的大姑父拔‘腿’就要走出客厅,却这时,里谷的大姑父却赶紧闸住脚步回头道:“委员长,那卑职可就去啦”

“去吧去吧。”蒋介石仿佛像在借梯子下房——终于找着了机会,于是就道:“你去吧。去吧去吧。”

然而,蒋介石似乎又仅说这样几句颇带驱赶口‘吻’的话,有失礼貌,于是,就又补白道:“眼下日本倭寇步步紧‘逼’,局势‘乱’遭得很,还请你一路多家提防,多加保重啊”

“委员长保重”

“保重”

里谷的大姑父走离美庐后,耳边却还一直在萦绕着蒋委员长的嘱托,似乎就在那个嘱托里,里谷的大姑父感受到,似乎委员长是在敲山震虎——怕自己少时不慎不请自战,跟日本鬼子对决起来,给他招惹下祸殃。

于是,就在宋子文离开美庐时,就不由发出一声彻声长叹:“唉——”

142、 大战前

142、大战前

然而,就在宋子文把里谷的大姑父送下山去的路上,蒋介石一番再三叮嘱的话,还一直萦绕在里谷的大姑父耳边,挥之不去。

似乎,里谷的大姑父从蒋介石那嘱托的话里,就由衷地感到,蒋介石的话其实夹带着明显的敲山震虎的成分和意味。

于是,里谷的大姑父就不得不觉得,蒋介石名为叮嘱自己保重,却实则是在对自己心怀疑虑,放心不下——他是怕自己一旦行为过‘激’,因忍受不住那东洋倭寇的疯狂杀戮,而做出不请自战的狂妄之举

而里谷的大姑父清楚,如若自己果然那样去做,主动出兵从正面战场对日军发起攻击,那样,蒋介石就会感到自己是给他惹下了**烦,捅出了大篓子

于是,直到到了里谷的大姑父在庐山脚下跟宋子文握手道别,都不由心存着顾忌和‘迷’‘惑’,不时在暗自发出一声声神伤又无奈的叹息:“唉,唉,唉——”

宋子文却很心细。

于是,当他听过里谷的大姑父的长叹,就很是心领神会地解劝道:“老将军,你目下的心情,子文我心知肚明,也颇有同感。”

宋子文说:“不过,也敬请老将军放心,即使他蒋介石顾虑再三,犹豫不定,可我宋子文,也是还会撕破了脸皮,也会力促他去尽快对日在正面战场发起反击的”

宋子文说:“即使促战不成,我宋子文也会依托我多年来在西方国家的影响力,去国际社会全力争取,以彻底戳穿和揭‘露’东洋倭寇的侵华暴行,并全力争取国际社会对我国的同情和支持,共同打赢这场正义的抗日战争,以真正叫那些强霸我国土的东洋倭寇,尽快败离我国,回到他们扶桑岛国上去”

“好,好这好,这就好,这个就好哇”里谷的大姑父听了宋子文的话,就禁不住‘激’动万分起来,道:“宋院长此话,叫人听了心里明朗、痛快,也解气呀”

里谷的大姑父道:“宋院长能有这些话,那我就觉得心里有指望啦,那我也就放心啦”

应该说,里谷的大姑父目下跟宋子文在庐山脚下的话别,心情是‘激’越而畅快的。

故而,在过后的多少年里,里谷的大姑父都无法忘记他跟宋子文的那一次庐山话别。

然而,就在里谷的大姑父怀揣着信心带着他的护兵离开庐山回了战区以后,似乎关于日军大肆疯狂侵华的不幸消息、乃至结局,就接踵而至。

于是,期间,那身在战区指挥着所部也显得摇摆不定着的里谷的大姑父,也无法不揣摩到了宋子文当下在控制时局上的势单力薄,以及蒋介石在事关抗战问题上的犹豫不决和优柔寡断。

事实上,此时‘欲’称霸欧洲的法西斯德国,就充当了试图全吞亚洲各国的小日本的说客——曾几度派员出面向中方转达日方那颇具表面‘诱’‘惑’的“和议”条件。

然而,也恰恰是这些所谓的可以“躲过战火”的“和议”条件,使得南京国民政fǔ的诸多要员,居然被那样一些痴人说梦的谎话所‘蒙’蔽,甚至完全痴‘迷’于其间。

而此时,当然南京国民政fǔ中的高层主战派们,也跟那些在他们看来无异于“汉‘奸’叛变”的求和派之间萌发了强烈的分歧。

然而,关键的是,此时作为委员长的蒋介石,在主战还是主和主观意志上,也不知所终,摇摆不定起来。

一方面,蒋介石绝不会赢得丧权辱国的骂名。另一方面,蒋介石却也对德方的调停充满幻想。

于是,在由南京国民政fǔ要员参加的会议上,蒋介石曾作了如此表态:“自从我在庐山阐述过对卢沟桥事变的原则立场后,我国民政fǔ所属的华北当局,也曾屡次向我报告过跟日军达成的协商结果。所以,在中正看来,目前的局势,看似有所缓解。所以,此后,在我依然加强战备的同时,理当更加注重撤兵与‘交’涉,力求使事态得以最大限度上的和解。”

然而,华北的时局却迅速恶化,日本开始大举调兵向中国军队发起正面进攻。

蒋介石终于惶惶不安,再也坐不住了,于是,就又调集来南京国民政fǔ高官开会,阐明了立场。

蒋介石终于忍无可忍道:“自从平津失陷后,整个华北地区,又屡遭东洋倭寇大肆入侵,故此,我民国军队于日本倭寇之间的全面冲突已迫在眉睫,大战难免。所以,自即日起,我国军除抗战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于是,蒋介石在充分分析战局后,就作出决定——由南京常务委员及各部部长组成临时联合办公厅,对下级党部和内部工作随时进行会商办理。

然而,尽管如此,蒋介石仍感到欠妥。

也许,此时的蒋介石真正感到了所面临的危在旦夕的危机。于是,就主张在南京当即召集国防会议。

此次会议,蒋介石确定的参会人选,却并不局限于南京党部和政fǔ军事各部会长官,而是得把领军外省的阎锡山、白崇禧、余汉谋、何健、刘湘等等等战区要员全部招来商定。

然而,尽管蒋介石如此看似不遗余力地在商定着对日的计划和策略,却事实上,似乎都成为了毫无实战意义和应用价值的纸上谈兵。

甚至,就连蒋介石本人也万万不会想到,就在他在貌似不断地主持召开着对日备战会议之时,战机却在一步步丧失,战况也愈加危急,以致相继发生了一系列他必当迎受的恶果——

国军被迫大举撤出上海,国民政fǔ撤离南京,而被日军攻占了的昔日的国民政fǔ南京,也随即就发生了惨绝人寰又震惊中外的大屠杀事件……

就连蒋介石自己,也似乎在忙于藏身,在被‘逼’无奈之下,也只好依依难舍又思绪万端着,终于阔别了他跟夫人宋美龄居住多年又一直心爱着的庐山美庐别墅,忍痛割爱地离开了他无法不为之心仪着的夏都,去往了那遥远的“雾都”重庆。

143、 乱哄哄

143、‘乱’哄哄

“开会,现在开始正式开会”

致命的是,此时,其实已经意识到有些命不保夕了的老蒋,却还仍无休无止地组织他的幕僚及至一些军中要员还有有关社会人士,在毫无结局地开会讨论、研究着。

南京民国政fǔ总统府——国府大礼堂的小礼堂会议室内。

其实,眼下因战势紧急而从庐山匆匆赶来了南京的蒋介石,自己也已经无法料及还能能不能在此坐镇或者还能坐镇得了多少时日了的南京国民政fǔ的总统府,仍在此处召集着一个重要的国防会议。

好在,此次会议的议题,由此前在一味依赖外国势力的调停,转移到了积极备战并抗战上来了。

不过,会前,老蒋还是悄然给与会的外‘交’部长使眼‘色’,并拿嘴紧贴在外‘交’部长耳边暗语道:“调停,还是力求通过‘交’涉达到目的最好”

就在诸位南京国民政fǔ以及来自各省的高官坐定后,就只听蒋介石开口道:“诸位,当下战势之急迫,是不道自明的。所以,我请大家来,就是想叫大家务必陈明在主战还是主和上的各自的主张。”

蒋介石话音未落,抢先起立发言的是学者胡适之。

“不宜开战,不宜开战啊”胡适之说:“以我看,还是力主主和的好,万不可轻率就兵戎相见的啊。”

只听胡适之分析道:“当务之急,只有政fǔ绝不放弃外‘交’方面的努力和周旋,才能使我之民国疆土远离更多的战火硝烟和更深重的灾难啊”

“放屁,你这一派胡言,简直是在放你母亲的圈儿屁”

然而,却同室坐着的主战的强硬派——南京国军参谋总长程潜,早就听不下去胡适之的话了,就不由在心里暗骂道:“你这种学者的狗屁论调,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程潜暗骂胡适之道:“汉‘奸’逻辑,就只会纸上论战”

于是,就见程潜在听过胡适之的观点之后,就当即不屑一顾着摇头指责道:“可笑,这等软骨头论调,说不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程潜说:“如此下去,还不得叫我等之辈都跟着你去做汉‘奸’亡国奴吗?”

胡适之当即碰了一鼻子灰。

却目下,出席此次会议的有汪‘精’卫、张群、冯‘玉’祥、阎锡山、何应钦、唐生智、吴鼎昌、俞飞鹏、钱昌照、俞大维、周至柔、钱大钧、陈绍宽等,以及白崇禧、何健、何成浚、黄绍竑、熊式辉、余汉谋、秦德纯、朱绍良、王宠惠、邹琳……

胡适之作为资深学者,是专‘门’受蒋介石之约,来南京出席此次会议的。

因此,胡适之很要面子,却在自己发言后,一听到程潜作为南京国军参谋总长,居然当众对自己出言不逊,谩骂、讥笑和窝囊自己,于是,胡适之就也还击道:“一介武夫,不长脑子”

“什么?你再说一遍,看你再敢给我说上一遍?”程潜气咻咻说:“你到底在说谁不长脑子?”

“你,就是你,我就说你程潜不长脑子”

一听胡适之毫不畏惧,程潜就火了,甚至还气得不自觉就手忙脚‘乱’着‘摸’了‘摸’腰间的武装带上的枪套内挎着的那一把看上去很微型的“小撸子”,忍不住冲胡适之嘟哝道:“再说,老子就毙了你”

“敢?你敢”胡适之不服气说:“这可是咱南京国民政fǔ的总统府,这里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我还就偏偏得胡作非为啦看你个狗屁学者还不得敢吃哑巴亏?”

程潜这么说着,却果然就想从腰间拔出短枪。看上去,情势相当危急。

“好啦好啦行啦,够啦”

主持会议的蒋介石看到会场内居然出现了这等情形,终于忍不住高声喊道:“时值国难当头,你等要人不一心参见,却是因为‘鸡’‘毛’蒜皮之小事就义愤填膺,喋喋不休如此一来,还如何能研究得了抗日之决策呢?”

蒋介石分析道:“目下面临之战事,事关我国家生死存亡”蒋介石说:“胜则复兴,败则将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见恢复的”

蒋介石说:“可见,此战与不战之决策,是何等之重要”

一看蒋介石火了,刚才那起了纷争的胡适之跟程潜,也就都知趣地不再争执,却情绪显得稳定了一些。

看来,汪‘精’卫很是滑头,也很懂得见机行事——捞好人。

此时,汪‘精’卫感到,自己作为南京的政fǔ主席,似乎眼看着胡适之跟程潜起了纷争,不‘插’言上几句,也实在说不过去,影响也显得不好。

于是,汪‘精’卫就开始借着蒋介石的话,开始打起圆场道:“蒋委员长说的是啊,你们俩,也都是多年莫逆之‘交’的好朋友啦,哪能为了几句分歧的话,就横眉冷对,伤了和气呢?”

汪‘精’卫劝道:“息怒,息怒,你们二人还是都息怒了吧”

然而,尽管汪‘精’卫在说劝着胡适之,但却在场的阎锡山、唐生智和吴鼎昌等一些南京国军高级要员,却在刚才看着胡适之跟程潜闹纷争,无不觉得忍俊不止,险些笑出声来。

蒋介石一看眼前的会场气氛很是‘混’杂,有些‘乱’,于是就正‘色’着肃清眼前的‘混’‘乱’局面道:“我望与会的诸位,都能抛却个人一己之‘私’,摒弃成见。进而平心静气地阐述各自观点,发表诚挚意见要知道,一旦开战之决定敲定后,我国军则不容再问胜负,必当得为我民国之利益,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在蒋介石的压服下,会场气氛顿然显得安静了许多。

蒋介石趁势说道:“无疑,那日本倭寇的军力,显然要优势于我的,可是,他们东洋国的经济力,也不一定就比我国强过多少尤其是,当下东洋国在外‘交’,逐步走向孤立而且,那个德国,面上看来是一心助日的,可内在也未必就真心帮助他们日本的。”

蒋介石看似分析得头头是道道:“而当下我民国面对的事实是,那俄国,就不屑跟日本这样一个**之国开战的可那英国呢?却又为在一心安定着欧洲战局,根据就没有能力顾及到东亚。可是那个美国,却向来主张唯我独尊——善于单独行动所以,目前我南京国民政fǔ‘欲’找到并得到真正的实在援助,也是十分地困难的”

说罢,就只听得蒋介石突然追问起在场者来,道:“诸位,诸位都认为我介石当下作出这般的分析在理吗?到底在不在理呀?”

现场无人应答。

于是,蒋介石就又急迫地拍了一下跟前的桌子道:“诸位怎么不说,怎么不说?到底我说得在不在理呀?说,怎么都不说啊”

144、 战机失

144、战机失

会议陷入沉闷、僵局。

蒋介石的面部表情凝重,焦急,充满期待,目光里尽是期盼的梭巡。

此时的蒋介石,在满心期望着试图能在在座者中,出现几丝生机,能够得到消祸避灾的最佳答案。

宁静。死寂般的宁静。

似乎,整个会议厅内,在场的列位,都能听到彼此轻微动作的细琐声和呼吸声。

终于,在场者竟中,竟又有“主和派”提出了一个以不惜放弃已被日军占领了的东北失地来换取和平的类似那种“破财免灾”之消极观念的荒唐主张。

然而,此言一出,却当即‘激’起轩然大*,立即就遭到了大多与会者的强力驳斥和竭力反对。

“以出让国土为代价去换取所谓的和平,不可取,绝然不可取那样,就无异于卖国行为”

在场者开始情绪亢奋,都在‘唇’齿相向着,议论纷纷。

“理当立即中断跟那疯狂入侵我国土、残杀我同胞的倭寇之国的‘交’往,必当立即严明我们的强硬立场”

“对目前看,仅仅轻言抵抗已成徒劳,必当立即由抵抗转为应战”主战者开始义愤填膺。

“言之有理,当前,我们在充分估计本身的同时,必须得坚定起主战决心,不但是物质上,还有‘精’神上”有人听过以上发言,就开始慨然陈词道。

“战事一旦延长,就需不断变化,尤其在战略上,尤当重视”又有在场者这样说道。

“我以为,对敌更需要注意战术应用”只听参谋总长程潜说话了:“东洋倭寇的进攻速度加速,我当把进攻放缓,而当日本倭寇溃退时,我当变退为攻,加紧反击”

于是,就又有人接话道:“进退迟速之间,都应由民国中央作主,至于何时全面应战,也当统由民国中央决定,各省之守军,都理当跟民国中央的决策相一致进行,不可各行其是,也不可有任何的异言和异心……”

蒋介石听过此话,显得颇感欣慰。于是,脸上就不由浮现出满意的表情来。

就只见蒋介石轻轻微笑了一下,然后,就拿手轻抚了一下自己下颏,继而,又不自觉想去轻抚自己那光亮的脑‘门’儿,却此举一出,蒋介石就突然意识到不妥,觉得此动作很是有失体面。

于是,蒋介石就又立即像触电似地闸住举动,却连声称赞道:“不错不错,不论平时还是战时,都必当懂得上下齐心,步调一致,惟如此,才有望取胜,有望取胜的啊”

蒋介石说:“从目前看战局来看,和平既成绝望,战争即将爆发。尤其,这场战争关乎全局,注定是一场全面战争”

蒋介石分析道:“这场战争绝非以往那类延续了多年的局部战争,所以,必当关系到民国之将来的生死存亡和前途民运因此,在仍然注意谨慎应付之时,一旦全面战事展开,倾坐各位,都当敢于牺牲卫国,以应对当今国家之大难”

说过,蒋介石就又明确驳斥一些消极论调道:“有人总习惯用日本人蓄谋、准备已久为借口,来全力夸大侵华之日军倭寇的强势。进而,就总是得出我之国军难以取胜的一概悖论”

蒋介石阐明道:“诸如我难取胜之悖论,虽然依据和道理也都有一些,但却那也并非就是真理诸位当明确,一国之对外的战争,首先必当得无论如何都注重国家之上下一心,全国一致如此,就能力量甚强,从而也就对外必能取胜反之,一国势力再强大,也终将四分五裂,终将失败”

也许,由于当下蒋介石此番概括着实有理,故而使在座者皆开始洗耳恭听,其会场气氛,也重又显现得鸦雀无声。

却似乎蒋介石是为证实自己论断的正确,就不由扭头征询起一旁在座的汪‘精’卫的意见道:“一直不见汪主席发言,中正不知汪主席对当下之抗日局势有何高见啊?”

汪‘精’卫突闻蒋介石此话,神情不禁显得有些慌‘乱’。

于是,就见汪‘精’卫赶紧定神咽了一口早在口腔内积蓄已久的唾沫,随口迎合说:“蒋委员长之论述‘精’辟,很是‘精’辟的。”

汪‘精’卫寻思了一下说:“即使目下看似和解无望了,那的确就得加强战争的准备的,力求使战备更加充分,得到加强。”

当下,汪‘精’卫的立场看似很中立,话说得也很是模棱两可,冠冕堂皇。

蒋介石当然了解汪‘精’卫,也清楚汪‘精’卫当下口出此言的用意。

然而,却毕竟汪‘精’卫的话没有跟他蒋介石的话背道而驰,于是,蒋介石听了,就点着头慢条斯理地默许道:“汪主席也主张备战,这就好,这就很好。”

汪‘精’卫似乎听出蒋介石话里有话,就在座位上显得‘挺’不自在地欠了欠身子,却不自觉就“白”了蒋介石一眼。

蒋介石看后,却显得很大度,若无其事的样子,仍然在目视着在座,看似在全神贯注地主持着这次在他看来特别重要的国防会议。

最终,蒋先生表明了抗战的决心:“在座既无异议,那就必当把加紧战备,别无二心,上下一心,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备战上来”

然而,其实就当汪‘精’卫给了他那一个白眼的瞬间里,蒋介石就在心里暗说道:“滑头,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滑头我蒋介石可是你汪‘精’卫肚子里的蛔虫,你的一举一动,都被钻进你肠道里的我,在观察、控制着呢”

最终,就在这次在蒋介石看来特别重要的国防会议上,强力阐述了自己关于上下同心,强力抗战的观点。

蒋介石的观点,自然也得到了与会者最后的一致认同。

可是,似乎,在这个世界上,任何正确的观点和主张,都得立即付诸必要的切实的行动并得取得实在的效果。否则,如果只是沉浸在纸上谈兵或会议论战,甚至是在各种观念、势力的促使下,犹豫不决,摇摆不定,那么最终所应受的,也只是战机的丧失和所有美好愿望的功亏一篑。

危险并遗憾的是,在之后的时日里,虽然南京的民国当局在战时体制的构建和兵力布局上取得较大进展,然而,却由于在应对危机局势上的“实战行动”上的欠缺,最终导致了战机的节节败失

事实上,就在此次国防会议后,蒋介石紧锣密鼓在采取的行动却是——

战时体制的构建——组织“大本营”西迁及其组织机构转移;力促自己担任了战时大元帅,代表国府主席行使起了统帅海陆空军之权;设立起国防参议会,以容纳党外分子;撤销原国防委员会,国防最高会议由自己亲自担任主席;中央执行委员会的授权皆由自己行使;在日本政fǔ居心叵测示好、声言将援助自己“安内”的‘迷’‘惑’下,仍幻想国际社会通过以德国出面调停主持召开的九国公约签字国会议来解决中日冲突……

然而,蒋介石却忽视了日本的阳奉‘阴’违,人家竟拒绝参加该会议。

于是,在日本倭寇穷凶极恶的疯狂进击下,南京民国所属军队渐渐开始仓皇败阵的“大噩”屡屡传来,以致最终发展到了败局难收——

在哪怕此时宋子文都强力把自己早年就筹建的武装‘精’锐——“财税警卫团”也充实到了大上海的防务后,竟很快就随大军全部被迫撤离上海。

愈加令人惊悸的是,就连国民政fǔ的所在地——南京,也随即发生了那惨绝人寰又震惊中外的大屠杀惨案

死尸遍地,血流成河,无数无辜又绝望的生命,死于那血腥、**之下的无助呐喊

儿婴楚哭,‘妇’孺哽咽。

华夏涕泪,江河啜泣

而此时,似乎就连那一直在组织着备战、备战、备战着的蒋介石自己,也在无尽的悲观绝望中,感到大势已去。

于是,在被‘逼’无奈之下,蒋介石也只得再此来到了他那深感无法不令他思绪万端的美丽的庐山,开始了依依难舍的搬迁事宜。

不过,此次,蒋介石却由衷地感到再回美丽庐山的时间是格外短暂的,因为此时他仿佛已经无法预测将来还能不能拥有那宝贵的归期……

145、 苦离去

145、苦离去

雾锁庐山,‘阴’霾缭绕。

美庐。美庐别墅内。

“达令,我不走,我不想走,我不能走”

就在美庐别墅二层的会客厅内,宋美龄神伤地轻依在蒋介石的怀里,遗憾又痛惜地道:“达令,我不想就这么离开美庐,我不忍就这么离开这个我们在此相聚相守过多年的美丽的地方”

只见蒋夫人宋美龄那张看上去清丽姣好的面庞上,写满了愁绪,显现出了无尽的痛楚。

蒋介石听过,却面部表情吃紧、复杂着。

很快,却又见蒋介石的面部不禁绽‘露’出苦笑来,笑容难堪,表情难受。

然而,待当这种难以形容的笑容在蒋介石的脸上相持良久过后,就见蒋介石却轻抚了一下夫人宋美龄的肩膀,轻声劝慰道:“夫人,莫过于伤心,莫过于伤心的。”

然后,就听蒋介石用信心不足的口‘吻’道:“会回来的,来日,你我是还会有望再回到这处美庐里来的。”

然而,尽管蒋介石这样强力劝慰着夫人宋美龄,而他自己,却看上去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脸上浮现出一种很是情绪低沉的痛楚表情。

于是,蒋介石见夫人宋美龄还一直站着不动,就劝慰夫人宋美龄先坐下身去安静一会儿,休憩一下。

宋美龄听过,就果然坐到了蒋介石一向习惯仰靠着的那一张沙发旁的一把藤椅上去了。

而蒋介石自己,也就缓缓地蹲下身子,就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了。

随后,就见蒋介石又习惯‘性’地仰靠到沙发的椅背上去了。

蒋介石又微闭上眼睛,静心思考的样子。

却很快,蒋介石就又显得很是心神不安地大瞪起眼睛,在自言自语地大声惊叹道:“那些日本倭寇,嚣张至极真就嚣张至极——惨无人道,惨无人道啊”

蒋介石又忍不住长声嘘叹道:“自从我国军跟日本倭寇发生淞沪会战后,又相继发生了太原会战和徐州的会战,目下,还正当时局吃紧,战火弥漫——就在那武汉,会战之战火正在燃烧”

蒋介石却若有所思说:“细想来,这发生的几起大的战事,我那爱国将士,可谓浴血奋战,英勇杀敌,战斗之场景堪称惨烈,无比地惨烈啊”

蒋介石接着道:“这几起事关民国生死存亡的大战事,虽日本倭寇也遭重创,受到打击,并大量伤亡。其企图速战速决、迅速灭我中国的战略,也遭遏制。可是,我之国军和国民,也为此付出了惨痛之代价看目下,我国军将士仍在战场流血,乃至丧命而那数不清的民国百姓,也早已被深埋在了战争‘阴’霾里去了啊”

说到这里,就见躺靠在沙发里的蒋介石,不禁摇头叹息道:“痛惜真乃无法不令人痛心疾万分地痛惜,万分地痛惜啊”

说着说着,蒋介石却竟又自我剖析起来了,道:“回想起来,在事关对付日本倭寇侵华的问题上,我中正还是有过不少的顾虑、犹豫、乃至错失的”

也许由于蒋介石考虑到眼前除了自己夫人宋美龄外,并无他人在场,于是,蒋介石就显得无所顾忌,竟开‘门’见山地嘲讽起自己来了,道:“我中正,还总自以为聪明、慎重,处事力求周细而且周全,可是现下看来,我却很是刚愎自用——那应对战争的能力,也是漏‘洞’百出的”

蒋介石说:“这期间,我曾一味轻信了那外国势力所谓帮助调停上的主张,夸大了他们的作用;我也曾被我南京国民政fǔ、参事幕僚乃至军界高层那一些消极又‘混’杂的声音搞得犹豫不决,摇摆不定。致使战争之决心和决断下得过于迟缓;我的内心里也还一直都无法躲避那个‘攘外必先安内’的‘阴’影,进而导致全心全意对外作战的信心一直缺乏足够的坚定;我还仅仅注重备战上的强权之组织构架的建立和形成,却那实际应对实战的措施和行动,显得外紧内松,松垮,空虚……”

此时,蒋介石自我检讨得很是入木三分,极其深刻。

“若果,若果回过头来再叫我去应对已经过去了的战事,那我蒋中正,必然会弥补掉诸多过失,少一些疏漏,以挽回很多的忏悔”

可是,就在蒋介石身旁那一把藤椅上坐着的夫人宋美龄,却似乎此时关注的是她已经无法在此再居住下去的美丽的庐山和可爱的美庐。而她也同时更加关注的还有,当她随蒋介石即将离开这美丽的庐山之后,未来的日子将会何去何从。

于是,当下宋美龄好像并没听得进去蒋介石多少忏悔,却焦急地显得很是沉不住气了地劝说起蒋介石来了,道:“达令,你就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情伤神、伤身了,还是赶紧想一想咱当前跟将来需要度过的时日吧”

宋美龄就又忍不住痛惜地追问起蒋介石道:“可是达令,你我这一去、一走,再等何时才能登上这美丽的庐山和再回到咱这心爱的美庐呢?另外,咱这离开庐山去了那陪都重庆,那咱俩的生身安全都能得到保证吗?”。

“在这战况一天天吃紧之下,夫人这就随我离开我们居住多年并深爱着的庐山和美庐,也是实属无奈之下策当务之急是,我俩走也得走,不走也必须得走这个,已经是不容讨论了的现实,也并无任何的回旋之余地啦”

蒋介石说:“至于何时还能再回庐山、美庐嘛,那也就只得再看时局的发展而定了所以,回归的日期目下实在难以料定”

说着,就见蒋介石显得很是沮丧道:“听天由命,还是听天由命吧”

蒋介石说:“可是,将来,一旦有了机会,我等要回的第一站,就必当是这庐山的美庐——这处美庐的”

却为坚定夫人宋美龄信心,蒋介石说着,就又保证道:“不过,倒也请夫人放心,虽那重庆暂时不像那总统府南京一样诸方面的安保设施更加齐备,不过,在已经历经近一个时期的筹措后,我们去了那里,生身的安全还是有所保证的”

宋美龄听过,却似乎感到,在当下这战火纷飞之时,她再向蒋介石提说、追问什么事关未来凶吉的事情,也显得意义不大了的。

于是,宋美龄就深加意识到,眼下最迫在眉睫的,就是得从速收拾好行囊,以更加充分地多做一些撤离庐山的准备。

然而,就在宋美龄不再问话之时,蒋介石却显得很是‘精’神大振,就下达任务似地突然冲夫人宋美龄道:“夫人,你不妨去找一下安保人员,叫他们陪着我俩这就去山上走走。”

蒋介石说:“不知是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叫夫人陪着一起再去走走庐山”

宋美龄当然清楚蒋介石此话的用意。很显然,蒋介石是在即将辞行前,对这庐山充满了留恋——他是想在离别这庐山之前,叫自己陪着他再去多看上几眼庐山——这个叫他们夫‘妇’都实在难以割舍的庐山

于是,就在宋美龄果然去叫来安保人员,蒋介石就由进得客厅的贴身伺从搀扶着,起身就走出客厅,离开美庐。

然后,蒋介石就在夫人宋美龄跟几名保安和伺从的陪同下,却沿着山间的石阶,一凳一凳地就攀往了庐山的高处。

此时,却山顶之上,依然是雾霭紧锁,‘阴’霾笼罩。

然而,就在庐山的峰巅,蒋介石在夫人宋美龄的陪同下,在看上去很不清晰的光线里,蒋介石心‘潮’翻滚着,再次俯瞰了庐山的地貌、全景。

也就在此后不久,蒋介石跟夫人宋美龄就忍痛割爱,只得告别他们无法不为之心仪着的夏都庐山,去往了那遥远的“陪都”重庆。

146、 占山梦

146、占山梦

日军位于九江市的日军指挥所。

“来来来,你们的——都来看看我的这一幅庐山的写生图的,工笔、运力地怎样、怎样啊?还堪称‘逼’真之‘精’品的吗?”。

却听一个人正在拿日语冲着四周围拢过来的日军众指挥官,这样得意地在大肆炫耀着自己那一幅庐山写生图道。

此人却是侵华日军大恶魔冈村宁次。

“嗨嗨哈——司令官阁下历来都擅长运用大手笔的,所以,此一处**之地的庐山,在司令官的眼中、手里,自然是运筹帷幄,尽在掌控之中的。”

就只听眼下的这一帮侵华日军的大小头目们,在各个都像孙子一样,乖顺地恭维着冈村宁次道:“至于,司令官笔下的这一幅庐山写生图的,当然是出神入画,惟妙惟肖,举世无双,无可比拟——所有的庐山美景都尽在司令官阁下‘胸’有成竹的掌控之中的……”

就只听冈村宁次的那些败类手下——那些目下正身置日军指挥所里的看上去军阶高低不等,官位高低不一的众日军指挥官们,都赶紧“呼啦啦”围拢来了冈村宁次跟前,用那种极尽所能的溢美之词,在争先恐后着拿他们各个熟悉的本国的母语,大肆标榜着冈村宁次的得意之作,都在极其奴‘性’地大拍着冈村宁次的马屁。

冈村宁次听过,尽显出了无以言表的深沉、愉悦和得意。

于是,就见冈村宁次故作深沉着手托起下巴,又是他那一双眼窝深陷的看上去‘阴’险狡诈又诡计多端的眼睛里,就流‘露’出尽显着足智多谋的凶光来。

就只听冈村宁次在应声微笑、自得着,却很快,就又故装谦虚地道:“呃,哦——嗯,我大日本皇军之拼搏当是无止境的。我大日本皇军——必得趁着声势浩‘荡’、所向披靡之威势,一举夺下我笔下的这一座庐山——庐山,庐山的”

本来给人以内向‘性’格的冈村宁次,却居然兴奋得凶神恶煞地咆哮起来。其神情,像狐狸,同样也更像一只尖鼻猴腮着的饿狼

要说,该冈村宁次,目下真可谓在日军中被神化了的人物,其那种强力伪装出的高深莫测,简直被所有扶桑国的侵华倭寇,都在内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供奉为百战不殆的神灵。

在几乎所有的侵华日军看来,冈村宁次在统率或作战方面,都是罕见而不可多得的名将。其所具备的明智卓见、‘阴’险果断以及意志坚强力,真就具有神乎其神的超凡品质。

的确,就在这个冈村宁次赫然示人的履历表上,也似乎足可以寻找到那些之所以被侵华日军所奉为神灵的足迹。

该罪魁的履历大致是这样的——

冈村宁次,生于东京市四谷区坂町,为德川幕府武士后裔。

冈村宁次先入东京陆军幼年学校,毕业后即考入陆军士官学校。此后,就由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被授以步兵少尉,任步兵第一联队补充队小队长。

之后,冈村宁次又转任步兵第四十九联队,参加日俄战争,逐步晋升为步兵中尉、调任陆军士官学校中国留学生队区队长。此后,入陆军大学深造。

就在冈村宁次跟星野理枝结婚后,先后调任日本参谋本部任战史课参谋。随后负责编纂日德战史——被派赴中国的青岛搜集资料,此系他初次踏上中国土地。

也就在冈村宁次初次踏上中国的领土后,就被时任北洋政fǔ军事顾问的青木宣纯中将选为助手,此后又在北京工作两年多。

也就在冈村宁次晋升为步兵少佐后,随之调至日本陆军省新闻班工作。继而赴欧美考察,并于同年10月,在德国与永田铁山、小烟敏四郎、东条英机等立志“改革”的青年军官,结成“巴登巴登盟约”,并转任参谋本部中国课参谋,且于同年8月晋升为步兵中佐。

此后,冈村宁次又抵上海任日本领事馆武官。次年底,就被孙传芳聘为军事顾问。

然而,就在冈村宁次之妻星野理枝在35岁那年辞世后,冈村宁次回国,并晋升为步兵大佐,转任为步兵第六联队联队长。

在中国济南事件发生后,冈村宁次率领日军第六联队前去增援。不过此时,冈村宁次仍然驻扎在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

之后,冈村宁次又被日军参谋本部由青岛调回任战史课长。继而转任陆军省人事局补任课长。

上海“一二八事变”爆发后,冈村宁次开始担任起日本“上海派遣军”副参谋长,并晋升为陆军少将。

不久,冈村宁次又被转凋到中国东北任关东军副参谋长,直接指挥着关东军进攻热河等地。

期间,冈村宁次曾代表日方签订《塘沽协定》。

随后,冈村宁次又是调任了参谋本部第2部情报部长,并晋升为陆军中将,继而担任了日军第而师团师团长。

也是在此期间,仕途看似平步青云,如日中天的冈村宁次,开始有了第二次婚姻—— 与加藤结婚。

就在冈村宁次婚后不久,就又奉命率领第二师团赴中国的东北。 卢沟桥事变发生过程中,冈村宁次在其中推‘波’助澜个,发挥了重要的侵华作用。

因此,也由于冈村宁次这个恶魔长期栖身中国,可谓一个“中国通”。也恰恰因此,冈村宁次曾被扶桑国军队誉为在中国战场上所向披靡,横行无阻,百战不殆的“头号战神”。

可见,对冈村宁次这样一名身经百战的战争魔怪,在目下装腔作势地手握着画笔,在居心叵测地绘制着别国山河之图景的之时,其显现出的那种‘阴’诈、张目和不可一世,可想而知。

于是,也就在此前不久,这冈村宁次率部从刚刚发生过南京大屠杀惨案的南京溯长江而上,很快就率日军把庐山周围地区全部占领。

所以,当下冈村宁次更是显得成竹在‘胸’,得意洋洋。

在冈村宁次看来,不出几日,这个在中国版图上标注着的极具美丽‘诱’‘惑’的庐山,就在自己身经百战又装备‘精’良的日军攻击之下功亏一篑——自己就足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的随意登上那梦寐之地,在那美丽庐山的旖旎风光,就该一览无余地尽收他冈村宁次之眼底了。

冈村宁次当下的美梦,似乎就像他在‘精’心绘制的那一副图景一样,没有设置任何的‘波’澜。

147、 真男儿

147、真男儿

然而,冈村宁次没有料及,‘欲’登上眼前这座他早已为之虎视眈眈、垂涎三尺的美丽庐山,却远非像他所‘精’心涂鸦的那一幅“描绘”庐山美景的工笔画一样容易。

往往,世间的事物也总是这样——当一种罪恶的念头一旦萌生,且在‘欲’图致使‘阴’谋得逞之时,而另一种应对该种罪恶和‘阴’谋的“克星”,其实也已经早就不请自到,悄然应运而生了。

所以,此时在挥师着大量邪恶军力的冈村宁次,做梦都蓄意想拿下庐山,获取庐山——尽享那庐山带给他的尽爽、至美。

然而,另一种固守着国家热土的正义的力量,却也恰恰在竭尽全力地誓言着守护庐山,哪怕就是战死——也不叫这美丽的庐山,哪怕钻进来一个玷污了我河山圣地的罪恶的蚂蚁

所以,因日军疯狂屯兵庐山脚下,攻山阵势穷凶极恶,声势浩‘荡’,就致使庐山之战况迫在眉睫——美丽的庐山眼看着就岌岌可危了。

于是,就在如此危急的情势之下,难能可贵又大义凛然的是——此时国军信念一致,誓言绝不能麻木漠视,坐以待毙——哪怕就是流血牺牲,誓死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也万不能把个美丽的“夏都”拱手相让给大肆入侵的日本倭寇、劲敌

为此,除庐山已有国军第六十六军镇守之外,国军庐山守军指挥部又紧急调集了在刚刚掩护过主力部队转移后——本驻守在那九江市区的江西保安部队——第三团和第十一团近三千余官兵,以迅雷之势,火速开赴市郊,快速登山——参与到了协助守军阻击攻击庐山日军的战斗行列中来。

夜幕低垂,山峦静寂。

却在国军的庐山守军指挥部里,仍然灯光通明。

这是在位于庐山的124号别墅,该别墅为当时的江西省政fǔ主席朱培德所购得。

却此时,那担负坐镇指挥的庐山守军总指挥杨遇‘春’跟江西保安第三团团长邓子超还有十一团团长胡家位,正在紧锣密鼓着共谋阻击日军攻山之绝密之计。

“子超、家位,你们二位这一上山,遇‘春’我顿感多了膀臂我之心里,自然更加踏实、欣慰,也有主心骨得多得多啦”

就见杨遇‘春’如此一说,那保安第三团团长邓子超就连忙说道:“杨总指挥不用客气,你哪还须这般地客气呢?”

邓子超说:“当下,我国土大量沦丧——东北、华北、南京、上海……眼看着屡屡失守那些惨死同胞的热血,已经染红了江河啊”

邓子超说:“就连那眼下的武汉,也陷入了日军重重包围,眼看就危在旦夕啦呀”

邓子超说:“再看咱庐山这当前、眼下,因九江已经失守,上山的通道也已早被日军封锁,而那原有的庐山管理机构,也皆早已撤退,眼看着几万难民都处于无政fǔ状态又加之汉‘奸’特务造谣煽动,致秩序大‘乱’。于是,当下物价飞涨,粮食紧缺,人心浮动,真就形势严峻之极啊”

邓子超义愤难平道:“更可气的是,目下这庐山脚下的九江城内,日军气焰甚嚣——真就磨刀霍霍,膏‘药’旗‘乱’舞实在无法不叫人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此时,却那坐在一旁的胡家位没有说话,他却眉头紧锁着,像在思考着什么心事。

于是,杨遇‘春’看后,就问道:“家位为何默不作声,你是在想什么呢?”

胡家位听杨遇‘春’这么一问、一说,就连忙道:“我是在想那名指挥庐山作战的日军的最高指挥官呢”

“最高指挥官?”杨遇‘春’跟邓子超听过胡家位的话,就不禁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是说那个冈村宁次吗?”。

“是,就是他。”只听胡家位说道:“那个冈村宁次,曾是我在日本时的校友,都就读于日本的陆军士官学校。”

“噢?那他真跟你是日本的校友?真有这么巧吗?”。

“是真的。”胡家位听后就解释道:“早年,我还在日本的陆军士官学校学习时,就知道这个冈村宁次。”

“那么,你认识、并结识这个冈村宁次吗?”。

“认识,当然认识。而且,对这个冈村宁次,我还了解他不少内幕。”

“那,那……”

杨遇‘春’跟邓子超听后,却都犹豫起来了。

因为,就当胡家位直言承认了他竟跟那个正在动兵攻击庐山的日本来的侵华恶魔冈村宁次曾是在日本校友的现实后,就不得不使杨遇‘春’跟邓子超都同时心生出疑虑:“此若果真是事实,那么,你胡家位会不会因念及他冈村宁次曾是你昔日的异国校友,意志能出现什么动摇呢?”

而此时胡家位似乎也早就意识并察觉出了当下杨遇‘春’跟邓子超对他的担心,于是,就没有说话,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日本东京的樱‘花’园很美那园里的樱‘花’看上去很纯洁,很美——我也很喜爱日本东京‘花’园里那些纯洁无暇的樱‘花’”

只听胡家位在结束了短暂的沉默过后,竟这样自言自语道。

然而,就当胡家位这样说过,却又接着道:“可是,我庐山的山峦、树木、建筑,就连同庐山脚下的鄱阳湖……我庐山所有的景‘色’,更美,简直美得无与伦比”

说到这里,就听得胡家位又坚定有力地说道:“所以,我胡家位就想,他冈村宁次是绝然不会容许我率军去抢占他们日本东京那开满了美丽樱‘花’的‘花’园的那么同样——我胡家位,也决不容许他率日本倭寇来强霸我美丽的庐山”

说着,就只听胡家位显得很轻蔑地下决心道:“只要我胡家位在,他冈村宁次就必须得收回他想强霸我庐山的美梦我哪怕就是一死,也绝不能叫他冈村宁次踏上我庐山一步的”

胡家位说:“更何况,多少年来,我国军曾在这庐山屡次召开重要会议。其实,在我胡家位的心里,这庐山,就象征着我之国魂、军魂所以,那‘欲’想率军来践踏我国魂、军魂的冈村宁次,就休想白日做梦,夺走我美丽的庐山”

就见胡家位说过,就又接着很铁血男儿地道:“有我胡家位誓言得与我庐山之主权共存亡”

不愧铮铮汉子。

却当下,胡家位这誓死卫国的铮铮誓言,使在场的杨遇‘春’跟邓子超大为感动。

因为杨遇‘春’跟邓子超都十分清楚,这胡家位非但在保安十一团身居要职,而且,他就是那江西省政fǔ主席朱培德的外甥。

所以,倘使这胡家位信念动摇,稍微“活动”,就即可很快就能脱离目下这守卫庐山的险要环境。

然而,在罪恶袭来的大敌当前,胡家位这个铮铮热血男儿,他却不想逃避,也决不逃避

148、 布战局

148、布战局

“遇‘春’,我倒有一个建议,不知该不该提”

只听邓子超突然冲庐山守军总指挥杨遇‘春’这样说道。

“建议?好啊”

只见杨遇‘春’听后,就立即瞪大了眼睛问:“只要能抵挡住日本倭寇进攻,给我庐山以安宁,咱都尽可畅所‘欲’言,毫无保留,建议越多越好的”

说着,杨遇‘春’就显得急不可耐道:“子超若有好的建议,不妨赶快说出来听听的啊。”

“刚才你不是说叫我跟家位一起过来商讨,得尽快起草一份守卫庐山的详尽作战方案嘛?”

“是啊,没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乃兵家常事。”杨遇‘春’说:“这份作战方案不但要拟制,而且还得尽快,要详细”杨遇‘春’说。

“好这就好”邓子超听后就欣喜道:“那以我之见,这一份作战方案就由家位来代为拟制吧不知杨将军是否跟子超我意见一致,意下如何的。”

杨遇‘春’一听邓子超提的建议竟是想请胡家位亲自代为拟制阻击攻打庐山日军的作战方案,似乎瞬时明白了邓子超用意,于是,就毫不犹豫地夸赞道:“好好好”

杨遇‘春’听了,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竟连说了三声“好”。

杨遇‘春’说:“好哇真就英雄所见略同啊。遇‘春’我,也正这么想着呢”

只见杨遇‘春’一脸喜悦着兴奋不已道:“家位跟那个日军头目冈村宁次本曾是校友,自然,家位就对他冈村宁次的谋略、布局和战法等特点,了如指掌,非常熟悉。这样,再拟定起作战方案来,必定更加有的放矢,毙敌要害,会事半功倍的。”

可是,就当胡家位听邓子超竟给杨遇‘春’提议说叫自己亲自拟定一份阻止日军进攻庐山的作战计划,又是杨遇‘春’也十分赞同时,胡家位的心里,只管也信心十足,但却还是显得‘挺’受宠若惊地谦恭道:“你们二位将军都如此信得过我,可只怕家位我实战经验不足,应战才能欠缺,难以担当起此重任的啊”

“哎,哎——家位你是谦虚、过于谦虚啦”杨遇‘春’说:“家位跟那冈村宁次是留日时在陆军士官学校的校友,自然对那陆军士官学校训教的战法,相当地熟悉。如此一来,冈村宁次那只狐狸,他就是再狡猾,也是难以逃过家位你这个对他了解得很是深细的好猎手的”

杨遇‘春’说:“就凭家位在领军作战上的才学、才能,可以说,目前咱庐山所有的国军将士,都难比得上家位更能胜任拟定作战方案这项工作的”

“对杨将军所言极是。”邓子超说:“事关守护庐山之作战方案,子超很坚定地以为,必当得由家位亲自莫属。”

邓子超说:“即使那对我庐山境况颇具研究、造诣的一些作战高参,这当下,在家位面前,也只得望而怯步,自叹弗如的。”

邓子超如此说着,就自问道:“不是吗?就是的。要知道,当下那些所有的高参,可能他们眼下了解咱庐山,却并不一定像家位这样了解冈村宁次——就更难奢谈研究冈村宁次的具体战法啦”

邓子超说:“可是,家位就不同了——他不但了解那个冈村宁次,更为重要的还是,他也很了解那个冈村宁次在校期间都研究过哪些军事技能。”

杨遇‘春’跟邓子超当下的话,使得胡家位显得骑虎难下,无以推脱。

所以,胡家位也就当仁不让,没有推辞。

不过,就在胡家位领受过亲自来拟制守卫庐山的作战方案后,却他又集思广益,虚心征询起杨遇‘春’跟邓子超的作战建议来了。

也就在杨遇‘春’、邓子超、胡家位三人研究战斗方案过程中,却都一致感到——

当下,由于日军装备‘精’良、兵员众多,加之这目下在指挥攻打庐山的日军头领冈村宁次,终究也在中国聚住多年,对我国情、国事做过深入研究。又是冈村宁次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所以,守山任务之危险、艰巨的程度,可想而知。

也许,所有的战争在开展之前,多是在准备着胜算。

而所有的胜算,又都不得不建立在实战的检验以后。

于是,当下,不管杨遇‘春’跟邓子超、胡佳伟三人如何研究、分析,都对即将开始的对日战斗不敢作出任何必然取胜的轻率判定。

尤其,在当庐山一旦发生长期僵持不下的持久之战后,这美丽的庐山,究竟会不会失守,他们谁都没有把握。

然而,却当下最最充满守山胜利之希望的是——杨遇‘春’、邓子超、胡佳伟三人,已经达成了一种意志一致的铁定共识,那就是,他们都誓言必得死守庐山,誓与庐山共存亡

这是一个漫长又颇值得铭记在心的非同寻常的夜晚。

就在这个夜晚,杨遇‘春’、邓子超、胡家位三位守山领军人物,在庐山指挥部那明亮的灯光里,他们那三双眼睛在紧紧地凝视,三只热得已经滚烫了的大手,紧紧地相握在一起。

由此,那一曲不屈外敌的誓死捍卫庐山之神圣的胜利壮歌,就渐渐拉开了序幕

于是,第二天,庐山上下,便出现了一幅崭新的景象——

守山官兵开始在庐山的战略要塞布防,并按分工在紧锣密鼓地修筑开了防御工事。

而由于战事吃紧,那蜂拥上山的九江一带的那三万多难民,也陆续开始被相继疏散。

而那曾一度在庐山趁机哄抬物价,想借机发“国难财”的‘奸’商,也被一一收拢、看管,行为受到控制。

尤其,对那行为不轨,‘欲’浑水‘摸’鱼的日本汉‘奸’和特务,却在被很快“识破真面目”后,就被抓捕起来直接送往江西省省府驻地南昌关押审讯。

一时间,庐山就出现了自九江市周边被日军攻占以来,罕见而又秩序井然的空气清新。

而同时,杨遇‘春’、邓子超和胡家位,还率部把自愿留守下来的庐山百姓组织起来,男‘女’老幼,都自发地投入了守护庐山的备战之中。

可是,随着应敌形势的严峻,担任国军防守庐山总指挥的杨遇‘春’,就又很快召集来了保安第三团团长邓子超跟保安十一团团长胡家位。

此次,他们三人除进一步明确了杨遇‘春’率领的守山国军部队的综合作战职能任务外,还充分划定了邓子超跟胡家位两名保安团的兵力所辖的重点防区。

最终分工明确:

由邓子超率领的第三团在庐山大林路设立团部,重点负责防守庐山西部的土坝岭、汉阳峰和铁船峰一线的攻山日军。

而胡家位的十一团团部,却确定设在了庐山图书馆。其主要承担对从庐山东部的芦林、‘女’儿城、五老峰、三叠泉一带攻山日军的袭击任务。

而此次,杨遇‘春’、邓子超和胡家位在深入商讨后还进一步明确,一旦战况紧急,还将打破目前已确定的固有守护格局——庐山的所有各路守军,都当随时听庐山守军总指挥部的统一调遣和行动指挥。

149、 进攻紧

149、进攻紧

“轰、轰、轰……”

“轰击轰击快快地,快快地,对准目标地,快快地给我‘射’击——‘射’击——”

此时,只见奉目下已升任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之命,正在前沿阵地指挥作战的日军第一师团联队长太久保,急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太久保高擎着战刀,在耀武扬威、凶神恶煞地‘操’着他那表达流利的本土母语,“呜哩哇啦”地高嘶着——指挥着他联队里所有的迫击炮手,朝着他们认定了的庐山守军主阵地——土坝岭,发起了猖獗之极的疯猛攻击。

于是,十几‘门’日军的野战迫击炮,就开始像注‘射’了兴奋剂又得了“狂犬病”的野狗一样,声音嘶哑地“嗵嗵”高叫着,朝着庐山山峰开火了。

说来,太久保此次率领联队组织攻山,之所以动用了该联队配备‘精’良的全部十几‘门’迫击炮齐上阵,就是因为太久保觉得这次初次攻山,意义太非同小可,也实在太重大了。

似乎,这太久保也很懂得万事得有一个良好的开端,更何况,当下在直接受命他从速拿下这美丽庐山的,可是他做梦都想认作尊师的“主战奇怪”——冈村宁次啊。

在太久保的心里,冈村宁次那种深邃,那种眼窝深陷的睿智,那种诡计多端的高屋建瓴,那种主战上的高级谋略和神速决断,始终都被太久保视作偶像,奉为神灵。

而且,当下太久保又无法不听说,就因为冈村宁次率军作战有方,由日军第二师团长的冈村宁次,仕途近乎一步登天——直接接到军部调令,叫他组建日第十一军,并任该军司令官,负责攻略武汉及相近地区。

当时,别说是太久保这样的小小联队官慕眼注注,钦佩不已,就连那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等一大批侵华日军的高级将领,也对冈村宁次在暗中蓄意扩大战场,实现自己越级提升的图谋,嫉妒在心,大为不满。

所以,当下的日军联队长太久保,就在一心钦佩着冈村宁次在依托扩大战事来实现自身仕途平步青云上的高明手段,垂涎不已,总也幻想能有朝一日,自己太久保也能脱掉自己这联队长身上的这一身官微位卑的一身军皮,也能‘弄’一身将军服装穿穿,也能‘弄’一幅将军的官衔扛扛

所以,太久保在主持起由冈村宁次亲自授命的攻击庐山的首战来,就显得格外尽心而不遗余力。

故而,在炮轰庐山之前,太久保就厉令他目下掌控着三千余人的联队所属指挥部之一的炮兵指挥部指挥长,无论如何,都得确保对庐山攻击的初战,必须全部十几‘门’迫击炮全部上阵,不得有丝毫的懈怠。

其实,此时的太久保深知,因为他的联队目下拥有的十几‘门’迫击炮,当属目下侵华日军中使用最常见也是最有效的攻山兵器。

因为,就特点而言,迫击炮是一种用座钣承受后坐力的武器。看上去体积不大,且重量很轻,结构也简单,步兵携带起来,也很是简便。

然而,却从实际应用战果看,迫击炮不仅火力威猛,势不可挡,而且还具有‘射’角大、弹道弯曲等特殊功能,所以,对使用迫击炮攻克和袭击那些隐匿或位于反斜面上的目标,具有不可小觑的独到强势。

而当下,由于太久保很清楚庐山地势陡峭、复杂,隐蔽点居多,所以,太久保就觉得,这首次攻打庐山的首用武器,就必当是先由迫击炮轰击无疑。

太久保感到初战使用迫击炮攻山的好处显而易见,至少有:

一、迫击炮火轰炸过后,在给被轰击目标以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足可以有效杀伤那些在遭遇偷袭中未及隐蔽的对方兵员,进而消减其还击之力;

二、先以迫击炮火打头阵,作掩护,然而,再配以应战充分的步兵乘胜出击,就无疑可减少由于盲目出击而造成的自身兵员伤亡;

三、先由迫击炮起攻的另外一个更大的作用就在于,由于被攻击者突然遭遇倒猝不及防的强劲炮火,就必然使被攻击兵力迎受道突如其来的心理恐慌,进而从作战‘精’神上受到强大的威慑。而在战场上,士兵所遭受的心里威慑和‘精’神攻击,却有时往往胜过所有‘精’锐武器所带来的实际效用。所以,在那强力的迫击炮火的攻击、压制下,就很容易提早给被攻击者造成心理上的恐惧,致使其过早心理崩溃,进而减弱甚至丧失其本来具有的强悍战斗力……

当然,此时太久保也更巴望着自己的联队目下能拥有哪怕一‘门’到两‘门’的火力更加凸显的榴弹炮,因为榴弹炮相比迫击炮,火力会更加威猛,对于他率联队从速完成攻克庐山的战斗使命,将更加有力。

可是,太久保却深谙,那声威强大的榴弹炮还并未装备他目下的攻山日军联队——那些宝贵的榴弹炮,此时只不过供给他日本本土的守军使用。

所以,那些声名显赫的榴弹炮,在酷爱日军军备的太久保看来,真就望尘莫及。

不过,为了从速攻克庐山,太久保真就倾尽所能——动用了他所率联队所可以启用的所有迫击炮。

于是,当下那在日军联队长太久保督战的密集的迫击炮火,就拖着长长的火蛇,发出“嗖嗖”的怪叫,铺天盖地地朝着目标纷飞过去。

“轰隆,轰隆……”

伴随弹着点爆炸发出的声响山崩地裂,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这是庐山一处作为墓地的土坝岭。

此时土坝岭上的树木,倏忽就被炸得或东倒西歪,或被拦腰截断,或被硝烟熏黑……

土坝岭上的藤蔓野果和杂草等也瞬间或被引燃或被炸飞……

就连土坝岭上那些墓地里的棺木也被从泥土里“挖掘”出来。于是,就见那些逝者的尸骨夹带着被炮弹炸得残缺不齐了的棺木碎块儿,也被炸得漫天纷飞,遍地皆是。

整个土坝岭都没战火、硝烟掩埋了。

此时,小鬼子的弹火,无疑又给他们增添了一份新的孽债——他们不但屠杀过那些活着的异国无辜,就连当下这些已经被掩埋在地下的逝者,也不得安宁,惨遭厄运。

“杀给给——杀给给——”

日军攻山总指挥太久保显得很善于把握战机,‘操’控着日语腔调十足的狂妄指挥用于,号令着他的联队全力出击。

于是,就在迫击炮火的轰炸之下,就杀气腾腾又撕心裂肺着,高嚎着亲率他联队的二百多陆兵,沿着蜿蜒陡峭的山路,向庐山守军阵地发起了疯猛的进攻。

150、 鏖战激

150、鏖战‘激’

战况危急,千钧一发。

“各就各位,快速进入阵地,全部快速进入阵地”

终于,只听保安三团团长邓子超,面对万分危机的守山形势,向他所指挥着的全团一千余官兵,下达了紧急战令。

却当下,由于日军太久保联队攻山紧急、突然,又因此前,那守山国军总指挥杨遇‘春’就跟保安三团团长邓子超还有保安十一团团长胡家位分别作了守山分工。

所以,除非战况万不得已,都得各行其责,不可轻易调兵离开各自兵力所管护、把守着的防区哨口和阵地。

如此的应战布局,也是基于庐山地势复杂、进山口众多的考虑。

因为在这般复杂的地势之下,如若各方守军一旦草率离开各自阵地而对另外处在危急中的友军阵地提供增援,就势必会造成己方守护哨口和阵地的空虚,进而给攻山日军提供了可乘之机。

所以,如此一来,一旦攻山日军采用了狡猾的调虎离山之计——以此作‘诱’饵,却趁着彼地守军撤离的空虚,借此对该哨口、阵地发起突袭,那样,就必然造成措手不及,甚至会出现丢卒保车的被动应敌格局。

于是,由于目下日军太久保联队所属二百‘精’锐初战选择的是保安三团所辖的防区,故而,当下拼死应敌的重担,就倏忽间落到了邓子超所率的保安三团肩上了。

却随着邓子超向全团官兵紧急战令的下达,本对太久保联队突然攻山始料不及的保安三团一千余官兵,就火速进入阵地,投入各自战位,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做好了充分的应战准备。

要说,细究起蒋介石统帅的包括国军和地方保安部队在内的所有武装,由于其一直大都盘踞在城镇,享受物质条件相对优裕,就显得有些“娇生惯养”,难经风雨。

所以,若拿蒋介石统帅的武装跟‘毛’润之领导的不惧“爬雪山,过草地,用草根树皮都能充饥的而且历经过震惊中外的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工农红军相比,蒋介石的武装在整体上,都显然得意志衰弱,不抗摔打,而且也时常暴‘露’出先天不足,缺乏牢固的民众根基。

非但如此,即使在战略战术上,蒋介石的武装也明显显得呆板单一,僵化无奇。

其实,蒋介石的武装所惯用的也多是那种看似一成不变的“战壕战”,也即——所谓的阵地战。

至于,像抗战时期‘毛’润之领导的由工农红军改编成的八路军所率领广大百姓采用的那些灵活多变的以打赢持久战为战略目的的——游击战、运动战、麻雀战以及地道战和地雷战等等,蒋介石所统帅的战略战术僵化的武装们,就更是有些捉‘摸’不透,甚至连想都没有去想,也压根儿就想不到。

不过,好在,就在长期的国军与红军的“‘交’手”中,尤其在国共合作的抗日统一战线形成以后,蒋介石所统帅的武装似乎也从‘毛’润之领导的工农红军和八路军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益的启示——获得了不少战略战术上的财富,汲取了诸多的实战营养,学到了很多切实管用的战场实践应用知识。

这不能不说是蒋介石所统帅的武装值得大为庆幸的切实收获。

所以,目下邓子超作为蒋介石统帅下的保安团三团的首领,从其当下面对日本倭寇疯狂攻击美丽的庐山的境况之下,所显现出来的民族气节、视死如归的顽强‘精’神以及他当下所采用的灵活有效的对敌战术等等,都无不充分体现出了跟八路军那样的优秀品格和稳‘操’胜券的御敌本领。

因此,比如说邓子超当下的这种民族气概;比如说邓子超当下的这种处事不惊;比如说邓子超当下的这种钢铁意志;比如说邓子超当下这种“不放空枪”的稳、准、狠的应敌战术……

都无不与英勇顽强又善于随即应变的八路军指挥官们,蕴含着异曲同工之妙,有着颇多相似之处,都能看到八路军的影子。

于是,邓子超率领他那保安三团一千余坚守着阵地的官兵,没有在太久保联队的二百‘精’锐还远离守军阵地时就超之过急,胆怯地匆率开火,而是一直静等着攻山的日军步步走近、走近、再走近……

“嘭嘭嘭……”

“啪啪啪……”

“轰轰轰……”

眼看太久保联队的二百‘精’锐,因以为庐山守军已经被他们强劲的迫击炮火打垮、摧毁而幸灾乐祸地麻痹之时,却倏忽,竟从前方不足百米的四周的守军工事和阵地上,突然普天盖地地飞过来了冰雹一样密集的子弹……

而且,随之倾泻而下的,还有那犹如龙卷风席卷而起的飞沙走石一般的看上去拖着火舌、冒着青烟的手榴弹,成群结队地飞舞着,纷纷着攻山的日军奔驰而来……

这下子,太久保联队的二百攻山‘精’锐算是真就挨了狠的。

于是,太久保联队的攻山‘精’锐,在防不胜防的措手不及之下,开始变得呼天嚎地,溃不成军——

有知道命途即将归西的日军开始呼喊着那远在扶桑的家乡亲人;

有的日军已经来不及呼喊,就一命呜呼——或命送在半山腰,或尸体直接滚下山去;

有的日军也在趴下身隐蔽,赶紧架起步枪意‘欲’还击。然而,却还没等动作,就已经命丧黄泉,魂归了九霄……

而当下,邓子超所率保安三团守军的火力,真可谓居高临下,排山倒海——既来不及躲避,更来不及做任何回应之举……

于是,太久保联队初战派出的首批二百‘精’锐,彻底败阵——除有个别侥幸逃命者外,其余的,几乎全部变成庐山守军阵地前那横七竖八着的一具具尸体。

从而,邓子超指挥的保安三团护山守军跟太久保联队在庐山土坝岭之战,大获全胜,宣布告捷.

于是,一时间,整个庐山守军阵地上尽是欢呼——包括守山国军和保安部队在内的全部守军,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官兵的脸上,尽是灿烂。

于是,巍巍庐山,眼看着就出现了短暂的硝烟散去,‘阴’云退让,雾霭飘离。

但见那遥远的天际里,有一轮明日,在当头映照,其清晰的光线,顿时撒给庐山峰巅以清丽无比的明媚。

然而,却又很快,就只见在那茫茫庐山的那无垠的苍穹里,又开始有云雾升腾,却渐渐,就开始遮阳蔽日起来了。

于是,面对庐山之端那难以捕捉的晴‘阴’,那初战告捷的庐山守军官兵们深知,接下来,这巍巍庐山,定还有着诸多需要阳光来强力驱散的不测雾霭和疯狂压顶的厚厚的‘阴’云……

151、 齐上阵

151、齐上阵

冈村宁次哪能接受太久保联队初战就出师不利——败得一塌糊涂的悲惨困境?

冈村宁次就不容忍他意‘欲’从速拿下美丽庐山的美梦化作泡影

要知道,其实,这座座落在异国的美得几乎足以使他冈村宁次垂涎三尺着屈膝下跪、膜拜不已的庐山美景、圣境,其内在的‘诱’‘惑’力,及其重要‘性’,可谓赛过了冈村宁次心目中的“‘洞’房‘花’烛”

所以,冈村宁次不会放弃,决不放弃,他更不会认输。

因为冈村宁次的特‘性’,就是从来都不认输。

冈村宁次以为,就凭他的老谋深算和常人所无法企及的战争驾驭本能——只要他看准的东西,而且只要他想要,要要,基本都能随心所‘欲’,唾手可得——进而总是在心满意足中得以如愿以偿。

故而,冈村宁次一直执拗而固执地认为,在这个以人组成的世界上,那种对事物独一无二的‘操’控本能,真就恰似是专为他冈村宁次特设的独享的专利。

所以,岗村宁次决不认输,决不服输,他也坚信他不会输。

因此,尽管目下冈村宁次已经受到“越级提拔”——由日军第二师团的师团长一下子就升任了日军刚刚组建的十一军司令官。

而且,冈村宁次率部的的主攻方向是中国的武汉。

但是,其实在冈村宁次内心深处那个自‘私’狭隘的自我“小圈子”里,他真正想要、也意‘欲’立即要要到的,就是庐山——那他心仪已久又倍感美不胜收又神秘莫测的庐山

在冈村宁次看来,那曾一度被南京国民政fǔ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兼军事参谋部参谋长的蒋介石跟夫人宋美龄长期享用又最终不忍放弃的庐山,简直就美丽得想叫他冈村宁次油然而生起一种立即就呼喊他那远在日本本土上的故‘交’亲朋的冲动——

冈村宁次觉得,如果那些人能在他的意洋洋的陪伴下,结伙游览庐山的美景,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惬意?那是多么值得他冈村宁次为之炫耀的事情?

甚至,冈村宁次还在暗中不时做着这样的盘算:一旦他所指战的日军在短时间内攻克庐山,那么,他迅即把即将挥师大举进攻中国武汉的日军最高指挥部也设在庐山。

那样,他就将把在旧妻夭折以后,又才刚刚新婚一年多的新妻加藤接来庐山,就住进那蒋介石跟宋美龄夫‘妇’享用过的美庐别墅,进而他们夫‘妇’也跟蒋介石夫‘妇’住进同一种别墅,享受同样的礼遇。

那样,他冈村宁次跟新娶进的夫人加藤,就可以尽显蒋介石夫‘妇’那样的身价地位,饱享美丽庐山那无尽的圣境啦

冈村宁次觉得,如此华贵的生活,还不就如人间天堂一般吗?

冈村宁次编织的强占庐山的美梦可谓‘精’细入微。

于是,为尽快达到目的,当下正值仕途如日中天、说话作数的冈村宁次,可谓在处理起日本各界的关系来,轻车熟路,左右逢源。

而同样,当下冈村宁次在调遣起所指战的各路日军兵力来,也就更加说一不二,得心应手。

可以说,此时冈村宁次在日本本土和日本军界的魅力和能力,可谓达到了登峰造极——其地位显得举足轻重,其声威,就愈加非同小可。

于是,当冈村宁次闻知太久保联队在攻击庐山初战告败后,似乎并无多言,就那么暗中给那对他言听计从的太久保的直接上级递了一句很是蔑视的话,就迅即罢免了太久保的联队长官职。

此后,冈村宁次又开始给攻山的日军力量加力——迫使其务必从速拿下庐山——拿下在他心目中最想得到的庐山。

冈村宁次的话就是战火。

于是,日军组织的进攻庐山的行动开始接二连三。

往往,在冈村宁次从速誓夺庐山的信念灌输之下,那进攻庐山的日军——常常当上来的一拨被杨遇‘春’率领的国军守山部队跟邓子超的保安三团、胡家位的保安十一团相继击垮、败退之后,新的火力和新的攻山日军,就重又张牙舞爪着接踵而至。

僵持,日军的攻山之战跟庐山守军出现了难定胜负的持久的僵持。

于是,在此大失所望的困境之下,冈村宁次为尽快得到心仪的庐山,以实现他早已编织好了的圣境美梦,就开始了孤注一掷的全方位调集武力的更加凶恶和更大规模的攻山行动——

冈村宁次开始不惜调集正在全力进军中国武汉部分军力,投入了快速强占美丽庐山的行动。

当然,冈村宁次也没忘记协调其他战区,以其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的身份,请求排山倒海式的空中火力增援。

于是,空中有日军战机的轰炸,而山腰和山下,却有日本陆军不间断的迫击炮火攻击和日军‘精’锐部队的攻击,真就战火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整个庐山都处在被劲敌群起攻势的夹裹、包围之中了。

于是,由于日军攻势的加强,虽然庐山守军早就有备无患——阵地攻势坚固,没有被敌机空中炸弹的轰炸和山下迫击炮火所摧毁,但却为切实保住美丽的庐山,杨遇‘春’率领的国军和邓子超、胡家位指挥的保安团,一方面在狙击攻山的日军,一方面还得组织群众隐蔽转移和及时组织扑灭因敌机轰炸和迫击炮攻击而造成的山火,真就全体守山官兵纵有三头六臂,都难顾及得周全了。

好在,那当初就自愿留下来一同抗日的几千山民,也纷纷开始自发地组织起来,协助庐山守军抗击日寇。

山民中,有的自愿站岗放哨,有的自发看护伤员,有的在帮助守山部队运送弹‘药’和粮食

更令人感奋的是那当时在庐山聚住着的大量不愿离去的外国侨民也积极加入到了协助守山军队阻击日寇的行列中来。

甚至,那些很懂得伸张国际正义的外国侨民们,还不惜捐献出各自家中的衣被,提供给守山的官兵们用于站岗执勤的御寒。

然而,尽管如此,那日益严峻的守山形势,似乎也无以避免守山军队所遭遇到的已经无法避免了的伤亡。

152、 奇兵出

空中,日军飞机的炸弹频扔,山腰,攻山日军的气焰嚣张,张牙舞爪。

就在日军弹火的袭击、强攻下,有一名意志坚毅的庐山守军士兵,不幸中弹,鲜血瞬时浸红了这名士兵的前‘胸’。

目睹此景,战友们立即“呼啦啦”围了上来,都在好说歹说着,‘欲’将他背离险境。

然而,这名生命垂危了的士兵,在强力望了望身边关护着他的战友之后,却显‘露’出了知足的微笑,吃力地说道:“战友们,你们说,我没有给咱庐山守军丢脸吧?”

战友们听了、看后,心里就都不自觉地摇着头。

于是,就有其中的战友劝慰道:“你没有,你绝对没有,你一直都表现得很顽强,你是我们守山战友的荣耀。”

不知为什么,战友们在这样劝慰着这名受伤的士兵时,心里都很难过,有的战友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焦急地哭了。

“好,好,这好,这就好。”只听受伤的士兵声音断断续续地道:“这好,这我就知足了。”

“可是,你必须得离开这里,我们必须得立即背你走”

“不用了,战友们,眼看日本倭寇就要把我们给包围了,情势紧急,你们还是赶紧离开,立即退回山腰上咱那坚固的地堡里去,赶紧组织火力阻击敌人吧”

“可……可是你呢?你受了重伤,那你怎么办、怎么办啊?”

“没事儿的,我会在就地隐藏的。”

这名重伤的士兵道:“我对这一带很熟悉,就在前方就有一个隐蔽的山‘洞’,我会暂时躲藏在那里的。”

这名受伤的士兵怕战友们不信,于是就解释道:“当你们打退了鬼子冲锋,等到战火一停,我就会去找你们的,放心,请战友们放心。”

却就在此时,日军的新一轮炮火就又响了起来。

随之,上脚下攻山的日军有开始风起云涌一般,疯狂向山上的守军阵地攻击上来。

却就在危急之时,这名受伤的士兵却立即急切地一把推开了守护着他的战友,高吼道:“走你们快走你们就都快放心地走吧”

于是,战士急迫中,战友们只得迅速抄起各自手中的武器,依依不舍着暂离了这名受伤的战友。

之后,就纷纷登上山坡,选择有利地形阻击攻山的敌人。

却很快,就见攻山的日军在空中飞机轰炸的炮火掩护下,再次疯猛地向山上强攻过来。

然而,攻山的日军却万没想到,就当他们在如入无人之境地向山上猛冲时,一种令他们魂飞胆丧的奇异现象发生了——

就见刚才那名受伤的士兵,却狠力拉响了一枚他早就准备好的手雷……

手雷的爆炸声震彻山谷,这名士兵跟攻山的七八名日军同归于尽。

山脉静寂,仿佛在为跟日军同归于尽了的那名受伤的士兵英雄默哀。

然而,就在日军天空和地面武装的强力配合下,庐山守军的伤亡日渐惨重。

“妈拉格巴子的老子跟你*子的小鬼子倭寇势不两立”

籍贯江西石城的保安三团团长邓子超面见己方守军伤亡的严峻情势,终于忍不住那腔调十足的江西话大骂道:“妈拉个巴子的,你小日本倭寇不给老子活路,老子的,也得给你们绝路”

邓子超恼怒得差点捶破了自己脑壳。

于是,邓子超就开始下起了变被动死守为主动偷袭的险棋来。

夜深人静,整座庐山,都处在了看上去黑黢黢的静寂之中了。

“噗嗤”

日军兵营内,第一道岗哨的小鬼子士兵的当‘胸’或肚腹就突然被‘插’上了“透心凉”的枪刺。

“咵哒”

日军兵营内,第二道岗哨的小鬼子士兵被突来的大砍刀削掉了脑袋。

接着,日军兵营寝室内熟睡着的众日军,就相继在睡梦中挨了一帮不明身份的赤膀‘露’膊者的刀砍枪刺。

这些‘迷’‘迷’瞪瞪的日军们几乎没来得及跟这个世界说一声告别,就恍恍惚惚地归属了另一个世界。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也实在无法想到,当下这些赤膊上阵着在结果他们‘性’命的,正是邓子超派出的敢死队所为。

这样的残局使几乎所有的攻山日军都无法料及——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当下那被重重围困的如如瓮中之鳖的庐山守军,竟敢这般铤而走险——冒天下之大不韪

然而,事实终究是事实。

任何所有意想不到而发生的事实也终归是事实。

这——似乎也跟本善良无比、热爱和平的中国人意想不到他们日本倭寇竟那样突然惨无人道地来屠杀中国人一样——有道是,血债必有血来还

黑暗中,邓子超派出的守山敢死队员把日军杀了个东倒西歪,痛快淋漓。

遭袭日军此时被杀得措手不及,全然丧失了还手之机。

这是个国人伸张正义的雪耻之夜。

这一夜,三百日军毙命。

这一夜,一名在日军看来尤以珍贵的一名军中大佐和两名中佐指挥官丧生。

153、 新阴谋

153、新‘阴’谋

庐山守军敢死队夜间竟神出鬼没偷袭了日军山下的大营,且获大捷,就使得冈村宁次羞辱‘交’加,怒火中烧。

就见冈村宁次闻知此讯,顿时就心肌缺血,呼吸急促,脸‘色’蜡黄——面部表情很快就呈现出血‘色’大失的土灰状来。

冈村宁次设在庐山脚下的九江师范学校的临时指挥所内。

只见冈村宁次脸‘色’超常地土灰,难堪。

目下,却是冈村宁次已紧急召见来了日军第一0一师团长伊东,在用他们都彼此运用熟练的本国母语,在商讨着下一步的攻山对策。

“八嘎——废物,废物啊,简直大大的废物啊”

冈村宁次在长吁短叹地唾骂着。

本来,这看上去‘性’格内向、眼窝深邃的冈村宁次,似乎不到万不得已,就绝少吐‘露’出跟他当下这个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身份不相匹配的粗话来。

看来,冈村宁次当下实在是羞怒得忍无可忍了。

“司令官阁下,为了您宝贵的身体,是没必要这般气愤难忍的。”

第一0一师团长伊东看了、听过,就在不住地劝说着冈村宁次。

然而,似乎由于气怒过分,此时冈村宁次已经听不进了伊东的规劝。

就只见冈村宁次“啪”地大拍了一下临时指挥所内跟前的一张桌子道:“那个第一师团的,简直把我宝贵的荣颜全部给丢进啦”

冈村宁次说:“自从庐山开战以来,第十一军团屡屡吃败,死伤惨重,目前,军心惶惶、大‘乱’,甚至,都把那庐山看成是一座难以攻克得了的大‘迷’宫,把那庐山守军视作了神灵”

“羞辱,大大地羞辱啊”冈村宁次着急地拍着桌子嗟叹道:“为了火速夺下庐山,我冈村宁次,甚至不惜撕破了老脸,一再恳请坐镇南京的司令官畑俊六大将调集强火力支援,可谓空中、地面整体协同,可是呢?依然是残局难受,庐山岿然,始终无以攻克汗颜,实在令我冈村宁次汗颜之极啊”

说着,冈村宁次竟突然冲跟前的第一0一师团长伊东说道:“伊东君,你的知道吗?面对眼前之败局,那司令官畑俊六大将,可是在南京打来的电话里,一再讥我是窝囊废啊”

伊东听过,就劝慰着向冈村宁次进言道:“司令官阁下,请放心,用不了多久,这庐山就得落到我大日本皇军手中的,会的”

伊东的话似乎使处在羞怒中的冈村宁次一下子得到宽慰,就见他终于绽放出一丝难得的微笑道:“伊东君,我欣闻你的第一0一师团从鄱阳湖西岸登陆后跟庐山脚下的驻军一开战,就倍感快慰。”

冈村宁次又乘势显得很会调动军心地夸赞道:“我是知道的,伊东君率领的第一0一师团是一直作战相当出‘色’的部队。”

冈村宁次说:“我深信,伊东君一到,必当很快扭转败局,还我大日本皇军以攻山信心的”

伊东听着冈村宁次一直在恭维自己,于是,就连忙谦虚道:“司令官阁下对我伊东师团如此信任,实在是我伊东之荣幸”

伊东又倏忽转换口气道:“其实,我伊东与冈村司令官相比,只不过是初出茅庐,在诸多方面,都需要向冈村司令官好好求教、学习的”

也许冈村宁次感到伊东的话听来很顺耳,也能鼓舞他的指战信心,于是,就又微笑道:“攻克庐山之战的取胜关键,可就寄托给伊东君啦”

“冈村司令官请放心我伊东率领的第一0一师团,必当为尽快拿下庐山尽全力,以坚决捍卫我大日本皇军的战斗尊严”

说着,伊东就趁机向冈村宁次举荐并炫耀起他所率师团的一名指挥官来,道:“冈村司令官,我第一0一师团倒有一位所向披靡的优秀战将,所以,这攻克庐山的战斗,我拟令他出战担任前沿指挥的”

“噢?此战将是谁,是谁的?”冈村宁次听后,就显得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个人他是谁?”

“饭冢国五郎。”

伊东说:“冈村司令官可知道他的嘛?”

当下伊东向冈村宁次提到的这个饭冢国五郎,是一个体貌彪悍、凶残的家伙。此人,长得是面部横‘肉’积聚、凸显,看上去一脸的凶相。又是一贯胡子拉茬,真就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于是,在时下,日本东京各大影院放映的战地纪录片中,这饭塚联队长曾一度被奉为“战神”。

“嗯嗯,知道,知道的。”冈村宁次应道:“这个人,我是早就听说过的。”

冈村宁次说:“你是说那参加过徐州圣战后就回国了的那个饭冢国五郎吗?”。

“是的,正是他,正是那个饭冢国五郎的。”伊东听后又解释道:“那饭冢君的,眼下是我第一0一师团一0一联队的联队长,实属我指主力”

伊东说:“此次,饭冢君的一0一联队,就是从日本本土出发,随我师团前来参加冈村司令官亲自督战的武汉圣战的。”

“哦哦,好,好”冈村宁次欣慰道:“我大日本皇军,眼下就需要像饭冢国五郎那样不畏牺牲的勇士”

说到这里,冈村宁次就又不禁征询起伊东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来。

冈村宁次问:“伊东君的,以你之见,下一步这庐山的战局,该如何地实施?”

伊东先是沉思了一下,然后,就向冈村宁次建言道:“以伊东之见,一方面,当加强对庐山守军阵地的空中轰炸,应协调多个战区增派更多的战机参与轰炸,以彻底把庐山守军的地堡、阵地全部摧毁,夷为平地另一方面,在实施全面攻山之前,还必当先肃清山下守军的强力阻挡”

伊东说道:“只有扫清上下守军之障碍,才能确保我大日本皇军攻山之顺利、稳固的”

伊东又道:“如果不事先把庐山脚下周边的守军击退、扫清,就很容易给山下守军和山上守军提供上下夹击之势,进而使我大日本皇军难以攻山,出现上下吃败的战局”

“嗯——嗯嗯。”冈村宁次一听伊东分析得很在理,就不由点头赞许道:“伊东君的,你的攻山策略与我一致,高明,十分地高明地”

冈村宁次肯定说:“你的,相比于那个很是窝囊的第一师团的师团长,实在高明了许多、许多的。”

也许,当下冈村宁次觉得直呼起初那指挥着攻山作战的第一师团长的名字有些不妥,又考虑自己这般在暗中说那个第一师团长的坏话,万一此后传进那当下还在领军作战的第一师团长的耳朵里,会有损他们日后的相处。

于是,冈村宁次当着日军第一0一师团长伊东的面,就没有直呼那个第一师团长的名字。

随后,也就在冈村宁次跟伊东商定过下一步所采取的攻山作战方案后不久,冈村宁次所采取的新一轮攻打并拿下庐山的新‘阴’谋,就很快付诸行动了。

154、 催战急

154、催战急

山崩地裂。

“嗡嗡”轰响的一架架日军轰炸机,呈着排山倒海的乌压压阵势,从貌似开裂了的大肚腹里,接二连三地倾泻出来一枚枚黑黢黢的物体。

其景、其状,就犹如一条条开膛破肚了的巨鲸,在狂放不羁又发疯似地抛掷着“腹腔”内的各式器体。

日军轰炸机投掷的炸弹,纷纷落向美丽庐山那高高的山峦、山腰,倏然就玷污了美丽庐山的圣洁美景,熏染了美丽庐山那本很清新怡人的舒爽空气……

美丽的庐山被强加上一层乌云压顶的罪恶。

顿时,庐山国军和保安部队的守护阵地,遭到了日军攻山以来的最强烈轰击。

于是,此时被日军战机锁定了的攻击目标,遭到了迅雷不及掩耳的狂轰滥炸。

却就在日军轰炸的目标中,不但是守军阵地,就连那仍未及撤离的外国侨民的别墅住宅,也危在旦夕。

人心惶惶,躲命不及。

于是,为躲过从天而降的灭顶之灾,此时,那仍聚居在庐山住处里的外国侨民,就在被‘逼’无奈中独出心裁——

待轰炸稍缓、暂停,就赶紧跑上自家别墅的房顶,匆忙涂抹上其国旗的颜‘色’、图案,还有的干脆在房顶上‘插’上了本国国旗,就连他们那家养的牲畜,也佩戴了其国旗的标志……

侨民们此举,是‘欲’图使那对庐山实施狂轰滥炸的日军的战机,能识别出他们是外国侨民的标识,以祈愿日军在孽炸庐山时,能对他们网开一面,“机”下留情。

然而,却事与愿违——侨民们的上述无奈之举,也并未换回已经发疯得不行了的日军战机的攻击,也没能阻挡住日军轰炸机那日渐加剧的轰炸阵势。

无奈,庐山守军只得迅速组织起聚居在山上的内、外民众,纷纷躲进了可以防御日军弹火的掩体或山‘洞’。

可是,虽然如此,还仍有一条条鲜活而无辜的生命,葬身在日军战机和攻山炮火的轰炸、攻击之下。

弹火中,那无辜遭袭的人们,在血‘肉’横飞的悲境中,不幸丧命。

于是,日军在登峰造极的空中战火掩护下,又开始调集强大兵力,发起了愈加疯猛的攻山行动。

然而,日军的如此疯狂攻山行动,也似乎尽在庐山守军的意料之中和防备之下。

也缘于此前庐山守军跟山中居民积极配合,应敌准备工作做得实在‘精’密、充分。于是,就使日军似乎不管调用多么强大的空中攻势和地面力量,也不管发起何等疯猛的进攻,都显得于事无补,难占主动。

那一次次攻山、又一次次败退下去的日军,也只得心急如焚地仰望着偌大一座山石突匹、山林茂密的庐山,甚感神秘莫测着——显得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其实,就在日军发动攻山行动开始前,庐山守军就经过‘精’心策划、准备,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相继修筑起了一座座看上去布局合理、位置恰当和高度适中的坚固碉堡。

可以说,这些守军碉堡,细究起其功能来,真就兼具很强的防御‘性’、隐蔽‘性’和攻击‘性’“三大特点”——

首先,就战略位置而言,这些碉堡所处地理位置,足以遍及到了所有登山的要道,可谓坐落合理,布局有序,戒备森严,凸显出很强的防御功能。

第二,却从守军的防护角度来讲,这些碉堡隐蔽‘性’很强。其高度适中的特点,既难被日军的空中战机发现,又难成为日军战机有目的的直接袭击目标,而且,这些碉堡自身具有的坚固‘性’,即使不幸被日军轰炸机击中,也很难一下子摧毁。

第三,也是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这些碉堡,还具有很强的攻击‘性’——那碉堡上所设立的一个个大小适中、计算‘精’确的‘射’击孔,可以使隐蔽、驻守在内的守军,随时都能依托所配备合理的火力,对攻山日军实施既突如其来,又无法抵挡的强势袭击。

所以,在日军一次次发起的攻山行动中,这些碉堡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每当战斗打响,且那攻山日军结队从山腰朝碉堡前的阵地冲来,守军一旦开火袭击起他们,真就视野开阔,居高临下,其独到的特殊优势,可谓守攻自如,随心所‘欲’。打起鬼子来,那才真叫个过瘾、解气。

因而,也正是由于庐山守军拥有太多这样一些易守难攻的坚固的碉堡,才使得攻山日军,屡遭打击,尝尽苦头,致使那‘精’心设计好了的“攻山梦”,一次次地萌生,又一次次地破灭。

于是,那庐山守军的守山跟日军攻山的战斗,出现了长时间得僵持。

似乎,庐山在短期内无以攻克,已经成为日军无不感到无以逆转了的被动结局。因为,眼前的事实足以说明,日军在空中的轰炸力量调集了一批又一批,地面攻山部队汇集了一茬又一茬,而且,还是一查更比一茬凶神恶煞,狂放不羁,然而,那庐山,似乎还依然固我,巍然屹立,主权还一直掌握在庐山守军的手里。

于是,这样僵持不下、久拖不决的结局,对开始本意‘欲’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庐山的冈村宁次来说,无异于挨了当头一‘棒’,身心遭受了严重重创、打击。

似乎,此时的冈村宁次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焦头烂额,什么是尴尬、窘迫——冈村宁次甚至已经无比悲观地感到,自己再也无颜回到他的日本本土去面见天皇

然而,此时日本本部命令冈村宁次一举尽快誓夺武汉的战令却一个接着一个,那扩大西南战区战果的图谋、指令,也是催得火急

“冈村君,当下的局势,可不大像你之所为啊,这岂能是你岗村军的风格呢?”

电话听筒里,却突然传来那正在坐镇南京的战区司令官畑俊六大将那本土母语味道十足的对冈村宁次的冷嘲热讽。

冈村宁次听后,他在紧握着电话听筒的右手在急剧地颤抖。

闻听此话,冈村宁次说不清是羞辱、气恼,还是悲观、愤恨,也或是气怒之极时的那种绝望

“八嘎——畑俊六,你他祖母地是在看我冈村宁次的笑话啊你少给我说这些刺伤我冈村自尊的风凉话的”

冈村宁次不禁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在暗暗痛骂着畑俊六。

“岗村君,以你那高超的指挥和所向披靡的威能,别说攻占一个**之地的庐山,就是在一夜之间,就全部占领那中国的湖北武汉,也不在话下,也是不应该在话下的嘛……”

就只听冈村宁次颤抖着的右手里擎着的听筒里,又传过来畑俊六不冷不热、不‘阴’不阳又慢条斯理的饱带着嘲讽的酸溜溜的话语。

随后,就只听畑俊六又在电话里显得轻蔑味道浓重地大笑起来:“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冈村宁次的心瞬时像被什么东西撕碎了一样难忍、难受。

终于,冈村宁次憋足了气力,使劲拿他们本土的语言,在心里高声大骂起畑俊六来。

如果翻译成汉语,这时冈村宁次对畑俊六的骂话,就当是:“畑俊六,我**姑姥姥——我**亲姑姥姥的——畑俊六你这个‘混’账东西”

于是,在冈村宁次羞怒‘交’加间,就想一下子把畑俊六正从南京打过来电话的电话听筒,给一下子扔了,摔碎。

然而,却见冈村宁次使劲儿鼓了鼓勇气,却没敢。

因为此时,冈村宁次似乎猛然意识到,原来,眼下这个在电话里拿那种比猛搧自己耳光都难以容忍的嘲讽话在戏谑着自己的家伙——畑俊六,他的官衔比自己大,军阶也比自己高的

于是,似乎从没向人服输过的冈村宁次,就不由在心里嘟囔道:“得罪不起,畑俊六那个家伙,自己可得罪不起,自己可一时还得罪不起的呀”

冈村宁次眼下的“咒语”很显然,就是待有朝一日他的官阶一旦超过了畑俊六,再好好地还击、收拾他。

此时,冈村宁次的心态,倒很有中国民间常说的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深刻意味。

155、 可疑人

155、可疑人

畑俊六作为日军“夺取武汉”的大将总指挥,他在电话里对身为直接参与督战行动的“前沿指挥”之一的——冈村宁次那一通极具蔑视意味的冷嘲热讽,就不得不使本来就已经深陷“庐山难攻”之烦忧的冈村宁次,愈加雪上加霜,倍感苦痛。

于是,当下冈村宁次所处的这种窘迫难耐的尴尬境地,真就苦不堪言,无以形容。

而且,当冈村宁次再想到如果迟迟攻不下庐山,就势必会影响到整个进军武汉的大战局时,在一向都死要面子的冈村宁次心里,就更加惴惴不安,不禁显现出一脸“死了的心”都有了的苦相来。

冈村宁次甚至情绪低沉着悲观地想道:“一旦因为攻不下庐山而影响了大日本皇军进攻武汉的整个战局,真就罪责难躲,无以担当,实在是吃罪不起、吃罪不起的呀

那样,也许自己所面对的处境必当更加悲怜——那将迎受的不单单是畑俊六那种不‘阴’不阳的讽刺挖苦和大肆轻蔑他人格的严厉训教了。

那他——冈村宁次这个红极一时的——因战绩显赫而刚刚由师团长破格升任为日第十一军司令官,所面对的,将是这个十一军司令官的位置还能不能还坐得稳、保得住的严酷问题啦”

因为时下的冈村宁次比谁都更清楚,就在他由师团长一下子就被“破格提拔”为十一军司令官之时,那包括畑俊六在内的一大批日军高级将领,可是无不嫉妒在心,一个个都不怎么赞成、顺气的啊

所以,若自己再在今后的战局中屡屡失利,处境继续如此被动下去,岂不愈加给了那本死命嫉妒着自己的畑俊六等那一大批嫉贤妒能的军中卑鄙小人,以落井下石的把柄和口实吗?

而若果真的那般、那样,就足可以想象,只要自己目下的顶头上司畑俊六及其追随者们愿意——一旦联名把他冈村宁次作战不利的“小报告”递送到位于日本本土的日军本部。其后果,就是不道自明,可想而知的啦

那样,一旦‘激’怒了本部头领,自己冈村宁次眼下这个好不容易才荣任了的十一军司令官的头衔,就想保都保不住了啊自己的官职还不得一下子就被“撸”上个一干二净吗?

想到这里,本就很“官‘迷’”的冈村宁次,就不由脊梁骨倏忽刮过一阵冷风,随之,就冒出来一身胆战心惊了的冷汗来。

于是,冈村宁次就不由自主地抹了一下自己那已经看上去肤‘色’如土又浸满了细碎汗珠的额头,就心虚发‘毛’着很是生硬地拿汉语吁叹道:“不好,不好,大大地不好啊——局势不利,大大地不利啦呀”

然而,就当冈村宁次一想到目下仍不见任何获胜眉目的攻山形势,就更加愁苦、不安起来,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又再次掠过一阵从未有过的悲绝。

虽然,冈村宁次知道,随着当下日军进军武汉步伐的加快,尤其伴着“万家岭战役”的打响。那本担任庐山守军总指挥的杨遇‘春’,也已率领他的第六十六军,奉命撤离庐山,投入到了山下的其他的战斗。

但是,却就是那仅剩下的——由邓子超跟胡家位分别率领的那保安第三团和保安第十一团,却仍在固守死防,似乎又是愈挫愈奋,愈战愈勇——丝毫没有给他们日军让上哪怕是半步的念头和举动。

那保安第三团和保安第十一团的战斗气势,真可谓仍是气吞山河,宁死不屈。

“顽固不化,大大地顽固不化,实在是太顽固不化了啊”

冈村宁次想着想着,就不由又发出了这样情绪沮丧的惊叹来了。

看上去,当下冈村宁次着实越想越对那坚若磐石的庐山,显现出十足的无能为力——彻底地泄气了。

其实,眼下冈村宁次的这种揪心情绪也着实并非空‘穴’来风,不属多余。

说来,当下那仍固守庐山的保安第三团和保安第十一团,其顽强的战斗意志,的确令攻山日军无不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月照松林”。

守军中有的士兵,竟在哪怕当杨遇‘春’率领的六十六军已被‘抽’调下山去参加“万家岭战役”了的严酷战斗困境中,仍然毅然在岩石之如此的轻缓字迹——其那种在披星戴月,矢志不移,一丝不苟地固守着庐山阵地的坚毅意志,甚至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虎守松‘门’”。

更有守山官兵在位于庐山牯牛岭东侧的松林中的山石上,欣然题刻下这样苍劲有力的大字。

其战斗决心和钢铁意志,可见一斑,不言而喻

“寇犯中国,九江相继失陷,余奉命率部固守庐山。顾此白山黑水油然生敬,因题四字,概取诗曰:惟桑与梓,必恭敬止。之义。愿此志与名山同垂不朽云尔。

甚至,那身为庐山守军保安第十一团团长的胡家位,竟在庐山一处台阶的石栏上留下这样的字迹,真是赫然醒目,发人深省

于是,也正由于守山官兵的非凡意志,接下来,就发生了一件令守山官兵跟攻山日军都大感惊诧的出乎意料的事情。

“站住,不站住就开枪啦”

此时,就只见在庐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崎岖山路上的哨卡旁,有两名守山哨兵,却突然拉动着枪栓大喊起来:“喂——你们到底是哪部分的?快报上家‘门’来啊”

两名哨兵一起威慑着高喊:“不快报上家‘门’——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啦——我们枪膛里的子弹可是不长眼啊”

“哎——哎——别误会,别开枪啊——咱们是自己人——千万别开枪,你们可千万别开枪啊”

视线里,山腰上,就只见有几名打着绑‘腿’,脚穿草鞋——且身着清一‘色’国军制服的人,正在艰难地向山上爬行着。

而且,这几个人一边爬行,还一边朝着那手持长枪做出‘射’击动作的两名哨兵急切地高喊着。

“自己人?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会来了自己人吗?”。

两名站岗的哨兵看后、听了,就不约而同地纳闷道:“不会吧?怎么会呢?眼下山下的路,可是早就被日军封锁得水泄不通了啊。而他们——这几个在远处大声声称着他们是自己人的人,怎么会、怎么能突然就上山了呢?”

“可疑,实在是可疑”

就只听哨卡上的两名守山哨兵,在相互嘟念着,就不由面面相觑,都脸上顿时就疑云密布,显得一时间犹豫不决、拿不定处置主意来了。

156、 难思议

156、难思议

“呯呯——”

两声清脆的枪响震彻了山谷。

这两枪,使山腰上艰难爬行着的来人不禁各个都打了个寒噤。

于是,山腰上的来人就都不自觉圪蹴在山石上,分别朝着自己的额头、心脏等身体的要害部位‘摸’了‘摸’,才发现,他们中并无人中弹。

不过,察觉他们没人挂彩的来人,尽管大舒了一口凉气,但却也都不由各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哇呀,险——真险呐”

其实,这完全是虚惊一场。

因为当下那两名守山哨兵在应急状态下分别开出的一枪,压根就不是瞄准山腰上爬行着的目标放出的,而是两声“鸣枪信号”。

因为在此前,守军就给哨卡哨兵规定了应急“鸣枪示警”的信号——一旦突发紧急又难以当场处置,即可鸣枪示警——而且以两枪为号。

如此,目的很显然,就是使那闻听枪响的守军指挥所从速集中优势兵力前来增援。

于是,就当这两名哨兵的枪响过后,就只听得从山石旁,树林间,石阶上……倏忽就“黑压压”跑过来大量的伏兵。

而且,此时那保安三团团长邓子超,也手执着短枪跑来了阵前。

却一等邓子超走近,就见刚才那两名“鸣枪示警”的哨兵,就赶紧“啪”地给邓子超来了一个立正。

随后,就听其中一名看上去像两人中的一名“带班”的哨兵,立即向邓子超报告道:“报告团长,前方有情况”

“什么情况?”邓子超问道。

“山腰上发现来人,而且他们还声称是咱自己人。”只听“带班”的哨兵这样说道。

“那——来人在哪里?”邓子超又问。

“报告团长,他们在那里——”

于是,邓子超听过“带班”哨兵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偏巧,这时从刚才被两名哨兵放出的两枪惊得有些一时头足无措又赶紧纷纷躲到山石背后圪蹴下身子的来人,当神情稳定过后,就又都从山石背后出来,继续朝着山上艰难地爬行着。

于是,邓子超就看到,那山腰上那皆一身国军装扮的来人,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加快了向山上爬行的速度。

“隐蔽潜伏各就各位,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因为一时还无法确认对方身份,也生怕万一来人是乔装改扮了的日军,于是,邓子超就向所有在场的守山官兵下达了紧急作战命令。

不过,却就在下达紧急作战命令的同时,邓子超就也举起了‘胸’前挎着的高倍望远镜朝着来人望了过去。

然而,邓子超这一望不要紧,却当他在高倍望远镜里一看清来人之后,就不由当即怔住了。

原来,那来人中在头前艰难爬行着的,邓子超竟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蹊跷,越看越忍不住在暗生嗟叹道:“怎么会,怎么会是……?”

走进邓子超高倍望远镜里的这个人,却竟是那时任江西警备司令部军政部长的少将蒋经国。

“蒋部长?怎么会是蒋部长唻?这时,他怎么能带人突然上山来了呢?”

邓子超慨叹不已道。

说来,其实当下也难怪邓子超倍感意外,因为他知道,目下那山下的多条通山的路径,可是早就被日军重重封锁了的呀

当然,邓子超同时也清楚,尽管日军在山下封锁严密,却这庐山,其实能够通山的大小路径也多如牛‘毛’——其中除了有九条大的登山口外,其余的小路、小径,可是真就数不胜数了。

所以,对在庐山和庐山脚下的九江一带居住和掌兵过多年的蒋经国来说,能够选择一条不被日军发现的熟悉的山路登上庐山,似乎不是没有可能,也难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即使蒋经国本人路径不熟,身边不是还有诸多陪伴着他的那些熟知山路的人吗?

可是,即使这样,蒋经国能够上山,可毕竟山下那国军跟日军之间展开的“万家岭战役”,可是战斗正酣啊

所以,在如此境况之下,那蒋经国少将又何以得以‘抽’身呢?他此时突然带人上山的真实用意又到底何在呢?

任由手举着高倍望远镜的邓子超沉思着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却仍难想得出蒋经国带人上山之用意的准确答案来。

其实,邓子超万没想到,此时的蒋经国突然带人上山,正是由于被他邓子超跟胡家位两位团长率领的庐山守军那几乎遍布全国的各大报纸的英勇事迹所动,此行,蒋经国就是专程带人上山来慰问他们的呢

“突击队——你们突击队快速出击,立即赶到山腰,去扶助蒋经国将军一行上山”

惊奇过后,邓子超就立即给具有特殊攀援本能的守山突击队下达了命令,叫他们务必赶快沿着山路迎上前去,搀扶蒋经国等人上得山来。

“是”

突击队员们的应答响亮有力,齐齐刷刷。

于是,就见那几十名具有特殊攀援本能的突击队员,在领受任务后,就像一阵朝着山下盘旋过去的旋风,呈着飞檐走壁之阵势,疾速地朝着山下来人的方向奔突了过去。

“子超,你们辛苦,真是辛苦你等庐山守军啦”

蒋经国上山后跟邓子超一会面,就感奋不已地连连夸赞起来。

却当邓子超引着蒋经国等人一进入庐山守军的宿营地,蒋经国就不顾一路艰难攀山的疲惫,主动提出得立即去守山哨卡慰问官兵,看望伤病员……

这下,邓子超终于明白了蒋经国带人上山的重要用意。

蒋经国这样一个重要人物登上庐山慰问官兵,自然就使得庐山守军的士气更加高涨。

然而,却当蒋经国上山慰问守军的消息经媒体一传播出去,那闻知此事的日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却大为懊恼,显得更加泄气起来了。

“巴嘎——巴嘎雅路地还号称的我大日本皇军在庐山脚下戒备森严,水泄不通的那统统是在虚张声势,虚张声势地”

冈村宁次气咻咻地质疑着嘟囔道:“怎么可能,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叫蒋经国那样的一个大人物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混’上山去呢?怎么可以的呢?”

说着,冈村宁次就不由长吁短叹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地呀?”

随后,冈村宁次就又自问自答地分析说:“蒋经国这一上山,就无疑会给那庐山守军以更大的鼓舞和动力的,如此,就给我大日本皇军的攻山行动,增添了更大的阻力和障碍不可思议,真是越想越不可思议,潜在的危险大大地,潜在的危险大大地呀”

157、 贩药材

157、贩‘药’材

在攻击庐山的行动迟迟不见进展、且蒋经国又躲过他们日军在山下的重重封锁——突然带人登上庐山去慰问守山部队的焦灼不安中,一条再也不可“硬碰硬”的“软”计,竟在狡诈多端的冈村宁次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应运而生了。

“对,对呀,那庐山守军的保安十一团团长胡家位的,他可是我冈村宁次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校友啊这样一条关系渠道,我的——在早却没想到,岂可熟视无睹,弃置不用呢?”

“愚蠢你冈村宁次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啊愚蠢,你大大地愚蠢啊”

冈村宁次这样想着想着,就不由大骂起了自己“愚蠢”来了。

接着,就见冈村宁次显得很是余怒未消地连声自我迁怒道:“蠢,蠢你冈村宁次地,实在太蠢——你冈村宁次怎会如此地愚蠢不堪呢?”

于是,冈村宁次在自我诋毁似地大加迁怒过后,却一想到终于还是在万般无奈中谋寻到了庐山守军的“软肋”——总算有人可供自己‘插’上一把“软刀子”了,就只见冈村宁次的面部,顿时就浮现出‘阴’险狡诈的得意来。

“你——你怎么会突然上山来了呢?”

在团长胡家位率领的保安十一团在庐山防区内那一处崎岖山路旁的哨位上,有一名守山的哨兵,却突然盘问起一名突然潜上山来的昔日的熟人来。

当下这个被盘问的人,是个男‘性’,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却一身附近山民的装扮。

不过,从肤‘色’来看,此人的脸膛,却不像整天经受风吹日晒的普通山民那样肤‘色’黝黑,看上去,他的肤‘色’要比普通的山民白了许多。

由此可以判定,此人定是个在哪路团体中‘混’过或正在‘混’着的人,抑或是个出力不多的从事着其他行当的人。

“你上山来做什么?”哨兵问。

“咋?不欢迎啊?”被盘问着的山民一样装扮的人听了,就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你不是不能来,我是问你到底上山来做什么”

“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找胡团长呗”

普通山民一样装扮解释道:“弟兄,我想你不该这么健忘吧?你别忘啦,在早,我可也曾是咱保安十一团的一员呐”

此人又回击哨兵道:“小弟兄,不客气地说,当年我在咱保安十一团干的时候,你小子,那时可不过是个刚脱了开裆‘裤’的新兵蛋子啊”

哨兵一听来人口气生硬又饱带着讽刺的话,就被“冲”得直咧嘴。

不过,哨兵却看上去也没服软、认输,继续道:“爷们儿,请你理解啊,我现在是在站岗。”

哨兵说:“你爷们儿也在咱保安十一团呆过的,这站岗的规矩,我想你也不该不知道吧?更况且,眼下,那山下的日军攻山行动正紧,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胡家位团长可是早就有令在先,不管山上来了什么人,都得高度警惕,细加盘查的。”

“哦哦,知道知道。”只听山民装扮的来人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地冲哨兵说道:“这些我当然是都知道的。可是,你对我这样的老熟人,倒也还用得着这般地苛刻吗?”。

山民装扮的来人又说:“咱们可是早就相识,也是都彼此了解的唻”

“了解?我怎么了解你?你可是已经离开咱保安十一团很多时日的人啦呀”

“行,行行。你这么说,那行。”只听山民装扮的人显得很不高兴道:“你不了解,那你问——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不避讳——我都会直言相告的”

“那你眼下到底在哪里‘混’事?在忙什么?”

“嗨忙什么?还能忙什么?”山民装扮的来人说:“你可知道咱这庐山能产多少种‘药’材吗?”。

哨兵听后,就正颜道:“你不要答非所问好不好?”哨兵说:“我是在问你眼下在忙什么呢,你却反问我咱这庐山能产多少种‘药’材啊?”

哨兵不高兴道:“你这不是在故意绕弯子兜圈答非所问嘛”

“不不不,这不是答非所问,不是的小弟兄。”

就只听山民装扮的人又煞有介事地解释道:“你不是在问我眼下在忙什么?其实,我刚才的回话中,一提到‘药’材,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我眼下就是在做倒卖咱庐山‘药’材的营生唻。”

“你在做‘药’材生意?”

“对呀正是。”

“撒谎——你是在撒谎吧?”哨兵听后就生疑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你‘弄’那‘药’材,到底能往哪里卖、都卖给谁去呢?”

“撒谎?往哪里卖?卖给谁?哈哈——你说往哪里卖卖给谁——卖给那些有销路的地方和想要的人呗”

山名装扮的人肯定说:“你不要他不要,可是总有想要的人啊”

说到这里,就见山民装扮的来人却突然又神秘兮兮地贴近哨兵耳朵道:“我是把咱庐山当地产的‘药’材,都贩卖给了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欧洲‘药’材商人了呢”

山民装扮的人怕哨兵不信,就又得步进步地说道:“那些欧洲的‘药’材商人,对咱庐山产的中‘药’材,那可是感兴趣得很呢”

然而,哨兵却越听越觉得山民装扮的来人的话很是离谱,因为他清楚,在此时,那些西方人对中国的中‘药’材尽管感到神奇、神秘,但却他们对中‘药’材的真正疗效和实用价值,还处在懵懵懂懂、知之甚少的阶段,由此,怎能奢谈把庐山的中‘药’材大批量倒卖到欧洲去销售呢?

于是,哨兵就诧异道:“行啦行啦,吹——你就瞎吹吧”

哨兵耻笑道:“反正你把天给吹下来有地接着,你就吹,大吹”

“吹?这怎么叫吹?这叫你根本不懂,这不叫吹”

山民装扮的来人显得很是信心十足地反驳道。

哨兵说:“好,就算你不吹可我问你,你说——咱庐山倒是都能盛产哪些中‘药’材啊?”

“嗨你问这个?你想问这个不是?”山民装扮的来人却说:“这个还用得着小弟兄你来考我吗?”。

山民装扮的人说:“这个——你是考不倒我的”

说着,就只听山民装扮的来人,竟如数家珍地悉数起来,说道:“你听着,你可得给我认真听仔细啦咱庐山的‘药’材有——金银‘花’、人参、柴胡、枸杞、黄连、杜仲、地龙、甘草、半夏、当归、天麻、薄荷……”

看上去,当下这山民装扮的来人还真就像早有准备。于是,当他一提说起那些中‘药’材的种类来,还真就如数家珍,背得是滚瓜烂熟。

于是,就只见山民装扮的来人这么背着背着中‘药’材的名字,竟又得意地炫耀起来,道:“小弟兄,还想听吗?想听还有——还有不老少呢”

说过,山民装扮的人就又接着悉数道:“还有那——三七、灵芝、大黄、党参、冬虫夏草、菊‘花’、葛根、绞股蓝……”

说到这里就听得这山民装扮的人的口气,竟然显得越来越反客为主,强硬起来,道:“小弟兄,听说过吗?恐怕这些中‘药’材的名字,在早你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的吧?”

接着,山民装扮的人又进一步炫耀道:“这下相信了吧?这下该相信我眼下究竟是在忙什么了吧?”山民装扮的人说:“我再次告诉你,这眼下,我就是在干这个忙发财,发财懂不懂啊?发财”

山民装扮的人又朝着哨兵羡慕道:“小弟兄,你一听发财就眼馋了吧?可你要是眼馋,那个好说啊,那你就不妨也跟着我一块儿干,也跟着我一块儿干吧”

说到这里,山民装扮的人竟显得很是步步紧‘逼’地追问道:“怎样?干吧咱一起干吧你到底愿不愿意干啊?”

158、 发虚了

158、发虚了

哨兵不再跟山民装扮的人争辩,却干脆叫另外一名哨兵守住哨卡,而他自己,竟把山民装扮的人径直带来了胡家位团长所在的庐山守军——保安第十一团的团部指挥所。

“报告团长,有名哨所哨兵带着一个从山下来的人说想见您,团长您同不同意见他们?”

正在保安第十一团的团部指挥所‘门’口值勤的一名卫兵,却突然跑进指挥所内向胡家位团长报告道。

“噢?见我?”此时正坐在桌子跟前认真端详着桌面上一张庐山作战地图出神的团长胡家位听了卫兵报告,就抬起头纳闷着自言自语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要事想急着见我呢?”

只见胡家位思忖片刻,却回卫兵道:“好吧,那就叫他们进来吧。”

见胡家位团长一同意,卫兵就赶紧快步跑去‘门’外,就把那名哨所哨兵还有那山民装扮的人一齐招呼了进来。

“报告”

“进来”

“胡团长,有人上山来找您”只听那名哨所哨兵带山民装扮的人进来后,就“啪”地冲着胡家位立正道:“有个从山下来的人想见胡团长”

“哦。是谁?是哪个想见我啊?”胡家位问。

“他,是他——”哨所哨兵听了,就指着身后跟着的山民装扮的来人说道。

“噢?你?竟是你?”胡家位在拿眼扫过山民装扮的来人后,就不由惊奇地说道。

“是我,正是我哎——胡团长”山民装扮的人一看胡家位团长认出了自己,就连忙笑眯眯地应道。

“你怎么有空上山来啦?”胡家位问。

“我是有紧急要事,想单独向胡团长报告呢”

胡家位团长一看在守山形势异常严峻的情形下,竟从山下来了在早曾在他们保安十一团干过的自己昔日的老部属,就显得有些喜出望外,胡家位暗想,他也许能带来日军近日的一些攻山动向,对自己更有把握地率部守住庐山提供帮助。

于是,就见胡家位显得分外客气地赶紧指了指距离自己跟前桌子不远处的一把藤椅,热情招呼起山民装扮的来人道:“来来来,坐,请坐,先坐下再说。”

一看山下的来人在藤椅上坐定了,胡家位就又问:“喔?要事?你有什么要事想找我说呢?”

胡家位说:“你有话不妨直说,直说吧。”

然而,山民装扮的来人听过胡家位的话,却立即就给胡家位递过去一个眼‘色’,那意思很显然,就是示意此时有那一同进来的哨兵在场,说话多有不便。

只听山民装扮的来人一脸难为情地揶揄道:“可、可是,胡团长,这……这个……?”

胡家位团长当然看得出、听得清山民装扮的来人此番表情、说话的用意。

于是,就见胡家位先是眨眼想了想,然后,就冲指挥所内站着的刚才进来的那名哨所哨兵道:“那——你先去吧,我会有话,得单独跟他要谈的。”

“是团长。”

哨所哨兵一听胡团长叫他回避、离开,于是,就毫不犹豫地疾步‘抽’身离开了他们团部指挥所,重新奔赴自己哨所的哨位去了。

哨所哨兵一走,胡家位就主动展开了话题,却冲山民装扮的来人问道:“你上山这一路,还算顺利吗?”。

“这眼下,有不少上山的道路都被山下的日军重重封锁了,一旦被山下的日军发现有可疑人上山,那时会被围追堵截、甚至丧命的哩”

说着,胡家位就叹道:“眼下这山路,可是不怎么好走哇”

胡家位的话听上去寓意很深,话里有话。

也似乎,山民装扮的来人觉得胡家位团长的话恰好刺痛了他的痛处,于是,就显得无言以对又有些不知所云地解释道:“谢谢胡团长关心,这一路上,还算顺利,没遇见过日军,还好,还好……”

胡家位听后就没再细问却又撇开话题问道:“在早,你也是咱十一团的人。这说起来,咱也该是老战友啦”

“是,是是。胡团长说的是。”只听山民装扮的山下来人听了胡家位显得很是平易近人的话,连忙答应着,却又受宠若惊道:“胡团长您是客气,也高抬我啦”

山民装扮的来人却显得很心虚地谦恭道:“不管原来还是现在,我可跟胡团长没法比哎”

山民装扮的来人若有所思道:“我早在咱保安十一团干时,您就是长官。这眼下,您的地位就更加显赫——您眼下可是保安十一团的堂堂大团长啊”

山民装扮的来人又恭维胡家位道:“再者说,论及家庭出身,我也跟您胡团长没法比啊”

山民装扮的来人说:“您出身名‘门’——您的舅舅可是咱民国江西省那声名显赫的主席啊可我呢?不过一介草民之辈。又是在咱保安三团退役后,我可更是布衣百姓一个啊”

山民装扮的来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大摇其头着自卑道:“我跟胡团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真的没法比呀”

“哎——不必谦虚,不必谦虚的”只见胡家位听过山民打扮的山下来人那一通‘挺’虚伪的自卑过后,就也拿谦虚的口‘吻’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其实这人世间,也无所谓高低贵贱——人生在世,倒是各‘色’的人物,都有自己的幸事,也都有各自不同的苦衷的啊”

只听胡家位这么说着,却突然问起山民装扮的来人道:“哎,对了。这一晃,你也退出咱保安十一团很长时日了,我胡家位倒有所不知,你这当下究竟是在忙些什么呢?”

当下,胡家位本来看上去漫不经心的问话,却一下子把山民装扮的来人问得惊慌失措起来。

本来,山民装扮的来人也想拿此前应对那哨所哨兵时——声称自己在“做些倒卖庐山‘药’材生意”之类的谎话搪塞过去的。

可是,山民装扮的来人却又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给胡家位团长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必当得触及到自己目下的真是身份和真实意图。

于是,就见山民装扮的来人,就开始慌张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地支支吾吾起来……

159、 劝降信

159、劝降信

“我,我,我……”

山民装扮的来人直憋得一脸通红。

“我我我,你我我我什么?莫非你是有难言之隐、不便言说吗?”。

胡家位似乎已经察觉出破绽,就追问道:“那你眼下究竟在做什么行当呢?”

“我……”

“说——还是快说吧”胡家位道:“有话,你还是直说、早说出来为好”

山民装扮的人一看实在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起来,就急切难耐地道:“我……”

山民装扮的来人说:“我……那我还是直说了吧”

于是,就见山民装扮的来人在发誓“直说”着,其实,他却仍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却是拿那看上去已经抖索得有些不行了的两手,急速地在内衣兜里‘摸’索起来。

于是,就在山民装扮的人在内衣兜里‘摸’索了一阵儿过后,就掏出一封看上去折叠得很是整齐的书信来。

接着,就只见这山民装扮的来人,开始着急从所坐着的藤椅上起身后,又显得很是底气不足地把书信递到了胡家位的跟前。

就只听山民装扮的来人惊恐道:“胡团长,您看看这个,请您先仔细看看这个……”

胡家位有些莫名其妙着从山民装扮的来人手里接过了书信。

于是,就只见胡家位很沉静地慢慢拿手撕开了封闭严实的信封,就伸手从中‘抽’出了那看上去折叠齐整的信笺,展开看起来。

然而,就是胡家位展开信笺这么一看,就不由顿时气得气血冲涌,脸膛青紫,浑身觳觫——各种复杂的表情变幻莫测着,无以言表。

“校友?投降?弃暗投明?官升三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嗨嗨,想得真好,绝美,此乃绝美啊”

就见胡家位鼻翼扇动道:“真就叫人连做梦都难想出来的绝美的境遇啊”

却只见在看着书信的胡家位面部表情急剧变化,反复无常——时而瞠目,时而赞美,时而冷笑,时而又想暴跳如雷……

山民装扮的来人望着当下胡家位这种既喜怒无常又无法揣摩其切实心态的表情,就呆住了——

就像一只浑身僵硬的木‘鸡’那样呆住了。

山民装扮的来人早已全然无语,愣若木偶。

不过,就在这样的瞬间里,山民装扮的来人,却仍在目光呆滞着,显得很是顽强地在他那已经干渴得几乎要裂纹的口腔里,坚韧地调动了一下本很奢望却难拥有的——哪怕一丝的唾液。

然而,努力努力,却仍无济于事。

于是,山民装扮的来人感到此时的口腔,已经成了一个如同那失去了任何水源的一座枯井,而那无论如何都再难以随心‘操’控的舌头,也已经仿若成了一块儿被烈火烘烤过的硬石——呆板而僵直。

看上去,此时山民装扮的来人的眼神已经木呆,心理已经纷‘乱’、杂麻。

“嚓嚓嚓,呲呲呲……”

胡家位已经把手里本折叠整齐的书信撕成碎片。

而且,还觉不到位,不过瘾,于是,就又连同手里拿着的信封,也撕成碎片。

而且,如此仍觉不解气,就又把手里攥着的信封和信笺的碎片,有进一步撕得粉碎。

然后,就见胡家位开怀大笑着,就把那些已经被他撕得粉碎了的纸屑,“呼啦”一下子抛向半空。

就只见,那粉碎的纸屑在凌空飞舞、下落,如若纷纷降落的一地雪‘花’。

接着,雪‘花’一样的纸屑,就纷纷落到了指挥所内的陈设上、地上……也落到了着山民装扮的来人的头上、脸上。

于是,就只见山民装扮的来人在竭力地扑打着纸屑和粉末,试图不叫那些看上去很细碎的纸屑和粉末,落到他的头上、身上。

因为,此时,这山民装扮的人实在太清楚那些细碎的纸屑和粉末所承载的是些什么了。

其实,在这山民装扮的人的心里,眼前的这些细碎的纸屑和粉末,那就是他已经宣告破灭了的一个绝美的梦境——这山民装扮的人,实在太不愿意叫这个美丽的梦境破灭掉了。

要知道,就是这个美丽的梦境——可是那日第十一军司令官山本宁次早就帮他设计好了的啊

所以,眼下这山民装扮的人,就在冈村宁次‘精’心为他编制出的梦境里——在高官厚爵的许诺‘诱’‘惑’下,此人不惜以叛国投敌为代价,开始追随起他的那个梦境来。

于是,此次,这山民装扮的人,就是受冈村宁次亲命,叫他上山来找到胡家位劝降来了。

也就在这名山民装扮的来人上山前,山本宁次在一番左叮咛右嘱咐过后,还特别叫他带上了自己给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校友胡家位的一封亲笔信。

而且,为尽显所谓的校友之情,冈村宁次在写给胡家位的心里,全部使用了他们本国的母语。

如此,冈村宁次的用意很显然,就是想当叫这名山民装扮的来人把书信带给胡家位后,一方面,可以叫胡家位倏忽就感到那种他们在日本时的本土文化和“校友之情”佛面而来——瞬时就进入“不忘校友”的独到境界,会怦然心动,更弦易辙——顺应了他冈村宁次那居心叵测的恶毒劝说。

而另一方面,此书信,就为山民装扮的来人在见到胡家位后,成为那强有力的劝降“敲‘门’砖”和铺路石

于是,冈村宁次‘阴’险地觉得,此举,定使那胡家位很容易在各种错综关系的纷**织中,意志动摇,‘乱’了方寸——

冈村宁次想,就凭借他冈村宁次跟胡家位的“校友关系”、这名山民装扮的人跟胡家位的“战友关系”,再加上所开具出的“封官进爵”、财源滚滚的‘诱’‘惑’关系……

山民装扮的人此次登山,就足可以马到成功,大获全胜着载誉而归

而由此,一旦目的得以实现,那胡家位再配合自己来一个里应外合,嘿嘿,如此、那般,这庐山这块儿越来越“啃不动”了的硬骨头,还不就因变得酥软不堪而迎刃而解吗?

那样,攻占庐山还不就不在话下,已经‘胸’有成竹、指日可待了吗?

“哈哈哈哈……”就在山民装扮的来人受命出发前冈村宁次爆发出开怀的大笑那股子势在必得的劲头儿尽显无遗。

然而,眼下,美梦破灭了,似乎冈村宁次跟这山民装扮的来人‘精’心编制的美梦,已经破灭了——

随着冈村宁次用日语‘精’心写就的书信变成碎片、粉末,又被胡家位毫不犹豫地抛洒在半空,就似乎,冈村宁次的意志再一次轰然坍塌——他跟当下这名山民装扮的人合谋而成的这个美梦,瞬时就化作泡影——顷刻破灭

160、 速集合

160、速集合

“来人——来人啊”

只听胡家位竟突然招呼起卫兵来了,道:“快把此人给我拉上山岭就地枪决”

“不——不不,别别别啊,胡团长,您得听我把话说完,您先听我把话说完——行吗?”。

山民装扮的人见势不妙,连忙哭唧唧地央求道。

“咵咵咵……”

就在胡家位招呼卫兵进来的话音一落,就只见有几名好像早就在团部指挥所外听命着的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团部警卫,很快就跑步冲进来团部指挥所,进来后,又是很快一字排开,只待胡家位进一步发令。

“报告团长,团部卫兵奉命来到,请团长吩咐”

只听进来的几名警卫中的一名“领班”,先从一字排开的警卫队列中间向前跨出一步,然后,就呈着立正姿势向胡家位报告道。

山民装扮的人一看眼前的阵势,就更加吓得慌了手脚,连忙乞求道:“胡团长,您、您、您……您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胡家位听了,却先是向出列请命的那一名警卫中的“领班”摆了摆手,示意他暂时回到队列里去。

接着,胡家位就扭头冲着山民装扮的人道:“说吧,你还有什么话,说——快说”

“胡团长,您是知道的,这当下,那东洋大军都占领了咱大半个中国,那东北、华北、华中还有华东……都一一失陷,眼看着华南也守不住了”

山民装扮的人悲观道:“这庐山——一个小小的庐山,还能抵挡得了几天、几天啊?”

山民装扮的人说:“看眼下的庐山脚下,那东洋军可是早已大兵压境了啊用不了几天,这庐山可就成了日本人的了啊”

山民装扮的人又规劝似地劝胡家位道:“咱中国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我想,胡团长是明白人,不如接着你在日本的老同学冈村宁次对您的信任,赶快率军投降——那样,可是前途光明——很快就能得到加官进爵,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一看胡家位暂时没说话,山民装扮的人就更加连珠炮似地步步紧‘逼’起来,道:“想想吧,还是好好想想吧——这回头是岸——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啊可真正到了被冈村宁次司令官的人攻上山来,把您给俘虏过去,那结局可就跟眼下主动投降大不一样啦啊”

“放屁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

终于,看上去,胡家位是实在气得不行了,他也不再想听这样一名已经叛变给日本当了走狗的人继续劝降下去。

只听胡家位坚定地说道:“也难为你朝我费了那么多口舌”

只见胡家位一脸蔑视地冷笑道:“那个冈村宁次——还有你,也实在小瞧我胡家位啦”

“哈哈哈哈……”胡家位说着却突然大笑起来,冲前来劝降的山民装扮的人说道:“你以为我胡家位会照着冈村宁次跟你想的那样去做吗?”。

说着,就只见胡家位突然气得面部青紫,肌‘肉’在急剧地抖动,就大声冲眼前进来的几名警卫中的那一名“领班”发令道:“立即把此人给我拖出去关押了,听候发落”

“是”

就在几名警卫中的领班应声过后,就见那一字排列着的几名武装警卫,就“呜啦”冲了上来,分别扭起山民装扮的人的双臂,就朝着团部指挥所外走开了。

不过,就在警卫一起扑向山民装扮的人的一刹那,就只见似乎已经意识到凶多吉少、大势已去了的山民装扮了的人,却下意识地朝腰间‘摸’了‘摸’,此动作很显然,就是他想从腰间拔出来那一把小短枪,且瞬时就朝着他认为“顽固不化”又眼看就要致他于死地的胡家位身体的要害部位开过去……

然而慌‘乱’中,山民装扮的来人似乎大脑出现空白——他已经忘记了,就在他刚刚登临庐山哨所,被那守山的哨卡哨兵截获后,他随身携带的那一把看上去乌黑发亮的自称“防身之用”的小短枪,就已经被那哨卡哨兵给收缴了。

又是那名哨卡哨兵在把他送来团部指挥所来见胡家位时,就把山民装扮的来人的那一把小短枪,‘交’给了正在团部指挥所值勤的那一名警卫保管起来。

所以,当下,当山民装扮的来人意识到自己腰间的武器已经不在了之后,就已经十分清楚,所有的反抗,对眼下的他来说,都无济于事了。

于是,就见山民装扮的来人在被几名卫兵朝团部指挥所外押解着时,嘴里还在不住地高喊:“胡团长——您可不能不念咱昔日旧情啊您可不能叫他们胡来呀”

却就在山民装扮的来人被卫兵押走以后,胡家位就又叫出来了在团部指挥所内侧屋内隐身着的一名军务参谋人员,命令他立即去通知到全团所有连以上军官,立即紧急集合。

而胡家位自己,却抓起了跟前桌子上的一把黑‘色’的军用电话听筒,然后,就迅即给邓子超所在的保安第三团指挥所摇过去电话。

很快,就见在距离胡家位所在指挥所不远的一处山岗上,就聚集齐了此时的庐山守军第保安三团和保安第十一团的所有连以上军官。

又只见,在列队呈着“弧形”的连以上军官的队前,胡家位表情严肃,脸膛冷峻。

“我庐山守军第保安三团和保安第十一团的连以上军官弟兄们都给我听真喽这眼下,有一名曾是我保安十一团出去的人,他特别跑上了庐山来替日本人说情,还带来了冈村宁次带给我的亲笔信,说什么叫我归顺他们大日本皇军”

只见胡家位在队前来回走动着,还时而拿手指着那个被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卫兵控制着的那一名山民装扮了的人。

只听胡家位说着说着,却开始大声反问起两团连以上军官来,说道:“冈村宁次开具出的条件可是‘诱’‘惑’力不小啊说只要我能够带领弟兄们归顺他们大日本皇军,放弃守山,他就给我加官进爵,叫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胡家位在阵前大声问道:“弟兄们都说说,我们能不能放弃阵地,向进犯我国土的小鬼子投降啊?”

“不能绝对不能不能当汉‘奸’我们宁死都不做汉‘奸’”

两团连以上军官的应答振聋发聩,在山谷内回响。

“不投降,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死守阵地,抗击倭寇”

“那对眼前这一名来庐山劝降的人,该如何处置呢?”

“枪崩了他,当场崩了他”

161、 怒处决

、怒处决

“好,好啊,弟兄们有气节——回答得好啊弟兄们”

胡家位欣慰道:“有人来替日本人来劝我们投降,可我们会吗?劝降的人提前想没想过,我们会吗?”。

胡家位说:“我们不但不投降,还得把那厚颜无耻来替日本人劝降的败类,给处决啦、给灭啦,当场就给处决啦,灭啦”

只见胡家位冷笑道:“是啊,不错,我跟那个目前已升任了日第十一军司令官的冈村宁次,说起来——还真算作是同在那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校友唻”

胡家位说着,就又口气转折道:“可是呢,我胡家位又一直在想,那个日本的陆军士官学校,传教给我们的,是战术和战法所以,我胡家位就觉得,那些战术和战法,不应该成为罪恶的附庸——更不能成为屠杀良善的工具”

胡家位说:“如果有人运用在那所学校里学会的战术和战法,去侵犯别人国家的疆土,那就是那些战术和战法的悲哀,那就是人类的不幸啊”

胡家位说:“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何等出‘色’的战术和战法,都当旨在捍卫本国疆域的完整和人类固有的尊严然而,当下,那东洋来的倭寇,却以那样的战术和战法,来剥夺别国民众的尊严,在疯狂屠杀着别国的无辜”

胡家位接着义正词严道:“行啊,好啊,他冈村宁次既然率军来欺灭我的同胞,那么,我胡家位就有权利和义务叫他不得好死——叫辅佐东洋倭寇屠杀我华夏同胞的来犯者,都不得好死”

群山崔嵬,寂静默然,仿佛周围整个庐山的山峦,都在静听着胡家位此时的慷慨陈词。

“处决——立即处决”

胡家位终于发话了。

“不——不啊——胡团长,你可得想好啊,你若想不周待当那冈村宁次司令官率大军一攻克庐山,把你给活捉了,你的脑袋可就得搬家啊,他可得诛灭你胡团长九族啊”

就当胡家位的斩首号令一下,那名山民装扮的来人就浑身像一下子散了架——就只见,从他的‘裤’裆里,开始有一股说不清屎‘尿’的污物,从他那下身被长‘裤’遮挡着的器官里,前后喷薄,也说不清是屎‘尿’了。

只有那在负责处决着他的几名卫兵,闻到了一种难闻的恶‘性’气体,正在污染着美丽庐山阵阵刮过的山风,扑鼻而来。

负责处决山民装扮的叛国求荣的卫兵们,顿有了一种作呕之感。

“胡团长,当三思而后行啊——冲动是魔鬼——胡团长可别做那后悔之事啊——”

“哈哈,后悔后悔?”

就只见胡家位大笑着摆手道:“我胡家位不后悔——请放心,我胡家位永远为处置你这个卖国求荣的汉‘奸’——而荣耀”

胡家位说:“哪怕——哪一天我胡家位丧命九泉,我都会因为处决了你这样一个丧家犬,而感到荣耀——无比地荣耀”

“**你妈——胡家位——你还真的这样六亲不认啊”

山民装扮的来人终于彻声绝望道:“胡家位——再如何说,我在早可也是你保安十一团出来的人啊,你哪能这样绝情啊?”

“处决”

就只见胡家位像根本没有去听山民装扮的来人的话,却凌空挥出了一个苍劲、绝然的手势,高声道:“处决,当即处决”

“呯——呯呯——”

卫兵连续的的枪弹,开始齐发、补发,就只见,那受冈村宁次指派特别来找胡家位上山来劝降的人,却在四名大瞪了一下白眼,强力紧蹬了一下浑身松垮的神经之后,就显得很不知道自己为何选择了这样一种送死方式地——很不情愿着跌下山谷。

此名山民装扮的劝降者的尸体,却在朝山谷跌落的过程中,竟带起了一股听上去“嗖嗖”作响的山风。

“这就是那卑躬屈节——判敌辱国者的下场”

却见胡家位来回行走在保安三团和保安十一团连以上军官的队前,毅然道:“这当下——守山形势异常严峻”

胡家位道:“由于目前日军开始调集‘精’锐,开始向武汉守军发起大举进攻,故而,咱那国军守山总指挥——杨遇‘春’部,也无奈被调集去了山下,去配合其他国军部队歼灭进攻武汉的日军这目下,依然在镇守着庐山的,也仅仅剩下了邓子超跟我胡家位率领的保安三团和保安十一团了。而且——”

胡家位说:“而且,子超兄目前还不在山上,他目前也带人去了山下,一方面是协调友军更大范围地歼灭敌人,另一方面,就是在策划更加有力的措施——直‘插’那攻山日军的心脏——叫攻山日军愈加丧失元气”

胡家位自豪道:“大家是知道的,就是在此前,子超兄派出的庐山守军敢死队,就神出鬼没,致使山下那些意‘欲’攻山的小日本倭寇,防不胜防……”

说到这里,就只听胡家位毫不避讳地自惭形秽道:“其实,论起作战攻敌的办法,我胡家位自知,相比起子超兄来,值得我胡家位学习、赶超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啦”

胡家位说:“不过,就在此次子超兄带人下山前,就跟我周密商量过了,那就是——哪啊我们目前仍在镇守着巍巍庐山的保安三团和保安十一团的全体官兵,即使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即使庐山阵地上还仅剩下一名勇士,只要还没有得到上级关于撤离庐山的命令,就得坚决跟攻山的日军血战到底——誓死保卫我美丽的庐山拼死都得保住庐山”

“啪啪啪啪……”

就在胡家位说刚才那番话时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就在他话音过后竟赢得了在场的保安三团和保安十一团所有在场的连以上军官的一致掌声。

胡家位说:“那名上山来替鬼子来找我们劝降的败类已经被处决了。这绝不是仅仅处决败类的枪声,这是警钟——必须我们在场各位都为之震撼的警钟”

胡家位说:“众所周知,刚才那被当场处决了的败类,在早也曾是我们保安十一团的人”

胡家位说:“本来呢,大凡在十一团干过、也包括离开保安十一团出去的人,都应该因我保安十一团为荣,不可作出有损我十一团荣光的事情,可是,那败类,却最终沦落到了任由日军头领摆布的地步这是我保安十一团的耻辱,这是我身为保安十一团团长的胡家位的耻辱,我感到因为保安十一团出了这样的败类而对不住各位,我向在场的各位鞠躬啦……”

却见胡家位这么说着说着竟果然弯身向着在场的保安三团和保安十一团的连以上军官鞠躬起来……

162、 陷危境

162、陷危境

那名山民装扮的来人替日军“登山劝投降”严重受挫、玩完——被胡家位团长当着保安三团和保安十一团两团连以上军官的面,下令把他处决了个酣畅、利落。

至此,此人由于轻信那狡诈多端的日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给他的“只要他死心塌地效忠皇军,就足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梦一样允诺,而死得魂飞胆散,心灰意冷,不名一钱——

最终,也只得鸣屈叫冤着,命归黄泉。

然而,劝降的汉‘奸’完了、完蛋了,战事却没完。

而且,战况在日趋吃紧,战事显得愈加紧迫、‘激’烈。

于是,此后不久,在战火滚滚、硝烟弥漫的炮声隆隆和枪声大作中,那“惊史之战”——“武汉会战”,就全面打响了。

要说,这庐山,距离那武汉还真不算很远,满打满算,陆路行程也不过300公里左右,若驾车——汽车,只要4个小时上下的时间,也即可抵达。

但是,若论及庐山距离武汉的直线距离,那可就更近、近之又近了——若乘坐现代航空即时目下看起来已经比较原始了的飞机,大概起飞之后,就得立即考虑着陆的事宜了。

因为,太短的直线距离,都会使得航空器感到繁琐、厌烦,原因是对于行进速度远远超过地面的运载工具,航空器稍有不慎,就极可能把“目的地”给一下子给“穿越”过去了。

所以,从庐山到达武汉尽管得横跨江西和湖北两省,但就其直线距离而言,还是很近很近——相当之近的。

也正因为此,就在日军发动大举攻打武汉之前,那在南京坐镇指挥的日军战区司令官畑俊六大将,就早虎视眈眈——想把庐山及其周边,当成了日军一举吞噬武汉的一个“大跳板”了。

于是,那日军的畑俊六大将,就根据日本本土大本营的侵华作战指令,开始老谋深算着早做谋划——几近使尽浑身的解数,在全力调兵遣将,呈着声势浩‘荡’之势,向着武汉汇集、进发。

说来,畑俊六大这个老家伙,要论智谋和心计,倒不一定比时任日第十一军司令官的冈村宁次高明到哪里去,但关键的,是此时畑俊六比冈村宁次官大、权重——

人家畑俊六终究是个大将啊,而他冈村宁次呢?充其量也不过还是个虽然被“破格提拔”,看似平步青云——但却也没少挨过同行白眼的少将司令官唻

所以,冈村宁次那个小恶魔一直不服气畑俊六那个大恶魔。

曾不止一次,冈村宁次在心里说:“畑俊六,你就等着吧待等有朝一日我冈村宁次的军阶、官衔超过了你畑俊六,我就给你设个茅坑一样的圈套,就你钻进去吃巴巴屎”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其实,当时在日军在强霸他国时,这种“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境况,可谓体现得淋漓‘精’致——

你总会看到官大一级的日本倭寇,只要自己心里不痛快,就会“噼啪噼啪”地给比他官小的下一级士兵一脸的耳光。

非正义的战争历来没有民主。

所以,如果在日本侵略军中有人叫嚣民主,那是——那纯粹是愚‘弄’自己也愚‘弄’世人的大肆的扯淡

不过,那个看上去脑袋像个中型冬瓜一样的畑俊六,谋略起屠杀良善的战争来,还是足够考虑周密,顾及周全的。

于是,为顺利夺取武汉,这个脑袋像个中型冬瓜一样的烟俊六大将,却做了他运筹帷幄的筹划——

协调并调集一路兵力,借助舰船,通过水路沿长江西进,就在庐山脚下的鄱阳湖登陆、屯兵,然后,只待养‘精’蓄锐、时机成熟时,一举出兵直至武汉——以配合“席卷汉口”的大日军行动。

而另一路兵力,却主要通过调集参加徐州会战的日军南路兵团,向皖省淮河流域的蚌埠地区集结。

此同时,则调遣日华北方面军主力——第2军团,沿陇海线南侧经郑州继续向西南方向进发。

从而,使日军南路兵团跟日华北方面主力合为一股,以协同沿长江而上的日军兵力,一起以“两面合围”之势,投入夺取武汉的战斗行动。

畑俊六的谋划可谓宏观、强势,而且‘阴’毒。

于是,此时的庐山守军,就陷入了更加形势急迫的危难境地——

山顶上,庐山守军在瞭望哨内远远望去,就只见,此时的鄱阳湖面,那日本海军的舰船,在一艘艘地把意‘欲’屯兵攻打武汉的兵员运抵鄱阳湖面,然后,就在鄱阳湖沿岸陆续登陆,屯兵、潜藏在了庐山脚下的九江周边的地区。

情势危急,绝然危急。

要知道,畑俊六奉日本本部之命在庐山脚下大量屯兵的战略之举,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那被迫从庐山撤走的蒋介石夫‘妇’,此时可是“寄都”在武汉的啊

所以,日军的用意很显然——先把蒋介石打败、驱逐出南京,然后,再将蒋介石暂时的“寄都”之处——武汉,给一举拿下,那样——这个“蒋总统”,可就是一个“落水倭寇”——在失去生存之所之后,可就奄奄一息,只待毙命啦

如此一来,这个以蒋介石为统领的民国政fǔ,就必得彻底地宣告完结啦而蒋介石一完结,那原有的民国统治还能存在吗?统治者不存在了,那整个的中国国土,还不就统统归属于他们日本人肆意占有、随意地摆布了吗?

于是,危境中,在极度的危情之下,为削弱日军急速夺取武汉的武装力量,庐山守军指挥部奉国军总指挥部命令,开始不断地出兵下山,协助山下国军狙击日军的行动。

也就是在如此危急的境况之下,那庐山守军总指挥杨遇‘春’,其实早就被率部‘抽’调下山,挥师投入到协助山下国军歼灭日军的战斗中去了。

即使如此,此时,那仅剩下的仍在庐山守山的邓子超跟胡家位分别率领的保安三团和保安十一团的官兵,还也时常奉命被派兵下山,参与到袭击日军的整体行动中去……

163、 死突围

163、死突围

饭冢国五郎死了。

战死了。

那个看上去体貌彪悍,胡子拉茬,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浑身无处不透着凶残无德的家伙——饭冢国五郎,死了。

彻底地死了。

饭冢国五郎当然死于战火硝烟。

都知道的,这个饭冢国五郎,曾是日本东京各大影院放映的“战神片”中的“超级战神”——这个家伙,以死硬搏拼,毫不知死,无知者无畏——而一度风靡于日本的各大影院。

该家伙,也曾是被日第十一师团司令官伊东向冈村宁次大肆推举过的日军中最不惧毙命的人物——也是主力军中不可多得的疯猛的军事指挥官——第一0一师团一0一联队的联队长。

其实,细说来,这个日军联队长饭冢国五郎,还就没有脑子的饭桶一个——他死得轻狂莽撞,毫不懂战法——真就有些不知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时,在作战时,这饭冢国五郎很是自作聪明,其实愚蠢透顶。

也就在庐山脚下,当饭冢国五郎发现日军作战部队遭遇山下中国守军的第二十五军第五十三师奋勇抵抗,且将其第一部被歼后,竟没有乘胜出击,而竟显得退避三舍一样,主动后撤了。

取胜后却不出击,这令目睹战情的饭冢国五郎蔑视三分,骄傲无比。

于是,这个在饭冢国五郎看来很是兴奋异常的意外,使他坚定了速去追击中国守军,并一举将其歼灭的决心。

当时的饭冢国五郎洋洋自得地以为,中国守军定是自知经受不住抵抗,而不得不主动溃退了之了。

于是,饭冢国五郎的狼一样的凶眼一亮,暗道:“哇嘎——好哇,大大地好哇——我大日本皇军取胜的良机——可就来啦呀,大大地来啦呀”

就只见饭冢国五郎在这样思考之时,就觉得成竹在‘胸’,胜券在握起来了。

于是,饭冢国五郎在倏然挥刀把跟前的一株小杉树斩断之后,就发出了一声凶残的高叫:“哇哈——哇哈——哇哈哈哈——”

饭冢国五郎腮帮子上的胡子开始大翘——如若被突起的罡风吹过一般

饭冢国五郎越来越自鸣得意地觉得率余部追击、歼灭中国守军的时机已到了。

于是,饭冢国五郎就“哇给给——”发令,率部朝着山下的中国守军开始死命追赶、猛冲。

然而,再狡猾的豺狼都逃不过好猎手——此话,似乎虽普通、常见,但却也千真万确。

于是,就在饭冢国五郎率部追着追着,却突然,就遭到了早已潜伏此处的中国守军第九战区第六十六军叶肇部的埋伏、阻击——强烈阻击。

枪弹纷飞,震耳‘欲’聋。

夜空中,那密集的子弹,若突来的冰雹一样凌空飞舞着倾泻而下。

饭冢国五郎知道完了,彻底完了。

仿佛到此时,饭冢国五郎这个不知死的家伙,终于懂得,原来再强有力的武士道——那狂挥‘乱’舞着的战刀,原来也抵不过火枪——哪怕是‘射’向他心脏的宛若一粒‘花’生米一样大小的子弹。

逃——逃

似乎,在战场上,最不要命的家伙也知道子弹的厉害。

于是,已经知道活命重要的饭冢国五郎,开始率部夺命而逃。

然而,只管饭冢国五郎率部慌不择路,逃命急切,当却也依然未有逃过死伤惨重的厄运。

可是,面对死伤惨重的结局,以饭冢国五郎的宁折不弯的作战‘性’格、特‘性’,岂能服软、认输?

于是,饭冢国五郎在率领残部趴伏在土壕内大吹了几声憋气的尘土之后,就像一头被宰杀了的野兽依然在做着最后的疯狂一样,继续挥令着他指挥的残部,从趴伏着的战壕内突然腾起,就再次疯猛地向着中国守军的阵地,发起了新一轮反扑。

牛‘毛’尖、钵盂山一线的战线上,顿时又弹炸声起——就听得枪声不绝于耳,“呜呜哇哇”的垂死挣扎着的喊杀声,此起彼伏。

要说,饭冢国五郎还真堪称是一位战场不惧生死的粗蛮武士。

就只见,此时的饭冢国五郎高擎着他那一把作恶多端的作战指挥刀,第一个冲在阵前。开始“呜哩哇啦”着,继续率残部向中国守军的阵地发起强攻。

然而,任何战场的主动权似乎都不掌握在那类不问青红皂白的鲁莽者手中。

于是,那中国守军第一六0师梁佐勋部,却显得不慌不忙,出其不意——待等疯兽一样的饭冢国五郎率残部一攻击上来,就回击过去了很是信手拈来的巧妙火力——

“哒哒哒……”

“突突突……”

“轰隆、轰隆”

就在饭冢国五郎貌似冲锋陷阵,英勇顽强着率残部向阵地发起攻击时,就蓦见那中国守军的第一六0师梁佐勋部,给了饭冢国五郎残部以奋勇抵抗和相当巧妙的还击。

战事‘激’烈,一时间还僵持不下,胜负难定。

于是,看上去很顽强的饭冢国五郎在吃败后,并没退缩,却依然再攻,强攻。

然而,强攻失败了。

可是,饭冢国五郎仍不服软,认输,再次强攻。

依然吃败、吃败。然而,那饭冢国五郎还不服软,仍攻……

可是,结局是,继续吃败。

就这么,攻守持续了很久,延续了多日,饭冢国五郎率领的日军残部,仍不得进展,不得眉目。

相反,中国守军那顽强的抵挡、出击,却使得包括饭冢国五郎率领的日第一0一联队在内的日军第一0一师团所属的各路日军,都一再吃败。

日军第一0一师团先后组织的战斗样式不断翻新的十五次进攻,都宣告无望——以失败而告终。

日军已经‘精’疲力竭,而且死伤惨重。

于是,就在窘迫无望的心灰意冷中,那一向不知死的饭冢国五郎,却一改一直着的固执和强硬,显得很是无奈地向其援兵发出了求助。

然而,求助无望。

于是,饭冢国五郎没有灰心,继续发出求助。

仍然无望。

这下,被中国守军重重包围了的饭冢国五郎残部,已经是在劫难逃了。

于是,饭冢国五郎这才真正感到绝望。

对此,饭冢国五郎在万念俱灰中,开始决计孤注一掷——誓死都得率残部从中国守军的包围圈中突围出去,一定得突围出去……

164、 自找的

164、自找的

饭冢国五郎就是在组织日军强行突围时,被埋伏在庐山脚下的中国守军给当场击毙了。

当时,饭冢国五郎身上的武士道‘精’神彰显充分,他一马当先,拼死顽抗,结果,就在他率军‘欲’强行冲出重围时,身体的要害——心脏和头部等多处部位,中了好像早就为他准备多日的异常密集的正义的子弹。

于是,饭冢国五郎在剧烈地拼命挣扎了几下子之后,就栽倒了,结结实实地栽倒了。

战争的罪人似乎往往也只有把生命结束在罪恶的战争之中。

于是,饭冢国五郎这个曾一度被日本东京各大影院放映的“战神片”中标榜的“超级战神”,他中弹后的姿势,倒下去的尸体,倒没见再有何等的高傲。

相反,饭冢国五郎却像一具沉甸甸的饭桶一样,显得很是回天无力地带着罪恶,告别了这个本来应该充满和平和美好的人类共存的世界。

以致,在饭冢国五郎那一双死后竭力哧翻着的白眼珠和黑眼睛‘混’杂的浊光里,彷佛遗留下了诸多在苦心沉思过后的忏悔——

他饭冢国五郎何以送命在了异国他乡——他为什么为了他们侵略者不正当的利益,而死得一文不值?

这一仗、这一大仗,埋伏在庐山脚下及其周边的中国守军胜得漂亮。

也就在战死了的饭冢国五郎的僵尸旁,那被中国守军摧毁了的日军汽车,一辆辆瘫痪散架——化为灰烬,那命丧侵略战场的横七竖八的日军尸体,呈现出无以形容的惨状……

时光荏苒,转眼进入元旦。

本来,按日本的传统习俗,元旦作为新年的第一天,也是很注重祈福平安、顺利和家庭幸福等人类共有的瞩望美好的愿望的。

其实,若在日本本土过元旦,日本人也是大都会彼此赠送一条有自己名字的围巾,以给对方作为“起伏”的纪念的。

在日本的传统习俗里,通常把元旦的12月31日称之为“大晦日”,也就是除夕日。

日本的如此习俗,也就类似中国农历的除夕日。

因此,就在日本人认为的除夕日的晚上,辞旧迎新,祈福神灵,送走烦忧的旧年,互致美好的祝愿,也当跟中国的传统习俗相近。

首先,就是在12月31日的“大晦日”这天,就如同中国的除夕日一样,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进行大扫除,一来为了新年有个新气象,二来就是为了祛除认为旧年所带有的“晦气”。

而且,就在“大晦日”当天,日本人的家里,还要摆设上用麻薯做的镜饼,此食物不仅好吃,重要的,还是深存着寓意——意思也就是期望在新的一年“一尘不染,心明如镜”还有“从头开始”的意思吧。

于是,就在除夕日的午夜,日本的大小庙宇,多会一起鸣钟——且都以108下为祥。

日式的如此讲究,寓意很显然,就在于借此驱邪避恶,祈愿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举家安康。

所以,时值目下,日本人在过元旦时,还依然沿袭着静听“除夜之钟”的习俗。

往往,日本人多都在钟声过后,才肯安歇、睡觉,而且,也总希望在沉入梦乡之后,能各自编制出一个美好的梦境。以图身安、心安,来年安好。

而且,为争宠相互在除夕夜梦境的美好,常常于第二天一大早,家人就会围坐在一起,彼此讲述着在除夕夜里所梦的内容。

于此,一家人又会七嘴八舌,彼此“圆梦”着梦境的吉凶。

在日本人传统的习俗里,多将元旦的初一,视为“正日”。

就在正日之时,日本人也有如同中国人在农历的正月初一大早——小辈去给父母和亲朋问安、拜年一样的习俗。

尤其,日本人很讲究1至3日的“三贺日”。

也就在举国同庆的“三贺日”假期里,彼此尽情分享新年的习俗。

在日本,过元旦也如中国农历过大年相似,是个“吃日”——习惯吃砂糖竽艿、荞麦面等,喝屠苏酒……

不过按日本人的讲究在他们很讲究的“三贺日”内,为祈求来年大吉大利的虔诚,多以吃素待之。

对日本人,元旦早上还有喝屠苏酒的习惯。

据日本人传说,人若在元旦早上喝过了屠苏酒,一年都会身体健康,事事顺畅。

当然,日本人也很讲求“御节”——也就是,在元旦期间,日本人是禁忌开火煮食的。

往往,在元旦前,各家的年夜饭、新年饭都是预先做好的。如此习俗,似乎也跟中国那古老民间传统习俗里的在年前就赶办“年货”——如蒸馍馍、做面鱼、炸丸子等“积蓄食物”的通俗做法差不多。

不过,日本人的“御节”习惯“叠食”。

也就是,元旦的饭盒得分几层,而且,每层都得放置上不同的食物。这般,也许就寓意着“一天一种新气象,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意思吧。

通常,在那“叠食”的饭盒里,一层,为前菜和小点心之类;二层,为鱼‘肉’;三层,就属一品料理了。

其实,日本人“御节”的“叠食”饭菜,也是因各自家境的宽裕程度而定的。

家境富足的人,可以置办得充裕、丰盛,而家境拮据的住家,自然也就简单、单调,如此,也似乎尽显着中国民间传统里的那种“吃喝还得料家当”的意蕴的吧。

至于,那在日本人中早已兴起的互致新年贺卡,好像跟世界诸多地方的人们都别无二致,亲朋好友、上下同仁,在过元旦时互赠一些问候的祝语,自然是司空见惯,不足为怪。

所以说,日本人过元旦,也很具有古老传统的韵味,过得也很惬意、喜庆。

可是,对于当下这些在中国土地上犯下滔天侵略和杀戮罪行的、已经攻占并驻扎在九江及其周边地区的日军来说,他们似乎也想按照他们东洋的习俗,在本来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过得喜庆、隆重,而且恣肆一些。

然而,这些日军却异想天开,大错特错了,因为他们,已经不知道野兽般地剥夺走了别国多少无辜的良善的生命,使那些人平白无故地丧失了本来也该过元旦的权利——

所以,那些无辜遭殃的生命死得很惨。

同样,眼下这些在别国土地上大贺着元旦的日军,也眼看着就得丧命‘阴’间。

165、 透心凉

165、透心凉

庐山脚下日军攻山部队盘踞着的一处日军大营。

也不知何时,日军早早就从周边的镇村内抢夺来了一口稀世罕见的硕大的铜钟。

此铜钟,是带高的呈着筒形纽的那种,钟的下口,两边却突出着月牙形。看上去,甚是气势、壮观,也很肃穆。

却论及该铜钟的大小,其体积,真就蔚为壮观——宛若一口内脏深凹又高深莫测的巨型铜锅。

此时,就只见该铜钟早已高高悬挂在了日军大营驻扎着的庐山脚下这家大户人家院落正中央那一片空地上的一棵金钱松的枝杈上了。

因此,尽管那一棵金钱松本来‘挺’拔、粗壮,但却当其枝杈上在被强行捆绑、悬挂上那一口大铜钟之后,就显现得倏忽承载上了沉重的负荷。

远望去,那一口体积硕大的大铜钟,跟金钱松那‘挺’拔的身躯极不协调。

要说来,这金钱松当属庐山一带所拥有的宝贵树种之一。

应当说,在庐山,由于其独到的地位优势和很多山川所无法比及的气候、环境等,也滋养、容纳了很多国内、也包括世界的各类珍惜植物物种。

至于,那素有中国“活化石”之称的水杉,自无须言表了。

即使庐山独有的金钱松,以及庐山上的樱‘花’、云锦杜鹃、瑞香‘花’等等,真堪称树木葱翠,植被浓郁,而且,也很是繁‘花’似锦,浓香四溢。

而且,由于这庐山独有的历史和人文因素,似乎也早就成为了一座“容纳海外、吸引‘精’粹的“贵树名山”——

曾相继有英国的云杉、北美的池杉、美国的‘花’旗松等,在此落户,就连日本的冷杉,在此也清晰可见。

眼下,那一棵树冠博大的一棵金钱松的枝杈上高高悬挂着的一口大铜钟,却是盘踞在此处的日军为庆祝元旦早就准备了的。

按照日军大营里盘踞着的日军策划,就在他们东瀛认为的除夕午夜,他们要按照他们东瀛的旧俗,在此处鸣钟108下,以图吉祥、安康。

然而,无法给别国人民带来吉祥和安康的人想得到吉祥和安康,似乎简直就是一厢情愿,异想天开。

也许,此时盘踞在此处大营里的日军,心里仅仅想到了他们在本土时应该享有的节日,却并未顾及到就在刚刚发生时间并不长的那一次——令世界的良心都在觳觫、垂泪的——灭绝人‘性’的南京大屠杀。

那些屈死的鲜活的生命,他们本来有资格也有理由享受人间的元旦,可是,他们的权利被恶魔剥夺了,他们在永远无法再醒来的噩梦中,变成了冤屈的尸骨

其实,就在当下乘坐日式舰船从东向西沿长江而来,又在鄱阳湖登岸,然后屯兵在庐山脚下作为他们的大本营的这些日军里,就有不少,直接参与了那在血流成河中——无数无数的无辜,在悲绝呜咽、哪怕跪地叩求都无济于事、必须丧命了的——南京大屠杀。

所以,对于当下这些负罪累累、且又想一举夺取庐山、并意在进一步拿下武汉的日军们,他们的心里,是惴惴不安的——因为他们太清楚他们到底该承受怎样的罪孽

于是,他们——那些屠杀良善无数了的日军们,无时不刻都总在怕复仇的怒火,一下子就把他们燃为灰烬——而且,即使他们成为灰烬了的灵魂,都无以找到安宁的归宿

也许,大凡作恶、而且作恶深重的人,就更懂得想用伪善来换取心灵的平安,以换取那种已经不复存在了的所谓的慰藉。

可是,会吗?会吗?不会

所以,对已经杀过人、而且已经杀过很多人的人,如果他们再因承认自己错了而自我抚慰,而貌似忏悔,那难道不是自欺欺人的——滑稽可笑吗?

也许,世界上所有的自欺欺人——最终所迎受的也只能有一个归宿,那就是——自欺欺人。

应该说,此年庐山脚下的这个元旦,天公很作美——就只见,那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了晴空无云了的苍穹里。

月亮铮明如镜。

这样的月亮最容易使良善者感到惬意、舒心。

相反,这样的月亮也最容易令心存丑恶的人感到心悸、胆寒。

因为当作恶的人在明镜之中一旦察觉到自己丑恶之时,往往自我厌恶的自杀之心都会有了。

于是,在当下这铮明的月光下,在被沦为日军盘踞着的大营内的一处院落内,在那一棵庐山金钱松的周围,日军在庆贺元旦的气氛显得隆重、典雅,而且夹带着浓重的东瀛礼仪。

就只见,在此处大大的院落里,早早摆放上了一张张桌子,桌子上,却按照日本人过元旦的习俗,也早早就摆设上用麻薯做的镜饼。

又只见,这些不但好看又好吃的镜饼,却在如银的月光下,反‘射’着银光。

似乎,这些摆放在桌子上的镜饼,在拿反‘射’出的亮光,在仔细询问着那些早已端坐在了桌子旁的日军们——难道你们这些禽兽在想把我吃下去之前,就没有感到你们厚颜无耻吗?你们就不知道我镜饼那象征着“一尘不染,心明如镜”还有“从头开始”的寓意吗?

难道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家伙也还有勇气再吃你祖先习俗里那种纯洁无暇的镜饼吗?

于是,似乎在围坐在一张张桌子跟前的日军们拿眼中的绿光在焦急地瞅着跟前桌子上那看上去食‘欲’大振的镜饼时,他们的“庆除夕”仪式终于开始了。

“噹噹噹……”

就只见早就被悬挂上那一棵金钱松树的那一口被也不知道提早演练过多少次的一名日本鬼子士兵敲响了.

“一响、两响、三响……”

钟声悠扬,在静寂的夜空中传得悠远。

就只见,此时按分工分别围坐在各自桌子跟前的日军们的脸上,都显现出一种强装出的虔诚——细看去,他们各个眼神复杂。

他们是在虔诚相信自己的信仰?是在为自己所犯下的罪恶歉疚?是在祈祷今后的日子他们能活命回到自己的本土……?

“噗嗤!”

“噗嗤!”

“噗嗤!”

眼看着,那端坐在桌子跟前煞有介事着的一名日军就突然挨了一名看上去赤膀‘露’臂的从天而降的“空中飞人”捅过来的刀子。

接着,又有第二个日军、第三个日军……

也都在猝不及防中,相继被那看上去赤膀‘露’臂的人,捅上了“透心凉”的匕首。

166、 大惊魂

、大惊魂

“敢死队的,守军敢死队的‘混’进来啦快快还击地,快快还击地——”

一名日军指挥官模样的人目睹此景,惊恐得俩眼珠子都瞪成大铃铛了。

“杀给给——杀给给地——”

只见该日军指挥官赶紧拿手捂住脑袋,开始朝着在日军大营院落内群聚着盛贺元旦的众日军下令起来。

“皇军的节日,皇军的节日地——被来路不明的人给搅啦——给搅啦”

“啪啪——”

该日军指挥官模样的人一边高喝着,一边慌忙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看上去很是崭新的德式小短枪,朝着夜‘色’里那赤膀‘露’臂的手持着刀枪等武器的人,就漫无边际地开了两枪。

应当说,该日军军官手持的这类德式小短枪,当时在日军陆军序列里进口的批量并不多,所以,当下庐山脚下日军大营里的这名曾携带着这把小短枪参加过南京屠杀的日军指挥官,手里能拥有这样一把较为稀有而且‘性’能先进的小短枪,也算他很是高人一等,出人头地的了。

然而,这名日军指挥官的心理素质看上去非常糟糕,在应急状态下的处置能力,也显得相当薄弱。

于是,由于该日军指挥官神情过于紧张,情绪实在慌‘乱’,于是,就只见他握枪的单手在急剧地颤抖着,致使他未能击中目标。

蓦地,却又只听“啪啪”传出两声清脆的枪响。

不过,这两枪,却不是该日军大营里的指挥官发出的,而是那赤膀‘露’臂的人中的一人用一把看上去乌黑发亮的驳壳枪“赐予”该日军指挥官的。

这两枪的准头儿相当不错,看上去全部命中。

于是,眼看着这名日军指挥官在牙齿紧咬,怒目圆睁了好一阵儿之后,就开始双‘腿’紧蹬,眼白大翻着栽倒了下去。

指挥官一死,大营里的日军就开始阵脚大‘乱’。

本来,按照日本人过元旦的习俗,如果在日本本土过元旦,那大小的庙宇是会在除夕的午夜鸣钟108下,以图来年吉祥、安康的。

然而,在当下坐落在庐山脚下的这处日军大营里,尽管在元旦前日军就早作准备,在大营院落内那一棵粗壮的金钱松上绑挂上去了一口大铜钟,试图也按他们本土的习俗,在他们认为的除夕的午夜,‘精’准地鸣钟108响的。

可是,由于日军在下“庆元旦”的仪式开始不久,那早已‘操’练娴熟的负责鸣钟的日军刚刚击钟击了个开头,突发事件就发生了——那一时难辨身份的看上去各个赤膀‘露’膊的一大群人,却在干掉了在院落外站岗的日军哨兵之后,就像突至的罡风一样——破‘门’而入。

真就神兵天降。

目下,那些受持着短枪、大刀或匕首的看上去赤膀‘露’膊的一大群人,趁着日军还大都没醒过身来,就各种武器一起上,只把日军杀了个天昏地暗。

“呯呯呯……”

随着一发发短枪子弹的连续‘射’击,之见中弹后的一名名日军应声倒地。

“嘎吱吱”

被大刀砍掉的一颗颗日军脑袋,像悬挂在椰子树上的大椰子被砍刀砍掉一样,滚落在地上。

“扑哧哧——”

一名名日军身体的要害部位,被‘插’进去匕首……

此时盘踞在庐山脚下的这处日军大营里的日军,可谓死得匆忙,别说还击,就连向这个世界告别的时间似乎都失去了。

要知道,就在此处日军大营里的日军在这夜“庆元旦”时,除大营内有资格佩戴短枪的屈指可数的军官腰间的枪套内还掖着短枪外,那些为数居多的日军士兵们,可是清一‘色’都把大枪搁置在他们居住着的寝室内的。

甚至,就连一般士兵通常随身携带着的匕首,也似乎都轻装上阵,从身上“卸”下来——

或随手扔在了他们居住着的‘床’铺上,或把匕首“压”在了枕头下,或干脆把装有匕首的刀鞘干脆挂在了寝室的墙钉上……

即使那腰间掖着短枪的日军军官此时却因为嫌碍事,也皆没随身佩戴似乎在平日里总是跟他们形影不离的作战指挥刀。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日军大营里的日军失于防备,不够警惕。而是,因为这天、这夜实在特殊——是日本人很是看中的“大元旦”,是类似中国人看中的农历“过大年”一样的除夕夜。

所以,此处日军大营里那一名已经被击毙了的作战指挥官,似乎也很懂得笼络军心——该日军军官也许感到他的部下素日一直跟随着他作战,实在是已经身心疲惫。

于是,该军官就想借着“庆元旦”——过除夕的机会,叫他所部的身心都休憩、轻松一下,也借此,在他所部的官兵中间卖个好,以更加赢得拥护,鼓舞士气……

要说来,此处日军大营里这一名已经被击毙了的日军最高指挥官,他如此做,也不等于就没作防备,放松了警惕。

其实,这一夜,该日军指挥官是特别在大营外设置了四人双岗的。也就是,就在通往此处日军大营的那远处的唯一一条大路口,特别派出了两名日军站岗。而在日军大营的大‘门’口,也同时派了两名日军站岗。

这名日军指挥官以为,有四人双岗在‘门’外站岗,如遇突然情况——一旦有人来突袭大营,一旦‘门’外的哨兵鸣枪发出信号,那么,大营内内在“庆元旦”的日军,是有足够的时间迎战时间的——即使他们各个应急跑到院落里的寝室内去取回武器,也完全能够迎战。因为第一道岗哨本来距离大营很远,一旦那里的哨兵鸣枪,大营里的日军就足可以很快投入战斗。

然而,那发现应急情况又很快被来人击毙的日军最高指挥官,似乎临死都没有想明白,当下这些看上去各个赤膀‘露’膊又英勇无比的人,他们的到来,何以发生得这般出乎预料——那‘门’外全副武装的在站岗的四人双岗上的哨兵,何以死得那样鸦雀无声——以致,使他们在大营院内在“过除夕”的众日军,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惊魂,大惊魂神兵天降——真就神兵天降啊——”

直到中弹而死,该日军大营内的这一名最高指挥官,都在一直思考着这样的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键‘性’问题。

167、 软主意

167、软主意

该日军大营内的这一名最高指挥官临死都没想明白的那个关键‘性’问题,答案其实尤其简单。

原因是,这一名日军指挥官特别指派的四人双岗,就那么轻而易举又鸦雀无声地叫人给干掉了。

这些干掉日军四人双岗的人,可谓手脚麻利,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其实,眼下趁着庐山脚下的这处日军大营里的日军正在“庆元旦”而前来偷袭的看上去各个英勇无比的人,正是庐山守军派出的“敢死队”队员。

庐山守军派出的这些敢死队队员,那可是各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其所具备的,非但是胆大心细,临战英勇,更为关键的,还是这些敢死队员,各个都具有一种一般士兵很难具备的超常武艺。

比如,攀援、泅渡、擒拿格斗以及枪法、刀功等等,均堪称技压群雄,比一般的士兵更加技高一筹。

所以说,这夜,这处日军大营里的那一名日军最高指挥官的判断失误,着实低估了庐山守军敢死队神出鬼没的非凡能力——

这一名日军最高指挥官本以为,即使有那庐山守军的人来他们日军大营偷袭,也必得经由那从庐山至此的一条必由之路的。

而一旦大路口那第一道岗哨上的日军哨兵发现意外,就会当机就给大营‘门’口外的第二道岗哨发出紧急鸣枪信号,如此,那第二道岗哨上的日军哨兵就会采取更为有力的封锁措施——非但自身立即以武力增援前方的岗哨,而且闻知突发*况的大营内的所有日军,还能在短时间内,当即奔赴各自战位,迅即组织反击……

然而这处日军大营里的这一名最高指挥官想错了,大错特错了——他只想到了庐山守军敢死队会从通往他们日军大营的那一条必由之路上来袭,却忽视了庐山守军派出的敢死队,竟从四周都是壕沟、荆棘等的他们日军大营的侧翼分头‘摸’了上来。

而且,庐山守军派出的敢死队里的人,还是分工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他们日军的四人双岗发起了偷袭。

所以,那四人双岗上的日军,就在同一时间内被庐山守军派出的敢死队员用雪亮的匕首给结果了‘性’命——他们死得寂静无声,毫无动静。

这——也就是那一名日军大营里的最高指挥官直到被击毙,都未曾想明白为什么大营内没有察觉庐山守军派出的敢死队来袭、却未曾察觉到任何动静的真正原因。

这一夜,在庐山脚下的日军大营内发生的鏖战,异常‘激’烈。

就是在突如其来的短兵相接中,大营内的日军一个个丧命。

所以说,在这个元旦之夜,在此处大营里的日军按他们在本土过元旦的习俗敲过的那未曾敲完的钟声,倒不像他们在履行的礼仪,却很像在他们死前,自己给自己敲响的丧钟

庐山守军派出的敢死队此次下山偷袭日军,干得真叫过瘾、漂亮——不仅致使百余名日军当即丧命,而且,在敢死队员大获全胜后撤离此处日军大营时,还有日军的大量兵器被缴获……

就这么在庐山守军三个多月的守山时间里,日军曾调换、动用过各种兵力,也尝试着使用了飞机、大炮和攻山机枪等多种当时在日军中堪称装备先进的多种武器,然而,日军的攻山行动却一次次宣告无望、失败。

而且,那盘踞或流动在庐山脚下的日军部队,还屡屡遭受到庐山守军突然下山对他们发起的突然而猛烈的袭击,致使其死伤惨重,苦不堪言。

然而,就在日军的攻山行动陷入“拉锯战”一样的僵持之时,却随着武汉保卫战的结束,国军军队的主力,已经奉命撤往了西南地区。

自此,战略格局和战争样式,也发生了新的重大的变化。

无奈,此时那杨遇‘春’、邓子超和胡家位分别率领的庐山守军,其实已经成为与“大前方”的主力部队失去联系的“孤军”了。

对突然出现的这一战局,就使得率日十一军盘踞在山下的冈村宁次司令官十分得意,他认为已经盼来了速夺庐山的“黄金时刻”。

于是,冈村宁次发誓,一定要不惜付出最大代价,尽快拿下庐山。

冈村宁次一拿定主意,就当即发出调令——一下子就从攻打武汉的日军主力中‘抽’调来了几个旅团。

于是,日军的攻山阵势浩大——就在那通往庐山山顶的9条重要的山间小道上,发起了一轮轮的疯猛进攻。

然而,此时虽然与主力部队失去联系的已经成为了孤军的庐山守军,却意志顽强,鼎力配合,死守阵地。

于是,就出现了如此惨烈的景象——

当攻山日军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顺着崎岖的山路向庐山攻打、冲锋时,蓦然,竟有那身绑手榴弹或炸‘药’包的人,从半山腰滚了下来,直至他们日军攻山的阵营……

于是,那发现了从“人体盾牌”上冒出的屡屡青烟,就不得不使那自觉战斗十分英勇的日军们,各个惊恐得很是不可思议地呲牙咧嘴着,节节退避。

就这样,那身上绑满手榴弹或炸‘药’包的庐山守军,跟冲上山来的日军同归于尽。

就这样,杨遇‘春’、邓子超和胡家位三人,在异常的危境中,仍然在一直顽强地坚持抵抗。

甚至,到此时,庐山守军跟攻山日军发生那近距离的搏杀——拼刺刀,也成为了司空见惯。

然而,庐山守军却仍在坚持,坚持,再坚持。

于是,当下的战局,就使得不惜调集3个支队和1个师团的兵力强攻庐山的冈村宁次不由愈加心灰意冷——眼看着在强攻数日过后,攻山日军虽然死伤惨重,付出了极大代价,但却攻山行动仍然进展迟缓,其中,除勉强占领了半山腰的一些阵地外,却那攻上山顶而一举拿下庐山的‘欲’念,还一直不见曙光,难有希望。

冈村宁次不禁又一次陷入了极度的愁楚无措之中。

然而,就在此时,有一名很想给冈村宁次“拍马屁”的日军幕僚,一看冈村宁次一直在为拿不下庐山而萎靡不振,情绪沮丧,于是,在静思过后,却立即附上去冈村宁次耳边,给就冈村宁次出了一个新‘花’招——“软主意”。

于是,冈村宁次在听过这个“软主意”过后,嘴角就立即绽放出几丝‘阴’险又得意的微笑来。

168、 危突围

178、危突围

古往今来,在这个世界上,那大义凛然者历来有之,但那见利忘义——甚至忘大义者,似乎也不乏其人。

于是,就由于有一名一直在庐山脚下居住着的狩猎的猎户,因为经不住日军重金的‘诱’‘惑’、收买,竟出卖了他素日长期上山狩猎发现的一条通往庐山的鲜为人知的“秘密通道 ”。

“只要你帮皇军登上庐山的,好处大大地有”负责收买猎户的日军头头‘诱’‘惑’道。

“不,不,说谎吧?你们洋鬼子都爱说谎。”猎户有些犹豫。

“说谎的没有,酬劳的,大大地有”负责收买猎户的日军头头继续yin*说。

猎户听了,却在心里犯过嘀咕后,竟被那心仪中的金银财宝折磨得开始意志动摇。

于是,就在该猎户“滴溜溜”翻转了一通他那诡诈的小眼睛后,就狡猾地动心起来,试探道:“带你们上山,能有什么好处?你们到底能给我多大的好处哇?”

“一百块现大洋的,可以吗?”。负责收买猎户的日军头头解释道:“给你——你们国的一百块现大洋的可否?你认真想想地——可否?”

“不,不干。”猎户说:“给少了,我可不干。”

猎户有意要价道:“给少了,我是不干,你们还是爱找谁干找谁干吧”

猎户显得‘挺’不大好打发。

“囊大多——你的不干?你好大的胃口啊不干,你为何地不干啊?”负责收买猎户的日军头头听后很不高兴道

“少了。一百现大洋还不够塞牙缝子的呢”

“那——那多少地,你干?”

“三百两黄金。”

“黄金?三百两?”负责收买猎户的日军头头‘诱’‘惑’道:“你的,胃口不小,大大地不小”

“没办法,我这个人,就为钱,眼下就需要钱”

“哼哼,知道你需要钱可是,如果皇军要了你的脑袋,那你还需要钱吗?”。

猎户听后,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即将道:“你傻了我可以呀,完全可以呀。”猎户说:“可是那样,你们日军就永远休想再攻得上庐山啦”

看起来,该猎户真就是一个见利忘义、忘大义——而且,很懂得为获得利益而层层加码的人。

于是,日军同意了——同意不惜用重金也得把此人收买,因为此时攻克庐山,似乎对日军太举足轻重了。

黎明时分,就只见,在那庐山山腰的一条隐蔽的山沟内,突然就猫腰走过去了一群看上去行为诡秘的人。

不过,细端详,在这些猫腰走过的人里,其中有一个人却格外显眼——因为此时跟随在他身后的人,皆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日军装扮,而此人,却是一身当地山民的穿戴。

原来,该山民穿戴的人,正是那个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被日军收买了的猎户——一名中年男人。

就只见,该出卖了庐山守军的猎户,就凭借着他素日对庐山地形的熟悉,就从莲‘花’峰一条蜿蜒崎岖的小径,悄悄引领着一队装备‘精’良的日军,攀爬上了庐山的小天池附近。

然后,猎户引领上山来的这一小分队日军,就乘势立即潜伏起来。

“哇哈——幸运,简直是太幸运啦”

此时,已经在小天池附近潜伏下来的一小分队日军的所有成员,几乎无不在内心里用他们祖籍的日语在心里嘟念着:“哇哈,我大日本皇军自从攻山以来,付出了那么大的人力和物力,一晃又是过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可扫兴的是——从未曾攀登至这庐山顶部的小天池啊幸运——我x军小分队实在是无比地幸运啊”

要说,此次很类似孤注一掷——胜败在此一举的攻山行动,那时任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的冈村宁次可谓双管齐下——

一方面,调用强力的日军‘精’锐,从庐山守军的正面展开强攻、‘激’战,另一方面,则借助早已潜伏在小天池附近的日军小分队的力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从庐山守军的背后发起突然而猛烈袭的击。

冈村宁次这一招,可谓‘阴’毒——

于是,就在日军强有力的正面进攻发起后,由于庐山守军对早已潜藏在背后的日军小分队防不胜防,就致使出现了庐山守军自从跟日军开战以来最毫无准备的伤亡。

于是,在日军前后夹击的阵势下,庐山守军伤亡惨重。

最终,庐山守军一直坚守着的小天池防线,无奈失守。

在战争环境下,往往,一处战局的失利,就很能影响到整个战局的不利。

因为,对于战场,其实也如运动场上常常出现的竞技一样,一旦一方取胜,就极可能连连取胜,这其中的因素,其实显而易见——往往,不管是运动场还是战场,输掉的一方,真正失去的,已经不再是战术,却更大程度上,是输掉了士气

所以,在战场上,一旦士气受到重挫,如果再加挽回,就会难上加难。

甚至,还会由于刻意去追寻不分青红皂白的强士气回归,还会输得更惨——以致一塌糊涂,或者招致灭顶之灾。

所以,在艰难的危境下,庐山守军的指挥官们,不得不选择保持有生力量——迅即把生存下来的官兵组织起来向山下突围。

突围的战斗是惨烈的。

于是,尽管庐山守军边打边撤,但却当剩余下来的庐山守军历经一天一夜的‘激’战终于于次日中午撤退至安全的大西南岷山地区时,已经是死伤惨重,幸存者有限。

为此,且不提杨遇‘春’督导作战的庐山国军守军,仅是邓子超率领的保安第3团,就由初登庐山时的实有官兵1653名,减少至突围到岷山地区后的幸存下来的840名官兵。

也就是说,在历史9个月的时间的庐山保卫战中,单是保安第3团,就有近千名官兵英勇阵亡,把他们的英名,播散在了他们为之日夜守护又与东洋倭寇殊死搏斗过的美丽的庐山群峰、山脉。

根据相关史料记载,在抵御日寇攻山的行动中,整个庐山守军部队,先后投入大小战斗达200次之多。其中,那惨烈的战斗场景,不言而喻。

“中国军魂?何为中国军魂?长达9个月的庐山保卫战,真真切切、地地道道,使我大日本帝国军人,真正体验、也真正见识到了那英勇顽强、视死如归的中国军魂”

战后,在曾经参与过对华作战的日军日记里,竟发现了上述令日军惊诧不已又十分钦佩的真实字迹。

庐山上的苍松翠柏,由于有无数爱国勇士的英魂的点缀,而变得愈发‘挺’拔、坚韧,而且葱翠

169、 壮举颂

179、壮举颂

美丽庐山,群峰连绵,巍巍耸立。

而那河湖一体的鄱阳湖,更是水‘波’浩渺,一望无际。

却承载着历史太多沧桑的整个九江地域,就更为后人遗下了那撼人心魄又令人‘荡’气回肠的英雄传奇。

于是,就在庐山守军跟攻山日军顽强‘激’战的9个月时间里,有一个身影,就常常出现在位于庐山上的一处墓地里。

此人,就是那庐山守军总指挥杨遇‘春’。

杨遇‘春’来到这里,却是为了祭奠一位逝者——那逝者,竟是南宋名将岳飞的母亲——姚太夫人。

也许,由于在史书记载中,杨遇‘春’对岳飞那位名族英雄,了解得太多、也太深透了。

于是,杨遇‘春’一直就对民族英雄岳飞,心怀着深深的敬仰。

而同时,杨遇‘春’对那养育了民族英雄岳飞的那位伟大母亲,就同样心存着由衷的钦敬和虔诚的追念。

所以,每每在与日寇苦战的间隙,杨遇‘春’总会情不自禁地出现在岳母——姚太夫人的墓前。

杨遇‘春’此举,就是想以自己对老人家的祭奠,来替那已逝的民族英雄岳飞的亡灵,延续上一种生生不息的追念和孝道,以期替那民族英雄岳飞,再尽上一份后来者的孝心。

也许,就在担任庐山守军总指挥之初,杨遇‘春’就太知道自己肩上承担的这一副守山的重担,实在是容不得丝毫的懈怠了。

于是,杨遇‘春’在担当此任以后,在他的内心深处,就一直以民族英雄岳飞做标杆,誓言无论如何都得抵挡住攻山日军的入侵,哪怕搏杀到生命的最后一息,都在所不惜

说来,其实这由黄埔军校毕业的杨遇‘春’,本也是可躲过此任的。

因为就在杨遇‘春’上任庐山守军总指挥之前,本是去国军第3战区任职的。可是,就在杨遇‘春’途经九江时,却被时任江西省省主席的熊式辉看中,又是那熊主席一再竭力挽留,于是,杨遇‘春’就似乎当仁不让地在日军攻山形势异常严峻的情势下,临危受命——毅然担任了庐山守军的总指挥。

而且,杨遇‘春’在担任了庐山守军总指挥期后,也果然履行职责出‘色’——率领庐山守军一次次击败日军的进攻,表现相当英勇。

但是,若追根溯源,杨遇‘春’之所以表现出‘色’,就是在他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民族责任心,在鼓舞、‘激’越着他,在促使他不惧艰险,勇战顽敌,毫不退缩——

于是,每当杨遇‘春’独自置身于岳飞的母亲的坟前——那一位南宋时期的伟大母亲的坟前时,那民族英雄岳飞的尽忠报国之举,就形成一种无比悲壮的力量,在督促、‘激’励着他,使他在心旌‘激’‘荡’中,暗暗发誓必得跟那侵犯国土的东洋倭寇血战到底。

于是,就在这时,杨遇‘春’的眼前,就仿佛倏然浮现出他虽没经历却足可以想象得到的那远古时期的战争风云。

进而,那不惧强敌,所向披靡的民族英雄岳飞,就从历史的镜像中,朝着他缓缓走来。

而且,挥之不去,活灵活现。

于是,一次次,杨遇‘春’仿若自己步入了那绍兴元年公元1130年的江州——仿若亲眼目睹了岳飞大战叛将李成的全部经过。

要说来,当时那出身南宋雄州今河北雄县、且属弓箭手出身李成,可谓彪悍骁勇,杀气腾腾。

因而,李成其人,也被诸多战将望而生畏。

然而,就是这个李成,却在霸据江州时,被岳飞战败了。

说来,那李成是在随金兵攻占河北后,又率兵在淄川聚众,然后,就再辗转南下,直至挥师来到江淮之间兴师作‘乱’。

这期间,这李成也曾两次接受南宋王朝赐予的官职。然而,却李成并不心甘。而是大动野心,企图占山割据,独霸地盘。

后来,李成见南宋王朝察觉他行迹不轨后,‘欲’出兵拿他的首级。于是,发现处境不妙的李成,就干脆投靠到伪齐傀儡政权的麾下。

此后,李成又乘势率军攻占了南宋所辖的襄阳等郡。

次年,为灭掉李成的嚣张气焰和吞霸野心,岳飞受命率军将李成击败,进而收复了江州。

转年,南宋王朝就正式任命岳飞率军镇守江州。

此间,岳飞以其独到的领兵智慧,先后把叛将张用、曹成招安,从而使虔(赣州)和吉(吉安)等诸州的叛‘乱’得到平息。

于是,高宗皇帝大为岳飞的领兵才能所动,便开始屡屡想见到这位年轻的传神般的民族英雄。

期间,高宗皇帝曾多次下诏,催促岳飞立即赴京。

于是,岳飞受命后,就果然带着儿子岳云,赶赴了临安(杭州),去朝拜高宗。

当时,高宗以最高的礼仪面见了岳飞父子。

而且,高宗还赐岳飞以金带,并屈尊跟岳飞携手双双上殿。高宗皇帝当时对岳飞的格外器重,可见一斑。

非但如此,高宗皇帝还特别御笔——亲赐给岳飞一面由他亲题的上有“‘精’忠岳飞”字样的刺绣军旗。

也是在此次,岳飞的官职,升为镇南军承宣使江南西路舒蕲州制置使。其番号,也从神武副军改为神武后军。

自此,岳飞便成为了可以跟那率军镇守镇江的老将韩世忠和率军镇守池州的刘光世二人平起平坐,一举成为长江天险上的著名三大帅之一。

却在高宗召见岳飞过后,岳飞就乘船返回江州。

却在岳飞乘船溯江而上时,正值九月的秋雨季节,于是,岳飞站立在船头,却仰望着江北被金人占据并沦陷了的自己家乡,岳飞不禁心‘潮’‘激’‘荡’,热血喷涌。

于是,愤怒之极,岳飞就信口‘吟’诵出了那一首《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却岳飞驻守九江后,就忙着修城池,练水军,以抵御外来侵敌,确保百姓安宁,故深得当地百姓拥戴。

却此后不久,岳飞就将老母、家人以及那一同逃来的难民,全部在九江安顿下来。

却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绍兴六年。

也就在岳飞移军鄂州时,他的老母突然因病卒于军中,于是,岳飞于悲痛万分之中,把老母的灵柩运回庐山的株岭(今沙河镇)安葬。

此后,那高宗帝特别将岳母加封为庆国太夫人。

就在岳母去世后,按宋制可守孝27个月。

所以,岳飞为尽到儿子孝道,就借着早年与东林寺慧海和尚建立的‘交’情,得以在逝母墓前跟东林寺两地守孝多日。

然而,却由于北方战事步步吃紧,朝廷一再下战书催促岳飞赶赴前线指掌战事。

于是,深知忠孝不能两全的岳飞,只得移孝作忠,急速赶奔军营。

也就当岳飞返回军营后,凭借着他非凡的指战才能,又率军连克襄阳六郡——先后创下郾城和朱仙镇等大捷。

此时,岳飞可谓威名远播,令劲敌闻风丧胆。

然而,就当岳飞率军节节胜利时,却突有那十二道很是莫名其妙的金牌将岳飞召回。

自此,岳飞被那心怀鬼胎的‘奸’臣秦桧从中作梗,致使高宗皇帝听信谗言,剥夺了岳飞的兵权,并叫他辞去了所有的军中官职。

无奈,岳飞只得暂且回到庐山的家中。

可是,似乎祸不单行。

却就当岳飞回到庐山叠翠园家中不久,他的儿子岳云和那张宪,就也身遭诬陷,被强行抓到大理寺监狱关押。

此时,岳飞尽管心灵坦‘荡’,但他面对眼前残酷的现实,也深感到了乌云压顶。

于是,悲绝中,岳飞就在他庐山的家中,慨然写下了那首委婉含蓄的《六重山》

却就当岳飞回庐山不足两月,那‘奸’臣秦桧就差人把岳飞骗往临安。

就在这年除夕的前夜,‘奸’臣秦桧就以“其事莫须有”难道没有这样的事吗的罪名,将岳飞治罪。

以致,在临安大理寺狱中被狱卒拉肋猛击‘胸’肋而死。

岳飞时年年仅三十九岁。

自此,岳飞在庐山的家人,也相继被流放到了岭南。

所幸的是,就在20年后,有那当朝明君终于为岳飞平反昭雪,这才为那沉冤多年的民族英雄岳飞,还以公正

英雄不朽,英灵永存

哪怕曾经被尘沙掩埋,但却——英雄的壮举,就如同镶嵌在正义者心灵深处的金子一般,无时不在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当下,那庐山守军总指挥杨遇‘春’,正是从那刚正不阿、‘精’忠报国的民族英雄岳飞身上,汲取到了无尽的报国力量。

于是,就在整个庐山保卫战中,杨遇‘春’、邓子超和胡家位等守军将领,宁死不降,与攻山日军展开殊死搏斗,誓死捍卫了我宝贵的民族尊严

为此,杨遇‘春’等爱国将士大义凛然的爱国义举,也必当像远古的岳飞一样,值得后人世代相传和千古称颂

170、 难思议

180、难思议

“大姑父,外甥里谷实在搞不明白,抗战之初,我国军明显可以在主战场形成对日开战的优势,却为何令我等在江北那黄河流域驻扎的国军部队节节败退——把本来的优势给步步失掉了呢?”

里谷很是不解地道。

里谷的大姑父听后,却也陷入沉思,道:“里谷啊,对你提出的这个问题,不但你搞不明白,我其实比你更搞不明白”

里谷的大姑父解释说:“所以,在对日开战之初,我就曾专程去庐山找蒋委员长请愿过的,恳请蒋委员长发令立即而全面地对日开战”

“可……结果呢?”里谷问。

“结果?没有结果。”里谷的大姑父神情怅茫地答道。

“那就没有得到过任何明确的答复吗?”。

“有——有倒是有的。”

“那得到的答复到底是什么呢?”

“叫我暂沉住气,缓缓再说,缓缓再说的。”

“缓?缓?那日本倭寇都侵略了咱大半个中国了,还缓,缓”

里谷听后,就愤愤不平地道:“缓——就是这个缓,就因为这个该死的缓,大姑父,你知道吗?眼下你的外甥里谷所率连队在江北那黄河流域所处的处境吗?”。

由于过于焦急、冤屈和愤慨,里谷瞪大着的眼睛都开始显现出血红来了。

“我没亲眼所见,但我却能想象得到,你目下的处境是多么地尴尬、艰难”里谷的大姑父显得很是体谅地叹息道。

“还是大姑父理解外甥里谷的”里谷接着诉苦说:“大姑父,不瞒您说,眼下您外甥里谷的处境,真还不如狗,不如一条赖皮狗”

“狗?癞皮狗?这话怎讲,这话从何说起呢?”里谷的大姑父说:“你眼下的处境再艰难、被动,也不至于跟狗作比的吧?”

“狗,就是狗,人人喊骂的癞皮狗”里谷肯定道:“不但是狗——癞皮狗,甚至还不如狗,不如一条癞皮狗”

看上去,里谷在说这些话时,看上去面部缺血,显现着土灰‘色’,情绪已经颓废到了极点。

只听里谷哭丧道:“就在日军开始向华北大举进攻之时,我率连队驻扎在那位于江北黄河流域的一座小县城,却突然接到上司传来的指令,说叫我的连队万莫抵抗,必须得立即南撤”

里谷哀叹道:“大姑父,你知道我在带连队撤走时,那是怎样一种可悲的场景吗?”。

“什么场景?”里谷的大姑父纳闷道。

此时,里谷的大姑父作为一名堂堂的国军战区总司令,似乎他还没有真正体味到他的外甥里谷作为一名底层连队主官所承受的那种艰难的处境。

于是,就见里谷的大姑父脸上挂着莫名,感到有些蹊跷地催问道:“究竟是什么场景?不妨说来快给大姑父听听。”

“那小县城沿街的老百姓,看着我带着士兵仓皇地撤走,都在给我们白眼,都在讥骂我们无能,甚至,还有的老百姓直往我们的脸上吐唾沫啊”

里谷沮丧又愤愤不平地描述当时场景道:“大姑父,这要说,也真难怪——难怪叫那些沿街的老百姓都瞧不起呀”

里谷说:“大姑父,您想啊,那当下,炮声隆隆,枪声阵阵,眼看那凶悍的日本倭寇就把一座小县城给攻占啦可您外甥里谷作为一名国军队伍里的连长,却在奉命带着士兵仓皇地撤退,那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明摆着见死不救吗?那不是毫不掺假的临阵脱逃是什么啊?”

里谷说:“对这种置当地老百姓生死于不顾的军队,老百姓能看得过眼吗?能不嗤之以鼻——能不唾骂嘛”

此时,里谷看上去情绪‘激’动、冤屈,而且愤懑得不行。

却里谷的大姑父在静心听着里谷的苦诉,显得心绪也很复杂。

不过,里谷的大姑父却暂没说话——对里谷的话语的内容,并没立即表现出赞许或反对。

里谷见大姑父在听着自己的话却沉默不语,就又苦不堪言地说道:“大姑父啊,您说说,那当时,您外甥里谷的处境,还不就像狗吗?还不就像看见危难,就赶紧夹起尾巴逃跑的一条癞皮狗吗?”。

说着说着,就只见里谷想了想,又发狠道:“该细想想,那当时小县城的老百姓那样对待我们那些慌不择路撤走的逃兵,也纯粹是应该——我们是活该”

里谷接着若有所思道:“那古往今来,历朝历代,老百姓的眼睛那可都是雪亮雪亮的啊——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咱国军军队对得起老百姓,人家老百姓就对得起咱。可咱若只顾自己明哲保身,却不管老百姓的死活,那么,人家老百姓不对咱怨声载道、恨之入骨那才怪呢”

却当里谷说到这里,他的大姑父显然已了解了里谷当时所处处境的被动、艰难。可是,毕竟眼下距离里谷当时率连队从江北那黄河流域的一座小县城撤退,也过去了一年多时间了,为此,里谷的大姑父就很想知道里谷连队当下的一些境况。

于是,里谷的大姑父就问道:“那么,里谷,大姑父想问你,你跟你的连队目下的境况怎样呢?还好吗?”。

“嗨好?还谈好?还敢谈好?”里谷听过大姑父问话,却愈加沮丧道:“糟糕”里谷一脸苦相道:“真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啊——大姑父”

“喔?糟糕?要多糟糕有多糟糕?”里谷的大姑父诧异道:“说说看,到底有多糟糕,是怎么糟糕的?”

“可笑,可笑,说来真就是可笑啊”里谷听过大姑父一连串的追问,面部表情却更加复杂、难堪起来,却独子摇头冷笑道:“不可思议,实在太叫人不可思议啦”

里谷接着道:“大姑父,您不知道,就在当时我接到上司电令,又从速带着连队从那江北的黄河流域的小县城撤走后,您猜咋着?”

“咋着?”里谷的大姑父已经看出当下的里谷心里还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就问:“咋着?外甥难道这一年多时间,你都是在痛苦中过来的吗?”。

“大姑父,您不问,我都不想说,我也感到没脸说”里谷看上去满心酸楚地道。

“说吧,外甥,还是把你心里想说的话,都对你的大姑父我说出来吧”里谷的大姑父道:“你从江北到江南,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找见我,不就是想来找大姑父说心里话的吗?”。

里谷的大姑父劝慰里谷道:“当下你就是遇到天大的难处,也不管心里有多么地苦闷,能对大姑父全说出来,心里总会好受一些的”

“癞皮狗——癞皮狗啊,大姑父”里谷听了大姑父的话,却突然说道:“你外甥里谷跟所带连队当下的处境,那可真是比癞皮狗还癞皮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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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说内幕

181、说内幕

“那上司说叫我带着连队南撤,可就当我果然带着连队南撤之时,那给我发令的上司,连同大部队一起,却竟突然没有了踪影,一下子就全部失去了任何的联系啦”

里谷仍然饱受委屈地在对时任国军战区总司令的大姑父哭诉道。

“那你没再想办法去找你的上司取得联系吗?”。里谷的大姑父听后问。

“想啦哪还能不想啊?”

里谷说:“可是,在早那一条电话线,由于日本倭寇攻打过来,上司的大部队跟我所带的连队都急着南撤,早就切断啦可再用电台发报,竟找不到了原有的联系调频……再派人到上司原率部所在的驻地去找吧,却发现,人家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跑到哪口井里打蛤蟆去啦”

里谷说:“当时,我带着我的连队,六神无主,茫然惶‘惑’,到那时,我似乎才真正懂得,什么才叫没娘的孩子”

里谷的大姑父听过,却又问:“你的上司及其部队,也许是奉命又‘抽’调到别处执行应急任务去了吧?”

“不知道,也许吧。但是,上司他带着大部队一走了之容易啊,可是、可是我们呢?我带的连队呢?一跟上司率领的大部队失去联系,究竟何去何从,一无所知——真就像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摇摆不定,面对着那惊涛骇‘浪’,眼看就得沉没了呀”

里谷叫冤道:“惨,惨啊,那可真叫惨啊”

“嚄?惨,怎么惨啦?”

里谷的大姑父接着问道。

“怎么惨?大姑父您还用问怎么惨?您其实一想就知道啦”

里谷说:“当时,我只接到上司的命令说叫我火速带领着连队南撤,可并未明确撤离的真正目的地。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该带着连队撤离多远、撤到哪里才算合适?不知道,我一切都不知道。”

里谷说:“所以,在得不到准确撤离地点的情况下,我只得率领着一连的人,往南撤出不多远,就在那黄河以北流域的荒郊野外驻扎了下来。”

里谷的大姑父好奇道:“那你们没有考虑驻扎到附近村庄的老百姓家里去吗?”。

“考虑当然是考虑过啦,可是哪敢、哪有脸去啊”

里谷说:“就因鬼子打来后,我们国军部队都一路仓皇又狼狈地南撤,那沿途的老百姓知道、看后,早就对咱们这一支见着鬼子打来不抵抗却逃跑的军队,都快恨死啦所以,哪还有脸住进人家老百姓家里?真是见着老百姓就脸红再者说,人家老百姓能容纳咱这样一支不管他们死活的军队藏身吗?”。

里谷的大姑父无语了。

里谷却接着说:“好在,就当上司带领大部队撤离之前,还有一批从美国进口来的军用帐篷委托我的连队代为保管着。就当上司带领大部队匆忙撤离时,也未及找人来带走。因此,我带着连队,就只得依靠着那些帐篷,在黄河以北的地域的野地、树林或者滩头、湾边……搭建起帐篷当做临时也是流动的住所来。”

里谷说:“想起来,实在是惨啊,难啊”

里谷说:“尽管手中有了帐篷,连队住的问题勉强得以解决了,可兵员的给养,却成了大问题。”

里谷说:“连队撤离时所带的有限的给养,不出几月,就全部用光了。全连官兵眼看着就都得饿肚皮啦”

“那你是怎么解决连队给养的?”里谷的大姑父突然问里谷道。

“开始,是我出面,带人想法到附近村庄内去找见一些管事的,冒充是人家八路军的人,总算死皮赖脸地讨要到一些米面、食物。可后来,人家那些村庄管事的,一‘弄’清我们的身份,知道我们是冒充的八路军,就都再也不管我们啦”

说到这里,里谷就突然冲大姑父说道:“大姑父,不是内侄里谷我自轻——瞧不起咱国军。可说心里话,咱国军在那当地老百姓心目中的位置,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着十万八千里呀”

里谷说:“人家当地老百姓,一见着、听说来了八路军,就各个一脸的兴奋,高兴得要命。可一听说、看见来了咱国军,就一个个满脸的愠怒,恨得牙根直痒痒”

里谷的大姑父听了,却点头道:“那你后来究竟是怎么解决连队食物问题的呢?”

“唉——说来真是惭愧呀,大姑父”

里谷说:“无奈之下,我只得派人出去左右打听,终于找到了一名在黄河以北流域名气‘挺’大的一名叫原上豹大土匪,那个原上豹还够义气,答应借到了我们连队一些给养。”

里谷的大姑父听后道:“那——那从土匪原上豹那里借到的给养,能维持多久?够吗?”。

“不够,当然是不够啊”

“不够,不够那你咋办的?”

“咋办?还能咋办?大姑父您说还能咋办啊?”

里谷羞愧道:“‘逼’上梁山啊——最终,我也只有厚着脸皮,趁着夜深人静,带着人到附近的老百姓家里去抢夺食物、粮食”

话至此,里谷仿佛也深感理亏,羞于示人,于是就辩解道:“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我总不能叫我连队的弟兄们都跟着我里谷饿死吧?”

然而,这么说了,里谷却又叫冤道:“做贼,做贼窝囊——想起来,实在是窝囊透顶了啊”

里谷又说:“大姑父,不瞒您说,其实,我是想带连队的人从日本倭寇手里搞粮食的。因为,我的连队经常会遇见进村扫‘荡’或沿途路过的日军。可是,无奈的是,在一直没得到上司命令的情形之下,我不敢妄尊自大——哪敢独做主张向鬼子开枪?所以,见着有鬼子的队伍,只得是东躲西藏,不敢采取任何的武力行动”

于是,一听到不敢打鬼子,里谷就高声大骂道:“他**的,见着鬼子就躲,就跑,这还算他**的哪‘门’子国军啊”

里谷就自我嘲骂道:“仔细想想,真他**的白白穿了这一身国军的皮”

到这时,里谷的大姑父似乎彻底了解了里谷当下的处境、心情,于是,就劝慰里谷道:“里谷,你的心事大姑父我理解,可是……”

说着,就见里谷的大姑父却刻意朝自己住着的寝室的四周瞅了瞅道:“里谷啊,也许你是有所耳闻的,南京民国政fǔ在事关对日的战还是和上,一直境况都很‘混’‘乱’、复杂。”

里谷的大姑父悄声说:“你特意从那黄河以北来到江南,好不容易才跟大姑父我得见。而且,你我是姑父和内侄关系,自然不是外人,所以,有些时局方面的事情,我必须得叫你清楚”

“是啊,大姑父,我此次来,就是想知道上头在对日开战问题上到底是什么态度——我那目前早已找不着北了的连队,往后到底该何去何从,究竟该咋办呢”

里谷听过大姑父的话,就这样焦急而虔诚地说道。

“好,那好,你既然想知道,就静听我说下去——大姑父会把所知道的南京民国政fǔ当下在事关对日开战问题上的一些内幕,全都告诉你”

就只见,里谷的大姑父在下意识地伸手拽一下里谷的胳膊后,就轻声道:“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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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吐实情

172、吐实情

“里谷,你知道吗?自从蒋委员长在庐山发表《抗战宣言》以来,其实,在南京民国政fǔ的上层,就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又僵持不下——争论得疲惫不堪了的声音的。”

里谷的大姑父说道。

“哪两种声音?”里谷莫名道。

“主战和主和。”里谷的大姑父说。

“那究竟哪种声音占了上风呢?”

“只管喋喋不休,争论双方互不相让——那主战和主和派之间,甚至恶语相加,拳脚相向,还不惜出现了彼此以武力相胁,可总是收效甚微,迟迟不见分晓的。”

里谷的大姑父说:“这——也许正是导致国军迟迟未形成对战争主导和战略部署失利以及战术规划得不到真正有效主动实施的根本症结所在啊。”

里谷的大姑父说:“而且,尤为关键的还有,那蒋委员长个人的决断,也从中占了主导。”

里谷的大姑父说着,却又叹息道:“说来,也实在是令人费解、太令人费解呀,里谷”

里谷的大姑父说:“你别看那蒋委员长外表板直,谈吐看似铁定,生硬,可那蒋委员长,其实是心‘胸’狭小,敏感多虑。他做事,也常是忧心忡忡,踟蹰不决。而且,要紧时,又显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没有真正的主心骨的。”

“是啊,可是,大姑父,照您说来,他堂堂蒋委员长都优柔寡断,没有主心骨,那不就叫我等的军中无名小卒,更加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了吗?”。里谷道。

“正是,就是啊。”

只听里谷的大姑父接过里谷的话道:“也莫说里谷你一个小连长啦,就是你大姑父我——这样一名国军的战区总司令,不也常常是由于蒋委员长的决断不明,致使处事很是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啊?”

里谷的大姑父说:“却就因那蒋委员长常是左右摇摆——缺乏对事情的决断力,才使得我国军在对日作战的主战场,显得一次次地被动、失利,丧失掉了诸多本可早早把握和占据的有利战机的。”

里谷的大姑父接着说:“而且,另外从日军大举进犯我中华的时局来看,那在应急作战状态下的调兵遣将,整个国军也显得没有章法,‘混’‘乱’不堪”

“不应该这样吧?大姑父”

里谷在听过大姑父的分析过后,就瞪大了惊奇的眼睛问:“要说,那蒋委员长也执掌国军多年了,理当积累了了一些作战经验的吧?可他——难道在日寇大举进犯我河山的危急关头,就意识不到危难,掂量不出轻重吗?”。

“应该这么理解,里谷。”

“那他竟那么草包一个吗?”。

“咱不能这么主观地说他是草包,可他做过的事情证明,那老蒋,还真的够草包”

里谷的大姑父说:“对认为他是不是草包,别人不提,就是他的‘舅哥’——那曾担任过咱南京民国政fǔ行政院代院长还有财政部长的宋子文,也认为他在对日立即而全面地开战这件事情上,也感到他老蒋实在是心‘胸’狭窄的大草包一个”

说着,里谷的大姑父就对里谷解释道:“就在我亲身去庐山恳请蒋委员长当即下令对侵华日军在正面战场全面开战时,那宋子文跟我谈了许多,他跟我的观点一致——他也在力主在正面战场立即而全面地对日开战的”

里谷的大姑父说:“可是呢,那蒋委员长却迟迟难下得了决心。”

“那他——蒋委员长何以能那样啊?”里谷听到这里,就说:“难道他就是一个‘怕’字当头,总怕引火烧身,是担心日军会把咱国军给灭了吗?”。

“是,也不完全是。”

“那他是在顾虑什么?”

“顾虑他的江山社稷。”

里谷的大姑父说:“其实,在那蒋委员长的心里,还一直有一个心结没有解开。”

“什么心结?”

“他还在提防也害怕那延安方面领导的八路军跟新四军,一旦成了大气候,就先把咱国军给灭啦,然后,就……”

“可是,蒋委员长自己不也早在庐山发表了《抗战宣言》吗?不是已经实现了国共第二次合作——也在大声动员全国的一切武装力量,都‘精’诚团结起来,一起抗击日本倭寇,直至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吗?”。

“那都是形式上的,也是外在的。”里谷的大姑父说。

“小人他蒋委员长如果真的一直那样想,那他也实在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那他也实在太小人一个啦,那他也太置国家民众的危亡于不顾啦”

“所以说,就因为蒋委员长的内心里一直都有那样一个晦暗的‘阴’影,又一直在奢望国际社会对中日战局的调停,就使得在蒋委员长的内心深处,就没有把进犯我中华的日本倭寇当成是最最危险的敌人于是,就迫使我国军各部、各个战区——尽管拥有虽然比不上日军更加先进、却也算不上多么落后的美式武器装备,竟在一个很长的时期内,基本上还没有把枪口、真正的枪口,去对准那正面战场上的敌人——日军。”

里谷的大姑父说:“而且,不但是军备,就连我国军所本来拥有的八百万军队,一时间,也成了显得很是六神无主、难找到归宿和依托的一盘散沙”

“可悲,真是可悲,越想越可悲呀”里谷听着大姑父的述说,不禁灰心丧气地说道。

里谷的大姑父接着说:“可是,时值目下,尽管里谷你带领的连队,由于跟你原来的上司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系,所以你对当前全国各地的战局也不一定了解。”

里谷的大姑父说:“就在蒋委员长一看仅仅依赖国际调停手段,已经无法挽回败局之后,又是在侵华日军得寸进尺,胃口大开的情势之下,蒋委员长似乎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真正敌人,绝非是延安方面,而是步步紧‘逼’的日军于是,蒋委员长这才显得很是迫于无奈地真正下令,在全国的各大战场开始真正地对日开战”

里谷的大姑父说:“应该说,自从我国军正式受命跟日军全面开战以来,我国军将士,浴血奋战,在各大战场对日发起反攻,也取得了不少的战果——使得日军伤亡惨重可是,可是啊……”

里谷的大姑父说着说着,却又摇头叹道:“可是啊,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反击,似乎显得已经为时已晚——为时晚矣啦呀”

里谷的大姑父深有感触地问里谷道:“里谷,你想啊,对于战场,如果不是未雨绸缪——在敌军尚还立足未稳之时就灭掉起要害,却是待到人家在咱的国土上一步步站稳了脚跟之后,才去发动反击,里谷你想啊,那样的成效能够明显吗?能够战局到战场上的主动吗?所以说,这眼下的对日战局,真是越来越糟糕,越来越不好收拾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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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深探究

173、深探究

“里谷,这一说到当下国军在正面战场跟日方‘交’战的糟糕败局,大姑父倒想考考你的”

里谷的大姑父突然正‘色’着冲里谷说道。

“考我?大姑父果真想考我吗?”。

里谷听后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

“是。大姑父就想考考你,看看你对事物的观察、分析和判断能力的。”

“好,那好哇。大姑父即使愿意,就悉听尊便——”

只见里谷想了想,就欣然道:“大姑父,那您考——那您就考吧”

“好——里谷,那么,大姑父想问你——你可曾想过、或者曾听说、知道,这一直以来,那延安的‘毛’润之跟咱南京的蒋介石,在战争谋略上,他俩,有着怎样截然不同的区别吗?”。

“这……这个……”

里谷听过,就下意识地拿手托着腮,犹豫道:“这个,这个嘛……”

也许由于大姑父问话的内容太过突然,看上去,此时里谷很无心理准备,仿佛一下子就被考住了。

于是,就见里谷说话很是吞吞吐吐,语无伦次的样子,又接连搪塞道:“这个,这个嘛……这个问题——对您的内侄里谷来说,也实在是太大、也太过深奥了吧?”

里谷说:“那‘毛’润之跟蒋介石两人——他们都是谁啊?那可都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里谷自惭道:“大姑父,您内侄里谷,充其量也不过仅是咱国军队伍里的一名小连长——无名小卒一个,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分析得出那‘毛’润之跟蒋介石二人的领军谋略呢?”

“可是,里谷——你是理当学会观察、作比和分析的。”里谷的大姑父却这样提醒着里谷道。

里谷的大姑父接着说:“身为军界一名作战指挥官,不管地位高低,也不论官大官小,都应该长见识,会思想——都该学会对事物的认真观察、比较和分析的。”

里谷的大姑父又诠释自己的话道:“只有把问题看得透彻了,才能辨得清正误,也才能找得准根本,做到心中有数的。”

里谷听了大姑父的话,在赞许地点着头,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样看来,内侄你对大姑父刚才提到的问题,是果真没有想过吗?”。里谷的大姑父问道。

“没,内侄里谷真的还没有仔细想过的。”只见里谷虔诚地摇头道。

“那好——即使你还未曾想过,那大姑父就给你分析出来听听,怎样?”

“好,好啊,大姑父。”

里谷答道:“内侄一定洗耳恭听,虚心思考的。”

于是,里谷的大姑父就分析道:“里谷,你知道嘛,咱国军那最高头领——也就是南京民国政fǔ的蒋委员长,他一直以来,所推崇的作战战略,就是先城市,后向乡村辐‘射’、延伸的。”

里谷的大姑父道:“那蒋委员长以为,当今作战,首当是控制‘交’通。而想控制‘交’通,就又必得先控制都市。”

里谷的大姑父说:“在蒋委员长眼里,城市、尤其是都市,不但经济、政治和文化发达,且亦属人才和物资的集中汇聚之所。故而,那蒋委员长向来重视对城市、尤以都市的掌控。”

“那蒋委员长这样做,意图何在呢?”里谷突然‘插’话问道。

“他的意图,就在于——想依托那旱路、水路甚至空中的优势,不断地向乡村扩充、辐‘射’。”

里谷的大姑父接着分析道:“蒋委员长觉得,一旦控制了所有的‘交’通要塞、干线,则就占据了战局主动,从而把‘交’战方的战力给分割、截断。以压缩其活动势力范围,并切断其内外的有效联络。而且,在后勤补给和物资供应上,也就截断了‘交’战方后路,使其在弹尽粮绝的危境中,不战自败,自取毁灭”

话至此,里谷的大姑父却突然独自大声惊叹起来,道:“神话,神话,真是神话啊”

里谷的大姑父却又怪笑着追问起在听他分析的里谷道:“里谷啊,你想想、看看,按照蒋委员长那样的战略逻辑,是何等地美妙、美妙啊那简直就是战争神话——真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争神话啊”

此时,听起来,里谷的大姑父的口气有些异样。

“可是,那蒋委员长却似乎也过于天真啦。其实,事实上,我国军所经历过的战争事态,似乎又是不会以蒋委员长所想象的那种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啊”

里谷的大姑父冷笑着道:“正由于蒋介石坚持这样的一套固执、好笑的战略逻辑,才使得我国军在战场上,总是一味地强调占领和控制点线。然而,这些所谓的点线,其实本来就很难辐‘射’到面——进而,就造成了面上的真空,致使那些点线,其实成为了飘忽不定的虚线、孤线一有风吹草动,就开始摇摆不定,就像那断线的风筝一样,随空飘舞,没有了根基、方向和舵位”

里谷的大姑父说:“如此一来,那些所谓占据了点线的战场兵员,就真正成了那孤立无援的“呆兵”——攻击力越来越弱,直至最终丧失了战争的主动权”

“那么,大姑父,内侄里谷却想急于知道,您刚才提到的那延安的‘毛’润之,他的战略思想,究竟是怎样的呢?”

听到这里,就只见里谷好奇地追问开大姑父道。

“‘毛’润之?人家‘毛’润之的战略思想,却跟他蒋介石恰恰相反”

里谷的大姑父道:“他蒋介石是信奉由城市辐‘射’乡村,而人家‘毛’润之呢?却主张以农村包围城市,然后再夺取城市的战略思想路线。”

“可以说,实践证明,‘毛’润之的这种战略思想路线,不但高明,而且根基牢固、稳实,真可谓坚不可摧的。”

“为什么呢?”里谷接着追问道。

“个中原因,其实显而易见。”

里谷的大姑父回答里谷道:“照蒋介石的战争逻辑,是当在切断‘交’战方的‘交’通、给养和对外联络等之后,就使‘交’战方不攻自败可是,蒋介石却忘啦,对像‘毛’润之所领导的那样具有坚实百姓根基的军队而言,没有了‘交’通,会另行开辟‘交’通,没有了给养,老百姓可以为其提供给养。而且,军队还可以在战斗的间隙实行自给自足——边战斗边生产,自我补充给养至于,那对外的联络嘛,像‘毛’润之领导的那样的军队,本来,那成千上万、数不枚数的每一个老百姓,就都可能成为他们对外联络的桥梁、渠道,所以,从战略来看,这样的军队,就不会害怕任何的封锁——任何的封锁也是很难封锁得住的”

“大姑父,听您这样一说,我作为咱国军队伍里的一名连长,真想说句也许不该说的话”

“噢?不要怕,里谷。眼下也没外人,你心里有话,就只管说出来吧。”

“好,那我说。我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那个‘毛’润之对比蒋介石,实在是太高明、伟大啦”

“说得对,赞得好”

就当里谷的大姑父听过里谷对‘毛’润之的由衷赞叹之后,却也跟着大声鼓劲儿道:“人家那延安的‘毛’润之高明就是高明,伟大就是伟大人家高明、伟大,咱就没有任何理由不承认人家的高明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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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暗商讨

174、暗商讨

“可是,大姑父,眼下国军的战局‘混’‘乱’,导致我跟我的连队,在那江北的黄河流域,都成了没娘的孩没人管没人问啦呀”

里谷说:“我跟我的连队,可到底该怎样应对眼下的‘乱’局呢?”

“从眼下的时局看,你恐怕还得在那江北黄河流域继续坚持的。”

“继续坚持?还得继续坚持?上头提供给我们的给养早就掐断啦,再这样坚持下去,我跟我的连队,就只剩下得喝西北风啦继续下去,我的连队不用说打仗战死,就是生饿,也得全都给饿死的”

说了,里谷就乞求大姑父道:“大姑父,咋说您也是咱国军的一个战区总司令啊,您就不能帮内侄疏通一下吗?就不能尽快把我的连队给调防别处,以解燃眉之急吗?”。

“很难。”里谷的大姑父却说:“你眼下的囧迫心情我理解,可是,由于你的连队不归属我的战区管理,所以,大姑父越俎代庖——轻率就把你跟你的连队调离你所在战区的。”

“可那——我和我那孤零零的连队,难道就只得呆在那江北的黄河流域做流寇、当乞丐吗?”。

里谷又一脸哭相地冲大姑父道:“再这样下去,内侄我是会发疯的,我里谷简直要发疯了呀”

“发疯?即使你发疯,目前也没有最好的办法的。”

里谷的大姑父说:“由于在日本倭寇打来后,各个战区的军事长官调动频繁,又是在调兵遣将方面缺乏提早的通盘考虑和应有的章法、战法,所以,直到目下,大姑父我也并不清楚你原来的上司——也就是你所说的大部队现在的动向、去向的。”

“那咋办、咋办啊?总不能叫我跟我的连队在那江北的黄河流域眼巴巴地等死吧?”

“不会的,里谷。”

里谷的大姑父安慰里谷道:“大姑父深知你目下的处境、难处。一方面,我会尽快派人打探,设法‘弄’清楚你及你的连队的调动指挥权究竟归谁。另一方面,我会尽快跟江北战区的国军守军部队取得联系,力争促使他们给你的连队补充一些必要的给养的。”

说着,里谷的大姑父却提示道:“不过,你得有足够的耐心。”

里谷的大姑父说:“不管别人是怎样想、如何做的,可你的大姑父我,却始终知道我是一名军人。所以,是军人,就该懂得所承担的职责范围——对军人,不按职权轻下或‘乱’下调令或战令,那是绝不容许的。所以,大姑父必须得奉劝你里谷,在没有接到明确职责的调令或战令之前,你不得带你的连队轻率就离开你目前驻防的地域的”

“可是,即使我跟我的连队不走,那我对接下来面对的时局该咋办?”

“你指的是哪些时局?”

“比如吧,如果经过您出面协调,我连队的给养仍然供应不上,那我跟我的连队该咋办?总不能眼巴巴等着饿死吧?”

“饿不死。你放心里谷,即使大姑父知道了你目下的处境,就保准不会叫你跟你的连队人马都饿死”

“可——可,如果我的连队遇到日本兵袭扰,那我该如何办?”

“在没接到上级战令前,你只得跟日军周旋。”

“可……可一旦周旋不过去怎么办?”

“如果确实到了万不得已,你只得向日本倭寇开战。”

“可,可,那不还等于违抗命令吗?”。

“是。如果小日本倭寇在进‘逼’着你违抗命令,那你也只得违抗命令,狠狠地给我开战”

“那——日后,违抗军令的罪责,您的内侄里谷可是担当不起呀”

“没关系,真那样,你担当不起,大姑父我担当得起——我会来出面替你担当”

里谷无话了。

却停顿片刻,里谷又问道:“另外,那么,如果遇到八路军的人来找我们协同‘弄’小日本鬼子,那我跟我的连队该如何对待、处置?”

“这个很显然。”里谷的大姑父说:“作为军人,里谷你应该清楚,当在没有得到上头的命令之前,不可我行我素,擅做主张理当服从命令——因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一点,也是对军人提出的常识‘性’要求。”

“可是,如果我无法得到上头的命令呢?”里谷说:“人家八路军的人却来找我商谈、合作,想跟我及我的连队协作,一起去拾掇那欺负上咱国土来的小日本鬼子那么、那样,大姑父,您说,里谷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呢?”

本来,里谷的大姑父刚才的出发点是想考考里谷,却未曾想,眼下里谷倒是步步紧‘逼’,在向他出了一道道必须得由他回答的考题。

于是,却只见里谷的大姑父这时却回答得异常干脆、深邃,道:“里谷啊,在没有得到任何指令或命令之时,你自己的良心、良知,就是最好的指令或命令”

里谷的大姑父说:“对这一点,我深信内侄里谷你是聪明的,所以,不用大姑父说,你也应该很清楚该怎么做”

这是里谷在日军疯狂大举进军华北、且在长期跟大部队失去联系后的一次无奈找去大姑父所在江南战区的一次非同寻常的会面。

也是自从这一次会面后,由于时局的持续动‘荡’,在又是过去了一年多后,里谷率领着他的连队,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大姑父,同样,里谷目下所率领的连队,也从未得到过上头的任何的该走还是该留的指令或军令。

不过,里谷却无法忘却当他在离开江南就要返回那江北黄河流域自己所在的连队时的场景。

当时,当在里谷即将登上辞离江南的那艘客船之前,特意来送行的大姑父,却把他拽向了码头的一个僻静处,又是一再地严加叮嘱。

大姑父说:“里谷啊,你得记住,你这一生都该记住,这从今往后,你不管遇到多大的难处,也都无论如何都得记住,百姓永远是咱的依靠,你任何时候都不能再去侵扰咱的百姓——要知道,欺负百姓,就是欺负咱自己,欺负百姓,就是对不住老祖——咱的祖宗”

当时,里谷的大姑父的话语显得很凝重,说道:“在今后的日子里,不过你跟你的连队遇到何等的难处,但若大姑父得知你去侵扰百姓,那大姑父绝不能轻饶你,也绝不能轻饶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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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起答应

175、起答应

“行,刘二峰,我答应你——我答应帮你”

当下,就在这那一顶美式军用小帐篷的出口,只听里谷朝着带特别战斗小分队成员前来恳请他出兵协助端掉日军山本屠中队镇守的炮楼的刘二峰说道。

里谷这么一说,就只听得跟前“哗啦”一声,随后,就只见里谷的手下——那他所连队里的班、排之类的小官官,就瞬时收回了所手持着的长短枪。

同样,也只见——刘二峰所率领的特别战斗小分队成员,一个一个,也相继把手拿着的长短武器,往近前收了收。

“哈哈哈……”却只听里谷见此情景,竟发出了一阵很是令人‘摸’不清心境的大笑。

里谷说:“自家人,自家人,说到底,咱还都是自家人啊”

里谷此时的言语、动作,看上去很像是一个穿着国军军服的疯子。

就只见里谷接下来显得很是喜怒无常地道:“要说呢,直到目下,我才真正佩服起一个人来——”

里谷说:“那个人,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众人愣怔,无人应答。

“哈哈,嘿嘿,那个人,那个人——他就是我的大姑父”

这么说着,就见里谷的嗓‘门’儿在不断增大,高声道:“说啊,你们都说啊?你们都知道那个人他——他到底是谁吗?”。

仍无应答。

“好,好,大伙都不知道对吧?好,都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们——”

里谷大声道:“那个人,他——他不是别人,不是别人的,那个人——他就是我的大姑父——那个国军的战区总司令”

里谷“嘿嘿”道:“战区总司令,懂吗?我大姑父可是战区总司令啊懂吗?你们都懂吗?”。

当下,也许里谷所率领的他所在连队的那些班、排之类的小官官,在长期“无人问津”的生活中,已经习惯了里谷的那种情绪上的喜怒无常,也知道,其实,他们的连长,多少年来,其实他的心里都在流血尤其,那种长期的驻扎野外的孤独,已经使他们的连长其实早就出现了在外人看来的心灵扭曲,或者心理变态。

然而,却对当下里谷这在不解内情者看来很是狂躁不羁的表情、神情,以及他那叫不知情者看来、听后很像梦话、醉话,甚至狂话的话,对于刘二峰所率领的那些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就很是有些看不惯,也实在再听不下去了。

只见那一同前来、本在距这顶美式小帐篷不远处陪伴着马匹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中那一名年龄最老的队员,却一听这边小帐篷外‘乱’哄哄后,就赶紧跑了来。

然而,当他看到里谷当下的言语、表情后,却不禁第一个在心里窃窃道:“这爷们,是不是疯了呀,说话做事,咋还不如我牵的那匹马更懂章法儿啊”

别看那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王大贵,平素自己也很容易由于行为超常爱出洋相,却王大贵这个人,其实为人却很挑剔,也最喜欢戳穿别人的‘毛’病。

于是,就见王大贵在察觉过里谷的言语动作后,就在心里说道:“这爷们儿,早就该去见神经病医生啦”

王树军——也就是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在看到刘二峰在苦心相求,想找里谷率领连队出兵协同一起端掉那山本屠中队所驻扎的炮楼却遭冷遇时,似乎早就失去了耐心。

就只听那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暗暗在心里说道:“老子要是不是参加了八路军,如果没有身上的军装约束着我,不是老子吹,看见你里谷这等啰里巴嗦的‘混’账玩意儿,早就扯起你小子的两条小癞蛙蟆小‘腿’,把你小子给扔到漫天游里去啦”

而当下,特别特别战斗小分队的四名外籍成员,却也显现出了各自不同的反应和表情。

就只见那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却一直神情凝重而认真——不管是在里谷所在的美式小帐篷内,还是后来众人又都转至了小帐篷的出口,那依尔卢维奇,都在怀里紧抱着他那一杆心爱的苏式苏式‘波’*莎冲锋枪,总是紧随在刘二峰左右,那架势,很能体现得出——倘若他所在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长刘二峰遭遇不测,他会立即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或行动……

而同为特别战斗小分队成员也是那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的爱侣的绮丽莎娃,却在失重眨着她那一双瓦蓝瓦蓝的眼睛。

就在绮丽莎娃那一双给人看上去很是美丽、‘迷’人的眼睛里,却在不时流‘露’出一种怅茫的眼神,她仿佛在用眼睛在说:“当下这一名国军的连长里谷,他的言语、动作,为何跟自己的队长刘二峰很不一样呢?”

绮丽莎娃在心里纳闷:“自己的队长刘二峰,跟这眼前的里谷一个肤‘色’,又同在一个国家。可是、可是,那个刘二峰,为何一心一意都在想打击侵略自己国家的日本人,而那个国军连长里谷,却为何这样喜怒无常,又犹豫不定呢?”

于是,就只见那绮丽莎娃从随刘二峰率领的特别战斗小分队进入里谷所在的美式小帐篷,到后来由于刘二峰好像跟里谷没有谈得拢,就随众人一起离开里谷所在的美式小帐篷——直至到了小帐篷的出口,绮丽莎娃就一直在用异样的目光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名国军的连长里谷。

里谷见刘二峰带来的苏联美‘女’绮丽莎娃一直在拿眼盯着自己,尽管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却心里本来就“够‘花’‘花’”的里谷,他在看绮丽莎娃的眼神,似乎跟绮丽莎娃并不一样——绮丽莎娃看他,是感到满目的不解,而里谷呢?却很是觉得眼前的异国洋妞,也许心里具有了男‘女’间的那种意思,于是,就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默念着:“洋妞,你真美。你莫不是对我里谷还有一种罗曼蒂克一样的好感——你不会是对我里谷一见钟情的吗?”。

于是,就见里谷在一直在装疯卖傻着,却趁着众人一不留意,就刻意拿眼神朝着人家绮丽莎娃“勾”过去那么一下那么狠狠一下子。

虽然,里谷尽管并不知道人家绮丽莎娃在想什么,也不管人家是否跟他想的一样,但他却还总在拿那一双很是多情的眼神,在猛“勾”,在不遗余力地使劲儿地“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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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有要事

176、有要事

那从二战战场逃离的德籍士兵马丁金,却一直在手里把玩儿着那把锋利而雪亮的匕首。

别看论身体的块头儿,看上去马丁金比不过那从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壮实,但却马丁金的‘性’格显得要比依尔卢维奇内敛。

而且,马丁金给人的印象,是不苟言笑,面部表情通常是冷峻得吓人。

于是,就当马丁金随刘二峰率领的特别战斗小分队出现在里谷所在的美式小帐篷里时,那些围拢在里谷身边的班、排长之类的小官官,在看见那肩背着一杆跟依尔卢维奇一样同是苏式‘波’*莎冲锋枪、而且手里还在一直把玩儿着那把锋利而雪亮的匕首的马丁金时,就不由各个在心里刮过一阵阵寒风——

暗道:“这外来的小子,够凶”

荷兰籍医生霍尔幔钦,此时的形象,给人看上去,依然显得“很医生”。

霍尔幔钦医生给人的表情,似乎总是很中立的那种。从他的表情里,就很难读出那种大愤和大喜。

对此,也许由于霍尔幔钦医生本来就是医生出身的缘故,似乎,从他那表情里,随时都能使人感受得到作为医生的那种“救死扶伤”的职业特‘性’。

目下,只见霍尔幔钦医生仍在不时地拿手护着跨在肩上斜背着的那一个体积不大的小‘药’箱。

也似乎霍尔幔钦医生本是医生的缘故,所以尽管这时霍尔幔钦医生本就随身携带着那一把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但他却没叫短枪暴‘露’在身外,而是一直掖进被衣服遮挡着的腰间的枪套里。

所以,从此种举动就不难看出,霍尔幔钦医生尽管是特别远行异国他乡,来支援中国人民正在进行着的这一场反对日本侵略的正义的战争,但却霍尔幔钦医生却总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从不愿意向人炫耀武力。

“里连长,眼下你能做出跟我特别战斗小分队一齐袭击日军山本屠中队所盘踞据点的决定,不得不令我刘二峰满心地佩服”

当下,当刘二峰得知眼前的这名国军连长里谷已经答应配合自己的作战行动时,就不禁大加赞许道:“里连长能在关键时刻以民族大义为重,同意与我八路军特别战斗小分队配合行动,真是深明大义,深明大义啊”

“行啦,刘二峰,你也用不着给我戴这样一顶高帽啦”里谷却这样说道。

“咋是在给你戴高帽呢?里连长的决定,本来就令我跟所有八路军特别战斗小分队的队员们感‘激’和佩服嘛”

刘二峰说:“是你里连长受之无愧,还用得着客气呀?”

“好啦,刘二峰,那大堆的客气话,你也再不用多说啦。不过……”

里谷说:“不过,我里谷倒想问你,你可知道我思前想后最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得归功于谁吗?”。

说了,里谷就又有意卖关子道:“刘二峰你要是能猜得出来,那我就不会改变主意。可要是你猜不到嘛,你可就别怪我里谷出尔反尔,不讲信用啦”

接着,里谷就立即‘激’将起刘二峰来,道:“说吧,爷们儿,快说,你说那个人他到底是谁?,他是谁呀?”

刘二峰一看里谷的急切表情,却笑了。

“笑——你笑什么?”

“我在笑里连长有些健忘啊”

“健忘?我咋健忘啦?”

刘二峰却笑着冲里谷道:“里连长刚说过的咋就忘啦?”

刘二峰说:“其实,对里连长提出的问题,答案早就告诉我啦”

“告诉了你答案?谁告诉你答案啦?”里谷听了刘二峰的话,竟吃惊地大眼瞪圆道:“你不是在有意诈我里谷吧?”

“哪敢,哪能呢。”

说着,就只听刘二峰像在揭谜底似地道:“里连长刚才一再说过,你一直都很佩服一个人的预料。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所问的那个促使你作出与我配合决定的人,正是你的大姑父——其中的答案,就是你的那个在做国军战区总司令的大姑父”

刘二峰这么一说,里谷一下子就愣住了。

里谷却拿不住眨巴着的眼睛反复打量过刘二峰过后,就欣然道:“行啊,刘二峰”

里谷佩服说:“没成想,你刘二峰这个八路军派出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长,还真够心细啊”

里谷说:“刘二峰,你说对了。那个促成我做出跟你合作的人,正是我的大姑父”

里谷又开‘门’见山地解释说:“就在我去江南跟我那大姑父见面时,我曾提出过当下我所遇到的你们八路军的人来找我联合收拾小鬼子该如何处置的事,我大姑父给我的回答是——在没有接到上头任何明确的命令或指令以前,我里谷的良心和良知,就是最好的命令或指令”

里谷说:“所以,我里谷在反复思想过后,就答应了你刘二峰”

说到这里,里谷却一下子上来了烟瘾。

于是,就见里谷从衣兜内掏出来那看上去‘挺’‘精’美的铁制烟盒里,打开盖儿,从中取出一支。然后,就又是习惯地把一支不带过滤嘴的香烟的一端,连续在铁制烟盒上磕了磕。

接着,里谷就把烟卷叼上嘴‘唇’,又使劲儿吹了吹。随后,里谷就显得很是常规又司空见惯地冲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那一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儿喊道:“来,点上快过来给连长点上”

“啪”

就只见该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儿听过里谷的招呼,就赶紧跑来了里谷跟前,然后,就慌张张从兜里掏出那一把美式打火机打着了火苗。

里谷嘴叼着的烟卷迅即就被点燃了。

接着,就见里谷显得很饥饿地猛吸了一口烟卷。

此时,就只见里谷把吸进去的烟雾,给囫囵个含在嘴里。少顷,就见里谷又把嘴含的烟雾喷吐出来。

由于此时这顶美式小军用帐篷的出口无风,于是,就只见里谷喷吐出的烟雾,在袅袅地、直直地升腾。

却见里谷在拿眼盯了盯那升腾的烟雾之后,就以大过烟瘾之后的那种表情,突然冲跟前一直在瞅着他吸烟的刘二峰说道:“刘二峰,你想叫我协助你端掉日军山本屠中队的据点,我必须得提醒你得先考虑去做一件要事儿”

“一件要事儿?”

“嗯。一件要事儿。”

“那……”

也许由于里谷的问话太突然,就致使刘二峰在心里直纳闷。

于是,就只听刘二峰连忙问里谷道:“究竟是一件啥样儿的要事儿呢?”

“你静听我说来”里谷却显得底气很足地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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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好诱饵

177、好‘诱’饵

“刘二峰,我说的要事儿,就是得告诉你,在干掉山本屠中队之前,必须得先把藤野制胜的小队给灭了”

里谷道:“可以明告诉你,干不掉藤野制胜,山本屠你也‘弄’不掉”

“里连长真不愧是带兵打仗之人,看问题、分析战局,可真是一针见血,相当地透彻”

“行啦,刘二峰,你也用不着夸我”

就只见,里谷在狠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就口吐着湛蓝的烟雾道:“我这个人,生‘性’就懒得听别人跟我玩儿虚的”

此时,也许由于里谷带他的连队已在黄河流域呆的太久了,所以,他这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却也感染上了‘挺’浓重的北方人的‘性’格,而且,当下一说起话来,也已经是北方味道十足了。

“里连长,不是虚的,我刘二峰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真话?好,那好”里谷说:“那我问你,你知道我为何叫你在‘弄’掉山本屠之前,必须得先把藤野制胜给灭啦?”

“这个嘛,很显然。”刘二峰说。

“很显然?那你说。”里谷道。

刘二峰就说道:“其实救在我带特别战斗小分队一过来,就清楚那藤野制胜受驻守在‘春’满里县城的龟田就似指派,率领他的小队,一直穿梭于‘春’满里县城龟田就似部跟驻守在水桥镇附近炮楼里的山本屠部之间,目的就是,在为山本屠中队增添兵力、武器和给养等援助,为其提供强势的战力支撑。”

“说的是,说的是啊,刘二峰”

就当里谷听罢刘二峰一番分析后,却还没等刘二峰把分析结果说出来,里谷早已高兴得拍案叫绝起来:“英雄所见略同所见略同啊,刘二峰”

里谷叹道:“行啊,刘二峰,到现在,我才真正地知道那八路军的长官,为何叫你带特别战斗小分队过来啦”

里谷说:“所以说,要‘弄’掉山本屠,必当得先干掉藤野制胜因为那个藤野制胜,是山本屠深加依靠的后路,也是后患”

“对,只有灭掉了后患,咱才没有后患”刘二峰回答得‘挺’哲理。

“不错。可是,刘二峰,你应该知道,要想灭了藤野制胜那个后患,却不那么容易——那得苦下功夫,大动脑子的”里谷却这样回刘二峰道。

“那么,里连长,请问你认为咋对付那个藤野制胜最奏效、最合适呢?”

“这个嘛”

只见里谷寻思了一下,却说道:“刘二峰,咱说句老实话吧——这倒不是我里谷小瞧你,可以说,当下仅凭你带的这几好人、这几杆子武器,真要是硬碰硬,你也未必能干得了那藤野制胜的”

里谷又大‘抽’了一口那燃烧得已经所剩无几了的烟卷,然后,就把短小的烟蒂扔在美式小帐篷出口不远处的空地上。

接着,就见里谷在喷吐出那最后一口显得很是恋恋不舍的湛蓝‘色’的烟雾后,说道:“别看你带的人还冠以特别战斗小分队,别看你的队员还有几名老外加入,别看你的人肯定各个也可能功夫不浅,身手不凡……还别看,你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配备的枪械、弹‘药’,在当下的战场上,还不算多么地落后。但是,我里谷可以说,就你们这些人,如果跟那藤野制胜的日军小队正面‘交’锋——死打硬拼,取胜的把握不是没有,可我里谷确信,若那样,真正取胜的把握也未必就很大”

“这个我也早就仔细地想过啦”只见刘二峰听过里谷的话,就很谦恭地道:“所以,我这不才带着我的人,专程来登‘门’相求,恳请里连长能出面帮助嘛”

要说,这刘二峰本是个骨子里很血‘性’的人,但却自打他参军入伍又先后被上级委以重任后,他的那种本来的血‘性’,好像在战斗的大局面前,变得圆滑而内敛了许多——此时,他似乎已经清楚,作为一名率军打仗的指挥员,仅仅凭着一股子对谁都不服软的刚强血‘性’,是很难达到最终的目的的。

所以,刘二峰渐渐学会了包容和承受。

“出面?”里谷一听刘二峰说来请他出面帮助,就立即反驳道:“刘二峰,我必须得叫你知道,我尽管已经答应帮助你,但却我是不会带着我的人出面帮助你的”

里谷毫不避讳道:“帮——我指的帮,也不过是暗帮,不会是明帮”

里谷说:“我其实已经跟你说过了,这几年,我带着我的连队,已经成为了驻扎在黄河流域的一支孤军、流寇。也就在我跟我的连队在接到南撤命令后的这几年中,一直就没接到过上头明确的命令或指令,所以,我跟我的连队,都好像是在流亡中度过来的”

话至此,里谷却突然转折话题道:“不过,在我里谷还没有接到上头明确的命令或指令之前,我是不会明着帮你——公然向日军开战的”

里谷说:“对此,也请你刘二峰理解,因为当下你、我都是军人,只是不受同一军队头领的管制罢了。可是,是军人,就该懂得服从命令,决不可因为自己擅自的主张、决定,而影响作为军人的本来”

“里连长,请你不必再多说了,我刘二峰知道,也理解你当下的处境的”

“理解就好。”里谷说:“你能理解我,那我肯定会帮你的——只是帮你的方式、方法,可能跟你想的未必一致。”

“没关系,里连长。不管是明帮还是暗帮,即使里连长你答应帮助我们,我们就十分地欢迎”

刘二峰说着,却问道:“那么,里连长,我想急于知道,对灭掉那藤野制胜小队,你可有啥奥秘和办法吗?”。

“有,当然是有。”

里谷又接着分析说:“要知道,这几年,我在始终没能接到上头的指令或命令的情况下,我尽管没有跟那藤野制胜以及他带领的日军小队正面‘交’锋,但却我也没有放弃过对他及其小队的调查和跟踪。”

只见里谷显得很神秘地道:“那个藤野制胜,本是日军侦察兵出身,那小子也是相当地狡猾”

里谷说:“而且,据我派出的人暗中盯梢得知,那藤野制胜目前带领的日军小队里的所有兵员,各个都是龟田就似亲自从所管辖的整个‘春’满里县城的日军队伍中‘精’挑细选,可谓各个武士道‘精’神极强,也各个都具有一整套非凡的野战本领——不但白天作战能力非凡,即使在夜间,也个顶个很是英勇、顽强。而且,藤野制胜小队所配备的长短枪支,也包括刀具,都是目前日军队伍中装备最先进的。”

里谷又道:“因此说,跟藤野制胜以及他的日军小队硬碰硬,是极不明智的,取胜起来也是很难的。”

“那里连长感到对付藤野制胜及其小队的最佳办法是……?”刘二峰突然追问了一句。

“当然,正面不行,可以打伏击的。但是,藤野制胜小队一向神出鬼没,能够打他伏击的机会极少。”

说到这里,里谷却反问起刘二峰来,说道:“刘二峰,我里谷倒想问你,对付这样的日军小队,到底什么办法最有效呢?”

“引蛇出‘洞’,照我刘二峰看,就得引蛇出‘洞’最合适”

“嗨嗨,行啊,行啊——刘二峰信口拈来,就正中我下怀呀”里谷肯定道:“对,也只有你说的引蛇出‘洞’,最管用”

“但引蛇出‘洞’,可是需要‘诱’饵的,只是——里连长,看你‘胸’有成竹,那一定掌握着最管用的‘诱’饵啦?”

“哈哈哈……”

里谷突然大笑道:“刘二峰,你鼻子够尖啊,我一说话,就能闻出是什么味道来呀”

里谷说:“说来,我还真有‘诱’饵,而且,我里谷相信,我出的那个‘诱’饵,他藤野制胜,准能喜欢——准爱吃”

“那里连长究竟准备给藤野制胜出啥‘诱’饵呢?”

“那你听好,我想给他藤野制胜出这样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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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择其隙

178、择其隙

“刘二峰,你知道我给藤野制胜出的好‘诱’饵是什么吗?”。

里谷显得神情诡秘地说道。

刘二峰听后却摇了摇头。

“哈哈哈……”

里谷一看却笑了,而且,笑得还很是诡谲、怪异。

笑后,里谷却竟又突然上来了烟瘾,于是,就很娴熟地从衣兜内掏出了那一个看上去‘挺’‘精’致的铁制烟盒来,从中取出来一支香烟,然后,就又是习惯地放在眼前瞅瞅,叼在嘴上吹吹……

接着,就只见里谷“啪”地就凌空来了一个响指。

然后,里谷又冲那一个平素很善于给里谷点烟的那一名看上去不过是正班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大声道:“来,给连长点上”

该小官官就显得很是光彩而且带些炫耀地“颠颠”地跑过来,打着了那一把美式火机,给里谷点上烟。

里谷就知足地狠‘抽’了一口。

然后,里谷就把一口蓝烟从口腔里喷吐出来。接着,就冲着刘二峰自言自语道:“有道是,再刀枪不入的家伙,身上也都有缝隙可钻啊。”

里谷得意说:“刘二峰,你恐怕不清楚那东洋小鬼子藤野制胜最大的缝隙是什么吧?”

里谷自语道:“那个藤野制胜身上最大的缝隙——就是‘色’”

里谷说:“藤野制胜那小鬼子,不但‘色’,而且他**的太‘色’——太他**的‘色’‘迷’成‘性’”

里谷说:“藤野制胜那小子,也太他**的‘色’‘迷’‘女’儿啦”

里谷说:“这几年里,我里谷虽然没跟他藤野制胜‘交’过手,可对藤野制胜那小子,我一直就没放弃叫我手下的人暗中盯踪过他”

里谷说:“藤野制胜那***,带着他的人,可没少糟践过咱的良家‘妇’‘女’啊”

此时,里谷似乎越说越来气,于是,也不管刘二峰答没答话,就独自唾骂道:“藤野制胜那狗*养的,实在是他**的太畜生——他畜生一个啦”

里谷说:“在早,我手下的人就告诉过我,说还在藤野制胜干侦察兵时,就曾独自祸害了一名手挎着小包袱走娘家的小媳‘妇’,而且,就在藤野制胜强行把人家小媳‘妇’拖进高粱地里糟蹋过后,还叫他手牵的东洋狼狗,把人家个赤‘裸’‘裸’的小媳‘妇’,给活活地咬死啦……”

里谷大叹道:“那场景,血‘肉’模糊,可想而知啊……”

话至此却见里谷突然把个夹在手里的烟卷儿掐得粉碎然后就把掐碎的烟沫高扬在空中说:“罪人,他**的罪人——我里谷,细想来,也他**罪人一个啊”

这时,看上去,里谷神情沮丧,一副歉疚的、哭咧咧的表情。

“我里谷,他**的也是胆小鬼、窝囊废一个本来,我早就该乘着那***藤野制胜还没成气候——还没干上当下的日军小队长,我早就把他***藤野制胜给灭啦除掉这个祸患、恶魔可是,我没敢——迟迟都没敢,直到目下,我还不敢,我还没有那种违抗上头命令的胆量……”

说到这里里谷却提起了蒋介石就无奈地摇头道:“说起来,南京的老头子,真是怪人一个啊”

里谷说:“开始,哪怕他都在庐山发表了《抗战宣言》,可也迟迟不叫我国军动日军一枪一炮。后来呢,老头子大概是觉得再迁就下去实在不行了,才不得不给国军将领发令,在正面战场跟小鬼子抗衡、决斗,可是晚啦、晚啦战局一失,再想挽回,实在是太难太难啊”

里谷说着,却突然把话锋一转道:“至于我里谷,一个国军的小连长,说起来——惨,真够惨啊”

里谷说:“即使后来老头子给国军高级将领发令,开始在正面战场对日开战了。可是,我呢?我里谷呢?就一直跟大部队失去了联系——原来领导我们的上司找不到啦,新的任何上司也一直没有,所以,没办法,也只得在这黄河流域进退两难——成了没娘的孩子,成了散兵,当起了流寇……”

里谷接着直言不讳道:“可是,我里谷却是个老实听命的人——得不到上头直接的命令或指令,一直都下不了对日军开战的决心。所以,就只得眼巴巴看着那藤野制胜开始是独自肆无忌惮地祸害良家‘妇’‘女’,后来仍是老实巴‘交’看着藤野制胜在接连不断地拦路劫持或窜到百姓家里糟践那一个个可怜的‘女’人,却不敢大胆出面去制止……”

这时,刘二峰一直在静听着里谷的谈吐。尽管,从里谷的话里,他明显察觉到里谷所表现出来的软弱,但却也能感受到里谷内心所充斥着的那种特有的顾虑和矛盾。

而此时,里谷当然也能觉察到了刘二峰的心思,于是,就倏然欣慰道:“刘二峰,你今天即使带着你的特别战斗小分队找到我,并恳求我出面协助‘弄’小日本鬼子,那我里谷就答应得帮你,必须得帮你”

里谷说:“这应该是我里谷这几年里所作出的一个最重大的决定不过……”

说着,里谷却又显现出犹豫来,说道:“我再三地想过了,也已经答应过你,可是,我还必须得重申,我帮,也是暗帮,不敢明帮,因为在一直没接到新的直接上司的命令或指令之前,我不得正面跟日军‘交’锋绝然不敢的”

刘二峰一听里谷在不断强调着不敢明帮自己率领的特别战斗小分队,就也不再强求,却道:“没关系的,里连长。只要你答应帮助我们,采取任何的方式都可以。”

刘二峰又道:“只是——里连长,我刘二峰倒想急于知道,刚才里连长所提起的那对付日军藤野制胜的好‘诱’饵究竟是啥?”

刘二峰接着就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追问似地道:“里连长能说得具体点儿吗?”。

“行,好”

里谷听过刘二峰的话,就并不迟疑地爽快答应道:“说的具体点儿,那就是——得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嗯。以毒攻毒”

“那——剜除藤野制胜那颗毒瘤的利器究竟是啥?”

“‘女’人。”

“‘女’人?”刘二峰说:“‘女’人?可是,我们当下有合适的‘女’人能yin*那藤野制胜上钩吗?”。

“有,当然是有哇”

里谷说到这里,却笑道:“刘二峰,这个现成的很呢”

“现成的很?”刘二峰纳闷道:“那那个‘女’人是谁?”

“哝——她——她嘛”

却见里谷在拿嘴努了一下子就站在刘二峰身边的苏联来的绮丽莎娃。

“她?怎么是她?”

“对,就是她,她最合适,也最能叫那藤野制胜上钩”里谷肯定道。

“她?咋能叫她?她……她能适合吗?她的他——那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能准许她出面去担当那个钓藤野制胜上钩的角‘色’吗?能吗?会吗?”。

就只见,当刘二峰听过里谷那酷似不假思索的主意、举荐,却不由一下子就在内心犯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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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外女扮

179、外‘女’扮

“什么?什么?想叫我装扮一名中国人的新娘子?”

绮丽莎娃一听里谷竟提出想叫自己装扮那乘坐着‘花’轿的新娘,一下子就惊讶得两眼瞪圆。

于是,绮丽莎娃就拿叫人听起来俄语腔调十足的汉语说道:“这太意外啦,这实在是太意外啦”

就只见,绮丽莎娃那一双清澈美丽的双眸里,眨动着若海水一样湛蓝的光芒,却冲着她那苏联来的爱侣依尔卢维奇问道:“我亲爱的依尔卢维奇,你能相信这样的决定吗?你会支持这样的决定吗?”。

依尔卢维奇没说话,却给了绮丽莎娃一个说不清用意又‘挺’风趣的微笑。

也就在刚才,里谷说出了他好像早在心里酝酿成熟了的主意。他告诉刘二峰,说‘欲’巧歼日军小队长藤野制胜及其他率领的日军小队,单靠死打硬拼显然不是上策。而想获得成功,就必须乘隙而根据那藤野制胜异常贪恋‘女’‘色’的特点,来一个将计就计——选择合适的人选,扮成迎亲的队伍,然后,再通过乘其不备的办法,将其歼灭。

或许由于刘二峰在听过里谷对藤野制胜及其小队的分析、讲解,知道里谷对那藤野制胜及其小队了解得太多、太深了,于是,他对当下里谷所提出的“用‘女’人来引狼出‘洞’”的这个主意,也表示出了由衷的赞同。

只是,刘二峰却对里谷竟提出想叫绮丽莎娃出面装扮新娘的主意感到费解。心想,你个里谷,也真会想啊,你咋能提出叫人家外国来的‘女’子去装扮中国人的新娘呢?这么做,不是有点像在故意搞恶作剧嘛?

刘二峰觉得,当下迎亲的习俗都时兴坐‘花’轿。而且,那出嫁的新娘的头上也都是‘蒙’着一顶红头盖。因此,未必就是叫人家绮丽莎娃一个真‘女’‘性’去装扮,即使换个男‘性’,‘弄’一套新娘出嫁时的那一身行头作伪装——不是同样可以‘蒙’‘混’过关吗?况且,也许还不等他藤野制胜走近跟前看清新娘真面目,我等早就组织武力朝他开火啦,还能叫他有功夫认得出男‘女’啊?

然而,刘二峰把想法向里谷一说,却立马遭到了里谷反对。

就只见里谷撇嘴道:“我说刘二峰,你别把那藤野制胜当傻瓜看好不好啊?”

里谷说:“你当那藤野制胜是个连男‘女’都分不清的莽汉吗?别忘啦,那藤野制胜可是侦察兵出身,他那一双眼睛——可是贼得很,尖的厉害呀”

里谷说:“尤其,那藤野制胜一向都很狡猾、刁钻,男人还是‘女’人的举止、动作,隔着老远,他都能分得清的。”

“可——绮丽莎娃的眼睛、肤‘色’、还有头发的颜‘色’,不也跟咱中国的‘女’子不一样啊?”

刘二峰说:“如此,那里谷,不同样也能察觉得出破绽、能看得出漏‘洞’吗?”。

“不会——经过‘精’心化妆,我相信他藤野制胜不会分辨得出绮丽莎娃到底是中国‘女’子还是苏联‘女’子的。”

里谷说:“比如,把绮丽莎娃的头发染成黑‘色’,她的白皮肤也用类似咱黄种人的颜‘色’加以粉饰,就连她那长长的睫‘毛’,也需要用黑的颜‘色’做一些处理的……所以,这就使藤野制胜分辨起来相当困难”

里谷解释说:“这么做了,即使他藤野制胜能分辨得出绮丽莎娃跟咱中国大多的年青‘女’子有些区别,但却我里谷也百分之百地相信,就凭他里谷的品行、品‘性’,也绝然不忍心放弃那已经摆在他眼前的‘诱’‘惑’的”

里谷说:“刘二峰,我之所以给你举荐叫绮丽莎娃出面装扮那迎娶的中国人的新娘,我是想,这样做,优越的条件至少有三个。这其一,从目前看,也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要知道,仅凭一樽迎娶新娘的‘花’轿,那藤野制胜是不会感兴趣、也不会草率出‘洞’的。可是,如果不用真‘女’子却用男‘性’去装扮,那样装扮的人一旦出了‘花’轿却不揭去红盖头叫那远处埋伏着的藤野制胜亲眼看一看,那他十有八九是也不能出‘洞’、上钩的。其二,就是这绮丽莎娃本身就是你们特别战斗小分队的成员,所以,待等那藤野制胜经不住‘诱’‘惑’——一旦出来、过来了,再朝着绮丽莎娃那么一靠近,那样,最方便朝他藤野制胜下手的,不是别人,却正是绮丽莎娃这其三嘛,就是绮丽莎娃实在是太美丽、太‘迷’人啦可以说,别说是他藤野制胜在远处分不清真假就因绮丽莎娃的美丽‘迷’人被吸引了来,就是他到了近前,即使他掀开了绮丽莎娃的红头盖看了,知道了原来眼前的中国人的新娘是由一名外国‘女’子来扮,那也可以断定,他藤野制胜也立时就得被‘迷’醉、倾倒……”

说到这里,却又见里谷拿那一双‘挺’痴‘迷’的眼神在盯着跟前的绮丽莎娃,不禁就醉叹道:“美,实在是太美啦”

里谷说:“对这样的‘女’子,不但是他藤野制胜抵挡不住‘诱’‘惑’,即使所有爱美的男人,也都不得不在心里暗恋、倾慕”

然而,也就在里谷这么说着,并用那种‘艳’羡的眼神在打量着青‘春’貌美的绮丽莎娃的眼神时,却很快,里谷也接到了绮丽莎娃的爱侣依尔卢维奇投给他的眼神。

于是,里谷跟依尔卢维奇的眼神一相遇,就立即吓了一大跳。暗想,那身体彪悍的外国小子,可是那绮丽莎娃的未婚夫啊。我在拿这样的眼神去看他的爱侣,他不会以为我是在不怀好意——有意想夺人所爱吧?如此这般,一旦这外国小子吃醋——怪罪起来,眼前的场景,可就不好收拾啦

想到这里,里谷就赶紧收敛起了自己刚才显得“直勾勾”在瞅着人家绮丽莎娃的眼神。

然而,里谷没成想,却晚了。

就只见,依尔卢维奇在拿眼神死盯住里谷,而且大步朝着里谷走了过来。

里谷见了,不明就里,吓得不自觉倒退几步。

而周围的人,不管刘二峰所带的八路军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还是里谷的国军连队那几名在场的班、排之类的小官官,都在替里谷捏着一把汗。

即使眼前的刘二峰,心里也不无担惊。心想,如果当下那依尔卢维奇由于觉察到里谷在用异样的眼光去看自己的爱侣绮丽莎娃而动起手来,那么,可真就叫自己很棘手,难以处置了。因为那样,作为自己眼下的身份、处境,倾向于其中的任何一方,都似乎显得十分地不妥。

于是,刘二峰就想立即把朝着里谷‘逼’近着的依尔卢维奇给喊住,以待依尔卢维奇的情绪稳定了,再做调和,解释。

可是,却晚了。

却见依尔卢维奇走过来就朝着里谷的肩上拍了一掌,然后,就拿俄语腔调十足的汉语说道:“里——里连长,你——你觉得她——我的爱侣绮丽莎娃,她很美、她真的很美很美吗?”。

说着,就只见依尔卢维奇又迅即扭转身指向了站在不远处的爱侣绮丽莎娃。接着道:“里连长,你必须得说实话,我的爱侣绮丽莎娃,她到底美不美?”

里谷被依尔卢维奇不慌不忙的话问得很惶‘惑’,于是,就见他在拿怯怯的眼神在望着依尔卢维奇。

却由于依尔卢维奇在追问着里谷的态度很坚决,就致使里谷很清楚,闭口不答是无济于事了。于是,就在尴尬地咽了一口信心的唾沫之后,才壮起胆子,鼓足了勇气,顺水推舟地点头道:“美,你的爱侣绮丽莎娃,她很美,真的很美,美极了”

然而,就见依尔卢维奇在听过里谷的话后,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径直就朝着站在不远处的爱侣绮丽莎娃跑了过去。

依尔卢维奇的举动令所有在场者大为惊诧,人们似乎实在都无法想象得出,接下来,依尔卢维奇将会做什么。

人们在猜想,也许一场令人无法预测后果的械斗将会即将发生了。

于是,人们都不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里谷的表情,给人看上去,就更是难堪而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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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扮新郎

180、扮新郎

“绮丽莎娃,我为你的美丽能征服越来越多的人而感到欣慰,由衷地欣慰”

却只见在依尔卢维奇走近绮丽莎娃以后,竟把绮丽莎娃往里谷的跟前推了推,大有你看——叫你看,叫你仔细地看、认真地看的阵势。

然后,依尔卢维奇就又‘操’着俄语味道十足的汉语说道:“里——里连长,我依尔卢维奇真诚地感谢你对我的爱侣绮丽莎娃美丽的赞赏,你的赞赏使我倍感欣慰”

当下,依尔卢维奇此举、此话,使里谷看了、听后,却顿时就呆住了。

而且,也使那在场的起初都无法知道依尔卢维奇到底能做出何等过‘激’举动的人,都一个个怔住了。

于是,待等气氛沉闷了良久,最终,还是里谷显得很是不好意思地打破眼前的沉寂道:“怪我,说来都怪我啊——是我,说话做事有时有失分寸、有失分寸的”

里谷随后又朝着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接连道歉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有不周之处,还请你们二位友人海涵,多多海涵的”

“嗯,嗯——不必客气,不必客气的”

只见依尔卢维奇在听过里谷的话后,却拿他那瓦蓝的眼睛紧盯着他那一把心爱的苏式‘波’*莎冲锋枪,接着,就用嘴‘唇’‘吻’了一下冲锋枪的枪管,然后说道:“嗯——哎,其实我是很喜欢里谷连长赞赏我的爱侣绮丽莎娃美丽的,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就只见,依尔卢维奇在说这话时,竟冲着里谷打了个看上去比较怪异的眉眼,然后,就又风趣道:“里——如果里连长觉得我的爱侣绮丽莎娃的美丽,足以能够征服你的审美的话,那就请你尽情地欣赏,并赞赏”

依尔卢维奇说:“我一向都很喜欢并愿意别人对我的爱侣绮丽莎娃的美丽给予赞赏,那样,我会觉得不但是对绮丽莎娃美丽的肯定,同时也是对我依尔卢维奇的尊重”

说过,就见依尔卢维奇又是把绮丽莎娃往里谷的跟前一推,说道:“如果——如果我的爱侣绮丽莎娃能有一天,果然成为了一件可供人类、整个人类都为之鉴赏、甚至倾倒的美丽的艺术,那——实在就是我依尔卢维奇的骄傲和荣耀”

里谷听后一下子懵了,简直呆傻得像一樽雕塑。

因为里谷简直无法想象,眼前的依尔卢维奇,竟具有如此宽广的包容心——在当他察觉别人用异样的眼光在看着他的爱侣绮丽莎娃之时,他并没有表现出那种心‘胸’狭隘男人所表现出来的嫉妒、甚至愤恨,却还能如此地大度开怀,彰显出了这种“并不在意”的豁达。

作为人,也许就是这样,当一种至美的艺术,当她“羞答答”不敢示人时,人就越发感到神秘。而一旦这种至美的艺术,一旦光白于天下,可以尽情去供人观赏的时候,那么,这种艺术,就真正甩弃了任何的‘私’心杂念——成为一种真正的艺术了。

所以,当下的里谷,在面对着依尔卢维奇像给他展现一种‘精’美的艺术品一样,叫他尽情地去欣赏自己的爱侣绮丽莎娃之时,里谷所表现出来的,竟是一种对艺术的敬畏,乃至胆怯——此时的里谷,简直无法再有勇气去正视就呈现给自己的那个清纯美丽的绮丽莎娃。

依尔卢维奇当下的言语、动作,使在场的所有目睹情景的人看后,也无不大感惊诧。

僵滞,眼前的气氛又出现了一种稀有的僵滞——长时间的那种僵滞。

“里连长,我刘二峰由衷地感谢你对我等特别战斗小分队提供的帮助——我觉得,里连长所提出的借用把握那日军小队长藤野制胜身上的弱点,采取巧妙智取的办法,非常可行,只是我很想知道,在到时具体实施时,里连长会给我的特别战斗小分队提供怎样的帮助呢?”

是刘二峰此话打破了眼前气氛的僵滞和沉寂。

然而,却当里谷听过刘二峰的话,却立即辩称道:“刘二峰,其实,我此前已再三地说过,在没接到我新的国军上司给予我的准确命令或指令以前,我所能帮你八路军特别战斗小分队的,也只能是力所能及——也就是只得暗帮,不可明帮。因为我里谷是军人,我是军人,就得懂得执行上司的命令以及指令所以,我现在能够答应你的,只有给你提供一些为完成行动所需要的道具——还有,必要时,我会带领我的连队,在化妆后,在远处协助你,打那日军小队长藤野制胜及其小队一个埋伏”

里谷说:“刘二峰,请你理解,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在我以及我的连队目前的处境下,我不想率连队公开暴‘露’给日军,更不敢给日军以公然跟他们作对、作战的架势”

说过,里谷却又反问刘二峰道:“刘二峰,你看这样帮你行吗?”。

“行。”刘二峰说:“里连长,其实,我之前也一再说过,只要里连长能答应帮我们一同抗日,不管采取任何的方式,我们都欢迎,都感谢”

“好”里谷听后就爽快地答应道:“事不宜迟,咱说干就干”里谷说:“我的想法是,你刘二峰所率领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除绮丽莎娃扮作新娘外,其余人部扮作迎亲的队伍——比如轿夫、婆家人或者吹鼓手等等。这其中,如果你的人手不够,另外我还会帮着你协调人加入的,这个你就放心。”

里谷说着,就又像在打包票地道:“放心吧,刘二峰。至于你们化妆所需要的各种行头、物品、颜料等等,都‘交’给我里谷为你‘操’办了。而且,还请你放心,一切的一切,保证做到万无一失。”

里谷说了,却又解释道:“因为我带连队在这江北的黄河流域活动得太久,那三教九流之类的各‘色’人等,倒也结识过不少。那其中,就有一名梆子戏班子的班主,早就成为了我里谷的好朋友。”

里谷又说:“刘二峰你放心,那梆子戏班子的班主,跟我是铁哥们儿,人是绝对地诚实、可靠。所以我想,就差人去找他带人来为你们一行化妆。可以说,他一带人来‘插’手为你们化妆,保证那真的更真,就是假的,也注定会成了真的……”

“可……”刘二峰听了里谷的话,却如有所思地道:“可新郎,里连长你认为那新郎将由谁来装扮最为合适呢?”

刘二峰说:“如果我没听错,里连长此前可是说过得有叫新郎跟新娘在轿子外活动的场景的。里连长说过,只有那样,才最令潜伏在远处的藤野制胜确信,也最能由于绮丽莎娃的美丽,吸引那藤野制胜近前、上钩的”

“是,是啊,如果只有新娘却没有迎亲的新郎,那这场戏,可给人一看就假啦”

里谷听后,却也沉思起来,独自嘟念道:“是啊,对呀。可是,可是,这个新郎……这个新郎该由谁来装扮最恰当呢?谁最恰当呢?”

“哎——对,对了,他——我觉得,就是他——他,就他吧——他最合适,也最恰当”

却就在里谷环顾过四周所有的人后,却拿目光指向了近前的一个人。然后,就手指着那人道:“我看他行,他准行,就他啦”

里谷说:“听口音,他就是这黄河流域的当地人,而且,身高、相貌和言语动作等等,也很像这黄河流域的当地人所以说,由他来装扮新郎,不但叫那藤野制胜远看着相信,就是走到跟前一问话,也察觉不出破绽来的”

却只见里谷这么说着,就又摇头道:“依我看,其他人不行,都不行。不是口音有差距,就是体貌有出入……”

里谷说:“就是你刘二峰,以我看你也不合适。因为,你尽管你跟我介绍你是当地人,可你的口音,却已经变了——你在说话时,很容易就暴‘露’出不少虽不十分标准的普通话来。这样,等那藤野制胜一走到近前,张口一问你话,你就一下子把自己给暴‘露’了。”

里谷说:“刘二峰,你知道吗?日本人最会识别是当地庄稼人还是参军的人啦当地人,那是满嘴的土话。而参过军的人呢?就不一样啦。那参过军的人——给人的感觉,要么就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要么,就是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

里谷说后却摇头道:“所以你不行,刘二峰你不行,不行……”

然而,就当里谷这么说着时,却突然有一个声嗓高喊起来,道:“啥?里连长你在说啥?你说想叫我装新郎?不行,那个不行,我不干——我也干不了那个”

此时在扯着嗓子大声喊叫着的人,却是王大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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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心较量

181、心较量

“不干,咱可干不了”

就见王大贵咧嘴道:“要说,你叫咱爬树掏个老鸹蛋、上房逮只小麻雀,那个——咱内行,还行。可你说想叫咱装新郎,而且还是得跟人家苏联来的绮丽莎娃配合装新郎,那我王大贵可甘认是孬种、草包——咱不是不想干,是真的干不了哇”

也许由于又回到了老家黄河流域这一带,所以本来家乡土话就很浓重的王大贵,此时却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那旧日“在老家”的感觉,于是,那满口的家乡土话,就若泄洪的闸‘门’——一股脑地喷涌而出着,又蓬勃兴旺,生动活泼起来了。

只见王大贵在满脸为难地冲刘二峰央求道:“二峰,啊——不,不,不。”

王大贵开口一说话,就猛然意识到按八路军队伍里的要求,官兵间彼此得相互称职务。于是,他在叫出刘二峰名字之后,却突然意识到不妥,于是,就连忙改口道:“我说刘队长啊,你不听他里连长出的这个馊主意行啵?你换个人去装新郎行不行啊?这眼下,在场的人里头,比我王大贵更合适装新郎的人,可是海啦去了啊,为啥非得强我王大贵所难,叫我去充当那个冤大头啊?”

“馊主意?冤大头?”

却在场的里谷以及他所带领的在场的连队那班、排之类的小官官,一听王大贵在说刚才里谷举荐他去装扮新郎是在出“馊主意”,是在叫他王大贵充当“冤大头”,于是,就无不感到王大贵说话难听,都拿吃惊的眼神盯着王大贵。

其中,看上去还有个脾气‘挺’大的小排长之类,在使劲儿大瞪了一眼王大贵之后,还不由自主地就‘摸’了‘摸’腰间掖着的小撸子。那意思是——王大贵,你要是再敢嘴上没有把‘门’儿的——再敢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你再敢“臭”我们的连长里谷,我就拿小撸子给你嘴里“噎”上一颗枪子,叫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说话。

“咋?爷们儿,你还想拍打桌子吓唬猫——那拿玩意儿出来唬人啊?怕你,好像谁怕你似地”

说着,王大贵就又辩解道:“难道、难道我王大贵说错了吗?强人所难想叫我去装新郎——你说,爷们儿你凭良心说,那不是馊主意是啥啊?那不是想叫我王大贵去冲冤大头那是啥呀?”

此时,王大贵似乎也显得很眼尖。于是,当他一眼瞄见里谷的手下——那一名脾气不小的小排长之类,在听了他抱怨里谷的话后,显得怒目可憎,厌恶得几乎想从腰间掏出家伙来把他“憋”了他时,王大贵就也没有示弱,却显得很硬气地接着说:“爷们儿,你以为光你有?你以为爷们儿我手里就没有哇?”

说着,就见王大贵竟也从腰里拔出一把“大匣子”来,就拿枪口正冲着那在向他示威的那一名脾气不小的小排长之类说道:“爷们儿,咱俩真动起真格来,还不知道谁能干了谁呢”

只见王大贵在说这话时,似乎跟昔日那个因为胆小,竟被高粱地里那密集的枪声吓得‘尿’过‘裤’子的那个王大贵判若了两人。

此时的王大贵,看上去腰杆子‘挺’得‘挺’直,胆子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大。

要说来,眼下王大贵手里能拥有了当下手里握着的这一把“大匣子”,还真就沾了他身为一名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的光。

其实,在以往,王大贵是只有八路军队伍给他配发的那一杆三八大盖的。

而此次,却只因刘二峰率领的特别战斗小分队执行任务特殊,于是,就在刘二峰率队出发前,不但刘二峰所在的那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和三营的团、营领导对刘二峰等人此行尤其重视,就连那纵队所属的二旅的旅领导,也特别批准——专‘门’为刘二峰、王树军、王大贵还有长者莫道四名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分别配备了长、短枪各一把。

也就是说,当下包括王大贵在内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手里,都分别拥有一杆‘性’能较为先进的长枪和一把型号不一的短枪。

“唰啦”

伴随一声迅捷的响动,就只见那一名脾气不小的小排长之类,一下子就把腰间的小撸子拔出来握在手上,却拿枪口正对着王大贵脑‘门’儿道:“别不服,有本事,你来——你来吧”

那一名脾气不小的小排长之类接着怒不可遏道:“今日,老子非得跟你个秃小子见个分晓不可”

“呵呵,瞧你横鼻子竖眼的那一副熊样子吧,还装得跟个‘真豆包’似地唻”

王大贵一看那一名脾气不小的小排长之类就要朝着他大动干戈的架势,却也不服软地道:“来就来,干就干,谁怕你、谁要是怕你——谁他娘的就是个孙子”

于是,就只见王大贵跟那一名脾气不小的小排长之类,开始互不相让,枪口对准了枪口——眼看就要子弹出膛。

“少啰嗦,开吧”那一名脾气不小的小排长之类大声喝道。

“孬种别废话,你开,有本事你先开,你开啊”王大贵也步步紧‘逼’,毫不示弱。

“住手,王大贵,你给我住手”

就只见,当王大贵跟那一名脾气不小的小排长之类看架势就要互相扣动扳机时,一旁站着的刘二峰终于发话了。

本来,目睹刚才的场景,刘二峰是想早就制止王大贵的,因为自己所带的特别战斗小分队,眼下正处在跟里谷所率连队配合抗击日军的关键期。

然而,却刘二峰又觉得,当下里谷所率连队的那些班、排之类的小官官,一个一个看上去也过于嚣张。其实,自打刘二峰带着他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来到野外的美式小帐篷来拜访、并见到里谷时起,刘二峰就一直感受到了里谷连队里的人对他们特别战斗小分队投以的那种张狂、蔑视的眼神。

但是,为了维护合作大局,刘二峰却在极力强迫着自己一忍再忍,权作熟视无睹。

可是,当下,就因为自己所率队员王大贵几句听起来不怎么顺耳的话,里谷的手下——那一名看上去脾气‘挺’大的小排长之类,却居然抢先以武力相胁,大有想把自己所率领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置于死地的架势。

于是,内心的‘激’愤中,刘二峰对眼前王大贵正在跟那一名看上去脾气‘挺’大的小排长之类的‘唇’枪舌剑和相互的武力相‘逼’,就特意未加制止。因为刘二峰似乎也早在心中有了预测,只要他跟里谷两名当头不反目,不下令,双方的人,不管看上去闹腾得何等‘激’烈,似乎也是在演戏,彼此哪方都不敢率先动真的。

另外,刘二峰未及时制止王大贵跟那一名看上去脾气‘挺’大的小排长之类的争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自己感到,那本来胆小的王大贵,自从跟自己经过几次战事、特别是在参军后随自己执行过一些特殊任务后,眼看着,他的胆子已经变大起来。给人的感觉,是王大贵不再是原来那个王大贵,王大贵已经是现在的王大贵

也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刘二峰就是想通过眼前这种危情,再次、也是真正地想检验一下王大贵目下的“真胆量”到底有多大

“够啦,够啦,好啦——没有城府的家伙”

却只见,就在刘二峰开始发话制止着王大贵时,那一直也在对王大贵跟那一名看上去脾气‘挺’大的小排长之类的争斗着却也一言没发的里谷,也开始突然说话了。

不过,尽管听上去里谷的嗓音很大,但却他的话却似乎没有明确的指向。以致,给人听上去,里谷的话大有那种旁敲侧击、甚至是“指桑骂槐”的味道。

所以,当刘二峰听过里谷的高喊,内心里顿时涌上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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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感谢你

182、感谢你

刘二峰跟里谷一出面阻止自己的兵员,就使刚才还剑拔弩张着的阵势,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待气氛一缓和,刘二峰却劝王大贵说:“大贵啊,照我看,里谷连长的举荐,其实不无道理。”

刘二峰和颜悦‘色’道:“大贵你想想啊,在咱眼下的人里,论个头、相貌等等,也只有你来扮这个新郎最合适不过了。尤其,你那一口很难改掉的家乡土话,果然装扮起咱家乡庄稼汉中的新郎来,真就地地道道,不管是谁,只要跟你一答话,那是保准不会生疑的。”

“就是嘛,叫你装你就装呗这有不是叫你进杀场,你说你王大贵可是打得哪‘门’子怵嘛”

这时,却一旁站着的像一樽黑铁塔似的原外号叫黑泥鳅的王树军也接过刘二峰的话道:“叫你装新郎,这是对你的信任,也是一件大好事儿嘛”

“好事儿,好事儿你咋不装?”王大贵听了王树军的话,却苦咧着嘴道:“你就知道说风凉话,就爱看我的笑话”

“哎哎,大贵,你这么说可就不对啦。”王树军说:“是咱刘二峰队长想叫你装,也没说叫我装。要真叫我装,我还真愿意装啊”

说着,王树军就自嘲道:“可惜呀,我这副貌相,想装都捞不着装啊,哪有你王大贵有这个福分啊。”

“可不嘛,大贵,二峰队长说叫你装你就装去呗,这个还有啥好推脱的嘛”

终于,就只听那本来站着一言不发的长者莫道也开口说话了。

长者莫道如此一说,王大贵就自觉不好意思起来,因为长者莫道终究上了一些年纪,他一说话,王大贵还是显得不敢不听的。

于是,就见王大贵挠头道:“装——我即使去装,可只怕是装不好啊”

王大贵又为难道:“万一装了不好,过早‘露’出马脚,那这个责任,我王大贵可是担待不起呀”

“别怕,大贵,你就往好里装,大伙都相信你准能装好的。”长者莫道给王大贵打气说。

“对,大贵,咱大伙都信得过你”

又只听一旁的刘二峰跟王树军也接着异口同声道。

“这个,唉——要不我就试试吧”王大贵仍有些底气不足地答应道。

“就是嘛,就是啊,不试,不敢试,哪还知道你到底行还是不行啊”

接着只听刘二峰、王树军还有长者莫道一起这样说道。

“行,大伙非得赶鸭子上架,那我就试试吧。”

王大贵总算答应下来。

然而,当下,即使王大贵答应下来,可在场的里谷及其他手下那些班、排之类的小官官,却各个不由在心里给王大贵投以白眼儿,心说:“这爷们儿,真够磨叽——黏糊蛋一个呀”

就连刘二峰所率领的其他外籍的几名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也都在内心里对王大贵持以不屑。

他们心说:“这个王大贵啊,还是一名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呢。就连叫他装扮个新郎,都忸忸怩怩,缺乏勇气,一点都不痛快、坚决”

他们想,本来嘛,作为一名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就理当是无条件服从命令,不管带队的长官安排叫去干什么,都应该积极并愉快地服从,而且必须得把该干的事情干得很出‘色’

其实,当下在场的人无不对王大贵的推脱表现感到不解、不屑,还是只看到了王大贵那外在的表面。而在此时王大贵的内心深处,却还埋藏着一个很不愿示人的隐秘或者是心结。

因为,就在里谷举荐王大贵跟那苏联来的绮丽莎娃配合分别扮演一对新郎和新娘、并得到刘二峰的赞同后,王大贵的心,就一直在使劲儿地“咯噔”着。

原来,这时王大贵是在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那跟自己一同参军的目下却还在那远方的八路军队伍里的桂香的影子。

王大贵本是一名思想禁锢又保守的人,所以,当他的心里已经装进了桂香以后,就觉得,再去跟任何异‘性’去做那种男‘女’间亲密的事情,哪怕就是伪装,也总觉得是对他心里那个桂香的不忠。

所以,正是心里有这种念想在作怪,于是,就当一听说竟叫他去装扮跟其他‘女’‘性’、而且是一名外国‘女’‘性’的新郎时,心里就一直在害羞。

然而,这种害羞,却王大贵又只有埋在心里不敢公开说出来。因为他似乎自己也很清楚,其实自己的这种想法,也很狭隘。

由此,也就使得王大贵一直在羞于启齿的内心折磨中,变得扭扭捏捏,踟蹰不决。

眼下,在众人的劝说下,王大贵又历经过一番强烈的思想争斗,还终于是已经把去装扮新郎的角‘色’答应了下来。

王大贵一答应,似乎使事情的进展就迅速起来了。

于是,里谷当即吩咐手下,立马就去约请他在黄河流域结识那一名梆子戏班子的班主前来商讨为刘二峰等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化妆等的事情了。

随后,里谷又跟刘二峰商定,叫刘二峰率领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暂在里谷的连队帐篷内做一番休整、准备,待时机一成熟,便立即实施“‘诱’敌上钩”的作战行动。

不过,考虑到除需要扮作新娘的绮丽莎娃而外——那依尔卢维奇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三名男‘性’,以及外号黑泥鳅的“黑脸大汉”王树军,他们的体貌特征过于明显,又是多人化妆起来难度很大,而且多人化妆就难免‘露’出破绽,于是,就决定叫他们隐身在暗处,瞅准时机配合行动。

不过,里谷在跟刘二峰这般谈妥之后,却反复强调,他会派出自己连队中的部分经过化妆的兵员,在暗中配合刘二峰所率特别战斗小分队的行动。但他自己,还有连队中的另外一些人,不会直面出现在战斗现场。

里谷如此做的理由,也还是当初他跟刘二峰再三说明过的理由——因为里谷就不想叫日军察觉道,他的国军连队在跟日军“正面‘交’火”。

于是,在再次陈述过理由过后,里谷就向刘二峰致歉道:“刘二峰,咱其余的不再多说,一句话——理解万岁”

里谷说:“我作为一名跟上司失去联系的国军连队的连长,我还得必须为我军人的身份负责,因为我不想因为我的擅做主张,‘弄’得最终自绝后路——直至军法从事”

说了,里谷就道歉道:“理解,海涵,刘二峰,多多海涵啊”

“哪里哪里,里连长能迈出眼前这一步,就很是了不起啦”

刘二峰又冲里谷致谢说:“我刘二峰感谢你,我代表我八路军特别战斗小分队的所有队员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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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心绪杂

眼看有一支迎亲的队伍,沿着黄河岸边那柳树成行的蜿蜒小径,曲曲弯弯地开了过来。

由于阵势宏大,加之天气干燥,就致使沙土地上浮着的尘土,被人畜的脚步给踏趟而起,伴着风,在“呼呼”地翻卷,漫天里飘忽,升腾。

但见那一支迎亲的队伍,前头是一支鼓乐队开路,吹吹打打,彩绸飞舞。紧随其后的,是一顶四抬大轿,轿前轿后,分别有2条壮汉抬着,晃来‘荡’去,优哉游哉。

在迎亲队伍的最后,却紧随着一辆木轱辘马车,驾辕拉车的,是一匹枣红马。看上去,枣红马膘‘肥’体壮,皮‘毛’油光放亮。马的两只耳朵,很坚‘挺’地竖立,前倾着,马耳朵的顶端,若两只古老粗布织布机的枣木梭子的梭尖,圆而锋锐。给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拉车的这一匹大马,非同常马,当是一匹马中出类拔萃的好材料无疑了。

远看过去,马车上又是堆积着鼓鼓囊囊的物什,小山似地累加着,从马车的车厢内高凸出来。却在堆砌的物什之上,覆盖着一方硕大的红绸布,怕车厢内堆砌的物什松散垮塌了,就用细却通红通红的麻绳捆绑着,一道一道,看上去困扎得很是结实。但是,由于有风,就见在马车车厢的一角,有一块儿红绸布被风给撩掀起来,依然‘裸’‘露’出了内里‘花’‘花’绿绿的新被褥来。而且,由于风卷着路上的尘土,就只见覆盖着大垛物什的那一方拿红麻绳困扎得结实的红绸布上。早已覆上了一层细碎而薄薄的尘土。

若判定马车上堆砌的物什到底是什么,那么很显然,就是‘女’子出嫁时娘家给配送的新被褥、梳妆镜、首饰盒等等的物件。因为照黄河沿岸一带当时的习俗,大凡有‘女’子出嫁。尤其是家境富足的大家户人家的‘女’子出嫁,诸如此类相应的娘家“陪送”的嫁妆,是必不可少的。

天空中,‘艳’阳依然高照着,但由于树林茂密,就遮挡下一行行树荫,或密密匝匝,或斑斑驳驳。

此时,却轿夫抬着的‘花’轿里,端坐着一名‘女’子。此‘女’子。看上去脸蛋润白,头上盘着发髻。发髻上‘插’着两朵通红通红的剪纸大‘花’。但见‘女’的上身穿了一件段子红夹袄。下身穿了一条翠绿‘色’的缎布‘裤’子。脚上,却蹬着一双只有‘女’子出嫁时候才穿的绣‘花’布鞋。看上去,全然一副彻身彻骨的新娘子装扮。

不过。细眼观瞧,却也能发现,新娘头发的颜‘色’,似乎跟当地‘女’子出嫁时的头发的颜‘色’不相一致。因为当时有当地‘女’子出嫁,大都没有像现在的头发焗油。乃清一‘色’的黑发。而这时陪伴新郎端坐于‘花’轿之内的新娘,却显异常,是一头的黄发。那种金黄金黄的黄发。非但如此,新娘的眼睛也跟亚裔有所区别。亚裔是黑眼珠,而该新娘却是一双蓝眼睛。那种若毫无任何污染的海水、蓝天一般的瓦蓝瓦蓝的眼睛。

新娘当然清楚自己一头黄发、一双碧眼跟当地‘女’子差别太大,很容易被人识辨出来。看出破绽,于是,‘女’子就在‘花’轿内,不时扯过来一顶红绸布,也就是新娘出嫁时的那种大红‘蒙’头盖,刻意把自己的一头黄发和一双碧眼给遮挡起来。

然而,如此遮挡过了,新娘却感到很不习惯,总觉得憋闷,喘不过气来。于是,一把‘蒙’头盖‘蒙’上头去,不多时,就又忽地迅即把‘蒙’头盖给扯了下来。就这么,盖了扯,扯了盖,循环往复,显得心绪繁杂,矛盾重重。

不过,看似新娘对‘蒙’头盖也觉得好奇、好玩儿,忽而,就见新娘把‘蒙’头盖拿在手中,或左右摇摆,或挥动在半空里把玩儿。在新娘看来,这个‘蒙’头盖真就是荒怪。她好像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人都出嫁嫁人了,为何还这样羞羞答答,非得拿一块儿大大的红绸布把自己遮盖起来,难道‘女’子出嫁非得这般羞于见人吗?难道‘女’子出嫁非得这般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才算作是对自己婚姻的信誓旦旦吗?

很显然,也似乎无需‘交’代,这时‘花’轿内的这名一头黄发又金发碧眼的新娘装扮的‘女’子,正是苏联来的特战队队员绮丽莎娃。

而跟绮丽莎娃同坐着的‘花’轿前,却有个新郎模样装扮的人,骑在一匹棕‘毛’大马上,只见新郎头戴一顶礼帽,身穿一袭灰‘色’的绸袍,‘胸’佩着一朵剪纸大红‘花’。不过,按说,若真有新郎娶亲,当是适逢喜庆,‘洞’房‘花’烛即临,新郎的脸上,定然尽是无法掩饰的神清气爽,喜气洋洋。然而,看上去,这时装扮着新郎的这位新郎,脸上却多无喜‘色’,倒是挂着不少心事重重的那种担心与沮丧。很显然,这位新郎不是真正的新郎,而是假扮,此人,正是王大贵。

曲径弯弯,‘艳’阳下,柳林内,迎娶的队伍依旧是声乐阵阵,吹吹打打。

而这时,骑在马上的王大贵却正在如坐针毡,在他的内心深处,就像十五只竹筒打水,七上八下。

虽然,为叫王大贵一‘门’心思扮好新郎,此前很多人都在做他的说劝工作,其中也包括他在内心深处很是尊重着的他们的特战队队长刘二峰。而且,王大贵也已经表态过了,说自己已经想通了,愿意装扮新郎了。可是,当他果然骑上大马扮作新郎之时,心理就又泛起了嘀咕,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仍在心之惴惴了。因为王大贵一骑上大马,就很是情不自禁,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就是他一直心仪且无法释怀的意中人——桂香。

王大贵在担心,在窃想:眼下自己跟这苏联来的金发碧眼的‘女’郎绮丽莎娃装扮夫妻,尽管是假装,尽管了解他们的人都清楚他们是在假装,可来日,一旦叫桂香听说了,知道了,那么桂香该咋想呢?桂香会相信自己的无奈吗?桂香会不会猜疑自己是刻意在跟人家苏联来的金发碧眼的‘女’郎绮丽莎娃套近乎,在追人家?为什么人家比自己优秀了不知多少倍的刘二峰跟那黑脸大汉王树军都不去装扮那苏联来的金发碧眼的‘女’郎绮丽莎娃的新郎,却偏偏是自己这个其貌不扬的人来装?真到那时,会不会‘弄’假成真,叫桂香怀疑自己跟那苏联来的金发碧眼的‘女’郎绮丽莎娃做了何等暗事?到那时,桂香见到自己,会不会朝自己的脸上吐唾沫星子?会不会骂自己是见异思迁、忘恩负义?还会不会再跟自己继续好下去,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跟桂香处那种关系,将来能不能娶到桂香?

想到这里,王大贵就又实在不能自己了,就又想打退堂鼓不装、不干了,就想当即把‘胸’前戴着的大红‘花’给扯了,把一身假装新郎的行头个脱了去,痛痛快快地扔到地上,再从马上跳下来,也坦坦‘荡’‘荡’,毫无顾虑地去做个抬轿的轿夫。他感到,那样即使再苦再累也心甘,都愿意,心里也不压抑难受。因为王大贵无论如何都懒得去充当这个叫他心里越想越别扭、越窝憋的新郎。

然而,就当王大贵想跳下马的‘欲’念一生,却不想,当他骑在马上心神不定地一回头,就猛然瞥见,竟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盯着他的那一双眼神,看上去坚毅而锋锐,叫他立时就感到心悸发虚,继而,那跳下马去不再扮作新郎的念头,也立时就挥之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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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虚汗出

王大贵望见的这一双很厉害的眼神,却是他们特战队长刘二峰投给他的。(

王大贵!你想做什么?

我、我、我……

刘二峰的眼神仿佛在跟王大贵的眼神进行着‘激’烈的“‘交’锋式”对话。

刘二峰目光炯炯,在拿眼神示意,紧‘逼’,王大贵却在躲躲闪闪,拿眼神回避。以致,他骑在大马上,不由就感到浑身好一阵莫名的斛觫。

此时,就连王大贵自己也说不清楚,他那一双眼神跟刘二峰那双眼神一相遇,就显得如此软弱无力,自己倏忽就心虚胆怯,败下阵来。于是,他不由自主地,连忙从内心里敛回不想再假扮新郎的意念,强力端正着骑在马上的坐姿。

其实,此时王大贵的心里也很清楚,论及当下他们特战队队员在迎亲队伍中各自所扮角‘色’,除他跟绮丽莎娃假扮新郎新娘——一个坐在轿内、一个骑在马上而外,却他们的特战队长刘二峰,亲扮了抬轿的轿夫。而其余人等,也分别领受了不同任务,但相形之下,也就顶数着他王大贵跟绮丽莎娃的差事,看上去最为光‘艳’,也最为轻松。

然而,尽管如此,在王大贵的心里,却似乎丝毫都没感到轻松,而是越想越觉得他这个假扮新郎的差事太疲累,太叫他打怵,难以胜任。

于是,在自己的眼神被队长刘二峰的眼神击败以后,王大贵的脑海里。就不禁又浮现出他们假扮迎亲的队伍一行出发前所发生的事情。

就在他们迎亲队伍出发的前夜,特战队在定下各自装扮的角‘色’后,就分头做着准备。也就在这时,王大贵跟苏联来的金发碧眼的‘女’郎绮丽莎娃。也都领到了各自装扮新郎新娘的一身行头。

领过行头,特战队为叫王大贵跟绮丽莎娃装扮新郎新娘装得像,配合默契,不至于被人看出破绽,就特别把他俩安排在一个屋子里做出发前的“排练”。

一听说跟王大贵做“排练”,按照当地习俗早已换上新娘装束的绮丽莎娃显得好奇而兴奋。就连忙拽上也已换上新郎行头的王大贵的胳膊,想叫王大贵跟自己做到屋子中间放着的一条长条板凳上,仔细叙谈。

然而。看神情,王大贵这时却跟绮丽莎娃截然相反,显得神‘色’异常慌张。看上去,被绮丽莎娃往板凳上拽的王大贵。脚步也是跌得撞撞,身子左摇右晃。却就在这时,由于王大贵身体动作变形形成的惯‘性’,就致使,他冷不丁就把自己额头撞在了墙壁上。磕得生疼。王大贵连忙手捂着疼处,显得异常狼狈,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却这时,王大贵就瞧见屋‘门’口有个人正在朝着他笑。王大贵当然知道。那个站在屋‘门’口看着他的窘相在笑的,正是苏联来的绮丽莎娃的爱侣依尔卢维奇。

而身材魁梧、健壮结实、看上去浑身肌‘肉’异常发达的依尔卢维奇。似乎察觉到可能王大贵感到自己在跟前,王大贵有所顾忌。不好意思。就有意冲王大贵笑笑,又友善地摇摇头,然后,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就大大方方地走出屋子。却没走出几步,就见依尔卢维奇又折身回来,却给王大贵跟绮丽莎娃所在的屋子,轻轻带上了房‘门’。

依尔卢维奇一离开,绮丽莎娃就又紧攥着王大贵的手,脸上泛着红润,碧蓝的大眼里流溢出满目柔情,竟拿半生不熟的汉语叫道:“大贵,王大贵……”

绮丽莎娃的这一举动叫王大贵近乎心惊‘肉’跳,浑身汗‘毛’直竖。连忙脱口说:“你,你……你想做啥?!”

“排练呀,我俩排练新郎新娘呀,我不做,我不想做啥呀!”绮丽莎娃拿俄语味道十足的中文说道。

王大贵听了,就更加慌‘乱’了,仿佛绮丽莎娃在攥着他的手的那一双嫩手,不是人手,那是一条毒蛇的叼咬。于是,王大贵就想极力挣脱、甩掉,然而,他却有些显得‘欲’罢不能。而且,令王大贵更感到大为惊诧的是,那苏联来的金发碧眼的‘女’郎绮丽莎娃不但在拿一只白嫩的手在紧攥着自己的手,而且竟还干脆就把一只柔嫩的胳膊搭放到了自己的肩头。又是一双碧蓝碧蓝的眼睛紧盯着自己,释放出款款的柔‘波’。

王大贵望见绮丽莎娃那一双柔‘波’轻漾的眼神,立刻面部僵硬。看上去,他傻了,痴了,慌了,那一刻,王大贵甚至害羞得想立即找一个老鼠‘洞’钻进去藏起来的心都有了。

然而,少顷,王大贵似乎也已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一连串举动,太猥琐,太不够爷们,于是,就一脸尴尬着傻站在那里,却一双胆怯的眼睛,仍然不敢正眼去看眼前的绮丽莎娃。

而绮丽莎娃对王大贵的举动却显得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她那一双瓦蓝瓦蓝的很好看的眼睛上的长睫‘毛’,仍像蒲扇一样不住地上下忽闪着,眼神晶亮。

很快,绮丽莎娃望着王大贵那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竟“咯咯”地笑了起来,显现出一脸的不解:“大贵,不,王大贵同志,你难道是在害怕什么吗?”

这时绮丽莎娃在说着的中文里,仍然明显夹带着浓重的俄语的味道。

“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地紧张呢?”绮丽莎娃在不住地冲王大贵摇头,末了,就又突然问:“王大贵同志,我想不明白,你是在怕我,还是在怕我们去执行任务可能遇见的敌人呢?”

绮丽莎娃的话把王大贵问得有些懵,连忙把绮丽莎娃拿手攥着的他的手‘抽’了出来,就慌忙拿手抓挠着自己脑袋。却正待情绪舒缓,想无奈只得依了绮丽莎娃去那一条板凳上坐了再说。

然而,却王大贵刚想挪动身子,就似乎被绮丽莎娃的问话给‘激’怒了,突然就义愤填膺起来,竟弯腰伸手,‘欲’跑过去墙角拿什么,显然,王大贵想去那里拿枪。因为他使用的一杆长枪就戳放在那里。

终究,王大贵没去那里拿来他的那一杆长枪,却又“腾”地腰杆‘挺’立,就显得“很汉子”地冲绮丽莎娃开口说:“绮丽莎娃,你是在讥笑我怕敌人吗?怕敌人?我王大贵才不怕敌人呢!我才不怕他们小鬼子呢!”

“哦,哦,那是你在怕我吗?是我才叫你这样慌张吗?”绮丽莎娃在拿一双很‘迷’人的眼睛望着王大贵,说:“我,绮丽莎娃,我又不是魔鬼,你为什么要怕我呢?你为什么显得这样怕我呢?”

“我,怕你?”王大贵强词夺理说:“我也不是怕你。”

绮丽莎娃听了就在摇头:“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不怕敌人,也不是怕我,那为什么你显得这样不安呢?”

王大贵无语了。

绮丽莎娃却仍在拿一双瓦蓝瓦蓝的很‘迷’人的眼睛望着王大贵。望着望着,绮丽莎娃竟突然脱口说道:“王大贵同志,你很纯真,也很可爱。”说了,绮丽莎娃仍在拿一双很‘迷’人的眼睛在望着王大贵,就直把王大贵给望得抓耳挠腮,很不好意思,表情尴尬。

突然,绮丽莎娃望着王大贵,就指着自己问开了就坐在自己身边了的王大贵,说:“王大贵同志,按照你们的习俗,我这身装扮,该是什么呢?”

“新娘啊,新娘呗,这个还用问嘛!”王大贵说。

“那你呢?”绮丽莎娃却又指着王大贵道:“那你是什么呢?”

“新郎啊,新郎呗!”王大贵又说。

“那新郎还能怕新娘吗?”绮丽莎娃又问。

“当然不怕,可咱俩不是真的是假的啊!”

“假的不也叫新郎新娘吗?”

“不不,不不不,不一样,那可不一样,大不一样!”王大贵听着绮丽莎娃的话,连忙在做着解释。

“真的假的当然不一样啦,这个我是知道的。”绮丽莎娃说:“我是问你玩的,你不必当真,你也用不着这样紧张的。”

“是是,不紧张,不紧张,”王大贵在自作着镇定:“我不紧张。”嘴里这么说着,王大贵却不禁就‘摸’了‘摸’额头,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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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突现犬

苏联来的绮丽莎娃仍拿一双瓦蓝瓦蓝的很好看的眼睛望着王大贵,却突然说:“王大贵同志,你既然不是在怕我,那我可以向你提一个请求吗?”

“请求,啥请求?”王大贵显得‘惑’‘惑’不安,懵懵怔怔:“有啥请求,你说吧。”

“我想叫你给我一个拥抱,热烈的拥抱,可以吗?”绮丽莎却把自己的请求说得轻松、自然、而且大方,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期待着王大贵接下来的回应:“你说,可不可以呀?”

王大贵一听绮丽莎娃竟提出了如此叫他羞怯畏缩的请求,就立时变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绮丽莎娃望着王大贵,却一脸的微笑。伴着笑容,她的脸颊上就绽‘露’出两个浅浅的笑靥。而笑靥衬托着绮丽莎娃那一张白皙中透着红润的面颊,就愈加显得俊美生动。

王大贵在愣怔,犹豫,无法、也没有勇气当即做出决定。

“你没有勇气对吗?”绮丽莎娃却立即转换方式,又问王大贵道:“你既然没有勇气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那么。就让我给你一个热烈的拥抱,行吗?是不是可以呀?”

这时,绮丽莎娃的话语诚挚而中肯,就见他一边说着,就一边展开双臂,眼看就要朝着王大贵搂了过去。王大贵一看,这下子可更加惊慌了,他连忙快步躲闪着,却慌‘乱’中在想,这个绮丽莎娃,怎么可以这样不害臊呢?要知道。在自己传统的观念里,以自己从小就在内心根深蒂固的意念,这男‘女’抱在一起,可只有那拜堂成了亲过的男‘女’。而且还是在不被人看见的暗地里,才可以做得出来呀!可这个绮丽莎娃,不过是在执行特战队决定,在跟自己假扮新郎新娘,可她为何,一上来就提出要跟自己拥抱呢?莫不是她的脑袋坏了吗?她的要求,要是我一旦满足了她,那往后。我咋还有脸去见在远在军队里的意中人桂香呢?

想到这里,王大贵就断下决心,暗道:“不行,我不能关在屋里再跟绮丽莎娃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我就没脸见人,再这样下去,我准得犯错误,准得会出大事!”

如此想过。王大贵就赶忙一把推了一下子绮丽莎娃伸给他的一双轻柔而坚定的双臂,就手忙脚‘乱’着,连忙朝着关着的两扇房‘门’跑了过去。接着,就是王大贵慌不择路般地随手拉开了两扇房‘门’。于是。随着房‘门’一看照过来的白得很是刺眼的光线,王大贵就不由紧闭上了忍受不住刺‘激’的那双不大的眼睛。

然而。当王大贵一睁开双眼一看,却立刻就惊得目瞪口呆。怔住了。

原来,这时竟在屋‘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正是苏联来的绮丽莎娃的爱侣依尔卢维奇。

其实,就在刚才,依尔卢维奇给绮丽莎娃还有王大贵关上房‘门’离开后,就当即去找了正在另外一处民宅里的特战队员马丁金和霍尔曼钦医生,却由于他们感到承担任务很明确,也没有多大困难,又是他们也没有如是王大贵这样矛盾、复杂的心绪,就几人凑在一起作了一些简单的商议,依尔卢维奇就又回来了王大贵跟绮丽莎娃所在的房‘门’外,却依尔卢维奇肩背着他那一杆心爱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兴高采烈地走了来。不过,眼看快走近房‘门’了,依尔卢维奇却立即闸住脚步,他是怕此时绮丽莎娃跟王大贵还没有“排练”完毕,惊扰了他们,于是,就想站在‘门’口暂作等候。却偏在这时,王大贵就慌忙地拉开了房‘门’,差点跟王大贵撞个满怀。

一看竟是依尔卢维奇就站在了自己面前,王大贵就一时惊悸得哑然无语。王大贵清楚,眼前的依尔卢维奇,可就是绮丽莎娃未婚夫啊,他莫不是刚才关上房‘门’后根本就没走?是故意在偷听自己跟绮丽莎娃在屋内到底做了些什么?这刻,王大贵甚至苟且地想,莫不是这依尔卢维奇是想抓自己现形?是想故意找把柄来收拾自己吗?

王大贵越想越怕,以致不敢再抬头去看就站在他眼前的依尔卢维奇。

而王大贵这时的举动、表情,却叫依尔卢维奇看得‘迷’茫,感到一头雾水。于是,他看着惊慌失措着的王大贵,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此时,跟上来‘门’口的绮丽莎娃的话,仿佛叫依尔卢维奇茅塞顿开。在很短的时间内,绮丽莎娃就用流利的却叫王大贵无法听懂的俄语,说明了一切。却不成想,依尔卢维奇一听,就笑了起来。又是很快,依尔卢维奇伸开双臂就过去把绮丽莎娃搂紧在怀里。

王大贵没有去看,他仍然表情复杂着头都不抬。那状态,就若同他只等着依尔卢维奇来迁怒、甚至是用重重的铁拳来教训自己。

然而,随着依尔卢维奇把爱侣绮丽莎娃从自己怀里缓缓松开,依尔卢维奇却突然用俄语浓重的汉语冲蔫站着的王大贵说:“王大贵同志,你好像很介意跟异‘性’的一个热情的拥抱吗?”依尔卢维奇又用劝慰的口气对王大贵说:“没关系的,其实在我们看来,不一定是爱侣,就是好朋友,也可以很随意做一个拥抱的,这是礼节,也是热情!没关系的!”

王大贵一看依尔卢维奇并不迁怒自己,而且看表情,听语气,还对自己尤其宽容,这才在心里大舒了一口气,看上去,情绪也舒展了许多。

而这时,依尔卢维奇像是趁热打铁,接着对王大贵道:“我们——你我,还有绮丽莎娃,我们彼此都是好朋友,而且,我们还都是目标相同的、反法西斯战争的战士,因此,我们之间有着很不一般的友好关系!”说着,依尔卢维奇竟然突然转身,上去就给了王大贵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就又冲身边的绮丽莎娃说道:“绮丽莎娃,王大贵同志是我们共同亲密的朋友,你来,你也快来给王大贵同志一个热情的拥抱吧!”

绮丽莎娃听过依尔卢维奇的话,就果然展开双臂,就过去拥抱开了王大贵。

这次,王大贵没有躲闪,也没有推辞,却是显得很无奈而牵强地接受了绮丽莎娃投给自己的那个叫他感到云里雾里的热情的拥抱……

眼下,柳林深深,似乎随着大队迎亲队伍的行进,在黄河岸边的那一大片看上去方圆大小很是罕见的柳树林,也越来越茂密起来。

这时,骑在马上的王大贵正在心绪烦‘乱’间,却蓦然听见,在柳树林远处那高高的杂草从中,竟突然传过来几声急促的狗吠。随后,就看见有一只看上去很是训练有素的军犬,“唰唰唰”地飞奔着,径直朝着他们迎亲的队伍窜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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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轿帘开

军犬一窜上来,就倏忽冲着迎亲的队伍猛一阵狂吠。

刘二峰见状,大眼立刻瞪圆,他迅即招呼所率人等赶紧落轿,又是暗示大伙立即做好应急战斗准备。

这时,王大贵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又是快步走来刘二峰跟前,问道:“二峰,不,队长,咱咋办?”情急中,王大贵却觉得直呼刘二峰的名字不够尊重,就在称呼过刘二峰“二峰”过后,竟立刻改口又补叫了一声“队长”。

然而,刘二峰听了,却赶紧拿手指遮住嘴‘唇’,急“嘘”了一声,然后,就瞪眼纠正着王大贵对自己的称呼,悄声说:“大贵,你怎么……明知故犯,还是犯糊涂啊?!”

王大贵似乎这才意识到在他们特战队员出发前早就约定的纪律,在特殊情势下,他们相互之间不得称呼职务,甚至连彼此的名字也都不能叫,而是以你、我、他之类来代称。

王大贵听过刘二峰暗喻,也立刻意识到走嘴,就很歉疚地在拿手抓挠着自己脑袋。却是由于境况紧急,刘二峰也顾不上多言,就赶紧拿眼神示意,叫王大贵快站到绮丽莎娃坐着的‘花’轿那边去。

王大贵看后不敢怠慢,就立马依照刘二峰的暗喻快步跑去了绮丽莎娃坐着的‘花’轿处。

眼看着那一条军犬就走进了刘二峰等人中间,却奇怪的是,军犬这时已不再狂吠,而是在刘二峰等人站着的缝隙里。走来钻去,嗅上嗅下。而也是在这时,在远处,竟“呼啦啦”就包围过来一大队日军。

日军是在浓密的柳树林四周呈着包围圈开过来的。就只见。一大队日军手端着长枪,肩并肩地并排着向前‘挺’进,很整齐。那阵势,就如同一条栓成了环形的长绳子,伴随着距离的拉近,在渐渐地拉小,缩紧。

却只见,在日军包围圈的一处中间位置。竟出现了一个‘胸’前挂着一副望远镜的、腰挎着战刀、身着日军军官制服的人,此人,正是时任日军中佐了的藤野制胜。

由于此时柳树林里很是静寂,就致使日军形成包围圈在向前开进所踩踏着柳树林中茂密杂草所发出的那种特有的“唰唰”声。异常刺耳,一步步‘逼’近。

眼看日军包围圈就把刘二峰等人假扮的迎亲队伍给夹裹起来,却这时,刘二峰给其余扮作轿夫的人,也早已蹲坐在地上。看上去很乖怜地等待着日军过来。而王大贵却一直站在绮丽莎娃坐着的‘花’轿跟前,眼望着日军的到来。不过,看上去,王大贵的神情里。却平添了诸多如是新郎在保护着新娘的那种特有的情绪。倒是,那本来肩挑着担子的黑脸大汉王树军。也把担子放了下来,却像一座黑铁塔似地就地坐在了撂在地了的扁担上。

藤野制胜当下作为升任了侵华日军中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头目。由于在当地时日已久,自然对眼前出现的迎亲队伍并不陌生。而且,在藤野制胜的内心深处,似乎也正是冲着开来了这支看上去规模很是庞大的一队迎亲队伍,才在率队早已潜伏的小树林里下令出兵。因为,藤野制胜做梦都一直想碰上这样一支队伍,因为在这样的一支队伍里,有他心驰神往的念想,那种对异‘性’极端渴望的荒怪念想,那种想抢夺并占有他人情爱的那种粗蛮狂放的非分念想……

眼见着藤野制胜凶神恶煞又一脸眯笑着走了过来。却藤野制胜一走过来,那一条似乎已经初步嗅过这一支迎亲队伍气味的军犬也就猛跑着迎上前去。

许是因为藤野制胜本就是侦察兵出身,又跟军犬打了长期的‘交’道。于是,看上去,藤野制胜对军犬有着深刻的了解,也充满很深的爱恋。又是,由于当下这一条黄皮‘毛’的军犬,本就是早年藤野制胜在干侦察兵时所带的那一条老军犬所产下的后代,因此,藤野制胜好像对这一条军犬的习‘性’、好恶都了如指掌。于是,当军犬摇晃着一条翻卷得‘挺’高的尾巴一走来藤野制胜的近前,藤野制胜就如同在迎接自己的小情‘妇’一般,眉开眼笑着,就蹲坐下身去。又是,就只见藤野制胜立马就把军犬揽在怀里,就大伸出自己舌头,冲着他的那一条爱犬的嘴巴就‘吻’了过去。却藤野制胜这一‘吻’,就见那一条军犬像是也很善解其意,就立马把一条看上去通红通红的狗舌,长伸给了藤野制胜,等待着藤野制胜的下一步动作。看样子,藤野制胜跟眼前这一条狗的‘交’互动作,是已经习以为常,形成习惯了。于是,就见藤野制胜也就很快滴把一条看上去红中透黑的大舌头冲着狗的舌头伸了过去,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舔’了起来。‘舔’够了,藤野制胜就把自己的舌头敛回,又是津津有味地拿本来缩紧的舌头‘舔’吃了一下外溢而挂在嘴角的一层狗舌上传送给他的一道白沫,就很是香喷喷地咽进肚里。

咽完狗舌传送给他的白沫,藤野制胜就貌似很是爱怜地就轻拍了一下军犬的头部,抚‘摸’了一下军犬的腰身,拿手指轻弹了一下军犬在‘激’情摇晃着的尾巴,就提身站起,就手扶着腰间挎着的战刀,径直朝着迎亲的队伍走了过来。

却藤野制胜一走进迎亲队伍,眼看着那几个头前手拿着各式吹打乐器的人跟前没有驻足;走过刚才王大贵骑着的那一匹马时也没有驻足,走过刘二峰等假装抬‘花’轿的人跟前时还没有驻足,倒是,当他一走来被王大贵坚守着的内里坐着绮丽莎娃的‘花’轿时,却脚步戛然而止,立刻就停住了。

就只见,藤野制胜拿一双‘迷’怪不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大贵,然后,就突然拿半生不熟的汉语冲王大贵道:“你地,娶亲吗?”

王大贵“嗯”了一声,连忙拿当地方言浓重的土话回说:“是的太君,我今日娶媳‘妇’,娶新媳‘妇’!”

“新媳‘妇’?什么的新媳‘妇’?”藤野制胜其实对“新媳‘妇’”这个词是听得懂的,但他却故装似懂非懂的样子,明知故问道:“新媳‘妇’,新媳‘妇’是什么的意思?”

“新媳‘妇’,就是新娘子,新娘子!”要说王大贵此时却全然一副当地人娶新媳‘妇’的样子,显得对藤野制胜的问话,毕恭毕敬,回答起来又异常谦恭。

“噢?新娘子?”

“是是,新娘子!”

“什么地新娘子?”藤野制胜似乎越说越拗口。

王大贵似乎也早已感觉出了藤野制胜是在有意为之,就面装着迎合,在不住地给藤野制胜作着解释。

也就在此时,一名看上去对王大贵所作解释很不耐烦了的就一直跟随在藤野制胜身边的日军士兵突然截断王大贵的解释说:“你的,不要再说了。皇军的,什么都明白!”接着,就见此名日军士兵却突然拿汉语说道:“你的,说娶新娘子,我们的藤野大队官,就是要看看你的新娘子到底长得是什么的模样!”

说罢,就只听得“唰啦”一声,该名日军蓦地过去就一把将遮挡着‘花’轿内情形的轿帘给撩了个四敞大开。

却轿帘一开,呈现在此名日军士兵跟藤野制胜面前的新娘子的并没有‘蒙’上红头盖的新娘子的面貌,就立刻叫该名日军士兵跟凑上近前的藤野制胜大惊失‘色’,惊诧万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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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出奇异

该日军士兵跟他们的中佐指挥官藤野制胜不敢相信,此时在‘花’轿内映入他们眼帘的,竟是一位金发碧眼又年轻貌美的苏联年轻‘女’子。_

该日军士兵跟他们的中佐指挥官藤野制胜都十分清楚,当时,平素,在中国山东的黄河沿岸一线,是绝难看到此等外国‘女’子的。不用说是无意中撞见,即使‘精’心筹划,刻意四下里去打探,也无异大海捞针,想搜寻到这样一位苏联来的年轻貌美的‘女’子,也实为罕见,堪为珍奇。

于是,眼望着端坐于‘花’轿内的苏联年轻‘女’子,藤野制胜忍不住突然猛拽了一把站在轿前的王大贵,就手指着‘花’轿内的绮丽莎娃,异常莫名地问:“她的,什么人的?”

因为藤野制胜这时的问话用得是日语,就叫王大贵听得云里雾里,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拿眼怯怯、生生地望着藤野制胜,无以作答。

而此时站在藤野制胜身旁的那名不但‘精’通汉语而且还熟知这一带‘挺’多方言土话的日军士兵,一看情势尴尬,就连忙用汉语给王大贵解释:“我们藤野中佐是在问你,她的,究竟是什么人的!”

这名日军士兵的汉语不但说得地道正宗,而且,还时不时刻意夹带着那么几丝这一带百姓说话时常带着的那种方言土味。于是,王大贵这下子当然就一下子听懂了,就连忙拿当地方言味道十足的话,指着‘花’轿内端坐着的绮丽莎娃回道:“她?你们是问她吗?”

“嗯。当然的。”藤野制胜似乎能听懂王大贵的回话,就很有意识地拿生涩的汉语说道:“是的,太君的,问得就是她地!”

“你立即地回太君。她的,到底是什么地干活!”那名日军士兵也焦急地催促道:“你的,快快地说,我们藤野中佐的,急待你的回话!”

“好好,行行,我说,我这就对你们说。”这时。王大贵却显得很是机智起来,看上去,全然没有了以往遇到事情时的那种迟疑和慌‘乱’。

也就在这时,藤野制胜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汉语说得太差。就有意拿眼神示意在他身旁站着的那名日军士兵,叫他尽快把绮丽莎娃跟王大贵成亲的来龙去脉,问个究竟,给搞清楚。

很快,那名日军士兵就受命追问起王大贵来。

那名日军士兵:“你的快快地说。她的,是什么人,她跟你是什么的关系的!”

王大贵解释:“她是苏联人,是她愿意嫁给我做媳‘妇’。”

“她愿意嫁给你做媳‘妇’。为什么的?”那一名日军士兵在故作纳闷地追问说。

“愿意就是愿意嘛,还问为什么?”王大贵回道。

“那她的。是从哪里来的?她的,为什么愿意嫁给你做媳‘妇’?”

“她从东北来。是经人介绍,我俩就认识了,后来她就愿意嫁给我做媳‘妇’了。就这么简单。”王大贵说。

“东北?我的不明白,她的,来自东北,你的,怎么跟她地认识啦?”这名日军士兵看样子被王大贵的话给说得有些懵懂,于是,就一再催促着,叫王大贵详作解释。

王大贵就只好故装着面‘色’虔诚地细说起了好像是他早就在脑海中深思熟虑了的他跟绮丽莎娃“从相识、相知到相亲相爱”的前前后后。

王大贵告诉眼前的日军士兵的经过是:自己的爷爷本在中国东北的哈尔滨做生意,而苏联的绮丽莎娃的爷爷也在中国东北的哈尔滨做生意,却由于他们爷爷彼此生意的来往,自己的爷爷就跟苏联的绮丽莎娃的爷爷成了莫逆之‘交’。后来,苏联的绮丽莎娃就跟着爷爷来中国东北的哈尔滨做生意。自己就是在爷爷的家里跟绮丽莎娃相识了的。又后来,自己的爷爷一看自己跟绮丽莎娃‘挺’般配,就特别托媒成就了自己跟绮丽莎娃的这桩婚姻…….当下,自己跟绮丽莎娃就是从东北哈尔滨特别赶回山东农村老家来成亲的。

王大贵所说的他跟绮丽莎娃成亲的来龙去脉,使眼前的日军士兵听得传奇,将信将疑,于是,该日军士兵就又突然追问开了端坐在‘花’轿内的绮丽莎娃:“他的,说的都是真的吗?他是不是在说谎!”

绮丽莎娃一听清该名日军兵的问话,却反应很快,在大眨着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在连连点头,圆说道:“没错,真的没错,他——我的男人,他说得一点都没错的。”

看上去,此时的绮丽莎娃跟王大贵配合很是默契,一唱一和,这就使得该名日军士兵再也无话可说。于是,就只得当即把刚才王大贵跟绮丽莎娃说过的话,拿日语从速翻译给了自己的中佐指挥官藤野制胜。

藤野制胜听过,当然不会轻信王大贵跟绮丽莎娃的话。不过,此时他的眼神却显得很是‘迷’‘乱’,在贪婪又不怀好意地紧盯开了端坐在‘花’轿内的绮丽莎娃。

原来,在此时的藤野制胜看来,‘花’轿内那金发碧眼且面容姣好绮丽莎娃,配以中国‘女’子出嫁时的古老装束,就更显得雅致而魅力十足。于是,也就在这时,在藤野制胜的内心深处,竟蓦然就涌动起一股莫名的狂躁的冲动,继而又演化为一种很是晦暗的龌龊‘欲’望......

却就当藤野制胜强力遏止住自己的‘欲’望冲动之后,却又很狡猾地挥手就朝着分立左右的几名日军士兵猛一挥手,然后,就恶狠狠地拿日语命令道:“搜查地!给我快快地搜查地!”

于是,藤野制胜话语一落,那几名彪壮如牛的日军士兵,就“呼啦”一声,分别朝着绮丽莎娃端坐的‘花’轿、拉送陪嫁的马车还有黑脸大汉王树军挑着的担子窜了上去。

然而,就当有日军士兵飞身爬上貌似在拉着新娘出嫁陪送的马车,一个个异常英勇又凶悍无比着手端上了枪刺的大枪,就想过去挑开车上摞着的被褥铺盖等陪嫁之物,竟不料想,还没等他们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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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不及防

“呯呯,啪啪……”

眼看着,那拉送陪嫁的马车上,扎捆着新被褥等嫁妆的绳索,突然就被人拿尖刀给割断了,随后,就见那看上去‘花’‘花’绿绿的一车厢被褥等嫁妆“呼啦”就松散、垮塌、飘舞开来。_

接着,就蓦然从散落的嫁妆内钻出来了3个人。这3人,鲤鱼打‘挺’般从车厢内一起身,就分别麻利地‘操’起各自手执的武器——长枪和短枪,朝着爬上车来搜查的日军士兵就是猛一通‘射’击:“嘭嘭,啪啪……”

原来,此时从匿身的嫁妆内蓦然出现的3人,正是那3名外国籍的特战队员: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从欧洲战场逃离的德籍士兵马丁金、还有荷兰籍的霍尔幔钦医生。他们之所以在拉嫁妆的马车的车厢内突然出现,是因为在特战队假扮迎亲的队伍出发前,由于他们的长相、体貌等跟这里的人相差太大,特征太过明显,怕暴‘露’身份,队长刘二峰就特别下达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提早隐身在马车车厢的新被褥等嫁妆内,一旦遇到日军搜查的紧急情况,他们3人就立即从隐身处现身出来,无需做任何请示,就可立即实施对日军的战斗,打日军一个大出所料,猝不及防。

刚才,拿尖刀割断捆扎马车嫁妆绳索的,正是从欧洲战场逃离的德籍士兵马丁金。因为非但马丁金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一把尖刀异常锋利,而且。马丁金割断绳索的动作也超常地麻利。

却眼下,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使用的都是他们喜爱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而霍尔幔钦医生却手里端着他那一把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

就见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从马车车厢内的嫁妆里一‘挺’身站起,就分别抄起他们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朝着抢先爬上车来搜查的两名日军点‘射’过去子弹。由于子弹单发的距离太近,就致使发‘射’给日军士兵的子弹看上去‘精’准而厉害。而这时,霍尔幔钦医生也没等闲,却是举起手拿的那把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冲着靠自己最近的那名日军就开过去一枪:“啪——”

眼看着抢先爬上马车的那两名日本士兵瞬时就被击毙,皆四仰八叉着,一个踩着马车一侧的木轱辘,一个蹬着马车的车辕子。就相继白眼大翻,急蹬‘腿’栽倒下去。

也就在这时,却见那一名头上扎着白‘毛’巾,上身穿着灰‘色’粗布夹袄。下身穿着黑‘色’粗布‘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牛鼻子形状的粗布鞋的车把式装扮的人,却突然就从腰间掏出来两颗滚圆滚圆的东西。这两颗东西,不是别的,却是两颗圆咕噜嘟的手雷弹。眼看着。这两颗手雷弹就要从这位车把式装扮的人的手里一一甩出去。

却当下这车把式装扮的看上去上了一些年纪又正‘欲’投出去两颗手雷弹的人,正是特战队中年龄最大的长者莫道。

说来,眼下长者莫道就要投出去的这两颗手雷弹,还别有来历。原来是那国民党军中的里谷连长在暗中赠送给刘二峰所率特战队的“战前礼物”。

就在刘二峰跟里谷商妥袭击藤野制胜及其所率日军的计划之后。里谷当时就明确表示,由于自己的身份原因。明着带部队去帮助刘二峰的特战小分队多有不便,就提出不可以“明援”。倒可以“暗帮”,于是,就特别给了刘二峰一箱虽是体积不大,但却威力很强的美制手雷弹。这其中,有长者莫道眼下手持的两颗,另一些,却都盛装在了黑脸大汉王树军挑着的担子一头的一只木箱里。

其实,长者莫道手里持着的这两颗手雷弹,出发前,原本早就拿两只早已缝好了的类似烟袋荷包一样的小袋子装好挂在腰间的。却一路上,由于那两颗圆咕噜嘟的手雷弹,异常坚硬,在腰间晃来‘荡’去,长者莫道赶着马车,就觉得很不得劲儿,‘挺’碍事。但长者莫道还是一直坚持着,直到眼下这两颗手雷弹真正排上用场。

长者莫道是在依尔卢维奇、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分别蓦然起身朝着爬上车搜查的两名日军士兵‘射’击的当儿,才快步跳下车来,从腰间摘下那两颗美制手雷弹,从布袋内掏出来朝着看上去已经惊慌失措了的多名日军甩过去的。

许是由于在加入特战队之前,长者莫道就接受过诸如用枪、投弹之类的专业教练,就致使,看上去,别看长者莫道上了一些年纪,但甩手雷弹的姿势很专业,选择的时机把握很好,投弹对准的目标也是恰如其分,因为也就在这时,那多名听到突起的枪声已经不再列队形成包围圈,而是开始神‘色’慌‘乱’地聚成了“人‘肉’疙瘩”的多名日军,正在‘欲’图背靠着背,呈着旋转的“转盘式”朝着刘二峰等假扮迎亲的队伍发起攻击,却不想,长者莫道先后甩过来的那两颗手雷弹,给了他们致命痛击!

“轰隆!轰隆!”两颗手雷弹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飞溅,青烟四起,接着,就是那多名日军尸‘肉’横飞,丧命黄泉。

而这时,仍站在马车车厢内的依尔卢维奇、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真就如鱼得水,却在击毙过那两名爬上马车来搜查的两名日军士兵之后,就以居高临下之势,朝着四周的日军开始齐枪‘射’击。那景象,就好像是在拿子弹在冲着日军“点名”,境况‘精’彩之极。不过,相比之下,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使用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要比霍尔幔钦医生使用的那一把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威力要强大得多。因为冲锋枪要比****出弹连贯,‘射’程也远,杀伤力也强。于是,在此时,在霍尔幔钦医生的心里,就好生遗憾,就巴望着这时自己的手里,也能有一杆诸如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正扫‘射’得痛快的那种苏式‘波’‘波’莎冲锋枪。

这时,令遭遇强火力痛击的藤野制胜感到悲苦难耐的是,他率领的日军不但遭遇了突然来自那一辆貌似拉送新娘出嫁的陪送车上的袭击,而且,就连刚才乔装着的轿夫、装扮着的新郎、新娘以及那以为老远看上去格外显眼的挑着担子的那个黑脸大汉,也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都拿起了武器,朝着他率领的日军纷纷开火!

由于情势出现得太过突然,就致使藤野制胜率领的日军早已阵脚大‘乱’。眼看着,不但所率士兵死伤惨重,就连本来随自己一同作战的1名少佐和2名大尉,也中了枪弹,当场阵亡。而另一名幸存的少佐指挥官,见势不妙,也已经在一名日军中尉的护卫下,朝着柳树林开始仓皇逃窜。眼下,藤野制胜发现,此时真正固守在自己跟前的,似乎也就只剩下那一名本给自己充当着翻译的日军士兵,还有那一条看上去早已被手雷弹给炸得灰头土脸的军犬了。

也就在此时,藤野制胜竟不由自主,先是恼羞成怒,冲着那眼看就要消失在柳树林中的一瘸一拐着的那一名日军少佐就开过去一枪,接着,又觉得不够解气,又朝着那一名陪伴着日军少佐逃遁的一名日军大尉,又是一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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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犬命丧

阵脚大‘乱’。(

此时,藤野制胜由于过度恐慌、沮丧和焦虑,就致情绪几近崩溃,智商殆尽,几乎为零。于是,他在冲动地举枪击毙了他本一向很器重的那一名临阵脱逃的日军少佐和那一名日军大尉之后,就呈现出一种极度惶‘惑’,疯癫得理智大失起来。

突然,藤野制胜竟拿日语冲着那一条被手雷弹炸得早已灰头土脸又眼神呆滞了的军犬高喊:“必胜,必胜,你的,你的冲锋,你的冲锋啊,你的怎么不敢冲锋了嘛?你的,难道你也对我亲率兵员的圣战完全丧失信心了嘛?啊?你的!”

军犬无动于衷。军犬的一双眼睛完全失去了光泽,得了严重脑震‘荡’一般,看上去,这时被藤野制胜喊作“必胜”的那一条军犬,全然成了一条“植物犬”了。

而眼下,藤野制胜之所以管那一条军犬叫作“必胜”,是因为就在藤野制胜还是一名日军侦查兵时,这名军犬就紧随着藤野制胜转战南北了,彼此可谓患难之‘交’,不能说没有感情。却在以往的征战生涯中,藤野制胜哪怕在遭遇到命途不保的极度苦痛之时,都没有忘记那一条“必胜”,仍然习惯大呼着“必胜”这个名字,因为在藤野制胜根深蒂固的意念里,这一条叫“必胜”的军犬,能够给他带来好运,保他百战不殆,作战所向披靡,一路驰骋。

当下,藤野制胜大叫着军犬“必胜”的嗓音声嘶力竭。)濒临嘶哑。而他的那一怒不可遏的双眼,早已眼球鼓凸,血丝密布。藤野制胜在拿眼死瞪着“必胜”的那一双失神的狗眼,怅茫无错。凶神恶煞。

然而,却不管藤野制胜怎样高喊,如何瞪眼,军犬“必胜”早已失去任何的反应,麻木了,甚至就连它那一条本来一直翻卷着鲜活摇动的狗尾巴,都好像再也无法‘操’控,不听使唤。而是蔫蔫地耷拉在屁股中间,松松垮垮,悠悠‘荡’‘荡’,就酷似拉面师傅手提着的和好了的一根粗粗的亟待抻拉面条的拉面。

军犬“必胜”完全成了一条掉了魂儿的傻犬呆狗。

而看着军犬“必胜”那一副傻呆呆的样子。藤野制胜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藤野制胜早就定型了的惯常的印象里,军犬“必胜”一直都是反映机敏,耳聪目明的。藤野制胜清晰地记得,就在他还做日军的一名普通的侦察兵时。他手牵着的这一条叫作“必胜”的军犬,总是那么悟‘性’奇高,不用说藤野制胜冲着他吹胡子瞪眼,怒不可遏。哪怕就是藤野制胜一个轻微的动作,几丝细微的眼神。军犬“必胜”都观察仔细,心领神会,保准不用多家训教。就能立刻照着藤野制胜的意图行事,真就乖巧有加,聪明之极。

而眼下,军犬“必胜”突然就木了,木得叫藤野制胜大‘惑’不解,狂怒不堪。

然而,藤野制胜在呆愣地死盯过军犬“必胜”之后,却蓦然显现出一种看上去很是莫名又颇为疼爱的体贴和怜善。就只见,藤野制胜“呼”地墩身,上去就紧搂住了军犬“必胜”的脖子。很快,藤野制胜就又是拿一双血红的眼睛在死瞪着军犬“必胜”那一双呆滞了的眼睛。接着,就开始大摇大着军犬的脖子,直把军犬“必胜”的那一颗看上去已经无力‘挺’立了的脑袋摇成了“货郎鼓”。然而,任凭着藤野制胜如何摇晃,折腾,军犬“必胜”却依然神情傻痴,毫无反应。

藤野制胜看了,马上就终止了摇晃,却再次拿日语高喊:“必胜,你的,你的聋啦?你的准是聋了。你是果然聋了吗?你是真的聋得听不见我的声音了吗?”接着,藤野制胜又在改口追问:“你的,一定是被眼前的战火给吓傻了,你的,必胜,你准是被吓傻了,你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小嘛?!”

这时,军犬“必胜”的反应似乎就不需要赘述了,藤野制胜肯定不会得到他要要的满意答案了。

这下子,看上去,藤野制胜就突然受不了了,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说不定是处于真心还是刻意伪装出的对军犬“必胜”的怜善,开始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就只见,藤野制胜喜怒无常又失却理智地就朝着军犬“必胜”木得像一尊榆木疙瘩了的脑袋上就踹过去一脚。嘴里也在狂躁不安地大声责怨:“废物,必胜,你的,废物,你大大的废物!”接着又开始嘟念:“必胜,你简直叫我大失所望,大失所望,你的懂吗?你的懂不懂啊?”

如此,藤野制胜似乎还感到不解气,就接着又朝着军犬“必胜”本已经被他踢倒在地了的肚子上猛踩过去一脚。

由于这时藤野制胜脚穿的是一双高腰皮靴,很是笨重,加上藤野制胜在狂躁不羁之时,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是很是解气地朝着傻痴了的军犬“必胜”踹、踩过去的。就致使,在军犬“必胜”的脑袋上挨过那一脚后,就立即眩晕着趔趄了一下,冤屈地躺倒下去。而在藤野制胜接着“补给”军犬“必胜”肚子上那一脚后,军犬“必胜”已经被藤野制胜踩踏得开始屎‘尿’横流。

但是,尽管如此,却只见那一条可怜的军犬“必胜”,却看上去相当顽强,竟又奇迹般坚强地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却仍旧在傻呆又胆怯地拿眼望着藤野制胜。而此时,在军犬“必胜”的排泄处,由于刚才被藤野制胜疯力踩踏肚子,分明在不住地嘀嗒开了难禁的‘尿’液。

藤野制胜见状,非但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更加怒火填‘胸’。就只见,藤野制胜竟“垮啦”就从腰间拔出了那一把铮明瓦亮的作战指挥刀,朝着军犬“必胜”蔫蔫耷拉着脑袋的脖颈子就砍了下去……

刀起刀落,眼看着,军犬“必胜”的脑袋就与身子分离开来,却在军犬“必胜”那骨碌碌滚出去老远的狗头上,那一双大睁着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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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战兢兢

‘激’战仍酣。{书友上传更新}

由于此时不但依尔卢维奇、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打得来劲儿,在一起朝着大‘乱’了的日军开火,就连那假扮成车把式的长者莫道,也竟从‘裤’腰带里‘摸’索着拽出来了两颗圆咕噜嘟的玩意儿,掏在手里,开始像在把玩儿两颗驴粪蛋子。可当长者莫道一把那貌似驴粪蛋子的玩意儿托在手中,投掷出去,奇迹就蓦然发生了——那两颗貌似驴粪蛋子的玩意儿,就威力十足地把一大堆鬼子给送‘交’了西域!

长者莫道见此情景,心里无比畅快,自在得都把两扇嘴‘唇’给笑歪了,不算茂密的胡茬子瞬时就直立成如同沙漠上那种极具耐旱‘性’能的顽强的丛林。长者莫道心说,小鬼子,我这两颗驴粪蛋子厉害不?我这两颗驴粪蛋子能把你们带进见你四姑***漫天游了不?!

然而,此时当然还不光依尔卢维奇、马丁金、霍尔幔钦医生还有长者莫道打得酣畅,恣肆,还有特战队长刘二峰呢,还有黑脸大汉王树军呢,还有王大贵跟绮丽莎娃那一对看上去像是来自不同星系来的一双假扮着的夫妻呢,他们,这几个人这时候在做什么?

显然他们都没有闲着,也都在手持着长短不等、‘性’能厉害的家伙,在拾掇着小鬼子呢!

看人家在参军前外号叫黑泥鳅的黑脸大汉王树军,那真叫厉害,利索,就在刚才枪声一响,人家王树军这条黑汉子就趁着日军惊慌。阵脚一‘乱’,倏忽就把肩挑着的担子狠劲儿地一撂,上去就把两只木箱子的盖子给全部掀开了。(箱子一掀开,王树军就以极快的速度。把箱子内盛装着的各式长短不等的枪支和貌似一堆驴粪蛋子的圆不溜秋的手雷弹,分发给了刘二峰、王大贵还有绮丽莎娃。而黑脸大汉王树军自己,却顺势就从木箱内抄起了一根看上去很是与众不同的家伙,这根家伙,原来就是一‘挺’轻机枪。

说来,这‘挺’轻机枪,还是当时英国为援助中国的正义战争,特别在加拿为中国生产的勃然7.92毫米轻机枪。可别看这种勃然7.92毫米轻机枪的机身比不上重机枪笨重。却只要开火“嘟嘟”起来扫‘射’时,那威力,挨枪的人,就别想脱身逃走。侥幸活命,都得作了这种轻机枪发‘射’子弹的死鬼。

而提到这一‘挺’勃然7.92毫米轻机枪的来历,那刘二峰的特战小分队还真得归功那个国民党军里的连长里谷。那个里谷还算说话算数,很是给力。也就在刘二峰率特战队出发的前一天,那一直口说着不可明帮只能暗助的里谷连长。‘挺’够意思,不但暗中叫他的部下抬给了刘二峰的特战队一箱子貌似驴粪蛋子模样的美制手雷弹,还特别给了刘二峰特战队一‘挺’崭新的看上去还未曾被人‘摸’过的轻机枪。这一‘挺’轻机枪,也正是眼下黑脸大汉王树军从木箱内抄起的这一杆一‘挺’勃然7.92毫米轻机枪。

面对敌阵。黑脸大汉王树军手里一获得这样一杆轻机枪,那真是如鱼得水。‘操’控自如。别说是轻机枪本身就不比重机枪那样笨重,王树军抄在手里。简直就像在把玩一把火爆棍子,看上去轻松得要命。而再论及起‘操’枪‘射’击的本领,这黑脸大汉王树军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操’枪‘射’击的技术,娴熟得很呢!

这又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别看人家黑脸大汉王树军身高马大,貌似一头不怎么掺假的大黑熊,可王树军这个人,可不光单有一股子非常人所不能比及的蛮力呀。相反的是,其实王树军这个人,脑子却相当地灵活,‘腿’脚也十分地麻利,要么,怎么在参军前他就练得一身好武艺呢!要知道,功夫好的人,那是脑子和‘腿’脚都不能笨的。说到底,人一笨,也不可能练得出来好武功。

不过要说黑脸大汉王树军能熟练掌握轻重机枪的‘射’击本领,那还得得益于在他参加八路军。

也就在黑脸大汉王树军参军以后,尽管他刚到部队还跟人家部队首长使了不少‘性’子,可人家部队首长却一看他那一副非同一般的身子骨,就端详着这家伙一定是块儿扛机枪的好材料。

于是,就在黑脸大汉王树军参军后的时日里,人家部队首长不但叫他学会了使用各式步枪。而且还给他开了小灶,专‘门’叫那被八路军先遣队俘虏又自愿投诚的伪军机枪手王翔当了他的机枪教练。当时,也许是那机枪手王翔在惦记着戴罪立功,于是,他教练起黑脸大汉王树军来,那才叫卖力,毫无保留地吧轻重机枪的‘操’控要领和盘托给了王树军,王树军当时学得那才真叫个过瘾呢!

这时,就只见黑脸大汉王树军一端起来那一‘挺’勃然7.92毫米轻机枪,就开始那股子疯劲儿就多少头公牛都拉不住了,冲着情急中匍匐下来朝着他们这边打击的10来个小鬼子就是一通畅快淋漓的扫‘射’……

按说,这时特战队长刘二峰凭借着所处很近的距离,再加上这时日军中佐藤野制胜神不守舍了的那股子失却了理智的慌‘乱’劲儿,是足可以一枪就结果了他的小命的,可刘二峰没有,他倒是心想着能抓个活的。刘二峰觉得,果真能活捉藤野制胜,对他们特战队接下来去端掉日军山本屠部所盘踞的鬼子炮楼,定有不少的帮助。所以,刘二峰眼看着疯癫了的藤野制胜在跟他的军犬说话,直到最终把变成了一条傻狗了的军犬杀掉,刘二峰不但自己没动手,也示意其他特战队员把藤野制胜给留个活口。所以,刘二峰就手举着一把体积不大的小撸子,朝着不甘示弱的其他小鬼子连开数枪

而这时,人家王大贵跟还有王大贵跟绮丽莎娃,也早就不再假扮着新郎新娘了,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都赶紧扒掉了各自身上穿着的绊手绊脚的新郎新娘妆,就都分别拿起各自的长枪短枪投入了战斗……

子弹嗖嗖,弹炸阵阵,硝烟滚滚。

已经在刚刚拿战刀砍死了他本来心爱的那一条军犬的日军中佐藤野制胜,面见着眼前倏忽间就横七竖八接连倒下去的一堆堆、一排排日军,就愈加感到如雷轰顶,眼前一团漆黑,那种末日降临的预感,如疯猛上窜的焰火,在藤野制胜的脑海里急剧地升腾起来。

猛然,只听得“唰啦”一声,就见藤野制胜再次把杀过军犬后还没顾得擦去刀刃上的狗血的那一把战刀,又疯猛地拔了出来。接着,就大瞪着一双无望又穷凶极恶了的眼睛,在没命地往死里盯起一个人来,直把那个人给盯得神不守舍,战战兢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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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再行凶

藤野制胜拿红血眼珠子给瞪得这个貌似吓掉魂儿了的人,就是守护在他身边给他当当地土话翻译的那名日军士兵。***

这时候,藤野制胜越看越觉得陪伴在他左右的这名日军士兵纯粹是丧‘门’星一个,‘弄’得他在不大工夫就突遭意外,战机大失,又是所率兵员死伤惨重,回天无力。

藤野制胜坚定地认为,如果没有身边这名不但会说中国普通话,而且还懂得不少地处山东黄河流域这一带的一些地方方言土语的这名日军士兵在,就不至于使他这样粗心大意,对眼前这一大队假冒迎亲队伍的人深信不疑。当然,不是为此,也不会这么快就转瞬失去了战机,被那突袭而来的枪弹,给‘弄’得焦头烂额,措手不及,他率领的日军,或者一个个全然成了无头的苍蝇,或者各个都成了慌不择路的热锅上的蚂蚁!

藤野制胜越想越气,越看身边那名貌似对自己忠心耿耿守护着他的那名日军士兵就越是憋屈。于是,气怒‘交’加之下,藤野制胜竟然在大嚼着一口由于口干舌燥而生成的粘痰,不住在口腔里“吧咂”着,又由于这时他的口腔里已经灌进去了不少的硝烟尘土,藤野制胜看上去感到牙碜,就接着又拿舌头在口腔里把那一口说不上滋味的黏痰翻卷了好几下子,然后,就顺口把在口腔里聚敛起来的黏痰给吐了去,好像口腔里倏忽舒服了不少。

随后,就见藤野制胜开始拿右手的一根手指头无名指打起了弯钩,神情诡谲地拿日语冲着身边的日军士兵道:“你的,过来,你的,过来的,你的,离我近一点,你的离我再近一点的。)”

藤野制胜的脾‘性’真就像6月的天气,喜怒无常。说变就变。他刚才还疯疯癫癫,狂躁不羁,暴怒得要死。却突然,就变得眼神柔顺,口气缓软起来,这使得眼前的这名日本兵大感疑‘惑’。不明就里。闹不清他们的中佐指挥官藤野制胜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不过,这名士兵还是在藤野制胜早已喜怒无常的情绪里感受到了一种大为不祥的预兆,但迫于上下级之间的差距,压力,这一名日军士兵还是很老实听话地依照藤野制胜的手势。慢慢又怯怯地朝着藤野制胜这边靠了过来。

“噗哧——”藤野制胜这一刀可谓快若闪电,以致,从从刀鞘里飞快地拔刀,到一把就把战刀朝着这名日军士兵的心口窝扎了下去,几乎没用上几秒钟,真堪称是一次迅捷的“秒杀”。

这名士兵当然是对藤野制胜的这一举动猝不及防,甚至在藤野制胜不偏不倚地把战刀‘插’向他心口窝的瞬间里,连一口囫囵气都没有再喘过来。连骂一声的力气都没来得及孕育。就大睁着一双无法形容的眼睛,咽气倒地,死过去了。

然而,就在这名日军士兵咽气倒地的一霎那,藤野制胜从他的心口窝里拔回战刀的动作,看上去却恶狠而且麻利。就只见。藤野制胜使劲儿运力就那么朝前一推向后一拉,就把那一把嘀嗒着人血的战刀给拔了出来。不过。如此藤野制胜好像还不死心,是怕这名日军士兵还没有死完全。就又接连朝着这名日军士兵身体的要害部位,连捅过去了好几刀……

杀毕,就见藤野制胜就又恢复了先前的那种狂暴和疯癫,眼珠子依旧红得像猴腚,呲牙咧嘴的模样依然像恶狼,那种失却理智了的状态,却就更加像一条疯狗!

“你的,是你的叫我大日本皇军大上其当,错失战机,损伤惨重,‘逼’向了绝境!我的,恨你,我的无比地恨你,我的杀了你,我的就想杀了你才快活的!”看样子,这时藤野制胜在杀死了那名日军士兵以后,还余怒未消,仍在像个变态的魔鬼一样,在不住地独子嘟念、絮叨着他认为最为解气的话语。

也就在这时,藤野制胜环顾四周,就真真地发现,他所处的处境,彻底大势已去了。就只见他亲率的那些日军官兵,各个死的死,逃的逃,他所能看到的,就是眼前他的兵员死伤惨重。眼下活着能喘气的,好像也就只剩下了他藤野制胜自己了。

见此情景,深谙末日临头的藤野制胜,似乎也断定这时那化装成迎亲队伍的刘二峰等人定是哪路训练有素的特战队,要么不会如此反应迅疾,出手麻利。

于是,藤野制胜意识到仅凭自己单枪匹马去跟那荷枪实弹的刘二峰等人死搏硬拼是不行了。同时藤野制胜非常清楚,就在刚才自己一鼓作气斩杀掉那临阵脱逃的两名日军军官、那一条本来对自己很忠诚的军犬以及还有那一名积极充当自己汉语翻译的日军士兵之时,那些看上去各个作战英勇特战队员,就一定是发现自己是日军中的最高头领了,那种想留活口活捉自己的念头就萌生了。若不然,自己也不可能还能活到现在。

藤野制胜知道,也别说是那看上去跟一座黑铁塔似的家伙手里还端着一‘挺’轻机枪,跟挥着快镰割豆子一样在冲着自己的兵员狠打猛扫,就是特战队里那些手持步枪****的人,想给自己一颗枪子,那真是轻而易举,太简单不过了。还用得着用如此大的耐心看着我朝着自己的部下和军犬发疯撒气吗?

藤野制胜想到这里,就想在自己临死以前,能尽快思忖出一个能够得以鱼死网破的计策来。那就是,他藤野制胜临死,也无论如何得拉多拉上几个垫背的!

却偏就在藤野制胜感到无从下手时,隔老远,他竟蓦然看见,在远处那茂密的柳树林里有几个人影在潜伏着上下攒动。藤野制胜定睛看了,就认出那几个人就是刚才假装迎亲队伍的人里的吹鼓手。

藤野制胜一看到那几名吹鼓手,就喜出望外,他想,那几个吹鼓手都是当地的农民。眼下,他们的手里,除了拿着用来吹哈弹唱的唢呐、锣鼓之类的家伙外,肯定没有任何兵器。于是,伴着藤野制胜“哇呀”一声兴奋的惊叫,就一手高擎战刀,一手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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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枪对准

几名吹鼓手一看见藤野制胜不要命了的那一副熊样子,手里又是战刀又是短枪的,就知道这小子准是破罐子破摔,急着窜过来发飙,就不想好了。

于是,那几名手里确实没带任何兵器的农民吹鼓手,一时间着实感到心里在不住地发慌,他们是怕藤野制胜一旦不要命起来,他们几个都得挨了藤野制胜砍过来的战刀,或者中了藤野制胜手拿着的那一把貌似烧‘鸡’‘腿’一样的小王八盒子****发‘射’出来的子弹。

于是,几位农民吹鼓手见状,就立即或拿或抱起他们心爱的唢呐和锣鼓之类的乐器,撒‘腿’就跑。要知道,这些乐器,可是他们在乡间承揽红白大事的吹奏事宜,以图能挣得几个补贴家用的外快小钱,所不可或缺的必需品啊。因为要说来,这些乐器可真是他们几个农民吹鼓手的宝贝疙瘩。尽管有时出场挣得的不过也就是仨瓜俩枣,在那些真正的家大业大、富的冒油的地主老财看来很不起眼儿,可他们却很看重。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依靠他们自己的才艺和集体的智慧才挣得的应得的报酬,所以,不管他们承揽红白大事的场面大小,挣得多少,都倍加珍惜。简直跟他们的命根子一样重要,任何时候都不能给‘弄’丢了!

就在此次,他们在一路吹奏着配合刘二峰的特战小分队行动,其实刘二峰也付给过他们应得的报酬的。而且,相比这几名农民吹鼓手往次出场。还人均多给了他们一些。不过,这些聘请吹鼓手的费用,没用刘二峰‘操’心,却是那一名国民党军的连长里谷代他全权代理了。

原因正是。这里谷由于率领他的连队跟他上司指挥的大部队失去了联系,一直在这山东境内的黄河流域一线活动,就跟周边村镇里那些诸如伪保长、地主豪绅还有戏班子的当头等在当地还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相‘交’甚密,‘混’得很熟。此次,就是因为里谷早本跟当地一个戏班子里的当头是莫逆之‘交’,就由那个戏班子的当头出面,特别派出了这几名农民吹鼓手配合刘二峰的特战队假扮起了迎亲的队伍。

细说来。这几名农民吹鼓手还得归由里谷熟识的那个戏班子的当头全权管理的。往往,适逢周围村镇有了那种红白大事,需要聘请吹鼓手了,就得先找到这位戏班子里的当头。包括能去不能去、出场人员和行头以及给钱多少等等,都得由这位戏班子里的当头拍板定夺,说了算。因为其实本来那些吹鼓手就是这个戏班子里的人。说到底,就是这些人在当地逢年过节唱大戏了,就在戏班子里当鼓乐伴奏。而一遇到有红白大事需要他们出去演奏了,就又角‘色’转换结伴去充当起了吹鼓手。也是为此,这几名农民吹鼓手,可谓是乐器‘精’通的多面手。往往。他们不但‘精’通或擅长一种乐器,甚至还会‘操’控多种乐器。至于这几名农民吹鼓手出去所挣得的费用。不管多少,当然是得提取其中的一些‘交’给戏班子的。毕竟他们本来就都是戏班子里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顾全大局的道理,他们都懂。

却由于此次这几名吹鼓手配合刘二峰特战队执行的任务很是特殊,为此,里谷在出面跟戏班子里的当头商谈相关事宜时,也没有隐瞒,就照实说了。里谷觉得,这刘二峰率领的特战小分队假扮迎亲的队伍,本来就是去找藤野制胜那帮小鬼子茬的。即使他跟人家戏班子当头的隐瞒了,马上人家戏班子里那当头的也能知道。因为派去的那几名农民吹鼓手是跟着刘二峰同时出去执行任务的。况且,如果不如实说,派去的那几名农民吹鼓手不清楚任务的本来,就势必造‘成’人为的束手无策和慌‘乱’死人。

于是,里谷就一五一十地跟那戏班子里的当头的把任务和盘说了。却没成想,那戏班子里的当头不但不介意,没惊诧,反而说:“好,好,是叫庄乡爷们儿帮着打鬼子时吗?好,这个好!”戏班子里当头的说:“那些欺负上咱家‘门’的小鬼子早就欠揍了,只是因为没有领头的,我们戏班子里的庄乡爷们儿都逮不着茬口,也轻易不敢!”戏班子里当头的又肯定道:“好,这下子好,有人带着咱去干,咱就有了主心骨,咱就啥都不怕啦!”

其实,也不光戏班子里的这名当头的这么说,那几个领受了任务的农民吹鼓手也都这么认为。他们一听说是去配合八路军派出的特战队去收拾鬼子,尽管心里还都有点害怕,可很快就表态说:“行,这个没啥可说的!”末了,人家几个农民吹鼓手一听说里谷要比他们平时出场得多付给他们钱,就都很诚实地推辞说:“嗨,‘弄’鼓鬼子是咱每个中国人应卖的力气,还管啥钱不钱的,就是一个大子不给,我几个庄乡爷们儿都说不出别的!”

就这么,那几名看上去已经年迈了的农民吹鼓手,就二话不说地愉快加入到了刘二峰率领的假扮迎亲队伍的行列。而且,一路上,吹吹打打,各个一个比一个卖力。一曲终了,就再换一曲,直把个假扮的迎亲队伍,给吹得红红火火,显得阵势特别宏大。

却就当刘二峰等特战队员一跟藤野制胜的人开战起来,按照预先的计划,那几名农民吹鼓手,还有那另外扮作轿夫的农民,就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去了。倒是,那几名农民吹鼓手去了左侧的那一片茂密的柳树林藏身起来,而那几名轿夫装扮的人却去了柳树林另外的一个方向,眼看就在柳树林消失掉了。

这时,就当几名农民吹鼓手眼看着藤野制胜手拿着刀枪朝着他们冲过来时,就边跑边冲着藤野制胜在窃窃‘私’语,都在拿当地方言骂道:“那个东洋来的小婊子下的,看来他是不要命了,看来他是连他东洋老家的亲爹亲娘跟他的老婆孩子都不想要了,他那是想过来跟咱怄气找死啊!”

然而,许是由于眼前这几名农民吹鼓手都上了一些年纪,‘腿’脚都不怎么利索了,甚至还有其中的一名,走路都一瘸一拐,根本都跑不动了。可藤野制胜呢?仗着年轻力壮,身体也还没有负伤,他一条疯狗跑得倒快,不多时,就一下子窜过来几位农民吹鼓手的身后不远了。而且,也就在这时,藤野制胜突然朝着那几名农民吹鼓手就举起了他那一把体积不大的小枪,眼看着就要扣动扳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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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吞毒丸

却不料,藤野制胜刚把小枪举在手中对准那几名慌不择路了的农民吹鼓手,背后就突然飞过来一颗枪子,不偏不倚地朝着他举枪的手就‘射’了过来。藤野制胜的手部立刻中弹,那一把小****也眼看着就“啪嗒”一声从他的手掌心里跌落下来,滚出去老远。

这一枪结实地打中了藤野制胜的手掌心,子弹是从他的手心穿过去的,留下一个血糊糊的‘肉’窟窿。

伤疼中,藤野制胜再也顾不上去追杀那几名泼命逃脱的农民吹鼓手了,更无心再去拾捡那一把滚落出去老远的小****了,却是强忍着剧痛,忙伸脖子回头看了看。藤野制胜一看才发现,在他的身后,原来早就有那长相迥异的手‘操’着长枪短枪还有轻机枪的八路军派出的特战队员,纷纷朝他包抄过来。

而刚才,藤野制胜手心里挨的那一枪,也正是特战队队长刘二峰拿短枪打过来的。

说来刘二峰这一枪救援得相当及时,若不是他迅速给了藤野制胜手部那一枪,那几名已经被藤野制胜拿小****瞄准了的农民吹鼓手,说不定由于跑躲不及,都得一一倒在藤野制胜的枪下。

当然,如果不是为了活捉藤野制胜,再没有刘二峰下令叮嘱,不叫其他队员朝着藤野制胜要害开枪,那么,倘若其他特战队员多枪齐发,那藤野制胜恐怕这时还不仅仅是伤及他那只握着小****的手心,那他——恐怕早就得落个‘乱’弹穿身,一命呜呼了。

而当下,藤野制胜的一只手心一挨过枪弹,再一看身后包抄过来了特战队员,就全然没有了再去追杀那几名农民吹鼓手的信心,也彻底丧失了跟特战队员殊死拼斗的勇气。似乎,在万念俱灰的沮丧中,他的选择,也是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自杀,就是死!因为此时,糟糕透顶的战况,所面临的处境,已经叫藤野制胜在残存的可怜的那一点清醒里由衷地感到,只有死,他才能逃脱罪责,躲过继续活着将要迎受的苦痛。

藤野制胜在想,眼下,别说自己被八路军派出的特战队给俘虏去了,没有他吃的好果子。哪怕就是侥幸逃脱,避过一劫,可他,仍然难以逃避他们日军上司的追责,一样得饱受折磨,叫他无比狼狈地走上断头台!

因为藤野制胜十分清楚,由于他缺乏警惕,指战不利,才造成当下他所率军员,除个别趁机逃遁不知去向而外,其余的,几乎全部当即就死伤在了他的面前。尤其,藤野制胜还很清楚,由于当下他们的国家侵略胃口大开,强霸‘欲’望膨胀,就导致战线不断拉长,战争规模迅速扩大。而同时,由于战场伤亡,就致使本来短缺的兵员更加捉襟见肘,严重吃紧,根本无法填充余缺。比如像他,本来是一名日军中佐,理当执掌着一个大队的兵力,而且,应该是编配明确,层级清楚,兵员充足。

然而,藤野制胜眼下在实际行使的军权,在督战指挥着的,却也不过就有相当于一个中队的军力。而且,其中军员相当‘混’杂,完全不是按实有编制配备。比如,他在实际率领的这一个日军中队的军力,其中一般的士兵少得可怜,却多是上司不知从哪里给选配过来的大小不等的官官,其中,既有胡子拉碴算不上军官的老军曹,更有少尉中尉上尉大尉那些一个个没多大能耐,却看上去牛‘逼’哄哄的怂玩意儿。简直就是不成体统,‘乱’七八糟。说是指挥着兵员在打仗,倒不如说是率领着一些参差不齐的乌合之众瞎凑合!

这时叫藤野制胜担心上司严厉追责的,还有他刚才在暴怒得疯癫不羁之时,连续枪杀了临阵脱逃的一名少尉、一名大尉还有一名士兵,甚至他都连那一条大脑受伤的在军中也堪称军力的军犬也给杀掉了。所有这些,他滥杀军员,也当是到时上司必追的罪责之一。

藤野制胜越想越感到苦悲无望,就见他,突然就猛地挥起了那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上还紧攥着的战刀,就要朝着他自己的肚腹上狠刺下去。此时,藤野制胜是想用当时在他们日军中很是流行的武士道方式,来结果掉自己。可是,却还没等藤野制胜把战刀刺下,就见他手里的那一把战刀,却突然被一杆硬物给一下子挑飞出去……

原来,也就在藤野制胜想刨腹自杀之时,那端着一‘挺’轻机枪冲来队前的黑脸大汉王树军,就突然接到队长传给他的一项紧急指令:“树军,快过去把他手里的战刀给下啦!”

黑脸大汉王树军是谁?那可是反应机敏又力大无穷啊。就是他一个箭步上去拿他手端着的轻机枪朝着藤野制胜拿着战刀的手腕子上那么一挑,藤野制胜就“哗啦”一声把手里的战刀给甩掉了。

而这时,所有特战队员也都一起就把藤野制胜给包围起来,而队长刘二峰一看藤野制胜那一只被枪子击穿的手心上血流不止,为保全藤野制胜活命,也从人道主义角度出发,就连忙叫那在战时几乎小‘药’箱不离身的霍尔曼钦医生给藤野制胜做包扎。然而,就在霍尔曼钦医生上前想给藤野制胜包扎手心的伤口时,就猛然看见藤野制胜忽然把一只没有负伤的手突然朝着上衣兜里掏了过去,却很快就抓出来一粒看上去黢黑黢黑的像鸟蛋一般大小的毒丸来,随后,一下子就猛塞进自己嘴里,很快就用力吞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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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负责的

来不及了。

藤野制胜在吞咽下去那一粒大小类似鹌鹑卵形状的玩意儿之后,就迅即开始大眼翻赤,苦痛不堪。又很快,就从嘴角里流溢出来一股红黑相间的紫血来。

霍尔曼钦医生是一位医道‘精’湛且医术高明的医生,在他的人生履历中,所经历过的各种病人可谓不计其数。于是,当他看过藤野制胜突然吞服下那一粒形状类似鹌鹑卵一样的毒丸,又目睹了藤野制胜那一副惨状,就当即冲着围拢在藤野制胜周围的其他特战队员摇了摇头,又做了一个习惯的摊手动作,就用表情示意大伙:“结束了,已经结束了,没说的,就这样。”

也就在霍尔曼钦医生用表情做着这种“遗憾动作”的时候,却就见藤野制胜此时身体已经失重,眼看支撑不住,浑身‘抽’搐着,就“噗通”一声栽倒下去。而栽倒下去的藤野制胜,立时就身子直‘挺’,眼白大翻,丧失了眼神。

藤野制胜真就在霍尔曼钦医生的预言中结束了生命。

应该说,刚才藤野制胜所吞咽下去的那一粒毒丸,堪称是一粒威力巨大又格外夺命的“速死丸”。此毒丸,不但毒‘性’巨大,且发作时间短,起效快。通常,人一旦服用了此类毒丸,即使再高明的医生,再快的抢救速度,都为时已晚,无济于事了。因为人吞咽下了此类毒丸后,当即就促使心跳骤停,而且快速破坏人的内脏器官。并疾速蔓延。先是诸如肝肾脾胃等,快速撕裂,再就是全身都出现无以完复的大面积溃烂。

要说,藤野制胜其实对在战场上可能遭遇的不测。以及一旦遭遇不测后所采取的了结生命的手段,是准备在先的。因为脾‘性’刚硬的藤野制胜,一直都在信奉着誓死不做俘虏的誓言。所以,藤野制胜不但给自己早早就准备了在战事失利时用刀枪之类来完结生命,更是还尤其替自己准备了一样关键时刻的“猝死绝招”,这就是他一直都藏在衣兜里随身携带,跟他形影不离的那一粒形状如同鹌鹑卵一般大小的“速死丸”。

然而,要说藤野制胜起初为讨得这一粒形状如同鹌鹑卵一般大小的“速死丸”。也是煞费脑筋,颇费周折。当时,藤野制胜还在随日军刚刚侵占了中国的东北,却就在他四处索寻那类“速死丸”无果的情形下。就特别找见了他在日本时的中学校友——一名侵华日军中正在参与研制生化武器的家伙。

这名参与研制生化武器的家伙,一听藤野制胜提出的愿求,先是大‘惑’不解,后就变得一脸愠怒,‘操’着满口的日语责怪道:“你的。藤野君,你的,不是考虑在战场上英勇顽强,多立战功。你的,怎么就先想到怎么地去寻死呢?懦夫。我看你就是一个大大的懦夫!”

“误解,你的。我的老同学,你的完全地误解我啦!”藤野制胜听过同学的话,就在拿日语不住地辩解着,回道:“正因为我不想做懦夫,不想去叛变做俘虏,所以,我才必须得做好充分的准备!”

却这时,藤野制胜见那在日本时的中学校友一脸气怒着,迟迟不做表态,藤野制胜就又赶紧拿日语解释道:“你的请相信我,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想那样做的,就是想做一名宁死不屈的英雄,决不当叫人俘获的的那种意志软弱的俘虏!”

藤野制胜在日本时的中学校友一看藤野制胜意志坚决,又是在苦苦恳求,于是就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无奈答应下来,决定会尽快给藤野制胜秘密研制出一粒能够促成他关键时刻确保速死的毒丸。

接下来,自然是藤野制胜如愿以偿,很快就得到了他那在日本时的中学同学给他‘精’心研制的那一粒大小类同鹌鹑卵形状的“特殊礼物”。

而眼下,特战队长队长刘二峰本是意‘欲’率领特战队员活捉藤野制胜的,却藤野制胜最终竟做出了如此完结生命的举动。这不得不叫刘二峰感到突然而且始料不及。

不过,藤野制胜即使死了,刘二峰自然也就失去了想指望通过藤野制胜这个活口,来寻找到对他们特战队顺利端掉山本屠率日军盘踞的据点可能带来帮助,于是,就立即指挥站在跟前的所有特战队员,尽快打扫战场,然后,再押解上可能存活的俘虏,拿马车拉上缴获的枪械子弹等战利品,从速返回到在位于山东黄河沿岸的一个小村庄里设立的临时营地暂作休整,然后,再择机对山本屠率领日军盘踞的据点,发起进攻行动。

然而,却就在这时,那几名因藤野制胜高举着刀枪追赶而被吓跑了的农民吹鼓手,还有那怕中弹伤亡而跑出去老远躲起来的3名扮作轿夫的农民,一听枪声停止了,就分别又从不同的方向,试探着从柳树林里‘摸’索回来了。却当他们看见战斗已经结束,除了能看到地上横躺着不少日军的尸体和由于手雷弹爆炸导致柳树的枯枝着火所冒出的浓烟外,再就是看见这时刘二峰等特战队员正在打扫战场——一方面在忙碌地清缴着鬼子留下的枪支弹‘药’,一方面怕引起柳树林着火,在拿树枝扑灭着那柳树枯枝已经着得不怎么旺了的火苗。

于是,那几名农民吹鼓手和那几名假扮轿夫的人见此情景,也没有怠慢,却都立刻一下子就“呼啦”跑了上来,也一起跟着刘二峰等特战队员忙活起来了。

然而,却就在特战队员跟那些跑上来帮忙的农民忙活得起劲儿时,竟有一名在众农民吹鼓手中略显年轻的农民吹鼓手,突然在一名倒在地上貌似死去了的日军跟前,冲着特战队队长刘二峰就惊叫起来:“负责的负责的”

却由于该农民吹鼓手并不知道刘二峰在特战队里的姓名职务,只知道刘二峰是在特战队队员中是一名负责人,于是,就拿当地方言高喊起了特战队队长刘二峰“负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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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拧脑袋

“负责的,负责的,过来,你快过来!”那名农民吹鼓手依旧拿当地土话高喊着刘二峰。

刘二峰闻声,就立马跑过去,到了近前,那名农民吹鼓手却突然就手指着躺在地上的一名日军士兵说:“负责的,这个小鬼子咋好像没死,还活着啊!”

“还活着?”

“是,准还活着,刚才我还亲眼看见他在眨鼓眼呢。”这名农民吹鼓手说:“他准是发赖,在熊装,他准还没死!”农民吹鼓手又把嘴角一撇说:“小鬼子鬼着呢,比鬼都鬼!”

刘二峰听了,就连忙凑近那名躺在地上的日军士兵,想证实这名农民吹鼓手话语的准确。

然而,就在这时,却只见躺在地上的那名日军士兵猛然就是一个鲤鱼打‘挺’,倏忽一骨碌竟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就一把抓起撂在他身边的那一杆还没有来得及被农民吹鼓手收缴走了的上了长枪刺的大枪,突然双手高擎在空中,然后,就“噗通”一声双膝跪倒,然后,就‘操’着听起来很是标准的汉语冲刘二峰大声说道:“我的,名叫东田元九,我的,军衔伍长。我的,郑重地向你们提出缴械,我的,愿意向你们投降!”

这名自称名叫东田元九的日军伍长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刘二峰看后感到很是唐突。而那名提前发现这名自称名叫东田元九的日军伍长还没死的农民吹鼓手,却在不住地冲着刘二峰夸耀起自己来。表功道:“咋着,负债的,我说这名小鬼子还活着吧?我没看走眼吧?”农民吹鼓手自得道:“我这个人啊,眼尖着呢!我的俩眼就像夜猫子。都能在黑夜看见在头顶上滥飞的蠓虫子!”

刘二峰听了,就微笑着冲农民吹鼓手赞许道:“是,不错,你是立了一功!”

农民吹鼓手见刘二峰在表扬自己,就高兴地笑着,看上去‘挺’不好意思地抓挠了几下子自己脑‘门’儿,然后,表情却突然严肃起来。接着。就一脸愤恨地抡起手了中那一把铜制的唢呐,就要朝着眼前的日军伍长东田元九的脑瓜子上狠力拸过去。

刘二峰看了,连忙制止农民吹鼓手道:“请不要冲动,咱八路军不虐待俘虏。”刘二峰又劝农民吹鼓手道:“咱听他继续说下去。先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投降再做决定也不迟。”

然而,尽管刘二峰竭力劝阻,农民吹鼓手却依然义愤填膺,就拿当地土话说道:“老子就想叫个小婊子下的尝尝苦头!”农民吹鼓手咬牙切齿,接着就拿当地土话在嘴里嘟囔说:“小鬼子就都不是啥好‘私’孩子。都是他姑老娘的‘混’蛋畜生!”农民吹鼓手又突然回忆道:“我那姑家表妹小‘花’,就是叫一大群小鬼子糟践后感到没脸见人,才跳井自尽了的!”

说到这里,就只见农民吹鼓手早已气得浑身哆嗦开了。看表情,就恨不能把眼前这个自称叫东田元九的日军伍长给一口吞下去活嚼了。

而这时。黑脸大汉王树军、王大贵、长者莫道、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以及马丁金、霍尔幔钦医生他们,一听说有一名日军士兵竟还活着。又见他们的特战队队长长刘二峰早已叫那一名农民吹鼓手给叫了过去,还看见那一名日军士兵已经起身跪倒,把一杆上了长枪刺的大枪高擎在手里,于是,怕发生不测,就都围拢了过来。另外那几名农民吹鼓手以及那另外3名假扮轿夫的人,也顾不得再帮着打扫战场,就都紧跟着跑向这边来看究竟。

这时,却一看那名农民吹鼓手义愤而冲动,赶过来的特战队员们也都纷纷上前劝阻,因为他们在出发前,都又特别接受过八路军不虐待俘虏的专‘门’的教育。而也几乎同时赶过来的那几名农民吹鼓手和那3名假扮轿夫的农民,也一致在劝说着那一位看上去肺都气炸了的农民吹鼓手,都在拿当地土话,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是啊,人家八路军说得对,咱可不能由着‘性’子来,咱听人家八路军的就没错……”

那名农民吹鼓手终于终止了冲动,而这时,赶过来的黑脸大汉王树军也早已一个飞快的箭步冲过去,就把那名自称叫东田元九的日军伍长双手举着的那一杆上了长枪刺的大枪给下了。接着又命令那名自称叫东田元九的日军伍长道:“站起来,你站起来,谁都没叫你跪着!”

自称叫东田元九的日军伍长显得很听得懂黑脸大汉王树军的话,就立即起身站起,却又显得很是自觉,就接着又把腰间掖着的一把匕首‘交’给了黑脸大汉王树军。然后,就高举起双手,很是主动地在示意叫黑脸大汉王树军搜身。

然而,黑脸大汉王树军却没有照办,而是嘴里说道:“你想投降,那我们相信你。可要是你胆敢跟我王树军玩‘花’招儿,那你可别怪我姓王的不客气——一那我会跟踢西瓜一样,一脚就把你小子的脑瓜子给踢个稀巴烂!”

说了,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怕眼前自称叫东田元九的日军伍长听不懂,就又加重了语气,说道:“你小子给我记住,可别忘了,我——大号叫王树军,在老家的时候,我外号叫黑泥鳅!”王树军又说:“明人不说暗话,告诉你吧,我这个人呢,大能耐没有,可只要咱玩明的,不‘弄’暗的,不朝我身上开黑枪,别看你们小日本兵有不少练过武士道,可我姓王的不是吹牛,就你们这样的,拾掇个七个八个的不在话下!”怕自称叫东田元九的日军伍长不信,黑脸大汉王树军再次重复道:“要是我姓王的说话不算话,拾掇不了你们,那我宁愿叫你们拧掉我的脑袋!”

自称叫东田元九的日军伍长像一字不落地听懂了黑脸大汉王树军的一番话,就很是服气地冲着黑脸大汉王树军就深鞠一躬,然后,就以他们日军那种惯用的方式和动作,“啪”地就垂头立定,接着就大“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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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极厌战

自称叫东田元九的日军伍长主动向刘二峰等特战队员说开了他愿意投降的理由。

却东田元九一开口,刘二峰等人就奇异地发现,这个东田元九在跟他们说话时,竟不用日语,而且,东田元九不但汉语普通话说得标准,还跟刚刚被藤野制胜拿战刀捅死的那名日军士兵一样,也能说一些当地的方言土话。

原来,东田元九跟那名被藤野制胜拿战刀捅死的日军士兵,二人平素关系相处得还算可以,他们也都当属藤野制胜所率日军中,为数寥寥的没有官衔的士兵——东田元九是个伍长,也就是个小组长之类,而那被藤野制胜拿战刀捅死的日军士兵,不过就是个上等兵。

论‘性’格,伍长东田元九得比那名上等兵内向、倔强得多,平时看上去,东田元九闷闷不乐,懒得多说话,好似心藏着‘挺’多的心事。

不过,他跟那名上等兵一样,都对中国的汉语很感兴趣,所以二人就经常在一起学说汉语。也是由于时间久了,也是由于他们随参战日军在山东沿黄流域这一带驻扎得久了,他们就都学会了不少当地的方言土话。

不过,事关汉语的应用,伍长东田元九跟那名被藤野制胜拿战刀捅死的上等兵也有很大差异,尽管他也会说汉语,也会说一些当地方言土话,可每每随藤野制胜率部执行作战任务了,却不跟那名上等兵那样喜欢巴结藤野制胜,拍藤野制胜马屁。当然。东田元九也就不会跟那名上等兵那样,总愿意冲在队前,屁颠屁颠地去充当他们的顶头上司藤野制胜的汉语翻译。

总之,东田元九在藤野制胜率领的日军里。一向显得低调消沉,远不像那名死在藤野制胜战刀下的上等兵那样,看上去很会见机行事,貌似很是勤勉积极。

而每当这时,东田元九一看到那名上等兵对藤野制胜的那一副“马屁相”,尽管自知他跟那名上等兵关系还可以,但他在内心深处,还是恨之入骨。就巴不得窜上前去,先把那个马屁‘精’上等兵一记拳头给捣个趔趄,‘弄’个嘴啃泥,再拿长枪刺一下子把藤野制胜给捅了。因为他愤恨上等兵充当马屁‘精’。愤恨残忍的战争,愤恨眼前那个指挥着他们参战送死的藤野制胜。

当然,在东田元九的这些愤恨中,还蕴含着他对藤野制胜的那种刻骨的鄙夷。因为就在平时,就因为他不像那一名上等兵那样懂得积极地讨好上司。就没少遭到藤野制胜送给他的人格侮辱。藤野制胜一见着他,眼神里就投‘射’着戏谑,而在藤野制胜的嘴里,也是动辄就骂他东田元九“八嘎”——在藤野制胜眼里。他东田元九,就是一个反应迟钝、不通世事的‘混’蛋白痴。所以。人格的屈辱总不时萦绕在东田元九的脑海,叫他总想对藤野制胜采取极端的行动。

其实。东田元九养就下来的这种已经看似古怪了的‘性’格,起因也是日积月累,多方面的,也是自从他在被强行应征随军远行侵略别的国家以后,就渐渐淤积下来了的。那就是,当东田元九随军参战后,亲历了他们的军队对他国人的那些惨绝人寰的屠杀、肆虐和蹂躏,亲眼目睹或者参与了那些叫他一想起来就愧疚得想畏罪自杀血腥暴行!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东田元九越来越在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厌战情绪和叛逆心理。很多时候,他都蠢蠢‘欲’动,想独自去做一名逃兵,不管费尽何等周折,他也要逃走回到自己梦思夜想的家乡,去跟亲人团聚。因为他厌恶战争,他想逃避战争,他想回到家乡去跟家人过那种平静安逸的和平生活。

当然,更多的时候,就是东田元九的心里突发仇恨,他总是想在夜阑人静之时,悄悄‘摸’进他们日军存放重要武器的库房,先把那站岗的日军给干掉,然后,再冲进库房,取走一‘挺’足可以多发子弹的机枪,然后,就跑回睡着他们大群日军的寝室,把那些恶贯满盈的家伙都给一梭子扫了。真到那时,真若那样,他当然不能忘记得千万得捎带上那个给他带来无尽屈辱的他的最高指挥官——藤野制胜!

其实,要说来,在这时的侵华日军中,诸如东田元九这样存有极端厌战又渴望哗变情绪的日军并非凤‘毛’麟角,不在少数。因为战争的灾难和残酷,是世界上每一名有良知的军人都不愿意亲历和看到的。尤其像日军发动的这种非正义的战争,就更叫他们队伍里的军人,必须得丧尽天良,变成禽兽不如的嗜血魔鬼!所以,对于不想成为杀人恶魔的军人,自然无时不在饱受着人‘性’的迁怒和良知的谴责!

而时下,东田元九自愿向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提出缴械投降,就是他不想再继续跟随着恶魔去充当长期违背着良知的恶魔。也就在刚才还‘激’战正酣时,还并未被枪弹擦破一点皮‘肉’的东田元九,却趁着猝不及防的战局‘混’‘乱’,早已趴伏在地上,貌似在端着大枪还击,却其实在胡‘乱’地扣动扳机,漫无目标地发‘射’子弹,因为他端着的大枪的枪口,根本就没有朝着刘二峰等特战队员瞄准,因此他当然也就很清楚他的枪弹究竟会打向了哪里。

与之相反的是,当东田元九趴伏在地上,悄悄抬眼望着藤野制胜在做着临死前的一系列理智大失的丑陋表演时,东田元九的心里,早就想在关键的时刻,他得亲手给藤野制胜的脑壳子上,发‘射’过去一记瞄准‘精’确的子弹。

但令东田元九未及实施的是,藤野制胜其实在东田元九一直拿眼瞄着他的眼神里,尽管距离不近,但东田元九还是清晰地看见,也没用得着他去动作,最终,藤野制胜也没用当时他们日军自杀时皆为流行的武士道剖腹方式,却以叫他东田元九万万猜想不到的那种口吞毒丸的暗计,结束了他罪恶的自己。

当时,东田元九远望着口吞毒丸后很快就口鼻出血倒下去了的藤野制胜,不自觉就惊奇地拿中国的汉语,在心里大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一条狡猾的狐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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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暗偷袭

其实,在东田元九看到藤野制胜结束了自己以后,就干脆把端在脸前的那一杆上了长刺的大枪往身旁一撂,眼睛一眯,一闭,就趴伏在地上装死起来了。

是那名主动帮着特战队员打扫战场的农民吹鼓手跑过来,东田元九一看时机到了,这才故意冲着那名农民吹鼓手猛眨了一下双眼,那名农民吹鼓手见了,大为惊愕,这才像活见了鬼一样,慌‘乱’地大声惊叫着,赶紧把特战队长刘二峰给招呼了过来。

当下,特战队长刘二峰听过东田元九说过愿意缴械投降的原由,就回说道:“你知道诚心悔过,我们当然热诚地欢迎。但不过,我们还不能光听你嘴上怎么说,要紧的,还是得看你往后到底怎么做。”刘二峰又说:“我们真心希望你能洗心革面,戴罪立功,以洗刷罪责,从善做人。”

“是是,知道,这个,我的知道。”东田元九听了刘二峰的话,也已经清楚刘二峰就是特战队的当头领队了,就当即拿叫人听起来很是标准的汉语表态起来。却是听声音,看口气,如果不是知道他底细,又看见他东田元九穿着一身鬼子皮,单听他说话,还真叫人无法分辨出来他竟是一名日本兵。

而且,东田元九这时表态所用的语言,也是在有意用汉语的方式予以表达。比如,通常,日军顺从又虔诚地向人作表态,大都习惯躬身低头,大声进行着“咳、咳、咳”之类的二杆子腔调。听起来跟挨了马鞭子‘抽’不服气似地。

却这时,东田元九特别使用了中国人那种礼貌的表态习惯,在虔诚地用汉语冲着特战队长刘二峰谦恭道:“是,是是。不错,是的。”东田元九说:“我在真心静等你们吩咐,只要你们愿意,而且需要,我东田元九,不惜进献全力,愿孝犬马之劳的!”

刘二峰听过东田元九表态,没再说话。却是赶紧招呼特战队员还有那主动过来帮着打扫战场的几名农民吹鼓手还有那3名假扮轿夫的人,尽快分头行动,待打扫完战场,就立马拿马车拉上战利品。带上毫无战伤却又自愿做俘虏的日军伍长东田元九,迅即离开这里,去往那设在附近村庄的特战队临时营地暂作休整。

说来动作迅速。就在刘二峰下令过后,受命人员没用多大工夫,就果然打扫完了战场。把大量枪支弹‘药’等战利品装上马车,然后,就带上东田元九这名毫发无损却自愿投降的唯一的日军战俘,又是分工抬上来时抬着的轿子。挑上来时挑着的盛装着枪支和手榴弹的挑子,就都迅即离开。朝着来时走过来的柳树林里去了。

确切地说,这时特战队长刘二峰是率领着大获全胜的特战队员。是沿着假扮迎亲队伍来时的老路回返了的,因为刘二峰等人很清楚,他们要从速走出柳树林回到他们设在一个村庄里的临时营地去,也只有沿着老路回返路途最近,需要行走的时间也最短。

其实,眼下刘二峰等特战队员正在行进的位于山东黄河流域的这一片柳树林,可堪称是在沿黄流域占地规模最大也最为罕见的柳树林。这一片柳树林就坐落在广袤平原的沙地上,看上去,方圆大而宽漫,柳树也生长茂盛,就一眼很难望到边沿。

而别看这一大片柳树林长势良好,充溢着绿‘色’生机,但在柳树林子之内,却由于经年水流的冲击,以及地土的流失和淤积,也就留下了那看上去星罗棋布着的一座座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沙丘或沙坑。那些沙丘或沙坑,虽然不像山地那样山谷‘交’错,陡峭林立,居高林下,一旦在山地作战,潜伏着偷袭的一方,哪怕就是从山顶推下的一块巨石,也极可能致使遭袭一方防不胜防,死伤惨重。但是,却也不能小觑了柳树林内可能潜伏着的杀机。因为,那些沙丘或沙坑本身就可供人隐身不说,如果再加以那或稀或密的柳树林子作掩护,那么,如此的环境,倘使突然遇袭,也很是叫人猝不及防,很会造成措手不及。

作为特战队长的刘二峰,当然不会没有这样的意识还有这样的防备。于是,他们一行边走,刘二峰还在一边提醒着所有的特战队员,必须随时保持着高度警惕,随时准备回击突然冒出来搞偷袭的敌军。

然而,即使刘二峰等特战队员全力戒备,随时准备应战出击,但在他们行至柳树林深处时,出乎预料的事情还是突然发生了——就在极短极短的时间内,猛然就从远处一个看上去体积并不大的沙堆上,忽然连续就发‘射’过来几颗‘阴’险的子弹,却伴着那几颗‘阴’险的子弹“嗖嗖”地朝这边飞来,就看到,那正在赶了拉着一车厢枪弹等战利品的马车朝前走着的长者莫道,‘胸’口上突然中了一颗子弹,这一颗子弹,也正是那埋伏在沙堆内的日军打过来的黑枪。

黑枪击中了长者莫道的心脏,眼看着,长者莫道就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一下子就躺倒在了马车的车辕上,四肢耷拉下来,面无血‘色’,再也动弹不了了。那本一直拿在长者莫道手里的那一杆马鞭子,也随之就“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而那一匹拉车的大马,一听到突起的枪声,又看到一直在吆喝着自己赶路的车把式再也没了声音,就吓傻了一般,在高扬着马头,大睁着眼睛,呈现出一副六神无主了的样子。

叫刘二峰最是担心的意外还是发生了。而这时,他当然也顾不上歉疚自责,却是一方面叫特战队员——那荷兰籍的霍尔幔钦医生,赶紧抢救长者莫道,一方面当即组织所有特战队员选准有利地形,立即进行反击。

于是,刘二峰的特战队员一突然与日军相遇,发生了‘激’战。就听得,这时的这一大片柳树林里,顷刻就枪声大作,弹炸突起,那枪弹发出的硝烟,立刻就弥漫了此处的柳树林子。而那被子弹击打着的柳树叶子,也若漫天的飞舞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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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急冲锋

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员仍在跟潜伏着的日军‘激’战对峙。

而这时,那几名农民吹鼓手还有那3名曾扮作轿夫的农民,却一看究竟,就都赶紧猫腰朝着柳树林子内发‘射’过来日军子弹的相反方向跑了起来,刘二峰看了,担心他们躲闪不及,意外中弹,就一边朝着潜伏着的日军开枪还击,一边叮嘱他们卧倒隐蔽——由特战队员火力掩护他们全都撤离到不远处那一座看上去很是高大的沙丘后面去。

而此时,鏖战中,刘二峰却也听见了那特战队员——荷兰籍的霍尔幔钦医生传过来的噩耗,说他们特战队员中年龄最大的队员——那长者莫道,由于伤势过重,抢救无效,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一消息无异晴天霹雳,叫刘二峰心如刀绞,异常悲痛。他清楚,他们的特战队员——那荷兰籍的霍尔幔钦医生,是一位尤其出‘色’的医生。霍尔幔钦医生堪称医德高尚,医术高明,而他在战地抢救起伤员来,又总是那样动作娴熟,不遗余力。因此,霍尔幔钦医生作出了如此最终的诊断,就意味着,长者莫道的生命,再也无力挽回了。

长者莫道的牺牲,叫刘二峰的内心深处,除了极度伤痛以外,还大感到内疚,因为自从刚才在前方暗处的沙堆上突然冒出来日军发‘射’出来的子弹后,刘二峰就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特战队队长,尽管在一路不住地叮嘱着所率人员高度警惕。随时采取行动,可在具体手段上,还存在着疏忽。比如在大伙朝着此处的柳树林子行进前,提早派人过来侦查一番。也许就能及早察觉疑点,识破日军破绽。而那样,提前有了预防,就极有可能使遭遇日军偷袭的事情得以避免,而他们特战队员中那一名年龄最大的队员——长者莫道,也就极可能不会遭遇日军突打的黑枪,得以幸免。

然而,就在刘二峰因为自己失误而深愧疚之时。却也在心里琢磨着那潜伏着的日军朝他们打黑枪的诡诈和狡猾多端。因为刘二峰很清楚,如果不是那潜伏在暗处的日军‘精’心伪装,他们特战队员即使没有提早过来侦查,也还是能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的。而此时。日军躲在暗处的潜伏,竟然没有给他们特战队员丝毫的疑点,这其中的奥秘,就不得不叫刘二峰大感到蹊跷。

其实,刘二峰没有猜错。那潜伏在沙堆里的鬼子所以没‘露’破绽,其中的确存有奥妙。而这其中的奥妙,也正是潜伏日军巧妙利用了在平原的沙丘或沙坑地带作战的独有特点,才伪装得天衣无缝。叫人难以识辨了的。

原来,在日军实施偷袭行动前。就做了‘精’心设计,他们先把各自军用水壶里的水倾倒到沙土里。然后,就像和面一样,把浸水了的沙土和成稀泥,然后,就都纷纷把黄黑相间的稀泥糊到了各自的面部和军帽,这样,在阳光的曝晒下,面部和军帽上糊上去的沙泥,水分就很快蒸发掉了。而待水分一蒸发,看上去,他们除了脸上嵌着的两粒眼珠外,面部和头部,就一个个酴釄咣当眼起来。给人的感觉是,他们一个个面目模糊,形貌‘混’沌。这还不算,狡猾的日军又把提早从远处的大沙坑里‘弄’过来的干燥的沙土,分别一层层抛洒在各自的身上,这样一来,那潜伏在沙堆里的日军,看上去,其形貌和颜‘色’,就都如同沙堆别无二致了。如此,即使有人从他们近前走过,若不深加辨析,也很难看得出来。而真若叫这时的日军站起身来,那他们给人的印象,也无非就如同那在沙土地上的癞蛤蟆窝里抓出来的癞蛤蟆,灰头土脸,看上去就犹如一块块的土坷垃。

足见,眼下潜伏在暗处的日军,为打好这一次潜伏着的偷袭,可谓‘精’密筹备,煞费心机。

而提及眼下这些潜伏日军的来历,他们却正是那藤野制胜生前的所率部下——趁着当时战况‘混’‘乱’而‘抽’身逃走了的几名日军。

而在这几名日军里,按军衔分,其中有2名少尉、1名中尉和3名军曹。这加起来总共6名日军,在趁‘乱’逃走后,却考虑当时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火力威猛,就知道再组织反扑回去,一定还得吃败,赚不到便宜,于是,也不管他们的指挥官藤野制胜是死是活了,几人暗中一合计,就结伙朝着刘二峰率领特战队假扮迎亲队伍走来时途径的路线,一路跑走了。

不过,其实这6名狡猾的日军,之所以这样选择,也是由于他们不甘战败,他们就是想在柳树林中潜伏下来,待等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返回营地时,再择机打刘二峰的特战队一个措手不及。

当下火力正急,战斗仍在持续,似乎,在刘二峰等特战队员跟那6名日军的‘激’烈‘交’火中,如此僵持下去,一时间难断胜负。

然而,此时一个人的出现,却使战局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这个人,正是那被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俘虏了的日军伍长东田元九。

本来,就在刘二峰率领的特战小分队跟潜伏着的日军‘交’火时,东田元九是一直没有‘露’面的。却一看战况紧急,眼看着那6名潜伏着的日军就要占据上风,而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就要吃了大亏,于是,本来躲在那辆拉着战利品的马车后头不动声‘色’的东田元九,就开始沉不住气来了。

就只见,东田元九竟突然飞身就爬上马车,又是迅速从车厢内拽出来被刘二峰等特战队员缴获的一杆上了枪刺的日军大枪,又从子弹箱里顺手就抓出来一弹匣子子弹,就纵身跳下车去,然后,却就见东田元九边拉动枪栓向枪膛内装填着子弹,边朝着那潜伏着的6名日军的方向‘射’击起来。

又是,看上去,这时的东田元九早已顾不得生死了,竟连躲都不躲,就开枪奔跑着,径直朝着那6名日军“啪啪”地‘射’击着,冲锋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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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乱枪死

“东田?是东田?东田君的,他怎么啦?他的,是疯啦嘛?他那个‘混’蛋——是哗变反叛啦嘛?”

在6名跟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员‘交’战的日军里,有日军在吃惊地拿日语发出大惊失‘色’的呼喊:“东田那个‘混’蛋——他的,准是神经错‘乱’啦,他的,‘精’神的,准是大大地崩溃啦!”

眼下,那6名跟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员‘交’战着的日军已经各个都不敢相信,眼下端着上了长枪刺的大枪朝着他们疯猛‘射’击过来的,竟然就是他们队伍里那名平时一直在受他们顶头上司藤野制胜欺辱的伍长——东田元九。

这6名日军的这一惊愕发现,使他们一时间头足无措,阵脚大‘乱’。以致,他们潜伏在沙堆上,不知道该把手‘操’着的长枪短枪的子弹,朝着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员打过去合适,还是直接发‘射’过去子弹把疯了似的东田元九击毙掉更加贴切。

东田元九却依然不管不顾了地朝着那潜伏着的6名日军冲杀‘射’击过去,任由着随时都有被枪弹结束他生命的危险。而且,东田元九还一边朝着潜伏着的那6名日军冲杀‘射’击,一边声音嘶哑地拿给人听起来非常标准的日语高喊大骂:“恶魔,藤野制胜那个‘混’蛋是恶魔,你们都是恶魔,我——也跟着你们充当了恶魔!”

气怒中,东田元九的眼珠子,此时已经瞪得大小若同‘鸡’蛋,而那高高鼓凸着的眼珠子。却血丝充盈,通红通红。

“侵略,抢夺,烧杀——我亲眼见识、甚至参与了那些只有恶魔才做出来的践踏别国领土的惨绝人寰的罪恶行径——我的脑子里。已经无法不被那些无辜儿童们惨死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所占据;我的眼前,总是浮现着那些倒在屠刀下的可怜的老人们泪眼盈盈的面容;我的心里,总是被那些遭受欺辱后的那些赤身‘裸’体、眼神呆滞又披头散发着的‘妇’‘女’的绝望表情所占据……罪恶!人世间什么是罪恶?我们这些日军恶魔在别国犯下的这些滔天罪行,才是灭绝人‘性’的真正的罪恶!”

这时,东田元九仿佛是在拿日语对他们日军的侵略暴行在做着心灵的控诉,也像是在对自己随日军侵略别国的行径在进行着深刻的反省!

接着,东田元九却又蓦然想起了那一名曾给他的心灵造成屈辱伤害的藤野制胜,就又近乎嘶叫地在高声唾骂:“够啦!够啦!我东田元九早就受够啦!他——藤野制胜。一直是那样灭失我的自尊,诋毁我的人格!我——东田元九,不知多少次,都想亲手把藤野制胜那个恶魔给杀啦!终于。我盼来了今天,没有等待我去亲手杀他,却在八路军的进攻下,他藤野制胜那个恶魔,变成了懦夫。他自己服毒自杀掉啦!我东田元九——当时就在场,我亲眼目睹了一切!我东田元九看了,真是无比地开心,畅快啊!所以。我东田元九,真心地感谢他们。我由衷地感谢八路军替我东田元九,叫藤野制胜那一条恶魔结束了行恶!我高兴。我的心里,真是无比地高兴啊!”

那6名潜伏着的日军,这时早已被东田元九的表现给‘弄’得惊愕万分,唏嘘不已起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队伍里的伍长东田元九,竟然在此时此地会作出如此的举动。而且,随着东田元九举枪‘射’击着冲锋到他们跟前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所听到的东田元九刚才高声说话的声音,也听得真真切切。

于是,潜伏着的这6名日军,不得不在心里羞怒难当。又是,刚才东田元九的话,也无疑戳疼了他们罪恶的死‘穴’,于是,眼看着,这6名潜伏着的日军也就出现了瞬间的不寒而栗,他们在‘操’纵者长短枪的手,不禁使劲儿一阵抖索……

然而,却待情绪稍事稳定,就见那潜伏着的6名日军中军衔最高的一名日军——一那个军衣上挂着中尉军衔的家伙,已经羞怒‘交’加,急不可耐,就趴伏着拿日语向四周潜伏着的另外几名日军发出命令:“东田的,那个‘混’蛋,他的言行,已经亵渎了皇军的尊严,践踏了帝国的神圣,决不能再任由着他继续地说下去的,干掉他,干掉他,必须地得快快地干掉他的!”

这名日军中尉的话语一落,就只见6名日军中2名少尉中的一名少尉,看上去异常‘激’愤而冲动。于是,就见这小子也很不怕死地从潜伏着的沙堆里‘挺’身站起,却端起手里的一把短枪,瞄准了已经端枪‘射’击着冲过来跟前的东田元九就扣动了扳机。

然而,几乎在同时,那看上去已经疯猛不羁了的东田元九,也就端着那一杆上了枪刺的大枪,冲着这名日军少尉就刺杀过去。而且,就在东田元九朝着那名冲他‘射’击的少尉开枪的一霎那,东田元九也几乎同时扣动了枪膛里已经装上子弹的扳机。如此一来,也就是说,东田元九不但冲那朝他开枪的日军少尉捅过去一记猛烈的刺刀,而且还同时给了那一名朝他开枪的日军少尉打过去一粒近距离发‘射’的步枪子弹……

眼看着,那一名同时挨了东田元九刺刀和枪子的日军少尉,几乎没来得及挣扎,就“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而身中了那名日军少尉短枪子弹的东田元九,却也很快就应声倒地结束了生命。

不过,东田元九之死,并不是单纯被那名日军少尉发‘射’的短枪子弹所击中,而是遭遇了那潜伏着的另外5名日军见状后几乎同时朝他开枪打过来的‘乱’枪子弹。

也就是说,那名日军少尉打给东田元九的那一粒短枪子弹,由于心虚和慌‘乱’,并没有当即击中东田元九身体的要害,而是那潜伏着的另外5名日军的‘乱’枪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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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疯射杀

那一名像一条不知死的野兽一样倏忽起身,开枪意‘欲’秒杀东田元九的日军少尉,却同时遭到了东田元九拿枪刺和枪弹同时给予的更加疯猛的还击,当即玩完,死掉了。

而东田元九自己,也随之倒在了他们日军打过来的‘乱’枪之下。

却这时,那仍然活命着的5名日军——1名中尉,1名少尉,还有那3名军曹,看上去,就各个神魂颠倒,意识茫然,无所适从起来——他们既想拼死冲杀,也想竭力保命。

这是因为,其实这时他们5名日军的心理矛盾也格外强烈。那就是:

一、想顷刻战死,做一名所谓的战场勇士,以换取国内那些好战分子,给予的廉价恭维,并送上几束虚情假意的怂恿他们死心卖命的鲜‘花’,也算叫他们在这一场非正义的战争中轻率奉献出去的生命,聊以自慰。

二、极端厌战,坚决不死。因为他们心里十分清楚,他们在这一场大肆入侵别国领土、践踏别国人民生身和祸害他国人民生命的法西斯战争中,也不管他们表现得何等武夫,多么地壮烈而不知死,但说到底,他们也不过就是一种罪恶的工具,他们在扮演着的,也是地地道道的战争炮灰角‘色’。所以,他们即使死了,也不名一钱——不但会遭到全人类爱好和平的人民共同的愤恨和痛斥,而且也会遭受到历史的唾弃和严正的审判!况且,他们其实也尤其地知道。在他们脱去了那一层象征着残暴和罪恶的军皮之后,‘裸’身着的,也应该都是人。他们也有血有‘肉’,也注重儿‘女’情长。因此他们也在想家,也不时会思念着他们远方的亲人。所以,为了家人,念及亲情,其实他们也都想活命,也都不愿意就这样死了,就这样极其无聊地死了。

于是,阵脚‘乱’了。一时间大‘乱’起来了。眼看着,那仍然活命着的5名日军——1名中尉,1名少尉,还有那3名军曹。也都顾不得再潜身隐藏着举枪‘射’击了,就像那潜伏在暗处的一群乌鸦,在见到有猎人搜索过来后,就“呼啦”一声飞起,仓皇逃命开了。

刚才。那抢先从地上爬起来逃命的,却是仍然活命着的5名日军中的一名老军曹。

这名老军曹,看上去比另外4名还侥幸活命着的日军年龄都大,脸上已经布满了不太多但却显得很是衰老了的皱纹。就连嘴角上挂着那一颗黑瘊子,都结了几根看上去已经‘花’白了的长‘毛’。于是。就当这名老军曹在看到,刚才起身举枪袭击东田元九的那名日军少尉跟中了他们另外5名日军同时发‘射’的‘乱’枪子弹后的东田元九都相继倒下去之后。老军曹面部的肌‘肉’,就开始出现了一种莫名而急剧的‘抽’搐,眼神也开始极度地惊恐不安起来。

于是,就在老军曹趴在地上把一直憋在嗓子眼儿里的一口粘痰,在口腔里‘揉’了几‘揉’,在舌尖上裹了几裹,才好不容易“噗”地一口喷到跟前的沙堆的一个蚂蚁窝上之后,就只听得他‘操’着浓重的哭腔,突然拿他们很本土的日语哑声说道:“不!不不,我不想死,我的,不死,我的坚决地不死,我的,我的还要活着回到我们的大日本国,我的,还要去陪着舞惠子去看樱‘花’,我的,必须得活着回去陪伴着舞惠子去看那‘春’天里开放着的遍地的樱‘花’的啊!”

老军曹这时提到的舞惠子,是他在日本国的‘女’儿。这年他的‘女’儿舞惠子已经6岁了。老军曹始终感到他的‘女’儿舞惠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叫他怜爱的生命。那一个生命,甚至占据了他情感的全部。

也许是由于老军曹起身喊叫的举动太过突然,他的话语,也实在具备强烈的“引领‘性’”,于是,那趴伏在他周围的另外4名日军看了,几乎都没及反应,就都“呼啦”一下子起身,手提着长短不等的武器,就胡‘乱’地朝着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在开枪朝他们‘射’击的方向,盲从地还击着,就在柳树林里漫无目标地奔跑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那还活着的5名日军中军衔最大的那名中尉,这才像是突然感觉到此时他们的士气不对,很是沮丧,于是,就立即就从腰间的刀鞘内拔出战刀,大瞪着一双恶眼,在拿日语竭斯底里地嘶叫起来:“你们的,你们的都不准地逃跑,谁的逃跑当懦夫的,我的,坚决地格杀勿论,格杀勿论地,懂吗?你们的,懂吗?!”

于是,那另外4名正在手拿着武器逃跑着的4名日军——1名少尉还有3名军曹,听了那名日军中尉死命的呵斥,训教,就都不跑了,却是一个个傻愣愣地呆站在那里,眼神茫然着,一动不动。

“杀给给——”那名日军中尉一看那另外的4名日军神情呆滞茫然,就凶神恶煞着,开始高举战刀指挥着他们朝着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员‘射’击的方向反扑,冲锋。就听得那一名日军中尉一边手举起手里的小短枪朝着刘二峰等特战队员隐身‘射’击的方向猛开了一枪,一边呲牙咧嘴地拿日语命令另外的4名日军道:“你们的,不准做懦夫,你们的,都给我杀给给的,杀给给的,都给我火速地杀给给——”

说了,就见那名日军中尉又气急败坏地就朝着那名带头起身逃跑的老军曹的后腰上猛地踹过去一脚,然后,嘴里就‘操’着日语腔调恶狠狠嘟念道:“你的,临阵脱逃,你的,扰‘乱’军心,你的,军法从事!”

日军中尉这一通穷凶极恶的表演,似乎就迫使那另外的4名日军恢复了开始时的战斗能力,就只见,4名活着的日军里那3名日军军曹中年龄最小的一名军曹,看上去转变最快,就毫不犹豫,立即趴下身去,却架起他随身携带的跟八路军特战队员——那黑脸大汉王树军当下‘操’控着的那一‘挺’轻机枪威力相差无几的轻机枪,就跟此时隐身在暗处朝着他们日军开火的黑脸大汉王树军对‘射’起来:“哒哒哒哒……”

一看有了强火力掩护,那名日军中尉就更加胆大了,那指挥冲锋的气势,也就更加凶猛起来了。

然而,却就当那名日军中尉一手‘操’着短枪,一手高举着指挥刀,疯猛地朝着刘二峰等特战队员‘射’杀之时,却被特战队刘二峰那那‘精’准的一枪给击中了太阳‘穴’,很快,眼看着那名日军中尉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狂呼滥喊,应声就栽倒下去了。

而那名督战指挥4名日军作战的中尉一死,就使4名日军立马出现了神智慌‘乱’,六神无主。却就在这时,那黑脸大汉王树军的机枪也早已把那一名日军军曹的机枪给打哑巴了——那名日军军曹的机枪托子被倏忽打成了两截,无法‘操’控了,再‘射’击起来,即使能发‘射’子弹,但弹道后坐力弹跳得厉害,一‘射’击就偏离轨道,‘精’读不行了。

如此,就见那名日军军曹赶紧扔下那一‘挺’成了废物的轻机枪,却跑上去就抓过来刚刚死去的那名日军中尉手里还没来得及甩掉的小短枪,疯狂地就朝着刘二峰等特战队员急速地还击、‘射’杀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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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蓦来人

火力威猛,侥幸活着的4名日军,眼看就都吃不住劲儿了,开始兔子似地撒‘腿’奔跑。

而刚才那名正在强烈思念着他那6岁小‘女’儿舞惠子的老军曹,却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着那另外的1名少尉和2名军曹。

实在憋不住了,老军曹就开始无法控制地拿他们家乡的日语破口大骂起来,翻译成我们中国山东黄河流域一带的方言土语,大致的意思就是——你们这几个该死的‘混’蛋鳖羔子,刚才叫你们跑你们还都不跑,都在装贼‘私’孩子,都听那个白痴中尉的瞎指挥滥鼓捣!这下好了,他——他***一死拉到——完蛋草了,可你们呢?都山穷水尽了吧?你们就一个个悄‘摸’悄地等死吧,就一个个都葬身在异国他乡,别再妄想着还能回到咱大日本国去跟家中的亲人团聚了吧!”

没成想,老军曹这一一番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却彻底‘激’怒了其中那一名目下生命仅存下来的官衔最大的日军少尉,就只见那一名日军少尉听了老军曹的话,就顿时怒不可遏,义愤填膺起来。就只听他在气呼呼地大喘着粗气,在拿日语迁怒老军曹道:“你的,莫非——也想行迹不轨吗?你的,难道也想效仿那个被我们一举击毙了的军中败类——伍长东田元九吗?你的,难道也在蠢蠢‘欲’动,想哗变反叛嘛?!”

说着,就又听得那一名日军少尉就拿日语威‘逼’起眼前的老军曹道:“你的,再敢继续地说下去瓦解军心。消磨我大日本皇军的士气,我的,作为一名帝国军官,必须得严明军纪。坚决捍卫战场纪律,我的,必须得把你干掉,干掉的,懂吗?干掉你——懂吗?你的懂吗?!”

也许是由于这一名日军少尉气怒之极,就见他在说着这些怪罪的话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上去就一把揪住了老军曹的军装领子,眼珠子里也早就尽是凶光。接着拿日语大骂:“你的,八嘎——死啦死啦的!”

老军曹无疑挨了当头一‘棒’,脑袋里顿时感到“嗡”地一声作响。再一看那一名日军少尉,不但冲着自己破口大骂一通。又是在死抓住自己的军衣领子不放,肺都要气炸了。

然而,老军曹还是压抑着怒火,就显得很是沉着老练地拿日语警告道:“松开,你的松开!”老军曹又说:“如果你的明智。就请你松开,快快地松开!松开的,快快地!”

这时,那一名日军少尉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完全损伤了老军曹的尊严。自知如此下去,老军曹必然会大为气恼。直至行为过‘激’。‘逼’急了,说不定还会拿手中武器当即就冲着他的脑‘门’儿上开过去一枪。或者,从腰间‘抽’出来一把匕首,把他的小命给结果了。

于是,就见那一名日军少尉,就很知趣地乖乖把死揪住老军曹军衣领子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然而,尽管那一名日军少尉松开了死揪住老军曹军衣领子的手,但老军曹却看上去已经有些不依不饶,实在咽不下这一口窝囊气起来了。就见他当即拿日语冲着那一名日军少尉不冷不热地蔑视道:“你的,一个军中小雏子的,还是自重为好。你的,当心老子恼火了,翻脸不认人的!”

老军曹的话,直把那一名日军少尉给‘弄’得一脸苦笑,服软的样子。那种尴尬难当的表情,无法形容。

其实,那一名日军少尉是很清楚的,从骨子里,眼前的老军曹就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当成一回事儿。也别看在军中,论职级,他是一名少尉,算是军官。而老军曹呢,不过连一名准尉都不是,还没‘混’到。但是,却论年龄,老军曹基本上已经可以做他的大哥了。而且,眼前的老军曹,虽然还挂着中士军衔,但其实,论资历和能力,老军曹早就该做曹长了,也就是,理所当然地早就应该挂上去上士军衔了。

而至于掌权当军官,老军曹却一直都看得很淡,他的观念是,自己从日本国被强征入伍,撇家离乡,又是随着日军来别国做恶,所以,只要是老天饶恕,叫他在战场上不死,来日有幸回去了,还能跟日本家乡的亲人相聚,尤其还能跟自己那年满6岁了的可爱的‘女’儿过上安生的日子,那就算是人生万福,老天开恩了。

可眼下,老军曹一看刚才那一名恐吓自己的日军少尉,这时也在做着有意缓和、歉疚的举动,就也无心再闹腾下去,于是,就显得很大度地不再跟那一名日军少尉计较了。

不过,末了,老军曹还是显得不轻不重、不‘阴’不阳地拿日语狠狠地叮咛那一名日军少尉道:“人的,得懂得自重,好自为之的!”

说了,就只听老军曹却突然不知真假地开始声嘶力竭地吼叫道:“死——死——不是都想死吗?那就死——死吧,那就一起杀给给——杀给给——”

然而,正当老军曹情绪反常地在‘操’枪朝刘二峰等潜伏着的特战队员开枪‘射’击着冲锋之时,却不成想,蓦然就看见有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年纪很轻的人,竟高举着一杆农用的三齿耙,从柳树林的一侧窜了出来。

而那一名看上去年纪很轻的人一高举着那一杆农用三齿耙窜向那4名正在举枪冲锋的日军跟前,就大声高喊起来,吼道:“小鬼子们,你们都是畜生,你们都是该千刀万剐的畜生!我做梦都想杀了你们,我无论如何得杀了你们,我不杀了你们,我就永远都别想活得安稳!”

闻听这突如其来的叫骂声,再一看那突然从柳树林子里冲出来的那一名年轻人英勇顽强、不惧生死的样子,不仅令那4名日军惊诧万分,一下子就怔住了。而且,也叫那正潜伏着‘欲’择机全部剿灭这4名日军的刘二峰等特战队员,也很是感到突然,竟一时间‘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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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黑影现

“庄镇?咋会是庄镇啊?庄镇这小子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冒出来了呢?”

黑脸大汉王树军把一‘挺’轻机枪端在怀里,不由在心里唏嘘道:“完啦,庄镇小子这个时候一来,没准儿得‘乱’套!”

“愣头青,这不是活脱脱愣头青一个嘛!”

这时,王大贵却也紧端着一杆刚刚从打扫战场收缴来的日式三八大盖,一看到庄镇突然挥舞着一把农用三尺耙就从柳树林里窜将出来,就意识到庄镇的出现没准儿会给大好的战势搅了局,就也一脸不快地在心里抱怨起来庄镇道:“你个庄镇,你这个时候冒出来,这不是打铁的不看火候嘛,这不是到人家娶媳‘妇’人家的‘门’上吊丧嘛!”

王大贵又在心里责怨庄镇道:“我说庄镇,你可真是瞎投莽撞一个,瞎投莽撞一个啊!”

王大贵此时显得异常絮叨,接着在心里嘟念说:“你早不来晚不来,为啥偏偏这个时候来呀!这个时候你来,还不是狗熊钻烟筒——自找别扭嘛!还不是老鼠找猫——在硬着头皮寻死嘛!”

王大贵已经被庄镇给气得满心里都嘟囔个没完没了起来了。

“庄镇,庄镇,你别过去跟鬼子死拼,你快往这边跑,你快往我们这边跑啊,庄镇你知道吗?庄镇你听见了嘛!”而这时,特战队长刘二峰一看庄镇也不管赚便宜还是吃亏,就狂‘乱’在挥舞着一杆农用三尺耙在跟那正疲于找不到战机了的4名侥幸还活着的日军拼命。就赶紧吆喝着庄镇尽快避敌锋芒,立即跑到他们特战队员在隐身‘射’击的这边来。

而此时,却也许由于刘二峰在情急之下,高喊着庄镇的声音过高过大。就使得那一名日军少尉大为恼火,当即就“啪啪”地打给刘二峰在隐身的方向好几粒子弹。

然而,或许是由于那一名日军少尉这时心里过于忙‘乱’,行为已经显得很是顾此失彼,也或许是由于刘二峰反应迅速,躲避及时,就使得那一名日军少尉拿****发‘射’过来的子弹,严重偏离‘射’击轨道。根本就无法实现预期目标。

只不过,随着那一名日军少尉发‘射’的子弹从枪膛里飞出,就集中了远处那一棵歪脖子老柳树的一根树杈子,就致使那一根看上去并不怎么粗的那一根柳树杈子被连续发‘射’过来的几颗****子弹给拦腰斩断。

于是。眼看着那一根被拦腰斩断的柳树杈子,就歪歪扭扭地从歪脖子柳树的大树冠上“吱嘎嘎”咛叫着跌落下来,那状态,就像凌空中降下来一块儿黑云彩。

而同时,陪伴着柳树杈子跌落下来的。还有由于柳树受到强烈震撼和摇晃而被抖落下来的或黄或绿的大片的柳树叶子。那些“哗啦啦”飘落而下柳树叶子,在此时没有风的半空中,成群结队,摇摇摆摆。其姿态,不细看颜‘色’。既若同严冬里漫天飞舞下来的漫天雪‘花’。更酷似那被谁捅了大蜂窝之后,那气怒‘交’加着。在疯狂寻找着罪魁复仇的一大片马蜂。

的确,此时黑脸大汉王树军、王大贵还有特战队长刘二峰在发现突然出现了高举着一杆农用三尺耙在跟鬼子拼命的庄镇后的担心不属多余。其实,此时那看上去很是莽撞的庄镇的蓦然出现,还果然给了那侥幸活命着的4名日军以求之不得的可乘之隙。

于是,就只见4名日军中那一名看上去年龄最小、作战也最为疯猛的小军曹,窜上去就一下子搂住了庄镇的后腰,接着,就使出了他在年幼时就学会了的柔道暗招——拿膝盖恶狠狠地就庄镇两‘腿’的后‘腿’肚子以上的关节部位猛顶两下,于是,庄镇就像冷不丁挨了两个大绊子,眼看着遭受袭击后的庄镇的膝关节开始急剧弯曲,接着就是站立不稳,身体摇晃着就跌倒下去。也是就在此时,那4名日军中的3名军曹中的一名年里年龄比老军曹年龄小却比小军曹年龄大的军曹,就上去一把就夺过了两手已经不吃劲儿了的庄镇手中攥着的那一杆农用三尺耙,接着顺手就甩出去了老远。

而这时的庄镇,尽管失去了手中的农用三尺耙,又是被那曾自幼就练过柔道的小军曹把两臂死死地缚住,然而,看上去却仍不屈服,就又使出浑身的力气,强力挣脱着站起身来,然而,却那一名死死缚住庄镇双臂的小军曹见状,就立即改变了制服庄镇的姿势,却一只胳膊肘使劲儿一抬,一弯,就一下子卡住了庄镇的脖子,接着,另一只手就“唰”地掏出来一只看上去雪亮雪亮的匕首,倏忽顶上了庄镇的喉咙,接着就拿半生不熟的汉语威胁道:“你的,胆敢继续地挣脱的,我的,就割断你的咽喉!明白吗?割断你的咽喉!”

此时,似乎这一名日军小军曹的举动,蓦然给了另外3名日军以提醒,他们却在极端的时间内头挨着头凑在一起一嘀咕,就都很快意识到,在他们眼看着战机大失、‘性’命不保的情况下,这名高举着农用农用三尺耙莽撞地冲出来跟他们拼命、却当下又被他们缚住了的年轻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体盾牌。

这4名侥幸活着的日军在盘算——只要叫这个人体盾牌在前头挡住他们的身体,那他们八路军派出的特战队员,就不敢再继续朝着他们开枪‘射’击,因为他们八路军一向信奉跟老百姓是一家人,所以,他们断然不会为了取胜,而朝着他们自家人——眼前的这名年轻人开火。

而如此僵持下去,只要把这名年轻人当‘成’人质,作为盾牌,就为他们逃生赢得了主动,也延续了时间。从而,他们可以择机渐渐地撤退,以保全住他们已经危在旦夕了的‘性’命!

想到这里,这4名还侥幸活着的日军,就不由都在心里暗自拿日语发出了谢天谢地的慨叹:“天赐良机,这可真是大大地天赐良机啊!”

然而,这侥幸还活着的日军尽管盘算对了这时刘二峰等特战队员怕伤及被他们日军缚住的庄镇,的确遇到一样很是进退两难的难题题,可是,这4名侥幸活下来的日军,却万万没有想到,此时,就在他们把刀架上脖子的庄镇推在最前,一个个手端着长枪短枪,都躲在庄镇身后,正在面对着刘二峰等特战队员渐渐朝着柳树林的纵深撤退时,已经有几个对他们构成严重生命威胁的‘蒙’头遮面着的黑影,也正在从柳树林的纵深出现,并且在朝着他们4名日军的背后,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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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刺其要

黑影在朝着4名侥幸活命的日军背后一步步‘逼’近。

看上去,黑影不多不少,数量跟眼下侥幸活着的4名日军的数量等同,不多不少,也有4人,整整4人。

黑影都拿黑布‘蒙’着头、下巴、嘴以及鼻梁,只‘露’着两眼。

黑影从头到脚都穿着一身黑。那一身黑,看上去布料很薄,弹力却很强,衣‘裤’穿着很紧身。晃一看,就如是那身背着一个大氧气瓶、脚穿着鸭掌脚在潜水的“水鬼”穿得那种强弹力潜水衣,给人的印象是,滑溜,仓活,生动,没有任何的阻力。也就像那游弋在深水稀泥里的浑身都裹带着粘液的泥鳅,行动起来,随心所‘欲’,又穿梭自如。

看上去,黑影各个身材瘦长,肌‘肉’却很筋道。这时,黑影都猫着腰行进,步幅大而且快,但却都走得蹑手蹑脚,叫人的耳朵根本无法听得出来任何的声音。

四周很静。那4名侥幸活命的日军,却仍在把庄镇作为人体盾牌,边突然从一侧冒出来朝着刘二峰等特战队员隐身的方向开过去几记胡‘乱’的冷枪,边呈着后倒的步伐,在一步一挪地撤退。

而这时,庄镇似乎也早就看出了那4名侥幸活命的日军的意图,就一边竭力挣脱,一边朝着刘二峰隐身的方向高喊起来:“刘队长——刘队长,你们千万别管我,你们就只管朝着我这边开枪吧,我不怕。我庄镇不怕死!”庄镇接着又在大喊:“你们放心吧,刘队长!我庄镇死了不要紧啊,只要你们特战队能把小鬼子们都给打死了,我就是搭上一命。也跟着死了,那也不要紧,那我也值啦,我也值啦啊!”

然而,任凭着庄镇如何地呼喊,刘二峰等特战队员却都显得无动于衷。因为就在此时,其实刘二峰早已跟身边的特战队员急速合计过了,都一致感到。要从日军手里救下庄镇,要干净利索地把日军消灭掉,面对眼前情形,也只能得巧取。却不可强攻。因为狗急了都会跳墙。而那4名还侥幸活着的日军,一旦感到大势已去,就必然会来一个鱼死网破!而那样,庄镇的处境,就不言而喻。可想而知了。

因此,刘二峰等特战队员,眼望着冒失失出现又已经落入日军之手的庄镇,就各个不禁都心急如焚。而其中。尤其在替庄镇心急火燎的,还得顶数着作为特战队长的刘二峰。

也就当刘二峰刚才亲眼看见从柳树林一侧冷不丁窜出来了一个人时。就深感到莫名而蹊跷。特别是当刘二峰定睛看过,确认了那从树林中窜出来的冒失鬼。竟就是那曾在水桥镇开过客栈的凌凤娇的外甥庄镇时,刘二峰的心里,不由就使劲儿地一紧。刘二峰心说:“坏了,庄镇这一出现,可真惹出来大麻烦啦!”刘二峰又不禁在心里自言自语道:“不叫他来不叫他来,可他个庄镇,他到底还是冒失失地自己找了来了!”

刘二峰眼下之所以心里这么说,其中是有缘由的。因为就在刘二峰率领特战队假扮迎亲的队伍出发前,庄镇其实就一直在缠着刘二峰,非得央求刘二峰也准许他参加特战队,也跟着一起去袭击鬼子。

然而,却不管庄镇如何软缠硬磨,好说歹说,刘二峰还是没有答应。究其原因,刘二峰考虑庄镇没有参战经验,怕他招惹麻烦是一方面,其中还有很重要原因就是,刘二峰其实为庄镇的生身安危在着想。

刘二峰觉得,眼下庄镇还很年轻,满打满算,时年也不过才刚20岁出头。可一旦叫庄镇在参战中遭遇不测,发生意外,那无疑就毁掉了庄镇将来可以拥有的一切。

刘二峰深知,作战历来都是严酷而难以预料的,不管胜负,都难免会伤人死人。而他刘二峰的内心里,还就偏偏不想叫庄镇去迎受那样的危险,去遭遇那无法预估的意外。

当然,刘二峰也很清楚,其实抗日不分年龄大小,打鬼子不在乎男‘女’老幼,别说眼下庄镇都已经20岁出头了,就是人家那些才刚10来岁就参加了儿童团的小八路,不也一样都能很勇敢地肩扛着红缨枪,早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毅然加入到了打鬼子、除汉‘奸’的行列了吗?

可是刘二峰却很执拗,他对庄镇的偏袒之心,无法撼动。

对此,似乎连刘二峰自己也很难说得清楚,他为何就对庄镇这等地偏爱,那种骨子里的情感,却如此无法控制地强烈!

而深究原因,也还不单单是由于此前庄镇给刘二峰中下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好印象,另外关键的原因,还是刘二峰老想着庄镇跟自己的新婚妻子贞儿是同村的邻居。因而,刘二峰每每一看到庄镇,也不管新婚妻子贞儿是不是就在跟前,他就总能一下子就立刻联想到新婚妻子贞儿,就觉得贞儿其实就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进而,新婚妻子贞儿所带给他的那种人生的快乐和美好的记忆,就总是活灵活现,历历在目。

这不能不算作刘二峰独有的那一份‘私’心。

而当下,那4名侥幸活命着的日军,却毅然在把庄镇作为人体盾牌,在躲躲闪闪着,一步步地撤退。

却就在同时,那蓦然出现了的4个正在动作麻利地朝着那侥幸活命的4名日军步步紧‘逼’着的黑影,也其实早已闯入了刘二峰等特战队员们的视线。

于是,刘二峰等特战队员远远地看了,就开始屏住呼吸,在静观着那4个黑影接下来的动作,一时无法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所以如此,是因为时值目下,刘二峰等特战队员也还并不清楚那4个黑影的出处、来路,更不清楚他们处于何种的目的。

于是,当下刘二峰等特战队员似乎需要去做的,就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以待在完全掌握了那4个黑影对那4名日军采取的行动后,再视情作出相应的反应。

“呼啦啦,噗哧哧……”

忽然,突发情况瞬时就蓦然发生了。

就在刘二峰等特战队员潜伏着静观那4个黑影接下来的行动时,却只见随着那4个黑影步伐的不断加快,就倏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约而同地就一起扑向了那4名在急切撤退着的日军。

就只见,那4个黑影扑向那4名日军的动作协调一致而迅捷麻利,就好像他们提早做过了‘精’心的准备和明确的分工,却还不及那4名日军做出任何的反应,那铮亮的尖刀,已经早就朝着他们身体的要害刺过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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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大地狱

4个黑影迅捷地做了他们该做的事情。

不过,那名老军曹没死,原因是,就在其中一个黑影即将朝他的心口窝上捅过去匕首的时候,老军曹看了,就慌忙地着急一个躲闪,然后,竟“哇”地就失声呜咽了一声。

然后,就见老军曹又赶紧苦痛着朝那个拿匕首刺向他的黑影,在虔诚地央求着表白起来,说他愿意缴械投降,他不愿意就这么死了,老军曹说他还想能活着见到他那日思夜念的远在他们日本国的刚满6岁的可爱的‘女’儿。

说着,就只见老军曹的眼眶里溢出两行泪来,淹没了眼角,在顺着脸颊弯弯曲曲地低垂着爬行,形似蚯蚓。

而同时,老军曹又主动地就把双手端着的一杆三八大盖,极其主动地‘交’给了正在拿匕首刺向他的那个黑影。

到了这时,那个拿匕首刺向这名老军曹的黑影,才发现,原来这名老军曹其实也是会说一些汉语的。

而且,老军曹在说着的汉语,叫人听起来音准很好,表达意思也很完整。

其实,袭击老军曹的黑影并不清楚,就在藤野制胜生前率领的日军里,是有‘挺’多都会说一些汉语的。甚至还有的日军,由于随队在一个地方驻扎久了,还会说一些当地的方言土话。比如那被藤野制胜杀掉了的那一名日军士兵,比如那最终在举枪朝着他们日军疯猛‘射’击的东田元九……

而眼下的这名老军曹,却不会说中国山东黄河流域一带的方言土语。因为他刚从侵占中国东北的日军里‘抽’调过来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因此,即使他很愿意跟着那一名被藤野制胜杀死的日军士兵还有东田元九学说一些当地的方言土话,但由于中国山东黄河流域一带的方言太具地方‘性’,有些字义的表达。也很生僻难懂,而且发音也很难把握。所以,老军曹目前还处于学说这一带方言土语的初初级阶段,不过也就勉强刚刚学会了那管馒头叫“饽饽”,管‘玉’米叫“‘棒’子”,管蚯蚓叫“地蛆”之类,真正完整的方言句式表达,还差距太大。相去甚远。

但是,别看老军曹不会说多少中国山东黄河流域一带的方言土语,而他一说起中国东北的语言来,发音却准确而流利。因为自从老军曹在他们国内强行应征。随侵华日军占领了中国的东三省后,他一直就‘混’迹在驻扎在中国东北的日军里。

期间,尽管老军曹也有过几次调动,但却都没有离开中国东北的那片黑土地——开始是在黑龙江的齐齐哈尔,此后又被调往吉林的长‘春’。最后。老军曹是从驻扎在大连旅顺口的那一所日军监狱里,被‘抽’调来中国山东黄河流域的日本野战军里的。

说来,老军曹所在的坐落在中国辽宁大连旅顺口的那一所日本监狱,早先还是一所沙俄监狱。而当他们日军侵占了中国的东北后。就被日军顺理成章地用作了关押那些誓死抵抗他们的中国人的监狱。

而日军设立的这一所监狱,简直就是一所人间地狱。是一所惨无人道,灭绝人‘性’。充满了血腥、酷刑和大肆屠杀的人间大地狱。

在那一所日本监狱里,那些被他们日军搜抓关押进来、在他们日军眼里看作所谓犯人的人,无时不刻都在饱受着日军残忍的蹂躏,惨遭着侩子手们的血腥屠杀!

以致,眼下这名曾是那所日军监狱中的一名日军的老军曹,他即时离开了那所监狱,但每当进入睡眠时,他还总是被噩梦突然惊醒——还仿佛时常都能听到监狱里那烧得通红的烙铁灼烧人体所发出那种“呲啦呲啦”的声响;还经常看见那被强行架上老虎凳的人的那些仇恨而鼓凸着的眼睛;还无法逃避那些被推进滚开的油锅的人所发出的凄厉的惨叫……

老军曹更无法回避,那些被他们日军当成犯人处死的人临死时的惨状——他们日军竟把人头拿绳子套住栓在高高的木梁上,然后,就猝不及防地把站在上层楼板上的人脚下的活动踏板给突然地‘抽’掉。这样,那被处死的人的身体就被绳子紧勒着脖子一下子悬吊在了半空……那种灭绝人‘性’的杀人,那种凶残的境况,用语言无法形容。

而那些被日军杀死了的人的尸体,却在跌落到楼板下的大木桶之后,就很快被抬到附近那一座大土岗子上草率地埋掉……

当时,老军曹在监狱里每每目睹那样的惨状,就不敢去看,就想赶紧把自己的眼睛给立即捂住。因为他一看到那种惨状,就倏忽想起他那远在日本的家人.尤其是他那6岁的‘女’儿那一张天真无邪的可爱的面容!

那时候,老军曹多少次都愧疚得想自杀。因为那些死在他们日军毒手的人的冤魂,好像无时不刻都在缠绕着他,都在来找他讨债算账!

于是,没到夜晚,老军曹一个人总是不敢出屋,就害怕遇见那些被他们日军屠杀了的冤魂!

然而,越是怕出来就越是想出来。也因为当时老军曹讨厌他们日军在室内厕所里方便‘弄’出来的那股子恶味,就习惯独自一人到距离埋着被他们处死的人的那一片‘乱’石岗子的附近撒‘尿’。而其实,老军曹名义上是出去撒‘尿’,但内心里,还就是很想出去看看,到底能不能看到那些惨死后来找他们日军讨债算账的冤魂!

多少次,他站在一小块儿杂草地上撒‘尿’,心里想朝着那埋着数不清的冤魂的那一片‘乱’石岗子的方向看,但他又不敢去看。于是,就看一看就赶紧低下头,低下头又赶紧抬起来。就这么,低了抬,抬了低。却就在他做着这种奇异动作的时候,就蓦然感到不由自主就‘腿’肚子开始转筋,眼看就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

然而,即使老军曹强力支撑着勉强没有摔倒,但他在回返住处的路上,还是不觉就脊梁骨里直刮冷风,就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于是,每每这时,老军曹就总是吓得慌不择路,撒‘腿’就跑。

还别说,有一次,老军曹也是在距离那一片‘乱’石岗子不远的杂草地上撒‘尿’,就果然看到了奇异——就只见在黢黑的夜‘色’里,在那一片埋着大量冤魂的‘乱’石岗子上,突然跃动开了斑斑点点的火光。

老军曹一看到奇异,就越发感到那就是那死去的人变得鬼火了。于是,就越想越怕,以至于,老军曹吓得连腰带都顾不得扎了,就慌忙提起‘裤’子就往住处跑。边跑,老军曹还在边失却人声地发出了大声的喊叫。

然而,就老军曹气喘吁吁跑到他们日军的集体住处时,却当即就挨了一名看上去面目狰狞的日军监狱头目搧给他的耳光。那面目狰狞的日军监狱头目还拿日语恶狠狠地骂老军曹道:“你的,在高叫什么?你这样的胆小鬼,还配做一名大日本帝国军人吗?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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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大允诺

那天夜里,别看老军曹因为看见那片‘乱’土岗子上出现火光而吓得一惊一乍,还因此挨了他们头头的耳光,但从科学角度讲,其实老军曹并没有看错,因为那些火光,确实是由于人体腐烂分解出来的磷化氢自燃,而产生的那种白蓝相间的火焰,即:磷火。

只不过,由于老军曹深谙日军监狱是一座人间地狱,因为惨遭日军暴行而死去的冤魂实在太多,所以老军曹就一直在为日军的恶行在愧疚和自责,一直沉浸在负罪的‘阴’影里。于是,老军曹就老害怕那些屈死的冤魂变成鬼神,在夜深人静时从‘阴’间来到凡世捉拿他。

所以,老军曹每每夜里独子出来撒‘尿’,就总是提心吊胆,越想越惊骇。甚至神志恍惚,眼前不时会出现幻觉。而那夜,当老军曹一看到‘乱’土岗子上的磷火时,就一下子断定那就是鬼火了,以为是鬼神来捉拿他了,所以才吓得魂飞胆散,还没等撒完‘尿’,就大呼小叫着提起‘裤’子就奔跑起来。

不过,细究日军在这所监狱所犯罪行,老军曹得比其他的日军小得多,远比不上其他日军那样下手狠毒,凶恶残暴。却也因为如此,老军曹没少挨那狱中日军头目的恶语相加和拳打脚踢。头目经常是抓住他的衣领子拿日语破口大骂,翻译成汉语,就是在辱骂老军曹胆小如鼠,窝囊废一个!

的确,老军曹在日军监狱的那段日子,当他每每看到日军在对他们眼里的那些所谓的犯人。在实施非人的折磨和凶残的屠杀时,就经常撒谎,不是说跑肚拉稀,感冒发烧。就是声称有其他的急事借故离开……

然而,老军曹的这种举动,还是很快就被那名监狱头目识破了破绽,拿日语骂老军曹是偷‘奸’耍滑,临阵脱逃。甚至,老军曹还为此挨过那名狱中头目不少揍给他的拳头,直打得他鼻口出血,很长时间都好不了。但尽管如此。老军曹还一直吃屈忍辱着,在消极怠工,每每见着行刑杀人的事,能躲则躲。

不过。由此也延误了老军曹的职衔晋升。本来,照正常,老军曹早该晋升曹长了,而那对老军曹一直很持成见的日军监狱头目,就是死卡着不准老军曹晋升。理由很简单,就是他觉得老军曹一向都唯唯诺诺,心不够狠毒,是胆小鬼一个。日军监狱头目尤其觉得。老军曹在他们这所日军监狱里,几乎就是一个白吃干饭的。他对他们这所日军监狱,没有做出过任何的贡献。

说来。老军曹当初能从辽宁旅顺口的日军监狱被‘抽’调来山东黄河流域的日本野战军里,还是他通过疏通关系才争取到的名额。

当时,就当老军曹得知有调兵名额后,觉着终于盼来了脱身离开这座人间地狱的机会,就借故外出,去旅顺口找了他在随日军驻守吉林长‘春’时结识的一名日军少尉。

可别看老军曹来找到这名日军少尉官不大,人家日军少尉的大姨夫官可不小。这时正处在仕途辉煌,是驻守旅顺口日军的一名副司令官,挂少将军衔。

老军曹自知求人办事不能白来,就拎来了两瓶当时在东北一带最畅销的关东老烧,还提来了两只那名日军少尉最是爱吃的烧‘鸡’,于是,老军曹穿越道道戒备森严的‘门’岗,见着少尉,就先是把礼物冲着日军少尉脸前举了举,然后就把意图说了。

日军少尉一听说老军曹意图,就也不见外,拿日语说道:“你的,就知道我爱喝烧酒吃烧‘鸡’的,偏偏是拿来了。我的,感谢你,我的无比地喜欢你!”

日军少尉说着,看样子是‘激’动了,就展开双臂把老军曹给搂了。却搂过了老军曹,又得知了老军曹意图,日军少尉几乎没加犹豫,就拿日语痛快地表态道:“没问题,没问题的,即使有调兵名额的,你就包在我的身上的!”

一听日军少尉答应的如此痛快,事情办得很是顺利,老军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日军少尉看了,也很兴奋,就接着拿日语打包票道:“没问题的,没问题的!你们——那个监狱指挥官,他的,不过就是一个看监狱的头嘛,如果他的刁难你,故意不放你,我的,会叫我的少将大姨夫的,狠狠地收拾他的!”

日军少尉‘胸’有成竹说:“别人的管不了他,我的少将大姨夫的,能管得了他的!”

老军曹一听日军少尉的大姨夫本事如此之大,就倏忽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平时经常给他“穿小鞋”的狱中的头目,于是,老军曹就拿日语诉苦道:“他的,经常地欺负我!他的,欺人太甚!”

日军少尉听了,就一脸的惊诧,拿日语惊叹道:“是吗?确有其事吗?如果是这样,你的,为什么不早早来跟我说呢?”

日军少尉说着,看上去早已被眼前那喷香的‘鸡’‘腿’给馋得急不可耐了,于是,就一把上去就把那一囫囵个烧‘鸡’给抓了起来,然后,就用力撕掉一根‘鸡’‘腿’,然后,就一下子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吃着烧‘鸡’,日军少尉还觉不过瘾,就立即给老军曹甩过去一个眼‘色’,意思是叫老军曹快把拎来的一瓶老烧酒的瓶盖打开。

老军曹当然有这个眼‘色’,就顺从地把瓶盖给拿牙咬开了。然后,就想把一瓶关东老烧递给了日军少尉。

这时,日军少尉早就望着酒瓶垂涎三尺了,于是,他一见着那打开了瓶盖的酒瓶子,一闻到那股子满溢在室内空间里的酒香味,就还没等老军曹往他手里递,却上去就一把把酒瓶给抢到了手里。然后,昂头仰脖,“咕嘟咕嘟”就是几大口喝了进去。

日军少尉喝过酒,就又从手拿的那一根油光光的‘鸡’‘腿’上,拿牙撕掉了一口‘鸡’‘肉’,在嘴里大嚼着,直到把‘鸡’‘肉’嚼碎咽了进去,日军少尉这才拿日语开口对老军曹说道:“你的,要是早跟我说的,我的,早就会想办法的,把你的给调走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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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奇莫名

一看日军少尉竟这般理解自己,又大声允诺着愿意帮助,日军老军曹不由就心生欢喜,满脸都显现出感‘激’的快慰来。

不过,老军曹还隐存着些许的担心,他想,尽管当下日军少尉答应得痛快,可要确保事情办成,那还得由日军少尉把他的大姨夫——那名日军少将给搬出来。因为他们日军监狱里的那个头目,即使顺从听话,同意叫他老军曹从日军监狱里调出去,那最终还是看了日军少尉的大姨夫——那名日军少将的面子。

于是,老军曹就显得‘挺’没把握地拿暗话试探起来,问日军少尉还用不用给他的大姨夫——那名日军少将备些厚礼过去。

然而,也许此时日军少尉早就被“咕嘟咕嘟”喝下肚去的关东老烧酒给灌晕了,就显得异常无所谓地拿日语说道:“不用的,不用的,有我的,一切有我的!”

日军少尉说着说着,就显得满脸不高兴起来。却由于喝酒,再加上‘激’动,脸上就出现了一片的通血红。

日军少尉开始大声责怪起老军曹道:“你的,是信不过我吗?”日军少尉说:“我们的,认识地那么久了,关系的,又一直地很好,我的这个人,一向是重情重义的。你的,即使找到我的,我说帮你就准能帮你的!”说着,日军少尉就又拿解释的口‘吻’道:“即使动用我的大姨夫的,那也不需要你的‘操’心,我会全力地去做的!”

一看日军少尉如此信誓旦旦,这般地够意思。老军曹就无话可说了。不过,他在心里酝酿很久。末了才感‘激’地从口腔里吐出日本话来道:“你的,大大地好,你这个人的,真是肯帮助人的,我的无比地感谢你的!”

却只见,老军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特别模仿中国人在恭维人时的那种习惯动作。把一根大拇指高高地翘起。

就这么,老军曹用两瓶关东老烧和两只烧‘鸡’,换取了那名日军少尉极其愉悦的帮助,果然把他想调走的事情给办成了。当然,日军少尉在帮老军曹办成这件事情时,日军少尉还是依托了他的那个日军少将大姨夫。

因为日军少尉十分清楚。如果不是非得请他的少将大姨夫出面。老军曹所在日军监狱里的那个头目是不会答应的。其实,日军少尉也早就闻听过,那日军监狱里的头目,是个狡猾多端的家伙,所以,仅凭他日军少尉去打着他少将大姨夫的旗号去替老军曹说情,那日军监狱里的头目不会信。也不能听。

为此,日军少尉就专‘门’去拜访了一趟他的少将大姨夫,他大姨夫倒是办得利落,只是抓起室内桌子上的电话摇过去,仅仅说了几句日本话,那名接电话的日军监狱里的头目,就乖乖地在电话里“嗨嗨”了几声,就当即答应同意叫老军曹调动。

事情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办成了。这时。日军少尉的那个少将大姨夫,就朝眼前的日军少尉显势卖功地拿日本话说道:“他的。我的话,历来都得老老实实地服从地!”

不过。日军少尉的少将大姨夫这么说了,却又蓦然就显得很不高兴地责怪日军少尉道:“你的,往后不要再给我承揽这种事情的。”日军少尉的少将大姨夫一脸‘阴’‘色’地说:“这样的事情,很是有伤我帝国将领的尊严,声誉地,大大地不好!”

日军少尉听了,看了,就虔诚地用日本腔调痛快地符合了几声“嗨嗨”。随后很快,就做个鬼脸,吐了一个看上去很是调皮的舌头。日军少尉的这种表情,动作,似乎是说,他答应归答应,往后该怎么做,还依然故我……

眼下,当手持匕首的黑影放过在哭咧咧求情的老军曹之后,就跟其他黑影凑在一起商量过后,当即把那自愿投降的老军曹,‘交’给了已经冲过来的刘二峰等特战队员。

而这时的庄镇,也有惊无险,得救了。

不过,就在庄镇从那名自幼就练过柔道的年龄最小的日军军曹手里脱身后。那名没有当场被窜上去的黑影拿匕首结果‘性’命的小军曹,却异常顽强,开始跟黑影殊死搏斗,就也倏地手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朝黑影还击过来。

然而,黑影的拳脚也实在是麻利,却还没等小军曹的匕首近身,就“呼”地上去就是一个飞‘腿’,眼看着小军曹的匕首就被踢掉了。但小军曹似乎还不甘心,就又麻利地就地一个翻滚,接着就从地上捡起来了被踢掉的匕首,起身继续顽抗。却就在小军曹第二次拿匕首朝着黑影刺来时,小军曹身体的要害,也提早就结结实实中了黑影刺过去的匕首。原来就在小军曹拿匕首刺向黑影的霎那,黑影的飞脚早已再次踢上了日军的手脖子,日军手里的匕首,也就随之又一次被踢飞出去了老远。接着,黑影就过去就拿一只胳膊“嘎”地别住了小军曹的一只胳膊,而黑影手里的匕首,却已经‘插’进了小军曹的心窝……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迅捷突然,以至,使得救了的庄镇都看得心惊胆战,眼‘花’缭‘乱’。

说来,4名日军中的那一名少尉和那一名年龄中等的军曹死得最为迅速,几乎都没来得及顽抗,甚至是呼喊,就被2个黑影突如其来的尖刀给干掉了。

当下,却一看4名日军中的一名少尉,2名军曹已经丧命,而另一名年龄大一些的老军曹,也自愿投降做了俘虏。于是,几个黑影似乎已经感到任务完成了,就各个连脸上仍然‘蒙’着始终没有揭去的黑布,都一脸神秘着,看似不想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不过,几乎在很短很短的时间里,看上去黑影互递了一个眼‘色’,就都不约而同,眼看着就脚步轻盈地一溜烟朝着柳树林子的纵深隐去了。

也许由于4个黑影离去的动作过于神速,时间太过简短,以致,使刘二峰等特战队员望着那消失在柳树林里的4个黑影,心里都不由涌动着一种倍感奇异的莫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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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在争吵

“怪呀?神神秘密的,那4个黑影到底是哪一部分的唻?到底都是谁呢?!”

黑脸大汉王树军眼看着那助战之后就立马消失进柳树林里的那4个黑影,不觉眉宇间就凝成了一颗大疙瘩。却由于王树军脸膛实在是黑,那眉宇间凝成的大疙瘩,就如同是一颗挂上了一层黑锈的圆铁球。

黑脸大汉王树军接着唏嘘道:“真就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嗳,无奇不有嗳!”

王大贵见王树军在一个劲儿地在唏嘘,慨叹,就连忙接过话茬,玩笑似地道:“我估计,那4个黑影,没准儿就是你那个山头的人唻!”

却不想,王大贵此话,竟一下子惹怒了黑脸大汉王树军,王树军接着就怒目圆睁,不依不饶起来。

尽管此时黑脸大汉王树军也很清楚王大贵话里的意思,但还是故意反问王大贵说:“爷们,咱明人不做暗事,咱得把话亮在明处,别玩暗的。”黑脸大汉王树军接着追问道:“你倒是把话给我说清楚,我那个山头,我哪个山头?到底是哪个上头?!”

“还哪个山头?还有几个山头?”王大贵却不紧不慢地解说道:“还有谁?原上豹,是原上豹呗。”王大贵说:“除了原上豹,还有谁能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唻?”王大贵又断定道:“不出意外,刚才那4个从柳树林冒出来帮着咱干掉小鬼子的黑影,就是原上豹派来的人!”

这时,也许王大贵并不十分清楚。其实黑脸大汉王树军已经把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入了八路军队伍里了。

所以,此时的黑脸大汉王树军。感到能参加八路军,是他一生的荣幸,其中不单纯是一种角‘色’的转换,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所以,他就一直在有意回避着跟随原上豹在破砖窑里当土匪的那段日子。于是,当他再听到王大贵提说起“那座山头”时,就像在伤口上倏忽撒上去了一把盐。内心里有一种无以言表的苦痛。

于是,黑脸大汉王树军一听王大贵说出那4个黑影是原上豹派来的人,就觉得王大贵是话里有话,有意戳他的伤疤,于是,就怒火中烧道:“闭住你那张破嘴吧。王大贵!”黑脸大汉王树军接着怒不可遏:“你王大贵给我记住。他原上豹是原上豹,我王树军是我王树军!请你——王大贵,别老把我王树军跟原上豹扯在一起,划等号!行吗?懂吗?懂不懂,你懂不懂啊?”

王大贵瞬时就被黑脸大汉王树军的表情和言辞给咽住了,看上去僵直而尴尬。于是,就一脸很无所适从的表情。口气缓软了道:“树军,你也用不着生气,算我好心办了错事,行吧?”

王大贵一脸抱屈地说:“树军,你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没有一丁点的恶意,更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

王大贵解释说:“我刚才话里的意思。是说人家原上豹那个人,也很不简单。也很念‘交’情。”

王大贵又和颜悦‘色’说:“树军,你想啊。就在庄镇叫小鬼子卡住脖子快得挨宰——小命眼看就不保了的时候,人家原上豹那么及时地派人来给咱解围,在暗地帮咱,没用咱多费一枪一弹,一柄一刀,就愣是把小鬼子都给制服啦,收拾啦,这要说,假使刚才那4个黑影真就是原上豹的人,那咱还真得打心眼儿里感谢他唻,他还真称得上是一个援助咱抗日的无名英雄唻!”

黑脸大汉王树军此时似乎并没被王大贵的缓和话给说服,就拿一双由于被连气带急,早已眼白大翻着的眼睛,乜斜着王大贵,一脸蔑视的样子。

王大贵看了,也不生气,就连忙接着解劝道:“树军,你真得理解我本是好心。”王大贵说:“要是这次真是原上豹派人给咱解围,那咱八路军还真得给他记上一功。而原上豹有功,那你树军也就有功。因为是你树军,叫原上豹认识了我们。可以说,没有你树军引线,没有你树军叫原上豹服服帖帖的武功,那原上豹,就不可能愿意派人出来帮我们!”

本来,王树军刚才听过王大贵一番缓软好话,情绪有些舒缓一些了。可当他再次絮絮叨叨分析起他跟原上豹的关系时,就又“腾”地火了起来,说道:“王大贵,你那张破嘴,会说话你就说,不会说话,你就不如快把你那张破嘴闭起来!”

王大贵有一次吃了闭‘门’羹。却也立刻就变得很不服软起来,嘴硬道:“得得得,树军,你这个人,不是我说你,你为人样样都好,可就是火爆‘性’子,脾气太大太急!”王大贵说:“既然你听不进去别人半句差话,那好,你不叫我说,那我就不说啦,就算我王大贵刚才是贫嘴多舌,胡言‘乱’语,这总行了吧?这总算可以了吧?!”说了,王大贵末了也就又扔给黑脸大汉王树军牢‘骚’话说:“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也许是由于黑脸大汉王树军这时也觉得王大贵的话其实并无恶意,甚至在理;也许是因为刚才王大贵那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把黑脸大汉王树军给‘激’将掉了一腔的怒气,于是,看上去,黑脸大汉王树军好像火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刚才还怒火中烧着的他,却看上去突然就一脸无所谓起来。

不过,黑脸大汉王树军好像也在刻意挽回面子,就接着冲王大贵道:“我不想再跟你争啦!”

黑脸大汉王树军说:“咱俩争也是白争,吵也是白吵!就是从早吵到黑,就是不停地连吵上半年6个月,那也是白费唾沫星子,也不管用。”说着,却见黑脸大汉王树军竟把衣袖子一甩,就怀抱着那一‘挺’轻机枪,就朝着他们特战队队长刘二峰那边走过去了。

临走,黑脸大汉王树军却还丢给王大贵话道:“给你说不明白,我还是老老实实去找个明白人说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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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再冲动

208、再冲动

这时特战队长刘二峰早已无心给予黑脸大汉王树军索要的满意答案了,即使他猜到了那在关键时刻从柳树林里窜出来助战的4个黑影是源自哪里,来自何处,但他却也显得无心顾及了。

看上去,刘二峰心事重重的样子,脸上布满了浓重的愁云。

黑脸大汉王树军一走过来刘二峰静站着的马车前,再一看刘二峰脸上表情,就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就不假思索,显得异常冲动,一下子就朝着自己黑脸膛上的太阳‘穴’猛揍过去一拳,接着自嘲道:“你这个不懂事的‘混’蛋!”

黑脸大汉王树军骂完,二话没说,就蓦地朝着马车的车厢扑了过去。然后,就见黑脸大汉王树军过去就掀开了覆盖在车厢内本来用作假扮迎亲队伍的新娘嫁妆的一‘床’新棉被,然后,就泪眼盈盈着大叫了一声:“莫叔——”

论年龄,当下那已经因不幸中了日军暗枪子弹而牺牲的长者莫道,的确能够称得上是黑脸大汉王树军的叔了。因此,黑脸大汉王树军在掀开新棉被一角,看到长者莫道那一张早就失去血‘色’的脸时,王树军不禁就发出了那一声长彻而嘶哑的呜咽。

这时,王大贵也赶了过来,看上去,王大贵也早已顾不得跟黑脸大汉王树军争出个你是我非了,却也一脸愧疚着,赶紧围过去了黑脸大汉王树军站在的马车车厢的一边。

而一看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有王大贵都围向了长者莫道躺在车厢内的遗体,那特战队员——苏联来的绮丽莎娃还有荷兰籍的霍尔曼钦医生,也就都围了过来,而那苏联来的绮丽莎娃的情侣依尔卢维奇跟那从欧洲战场逃离的士兵马丁金,却都没有围过来,因为此时,他俩还在距离马车不远的一棵大柳树的下面,在看守着那一名自愿缴械投降了的日军老军曹。

这时,却那刚刚被解救了的庄镇竟也跑了过来。就只见,他的手里,还是拎着那一杆显得很是舍不得扔掉的农用三尺耙。而庄镇一走到跟前,再抻头看了躺在马车车厢内的长者莫道的尸体,就一下子开始按捺不住了,却忙高举起那一杆农用三尺耙,起身就走。

站在不远处的特战队长刘二峰看了,见情势不对,就知道他准是心里冲动,想举着那一杆农用三尺耙去找那正在被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看守着的那名投降了的日军老军曹,替牺牲了的长者莫道报仇。于是,就立即大声叫住庄镇,不准他再感情用事,由着‘性’子‘乱’来。

庄镇听了,却很是不服气地道:“不行,小姑父,我非得替那些死去了的魂灵讨回血债,庄镇我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当下,是庄镇想到他跟刘二峰的新婚妻子贞儿家是同村邻居,论起来,他得管刘二峰叫小姑父,所以,他就管刘二峰高喊了一声小姑父。

刘二峰却像没听到庄镇的辩解,就继续叫庄镇不要冲动。然而,庄镇却也好像没听到刘二峰的话,就拔步接着想走。

然而,庄镇刚想行动,却被身旁的王大贵给一把拽住了。王大贵一边拽住庄镇高举着那一杆农用三尺耙的一只胳膊,一边把嘴角子撇起来老高说:“我说庄镇啊,先前我几个都看着你‘挺’机灵、够懂事的,可这眼下,你庄镇咋就一次一次地冒傻气起来了呢?”

王大贵说:“庄镇你也不沉下心来想想,就在刚才,要不是你高举着那一杆三尺耙冒冒失失地从树林子里冲出来跟小鬼子拼命,不是因为你叫人家小鬼子给拿胳膊肘卡住脖子,拿刀子顶着喉结,就那满打满算4个鬼子,早就叫咱特战队个顶个地给消灭掉啦,那哪还用得着大伙那么替你‘操’心着急?那哪还用得着人家那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4个黑影替咱出力,为咱帮忙啊?!”

王大贵说:“庄镇,你知道,你那样做是贻误战机吗?你知道你那样做是‘鸡’蛋往石头上硬撞吗?”

庄镇一听王大贵这么说,就有些迟疑了,嘴里却反问道:“那——那我去跟鬼子拼命,难道是拼错了吗?难道光兴你们打鬼子,就不准人家打鬼子吗?”

“我说庄镇啊,你咋就越说越傻了呢!”王大贵说:“谁也没权利不叫你打鬼子啊,谁也没说不叫你打鬼子啊!可是,你打鬼子,那也得会打,不能‘乱’打。你‘乱’打了,也不但是赚不到便宜,保不准,那你还得吃大亏——连你一条小命都得给搭进去的呀!”王大贵又说:“就说刚才,你一个人扛着一杆大三尺耙,就不管不顾想跟那4个手里有枪有刀的鬼子拼命,再说你又在明处,那不是干等着出来送死那是啥呀!”

庄镇觉得王大贵说得句句珠玑,很在理,就也没有再反驳,倒是说:“可是这工夫,那3个鬼子都死啦,就剩下那1个啦,又老实做了俘虏,那为啥还不叫去杀呢?为啥不杀了他给那些被他们杀掉的死去的人报仇呢?”

“我说庄镇,你是没当八路军,你还真的不懂啊!”王大贵说:“你知道嘛,庄镇,就在我们刘二峰队长带着我们出发前,队伍上可是反复地‘交’待过的啊!”王大贵补充说:“就因为那名日军的军曹自愿投降做了俘虏,所以咱才不能杀他了。他要是顽抗,跟咱八路军死拼,誓死都不缴械,都不投降,庄镇,你想啊,要杀他一个军曹,那还用得着你吗?那我们几个还不早就叫他小子见阎王了呀?!”

说了,王大贵还怕庄镇不信,不懂,就又把脸特别扭向了黑脸大汉王树军,说道:“不信,你问问他吧!”

庄镇听了,还果然就问了一声黑脸大汉王树军,王树军却显得对王大贵的话很是心领神会,就接着冲庄镇点了点头,然后说:“大贵说得是。”

黑脸大汉王树军接过王大贵话茬说:“庄镇你动脑子想啊,要不是队伍上一再强调不准虐待和杀害俘虏,那想要那个还活着的日军军曹的小命,还能轮得到庄镇你吗?那我王树军是白吃干饭的人吗?那我王树军还不早就抢头功了嘛!”

这下子庄镇似乎明白过来了,信了也服了。于是,也就不再争着抢着非得过去杀了那个自愿缴械投降做了俘虏的日军老军曹了。

而这时,刘二峰一看也没用自己多说,多管,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就一唱一和,看上去配合非常默契地联合就把仍在冲动着的庄镇给说服了,不觉心里就涌动起了一种难言的自豪来。

刘二峰想,要说八路军的队伍,真就是教育人也锻炼人啊。若不是经过八路军队伍这个大熔炉的锻炼,也别说是在参军前外号叫黑泥鳅的王树军还有那个看上去一直赖赖歹歹、不利不索的王大贵,就连自己,一遇见了仇敌,一做起事儿来,还不是比眼下的庄镇都更加地冲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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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不几口

209、不几口

终于,刘二峰率领的特战队员一行,在再次清理过战场之后,就拿马车运送着长者莫道的遗体,肩挑背驮着缴获来的大宗战利品,押解上缴械投降了的老军曹,一路穿越坐落在山东黄河流域北部大平原上的那一片看上去声势浩渺的柳树林,回到了他们特战队设在一个小村庄里的临时营地里。

但回营地后,一处理过亟待处理的事情,特战队长刘二峰就立马叫上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有王大贵,就离开设在小村庄里的临时营地,又匆匆赶奔野外去了。

而眼下刘二峰等人出行,却是要去急见一个人。此人,就是那国民党军的连长里谷。

刘二峰之所以带人去见里谷,是因为自从他在柳树林发现应急时闪身出来的那4个协助他们特战队袭击日军的黑影后,心里就一直感到蹊跷,纳闷,就在暗自揣测着那4个黑影的来历,及其真实身份。

尽管此前黑脸大汉王树军就因为那4个黑影的来历和出处,也起过争执,并且还很‘激’烈。不过当时他们争执的焦点,就是那4个黑影到底是不是原上豹派来的人。

然而,虽然当时刘二峰也耳闻目睹过黑脸大汉王树军跟王大贵‘激’烈的争执,但刘二峰的想法,却跟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有王大贵争执的内容大相径庭,有着很大的差异。

因为几乎从刘二峰率领特战队员潜伏在柳树林里暗处看见那突现的4个黑影起,刘二峰就压根没有往原上豹那方面去想。

究其原因,也不单纯是因为刘二峰记得很清楚,就在他率领特战队假扮迎亲队伍出发前,在见到那国民党军的连长里谷时,里谷曾向他表态,说过他“只可以暗助不可以明帮”之类的话。关键还在于,刘二峰通过仔细观察,发现当时那从柳树林突现的4个黑影,不但从身材和动作上看,就不像原上豹率领的那些看上去一个个歪‘腿’斜胯的土匪,更是在拿匕首袭击那4名日军的一连串训练有素又很是规范统一的动作上,就更不像原上豹带领的那些未经过任何科班训教过的土匪了。

不过,上述判断,也只能算是刘二峰自己的心理判断,但要找到确切答案,还必须得等见着了那国名党军的连长里谷证实过了,才能得以确切断定。

这时,时值初秋,原野上,地里的庄稼大都开始或面临收割——谷子、高粱、大豆、‘玉’米还有‘花’生等等,也都到了颗粒归仓的季节了,地里那些撑得土垄开裂了大纹的地瓜,也该刨出来运回家去入窖子储藏了。而在已经收割了庄稼或者就没有栽种过庄稼的荒地里,那些密密麻麻、盘根错节着的野草杂菜,有的已经开始泛黄起来了。

而这时,刘二峰跟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有王大贵3人,正快步行走在一块长满了野草杂菜的野地里。却他们走着走着,就蓦然传出来“扑棱棱”的声响,接着抬眼望去,就看见在那些看上去泛黄了的野草杂菜间,竟“唰啦啦”就凌空飞起来了一群群或者一个个的蚂蚱。

“老担、飞鹏!咱歇歇脚,‘弄’点柴火,烧几个老担、飞鹏吃吧!”

而这时,王大贵在看见那些由于受惊而在凌空展翅纷飞着的一个个看上去肚‘肥’‘肉’丰的蚂蚱时,就情不自禁冲着正在他身旁走着的刘二峰还有黑脸大汉黑泥鳅提起来了建议道。

而刚才王大贵说出来的老担跟飞鹏,其实是山东北部一带的方言,也就是蚂蚱的意思。不过,王大贵所说的老担,就是形体细长而头部细尖的那种蚂蚱。而飞鹏呢?就是那种头部圆圆身体短粗的那种蚂蚱了。

但还有一种在方言里叫作“油蚂蚱”的蚂蚱,王大贵没说,因为那种蚂蚱看上去颜‘色’发黑发亮,类似身体上涂抹上了一层粮油。但这种“油蚂蚱”体积很小,往往不能烧了吃。如果一烧,就容易把“油蚂蚱”的整个身体都给烧焦了,变成了一颗糊炭,就是想吃都没法再吃了。

“是是,我看大贵说得对,咱就逮几个蚂蚱烧烧吃吧,我也馋了。”黑脸大汉黑泥鳅听了王大贵刚才的提议,也就跟着附和起来。

不过,也许由于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有过上次的‘激’烈的争吵,而在‘激’动时,黑脸大汉王树军又是直呼了王大贵的名字。所以,尽管论年龄王大贵也比黑脸大汉王树军大出去不少,但自此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是习惯了直呼王大贵的名字。而黑脸大汉王树军这样做,王大贵似乎也并不计较。因为在八路军队伍里,就提倡有职务称呼职务,没职务,直呼其名。只不过,如果是老兵,又无职务,那年轻的士兵,也就称呼个老,再加上姓氏,也就算做是尊称了。

其实,刘二峰听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一说烧蚂蚱吃,他的嘴里也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因为一晃他率领特战队出来执行特殊作战任务,也过去了两个多月时间了。但在这期间,刘二峰等他战队员就几乎没能吃到过‘肉’。要说吃了一次‘肉’,还是有一次他率特战队员去人家国民党军的那个里谷连长的帐篷,临走,人家里谷连长就随手甩给他刘二峰两盒美式牛‘肉’罐头。

然而,当把那两个美式牛‘肉’罐头拿了回去,揭开盖,刘二峰却犹豫了。因为在他们特战队队员里,还有一名苏联来的‘女’队员——绮丽莎娃呢!当时刘二峰就想,人家绮丽莎娃可是他特战队中唯一的一名‘女’‘性’啊。所以有了好吃的,那还不得‘女’士优先》于是,在分罐头前,刘二峰就自作主张,说得多分给了绮丽莎娃一些。人家绮丽莎娃当然不会没出息,当然也不想多吃多占。可在其他特战队员的一再劝说下,人家绮丽莎娃还是答应多吃了一些。当时,就因为多吃了一点美式牛‘肉’罐头,那绮丽莎娃竟‘激’动的一双碧蓝碧蓝的很好看的大眼睛里都落下泪来了。

而绮丽莎娃的情侣——依尔卢维奇,也双手抱拳,在学着中国人的礼仪,向在场的特战队员一个劲儿地称谢。

而很显然,那仅有的两盒美式牛‘肉’罐头,除了多分给绮丽莎娃的大半盒以外,就所剩无几了,平均分给每个人,也就分享不了几口就早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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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止咀嚼

210、止咀嚼

“入秋啦,知道不?这一入秋啊,那地里的老担、飞鹏,可喂得早就顶呱叽‘肥’了呢!”

只听王大贵终于耐不住了说:“这时候要是能逮着烧了吃啊,那可是老香老香咧,比嘴里抹了芝麻香油都香,比吃了香油大果子都香,比吃了过年炸的‘肉’丸子都香啊!”

王大贵一‘激’动一嘴馋,就开始说开了满嘴鲁西北一带的方言土话来。

就只见,王大贵说着说着,就不自觉拿舌头‘舔’了‘舔’自己那看上去很是干裂的嘴‘唇’,然后,就又使劲儿咂巴了几下子嘴巴。于是,就好像口腔里已经充盈起了汹涌澎湃的唾液,于是,就恋恋不舍地把那已经在口腔里酝酿许久的满嘴宝贵的唾液,给咀嚼着,咽了下去。

然而,黑脸大汉王树军一看王大贵那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又是在显得很是经验十足地在拿鲁西北老家一带的方言,形容着那秋后的蚂蚱拿火烧了,是如何如何地丰‘肥’,如何如何地好吃。就也紧跟着拿老家鲁西北一带的方言漫不经心地接过话茬,冲王大贵说:“那还用得着你在一个劲儿地‘叭叭’嘛!那秋后的老担、飞鹏‘肥’,谁不知道烧了香,吃着好啊?那个,别说是咱大人,就连那吃屎都不知道香臭的孩子,都懂,都知道哩!”

“都懂?都知道?那可不一定。”王大贵听后,就知道黑脸大汉王树军是在有意拿话铳他,于是就也不甘示弱地反驳说:“咳咳,懂?咳咳懂啥啊懂?”王大贵一脸不服气说:“树军,咱也用不着抬杠,可我问你树军,咱也别说那吃屎都不知道香臭的孩子啦,就是你,也知道这秋后的老担跟飞鹏,到底是为啥老香,为啥好吃得不行吗?”

而此时,黑脸大汉王树军好像也懒得再听王大贵多做解释了,就不耐烦道:“香就香,好吃就好吃吧,还用得着我非得给你说出个子鼠丑牛吗?”

“啧啧啧,树军,看你又抬杠了不是?看你又不懂装懂,揣着糊涂装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那你说说到底是为啥吧!”黑脸大汉王树军没好气地说。

“那行,那你即使承认知不道,那我就说给你吧。”王大贵说。

“那你说。”

“行我说。”

于是,王大贵就开始神秘兮兮地说起了秋后的蚂蚱为什么‘肥’,为什么香嘴好吃起来。

王大贵说:“秋后的老担、飞鹏为啥‘肥’?是因为它们吃了一‘春’、一夏的好东西,给喂出来了呗;秋后的老担、飞鹏为啥好吃?是因为到了这时候,它们的肚子里都积攒下油水了,都吃食老少老少了,肚子里都屎少‘尿’多了,都光靠喝‘露’水就能存活了。”

却王大贵一看自己说了一大通,也没人回他话,就又揭秘似地说:“那‘春’夏的老担、飞鹏,是肚子里裹着一滩屎,可秋后的老担、飞鹏唻,肚子里可是包着一包子啊!”

黑脸大汉王树军听了,就又挑刺说:“一包子?那你可又是睁着俩眼说瞎话啦。照你这么说,蚂蚱就不分公母?就都是二胰子吗?”黑脸大汉王树军说:“就是肚子里包着一包子,那也是公蚂蚱,不是母蚂蚱。再说了,人吃了蚂蚱的一包子,还不等于吃进肚子里一帮小蚂蚱嘛!”

“是啊,着啊,对了。这下子算你树军说到正当处啦,算你说对了。”王大贵说:“那老担、飞鹏,当然也分公母,也有雌雄啦,我说的肚子里包着一包子,就说得是母老担、飞鹏,没说是公!”

王大贵说:“还有,刚才树军你说吃了那包着一包子的老担、飞鹏,就等于吃进去了一帮小蚂蚱,不错啊,就因为那秋后的母老担跟飞鹏肚子里都装着一肚子还没成型的小蚂蚱,那才叫好吃唻,吃起来那才真叫个香唻!”

王大贵说:“又说啦,那地里的老担、飞鹏,可都是害虫,成天在地里祸害庄稼,那咱是吃得越多越好。”王大贵说:“咱把地里的老担、飞鹏都吃光啦,那咱老百姓地里栽种的庄稼,也就不受祸害啦!”

一听王大贵说起蚂蚱来,还是一肚子理论,黑脸大汉王树军就又听得很不耐烦了说:“光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咱别光耍那两片嘴皮子啊!有本事,咱就快去抓蚂蚱烧着吃啊!”

然而,黑脸大汉王树军这么说了,就赶紧找起了他们的特战队长刘二峰来。却就在黑脸大汉王树军把目光投给刘二峰时,就看见,其实刘二峰的手里,早就攥着好几只王大贵拿家乡土话说的那种形体各异、大小不等的老担和飞鹏了。

不用说,此时刘二峰也已经用行动赞同了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的提议。而刘二峰眼下之所以赞同他们的提议,内心里也很想吃那烧熟了填进嘴里喷香溢油的蚂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是考虑到日军据点距离目前他们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远,又在白天,即使他们几个取火烧蚂蚱,也不存在暴‘露’目标、引发敌情的问题。

而一看他们的特战队长也带头扑捉起了那遍地纷飞着的蚂蚱,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有王大贵,自然也不怠慢,就都肩背着武器,开始在野草杂菜间抓起蚂蚱来了。

很快,刘二峰等人就分别抓来了一堆的蚂蚱,又是在地里拔出了藤杆坚硬的长草,掳去了草叶,就把蚂蚱一一穿到了那长长的草藤上去了。

因为到了秋天,地里有得是干草、柴叶,王大贵就去拾敛来了不少回来当柴禾。却怕起火燃着了那遍地已经泛黄了的野草杂菜,引起来大火,刘二峰就特别叫王大贵选择了一处地头上的小土岗,把柴禾放到了避风处。到这时,黑脸大汉王树军才从衣兜内掏出来了火柴,划着火,就把柴禾给点燃起来了。

而火一燃起来,刘二峰、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有王大贵,就分别把穿上草藤的蚂蚱放进火苗上烧烤起来。伴着火苗的升腾,蚂蚱很快就被烧熟了。而那烧熟了的蚂蚱,顿时就散发出来一股强烈而扑鼻的香气,那种香气,足以给人以侵润心肺的醉意。

而此时,刘二峰等人鼓墩在地上,吃着那喷香宜人的蚂蚱,王大贵却突然眯缝起不大的眼睛冒出话来,问刘二道:“二峰,你想贞儿吗,你想不想贞儿?”

这时也许因为王大贵考虑不是在正规场合,也许是由于考虑他跟刘二峰参军前都是同村同乡,于是,就没管刘二峰称队长,却直呼了一声“二峰”。

刘二峰听了王大贵的问话,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反问王大贵道:“你说呢?”

“想,准想。我看是准想。”王大贵说:“一晃你跟贞儿分开都俩多月了,能不想吗?”王大贵说:“说不想是假的,说想才是真的。”

王大贵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很沉醉的样子。

黑脸大汉王树军看了王大贵那副表情,却追问起王大贵说:“大贵,依我看,你那是话里有话吧?”黑脸大汉王树军说:“你问人家咱队长二峰想不想贞儿,其实你是在内心里问你自己想不想桂香吧?”

“别瞎说!我跟人家桂香,那还八字没有一撇呢,那哪还敢胡思‘乱’想?”王大贵说。

“嗨,还胡思‘乱’想,我看你早就想得不行啦,早就惦记着想跟人家桂香拜堂成亲了吧!”黑脸大汉王树军却‘激’将着反驳王大贵道。

也许黑脸大汉王树军的话,其实正中了王大贵下怀。于是,王大贵听过黑脸大汉王树军的话,就沉默了,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甚至,就连那被他已经填进嘴里的蚂蚱,也倏忽就终止了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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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真爷们

211、真爷们

“我想桂香。”王大贵说。

王大贵使劲儿一咽下去了嘴嚼着的那一口喷香四溢的蚂蚱,就一脸幸福起来。甚至,由于刚才黑脸大汉王树军问他想不想桂香,王大贵的脸上,还瞬时就出现了那种类同‘女’人一样的羞涩。

于是,王大贵就又像在自言自语地说:“可我想人家桂香,也知不道人家桂香到底想不想咱啊!”

王大贵说了,又觉着‘挺’不好意思,就拿手‘摸’了一把额头,挠了一下子腮帮子,划拉了一手下巴颏子,就扭头问刘二峰说:“二峰,你也比我更想贞儿吧?”

王大贵其实很鬼。他这样问刘二峰,意思很显然,就是在替自己解围,他怕黑脸大汉王树军在一旁听了拿话调侃、刺‘弄’他。

“想就想吧?还用得着扭扭捏捏,娘娘们们,想说又不敢说吗?”黑脸大汉王树军显得很是看不惯王大贵做派地道。

说了,黑脸大汉王树军就又把话锋转向刘二峰,说:“队长,刚才大贵也再三地问过你了,那你到底想不想贞儿嫂子啊?”

刘二峰一听就笑了,寻思片刻,说道:“树军,这个嘛,其实你连问都不要问。”

“不要问?那就证明队长你就是在想贞儿嫂子啦,是吗?是不是啊!”黑脸大汉王树军追问说。

“行了,好了,咱不罗嗦啦,走吧。”刘二峰没有正面回答黑脸大汉王树军问话,却显得有些表情急切地道:“咱还得赶着去见那个里谷连长呢!”

刘二峰这样说过,就带头起身,把那本就装在枪套里的一把匣子枪再往枪套间使劲儿掖了掖。然后,却又像意识到了什么,就弯腰下去,伸手拣起地上放着的一根一端已经被烧焦了的看上去黢黑了的像烧成了木炭的火棍,朝着刚才烧过蚂蚱的那一堆柴灰挑了挑,扒拉了好几扒拉,就说:“好,灭啦,都灭啦。”

刘二峰说:“咱都走了,可不能留下火。要是留下火,风一刮,万一把咱老百姓地里的庄稼都给引着啦,那麻烦可就大啦,那咱老百姓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可就付之一炬——都得烧成灰啦!而那样,咱这些为老百姓做事的人,罪过可就大啦,那咱了可就不再是老百姓的靠山,那咱可就成了祸害咱老百姓的罪魁祸首啦!”

黑脸大汉王树军见刘二峰起身要走了,就也不再鼓墩在地上跟王大贵耍贫嘴,瞎调侃了,却先是把一只看上去形如蒲扇的大手铺展在地上,然后,就拿那颜‘色’黑若炭黑一样粗壮的手指,在地上狠力那么一撑,就把那像一座黑铁塔形状的身子给弹起来了。

黑脸大汉王树军一起身,就冲着好像还在鼓墩在地上苦思遐想着的王大贵说:“爷们儿,走吧?”

黑脸大汉王树军像很是看出了王大贵心思,就戳破谜底似地说:“你不走,你就是蹲在地上想破了脑仁,可是你也想不来人家桂香啊!”

黑脸大汉王树军又话语很是‘露’骨地说:“咱老家不是早有那俗话说嘛,叫远水解不了近渴!”

黑脸大汉王树军说:“要是你光靠着想就能想得来人家桂香,那你就接着想吧。你啥时候想得来桂香了,你跟桂香也亲热够了,那你再走!”

黑脸大汉王树军又扑拉着由于久坐在地上而粘上去的一屁股尘土说:“你不走,那我可跟着咱队长先行一步啦!”

说了,黑脸大汉王树军就又调侃道:“待等我跟咱队长一离开,你再能把桂香给想了来,那可就叫你逮着啦,那可就是你跟桂香的天下啦!对吗?是吧?我王树军没说错吧?我是替你说了心里话吧?啊?哈哈哈……”

王大贵一听黑脸大汉王树军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通近乎不假思索的调笑话,就显得很是有苦难言地从地上一腾身就爬了起来,却边抖搂着一身的尘土,边表情尴尬地冲着黑脸大汉王树军说:“你这个家伙,就跟我有本事,就知道拿我开涮,就会满嘴里跟我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哟?哎呦?爷们儿,这可是一日不见如过三秋啊!想不到,爷们儿你现如今也开口闭口都是词儿了啊!啥时候学的?说说!”黑脸大汉王树军又跟王大贵逗乐起来,说:“爷们儿,你是昨夜里做梦,遇见了好几千年前出生的咱山东曲阜的孔老夫子了吧,是孔老夫子给你专‘门’补习过一堂功课吧?”

黑脸大汉王树军说:“要不,你咋就一下子就出口就成章,满口净是些好词儿了呢?!”

王大贵当然知道黑脸大汉王树军是在跟他调笑,玩闹,内心里也并无恶意,于是,当他看见这时他们的特战队长刘二峰已经开始赶路了时,就又显得有些瞧不起黑脸大汉王树军地拿老家鲁西北一带的方言说:“少说多做。知道吗?知道不知道啊?”王大贵说:“再说了,就是你装哑巴不说,也没人把你当成傻瓜给卖了啊!”

说了,看上去王大贵也再也无心跟黑脸大汉王树军斗嘴下去了,就把肩背着的一杆从日军那里缴获来的三八大盖的背带往肩膀内侧提了提,显得‘精’神抖擞又昂首‘挺’‘胸’地说:“树军,你有脑子,有本事,别光惦记着跟我王大贵使啊,等咱见着了人家那个连长里谷,你再充当英雄好汉也不迟啊!”王大贵说:“你真要是在人家里谷连长跟前厉害得要命,能拿出点儿真本事来给我王大贵看看,那我服你,真正地服你!那样,也不用你王树军多说话,那我王大贵就得从内心里承认,你王树军就是王树军,你王树军才不亏就是王树军啊!”

“好,行,爷们儿,即使你有这个话,那我王树军保准不会做孬种,保准会做给你看看,保准不会给咱八路军丢人!”

黑脸大汉王树军也许是被王大贵的话给‘激’越得很不服输了,就又说:“他里谷,只要是敢把他的人拉出来跟我王树军比试比试,那我王树军绝不打退堂鼓,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王树军说:“真要是那样,爷们儿,你就看我王树军的吧,看我叫那个王树军到底算不算爷们!”

“爷们儿,好!爷们儿,你是真爷们儿!”王大贵说:“真到那时,我王大贵可不能光听你眼下咋着跟我说了。”王大贵说:“真到了那时,我王大贵倒要看看,你王树军到底是不是说得跟做得一样,你到底算不算个真爷们儿!”

“行,一言为定!”黑脸大汉王树军铿锵有力地说。

“好,我就看你的啦!”王大贵期待已久地说。

却眼下,黑脸大汉王树军跟王大贵说着说着,就看见他们的特战队长刘二峰,似乎对他们热火朝天的争论并不感兴趣,却独自一人早已出现在头前的一片看上去金黄金黄的不知是哪家百姓栽种下的亟待着收割的豆子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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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自家人

212、自家人

“蝴蝶!”王大贵在惊呼!

“蝴蝶!”黑脸大汉王树军在高喊。

刚才,就在黑脸大汉王树军跟王大贵发现刘二峰已经站在了不知哪家百姓种植的一片豆子地边时,其实,刘二峰就早已在那片豆子地的豆稞里的枝桠间,逮着了一只蝴蝶,一只看上去翅膀黄黑相间的在生动飞舞着的蝴蝶。

那只蝴蝶,睁着一双硕大、惊恐而又很是有神的大眼睛。蝴蝶的翅膀上,那黄黑相间的图案,在秋日里那万里无云的‘艳’阳照‘射’下,显得格外斑斓,夺目,而且耀眼。

但见,蝴蝶的两个翅膀,呈现着金黄金黄的颜‘色’,就若同是那镀上了油彩的两把呼呼生风的着的金扇。而在蝴蝶那金黄耀眼的羽翼之上,却点缀着斑斑点点的黑‘色’图案。那图案,看上去,或大或小,或整体或细碎,或模糊或清晰,或幽暗或浅显,或单一或斑斓……

但却不管蝴蝶翅膀的图案如何静雅肃静或者五彩缤纷,也不管是何等地醒人眼帘,看上去,给人的感觉,依然是,蝴蝶的翅膀,似乎从未经人进行过刻意的点缀、描摹、刻画甚至雕凿,蝴蝶翅膀上的图案的那种特有的美丽,给人的感觉,却具有那种无与伦比的清新、纯美和自然。

然而,却就在黑脸大汉王树军跟王大贵发现他们特战队长刘二峰在豆稞间抓着了一只美轮美奂的多彩蝴蝶的一瞬间,刘二峰却轻轻把本来在捏着蝴蝶的两个手指一松,一展,就见那一只好像终于巴不得盼来了自由的一只‘花’蝴蝶,却展翅纷飞,很快就消失在了原野上的豆稞间,不知了去向,无影无踪了。

眼看着着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都追赶了过来,刘二峰也没有说话,却又是开始朝着那国民党军连长里谷搭设在野地里的帐篷的方向,开始快步行进起来了。

“累赘,咱俩就是累赘!”黑脸大汉王树军一看刘二峰只顾独自赶路,代答不理他跟王大贵的样子,就不禁朝着紧跟在他身后泼跑快赶着的王大贵说:“咱俩,就是一对累赘!”

“可不咋地?咱俩,光顾着瞎说滥吆喝,就是一对累赘!”王大贵听了黑脸大汉王树军的话,就显得‘挺’服气地迎合说:“咱俩是光顾着卖嘴皮子啦,就没想点儿正经八百的正事!”不过,王大贵说到这里,就责怪黑脸大汉王树军说:“都是你呀,树军,就想跟你哥哥我都玩儿,可人家咱队长,一看咱俩那开口就争辩的德行,都懒得理咱俩啦!”

“可不咋地?我也早看出来啦。人家咱队长,早烦死咱俩啦!”黑脸大汉王树军说:“要不是咱俩赖尔吧唧地跟着人家走,咱队长,早把咱俩给甩啦!”

“就是就是。”王大贵附和说。

“那咱俩可就都别再耍贫嘴啦,一耍贫嘴就耽误赶路!”黑脸大汉王树军却显得很是意识清醒了说:“接下来,谁要是再说话耽误了赶路,那咱谁就是小王八,行不?你看行不?!”

“树军,你想骂誓?”王大贵听了,却突然就拿老家鲁西北一带的方言问道。

“嗯,骂誓。”黑脸大汉王树军却说:“咱不骂誓,咱俩就谁都记不住。”

“行行行,咱骂誓——谁再贫嘴谁就是小王八!”王大贵说着,却立即就拿手指做了一个貌似甲鱼爬行的动作,肯定道:“咱谁再贫嘴,谁就是小王八!”说了,王大贵还觉不过瘾,就说:“不是小王八,那是大王八!”

“对,大王八!”黑脸大汉王树军接了说。

“好,树军,那咱说话算数!”王大贵说。

“对,说话算数。”黑脸大汉王树军肯定道。

就这么,一路上,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贬斥着啰嗦,贫嘴,却又是一路逗笑着,就眼看跟随着他们的特战队长刘二峰,眼看就要走进一片看上去并不茂密的柳树林子了。

而一到了眼前的这一片柳树林子,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就都意识到,那国民党军的连长里谷跟他带领的那个连队的宿营地,也就到了。

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的预估是对的。其实,这时那国民党军的连长里谷率领的连队,不但还驻扎在这一片看上去并不茂密的小柳树林里,而且,依然没有搭建固定的营房,却还驻扎在柳树林丛中搭建起的三顶看上去规模和大小不等的绿‘色’帐篷里。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里谷此时率领他的连队在那个小柳树林搭建的帐篷,跟刘二峰率领特战队假扮迎亲队伍行进的那片一望无际的大片柳树林是坐落在不同的方位。确切地说,里谷当下率领连队驻扎的这一片柳树林,是坐落在山东黄河流域北岸的西南一侧方向,而刘二峰率领特战队员假扮迎亲队伍穿越的那一片柳树林,却是在山东黄河流域北岸的东北方向,也就是说,这两个坐标相反的方向,就等于在所处位置上,掉了一个角。

而此时国民党军里谷连长之所以率领着他的连队,像定海针一样坐落在那一片看上去并不茂密的柳树林里按兵不动,就是由于这时的里谷,早就对他们国民党军的对日作战不抱任何的信心了。

里谷早就觉得,其实他当下在率领的那一个连队,已经成了没娘的孩子——被晾晒在这山东黄河流域的沿岸,没人管顾,也无人问津了。

于是,里谷早就中下了一种鱼死网破的心理,心想,***,‘操’他姨!即使上不着村,后不着店,那好啊,那***!小鬼子来了,不找事便吧,真找事了,他就也不再想‘弄’那些狗屁都不管用,也早就无法联系上的所谓的上下级请示了,他就干脆——靠着脑瓜子灵活和还不算十分落后的军备,‘弄’小鬼子一个狠的!

可要是小鬼子不冒犯着他们,又是也迟迟得不到他们上级关于对付小鬼子的确切命令,那他里谷就干脆当死鱼——带着他的连队睁着一双眼装瞎算了。

但是,如果一旦遇见八路军的人跟小鬼子的人开战了,那他里谷,名义上是不会说去帮助八路军的。可暗地里,他里谷却不能不助。他绝不能眼巴巴看着叫八路军的人吃了那小日本鬼子的亏!这种意念,似乎就是天皇老子都扭转不了。因为他里谷一向都自觉着自己不算是不聪明。他给自己定下的原则,就是内心里那种根深蒂固了的亲兄弟原则。

里谷觉得,亲兄弟本来就是一家人。平时,亲兄弟当然也会闹矛盾,甚至还会闹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但是,真要是遇到外敌入侵辱、烧杀抢掠了,那亲兄弟就是亲兄弟,自家人就是自家人,归根到底,胳膊肘子也不能朝着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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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挡去路

213、挡去路

刘二峰带领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有王大贵一路健步如飞,眼看里谷所率连队的那3顶美式军用帐篷,就近在眼前了。

远望去,闯入刘二峰等人视界的那3顶美式军用帐篷,由于时间久远,风吹日晒,帐篷的颜‘色’,已经褪‘色’发白了。阳光里,座落在并不茂密的柳树林中的那3顶美式军用帐篷,就宛若是3棵从沙土里刚刚钻出来的大蘑菇。

这时,国民党军的连长里谷的连部仍然设在3顶美式军用帐篷中体积最小的那一顶小帐篷里。在小帐篷‘门’外的两侧,分立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哨兵,哨兵都穿着清一‘色’的国民党兵军服,头上都顶着钢盔。看上去,各个威风凛凛,‘精’神抖擞,牛气十足的样子。

要说,还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这时里谷早已与他的上司中断了联系,长期失去了给养补给,看似成了没娘的孩子。但应该承认,里谷连队的军械配备,从一开始,就是不算落后的。

细说来,当下的里谷连队士兵除装备有中正式79步枪,以及德国的mp-44、英国的“司登”和美国的“汤姆森”冲锋枪而外,还配备有一‘挺’哈乞开斯轻机枪和一‘挺’24式马克沁重机枪,可谓‘花’样俱全,应有尽有。

而至于里谷连队里那些——包括他在内的大小军官所装备的手枪系列,诸如20响自来得手枪、勃朗宁手枪和左轮手枪等等,也是悉数不少。

而当下,那两名分立在里谷连部的小帐篷‘门’口给里谷站岗的哨兵,分别在怀抱手端着的,就是美国的“汤姆森”冲锋枪。至于在小帐篷内的里谷连长,却专用了一把20响自来得手枪。

“‘操’!厉害!别看里谷小子的上司老是舍不得下令给他,叫他带他的人跟小鬼子打仗,可人家里谷手下这帮人,要论手里的家伙,那可真叫强啊!”

这时,王大贵肩背着那一杆刚从日军手里缴获来的三八大盖,隔老远,一看见站在小帐篷‘门’口在给里谷站岗的那两名哨兵手里端着的美式“汤姆森”冲锋枪,就不由在心里暗暗地‘艳’羡、唏嘘起来。

王大贵心说:“‘操’,手攥着那么好的家伙,要是不去干小鬼子,那还不跟怀抱着一根火爆棍子一样啊!那还不等于是白瞎啊!”

王大贵又在嘴里嘟念道:“‘操’,要是他们手里那些一搂班机就能吐出去一大梭子枪子的家伙,哪天也能借给咱使使,落在咱的手里,那可真叫解馋啊!‘操’,那咱,还知不道能多干掉多少小鬼子唻!”

王大贵的心里一产生此念,就不由把一双说不出感觉的眼神,迅即就投给了那紧跟在他身后走着的看上去像一座黑铁塔似的黑脸大汉王树军,随后,王大贵就有意把那两名哨兵手里的武器,拿眼神指给黑脸大汉王树军看,接着,又悄声提醒开黑脸大汉王树军说:“树军,瞧瞧,瞧瞧,你快瞧瞧。”

“瞧瞧,瞧瞧,瞧啥啊瞧,有啥好瞧的呀!”黑脸大汉王树军看了,却显得很不屑一顾。然后,黑脸大汉王树军就大撇着嘴,低声而有力地回王大贵道:“那还用得着你点划嘛,我眼又不瞎,我早就看真灼啦!”

黑脸大汉王树军却又冲王大贵说:“那种老美出产的玩意儿,咱看着新鲜、稀罕,当宝贝疙瘩啊,可是人家里谷,可不待见这个。”

黑脸大汉王树军说:“人家里谷是谁?人家里谷的大姑父,那可是国民党军的高级将领啊!”

黑脸大汉王树军说:“老美鼓捣的那些玩意儿,只要是人家里谷看得上眼,只要人家里谷想要,那些分管枪支弹‘药’的人,哪个还不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得给人家里谷网开一面,得给里谷一个大面子啊!”

黑脸大汉王树军又说:“这么给你说吧,大贵,人家里谷就是看上了天上的星星,那帮爱拍马屁的人,都得你争我夺地抢着去巴结,都得一个一个地争着去给人家里谷摘!”

黑脸大汉王树军又信心满满地在概括‘性’地冲王大贵在证实起来自己的话道:“大贵,你只要知道记住一点就行啦,里谷那个人,只要是他愿意,就没有‘弄’不来的好武器,他想要的好武器,就想要多少来多少!”

眼下,很显然,黑脸大汉王树军对里谷这个人物,也是满心里充满钦佩的。要知道,就凭黑脸大汉王树军的‘性’格、做派,那真正值得他钦佩的人,可是凤‘毛’麟角,为数寥寥的。

而此时,尽管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的对话,嗓音压得很低,窃窃‘私’语的样子。但随后走上来的刘二峰,还是怕他们的谈话叫人家两名正在给里谷站岗的哨兵给听见了,产生歧义,影响不好,于是,就立即拿右手的两根手指贴上了嘴‘唇’,冲着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就急吹了一声“嘘”,然后,就悄声叮嘱黑脸大汉王树军跟王大贵说:“你们不要再谈论了,当心叫人家说咱是背地里说人家坏话!”

黑脸大汉王树军跟王大贵听过刘二峰嘱咐,也就很快终止了谈论,就都拔步朝着小帐篷‘门’口走了过去。

眼看刘二峰等人就走来了在小帐篷‘门’口给里谷站岗的两名哨兵跟前。

其实,这两名哨兵也是早就发现从远处走过来了刘二峰等人的。而他们一证实了来人身份,却都没有上前去阻拦,因为此前,刘二峰带着特战队员来过里谷的帐篷,彼此熟悉了是原因之一。而原因之二,也是其中更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们的里谷连长,早就给他们放话过了,说只要是发现刘二峰等人来了,就尽可以放行。

有他们的最高长官里谷有言在先,这两名哨兵自然不会打铁的不看火‘色’,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过,当目下那头前走着的王大贵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地‘欲’直接闯进去小帐篷时,那两名哨兵,还是双双上去就拿肩挎着的“汤姆森”冲锋枪,当即就挡住了王大贵去路。

214、 话中话

214、话中话

“咋着?爷们儿,我几个来了,就连你们里谷连长都给赏光,都给咱面子,莫非你们还想找不自在吗?”

头前走着的王大贵,却连忙伸手架住那两名给里谷连长站岗的哨兵挡住他去路的美式“汤姆森”冲锋枪,显得很不服气地在拿一双不大的眼睛死瞪着那俩哨兵,喝道:“让开,要是你们长眼,就都快给我让开!”

却由于一气,一急,王大贵就不由自主,憋出了参军前在老家鲁西北时惯用的歇后语来,一脸讥笑地说:“我看你俩,就是狗熊钻烟筒——自找别扭哇!”

见那两名哨兵没有反应,仍没有放行的意思,王大贵就接着气势汹汹就突然又冒出话来:“我看——你俩是腚眼子拔罐子——想咗(作)屎(死)啊?”

由于王大贵这时说的是家乡土话,又是味足腔圆的那种,于是,就只见,那两名哨兵像压根就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出他怒不可遏的样子,于是,其中一名哨兵,就拿胳膊肘轻顶了一下旁边那一脸懵懂着的另外一名哨兵,询问说:“哥们,这爷们,他嘴里,到底在瞎嘟囔些什么?”

“不知道。”另一名哨兵听后立即摇了摇头。

不过,另一名哨兵还是很快就解释说:“嗨,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说难听的呗,在说话骂咱们呗!”另一名哨兵说:“你其实不用听他说话,光看他这一副想吃人的样子,就能猜得出来他是多么可恶啦!”另一名哨兵末了说:“他满嘴里就没有一句人话,说得都是难听的!”

“噢?噢!噢噢。”开始问话的那名哨兵就说:“他在说难听的?那他是在骂咱们吧!”

“这还用说嘛,是,正是,就是。”另一名哨兵肯定说。

“好,行,这好办。”开始问话的那名哨兵就接着发狠说:“他越说难听的,那越是骂咱,那咱就越是不能叫他们往里进!”

“可咱不叫他们进,那咱里连长可是早就有话啊!”另一名哨兵显得有些担心,悄声问:“那咱就不怕连长怪罪啊?”

“怪罪?怪罪就怪罪!怪罪也不能放行!”刚才问话的哨兵就又意志坚决地说:“我这个人就是犟,看见有人跟咱说软话,那什么事咱都好商量,都好办,可要是有人在我面前耍大牌,吹胡子瞪眼,牛‘逼’哄哄,那我,就比谁都更加牛气冲天!”

然而,那名问话的哨兵把话一说到这里,王大贵一听却受不了了,就不依不饶开了。

于是,也许此时王大贵就觉得有他们特战队长刘二峰跟黑脸大汉王树军在跟前给他壮胆,撑腰,他什么都不用怕,于是,就显得腰杆更加硬‘棒’起来,口气更加生硬起来。就开始蹦高跳脚着,在火冒三丈地回了一句:“牛‘逼’哄哄?你在骂谁牛‘逼’哄哄,你说说,你到底在骂谁牛‘逼’哄哄?!”

接着,王大贵就又拿味道十足又字正腔圆的鲁西北一带的方言说道:“小婊子下的,你咋就张口骂人呢?”说着,王大贵就显得更加情绪‘激’动,义愤填膺起来,道:“看我不——绾绾袄袖子,擭这个小舅子!”

说了,就只见王大贵在蹦蹦跳跳着,就想拿自己的身子朝着那两名站岗的哨兵身上扑将过去。

“行啦,够啦,够啦大贵!不准你再胡闹啦!”却突然,特战队长刘二峰一看王大贵那一副故意找茬,惹事生非的样子,就开口怒喝起来,道:“你忘啦,咱出发前,队伍上是咋教育的了吗?不准打人骂人!”刘二峰又显得很是不解地说:“大贵,你咋能变成这样了呢,你咋变得叫我都不敢认了呢?你咋一下子就变得脾气这么坏了呢?!”

“不不,不是,队长。”王大贵连气带急,看上去嘴‘唇’在打着哆嗦。王大贵辩解说:“队长,刚才你也都听见了,是他个小婊生的先骂我。”

“人家先骂你?到底是谁在先骂了谁?”刘二峰显得很是主持公道地说:“我看你是出尔反尔,转眼不认账啊。”刘二峰在还原事实地说:“这眼下,也多亏我跟树军在场都看了,听了,能在场作证。不的,你王大贵可准更得把大谎给撒到天上去啊!”

刘二峰说:“刚开始,你满嘴里说的那些在老家骂人才用的歇后语,不干不净的,那是在做啥?那不是在骂人那到底是在做啥?”

刘二峰说:“幸亏我跟树军还有你咱都是同村同乡,我跟树军还都能听得懂你嘴里那些骂话。不的,你说了,可都死活不能承认啊!”刘二峰又说:“大贵你也不动脑子想想,人家那俩给里谷连长站岗的哨兵听不懂你说的那些骂人的歇后语,也就罢了,可我跟树军都耳朵不聋啊,我俩都不能听不懂啊!”

说着,就只听刘二峰就扭头问了一声旁边站着的那看上去像一座黑铁塔似的黑脸大汉王树军,说道:“树军,你说呢,你说是不是吧!”

黑脸大汉王树军听了,就猛地一点头。然后,却显得很是鄙夷地责怪起来王大贵说:“不是我王树军说你呀,爷们!你这个人,就是软的欺硬的怕,见了‘掌柜的’就跪下!”

“树军,你不要落井下石,满嘴里不干不净!”王大贵听过黑脸大汉王树军的话,却生气起来。因为王大贵当然能听得出来,其实刚才黑脸大汉王树军说的老家那句顺口溜里的“掌柜的”,是有暗喻和特指的。其实那个“掌柜的”,指得是驴身上的一个重要部件。

刘二峰当然也能听得出黑脸大汉王树军说的顺口溜里的“掌柜的”的意思,就也紧跟着提醒着黑脸大汉王树军说:“都不能话里带话,都不准暗器伤人!”

而此时,那两名给里谷连长站岗的哨兵,一看刘二峰出来圆场了,又在一个劲儿地敲打、教育着自己部下,就也仿佛倏忽就没了火气,显得很是通情达理着,都也再没兴趣跟王大贵斗嘴置气下去了。

215、 闻茶香

215、闻茶香

“谁?这是谁呀,在外头吵吵嚷嚷,叽叽喳喳,就跟捅了房顶上的麻雀窝似地!”

也就在那两名给里谷站岗的哨兵刚想消火时,却只见小帐篷‘门’上挂着的那张厚厚的帆布帘子,被人拿手慢慢地撩开了,随后,就闪身走出来了一个人。此人,却正是那两名哨兵的连长里谷。

里谷一闪身出来,就见他身后也紧跟着闪身出来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也都穿着清一‘色’的国民党军制服,都扎着宽而且亮的武装带。武装带上,却都分别挂着看上去体积不大的皮枪套。而枪套里,却都掖着两把看上去体态弯曲的跟两根烧‘鸡’‘腿’一样的左轮手枪。

很显然,这紧跟在里谷身后的两名看上去装扮得像小军官模样的人,就是里谷特别给自己设立的贴身护兵。

里谷说着话,一走出小帐篷,就慌装惊奇地冲着刘二峰招呼起来,说道:“二峰队长,是二峰队长带人来了啊!这不是二峰队长嘛!”

里谷说过,就又显得一脸愠怒着冲呆站在‘门’口的他手下那两名在给他站岗的哨兵说道:“你俩——我不是早就跟你们‘交’待过了嘛,这刘二峰队长,可是咱连不可多得的尊贵客人啊!”里谷说:“只要是刘二峰队长带人来了,那你们,就干脆就二话都不用说,都给我里谷远接高迎着,立马放行就行啦!”

“可是长官,你是不知道啊,他们其中的一个,那是死活都不讲道理呀!”就听得刚才那一名听不懂王大贵说的歇后语,又跟王大贵较劲儿厉害的哨兵说:“他不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硬是横冲直撞,非得往里头冲,朝里头闯,还一张嘴就骂骂咧咧,出言不逊啊!”就听得刚才那一名听不懂王大贵说的歇后语,又跟王大贵较劲儿厉害的哨兵,向在对他们连长里谷诉冤似地说:“他那样做,也太目中无人,也太叫人生气,也太欺负人了吧!”

“嗯——”里谷听了,却显得若无其事,也没细问对错,就显得很没好气地冲那名哨兵说:“和为贵,和为贵嘛!”里谷说:“你忘了平时我是怎么教育你们的啦?你得给我懂得和为贵!知道吗?你知道不知道和为贵的重要‘性’啊?”

看上去这时那名哨兵心里不服,还想辩解,还要说一些王大贵刚才的行为实在是欺人太甚之类的话,可是,还没等他张口,却当即就被里谷给挡了回去。

就只见里谷把手在当空里一挥说:“行啦行啦,你还是不要给我再说啦!”里谷说:“其实,刚才我在小帐篷里,也都听到啦。”里谷说:“可我听到归听到,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里谷又圆场说:“说穿了,还不就是都为了三两句不疼不痒的废话啊?难道这也用得着大惊小怪,耿耿于怀,往心里去吗?!”

要说,里谷这个人还就是聪明,说话转弯儿也快。刚才,他一走出小帐篷见着刘二峰,还热情招呼着像初见了稀客似地。但眼下,他一听手下的哨兵还想给自己辩解,争理,却当即就把话给揽了过来。那意思,就是想告诉那名哨兵,你就别再多说了,你再说多少,那也都是白搭,那也是没用了。

而里谷此举,又很显然不单纯是说给他手下的哨兵听的。其实他主要还是在说给刘二峰听。用意很显然:一是在表明他里谷做事的谦恭、坦诚,察觉下属做错了事,很公道,不护短;二就是在彰显着他的大度和热情,表现得开诚布公,不计小账,叫刘二峰在跟前看上去、听起来,觉着妥帖,舒服。

而那名还想跟里谷辩解什么的哨兵,一看他的连长在情绪和言语上,已经给他挑得很是明朗了,他要是逆流而上,那可就真就像王大贵拿歇后语鞭笞他的那样,是在自找别扭了。于是,就显得很是乖顺懂事地立即终止了说话。

却这时,刘二峰在场看了里谷表现,再听过里谷刚才一番言谈,就觉着也应该当场给里谷说些好话,赔些不是,也指出来自己人在做事方面的不足和短处。

然而,里谷看过刘二峰表情,却还不等刘二峰开口,就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就猛地上前,紧搂了一下子刘二峰的肩膀,拍了一掌刘二峰的后腰,接着说:“刘队长,咱有话,也还用不着傻站在这‘露’天地里说吧?”

说着说着,就见里谷忙给刘二峰做了一个“里面请”的手势,然后,里谷就又冲刘二峰客气道:“走吧,咱有话,还是到帐篷里说去吧!”

说过,里谷却好像还觉得不妥,就又补充说:“我刚刚才叫人泡了一壶西湖龙井,那可是专‘门’为你刘队长大驾光临才准备的呢!”里谷又催促说:“刘队长,那咱就都别再愣着了,还是快到帐篷里边喝茶边聊吧,好不好,行吗?!”

刘二峰见里谷在满口盛情相约,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就立马对身边的王大贵还有黑脸大汉王树军说:“恭敬不如从命。那咱还是都快照着里连长说得做吧。”刘二峰面带了谢意道:“咱这就都去帐篷里,品品人家里连长‘精’心给咱准备的好茶!”

刘二峰话音一落,就只见里谷早就头前引路似地朝着小帐篷走开了。却里谷的那两名贴身护兵中的一位,看上去手疾眼快,动作很是麻利,就快步过去给里谷撩开了小帐篷上挂着的那一张厚厚的帆布帘子,接着,里谷就顺势迈步进了小帐篷去了,

紧随其后,刘二峰也就跟了进去。而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一看他们队长刘二峰进了小帐篷,也就都闪身就跟了进去。

却这时,里谷给自己设立的那看上去高个细腰,又是配以一身国民党军军官制服装扮,看上去很是‘精’干的那两名贴身护兵,却早已抢在了里谷前头到了小帐篷里,开始给来人搬挪起座位来了。

而眼下,也就唯独剩下了那起初在小帐篷外站岗的两名哨兵,还依然在分别肩挎着他们的美式“汤姆森”冲锋枪,各个站得像高粱秫秸一样,在直‘挺’‘挺’踔在小帐篷‘门’口,纹丝不动。

不过,也许由于小帐篷‘门’口挂着的那一张帆布帘子被撩动得次数‘挺’多,时间过长,却随着一个个身影进入小帐篷,就从那小帐篷的‘门’口里,倏忽就漫溢出来一股刚浸泡过的那种扑鼻的茶香。那种茶香,‘迷’人鼻孔,醉人心扉。

那这时,那两名仍在帐篷外站岗的哨兵,一闻到那股扑鼻而来的清香,就不觉开始一问一答地彼此附和着,慨叹起来。

只听刚刚被里谷连长训教过的那名哨兵,在紧闭着嘴‘唇’,高翘着鼻孔,使劲儿收缩着鼻翼,然后,就赞不绝口地道:“好茶,真是好茶。香,闻着真就是香!”

而另一个哨兵听后,就也紧接着用鼻孔猛闻着那扑鼻的茶香之气,赞不绝口地道:“是,真是。香,确实是香!”

216、 恋与联

216、恋与联

香气袅袅。

那一顶美式小军用帐篷内,在里谷睡住的一张军用‘床’边,正前方,摆放着一张带有3‘抽’屉的长条桌。长条桌呈着栗子皮颜‘色’。在长条桌的‘抽’屉上,分别镶着烁亮的铜制虎头拉环儿。看上去,生动调皮,又古香古‘色’。

却在长条桌的桌面上,摆放着3样看上去异常醒目的物件。

一样,是一部军用手摇式电话机。电话机是黑‘色’的。这部电话机,起先本是里谷跟上司通话联系时用的。但后来,上司中断了对里谷连队的调遣指挥,里谷连队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被晾晒在山东黄河流域以北的平原地带,无人问津了。再加上,持续的炮火、战‘乱’,里谷跟上司联系的电话线,也早就不知被炮火炸断还是被哪路的军兵给切断了。因此,当下摆放在里谷桌子上的这一部军用电话机,实际上成了一部“死机”,早就废弃不用了。摆在那里,也不过就类同于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了。

另一样,却是一张纸质军用地图。由于年久,军用地图已经皱巴巴地发黄了。另外,也许由于里谷平日烟瘾太大的缘故,就只见,在那军用地图的一角,看上去,被火炭烧出了一个椭圆形的小窟窿。显然,那是里谷吸烟的烟头或者未灭的烟灰所致。却目下,那个被烧出的椭圆形的小窟窿,还呈着黑黄的颜‘色’,清晰可见。

还有一样,却是一个看上去体积不的长方形玻璃镜框。镜框内,竟镶着一张黑白照片。那张黑白张片,是一个梳妆雅致又面目清丽的外国‘女’子的。照片上的外国年轻‘女’子,却是一头的卷式短发,看上去眉目清丽,俊美可人。再配以一身美国陆军的‘女’式军用制服,就愈加投‘射’出来一种高贵清雅的气质来。

而这一张梳妆雅致又面目清丽的外国‘女’子,竟就是前些年里谷在南京时,意外邂逅且萌生了好感,但后来却一去就杳无音信了的那名美国‘女’子——艾琳.威廉玛丽。

说来,艾琳.威廉玛丽的这张黑白照片,还是当时艾琳.威廉玛丽跟里谷辞行回美国时,特别赠送给里谷留作纪念的呢。

当时,艾琳.威廉玛丽显得很虔诚,她告诉里谷,说她的这一张黑白照片,却是她在南京结识的一名来自英国的战地记者,特别‘精’心给她拍摄、冲洗和放大出来的。

艾琳.威廉玛丽说,那一名给她拍照一名来自英国的战地记者,也是他在南京国民党总部组织的一次舞会上认识的。

艾琳.威廉玛丽说,那一名英国的战地记者给她留下的印象是十分优秀,也很敬业。

艾琳.威廉玛丽说,那一名英国的战地记者,去过中国的很多地方,也拍摄下了很多日军屠杀中国人民和中国人民奋起抗战的实况照片。而那些实况照片,必将真实地记录下历史,必将成为未来建设世界文明所不可多得又异常珍贵的宝贵资料。

当时,里谷听着艾琳.威廉玛丽在一鼓作气地夸赞着那名英国战地记着,他的心里,甚至产生了隐隐的嫉妒。这种嫉妒,其中当然具有那一名英国战地记者太过优秀的因素,但最根本的,还是在里谷的内心深处,已经具有了不可替代的那种异‘性’间的好感。

里谷其实知道,这时候,他已经爱上了艾琳.威廉玛丽了。也正因为里谷已经爱上了艾琳.威廉玛丽,所以,里谷就更加害怕艾琳.威廉玛丽会在他的面前,谈及其他优秀的男人。他是怕那些给艾琳.威廉玛丽中下很好印象的男人,把他爱上的艾琳.威廉玛丽给无情地夺走。

当然,里谷也很清楚,当时他的这种意念,这种想法,很是自‘私’。但在里谷看来,似乎爱情本来就是属于自‘私’的。因此,在爱情面前,里谷不想做,也实在无法做到不自‘私’。

所以说,就在艾琳.威廉玛丽送给他那一张由那名十分优秀的英国战地记者给她拍摄的那一幅放大了的黑白照片以后,里谷就特别去南京城找了一位手艺‘精’湛的工匠,选择了上佳的材料,给他‘精’心制作了这一幅被他收藏至今的看上去做工‘精’美尺寸‘精’当的镶嵌着艾琳.威廉玛丽丽照的镜框。

不过,却自从里谷跟艾琳.威廉玛丽离别以后,尽管里谷把已经‘精’心镶嵌进镜框里的艾琳.威廉玛丽的照片,作为‘精’心的珍藏。不管是战火硝烟,也不管是历经多少次的军事营地搬迁,里谷都叫那镶嵌着艾琳.威廉玛丽照片的镜框,形影不离地陪伴着他。

而且,也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里谷都时常把镜框置于案头,随时都能欣赏。

却也是由于艾琳.威廉玛丽镜框里的照片,给了里谷悠长的遐思和无尽的联想。以致,当那次里谷第一次见到八路军派出的特战队长刘二峰带来的那名‘女’特战队员——苏联来的美丽的绮丽莎娃时,竟眼前蓦然就出现了幻觉——他以为那苏联来的绮丽莎娃,也就是他那日思夜想着的艾琳.威廉玛丽。

然而,每当里谷望着镜框在思念着艾琳.威廉玛丽时,却心里也会涌动起一种无以言表的惶‘惑’与担忧,那就是,他在担心,是不是给艾琳.威廉玛丽中下了很好印象的那名十分优秀的英国战地记者,已经把艾琳.威廉玛丽给夺走了呢?他眼下是不是已经跟艾琳.威廉玛丽走到了一起?他们是不是早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里谷不得而知。但他心中那种难言的担忧,却无法回避,难以承忍。

“喝茶,请喝茶,诸位,都别客气,喝茶嘛!”

目下,却刘二峰跟王大贵还有黑脸大汉王树军,在里谷所住的小帐篷内那一个看上去不大的棕‘色’茶几前的座位上一围坐下来,就听得里谷在不断又很是客气地招呼着大家,说道:“这上好的西湖龙井,哪个要是不喝,那可是算不开账,那可就亏啦啊!”说了,就听得里谷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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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不多啦

“个洋妞,没什么好看的!”

这时,里谷隐约感到刘二峰等人把目光往小帐篷内摆放的长条桌上看了,就显得很不好意思,赶紧就把那镶嵌着美国‘女’子艾琳.威廉玛丽黑白照片的镜框,给快速拿起来放到了‘床’铺上,然后,又把镜框给反扣过来,面带着尴尬道:“朋友,国外的一个朋友。(”

里谷的这一举动叫刘二峰感到意外,但刘二峰却没有去探问,因为刘二峰知道,里谷那样做,是他个人‘私’事,即使蹊跷再多,也不便多问。

不过,刘二峰此时发现里谷似乎不想叫他们细看的这个镶嵌着美国‘女’子艾琳.威廉玛丽照片的镜框,刘二峰等人以前来,是未曾发现过的。似乎,那是由于以前里谷对刘二峰等人缺乏了解,多有戒备。而此次,里谷好像放松了对刘二峰等人的警惕,于是,刘二峰此次带人再入里谷的美式小帐篷,里谷就没有提早把镶嵌着艾琳.威廉玛丽照片的镜框收起来。但当刘二峰等人果然发现了那个镜框,想去看时,里谷倒显得一脸不自然起来。

“喝茶,怎么都不喝茶啊?”里谷似乎是想打破眼前有些僵的局面,就又客气着招呼起刘二峰等人喝茶来。

其实,里谷一向是个‘性’格活泼,喜欢热烈的人,眼前的这种局面,似乎很不适合他的‘性’格。

于是,里谷就接着对刘二峰解释说:“刘队长,你是不知道的,当下我叫人给你们泡的这一壶西湖龙井,还是上次见着我的大姑父,从他那里搞到的呢!”

里谷直言不讳说:“我大姑父那里有西湖龙井啊,可咱不行啊。)”

里谷说:“别看他们都在瞎嚷嚷,说什么——连长连长,半个皇上,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里谷说:“屁!他们那些当连长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自己!什么他妈的黄金万两,屁呀!”

里谷说:“一个小破连长,芝麻大个官。手里才管着百十号人,上下受气的差事,有啥鸟用啊!”

里谷显得越说越生气,又道:“这样下去。别说是喝龙井茶啦,就是我连队那百十号人的给养都断顿啦,连吃饭都他妈成问题啦!”

里谷说:“到底跟小鬼子打还不打,我那个破上司,也不发令。倒是干脆甩下我带的连队这帮倒霉蛋。一天到晚死气沉沉,不死不活,成了没娘的孩子,真他妈时日难熬啊!”

说到这里,里谷就眨眼想了想,脸上这才展‘露’出些许的欣慰来,说道:“幸好,我连队还积攒下一点存货。要不的。我连队这帮人,早他妈跟着我里谷喝西北风啦!”

说着,里谷又显得若有所思,又道:“要说唻,我还真得感谢我那个大姑父,想当初。要不是那帮分发装备和给养的马屁‘精’看在我大姑父的份上,多配备给了我一些。那到了现如今,我里谷跟我的连队。还真被‘逼’得得跳进黄河寻死了呢!”

刘二峰是理解里谷眼下所发的这一大通牢‘骚’的。因为目下他早就深谙里谷连队所处的处境。当然,至于刚才里谷在一个劲儿地感谢着的他那个大姑父,里谷也是知道的。因为此前,里谷曾跟刘二峰不止一次地提起过他的那个在国民党军中身为高级将领的大姑父。

“喝茶,咱都喝茶!”刘二峰听过里谷的话,却赶紧就招呼着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说:“人家里连长这样热心,盛情,这西湖龙井又是得来的这般不容易,那咱岂有不赏光之理呢?”

刘二峰这样说着,却一边带头端起了跟前茶几上的棕‘色’陶瓷茶杯,一边再一次催促着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道:“咱可都不能违了人家里连长的一片心意!”

一看刘二峰带头喝茶了,又是在不断恭维着说是好茶,就见里谷的脸上,顿然就出现了欣慰的快意。

于是,也许人一高兴就容易上来了烟瘾。就见里谷坐在长条桌前的一把栗子皮一样颜‘色’的木椅子上,却背对着长条桌,面朝着坐着喝茶的刘二峰等人,竟突然就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又冲着站得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儿吆喝道:“烟,来,爷们,给你连长来支烟!”

眼前这名站得距离里谷最近的那一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似乎甚是习惯了很是殷勤地伺候里谷,诸如沏茶倒水,递烟点烟,都是此哥们儿的熟活。

就在刚才,里谷在小帐篷内一听见王大贵在跟‘门’口站岗的那名哨兵起争执,里谷就断定准是刘二峰带人来了。于是,他就在带着那两名年轻的贴身护兵走出小帐篷时,随口就特别叮嘱眼下这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提早沏好了这一壶西湖龙井。

而里谷习惯叫这一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陪在自己身边沏茶倒水,递烟点烟,也是处于里谷很是偏爱此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伺候自己的那种特殊的感觉。

这也倒不是由于这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勤快机灵,很有眼神。可以说,里谷作为他所在连队的最高头领,想找个乖顺听话又很会伺候人的人,是并不困难的。然而,里谷却显得很是百里挑一,偏偏就看中了眼前的这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好像,里谷就是看着此人从事伺候他的差事最恰切,看着也最顺眼。

人啊,好像就是这样,不管嘴上怎么说,可心里,谁都有着各自的好恶和偏爱。

而眼下,这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看上去格外理解里谷意图,也尤其习惯了里谷对‘抽’烟的这种一贯嗜好。

于是,这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就赶紧从上衣兜内掏出来一盒美制香烟,从中‘抽’出来一支,又是动作麻利地递给了里谷。

不过,尽管当下这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从烟盒内取咽的动作很迅捷,但看上去却显得有些吝啬,一脸舍不得的样子。

于是,就在这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把一支香烟递到了里谷嘴边儿时,却又赶紧上去紧贴着里谷耳朵悄声道:“连长,可是不多啦!”

“什么?不多啦?”

“嗯,连长,真不多啦。”

“那这一盒还剩下几支?”

“3支,也就剩下3支啦!”

“包括我想‘抽’的这一支吗?”

“包括,当然包括。”

“妈的!看来,还真得断顿啦!妈的,妈的……”里谷却显得很是恶狠狠地连说了好几个“妈的”。p

218、 欲戒掉

218、‘欲’戒掉

“啪!”

那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又是习以为常而又动作娴熟地从衣兜内取出来里谷从他大姑父那里讨得的一只美式打火机,给里谷点上了包括烟盒内仅剩下的那3支香烟中的一支。

不过,此次里谷吸烟前,显得省却了以前那种看上去派头十足、牛气冲天,还稍稍带着点儿挥洒自如的细微动作。

比如,里谷‘抽’烟前,习惯先把烟卷从烟盒内取出来放倒鼻孔上闻一闻,再把烟卷的一端朝着坚硬的烟盒上磕一磕,后把烟卷叼上嘴‘唇’吹一吹,再做一个手脚联动看上去带些调皮的滑稽动作,等等,直到末了,才叫那名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给他点烟的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拿出来打火机给他点上。

而里谷之所以省却了那种‘抽’烟时派头十足的诸多细枝末节,是因为近期以来,他自知手头的那种美制存烟已经不多了,也没有几天好派头的了。

于是,里谷就开始把仅剩的几盒美制存烟的保管权,全权‘交’由了那个给他点烟的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目的是,这样可以做到限量控制,遏制他那不断膨胀起来的烟瘾,阻止他想‘抽’烟的时候的那种随心所‘欲’。

里谷觉得,倘若那仅剩的几盒存烟还由自己管着,那节制起来就难了。往往烟瘾一上来,他就不由自主把烟卷从烟盒内给‘抽’出来了。而一旦从烟盒内‘抽’出来烟卷,他就无法阻止他那极想‘抽’烟的‘欲’望了。那他会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立即就叫那名习惯了给他点烟的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甚是殷勤地拿打火机给他点上,他就开始毫不顾忌‘抽’烟的危害,不管死活地一个劲儿大‘抽’特‘抽’起来了。

而那样,里谷就想,其实用不了几天,那仅剩下的存量本来有限了的几包美制香烟,就眼看着得净光光——给迅速全部报销掉了。

这时,就只见里谷显得很是贪恋地使劲儿狠吸了一口那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给他点着了的一支烟卷。然后,又显得很是恋恋不舍地就叫那夹带着尼古丁毒素的香烟,在他的口腔内恣肆地弥漫,沿着他嘴‘唇’张开的空间,狂放地外溢。然后,他却就又显得很是吝啬地把嘴里正在朝外释放的烟雾,使劲儿地敛回嘴去,然后,再慢吞吞地吞咽下去。

咽完烟雾,里谷却又在很是怜惜地自言自语:“不多啦,不多啦,着实是不多啦!”里谷在嘟囔:“‘抽’完了这支,眼看就青黄不接,没的再‘抽’啦,没的再‘抽’啦!”

当下,在里谷的言谈举止里,显然充满了对那种美制香烟的特殊的念想和依依不舍。而里谷之所以依恋那美制香烟,自身特别偏爱想‘抽’那种香烟是一方面,而那种香烟本是从他大姑父那里得来,又是他在‘精’心顾及的关键因素。

要说,里谷这时还就是最爱‘抽’从他大姑父那里得来的那种美制香烟的。别的香烟,当然他也能搞得到,也能获得,可他,对别的香烟,他就是不稀罕,更不爱‘抽’。个中原因,也不是说其他的香烟质量不好,也不是‘抽’起来不顺。主要的,还是里谷的内心深处,隐存着一种无法克制的虚荣情节——他就觉着‘抽’起来从他大姑父那里‘弄’来的美制香烟,最气派,最洒脱,也最够档次。

按说,要论及‘抽’烟,当时那些‘抽’烟的人,有的很习惯叼烟袋,也有的烟瘾大的人,会卷旱烟叶子“吹喇叭”。可里谷对那个,一向都不屑一顾,甚至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里谷曾在他的下属面前不止一次地严正声明:“‘操’,我一辈子都不想叼烟袋,我一生都不会去‘吹喇叭’!”

其实,要细说起来,里谷这时在消耗着的高档消费品,多都还是取源于他的那个大姑父之手。比如高档的西湖龙井茶、美制香烟和美制打火机等等,都无不得益于他那个时任国民党军高级将领的大姑父,做了他的后勤供应保障,给予了他无‘私’的支援。要么,里谷也总会很带自暴自弃地在心里暗叹:“‘操’,谁叫人家咱大姑父他那里有呢。‘操’,谁叫咱个小破连长,两手空空,啥都没有唻!”

所以,里谷眼下一想到从他大姑父那里得来的香烟快‘抽’完了,就有些心急火燎,很是着急。

里谷在想,一‘抽’完眼下这仅剩的这3支美制香烟,往后再想‘抽’,那可真就是没有了,就不用想再有那种烟可‘抽’了。

里谷想,他当下要从这山东黄河流域以北,想再去那身在长江以南找一趟他的大姑父,那可真就成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了。

因为里谷清楚,自从那位于长江边上的南京总统府被日军攻陷以后,他的那个身为国民党军高级将领的大姑父,也似乎开始云游不定,身无定所起来了。至于,当下他的大姑父究竟身在哪里,人在何方,其实连他里谷,也是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里谷却也反过来又想,即使眼下他知道他大姑父的下落,那他里谷总也不能跋山涉水,远行再去找他的大姑父去再淘一次香烟吧?再说,即使他去了,那他大姑父那里万一没有了呢?况且,就这么赖着脸皮,一次次地去找人家他的大姑父要这要那,即使人家他的大姑父不嫌弃,不给他脸子看,那他自己心里不也感到掉价和过意不去啊?那还不显得他里谷这个人,脸皮都比驴脸厚,都不懂得自重,都很不值钱吗!

“戒,妈的,还是戒吧!反正人说‘抽’烟也是等于慢‘性’自杀的玩意儿,也没有任何的好处,还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机把烟给戒掉算啦!对,戒了!谁不戒,谁就没志气,谁就没出息,谁就是说话不算话,谁就是河里的爬物,谁就是栏里的牲口!”

里谷却想着想着,再也没有美制香烟可‘抽’了,就突然萌发起了立即戒烟的念头。而且,他还甚至为了能把烟戒掉,自己跟自己骂誓起来了。

219、 是不是

219、是不是

“里连长,这次没费多少枪弹,就能消灭那么多小鬼子,可真就多亏了里连长不动声‘色’,增援及时,在暗中鼎力相助啊!”

却正在里谷想着该不该当即戒烟的事情,就蓦然,只听得正坐在那栗子皮颜‘色’的茶几旁喝着里谷叫人为‘精’心为他等泡好的西湖龙井茶的刘二峰,竟突然就满心感‘激’着,说出了连声称谢的话来了。

而刘二峰的话语一出,就使得里谷大感莫名。只见里谷当即就大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就伴着他满嘴蒸腾而出的烟雾,面部表情,也变得瞬时吃紧起来。

就只见里谷眉头紧蹙,表情复杂,眼神奇异,显得很是出乎意料地学着西方人不可思议时的动作,接接纵了好几下子肩膀,奇怪道:“哪里话,哪的话,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吧?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很快,里谷却又像恢复了平静,神情也舒缓了许多。就又若无其事地重复起刘二峰的话道:“不动声‘色’,增援及时,暗中鼎力相助!刘队长,此话是从何而来,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接着,里谷就又学着西方人那种惯用的调侃语气道:“莫名其妙,刘队长的话,倒叫我里谷云山雾罩,莫名其妙,深感莫名其妙嘛!”

说过,里谷就显现出了一副怅然若失,毫不知情的样子。

“不对,不对吧?不对呀!”刘二峰一看里谷当下的表情,就觉得纳闷而惊诧,说道:“里连长,我刘二峰是知道里连长是做事低调,一向谦虚的!”刘二峰又猜测似地说:“莫不是里连长做了大事,立了大功,都不愿意抛头‘露’面,都一直在想做无名英雄吗?”

“无名英雄?什么无名英雄?”里谷却说:“刘队长此话,是叫我里谷越听越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是叫我里谷越听越糊涂啊!”里谷说:“要做无名英雄,那也不是我里谷的风格啊。再者说,我里谷,也还没有那样的资格啊!”

“可是,那——里谷连长何以不能敢作敢为呢?”刘二峰道。

“敢作敢为?什么敢作敢为?”里谷满脸不知道。

“那我问你,在我等的特战小分队处在危急——正愁于那庄镇被小鬼子拿匕首卡住脖颈无力相救时,那柳树林突然出来救济的4个黑影,难道不是里谷连长所派吗?如果不是里谷连长派出的人,那还是谁呢?”

“黑影?柳树林?什么黑影?”里谷听了,却猛磕了一下即将‘抽’剩下的那一支香烟上的烟灰,说道:“那是天兵天将吧?那是老土匪原上豹给你派去的增兵吧?”

“不对,以我的判断,那4个黑影,不是所谓的天兵天将,更不是那原上豹派去的人!”刘二峰却显得很是认真地反驳里谷道:“我感肯定,那4个黑影,就是你派去的人,正是你里连长派去的人!”

“我派去的人?我派去的人?”里谷显得很是惊奇地问道:“刘队长既然断定那是我里谷派去的人,那凭据呢?那你刘队长可有什么凭据吗?”

说着,就见里谷竟很正‘色’地朝着刘二峰做了一个想要凭据的手势,就把一直仍然手指夹着一根烟屁股的手指,朝着刘二峰坐着喝茶的茶几方向伸了伸,又道:“我里谷做事,向来都注重凭据,没有确凿的凭据,我对什么事都不会承认,也不会服气!”

“里连长,如果我刘二峰没有记错,里连长可是当面对我有言在先的啊!”

“有言在先?什么有言在先?”

“里连长可是说过……”

“我说过?说过什么?”

“你说过,不可以明帮,倒可以暗助。”

“是吗?真的是吗?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吗?我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记不清了呢?”

“是,当然是。不管你还能不能记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是我也不能说是!”

“那你不会记错?”

“我脑子一直都很清醒!”

“可是,就算我说过那样的话,那你凭什么就断定那出现在柳树林里的4个黑影,就是我的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呢?”

“凭感觉,就凭对你手下人的那种不一样的感觉!”

“感觉?要凭感觉做事,那你刘二峰可就又说错啦。我里谷做人做事,从不凭感觉,就凭凭据,凭据,知道吗?凭据!”

“凭据?好,那好。里连长如果真叫我刘二峰拿给你凭据,那我还真能这就拿给你看!”

“这就拿给我看?好,好!”里谷说:“如果你刘二峰这就能给我拿出来凭据,证明那在柳树林出现的4个黑影,就是我的人,那我里谷服你!绝对地服你!”

“那咱可都不得说假话?谁都不能出尔反尔!”

“就是,好!咱一言为定!”

“那我可就要提供凭据了啊!”

“你提供吧,我在等着呢!”

“行,那我可就指给你你看啦!我可就真的指给你看啦!”

“快点吧,只要是你能指出来,我马上就得服气!”

“他——他——他俩,就是凭据!”

就只见,刘二峰一说到这里,竟就指着在分立左右在给里谷做贴身护兵的那两人说道:“里连长,他俩,就是最好的凭据!”

“什么?他俩怎么啦?他俩怎么就成了你说的凭据了呢?”

“对,就是他俩。”刘二峰说:“不错,那天在柳树林突然出现的那4个黑影,其中,就有他俩!”

“他俩,你怎么一下子就把我的两名护兵给扯进去啦,怎么我的两个护兵就突然成了柳树林里的黑影了呢?”里谷说:“刘队长,咱可得说话算话,不能无中生有啊!”

“里连长,请你相信我刘二峰,我说话算话,绝不会无中生有!”

“那好,那我相信你。那刘队长你这就对证吧,你这就问问我手下的这两名护兵,那柳树林里的4个黑影,到底有没有他俩!”

“那我可真得问啦?我问了,里连长你可万不能介意呀!”

“好,我不介意,你只管问吧!”

却此时,就只见刘二峰果然从坐着的茶几旁起身站起,就果然就要朝着里谷身旁的那两名贴身护兵跟前走过去。

而那两名里谷的贴身护兵看了,却脸上也就倏忽出现了异样的表情,不自觉就做出一种看上去很是心虚的躲躲闪闪的动作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里谷在看到刘二峰真的起身走过来时,竟然一下子就显得很是放‘荡’不羁地大笑起来。

里谷的那种笑,叫这时正坐在茶几旁的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也不由就猛然感到浑身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只见王大贵突然拿自己的细胳膊肘先是轻捅了一下黑脸大汉王树军那一只粗壮的胳膊,接着就低头悄声问黑脸大汉王树军说:“这个里连长,是不是脑子不大正常啊!”

却见黑脸大汉王树军一看情势紧急,在急于起身想帮着他们特战队长刘二峰救驾的样子,也没顾得当即回王大贵的问话。

然而,王大贵看了,就又紧接着狠捅了黑脸大汉王树军那粗壮的大‘腿’一下子,就撇着嘴,一脸瞧不起地轻声再问道:“树军,你说,你快说呀,这个里连长,喜怒无常,哭笑不定,他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到底是不是出了啥‘毛’病啊!”

220、 暗助战

“你俩在瞎嘀咕什么呢?当我里谷耳朵聋,听不见吗?”

里谷一看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眼神有些怪异,在窃窃‘私’语,就在大笑过之后,却刻意追问了一声:“我里谷的耳朵可是尖啊——好使着呢,什么事都瞒不过我!”

刘二峰看了,觉得不妥,就忙替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解围说:“里连长,他俩没说你啥,他们是在佩服里连长说话痛快,办事‘精’干呢!”

“哈哈哈哈……”里谷一听刘二峰如此说,就又大笑起来,却很快就又显得无所谓地道:“没关系,没干系,没关系的。{书友上传更新}说与不说,都是没关系的。”

里谷又道:“刘队长,你们也都不要当真,刚才我那些话,你们权当是胡言‘乱’语的废话,不过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呢。”

“知道里连长是在开玩笑。不过也请里连长相信,我们是不会当真的。”刘二峰听后也跟着说道。

“好,那好,那就好。”里谷听了,却就向他身边的那名此前给他点烟的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拿右手的无名指,弯了一个有趣的弯钩,然后,又做了个类似豆虫摇头的动作,看上去很有意思,也很滑稽。

那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看了,心领神会,就连忙跑去了美制军用小帐篷内的一角,弯腰端起来了一只被吃掉了牛‘肉’的空罐头盒子,“踮踮”地就快步跑来了里谷的跟前,就把空罐头盒子递到了里谷夹着烟蒂的手边,说道:“给,连长,连长给。”

里谷看了,就立即伸手把早已‘抽’得只剩下烟屁股了的眼看都要快烧着了夹烟的手指了的烟蒂,给触进了那一个看上去体积不大的空罐头盒子里。)然后,里谷就把烟蒂在空罐头盒子内使劲儿一拧,一摁。直到看见烟蒂上的火炭完全灭了。不再冒烟了,里谷这才把手给收了回来。

里谷一灭掉香烟,就又从木制椅子上起身。跑去茶几上端起一只早已为他泡好了龙井茶的茶杯,揭开杯盖,放到嘴上大喝了一口。不过,里谷喝过茶。却没顾得上细品,就又赶紧把茶杯放回了原处。

随后,就听得里谷却突然冲着刘二峰开口道:“刘队长,我里谷,很是替你高兴。我还真得好好地祝贺你哩!”

里谷对刘二峰说:“这次,你带你的特战小分队,收获可真不小,小鬼子叫你们给收拾得够呛,那可真称得上叫不轻啊!”里谷说:“就连日军头目——那侦察兵出身的藤野制胜,最终不也是羞怒‘交’加,自寻短命,服毒自杀了嘛!漂亮。这仗。实在是漂亮!我里谷佩从内心里服你,真不得不佩服你啊!”

然而,刘二峰听过里谷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恭维和夸赞,却感到很是意外。尽管刘二峰是早就料到在战况危急时,那柳树林突现出来助战的那4个黑影,是里谷在暗中所派。如此。自然那4个黑影回来后,不能不把助战的经过向里谷报告。但是。日军指挥官藤野制胜服毒自杀,可是发生在那4个黑影在柳树林现身之前啊。那么里谷,他是如何才得到消息的呢?他怎么已经掌握到了藤野制胜服毒自杀的全部经过的呢?

“里连长过奖。要说此次我们特战小分队能够取胜,那还不都多亏了里连长不吝支持,在暗中鼎力相助嘛!””刘二峰却连忙谦恭道:“要不是有里连长关键时刻出兵支援,哪还能取得这样好的战果呢?”

“行啦行啦刘二峰,你也用不着跟我再客气啦,咱也都用不着再卖关子下去啦!”里谷说:“咱即使把话给说到这里,那我里谷,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想再隐瞒下去啦!”

接着,里谷却就像在戳穿谜底似地说道:“也许刘二峰你也察觉到啦,我何以对你这次率领特战小分队假扮迎亲的队伍引蛇出‘洞’,去袭击藤野制胜率领的日军,了解得这样清楚呢?其实不瞒你说刘二峰,自从你带人一出发,我也就早就暗中派出了那4个人,一路上在暗中紧随,跟着你们啦!”

里谷说:“只不过,在他们4个行前,我暗中做过‘交’待,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现身暴‘露’身份。所以,在你们特战小分队开始跟藤野制胜率领的日军‘交’火时,看到你们的火力占了上风,大有取胜的可能,我派去的那4个人,也就按兵不动,没有提早现身。直到那逃走的日军后来把那个愣头小伙子庄镇抓了人质,情势危急,我的人一看不再出来助战不行了,才不得已从柳树林现身出来协助你们收拾战局的。”

里谷又对刘二峰说:“我那么做,刘二峰你也应该是理解的。我之所以不叫我的人出来明帮你们,其实我里谷,在其中也是暗含着顾虑,这也是刘二峰你早该预料到了的。”

里谷说:“毕竟,我在暗中派人出去为你助战,也未曾得到过上司的下令,准允。我是担心,万一叫我的人暴‘露’在了日军面前,再叫活命的日军日后给散播出去,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终究,我在派人暗中帮助你们袭击日军,也是在擅作决定,自作了主张!”

里谷说:“所以说,此次我里谷派人协助你刘二峰,还是得请你无论如何都得替我保密,哪怕是每个细枝末节,都不能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都不能泄‘露’出去!”

说了,里谷就又问刘二峰道:“不知道,我说的这些,刘队长和你带领的人,可都能做得到吗?”

这时,却由于里谷有些‘激’动,看起来情绪不很稳定,所以,在跟刘二峰说话时,也是一会儿称呼刘二峰队长,一会儿又直呼起了刘二峰的名字。

“当然,那是当然。即使里连长愿做无名英雄,那我们还为啥就做不到替里连长保密呢?”刘二峰听后,就赶紧接过了里谷的话道。

不过,刘二峰这般说了,却还是又问里谷道:“里连长在暗中为抗战立功,替抗战出力,我们当然愿意满足里连长的愿求。不过,我也想问里连长,倒是可不可以在日后,我们向我们八路军的首长为你请功呢?”

里谷听了刘二峰此话,却不由就犹豫起来。沉思良久,里谷才说:“这个,这个嘛,至于这个,那就由你刘队长看着去办吧。”

里谷说:“不过,刘二峰,你必须得答应我,你也必须得叫你觉得可以知道此事的人,也跟你一样,都得做到替我保密,万不可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这样做,可以吗?这样做,到底可不可以呢?”

“可以,当然可以。”刘二峰答应道:“里连长尽管放心,我刘二峰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我向你保证,绝不食言!”

“好,刘二峰,既然你这样答应了。那我就信你,我相信你!”里谷这样说着,就瞬时显得很是如释重负,脸上也就绽‘露’

221、 信不信

221、信不信

“刘队长,咱话虽然已经挑明了,可我里谷倒想问你,你知道我派去的那4个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异同呢?”

“异同?我倒没看出他们有啥明显的异同啊。”刘二峰说:“只看到他们各个训练有素,身怀绝技,动作利落,一看,就使我联想到,准就是里谷连长派出去的人。”

“你这是在抬举我啦,刘队长。”里谷却说:“恕我直言,刘队长你这样说,这样看,倒叫我觉得有那么点儿矫‘揉’造作,故‘弄’玄虚啊。”

里谷说:“刘队长你别看我这个人平日里举止散漫,稀稀拉拉,有时候,还信马由缰,信口开河。可我——可我里谷这个人,真要认真、严肃起来,可比谨小慎微的人还谨小慎微,比瞻前顾后的人还瞻前顾后呢!”

刘二峰一看,一听,就知道里谷对自己萌生了误解,于是,就连忙回话说:“其实,里连长你是多想,多想啦。”

刘二峰解释说:“刚才我说的话,不过都是肺腑之言,都是心里话,也并无存心雕凿和刻意恭维的意思的。”

刘二峰说:“我刚才之所以那样说,就是想叫里连长知道,你派去的那4个人,执行起你吩咐的任务来,那真是各个不在话下,是好样的,他们跟你里连长一样,都相当地出‘色’!”

“哎,哎——哎嗨嗨,我说刘二峰啊,我里谷还真得佩服你,你恭维起人来,还真就有一套。叫人听起来顺耳,愿意听啊!”

说过,却见里谷就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好啦好啦,刘二峰,咱不再斗嘴,咱不再斗嘴啦,不再斗嘴啦!”

里谷又说:“不过,要提起我派去暗中帮助你们特战队的那4个人,他们之间,尽管晃看起来,也挑出多少的瑕疵,但细究起来,还是有差别的。”

“噢?差别,他们的差别到底在哪里呢?”刘二峰诧异道。

“其实,他们中,两个是专业,两个属后学。”

“专业和后学?此话从何说起呢!”刘二峰问。

“所谓专业,就是他们在早都做过专业特工,所谓后学,就是他们是后来培养,才成才了的。”

里谷说着,却自己为自己揭秘道:“刘队长,实不相瞒,我说的那两个专业特工,得来的还真不容易呀!”

里谷说:“那两个专业特工,还是我死皮赖脸,好说歹说,才从我大姑父身边的特务连,给挖过来的呢!”

里谷说:“为得到我大姑父身边的那两名专业特工,我可厚着脸皮,没少给我的大姑父说好话啊!”

“那——那两个专业特工,莫非他们就是你身边的这两名贴身护兵吗?”刘二峰听了,却有意探问道。

“嗳,不对,不是,他们可不是。”里谷说:“他们不行,他们比他们那得差远啦!”里谷说:“他们还是他们给我打造出来的哩!”

“那他们人呢?”刘二峰问道。

“这个嘛,保密,暂时保密。”里谷说:“不过他们,是来无影去无踪,召之即来,挥之能去!”里谷此话,却明显夹带着对刘二峰炫耀的意思。

“那好,即使里连长不便说,我刘二峰就不便多问啦!”刘二峰显得很有自知之明地道。

“好,这好,那咱——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里谷说了,却一下子就显得烟瘾上来了,就见他先是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又打了个哈欠。

那守在里谷旁边的专给里谷点烟的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看了,就显得很有眼神地连忙凑到里谷耳边问道:“连长,又想‘抽’烟啦?”

说了,就见那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又显得很是吝啬地说:“连长,不多啦,可真不多啦,满打满算,烟盒里也就仅剩下两支啦!”

“行啦行啦,不多就不‘抽’,不‘抽’啦!”里谷听后,却显得很不耐烦地说道:“我发誓过啦,不多就不‘抽’啦,不如干脆戒掉算啦!”

而这时,王大贵就显得脑瓜子‘挺’机灵,眼神很好使,他一看里谷那一副想‘抽’烟又舍不得‘抽’的样子,却突然起身就走去了里谷跟前,忙在衣兜里掏开了什么。

却很快,就见王大贵从衣兜内掏出来了一盒说不清印着哪国文字的香烟来,就看上去‘挺’殷勤地递到了里谷跟前道:“里连长,你要是想‘抽’烟,我这里倒有。就是不知里连长喜不喜欢,爱不爱‘抽’哇。”

其实,眼下王大贵手里拿着的这一盒香烟,里面也没几支了。

说来,这盒香烟,还是王大贵在打扫战场时捡到的呢。当时,王大贵捡到烟后就向刘二峰报告,问用不用把这不知道哪名鬼子丢掉的香烟归公。刘二峰看后却说:“烟盒里也没几支啦,你就自己留着吧。”于是,王大贵就把这盒内装没有几支了的香烟给揣到兜里留下来了。

却进入里谷的美式小帐篷后,王大贵看着里谷老犯烟瘾,直想‘抽’烟,却又觉得他的美制香烟也快没有了,就想把衣兜里的香烟拿给里谷‘抽’,可一直没逮着机会。这下一看机会来了,就立马起身把兜里的那一盒没装着几支香烟的烟盒举到了里谷跟前。

看起来真想戒烟还的确困难。于是,就见这时里谷一看王大贵举过来的香烟,就显得很是贪婪地从烟盒内‘抽’出一支,也没顾得上再叫那守在身边的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给自己点烟,就一把夺过那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一直手攥着的美制打火机,“啪”就打火给自己点着了嘴上叼着的一支香烟。

然而,里谷仅‘抽’了一口,却像忽然就呛着了。只听得他突然大“呸”了一声,就把一支刚点着的一根烟卷给吐到了地上。

里谷接着说:“妈的,这是什么鸟烟?这是什么屁烟?怎么有股子‘尿’臊味啊!”

里谷没好气地撇着嘴说:“是不是这烟盒里的烟卷,早叫哪个小鬼子的一泡急‘尿’给‘尿’湿过啊!”

里谷又吐着唾沫,连连嘟念道:“臊,臊,真他妈臊!”

却吐完烟,里谷就接着开‘门’见山,突然就冲刘二峰说道:“刘队长,你们的来意,你不用说,我里谷也是知道的。”

里谷说:“你一定是因为有我的暗助,打了胜仗,心里过意不去,想来登‘门’拜谢,跟我谈谈想分给我多少你们缴获的军火的吧?”

里谷又说:“可是刘队长,那个关于分军火的话题,咱还是免谈吧,咱还是连谈都用不着再谈的吧!”

里谷说:“其实呢,你们特战队缴获的小鬼子那些破烂玩意儿,不用说,我里谷心里也都知道——长枪,也无非就是他妈的三八大盖吧,短枪,也不过全是他妈的王八盒子吧!”

里谷说:“只可惜,小鬼子那些鸟玩意儿,我里谷瞧不上,就从来没往眼里去!”说了,里谷又在追问:“刘二峰,你信吗?你信不信啊?!”

222、 收残局

222、收残局

“信不信?信不信?刘二峰你到底信不信?”里谷瞪着一双血红的大眼,像想吃人的样子,近乎在嘶叫。

却见刘二峰没有当即应答,里谷就又大声鄙夷道:“妈的,就你特战小分队缴获到的小鬼子那些破三八大盖和烂王八盒子,别说是拿来装备给我里谷的连队,我里谷,就是多看一眼那些破烂脏玩意儿,都他妈头疼,我都他妈心烦!”

说着说着,里谷竟突然出言不逊,大骂了起来。这似乎与里谷以往的风格有所不同。

里谷又显得很底气十足地说:“刘二峰,我跟你说这个,也不是我里谷夜郎自大大,闭着眼瞎吹大牛。”

说过,里谷却突然自问自答地道:“明告诉你吧,刘二峰!现在在我里谷连队,要讲长的,那中正式79步枪、德国的mp-44、英国的“司登”还有美国的“汤姆森”冲锋枪,我是应有尽有;要论短的,20响自来得手枪、勃朗宁手枪和左轮手枪等等,我也悉数不少;要提厉害的,那哈乞开斯轻机枪和24式马克沁重机枪,我里谷连队也照样一样不缺,一样不少。”

说了,里谷却又在大声追问着刘二峰:“怎样?怎样啊刘二峰?可以吗?你看我里谷连队的装备还可以吧?”

当下,里谷说话的字里行间,明显夹带着炫耀和强烈又复杂的焦躁情绪。里谷甚至又冲刘二峰说道:“只要是你刘二峰的特战小分队想要,只要是我的顶头上司准许,我里谷,保证愿意借给你们特战小分队一大批,我里谷向天发誓,我敢保证!”

这时,在里谷显得很是慷慨的言辞里,却也特别加上了“上司允许”这样的加重语气和刻意点缀。很显然,里谷是不想也不愿意自作主张的。

“撤撤撤,小鬼子一打来,从鲁西北的盐碱地,一下子就叫撤到了这山东境内的黄河北!”此时,里谷的言谈,似乎早就显得不管不顾了,也不管刘二峰跟王大贵还有黑脸大汉王树军在跟前听不听,感受如何,里谷依然在显得失却理智了的大发着牢‘骚’。

里谷说:“他妈的就知道下令叫往后撤,撤撤撤!再撤,都他妈叫我里谷连队跳进黄河喂鱼去啦!”

里谷却又改换口气说:“撤就撤吧?到了关键时候,你倒是下令打啊,得痛痛快快地叫我里谷连队收拾他妈的小鬼子一顿啊!”

里谷说:“这他妈倒好,一晃都几年过去了,我里谷连队,真他妈成了没娘的孩子,没人管没人问,跟死了一样,比死了都难受!”

里谷说:“真这样下去,真还不如痛痛快快在战场上跟小鬼子战死呢!”

里谷说:“真跟小鬼子在战场上战死了,那我里谷好歹也能留下个名字,那也大小还算个民族英雄啊!这下倒好,死气沉沉,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啊!”

也许由于里谷率领他的连队在山东黄河流域以北驻扎得太久的缘故,也许受到他们里谷连队的兵员来自多个地方的原因,此时,本生身于江南水乡的里谷,却说话的口音,骂人的腔调,都已经天南地北,说不清准确的地域出处了。

却说到这里,里谷就又倏忽问刘二峰道:“刘二峰,你知道我里谷眼下最缺的是什么吗?武器?”

这时,刘二峰早叫里谷看上去那喜怒无常的情绪给‘弄’得惊诧万分了。却听里谷冷不丁这样一问,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显得很是不明就里地摇了摇头。

里谷看后,没有说刘二峰如此的表态对还不对,却直截了当道:“其实呢,我里谷眼下缺的不是他妈什么武器!”

里谷说:“我现在手里的武器再多,用不上那都是白搭白费!”

里谷说:“这现当今,我里谷真正缺的,就有两样:一样,就是上司准确的指令!一样,就是士兵的给养!”

里谷说:“作为军人,没有了上司指令就成了一无是处的垃圾!作为军人,缺少了必要的给养,就成了软弱涣散的废品!”

里谷慨叹道:“在过去的日日月月里,我里谷在想啊,盼啊,可就是盼不来!在我看来,那其中的哪一样,都是我里谷连队的战力,都是我的救星!”

里谷说:“为了盼得这两样,我独身去过江南,找过我那身为我国民党军高级将领的大姑父,为这两样,我也曾下江南去找过那跟我突然中断了联系的我的顶头上司,可是没有,可是我没能找到,我无功而返!还是为这两样,尽管我知道南京失守,早叫小鬼子占领了。可我,那时甚至还想带着我的士兵去江西的庐山——去找我那国民党军的最高统帅——老头子!可是,我没敢,思前想后我都没敢。”

里谷说:“我里谷知道,就凭我的资历阅历和军阶职级,我里谷都没有那样的资格去见老头子!”

里谷说:“可是,我里谷也曾蠢蠢‘欲’动,想带着我的连队从这山东黄河以北直接撤到江南去,找我的大部队。可是,我里谷仍然没有那个胆量,因为我里谷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没得到上司命令,自然想撤也不敢撤。真要是撤了,等日后叫上司追究下来,我那就等于找死!所以,我里谷还没傻到那地步,我不会傻得拿‘鸡’蛋往石头上撞!”

里谷说到这里,却突然又骂了一声“妈的”。

里谷说:“妈的,就因为我迟迟得不到那两样我亟待想要的东西,我死命地往外摇过电话,可就是摇不出去,我后来才意识到电话线早断了。无奈,我又找人发报,可他妈的,原来跟我联系的那个顶头上司却换了‘波’频。于是,妈的,一气之下,我都把报话机的耳机给他妈的摔烂啦!”

而此时,眼看耳听着里谷一气呵成地说了一大通连里谷自己似乎都不清楚当说还是不当说的话,在场的黑脸大汉王树军,却不由在心里暗自责怪起王大贵来。

黑脸大汉王树军心说:“王大贵啊王大贵,你可真是个往铁匠炉里泼水救火的货‘色’——你勤快得可真是多此一举啊!”

黑脸大汉王树军在心里嘟囔:“要不是你递给人家里谷连长那一盒从小鬼子那里缴获来的破烟,哪还能引得人家里谷生这一大顿的气啊!”

黑脸大汉王树军独自在心里担心道:“这倒好,这下倒好,这下看看你到底叫咱的刘二峰队长,咋替你收拾眼下的残局吧!”

223、 闯生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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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临行前

已确定下跟里启原一起出去“跑天津”的,除乾庄儿的铁钟跟金鼎俩男的外,还有当庄俩女的。一个是龙凤,一个是焕英。

论年龄龙凤跟焕英都比里启原跟水仙小。龙凤这年19岁,焕英刚满18岁。虽然那时这一带的女子多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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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离别时

里启原跟水仙说着说着,眼看夜就渐渐深起来了。夜渐渐一深,水仙却像心里有难言之隐,就眨眼想了想,壮胆跟里启原说起了她藏存在心里多日的心事来。

水仙:启原,我本不想问的,可不问又忍不住直想问,又心里老像揣着只小兔子,老不得劲儿,老放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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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初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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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红脸汉

龙凤跟焕英终于结束了此次非同寻常的解手。

好在,她们解手还算顺利,没有出现焕英一直担心的能突然冒出来张大麻子及其张大麻子的人。不过,在里启原招呼几人继续赶路时,焕英却仍心有余悸,就又先是朝身旁的龙凤探问开了。

龙凤姐,你说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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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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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入黑店

里启原其实早猜到红脸大汉说的那个客店出来的女人说的是啥话了,却故作不知,没有吱声。

金鼎好像仍心不在焉,还在往龙凤跟焕英所在的野地那边看,听了红脸大汉的反问,也像没听见,啥话没说。

唯独铁钟显得嘴碎,话跟得快,铁钟听了就着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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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 怪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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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快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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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住客栈

有道是,不想遇见谁偏偏出现谁。

里启原没有猜错,其实这时那骑马跑上河堤的人,就正是张大麻子跟他亲率的两名手下。

而里启原所以在应急时当即断定眼前那3名骑马的就是张大麻子及其手下,是因为里启原在离家前就早有耳闻,听人说那张大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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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齐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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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睡下了

夜黑黢黢的。

铁钟出屋后拐了一道弯,就径直拐到了客店的后院去了。

后院里很静。老远望过去,龙凤跟焕英住进的偏房里有两间屋里亮着灯。却两间亮灯的屋子,一间是店掌柜跟婆娘住着的;还一间就是龙凤跟焕英住着的;另有一间没亮灯的,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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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遭狗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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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贩羊肉

是个晴朗的好天,就是气温低,很寒冷。

第二天一大早,离开了店家,里启原等人继续北走,往天津方向奔。

眼看里启原等人又走了一大段路程,行至此处,就快出了当时的河北庆云地,需要择路走河北盐山经河北沧州去天津还是择路走河北海兴经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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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铁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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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说笑话

眼下,天气晴好,只管天气寒冷,里启原跟铁钟、金鼎还有龙凤、焕英都走得挺起劲儿,于是,就只听铁钟起头恳求起里启原来,说启原,给咱几个说个笑话吧。铁钟说,说个笑话,走起路来带劲儿,不觉累,心里也不闷得慌。

就是,启原哥,你真该给咱几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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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现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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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七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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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求亲女

一看

“七小生”的爹不敢吭声了,“七小生”的娘就大声冲着

“七小生”说,七儿,娘不管,你说吧,你想不想留下这个妮儿?

“七小生”一看自己的娘口气里明显带着反对的意思,又一想自己另外的六个兄弟还都光棍一条着呢!

就挺干脆地回道,不要,我不要,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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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拒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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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存暗恋

而这时龙凤在急切中提说的

“烂地瓜”,正是

“七小生”他大哥的外号。却由于早年

“七小生”他大哥的头上老长疖子,又因那时缺医少药,久难治愈,“七小生”他大哥头上的疖子就常存不消。

于是,“七小生”他大哥头上的疖子,就如同那坏掉了满皮结癍的烂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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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怕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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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花蝴蝶

是那天,有另外一股子队伍里的一个大兵头邀请络腮胡子大兵头去营帐里喝酒,喝得尽兴了,另外那个大兵头,就叫手下招呼来了当时正在他帐下当丁的

“七小生”,说叫

“七小生”来唱段西路梆子,给在座的助助酒兴。于是,“七小生”被叫来后,无奈就当场唱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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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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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耍猴人

眼下,落腮胡子大兵头一看那一名小兵头陪着

“七小生”小解完了又回到了为等他们都在原地待命的队伍里,又骑在那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上朝四周眺望了一下,见无异常,就冲刚才去陪着

“七小生”小解的那一名小兵头喊道,喂,小子,把你肩背的火爆棍子拿给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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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抢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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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大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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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小琉球

太凑巧,这一群赶牛过来的人,却正是此前洗劫过耍猴人过的那帮小琉球。

冤家如窄。

一看那帮小琉球不请自到,又有刘启原他们在眼前壮着胆,耍猴人的精神头就倏忽上来了,就手举着担杖蹿到了那正在牵着牛缰的上嘴唇上留着两撮小胡子的当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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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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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想暖和

由于心里有心事,考虑到天津后的生计,所以铁钟、金鼎还有龙凤跟焕英在随里启原途经沧州的铁狮子附近时,就都没有提出近前去看。不是他们不想看,是再没了去看的心思。

尽管,早年曾看过铁狮子的里启原这时也征求了大伙意见,问都还想不想去看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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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蜂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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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挺阔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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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大转折

却就在此人离开里间去了堂屋后,老妇人竟就向里启原等人解释起来。老妇人说,几个小辈,你们都看见了吧,刚才进来的这个,你们猜他是谁呀?老妇人说了,却又自问自答道,他呀,他嘛,他就是我老婆子的外甥,他叫小虎。

却老妇人一说完“小虎”,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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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 遇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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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很好奇

瓦良奶奶一弄明究竟,望着眼前的大鼻子洋夫人,目光都颇为恍然。紧接着,就见大鼻子洋夫人挺不好意思地从乳白色牛皮手提袋内掏出来一张黑白相片,毕恭毕敬地递给了瓦良那年轻貌美的妻子。

开始瓦良不想收,原因是觉得那天大鼻子洋夫人叫人防不胜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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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豪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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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 螺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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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美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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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婚夜

鬼子打进村子那天夜里,刘二峰正是新婚。

听到村街上乱七八糟的聒噪声,刘二峰使劲儿推了一把土炕上紧搂着自己脖颈子打哆嗦的新娘贞儿,大骂道:“狗日的小鬼子,这是不想叫咱活啊!”

刘二峰气愤地嘟哝道:“洞房花烛夜都不得安生,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法过啦,没法过啦!”

见刘二峰大骂着鬼子说没法过了,贞儿就害怕得更厉害了,紧搂着刘二峰的脖颈子不肯松开。

耳听鬼子挨家搜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二峰见带上贞儿跑是来不及了,于是,就冲贞儿道:“松开,你松开!”

贞儿听了,就眼神怯直地问:“你想做啥?”

“扛铡刀!”

“扛铡刀?”

“扛铡刀!”

“扛铡刀做啥?”

“宰鬼子!进来一个宰一个!”

“可……他们人多,又有枪,你打不过他们呀!”

“打不过也得打,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刘二峰说。

贞儿听了,寻思了一下问:“可,那……咱先钻进炕洞躲躲行吗?”

“不行,不藏!”刘二峰大咧着嘴,意志坚决地说:“叫鬼子堵在里头,挨了枪子或挨了毒烟,会死得更惨、更冤!”

“那咋办?咋办啊?”贞儿急得快要哭出声来了。

“扛铡刀,说什么我都得去磨棚里扛铡刀!”

贞儿见刘二峰很坚决,就更加使劲儿搂住刘二峰的脖颈子,说道:“你别去,别去呀二峰!人家胆小,你去了人家害怕嘛!”

“不去不去,不去咱搂在一起等死啊?!”刘二峰急出了唾沫星子。

贞儿说:“死,就是死,咱也一起死,也得死在一块儿啊!”

“放屁!”刘二峰说:“傻,你傻呀?”刘二峰急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说道:“死?我刚把你娶进门,好日子还没尝出滋味儿呢!就去死啊?”

“不行,我得去!非去不行!”刘二峰说:“就是死,也得跟鬼子拼死,不能等死!”

这么说着,就见刘二峰在黑暗中猛力把贞儿往土炕上一推,一摁,然后嘱咐道:“你躺着别动,等我回来叫你动你再动啊!”

刘二峰说完,就“扑腾”一下子跳下土炕,出了屋门径直奔磨棚去了。

很快,刘二峰就果然从磨棚里拎来了一把大铡刀片子。

一进堂屋,刘二峰就冲里屋土炕上的贞儿喊道:“你快拿被捂住头,不叫你出声千万别出声啊!”

“听见啦?”

“听见了。”

“记住啦?”

“记住了。”

贞儿知道刘二峰很犟,想做的事九头牛都拽不回来,就顺从地答应着,扯过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鬼子说来就来了,眼看就有俩鬼子“哐当”一声踢开院门,闯进院子搜查来了。

俩鬼子一进院子,就一前一后朝屋门走来。快走到屋门口时,只见走在前面的鬼子“哗啦”一下子拉开了枪栓,看架势是想扣动扳机朝屋里开枪。

看上去,该鬼子的动作胆大又发虚。胆大的是,该鬼子像挺莽撞的那种,想朝屋里开上两枪闯进去。发虚的是,该鬼子很像一只无头苍蝇,晕头转向地徘徊着,瞻前顾后挺犹豫,不知朝屋里闯好还是不闯好。

“啪啪!”,后面的鬼子却突然蹿上来,上去就干净利落地朝前面鬼子的两个腮帮子上搧过去两记耳光,声音响亮极了。

前面的鬼子被搧得挺突然,差一点拿他们日本土话骂出要糟践搧自己的鬼子的家眷!

看境况,是后面的鬼子被前面的鬼子拉动枪栓的举动惹怒了。因为他们进村前,规定了特别纪律,没有特殊情况,不得开枪。鬼子们认为,他们搜抓的那些土八路很狡猾,一听到他们开枪就藏了,溜了,跑得不见了踪影!他们也就扑空了,就成了一群一无所获的“傻鬼子”了。

鬼子鬼就鬼在都想做鬼子上。

看上去,后面的鬼子是前面鬼子的头目。不过不像大头目,也就相当个小班、组长之类的官官吧。

可毕竟人家后面的鬼子大小是个官官。是个官官就比不是官官的强,就厉害。是个官官就敢在不是官官的跟前盛气凌人,颐指气使,就敢教训、甚至欺负不是官官的人。

况且,人家后面的鬼子占理呀,名义上是在维护军纪,所以搧起前面那个小鬼子兵来,很狂,很猛,也很狠。当然,看上去丝毫都不心慈手软。

终究,前面的鬼子没敢骂后面鬼子的家眷,却像个乖顺的孙子,只见他双腿紧夹,中指贴于裤缝,呈立正姿势,像根木棍子一样踔在原地一动不动。

接着,就见该鬼子快速把腰一哈,把头一点,也不敢去捂被搧得生疼的火辣辣的脸蛋子,就冲着后面的鬼子高“嗨”一声,然后,大鞠了一躬。

后面的鬼子搧过前面的鬼子,看上去倏然痛快了许多,情绪也好像一下子好了多倍,胆子立时就大了起来。只见他一马当先,很是英雄豪杰地猛冲到前面鬼子的前头,飞脚就朝着屋门蹬了过去。

屋门开了。不过屋里黑灯瞎火,没有一点动静。

俩鬼子端着大枪,机警地在堂屋里听了听,瞅了瞅,转了转,似乎没发现什么。于是,就一前一后,又端着大枪,朝里屋摸索起来。

“咔哧哧”——是一名鬼子脑袋被卸掉的声音!

“噗通通”——是此名鬼子没了脑袋后仰躺下去的声音!

“哗啦啦”——是此名鬼子撒手人寰把大枪丢落在地的声音!

随后,又是“咔哧哧”、“噗通通”、“哗啦啦”,另一名鬼子的脑袋、尸体和大枪,也在墨布一样黢黑的夜色里,相继掉下,栽倒,落地。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突然。

俩鬼子被迅速撂倒的一连串声音,听上去连贯、清脆,像拦腰折断的树枝子。

当下这连续放倒俩鬼子的人,当然就是刘二峰。

刚才,就在鬼子踢门进屋后,刘二峰就顺着门开的惯性,高擎着大铡刀片子迅速闪身躲到了门后。

眼看俩鬼子在堂屋里转圈儿,刘二峰开始屏住呼吸没动弹。可黑暗中当他隐约看到俩鬼子举着大枪就要朝里屋摸索时,就沉不住气了,就义愤填膺地“呼啦”从门后蹿出来,没命地朝俩鬼子先后大挥起了大铡刀片子。

刘二峰如此壮举的动因,是因为他觉得小鬼子各个很畜生,怕自己刚娶进门的新媳妇贞儿叫鬼子给祸害了!他清楚,小鬼子糟蹋起女人来,那可是一个更比一个野兽啊!

“不行,杂种,狗杂种!得先把俩狗杂种拾掇了再说!”刘二峰这么想过,就有了随后俩鬼子被他三下五除二放倒的精彩场景。

刘二峰砍鬼子的动作迅捷而麻利,看上去,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眼看俩鬼子脑袋一应落地,很快就都一命呜呼了。刘二峰却禁不住心生出嘲笑来,暗说:“咳咳——厉害,咳咳,厉害,不都说你们小鬼子厉害吗?可你们厉害个球胆啊!老子没费大劲儿,不就把你们都宰啦?也没见你们有多厉害呀!你们倒是厉害,再厉害给老子看看呀?球胆!”

不知由于高兴还是激动,或者另有他因,却见刘二峰这么骂着骂着,就把自己骂出泪来了。

2、傻大哥

刘二峰把自己骂出泪来的原因,是缘于他想到了屈死的傻大哥。

刘二峰的大哥,也就是刘大峰,是个脑残。

刘大峰死前,当村人常见他一人站在当街上,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老是满脸污垢着,常把手指头抠进嘴里,鼻涕涎液搅混着,顺着嘴角子朝下拉。

尤其在晴好的天气,阳光下,人们老远就能看到,刘大峰那耷拉在唇外的唾液垂线,老是弯弯曲曲,晃晃悠悠,光彩照人。

刘大峰最典型的行为习惯,是每每见行人从跟前走过,不管男女,不分老幼,也不论何人,常是目光呆滞地瞅。而且,瞅着瞅着,就开始“嘿嘿”。

那天,邻村炮楼里的鬼子进村来扫荡,刘大峰又是瞅着大队凶神恶煞着疯跑的鬼子,开始“嘿嘿”起来。

大队鬼子看了刘大峰的表情、举动,倍感蹊跷,觉着村民见了他们大都闻风丧胆,不等他们进村,就早早躲藏得无影无踪了,却偏偏,竟有这么个不知死的人物,见了他们还敢傻笑。

于是,其中一名当头的日军小军官,就饶有兴趣地走过来,从腰里缓缓拔出了战刀。

只见日军小军官刀指着刘大峰的鼻尖,操着很生僻的汉语,眼神诡谲地问:“你的,傻吗?你的,笑什么,在笑什么!”

刘大峰不语,却只顾死瞅着日军小军官。于是,瞅着瞅着,刘大峰就又大声“嘿嘿”开了。

刘大峰这一“嘿嘿”,就绽露出满口很不整齐却又锋利无比的雪白雪白的白牙。

日军小军官看了,很是难受。因为此时刘大峰的模样儿像鬼,笑声怪诞,叫他有一种莫名的心悸和隐隐的作呕。

“你的,还笑,你的傻笑什么,你的想死吗?”日军小军官大瞪着眼吓唬道。

刘大峰听了,看了,非但一点都不害怕,而且笑得更厉害了:“嘿嘿嘿嘿……”

刘大峰的笑声,使日军小军官浑身鸡皮疙瘩骤起,就烦躁难忍地大喝道:“你的,再笑,再敢笑,死啦死啦的!”

“嘿嘿嘿嘿……”

日军小军官见对刘大峰的恫吓无济于事,类似在对牛弹琴,就愈加显得无能为力了。

于是,稍事停顿,日军小军官就气得咬牙切齿着挥起了战刀,做了个想砍刘大峰脖颈子的恶狠动作。

然而,刘大峰却仍置若罔闻,仍在大笑:“嘿嘿嘿嘿……”

日军小军官彻底丧气了。

于是,日军小军官面对刘大峰毫不畏惧的表情和有增无减的笑声,就不得不大惊失色。只见他无可奈何地在心里暗骂道:“奶奶,奶奶地,蠢货,天底下竟也有这等蠢货傻蛋、这等蠢货傻蛋吗?!”

日军小军官被暴跳如雷又束手无策的情绪困扰着。

就在这时,却有一种奇异的景象映入日军小军官眼帘,他看到,不远处,有几名日本兵正调动优势兵力,在围堵一只无路可逃了的黄毛老母鸡。

由于被大群日本兵追得太急,只见深知无路可逃的老母鸡神情惶惑,不得已就有大滩污物从肛门里排泄而出。顿时,地上落得一滩鸡屎,恶味儿很快漫溢开来。

说来,对撵鸡、抓鸡、杀鸡和吃鸡,似乎是所有日本侵略军特有的专利,也是他们别具匠心的拿手特技。每每发现有鸡的踪迹,日本侵略军们常常茅塞顿开,目光发绿。那种过瘾的劲头儿,就类似在追赶他们心仪中的情侣。

于是,日本侵略军最擅长去掏村民家的鸡窝子。哪怕空抓一把鸡毛,落得紧攥一手鸡屎,或者不小心误抓到暗躲在鸡窝子里的老鼠、毒蛇、蝎子、蚰蜒……也不会引以为戒,也不长记性。相反,却仍然对此信心百倍着,乐此不疲。

是老母鸡拉在不远处的一滩鸡屎给日军小军官解了围,使他从由于刘大峰毫不畏惧冲着自己“傻嘿嘿”的尴尬窘相中解脱出来。

于是,日军小军官眼望着那一滩鸡屎,就萌生灵感——一个很阴坏的主意,在他的心里应运而生。随后,就是他精神大振,欢乐开怀,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好,好主意!这个主意好,大大地好!”日军小军官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就伸出大拇指,暗自在心里夸赞起自己来。

接着,日军小军官没有犹豫,就摇动着手里的指挥刀,招呼过来一名旁观的看上去还稚气未消的小日本兵来。

只见日军小军官把手呈着喇叭状,把嘴贴上去,就对着小日本兵的耳朵,拿日语嘀咕开了他想叫小日本兵去立即实施的坏主意。

小日本兵听后,却苦咧了一下嘴,看上去,表情格外难堪。

一看小日本兵不情愿,日军小军官就生气道:“你的,去,你的去还不去?你的必须得去!”日军小军官逼迫道:“快快地,你的快快地!”

无奈,小日本兵只得服从命令,提着大枪离开了。

却很快,就见小日本兵又怏怏地提着大枪回到了原地。

原来,小日本兵受命端着大枪过去挖鸡屎,却由于大枪刺太尖、太滑,刀面太窄,压根就挖不起来。于是,在屡试不爽之下,小日本兵就垂头丧气着无功而返了。

日军小军官见小日本兵一无所获,十分生气,就强迫日本兵无论如何得把那一滩臭哄哄的鸡屎挖过来,哪怕用手去抓,也得挖回来,坚决地挖回来!

日军小军官大为不快地拿日语催促道:“你的,犹豫什么!还犹豫什么,快快地!快快地去的!”

小日本兵显得很不情愿。但一见日军小军官目光凶狠,声色俱厉,就怕了。于是,就苦不堪言着,只得委曲求全折转身,重又朝着那一滩鸡屎走了过去。

终究,小日本兵没直接拿手去抓鸡屎,却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白手套。然后,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就朝那一滩还蒸气氤氲的鸡屎挖了过去。

伴着一股扑鼻的恶味儿,就见小日本兵把一滩鸡屎托来了日军小军官近前。

只见日本小军官拿手紧捂住鼻子,却笑眯眯谜地拿嘴示意小日本兵,叫他尽快把一滩鸡屎抹到刘大峰那满口锋利无比的白牙上去。

于是,小日本兵就手指颤抖着走来刘大峰跟前。

“嘿嘿嘿嘿……”只见刘大峰死瞅着小日本兵及他手里的鸡屎,在若无其事地“嘿嘿”着。

眼看小日本兵手托着鸡屎的手,在渐渐朝着刘大峰的白牙紧逼。

“呜——哇——嘿嘿,嘿嘿嘿嘿……”突然,刘大峰竟超乎寻常地咆哮起来。这样的咆哮,可谓是刘大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这时咆哮的刘大峰,就像一头憋闷已久的雄狮!

迅即,就见刘大峰双手打落掉小日本兵手中的鸡屎,上去就抱住了小日本兵的脑袋,然后,就大张其口,露出满嘴很不整齐却十分尖锐的白牙,朝着小日本兵的一只耳朵就咬了下去。

“咔吱吱——”小日本兵的一片耳朵被刘大峰撕拽下来。只见刘大峰把小日本兵的那一片颤颤巍巍的耳朵叼在嘴里,“嘎巴嘎巴”地嚼着,声音清脆——小日本兵那一片耳朵奔涌出的血迹,瞬时染红了刘大峰那满嘴锋利无比的尖锐的白牙。

只听“噗”地一声,就见刘大峰大口喷吐掉已经嚼得血糊糊的小日本兵的那片耳朵。

小日本兵疼得趴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意外,以至,使站立一旁的日军小军官看了许久没回过神儿来。

当日军小军官意识到不测、不妙,正欲挥起战刀朝刘大峰奔扑过去,却见刘大峰早已提早朝他疯扑过来,上去就死死地把他抱住,一口就叼住了他的一侧脸蛋子。紧接着,就是“咔吱吱”一通啃咬。

疼痛难忍中,日军小军官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双手把刘大峰搡在地上。也就在刘大峰趔趄着躺倒时,日军小军官的战刀,已经砍向了刘大峰的脖子。

刘大峰的脑袋被日本小军官砍掉了。

旋即,就“呼啦”冲过来大群日本兵,一起举起大枪瞄准着朝刘大峰的尸体和跟尸体分离了的脑袋射击!

“嘭嘭嘭嘭……”无数颗子弹射向了刘大峰的尸体和滚落出老远的头颅。

鲜血喷涌,脑浆飞溅,血腥漫溢。

然而,就在众鬼子持枪朝着刘大峰群起射击时,鬼子们分明看见、听到,刘大峰那跟身子分离后的脑袋上的嘴里,竟发出了一连串“嘿嘿”的笑声。那笑声,极其骇人——那笑声令所有在场的日本兵无不心惊胆寒,毛骨悚然——

“嘿嘿嘿嘿……”

3、匆匆婚

当刘二峰见到大哥刘大峰时,杀害刘大峰的鬼子早已撤离。遗下的,只有大滩的血迹,以及刘大峰尸体上数不尽的枪眼儿和刘大峰那跟尸体分离后已经被枪子击穿得脑浆四溅的难以辨认模样儿了的开花了的脑袋。

刘二峰目睹惨状,剧烈撕扯着自己杂乱的头发,捶胸顿足着大骂着鬼子:“王八羔子,王八羔子!”

接着,刘二峰就哭叫了一声:“哥,哥啊——”

原来,就在刘大峰出事儿这天,刘二峰是去邻村未来的岳丈家向未婚妻贞儿求婚去了。

按说,男方去女方家求婚,少不了得带一些彩礼。可刘二峰去未来的岳丈家时,却独身一人,两手空空。

见了未来的岳丈,刘二峰就歉疚着管贞儿的父亲叫了一声“叔”。

刘二峰说:“叔啊,真是对不起,我来向贞儿求婚,却什么都拿不出来呢!”

未来的岳丈看了看刘二峰,表情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却一直蹲坐在木椅子上抽烟袋,闷声不语。

刘二峰看了,就更心虚得不行,赶紧解释:“本来家里备了一些彩礼,可鬼子一来,都抢得一干二净,家里所有值钱的玩意儿,全光了。”

刘二峰觉得很惭愧,说话时,底气自然很不足。

不过,刘二峰对未来的岳丈如是说,不是逃避,更不是撒谎,而是实情。

的确,刘二峰一家为叫他把贞儿顺利娶回家,是提早备了彩礼的——本想给贞儿家送去一头耕牛,一副祖传的玉镯,再给刘二峰未来的岳丈送去两坛子上好的烧酒……

可是,刘二峰一家为刘二峰策划好的这个求婚梦,却被日本鬼子打来的一场噩梦撕碎了。

鬼子一打来,家养的耕牛就被鬼子生拉硬拽地牵去宰杀吃肉了,祖传的一副玉镯也叫鬼子当宝物抢走了,就连深埋在地下的那两坛子好烧酒,也被鬼子牵着的大洋狗嗅出味儿来,最终,被鬼子们从地下扒拉出来,搬回炮楼里奋不顾身地喝了个坛底朝天。

更惨的,是刘二峰的父母也在鬼子打来时,双双夭亡,冤离人世。

就在鬼子进家搜查之前,早在村口支起了几管小钢炮。然后,鬼子就往炮管里填上炮弹,朝着村子里胡乱发射,一通猛轰。

刘二峰的父母为了活命,捂着头就从睡屋里往外跑。可老两口刚跑进天井,就见天空中飞来个冒着黑烟的大火球。

于是,弹飞弹落,躲闪不及,刘二峰的父母双双葬身在弹炸后的火光之中。

当下,因贞儿的父亲知道女儿贞儿跟刘二峰已经相恋多年,也清楚刘二峰家遭塌天横祸,哪还有心思再提彩礼?

于是,贞儿的父亲就很同情地冲刘二峰说:“嗨嗨,彩礼,还彩礼呢!”贞儿的父亲连声道:“能活命就知足啦,还彩礼,彩礼顶个屁用呢!”

贞儿的父亲说:“二峰,我说二峰,不说啦,咱啥话都不说啦!”

贞儿的父亲摆了摆手道:“娶,你娶吧,你还是想法儿快把贞儿娶走成亲吧!”

见贞儿的父亲如此通情达理,对彩礼如此地看淡,又是对亲事儿答应得这般爽快,刘二峰感动得心热得不行。

刘二峰一感动,就屈身想给贞儿的父亲下跪,贞儿的父亲看了,却满脸的不高兴,说道:“二峰,你那个跪咋来得那么不值钱呢!”贞儿的父亲说:“站直喽,把你的身子站直喽!”贞儿的父亲又自言自语说:“礼道,咱用不着那些穷礼道!”

不过,尽管贞儿的父亲说着叫刘二峰不必多礼,而且也满口答应了叫刘二峰快把贞儿娶走,却还是再三叮嘱起了刘二峰:“可……你娶归娶,但有一样儿,你得答应我,把贞儿娶过门儿,你得好好待他!”

贞儿的父亲很认真地敲打刘二峰:“有你吃的一口热饭,就不能叫我闺女吃凉的!有你喝的,就不能叫我闺女害着渴!”

贞儿的父亲说:“贞儿命苦啊,她娘死得早,给我撇下她。我这当爹的,得长眼给闺女找个好主儿,不能叫闺女来日遭罪!”

说了,贞儿的父亲就问刘二峰:“我说的这些,你能做吗?你能做到吧?”

刘二峰听了,坚定地点了点头。

“行,行行,你能做到就行。”贞儿的父亲很满意地说:“我早就看你二峰不赖歹,你能好好待贞儿,我这当爹的,也就知足啦!”

从未来的岳丈家出来,刘二峰异常兴奋,一想到很快就能把贞儿娶进家给自己做新媳妇了,刘二峰的心里,就畅快无比,舒坦得不行。

于是,刘二峰一路哼着小曲,兴高采烈着回了村子。

然而,刚到村口,刘二峰就觉着气氛不对劲儿,再往村街上一瞅,满目空空荡荡,不见人丁。再往村里一走,细瞅当街两旁的住家,已是或大门紧闭,或门板坍塌了。

刘二峰从四周怪异的境况里,很快就判断出,准是鬼子又来村里扫荡了。

刘二峰越看越急,就三步并作两步——“咚咚咚”跑回位于村东头的家里。然而,当刘二峰推门进家推开屋门一看,不由一下子惊呆了。

因为在刘二峰推门进屋的瞬间,竟有一个人跟他撞了个满怀。

刘二峰望着那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当村一块儿光腚长大的好伙伴儿王大贵。

“怪了,怪啊?王大贵咋来了,他咋躲进了自家屋里?”刘二峰惊诧万分着嘟念道。

一见刘二峰,王大贵就大惊失色,急切道:“完啦,二峰!二峰,完啦!”

“完啦?啥完啦,咋完啦,谁完啦?”

“你哥,你大哥呀,你傻大哥完啦!”王大贵解释说:“这不,我正躲在你家急等你回来呢!”

“嗯?啊?啥,你在说啥?”刘二峰吃惊地怔住了。

没等刘二峰说话,王大贵就拽上刘二峰胳膊,径直出门朝村西走了。

当刘二峰随着着王大贵来到村西当街时,老远就看到一大滩还没干掉的血迹里,裹着一张苇席。苇席里,就包着刘大峰血肉模糊的尸体和被鬼子子弹打开了花的脑袋。

“鬼子,那些狗日的鬼子,真狠啊!”王大贵说:“鬼子把你大哥的脑袋割了,浑身都是枪子,连那刀割了的脑袋,也叫枪子打开花了!”

“狠啊,毒啊!啥叫狠毒?这就是啊!”王大贵说。

刘二峰远望着那裹着大哥刘大峰尸首的苇席,心里咬着牙,暗骂道:“王八羔子,灭绝人性该千刀万剐的王八羔子!”

王大贵却指着远处卷成卷的苇席说:“那不,那里头就裹着你大哥。”王大贵说:“二峰,咱真他娘的窝囊啊!我躲在桂香她家的院墙后头,眼看着鬼子砍你大哥的脑袋,一个劲儿朝你哥的身上、头上打枪子,可咱就是不敢出声不敢动弹哪敢出来呀!”

王大贵无奈道:“你说,咱敢出来?咱一出来,不也得浑身都是枪子啊!”

王大贵叹息说:“操他祖宗的!二峰,你说,咱咋这么冤呢!咱是哪辈子上作了孽,咋这么倒霉呢!眼巴巴看着鬼子杀人,就是不敢出来管,咱也管不了!”

王大贵说:“好歹啊,我躲在桂香家院墙后头,没叫鬼子看见。要叫鬼子看见,也跟你傻大哥一样,早完啦!”

“后来,我看到鬼子走了,才跑到桂香家炕上卷了一张苇席,过去把你哥的尸首找齐了,卷巴卷巴包进了苇席。”王大贵说:“要是不卷不包,那惨状,真就不敢搭眼去看啊!惨啊,太惨啦!”

王大贵说:“你家出了人命,我一直都盼着你快回来呀!这不,就早早去你家等着你了。”

刘二峰陷入沉默,眼珠子瞪得血红血红。

终于,刘二峰像在噩梦中醒了过来,于是,就发疯地大骂着鬼子“王八羔子”,朝着裹了自己傻大哥刘大峰尸首的苇席跑过去。

刘二峰跑到苇席跟前,揭开一看,不禁双目昏花,差点死了过去。

面对傻大哥刘大峰惨遭不测,刘二峰大感歉疚。

因为刘二峰知道,在父母被鬼子炮弹炸死以后,看护傻大哥刘大峰的重任就全部落到了自己肩上。尽管,由于傻大哥脑痴,自己压根就无法劝说住傻大哥——即使三番五次叫傻大哥躲进家中的炕洞里哪里都别去,也都是无济于事。

况且,鬼子杀人,就干脆不管你是精明还是痴傻。

可是,无论如何,刘大峰之死,都致使刘二峰无法摆脱内心的自责——他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没能看住、保护好自己的傻大哥,才叫傻大哥刘大峰惨死在鬼子毒手……

迎娶贞儿过门儿的仪式相当简朴。

娶贞儿那天,刘二峰没惊动村里其他人,却只叫儿时的好伙伴儿王大贵帮着找来一头尚还侥幸没被鬼子逮去杀掉煮肉的一头叫驴,然后,就独自挑担子牵驴去了贞儿家。接着,又是趁着夜色,叫贞儿骑在驴上,自己挑着贞儿的父亲陪送女儿的一点简易的嫁妆,就把贞儿引进家来做起了新媳妇儿。

4、紧追随

刘二峰拿大铡刀片子接连干掉俩鬼子后,就拽上新娘贞儿冲出家门儿。然后,又凭借地形熟悉,在街巷里左拐右绕,这才侥幸躲过鬼子视线,连夜出村,直奔荒坡野外道口旁的壕沟里,猫腰跑开了。

“提防点,贞儿,别绊倒啊,贞儿。”刘二峰在提醒。

“知道了。”贞儿气喘吁吁。

“还怕吗?”

“不怕了,啥都不怕了。”

“行,这就行!”刘二峰又安慰贞儿:“放心吧,你放心,小鬼子找不着咱们了,他们不会撵上咱们啦!”

“嗯,嗯嗯。”贞儿在不住地答应着。

然而,就当刘二峰拽着贞儿在壕沟里跑出去不多远,猛回头,却突然看见,他们身后竟有一个黑影儿尾随过来。

而且,尾随着刘二峰跟贞儿的黑影像幽灵——刘二峰跟贞儿起身一跑,黑影紧随其后,也跟着跑,刘二峰跟贞儿一蹲下,黑影儿也就跟着蹲下,那境况,就像遇见了一个形影相随的附体魔怪。

“追咱的人是鬼子吗?”贞儿缩身在刘二峰怀里问。

“不,不像。”刘二峰说。

“那他是汉奸吧?”

“管他呢!爱啥啥!”

“那他拿没拿枪啊?”

“看不清。像没拿啥家伙!”

“嗯。好,这就好,他没拿枪就好。”

终于,彼此僵持许久,紧随刘二峰跟贞儿的黑影儿像是沉不住气了,就突然提早起身朝着刘二峰跟贞儿隐身的地方径直跑过来。

眼看黑影快到跟前了,再趴伏着隐身也没用了,蓦然,只见刘二峰“呼”就从地上腾身而起,大喝道:“谁?你是谁?谁!”

“我!我啊,是我啊,二峰!”刘二峰跟贞儿都听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应答声和隐隐的低笑声。

接着,只听黑影儿放大声音说道:“瞧你二峰,一惊一乍的,还号称胆大呢!”

刘二峰一听声音,再借着夜色一看,这才知道,尾随而来的黑影儿,原来是王大贵。

“大贵,你个兔崽子!神神秘秘的,你这是演得哪一出啊!”由于刘二峰跟王大贵年龄般上般下,加之刘二峰话粗,就开口管王大贵叫了一声“兔崽子”。

见来了王大贵,刘二峰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了王大贵当胸一拳:“兔崽子!你个小兔崽子!”

只听刘二峰粗声大气道:“你咋来啦?咋是你呀!你这是存心吓唬我们啊!”

“吓唬?吓唬?咱二峰还怕吓唬啊!”王大贵打气说:“在咱村,可是连窝藏着的老鼠,都知道你二峰胆大呀!”

“瞎扯!”刘二峰调侃道:“别胡说,只要是人,都知道害怕,都想躲难!”

只见刘二峰一把就把王大贵拽过来:“不信,你摸摸,我心口还普丢普丢跳得挺厉害呢!”

刘二峰的话形容得很方言。

“行啦,二峰,我不摸,我才不摸唻!”王大贵说:“鬼都知道你是装的!”王大贵说:“二峰,你还用得着跟我装模作样嘛!”

说了,王大贵就呲牙笑道:“你拿大铡刀片子一口气砍杀了两个鬼子,那可是两个手里有洋家伙的鬼子啊!”

王大贵反问:“你说,哪个行?你说,咱村哪个能行、哪个敢啊?”

王大贵佩服道:“不光咱村,就是十里八乡,你说说,哪个行、他哪个敢啊?!”

刘二峰一听王大贵知道了自己拿大铡刀片子砍死俩鬼子的事儿,就追问道:“砍鬼子?你咋知道我砍了鬼子?”

“嗨,你当你是神仙?”王大贵道:“老实说,你做过的事儿,一样都甭想瞒得过我!”

刘二峰说:“行啦,我不跟你耍贫嘴了,你还是快说说是咋知道的吧!”

见刘二峰认真起来,王大贵也不戏闹了,就一五一十如实说起了所见经过。

原来,这天夜里,王大贵知道刘二峰新婚,到深夜,就独自躲到刘二峰新房外的窗台底下,在听房呢。

在当地,在早是有听房习俗的,大凡男女新婚,就常有人听房。

所谓听房,就是有人想窥探人家新郎新娘在新婚夜里的秘密,包括言语、行动等等。所以,当时男女新婚,多都谨慎小心,就怕不留神叫外人偷窥偷听去本来只属于他们新婚男女享有的隐秘。

至于来听房之人,也是年龄不等,性别不一。提及前来听房者的目的,无外乎是想猎奇,以获取一些心理刺激,或者为日后向人吹牛,搜罗一些无聊的谈资。对此,当然多都冠以新奇、好玩儿的外衣,却实际,心怀鬼胎者也不乏其人。

在今人看来,如此习俗,实属陋习、恶习,从法律层面来说,所谓的听房者,就涉嫌侵犯别人隐私,不可提倡,必当祛除。

而当时,陋习兴盛广了,就似乎演绎成为习俗。

对听房,由于听房者多都将其说成是“给新郎新娘”的新婚增添喜庆,所以新婚男女,即使对此心存不快,好生厌恶,也无奈得听之任之,不便就此懊恼、较真、发火,若那样,外人非但不会贬斥听房者,反而会对新郎新娘嗤之以鼻,说三道四——讥笑他们肚量小,心里不能盛事儿。

所以,这夜,王大贵蹑手蹑脚来刘二峰跟贞儿的新房窗台外听房,就显得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然而,就当王大贵调动耳朵,趴伏在刘二峰跟贞儿新房外正欲“听好事儿”时,却猛听到村街上,脚步杂乱,响声异常。

知道了鬼子进村来搜查扫荡,王大贵再也没心思听房了,却闪身躲到刘二峰家天井西南侧院墙拐角处的旮旯里,又匆忙忙搬过来几捆干秫秸,就藏身进去。

从刘二峰出屋到磨棚里扛大铡刀片子,到俩日本兵进屋搜查,再到刘二峰拽上贞儿跑出家门,躲在暗处的王大贵,都透过秫秸的夹缝,察觉得仔细。

于是,就在刘二峰拽上贞儿一离家,王大贵就纳闷起来:“咋啦,那到底是咋啦?”王大贵暗自揣测道:“怪,怪,真怪呀!二峰带着贞儿走了,可鬼子呢?那进屋去的俩鬼子呢?他们哪去啦!”

王大贵越想越蹊跷,就壮胆钻出秫秸,悄悄朝着刘二峰的住屋里摸索过去。

由于屋里太黑,王大贵进屋后一脚就踢到了一个鬼子滚落在地上的脑袋。于是,王大贵赶紧从内衣兜里掏出火柴,划火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大叫了一声“天爷爷”!

王大贵看明白了,一下子全都看明白了。

借着火柴棒燃烧的光亮,王大贵盯了好久刘二峰临走扔在屋墙边上的那个大铡刀片子。

王大贵看到,那大铡刀片子上还挂着血。王大贵知道,那上面是鬼子血,是不知屠杀过多少良善的鬼子的血,看上去,那上面的血珠儿,黑得吓人。

王大贵盯着盯着,就不禁在心里赞佩开了刘二峰:“有种!二峰,好样儿的,你是条汉子!二峰,你真是条汉子!”

看过究竟,王大贵没再停留,就赶紧抽身离开了刘二峰家,朝着觉得刘二峰拽着贞儿极可能跑走的方向追走了。

对刘二峰跟贞儿跑走的去处,王大贵胸有成竹,因为他清楚,刘二峰带着贞儿潜身逃命,那里,那处位于荒坡野外道口旁的壕沟,当是他们的必由之路。

果然,在此处,王大贵撵上了刘二峰跟贞儿。

不过,王大贵在撵他们时,怕惊动仍在村里搜查的日本鬼子,就没敢大声喊叫,却是紧随在刘二峰跟贞儿身后,宛若夜幕中的幽灵,停停走走,走走停停。

5、一起干

刘二峰见王大贵知道了自己砍杀俩鬼子的一切,就开门见山道:“大贵,咱一起干吧!”

“干谁?咋干?”

“干鬼子,真刀真枪地干!”

“可,可,可我胆小,怕杀不了鬼子啊!”王大贵说:“二峰,你知道的,寻常日,我见着谁家宰驴,吓得腿肚子都转筋!”

“尿泥!”刘二峰一急,就出口说出了很不文雅的地方话。

刘二峰大眼瞪圆了说:“小胆小胆,害怕害怕,你还像条汉子嘛!”

刘二峰说:“你小胆,人家小鬼子可大胆,你杀不了鬼子,人家小鬼子可杀得了你!”

刘二峰这么一激将,王大贵就心头灼热,果然“很汉子”起来,王大贵说:“行,干,干就干!”王大贵说:“我豁出去了,也跟着你干鬼子!”

说过,王大贵却又来了心事,恳求刘二峰道:“跟着你干鬼子行,可我不能撇下桂香。不的,把桂香一个人舍下,我不放心。”

“桂香?”刘二峰纳闷道:“那,那,桂香她在哪里?”

“藏在她家夹墙里。”

“行,那你去把桂香找来,叫她跟咱一起走!”

王大贵急切中提到的桂香,是王大贵的未婚妻,本来,鬼子不打来,王大贵早该跟桂香拜堂成亲了,可鬼子一打来,就把王大贵筹划好的跟桂香的美事给搅了。

见王大贵惦记着桂香,刘二峰就突然问:“对了,大贵,桂香她娘回来没?”

“没呢。”

“有信儿吗?”

“嗨,还信儿呢,哪来得信儿啊!”王大贵叹息道:“这年月,兵荒马乱的,上哪找信儿呀!”

“那你没带桂香出去找找?”刘二峰问。

“找了。可没有。”王大贵又改口说:“咋找啊?到哪去找啊?”王大贵说:“她疯疯癫癫一个人,现如今还不知死活呢!”

眼下,刘二峰向王大贵打探的桂香的母亲,是个疯子。原因是,在鬼子打来后的一天,桂香的父亲去邻村走亲戚,回来路上,迎头遭遇了仨鬼子。

仨鬼子远看见桂香的父亲,就凑在一起碰头嘀咕起来。嘀咕来嘀咕去,就嘀咕出来了恶作剧。

于是,鬼子就开始朝天鸣枪。桂香的父亲眼见鬼子朝着空中开枪了,就吓得扭过头儿撒腿就跑。

桂香的父亲撒腿一跑,仨鬼子就开始端枪齐追。

不过,仨鬼子没有朝桂香的父亲要害处瞄准射击,因为他们早嘀咕好了,就不想叫桂香的父亲死得太痛快,而是想看桂香的父亲失魂落魄奔跑着的生不如死的狼狈相。

仨鬼子几乎不谋而合,觉着只有那样最开心,最刺激,也最过瘾。

于是,只见仨鬼子轮番朝着奔跑的桂香的父亲的脚板子周围开枪,鬼子开一枪,桂香的父亲就跳一跳,景象惊魂。

眼看着子弹在桂香的父亲奔跑着的足迹里“嗖嗖”作响,直打得地上斑斑点点,漫空中尘土飞扬。

可怜桂香那生性胆小的父亲啊,在鬼子刻意惊吓的枪弹里,奔跑弹跳,一瘸一拐,丢丑神伤。

此时,由于过度惊吓,桂香的父亲已经若遭雨淋,满身汗湿。

桂香的父亲冤屈难耐,边跑边嘟囔:“小鬼子啊,你们咋都那么缺爹娘教养啊!”桂香的父亲气得直骂:“操你们祖宗的,你们这是活折腾死人啊!你们在你们东洋老家,对你们的亲爹,是不是也这样啊!”

可是,骂归骂,急归急,气归气,桂香的父亲知道,一切的一切,都于事无补了。只得干挨着,叫小鬼子把自己当猴儿,开心戏耍了。

生不如死,如此遭人戏虐的滋味儿,使桂香的父亲感到了绝望。

于是,当桂香的父亲蹦上跳下、连滚带爬跑到野地里的一口深井旁时,本来生性胆小的他,几乎没犹豫,就纵身从井口“噗通”跳了下去。

追过来的仨鬼子,站在井口上一阵观望,然后,相互目光一交互,就都面朝着井口,冲着在井水里拼死挣扎着的桂香的父亲鬼怪地大笑:“咳咳咳咳,哈哈哈哈……”

仨鬼子狂放地笑过,仍不罢休,就又交互了一下眼神,就一同扣动了扳机:“嘭嘭嘭嘭……”

被枪子打乱了的井水里,顿时水花四溅,烟雾弥漫,哀嚎阵阵。

知道自己的老伴儿被鬼子逼死在漫坡野地的深井里,桂香的母亲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残酷打击,没多久,就疯了,而且疯得相当厉害,疯得谁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去了哪里。

而且,对桂香的母亲目下是死是活,村里没人知道,也没法知道。就连女儿桂香,也一无所知。

虽然,在桂香的母亲走丢以后,王大贵带着桂香多处找过,村上人也三五成群帮着找过,但都一无所获,至今仍杳无音信,查无下落。

急切难耐之下,桂香曾多次想独自离家去外地找娘,却一一被王大贵拦住了。

“不行啊,桂香。咱就是去了外地,就能找着老人家吗?”王大贵说:“要紧的,是咱知不道老人家到底去了哪里。”

桂香想想也是,就没再坚持着去外地找娘。

可是,爹死了,娘又没了下落,这种日子,对女儿,难过程度可想而知。

于是,独自在家的桂香,常常是终日泪水洗面,除了哭还是哭。

最要命的还有,邻村就驻扎着鬼子,鬼子三天两头,不定啥时候就像疯狗一样进村来扫荡。如此,对一名年轻女子,尤其面目姣好的年轻女子,桂香的惶惑、惊吓程度不言而喻。

好歹,桂香的身边儿还陪着王大贵,大贵老怕桂香出事儿,一见桂香从家中的夹墙里出来,就赶紧把桂香推回去,心疼道:“你不想活了啊!”

就这么,一天一天,一日一日,桂香成了常钻在家中夹墙里的“黑人”,暗无天日。鬼子不来她不敢出来,鬼子来了,就更不敢动弹。

当下,王大贵听刘二峰说想叫他跟着一道去打鬼子,又同意他一并把桂香找来一起走,心里就挺兴奋。

王大贵问刘二峰道:“二峰,你说叫我跟着你去干鬼子,那你说,就咱俩,哪怕再加上贞儿跟桂香,就咱四个,也能打过鬼子吗?”

只听王大贵不无担心地说:“小鬼子可是势力大啊!洋枪洋炮,还有大洋狗!再说,鬼子那铁链子坦克车可厉害啦,说是拿火箭弹都打不透啊!”

刘二峰一听王大贵啰啰嗦嗦,就很不耐烦道:“你哪来得这些穷见识啊!”刘二峰气得大声说:“再厉害的家伙,那也是人造的,是人造的,咱人就能破了它!”

王大贵知道将不过刘二峰,就无奈问:“那咱啥时干?到底啥时干啊!”

“先把桂香从夹墙里接来再说吧。”刘二峰回道:“等把桂香一接来,咱就走,咱就出去想办法!”

6、保准有

鬼子一走,王大贵就急火火回村,去桂香家把桂香从夹墙里叫了出来。

“走吧,咱走。”王大贵说:“桂香咱快走!”

桂香见王大贵催促自己,感到事发突然,就懵懵懂懂道:“走,去哪里?哪里走啊?”

“走到哪里算哪里。”王大贵说:“咱出去打鬼子,打鬼子!”王大贵说:“咱这就去找二峰跟贞儿,咱跟他们一起走!”

桂香听了,却显得恋恋不舍,也很担心,就说:“咱走了,家不要啦?家咋办,咋办啊?”

“家,还管家呢,还有心思管家呢!”王大贵说:“再在家呆下去,命都保不住了,啧啧,还管家唻!”王大贵叹气说。

“那,我娘呢,我娘还没找着呢。”

“咱就出去找你娘,边打鬼子边找你娘。”王大贵说:“老蹲在家里,咋能找着你娘啊!”

一听能找母亲,桂香就眼神发亮起来,答应说:“行,走,大贵,我这就跟你走。”

说着,桂香就回到夹墙把往日准备出走早已包好的包袱拿出来,往肩膀上一跨,说:“好了,咱走吧。”

王大贵看了,就说:“好,走走,咱走,快走!”

然而,刚想出门,桂香却突然又停住了,说道:“大贵,先等等,等等我,我得洗把脸。”

“洗脸?”王大贵惊奇道:“这年月,命都保不住了,还顾得上爱干净啊?”王大贵说:“别洗啦,还是别洗啦,没人笑话你!”

“不行,得洗,我得洗。”桂香说:“咱这是去见贞儿呢,人家贞可是干净人儿!”桂香说:“我灰头土脑一脸龌龊着去见贞儿,会招人家嫌弃唻!”

“好好好,洗,你洗。”见说服不了桂香,王大贵就让步道:“你洗吧,可得快着啊!”

桂香没再说话,却把包袱撂到土炕上,就跑到水瓮里舀来一瓢水,倒进水盆里,拿双手在脸上急速划拉了几下,然后,又从包袱里取出一方手巾,在脸上擦了擦。

然后,桂香就再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儿形体圆圆的水银镜,借着油灯的光亮,拢头照了照,直到感到满意了,才重新过去把包袱拿了,背上了肩膀。

王大贵看着桂香的一连串动作挺繁琐,就显得有些不耐烦,说:“行啦,行啦,走吧,走吧,咱快走吧。”

说了,就见王大贵过去拽起桂香胳膊,就攥着桂香的嫩手出了门。

见王大贵领来了桂香,刘二峰跟贞儿都挺高兴。尤其是贞儿,借着钻出云彩的月光,使劲儿瞅着桂香。瞅着瞅着,贞儿就不禁夸奖起来,说:“俊,俊,真俊。”

桂香见贞儿不住地夸奖自己,就说:“贞儿姐,还夸我哩,贞儿姐比谁都俊。”

“不,你俊,还是你俊。”贞儿说。

“不,贞儿姐俊。贞儿姐是咱村谁都比不上的大美人儿!”桂香说。

“别瞎说,还是你俊,桂香俊。”

“不,贞儿姐俊。”

“桂香俊。”

“贞儿姐俊。”

“桂香俊。”

“贞儿姐俊。”

“哈哈哈哈……”刘二峰看着贞儿跟桂香俩女姊妹在互相谦虚,互夸漂亮,就突然大笑起来,说:“别争啦别争啦,叫我看呀,你俩,都不差。”

刘二峰说:“你俩啊,一个是天仙,一个是仙女,俩人打个平手,这总行了吧?行了吧——啊?!”

刘二峰玩笑着做起了和事老。

见刘二峰出面调和,贞儿跟桂香也都不说话,只顾彼此抿着嘴笑。

玩笑过了,刘二峰就开始问身旁的王大贵,说:“大贵,你说唻,她姊妹俩,是不是都俊啊!”

王大贵听了,赶紧点头,道:“是,就是,谁不说唻,她俩都不丑,都不赖歹!”

可是,王大贵这么说着,却显得很是心不在焉,因为王大贵一直担心着刘二峰究竟带他们几人往哪里走,朝哪里去。于是,王大贵就问:“二峰,你到底想带我们几个去哪啊?”

“大洼,去大洼。”刘二峰很肯定地说。

“大洼?去大洼做啥啊?”

“搞鬼子。”

“搞鬼子?到大洼里咋搞鬼子?”

“能搞,准能搞,鬼子好搞!”

“好搞?咋搞?”

“偷搞!”

“咋偷搞?”

“瞅着有鬼子进大洼,就搞他们!”

“可鬼子手里有家伙啊!”

“我就想搞他们的家伙!”

说到这里,刘二峰就手挠了一下脑袋,笑呵呵说:“我想弄把小撸子。”

王大贵听了,急忙说:“小撸子?那可是短枪啊!”

“对,短枪,是短枪。”刘二峰说:“咳咳,老子就要短枪!”刘二峰说:“老子就想弄把鬼子的短枪搞鬼子!”

王大贵说:“短枪?短枪只有鬼子的官官才有呢!小兵子都白搭,都没有。”

“老子就想搞个鬼子小官官,就夺他一把短枪!”刘二峰说:“要干鬼子,光靠刀子不行啊,刀子短,鬼子一跑够不着。长枪也不行,长枪拿在手里笨,不好使!”

见刘二峰一口一个“老子”,王大贵就说:“二峰,咱搞鬼子,光靠大话可不行啊!”

“啥?你说啥?大话,你看我是不是大话!”刘二峰很自信地说。

“可,短枪好是好,可咋搞得到呢?”王大贵不无顾虑道。

刘二峰说:“嗨,好搞,说不好搞就不好搞,说好搞也好搞!”

“那咋搞?到底咋搞!”

刘二峰听了,就一把将王大贵拽来跟前,压低声音说:“这样,咱这样,咱就这样……”

王大贵听了,却一脸惊诧,说道:“咱就这样,可鬼子不来咋办?鬼子来多了咋办啊?”

“嗨呀,你呀,大贵!”刘二峰说:“我说你,寻常日也够机灵,可到了节骨眼儿,咋就犯迷糊了呢?”

“迷糊?我没迷糊啊!我咋迷糊啦?”王大贵很不服气地辩驳道。

王大贵说:“你二峰神机妙算啊,你咋知道人家小鬼子当官的带着小鬼子保准从高粱地边儿上走呢!”

“准走,保准走!”刘二峰很有把握地说。

“要是不走呢?”

“不走,他们不走,我倒着走!”

“行啦,二峰,咱光逞能可不顶事儿啊!”

“逞能?谁跟你逞能!”刘二峰道:“直说吧,要是小鬼子当官的不带着他的小喽啰从高粱地边儿上走,我就给你下跪!”

“下跪下跪!我敢叫你二峰给我下跪啊!”王大贵呲牙咧嘴地痛苦道:“你二峰是谁呀?你就是你输了,我也不敢叫你给我下跪吗?”王大贵自卑道:“在你刘二峰跟前,我王大贵算是个啥啥啥啊,我算哪张桌上的哪盘菜呀!”

刘二峰说:“行了,大贵,你也用不着烦躁,到时候,你就看好戏吧!”

“好戏,好戏,我就想看好戏呢!”王大贵说:“可就怕没有咱的好戏看啊!”

王大贵仍对刘二峰的话持有猜忌、怀疑。

而刘大峰却显得信心百倍,上去一指头就刮了一下子王大贵的鼻子,说:“大贵,你放心,有好戏。有,保准有!”

7、还真准

刘二峰说得很准。

就当刘二峰带着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潜进大洼的第二天夜里,果然有一名鬼子官官带着一名护兵,还有一名汉奸,出现在漫坡大洼路旁的高粱地边儿上。

此名鬼子官官,正是侮辱刘二峰的傻大哥刘大峰并跟群鬼子将其残忍杀害的那个官官。此官官的真名儿,叫本田一撮。

另一名跟着的护兵,叫土屋本儿圣。

而那一名汉奸,则姓胡,大号胡土。这胡土,由于年少时脸上长疮,脓流不止,腥臭难闻,烂得一塌糊涂。

后来,胡土伤口勉强愈合,却腮帮子上落下大疤。所以,平日,背地里,周边百姓没人叫他真名儿,都叫他胡大疤。

暗处,高粱地里,刘二峰低声对王大贵说:“来啦,大贵,来啦!”

刘二峰说:“咋着?大贵,准吧,没吹牛吧?咱说鬼子来,就准来。”

听着渐渐朝高粱地边儿上走过来的鬼子汉奸的脚步声,王大贵不得不佩服道:“准,二峰你说得还真准,没吹,你没吹。”

不过,听着鬼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大贵却害怕起来,神色慌张道:“二峰,鬼子眼看就过来了,咱咋打?咱能打胜吗?我怕,我怕咱打不过他们啊!”

“大贵,你就是鸡胆儿。”刘二峰给王大贵壮胆说:“起先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手里有个小甜瓜!”

此时,刘二峰手里确实一直紧攥着一颗圆乎乎的手雷弹,刘二峰戏称手里的手榴弹是“小甜瓜”。

“可你的小甜瓜准炸吗?你会使啊?”

“不炸,不会使?大贵,你小瞧我啦!”刘二峰说:“不炸、不会使我拿这个做啥,我是二杆子啊?!”

“行行,我信你,准炸,你准会使,行吧?”王大贵说。

王大贵见刘二峰胸有成竹,就放心下来,胆战心惊的情绪看上去也缓解了许多。

于是,王大贵就问刘二峰:“哎,对了二峰,你咋知道鬼子会来呀?”

刘二峰道:“我说啦,神机妙算嘛!”

“不是,不会,你肯定早知道。”王大贵说。

刘二峰一听,就笑了,说道:“大贵,你还够聪明,不愚。”刘二峰说:“我当然早知道啦。”刘二峰说:“我又不是神仙,不早知道咋能瞎猜小鬼子准来哩!”

的确,刘二峰早知道鬼子这天准来。

不过,刘二峰说知道得早,其实也不太早,也就在他娶贞儿的前几天,他又去了一趟外村未来的岳丈家。回来时,天已黑了,就在他路过这漫坡大洼的高粱地时,就遇见过眼前就要到来的鬼子官官本田一撮、护兵土屋本儿圣还有汉奸胡大疤。

当时,远见前方有汉奸鬼子的对话声,刘二峰就手脚麻利地疾速闪身躲进了高粱地里,听着高粱地外鬼子汉奸的动静。

只听高粱地外的胡大疤问鬼子官官本田一撮:“太君,这次没打着,下次咱还来吗?”

“来,来的,胡土君的,咱一定得来。”本田一撮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

“啥时来?”

“9天后,9天后的,一定得来!”本田一撮说:“8天的不要!”本田一撮说:“我厌恶8字,那个数字,象征着八路,我的,讨厌八路!”

“好好,行行,我记着。”胡大疤毕恭毕敬地答应着。

答应完了,胡大疤却又向本田一撮道歉起来,胡大疤说:“不好意思啊,太君,实在不好意思。”胡大疤说:“这次扑空了,叫太君白跑一趟,扫太君兴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兔子的,狡猾,很狡猾,比人都狡猾。”本田一撮显得挺大度。

“是是,兔子比人狡猾。”胡大疤解释说:“不过,上次,我就是在这一带打着的兔子。”胡大疤说:“这一带高粱地周围种豆子多,豆子地里兔子多。”

胡大疤怕本田一撮不懂、不解,就说:“兔子就爱跑到豆子地里吃豆叶。”

“嗯嗯。”本田一撮像听懂、理解了,就说:“嗯嗯,是的,是的是的。”

确实,胡大疤说的是实话。上次,他就拿大王八盒子在这一带连续击毙掉两只兔子,然后,就把死兔子“颠颠”拎进鬼子炮楼里,孝敬了镇守炮楼的最高长官——山本屠。

那次,本田一撮作为炮楼里小队长这样的官官,眼看着炮楼里的最高长官——日军中队官山本屠,在生龙活虎地大啃着部下早已给他扒皮宰肉后炖出的香喷喷、热腾腾的鲜嫩的兔肉,一旁看着的本田一撮,馋得口水热流,两眼放光,砸吧不止。

也几乎从那刻起,本田一撮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得叫汉奸胡大疤引路,去打兔子,哪怕不请假外出违反军规,挨了中队官山本屠的惩罚,也得去,也得出去打兔子。

因为本田一撮馋肉,太馋肉了,馋得他都实在是无法忍受。

以至,在他傻呆呆望着炮楼里的顶头上司山本屠嘴啃着兔肉时,他都馋得在心里直骂,翻译成汉语,他的骂话就是:“操,操,奶奶,山本屠,你的,霸道,也太霸道啦!你只顾自己吃肉,就不能甩给咱一块儿兔骨头啃啊!”

本田一撮忍不住在心里自嘲:“操,操,不如狗,我还不如炮楼里那只大洋狗呢!刚才,你山本屠吃兔肉时,我还亲眼看见你扔给洋狗一块儿挺香的熟兔子的肛门骨唻!”

其实,对馋肉,也不光本田一撮自己,所有的侵华日军,多有疯狂食肉的癖好——什么鸡鸭啊,什么牛羊啊,什么飞禽走兽啊……一概来者不拒。

真乃是,鬼子能抢则抢,能杀则杀,能吃皆吃。其食肉野性,一个个不亚于一种凶狠动物——狼!

然而,毕竟狼多肉少啊,鬼子们眼看就把当地住家百姓家养的动物都抢光、吃光了,无奈,只得把食肉的视线转移到了荒坡野外的野生动物上。

于是,那天,本田一撮带护兵土屋本儿圣,叫汉奸胡大疤引路去大洼里打兔子,就是为了满足嘴欲、馋瘾。

路上,本田一撮拿很不流利的汉语说道:“胡土先生,你们这里,太穷。”

胡土说:“是,咱这里穷乡僻壤,确实不富。”

本田一撮说:“我的,不光想吃肉,还想吃鱼肉,海里的鱼肉。”

“那个可稀罕,咱这里不靠海。”胡土说:“咱这里,有鱼,也是河鱼,没有海鱼。”

“河鱼,什么的河鱼?”

“也就是鲫鱼,鲤鱼,鲶鱼……啥的。”

“哦哦,淡水鱼,我的,吃过了,腥气得很的,土腥气得很的!”本田一撮说:“我们的,在家乡,吃得是海鱼,懂吗?海水鱼!”本田一撮说:“海水鱼的,卫生,没有土的腥气的,懂吗?你的,胡土!”

胡大疤说:“懂懂,可我没吃过。”

本田一撮说:“你们这里,兔子不拉屎的干活,太君的,想吃肉,无法满足的!”

“是是,咱这里穷,吃不上肉。”胡大疤说。

不过,胡大疤说了,却又大胆纠正道:“咱这里,倒有兔子,能打着兔子。”胡大疤说:“兔子肉也挺鲜美,也好吃得很唻!”

“兔子,是的,兔子,太君就想吃兔子!”本田一撮道。

然而,那晚,本田一撮还有护兵土屋本儿圣跟着胡大疤去豆子地里打兔子,却无功而返。

尽管,一路上胡大疤都声称高粱地边的豆子地里有得是兔子,可到后拿手电一照再照,居然没发现一只兔子的踪影。

对此,回来路上,本田一撮有些懊恼,抱怨道:“有兔子,怎么的有?兔子的,哪里去啦?”

“大概,大概是兔子集体生日。听说兔子也一起过生日的。”急切中,胡大疤竟做出了这等解释。

“嗯?嗯?嗯?!”本田一撮听后,却突然上去就抓住了胡大疤的衣领子,喝道:“你的,在说谎吗?你的,是在戏弄皇军吗?”说着,只见本田一撮就一把将胡大疤搡了个趔趄。

胡大疤不敢反抗,却顽强地爬起来,抖擞了一下身上的尘土,然后,就又套着近乎陪上笑脸问道:“太君,那咱下次还来吗?还来不来打兔子啊?”

本田一撮听了,大有打不着兔子誓不罢休的气势,厉声道:“来,皇军的,来!一定得来!”

说吧,本田一撮就郑重地嘱咐起同来的护兵土屋本儿圣,说道:“你的,土屋君,你的记住,9天后,我们的,还叫胡土带着来的,一定得来!”

8、大秘密

刘二峰甩出去的手雷弹爆炸得清脆响亮。

就在刘二峰把手雷弹朝着途径高粱地边儿的鬼子官官本田一撮、护兵土屋本儿圣还有汉奸胡大疤甩过去后,弹落爆炸,本田一撮当场毙命,魂归西天。

护兵土屋本儿圣没死,却炸瘸了——一条腿的脚丫子飞了,不知了去向。

其实,这还算他侥幸,手雷弹开花时,如果不是土屋本儿圣跟在本田一撮后面,有距离缓冲,准也得结果小命。

汉奸胡大疤却无大碍,只熏了一脸烟灰,像块儿倏然蒙上脸去的黑布。

因为胡大疤距离弹炸点最远,加之这小子相当灵活,当他看到半空飞过来冒着黑烟的手雷弹时,猛然一个就地翻滚,就躲开了命难。

不过,胡大疤小子吓得不轻,倒抽一口凉气说:“娘嗳,真险!”

炸完鬼子,刘二峰做的头等大事,就是冲上去拾起鬼子官官本田一撮因仓匆丧命而甩出去老远的短枪,爱不释手。

然而,就在刘二峰如获至宝地把玩儿着那把制作精良的短枪不住端详时,突然,被炸瘸了的土屋本儿圣,却咬牙操枪,支撑起身子,冲着刘二峰就扣动了扳机。

“嗖”地一声,幸亏刘二峰反应敏捷,躲闪及时,土屋本儿圣拿长枪发射过来的那颗子弹,才偏离轨迹,从刘二峰耳边划过,幸免于难。

不过,土屋本儿圣的这一记黑枪,却彻底惹怒了刘二峰,只见刘二峰气得咬牙切齿,大发雷霆,拿浓重的家乡土话大骂:“鳖种!你这个不知死的小鳖种!”

刘二峰说:“我本看你伤得不轻,还想发发慈悲,留你一条活命唻,可你,腚眼子拔罐子——唑屎(作死)!你这可别怪爷们我不讲情面,不客气啦!”

说着,就见刘二峰举起刚刚缴获的鬼子官官本田一撮的那把短枪,冲着土屋本儿圣的脑袋瓜子就要射击。

然而,看来土屋本儿圣伤得实在太重了,却不等刘二峰开枪,就因失血过多,自己软绵绵地扔了大枪。然后,就残腿一蹬,身子一挺,白眼一翻,老实地瘫倒,咽气了。

本田一撮跟土屋本儿圣俩鬼子死了,汉奸胡大疤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接下来,就是刘二峰带着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打扫战场,尽享胜利果实。

只见刘二峰两眼放光,手拿着本田一撮那把短枪笑呵呵道:“这把小枪,我拿了。”

说着,刘二峰又分别从本田一撮跟土屋本儿圣的腰间分别拔来两把明晃晃的匕首,冲贞儿跟桂香喊:“来——来来,这个,归你们,你俩一人一把,拿着防身!”

然而,贞儿跟桂香望着匕首,却面面相觑,懒得伸手。

刘二峰看了,就问:“咋啦?你们咋不拿?”

“怕,我怕。”只听桂香抢先说:“鬼子的匕首,我看着害怕。”

刘二峰听了,没有责怪桂香,却追问开自己的新媳妇贞儿,说道:“桂香胆小,不敢拿。可你,咋啦?也不敢拿啊?”刘二峰问:“你也怕啊?”

“不,我不,我可不怕!”贞儿摇摇头说:“我不怕,是嫌脏。”贞儿说:“鬼子拿过的东西,我嫌脏!”

刘二峰听过桂香跟贞儿的话,就说:“咳咳,咳咳,好玩儿,好玩儿。”刘二峰自言自语说:“你们——一个害怕,一个嫌脏,有意思,有意思啊!”

不过,刘二峰这么念叨着,却又问:“那你们,这样哪行啊?”刘二峰说:“咱出来打鬼子,得先保命。”刘二峰说:“咱保不住命,还咋打鬼子唻!”

刘二峰的话显得意味深长,说道:“害怕,就杀不了鬼子,嫌脏,就不能去战鬼子!”刘二峰说:“鬼子的匕首也是家伙,也是现成的武器啊!咱不拿、不使,那咱还不是大傻瓜啊?”

说着,就见刘二峰手抓起两把鬼子匕首,就一一塞进了桂香跟贞儿肩背着的包袱,说:“听话,你们都听话啊。带上,带上,听我的,都听我的,带上,你们带上。”

桂香跟贞儿知道刘二峰这都是为她们好,也就没再推辞。

可是,眼见刘二峰手里有了短枪,桂香跟贞儿也都有了匕首,王大贵就急了,说道:“二峰,二峰啊,你咋光顾自己还有她们,不管我了啊!”王大贵说:“那我呢?我咋办?我手里可还没有一样家伙啊!”

刘二峰笑了,说:“有,有,当然有。”刘二峰说:“哪能慢待了大贵唻!”

“那,那我拿啥、拿啥啊?”王大贵急切道。

“努——”刘二峰听后,却嘴指着死在地上的鬼子土屋本儿圣说:“去,你去把那家伙的大枪背上!”

“大枪?就他那杆子大枪?”

“嗯,对。大枪。你背上。”

“可……鬼子那杆大枪,木棍子一样,老长,都笨煞人咧!”

“咋?你大贵也嫌好道歹啊!”刘二峰说:“长杆子大枪咋啦?长杆子大枪就打不死敌人啊?长杆子大枪就不是家伙、不算武器啊!”

刘二峰有些生气,就问:“大贵,你不是在攀我吧?”刘二峰说:“行,那好,你嫌那枪杆子长,我不嫌,我背!”

说着,刘二峰就“咚咚咚”朝着土屋本儿圣的死尸走了过去。

王大贵看了,连忙把刘二峰叫住,说:“不不,不不,二峰你多想了,我不是跟你攀,绝不是!”王大贵说:“我哪是在跟你攀啊!”

说了,王大贵就主动过去把那杆鬼子的长枪从地上拣起来,背上肩去说:“二峰,走吧,走吧,那咱走吧,我背。”

“慢,慢着。”刘二峰却说:“咱得把鬼子身上的子弹都拾掇上再走,不的,光有枪没子弹不也白搭啊!”

说着,就见刘二峰过去分别清查了俩死鬼子身上的子弹袋,把该拿的短枪、长枪子弹都拿了,这才冲王大贵跟贞儿还有桂香说:“行了,这行了,走吧,咱快走。”刘二峰说:“迟了,鬼子就打过来啦!”

说了,刘二峰就急忙带上几人钻进高粱地里去了。

然而,刚进高粱地,王大贵却突然问起刘二峰来,莫名其妙道:“二峰,你真有两下子,你还真有两下子唻!”

“有两下子?有哪两下子啊?”刘二峰皱着眉头纳闷道。

“你装糊涂啊?二峰。”王大贵说。

“我没装糊涂啊?”刘二峰说:“大贵,你心里有啥话,就说。”

“行,那我问你,你投手雷弹跟开枪的本事是咋学的?”王大贵说:“咱俩从小一块儿光腚长大,在早,也没见你露过这手啊!”

王大贵在催问,说:“你到底啥时学的、咋着学的、跟谁学的呢?”王大贵说:“还有你手里那颗手雷弹,是从哪弄的唻?”

“哦,哦。这个,这个嘛,是秘密,大秘密,我不想说。”

“不想说?”王大贵说:“行啊,二峰,你真行,还跟伙计们子藏心眼儿啊!”

看上去,王大贵有些不高兴,埋怨道:“人家都出来跟着你打鬼子啦,可你,连句实话都不肯跟我说啊?”王大贵撅嘴说:“行,行,不说,你不说,你不说,就烂在心里吧!”

刘二峰看着、听了,就笑着歉意道:“大贵,你小脾气还不小唻!”刘二峰说:“你先别生气嘛,你咋知道我不对你说?!”

刘二峰说:“本来,这个秘密,我着实不想对人说的。可现如今,你真想知道,那我也就不想再隐瞒下去啦,都说给你!”

不过,刘二峰这么说着,还是有意问:“大贵,你真想听吗?”

“当然啦。不想听还问你做啥?”王大贵着急道:“二峰,你就别卖关子啦,还是快说出来听听吧!”

“行,你真想听,我这就给你说!”

接着,刘二峰就给王大贵说起深埋在心里多年的那个大秘密来。

9、硬武艺

刘二峰给王大贵提说的深埋心中多年的大秘密,起源于刘二峰的三舅。

刘二峰的三舅,早年在旧军队里干连长。有一年,刘二峰的三舅衣锦还乡,回来跟后来成为刘二峰舅妈的那名年轻女子成亲。

看上去,刘二峰的三舅很派头,进村时,身后都带来了“双护兵”。

刘二峰的三舅家跟刘二峰家住邻村,三舅成亲那天,母亲带着刘二峰去参加三舅的拜堂仪式,到后,刘二峰就看到三舅腰间跨着一把大匣子枪。

刘二峰看到,这天,三舅穿着新军装,胸前别着大红花和红丝带,腰间的大匣子枪装在枪套里。三舅走起路来,大匣子枪就在三舅的臀部摇来晃去,看上去,很耀眼,也很神气。

于是,刘二峰看着眼馋,就走上去央求开了三舅,说道:“三舅,三舅,我摸摸,快叫我摸摸,叫我摸摸行吗?”

“摸,摸啥摸?有啥好摸的?小孩子!”三舅正色说:“这是匣子枪啊,外甥!这不是烧鸡,不能啃的,危险!”

“不怕,我不怕,我想摸。”刘二峰说:“三舅,叫我摸摸,快叫我摸摸。”

刘二峰紧缠住三舅不放。

这时,眼看亲戚朋友都到齐了,三舅就要跟那个即将隆重成为刘二峰舅妈的年轻女子拜堂了,刘二峰的母亲一看刘二峰还在缠住三舅不放,就急了,过去一巴掌就掴在刘二峰屁股上,说道:“过来,二峰你过来!”

母亲说:“你就分不清个眉眼高低呀!”母亲说:“你三舅都快拜堂啦,你还跟着添啥乱啊!”

刘二峰挨了母亲尅,就眼神怯怯地望望母亲,闪开了。

见刘二峰很失望,刘二峰的三舅就挺歉疚地亲切抚摸了一下刘二峰的脑袋,然后,就正了正腰间的大匣子枪,却冲守在院门口的从队伍上带来的一名护兵喊:“哎——黄绿山,你来,你过来。”

护兵黄绿山听了,不敢怠慢,赶紧跑步过来,呈立正姿势道:“连长,有啥吩咐吗?”

“黄绿山,你这样……”三舅冲护兵黄绿山耳语道:“你就这样……”

三舅说过,就从肩上卸下大匣子枪,交给了黄绿山。

黄绿山接过大匣子枪,就又回到刚才站岗的院门口,跟另一名护兵吴金柱说了刘二峰三舅的意图。然后,就跑过来领刘二峰。

开始,刘二峰不敢跟着黄绿山走,怕母亲不让。于是,刘二峰的三舅一旁看了,就冲刘二峰说:“去吧,二峰,你跟着他去不会错儿。”

刘二峰听后,却仍没动。

刘二峰的三舅知道刘二峰不敢跟黄绿山走,是怕母亲。于是,就冲刘二峰的母亲道:“姐,就叫二峰去吧,叫孩子跟着去吧!”

“那……他去了,险不险啊?”刘二峰的母亲担心地问。

“不险,不险,姐。”刘二峰指了指护兵黄绿山说:“没事儿。人家小黄,在队伍上干武器教练,叫二峰跟他去,不险,半点儿都不险。”

刘二峰的母亲听罢此话,就放心下来,冲刘二峰说:“去吧,那你就跟着去吧,咱听你三舅的。”

母亲一准允,刘二峰就兴高采烈地跟着黄绿山出村去了野外。

到后,黄绿山教练很投入,从枪的构造原理到部件拆装再到枪的填退弹要领再再到枪的瞄准射击,等等,黄绿山都毫不保留,一一详述。

而且,黄绿山不但给刘二峰讲短枪,还讲一并背来的长枪跟腰间跨着的手榴弹……

刘二峰观察仔细,听得认真,越来越投入、着迷。

然而,刘二峰看完、听过后,却突然央求黄绿山道:“那,就干脆叫我开一枪吧!”

“不行,你才刚刚接触理论呢,哪能马上转入实弹啊!”黄绿山正色说。

“要不,就叫我扔个手榴弹吧!”刘二峰拿当地土话说:“我想扔,老想扔唻!”

“更不行!”黄绿山说:“你还没吃透要领唻。”黄绿山说:“扔不好,就把你自己炸坏啦!”

刘二峰听后显得很失望,说道:“那不叫我开枪,也不让我扔手榴弹,我不白学啦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别急,慢慢来,得慢慢来!”黄绿山说:“哪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啊!”

终究,这次野外教练,黄绿山没叫刘二峰开枪、投弹,而且,怕枪走火,还分别把短枪、长枪的子弹退了,叫刘二峰拿着空枪练。

而对投弹,黄绿山更不敢叫刘二峰拿真弹练,却从老远找来一块儿半头砖,给刘二峰教练着投弹的姿势、要领。

练完了,黄绿山就跟刘二峰回到刘二峰的三舅家,刘二峰的三舅见他们回来了,就问黄绿山:“咋着,有收获吗?”

“有。二峰是块儿材料。”黄绿山说:“不过,就是心急了点儿。”

听过,刘二峰的三舅就关切地问刘二峰:“练得咋着啊二峰?”

“不行,不解馋!”刘二峰说:“捞不着开枪、扔弹,不解馋!”

“噢?还没学会站姿呢,你咋就急着想跑啊?”刘二峰的三舅说了,就突然冲正在院门口站岗的另一名护兵吴金柱大喊道:“吴金柱!”

“到!”只听吴金柱应答响亮,“咵”就来了个立正。

刘二峰的三舅接着喊:“吴金柱,你来,你过来!”

“是!”吴金柱回答很清脆。

于是,就见吴金柱小跑来到刘二峰的三舅跟前,又是““咵”地一个立定。

只见刘二峰的三舅说道:“吴金柱,注意听口令!”

随后,刘二峰的三舅就面朝着吴金柱喊起口令来:“立正——向右转!向右转!向左转!向左转,向左转,向后转,向后转……!”

只听刘二峰的三舅口令洪亮,操练着吴金柱做完了一整套四面转法。

那场景,一下子就冲淡了满院子的婚庆气氛,仿佛瞬时就到了训练场。

于是,在场的人一起把神奇的目光甩过来,各个看得目瞪口呆,暗自叫好。

转完了,刘二峰的三舅就又命令吴金柱:“吴金柱,听口令,向后转——归位!”

刘二峰的三舅话音一落,就见吴金柱提枪抱拳,重又跑步回到了院子门口的哨位上。

吴金柱一走,刘二峰的三舅就冲看得出神了的刘二峰说:“二峰,你都看到了吧?”刘二峰的三舅说:“就刚才吴金柱的四面转法,也够一般人好好练习一阵子的!”

刘二峰的三舅显得意味深长,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刘二峰的三舅说:“你知道,人家吴金柱那个连队标兵、神枪手,是咋练成的吗?那是一点一滴摔打出来的唻!”

刘二峰听后若有所思,越来越清楚了舅舅叫吴金柱过来表演四面转法的真实用意。于是,内心里,刘二峰就更加钦佩起三舅来,心说:“三舅,您真厉害呀!您真不愧上过军校,在队伍上混事儿啊!就连您带来的俩护兵,都个顶个——一个是武器教练,一个是神枪手啊!”

见刘二峰明白过来,三舅就说:“饭得一口一口地吃。一口吃多了,准得噎着!”

说完,刘二峰的三舅就朝着此时已经成为刘二峰舅妈的那个年轻女子走过去了。

刘二峰的三舅这一回来成亲,着实住了一段日子。这段日子,刘二峰的三舅没叫刘二峰跟着母亲回自家,却留刘二峰住下来,叫随身带来的护兵黄绿山跟吴金柱,轮番把刘二峰带到荒坡野地里,传授给刘二峰很多硬武艺。

眼看刘二峰出徒了,刘二峰的三舅就赠送给刘二峰一样礼物。这样礼物,就是眼下刘二峰拿来炸鬼子的那颗体积不大的手雷弹。

这颗手雷弹,还是刘二峰的三舅在队伍上一次跟乱军开战时缴获的呢!这颗手雷弹,是一颗地道的外国货,别看体积不大,可果真爆炸起来,威力却不小,弹炸的威力相当强劲。

因此,刘二峰的三舅一直将其视若珍宝,几次打仗,都没舍得用。

不过,刘二峰的三舅一边赠送给刘二峰这颗宝物,一边叮嘱刘二峰,说道:“这颗手雷弹还有你跟着学武艺的事儿,都得保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说出去!”

刘二峰的三舅关心道:“这年月,兵荒马乱,乱匪横行,要是叫别人知道你练过武,手里又有武器,准得把你抓去当了炮灰!”

记住了三舅的话,刘二峰就一直把这个秘密深埋在心里。回村后,此后的日子,他跟谁都没提起过。包括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王大贵,也包括后来娶作新媳妇的贞儿。

然而,刘二峰的三舅度完假期带着护兵黄绿山跟吴金柱归队后,好几年都没再回来,也一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几年里,刘二峰的舅妈想三舅想得不行,望眼欲穿,几乎每天都独自跑到村口,盼啊盼,望啊望,却一直不见刘二峰的三舅回来。

可是,却在日本鬼子打来后的一天夜里,当年跟着刘二峰的三舅来过的那两名护兵——黄绿山跟吴金柱,却突然来了刘二峰的舅妈家,说刘二峰的三舅——他们的团长牺牲了。

黄绿山跟吴金柱告诉刘二峰的舅妈,说刘二峰的三舅后来由连长提升为营长,再由营长升任为团长,是在组织他们跟日本鬼子肉搏中牺牲的。那次战斗,他们团遭到日军围堵,死伤惨重,几乎全团覆没。幸存下来的,也全部被鬼子打散了,不知归宿。

黄绿山跟吴金柱提供,说他们团长牺牲后,他们就都投奔了八路军。这次,是八路军队伍在当地路过,八路军领导叫他们过来给刘二峰的三舅家送信儿。

黄绿山跟吴金柱说完,没呆多久,就都匆匆离开找队伍去了。

眼下,黄绿山跟吴金柱跟随的八路军队伍到底在哪里,刘二峰所在当地的人,几乎没人知道,也没人说得清楚。

10、太失意

“这样啊,二峰!”王大贵得知刘二峰深埋心中多年的大秘密,知道了刘二峰武艺高超的来历,就惊诧地大喊:“要不说唻。要不说唻!要不你二峰还真有两下子唻!”

可是,王大贵这么惊叹着,却也在嘟囔,摇头说:“不够意思,二峰你不够意思啊。”

“咋啦?我咋不够意思啦?”刘二峰问。

“这么大的秘密,你都不跟一块儿光腚长大的好伙伴儿说啊,不够意思,不够意思。”王大贵说。

“哈哈!正是秘密重大,我才不敢咧着一张破嘴瞎说唻!”刘二峰笑道:“我三舅那可早有交代啊,我要是透露出那个大秘密,我咋对得住我三舅啊!”

刘二峰一提起自己三舅,眼睛就通红起来,道:“我三舅,人家,那可是大英雄啊!”

刘二峰自豪道:“我三舅要是不死,能干到军长,大贵你信不信?!”刘二峰说:“我三舅死前,就是个团长咧!团长,那可是团长啊!”

说了,刘二峰就问王大贵,说:“大贵,你说团长官大不大啊?”刘二峰说:“咱这十里八乡的,可多少年都没听说出过团长啊!”

刘二峰神秘道:“我知道的,就是咱村黑泥鳅他大哥,在队伍上混事儿,可黑泥鳅他大哥,到末了,不也就只弄了个小连副就滚回来啦啊!”

刘二峰越比越兴奋,说:“那他——黑泥鳅他大哥比咱三舅,啊,不对。”刘二峰意识到跟王大贵称“咱三舅”不合适,就忙改口道:“可他比我三舅,那得差着十万八千里哩!”刘二峰道:“再说了,他黑泥鳅的大哥是啥人啊,我三舅那是啥人啊?”刘二峰说:“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唻,就没法儿比,也不能比唻!”

刘二峰眼下跟王大贵提到的黑泥鳅,是当村一个人的绰号。那绰号黑泥鳅的人,长得确实黑。那脸色,比历史上的包拯都黑,跟非洲人站在一块儿,其肤色,也保准逊色不到哪去。

就因为那人太黑,就有当村的好事之人,送人绰号黑泥鳅。

不过,黑泥鳅起初的绰号不叫黑泥鳅。那好事之人给人家取了绰号叫黑锅底,觉着还不过瘾,就又管人家叫黑沥青。后来,那挺无聊的好事之人,就又给人家取下绰号——黑泥鳅。

那无聊之人给人家最终确定绰号黑泥鳅的原因。是觉着泥鳅生身滑溜,仓活好玩儿,所以,就一锤定音——叫了人家黑泥鳅。

要说,那黑泥鳅的大哥参军后,本来挺有出息,到队伍上不到3年,就混到了排副。接着,又青云直上——不到仨月,就干上了连副。

当时,黑泥鳅的大哥在队伍上已经干到连副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回村里,村里立刻就炸了锅!疯传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玄乎。

村人几乎都在议论:“看看,看看,人家黑泥鳅他大哥就是有出息,人家天生就有出息,以前看着人家就有出息,人家先天就是当官的材料唻!”

村人议论说:“人家出去当兵才3年,就混到副连长啦!”村人似乎已经无法不羡慕:“连长是啥?那可是——连长连长,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差啊!人家可真是——熬到了一尺一上咧,人家——那可真是天拉屎狗的命啊。啥话都别说啦啊,有福,人家就是有福啊。”

“发啦,人家黑泥鳅家这下子算发啦,大发啦!”有不少村人在这样评论、羡慕着黑泥鳅的大哥,直至都在羡慕着黑泥鳅的全家。

真乃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然而,不久后发生的一件怪事儿,却给了几乎所有的村人当头一棒——黑泥鳅他大哥竟灰溜溜地还乡,被队伍上给踢回来了。

至于黑泥鳅的大哥回来的详细原因,村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被他的团副给发送回来的。

起因是,当时黑泥鳅的大哥挺会来事儿,在队伍上,很懂得给当官儿管事儿的人“舔屁股”。

于是,黑泥鳅的大哥舔来舔去,就舔上了他们的团副。

团副见黑泥鳅的大哥头脑灵活,挺懂得巴结自己,于是,就在黑泥鳅的大哥顺利升迁这件事儿上,左右逢源,四下游说,没少替黑泥鳅的大哥出力。

对此,黑泥鳅的大哥当然领情,于是,就给帮过自己的团副“舔屁股”舔得越来越厉害了。不管钱物,黑泥鳅的大哥给团副一送再送。

就这么,一来二去,黑泥鳅的大哥就成了团副的亲信。甚至,团副每在花天酒地的酒席上乘兴之时,都不忘会大肆宣称,说那黑泥鳅的大哥,就是自己最值信赖的可靠部下、兄弟。

然而,团副的这个界定,很快就被黑泥鳅的大哥的行动给推向了泥沼——黑泥鳅的大哥不但偷走了团副那价值不菲的英格兰款式的怀表,还把团副的三姨太给勾搭了。

说来,黑泥鳅的大哥是个很懂投其所好的人。就当他在多次参加过团副组织的酒宴后,发现一个奥秘——原来团副那晃看上去挺光艳照人的三姨太,竟是个嗜毒成性的瘾君子。

于是,本已早染上毒瘾的黑泥鳅的大哥,就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趁着团副不在,偷偷潜进了团副本特供自己跟三姨太寻欢作乐的一处豪宅。

见黑泥鳅的大哥给自己送来了烟土,嗜毒如命的团副三姨太,当场就兴奋异常,欣喜不已,感激得主动朝着看上去比团副年轻帅气的黑泥鳅的大哥**起来。

团副三姨太的举动使黑泥鳅的大哥看了,喜形于色,因为黑泥鳅的大哥朝思暮想,早就盼着能跟姿色撩人的团副的三姨太有这一时刻了。

于是,黑泥鳅的大哥就在心跳加速中,跟团副的三姨太做起了那个。

“哐啷,哗啦!”就在黑泥鳅的大哥跟团副的三姨太赤裸裸尽享着迷醉时,忽然,住宅房门的门板几乎被团副用大皮靴子踹塌了。

只听团副大吼道:“算老子瞎眼,眼瞎啊!”团副说:“你们一对狗男女,不要脸的东西!”

三姨太看了,早吓得浑身抽筋了,抖索着光白的裸体,不敢动弹。

黑泥鳅的大哥更是吓掉了魂,连忙手脚忙乱着穿衣服。

然而,团副看了,却讥笑道:“小崽子啊,你甭穿啦!老子就想叫你光着身子回你老家见你的祖宗啊!”

黑泥鳅的大哥听了,连忙求饶道:“副团长啊,看在弟兄一直孝敬你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哼哼,饶了你?饶了你,能对得起老子的良心嘛!”团副说:“你个狗日的,你当老子是傻子吗?”团副说:“自从你偷走了我那块儿心爱的怀表,老子就知道你不忠啦,就早派人暗中盯梢你啦!”团副说:“你小子的一行一动,其实早就都在老子的掌控之下啦!”

说着,团副就给带来的护兵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轻轻把手一挥,说道:“绑走!”

团副话音落定,几个护兵就“呼啦”蹿过去,七手八脚,把裸体着的黑泥鳅的大哥的腿脚绑了抬进院子。然后,护兵就一齐用力,朝着早已套好的一挂马车上一扔,护兵齐道:“上去啵,爷们儿!”

然后,几个护兵就一一跳上车去。

这时,却见团副走过来,冲蜷缩在车厢内打哆嗦的黑泥鳅的大哥说:“小子,滚吧!”团副说:“算老子有眼无珠,看错人啦!”

黑泥鳅的大哥却抬眼瞅瞅团副,说:“副团长,你能原谅我吗?”

“嘿嘿,原谅你?”团副说:“老子没拿马鞭子活抽死你,就算便宜你啦!”

说过,就见团副朝着早就跳上车的一个当头的护兵耳语了几句,然后,就冲一位看上去挺年长的老汉说:“把式,你还等啥?快甩鞭子走吧?!”

“驾,驾!”老汉听了,就立即扬鞭催马,轰起马车就跑走了。

马车也不知走了多久,眼看就快来到黑泥鳅的大哥家住的村边儿了,就见老车把式在“吁”住马车后,车上就跳下来几个护兵,只听其中那个当头的护兵说:“快把癞蛤蟆抬下来吧!”

要说,当头的护兵还挺有才,一路上,他看着黑泥鳅的大哥光溜溜的一身黑肉,又想到他勾搭团副的三姨太做的勾当,就借题发挥,冲另外同来的几名护兵道:“记住,你们几个,从此后,都不要叫他真名儿或连副,就叫他癞蛤蟆!”

怕众护兵没听清,护兵头儿就又重复道:“叫他癞蛤蟆,懂吗?”

“懂了。”车厢里的众护兵几乎异口同声。

然而,黑泥鳅的大哥听了护兵头儿的话,却暗骂道:“真是马倒有人踢,人倒有人欺啊!现如今,我这一倒,就连我往日看不上眼儿的虾兵蟹将——一个小小的护兵头儿,都敢公然欺负开我啦!这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不如鸡啊!”

11、长叹声

黑泥鳅的大哥是被当村好心人从野地里抬回家的。

回来时,黑泥鳅的大哥因连冻带饿,已经半死不活,奄奄一息。

当人们终于认出那个被五花大绑着浑身赤裸的男人,竟是昔日风光无限的黑泥鳅的大哥时,在场者无不瞠目结舌,嗟叹不已:“唉,人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唉,人啊,可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

人们这样叹息完了,却又好似在给黑泥鳅的大哥打气,说道:“人啊,风光时可别太得意,那倒霉时唻,也用不着太丧气!”

然而,时光荏苒,那事儿尽管过去了好多年,黑泥鳅的大哥,却好像还一直被埋在阴影里。一直在低头做人,灰暗生活,好像见了谁,都羞于抬头。哪怕见着街头跑着的一只公鸡,看了人家公鸡那通红的冠子,都心生妒意,暗道:“鸡呀鸡,烦人的鸡!莫非你看着我,也觉着好笑,也在替我害臊、脸红吗?”

其实,黑泥鳅的大哥的心里中下挥之不去的阴影,也不足为怪。这人生在世,似乎都一个熊样。都很容易就——上了天堂风光,跌到地上失望,栽进地狱悲伤。

当然,黑泥鳅的大哥,就走了一条彻头彻尾的从天堂到地狱的悲伤之路。

更使黑泥鳅的大哥雪上加霜的是,就在他被团副叫护兵把他从队伍上押回来不久,日本鬼子就打过来了。鬼子一来,村里就有“软骨头”当了汉奸。

当时,村里就出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汉奸。此汉奸,一只眼瞎。又因他在家排行老三,故村人送其绰号——瞎三。

那瞎三,一做了汉奸,腰板子可就立时硬起来了。

瞎三那原本弓腰子虾米一样的身板,似乎一下子坚挺了许多。瞎三逢人就说:“瞎三,瞎三,这往后,看看哪个瞎眼的再敢管本人叫瞎三!”

要说人啊,就容易这样——遇到点亮光就灿烂。单说这瞎三,就因身后有了鬼子给他撑腰,一下子腰杆子也直了,口气也大了,跟人说话也狂了。就连自己眼瞎的事儿都给忘了——本来自己眼不济,还居然厚颜无耻着高叫“看看哪个瞎眼的再敢管他叫瞎三!”

只听瞎三扯着个破锣嗓子老在当街高喊:“我就想看看哪个瞎眼的敢叫本人瞎三,哪个敢再叫一声瞎三!”瞎三威胁说:“谁再叫,谁敢叫,我就叫皇军来把谁的血给放了,我就把皇军领来把他家的窝给一把火点啦!”

当时,瞎三领受的邻村炮楼里的鬼子头头交给的任务有两项:一项,是帮助鬼子打探八路军行踪,尤其盯着村上有没有私通八路的人。另一项,就是发展下线——寻找新汉奸。

对瞎三承担任务,第一项着实有些勉为其难,因为八路军神出鬼没,行迹不定,就瞎三那眼神,只能是望洋兴叹。再者,村上即使有私通八路的,也不会叫瞎三看见。所以,想完成任务,犹如大海捞针,真比登天还难。但对另一项,瞎三搜寻起可做汉奸的猎物来,就显得轻而易举,比较容易。

于是,瞎三搜寻来搜寻去,就把目标锁定在早年被团副从队伍上开回家来的黑泥鳅的大哥身上。

终于,瞎三信心百倍地找见黑泥鳅的大哥,开口道:“爷们儿,有样儿美差你干不干?”

“啥美差?”

“大美差,那可是无本万利的大美差啊!”瞎三诱惑道。

“喔?不会吧,天底下哪有此等好事儿!”黑泥鳅的大哥说。

“嗨,别不信。”瞎三说:“只要爷们你答应干,明天我就叫皇军赏你五百现大洋!”

一听瞎三提皇军,又声称赏他五百现大洋,黑泥鳅的大哥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于是,就厉声回到:“当汉奸?不干,我不干。”

黑泥鳅的大哥说:“那五百现大洋,我送给你啦!”

瞎三一听黑泥鳅的大哥不想干,就很生气,说道:“爷们儿,那俗话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说着,瞎三就用鼻音“哼哼”道:“爷们儿,你可是有缝的蛋啊!”

听瞎三说自己有缝,黑泥鳅的大哥就意识到,瞎三是在讥讽他当年在队伍上做过的那段不光彩的事。

于是,就一改往日的绵软,突然火冒三丈:“瞎三,你把臭嘴关严喽!”黑泥鳅的大哥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刚才放那臭屁,是啥意思?难道你的嘴是臭腚?拉屎没擦干净咋的?”

瞎三一听黑泥鳅的大哥敢骂他,而且是像黑泥鳅的大哥这样一个“有过污点”的人敢这样骂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嘴“呋”着大气张狂道:“行,行,爷们你行,黑泥鳅他大哥,你真行!”

说了,瞎三就发誓:“明天,过不了明天,我就叫你见阎王!”

黑泥鳅的大哥见瞎三在震唬自己,就不服软道:“随你,瞎三,有本事,你就来!”黑泥鳅的大哥说:“老子我已经死过好几回了,也不差这一次啦!有本事你就来吧,你就弄死我吧!”

“呕!呕?你想死?真想死?”说着,瞎三就从腰里抽出大王八盒子来,枪管指着黑泥鳅的大哥脑门道:“你馋枪子了?我看你是想吃枪子了!”

黑泥鳅的大哥看了,却一点都不畏惧,说道:“开枪,有本事你开吧,朝我脑门儿开!”黑泥鳅的大哥说:“早年,在队伍上,老子比你的枪厉害多啦!就你这破玩意儿,扔到烂柴禾堆里老子都不看!”

“队伍?你还有脸提队伍?”瞎三讥笑道:“当年,你在队伍上干得那破事儿,三岁孩子都知道!”

“去你老娘的,瞎三!”黑泥鳅的大哥见瞎三又揭自己短,就大声“呸”道:“我再丢人,再刺毛,也比你给鬼子当狗强,也比你个狗汉奸强!”

瞎三听了,气得实在受不了了,浑身抖动着,就要搂动扳机。

然而,瞎三抖了几抖,终究还是没有扣扳机。因为他突然想到,不能就这样一个枪子把黑泥鳅的大哥打死。这样,黑泥鳅的大哥死得太痛快,太便宜。瞎三突然想借鬼子之手把黑泥鳅的大哥杀了,那样自己看看大热闹,心里舒坦。

于是,瞎三中止了枪杀,却把大王八盒子掖回枪套里,就起步就走。

然而,刚迈步,瞎三却一反常态,又回头冲黑泥鳅的大哥假笑说:“爷们儿,我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当下后悔,还来得及!”

瞎三皮笑肉不笑道:“想想,爷们儿,你再仔细想想,你到底干是不干?”

“不干!就是死,老子都不干,不干!”黑泥鳅的大哥回答干脆。

“好,好,你是瘦驴拉硬屎!”瞎三讥笑道:“你脏了身子还想清白?”瞎三说:“甭想啦,爷们儿,你这辈子都甭想啦!”

说了,瞎三就挺着那副挺枯干的腰杆,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

瞎三一走,黑泥鳅的大哥就冲着瞎三远去的背影吐了一口愤怒的唾沫。

然后,黑泥鳅的大哥却又突然低头,朝自己身上吐了一口说不清味道的唾沫,接着,就紧攥拳头,朝着自己的头上猛砸过去!

只见黑泥鳅的大哥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大叹一声:“唉——”

12、闪电拳

瞎三当然不会放过黑泥鳅的大哥。

果然,第二天,瞎三就引来了鬼子。鬼子像赶牲口一样把村人赶进场院里。

在被鬼子赶来的人群里,自然少不了黑泥鳅的大哥。而且,黑泥鳅也被鬼子连推带搡抓了来。

一看村人被鬼子群赶着的可怜样儿,瞎三十分精神。只见瞎三很神气地在人群跟前摇来晃去,那架势,相当地牛气。

见村人都到了,当时率鬼子前来的鬼子官官本田一撮,就操着生硬的汉语问瞎三:“私通八路的,是谁?”

瞎三听了,就赶紧舔着笑脸道:“黑泥鳅,是黑泥鳅,还有黑泥鳅他大哥。”瞎三说:“黑泥鳅的大哥早先在队伍上混事儿,后来因勾搭他们团副的三姨太,被团副给开回来了,可他,打斗之心不死,做梦都想兴风作浪,现如今,他在私通八路,想跟皇军作对唻!”

“噢?黑泥鳅,什么的黑泥鳅,黑泥鳅的大哥,什么的大哥!”鬼子官官本田一撮听着瞎三的话,感到很新奇。

不过,本田一撮新奇过后,却又问瞎三:“那,那,黑泥鳅跟黑泥鳅的大哥,他们的,真的私通八路吗?”

“真的,皇军。”瞎三发誓:“假了,你打掉我的门牙!”

“那他们的,来没来?”

“来了,皇军。来啦来啦,他们来啦,皇军!”瞎三说:“我一直在盯着他们,来啦,一个不少,都来啦!”

“那,你的,快把他们叫出来,快快地!”本田一撮在命令。

“是是,好好,我这就叫他们出来!”

有了鬼子官官壮胆,瞎三就兴风作浪起来。

只见瞎三在村人跟前踱了几步,然后,就高跳着脚道:“谁是黑泥鳅?谁是黑泥鳅他大哥?出来,都出来,快给老子滚出来!”

人群里鸦雀无声,任由瞎三如何撒野、咋呼,都没人动弹。

瞎三一看,就急了,本是大冷的冬天,瞎三的额头上却冒出了冷汗。

只听瞎三又气急败坏地喊道:“不要不识抬举,皇军可是在点你们名啦!”

人群里仍没有回应。

于是,一看现场沉闷的气氛,本田一撮就沉不住气了,朝瞎三吼道:“你的,奶奶,废物,废物的干活!”本田一撮说:“你的,把他们抓出来,快快地抓出来的!”

瞎三一看本田一撮火了,就吓得连忙跑进人群,先去拽黑泥鳅,又去拽黑泥鳅的大哥。

然而,黑泥鳅跟他的大哥兄弟俩像事先商量好了,都如同夯实了的木桩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要说,黑泥鳅真是个棒小伙子。只见他,胸肌绷紧,肌肉发达,那一身结实的黑肉,给人看了,即使是快枪子都望而怯步,不敢穿透。

瞎三看着,想着,就傻了,他清楚,只要跟前这黑家伙一较力,起脚准能把自己踢飞了。因为瞎三太清楚自己那副身子骨了。

于是,瞎三就把求援的目光投给了本田一撮。

本田一撮心领神会,知道那个肢体干枯的瞎三,面对跟前的黑泥鳅,已经吓萎缩了。于是,就把手一挥,只见几个看上去膀大腰圆的像是武夫出身的鬼子兵,就一起朝着黑泥鳅和黑泥鳅的大哥猛扑上去。

终究,寡不敌众,黑泥鳅跟他的大哥都被鬼子兵推来了阵前。

一看鬼子兵像把黑泥鳅跟他的大哥制服了,瞎三就来了精神。

瞎三说:“黑泥鳅,你跟你大哥眼看都死到临头了。还是服输,快向皇军招供吧,快说说你们是咋私通八路的吧?!”

黑泥鳅见瞎三在不住地冤枉自己,就大骂道:“瞎三,我操你娘啊,瞎三,我操你亲娘啊,瞎三!”黑泥鳅说:“瞎三,你真不是东西!”

瞎三被黑泥鳅骂得嘴唇一撅一撅的。不过,瞎三没火,却突然凑近黑泥鳅跟前,悄声说:“泥鳅,你聪明点,别跟你大哥学,你大哥是死脑瓜子,不转弯儿。”瞎三劝道:“只要你答应跟着皇军干,包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只听瞎三又神秘兮兮道:“你想找漂亮娘们儿吗?只要你答应跟着干,你想要几个给几个,我敢打包票!”

黑泥鳅听了,却眼睛瞪大。由于他皮肤太黑,眼睛一睁,致使眼睛跟脸的肤色对比鲜明。

只听黑泥鳅说:“行,你来,你过来,我跟你商量。”

瞎三一听黑泥鳅这样说,还以为黑泥鳅回心转意,答应了呢,于是,就把脸贴上来。然而,瞎三没成想,他的脸刚贴近黑泥鳅,就被黑泥鳅“嗵”就捣过去一拳。

黑泥鳅说:“汉奸!瞎三,跟着你干汉奸我嫌给祖宗丢人!”

黑泥鳅这一拳,实在太重太狠了,就像铁锤一样重实。

瞎三一下子就被锤在地上。

然而,瞎三倒了,旁观的本田一撮却火了,只见本田一撮再次把手一挥,就见起初那几个貌似武夫的日本兵,就群起而上,过去就把黑泥鳅摁在地上。

这时,瞎三一看来了可乘之机,就赶快递过去早已准备好的一捆麻绳,喊道:“太君,太君,绑起他来,快绑起他来!”

于是,日本兵就手忙脚乱,一起过去把黑泥鳅的胳膊上缠开了麻绳。

此时,黑泥鳅的大哥一看自己兄弟就要被鬼子绑起来了,就大瞪着红眼,疯了一样想过来解救自己兄弟。

然而,就在这时,黑泥鳅的大哥的心脏部位挨了一枪,那一枪,是本田一撮开的。可气的是,在那一枪过后,瞎三居然也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大王八盒子,冲着黑泥鳅的大哥的心脏就又补了一枪。

眼看黑泥鳅的大哥当场就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黑泥鳅看了,连气带急,把嘴唇都咬破了。

可是,任由黑泥鳅如何义愤填膺,却看似他再也无法挣脱鬼子的捆绑,很快就被鬼子拴在了场院中央的树桩上。

这下,知道黑泥鳅已经无法反抗了,瞎三就又开始胆大妄为起来,冲黑泥鳅恶狠狠道:“黑泥鳅,你活不了多大功夫啦!”瞎三说:“看见你大哥啦?看见你大哥是咋死得啦?看到你大哥是啥下场啦?”

“瞎三,我操你祖宗!”黑泥鳅骂道。

“骂,骂,我叫你骂!”瞎三说:“骂——我再叫你骂!”

说着,就见瞎三过去夺过另外一名汉奸小卒子手拿的一杆大皮鞭子,朝着黑泥鳅的身上就抽了过去。

瞎三过去夺鞭子的这个汉奸小卒子,却不是别人,正是汉奸胡土——胡大疤。

要说,论出道给鬼子做汉奸,胡大疤比瞎三晚,得算瞎三发展的下线。所以,那时,胡大疤一直尊称瞎三师傅。

然而,就在瞎三从胡大疤手里夺过鞭子,朝着黑泥鳅抽过去时,所有在场的人,几乎都把目光瞪直了。

只听“咔吱吱”几声爆响,眼见着黑泥鳅身上捆着的绳子就突然断开了。随后,就见黑泥鳅“腾”就纵身弹起。又很快,只见瞎三被黑泥鳅的飞脚倏忽踢出去老远。紧接着,又见几个日本兵也蓦然被“噼里啪啦”的一阵闪电拳击倒在地上……

13、惊现尸

黑泥鳅接连灭掉俩鬼子。确切地说,其中一名鬼子死于黑泥鳅的重拳,而另一名鬼子,却叫黑泥鳅夺过他的大枪来,给一枪托子抡死了。

其余被黑泥鳅拿闪电拳打倒的鬼子,却都趴在地上,“哎哟”着呼唤远在异国他乡的故旧亲朋。这些鬼子尽管没死,但却看上去,其滋味儿生不如死,比死都难看、难受、难忍。

汉奸瞎三死得简洁明快,一文不值。只被黑泥鳅那致命的一脚,就连续滚了几滚,翻了几翻,咽气了。

瞎三咽气后再也没能缓过来。

要说黑泥鳅真就身手不凡,不但把鬼子汉奸收拾得屁滚尿流,一塌糊涂,还拿他那肌肉丰足的黑粗的臂膀,夹起他大哥的尸体,几乎踩着鬼子醒神后追赶着发射的密集的枪子,脱身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致使在场的村人看得眼花缭乱,耀眼夺目。各个忍不住想高跳起来叫喊:“厉害,泥鳅,黑泥鳅,厉害!”

很快,就只听村人的惊叹之声不绝于耳:“看看人家泥鳅哎,看看人家黑泥鳅哎!”村人满心爽快地道:“好,好啊!泥鳅,黑泥鳅!”村人说:“你给你大哥出气啦,你给咱庄乡爷们儿壮胆咧!”

说来,这个由万物之灵——人构成的世界,历朝历代,几乎都有神人奇人出现。黑泥鳅这个人那次死里逃生,就十足印证了这一点。

不过,黑泥鳅的功法绝技,却非空穴来风。人家黑泥鳅,其实从小就跟着他四舅老爷练过硬功呢!人家黑泥鳅那腿脚功夫,在当村,不,在当地,都绝少有人企及。

别的不提,单就黑泥鳅运气后释放出的强大能量、功力,其实村人早就有目共睹,都领教过了。当时,村民看到,有一颗大海碗口一样粗细的榆树,只被黑泥鳅双膀较力,合掌一推,就乖乖地放躺了。

所以难怪,在鬼子拿麻绳把黑泥鳅捆起来后,就见黑泥鳅的黑脸膛憋得熏紫着一发力,眼看着绳子就“噼里啪啦”地脆断,绳子头纷纷从他的胳膊上耷拉下来,蔫蔫地跌落在地上。

黑泥鳅携带着自己大哥的尸体在鬼子的枪林弹雨里逃生后,却趁着黑天,就来了自家的祖坟地里。

然后,就见黑泥鳅想拿手指做镐,以手掌当铲,挖出土坑来把大哥的尸体掩埋。可是,由于时值冬日,天寒地冻,任由黑泥鳅功法何等超群、厉害,那石头一样的冻土,依然难以开挖,掘进艰难。

然而,正在黑泥鳅急切间,却蓦然有两个人出现在黑泥鳅跟前,这二人,却一个是刘二峰,一个就是王大贵。

原来,就在鬼子把村人抓进场院时,刘二峰跟王大贵却隐身在刘二峰家的炕洞里躲着。不过,躲来躲去,刘二峰就沉不住气、压不住急了,就冲王大贵道:“大贵,不行,咱得出去!”

“出去,出去做啥?”王大贵一脸疑惑。

王大贵想了想说:“鬼子正在抓人呢,咱出去不是找死啊?”

“是啊,咱出去凶多吉少,挺险。”不过,刘二峰这么说了,又道:“险,再险咱也得出去!”刘二峰说:“眼看那么些村人被鬼子赶到场院去了,那些人生死未卜,那才叫真险唻!”

刘二峰劝说王大贵说:“知道村人就要叫鬼子祸害了,咱要是躲在炕洞里不出去救,那咱也太不叫人了,也太窝囊废了!”

刘二峰说:“咱的命是命,村人的命就不是命啊?都是命!”刘二峰急得拿土话说:“咱再窝下去,也太尿泥啦!”

刘二峰说的土话“窝”,是躲的意思。而“尿泥”,却是软弱可欺的意思。

终究,王大贵还是被刘二峰说服了,就跟着刘二峰跳出隐身的炕洞。

却就在刘二峰跟王大贵快赶往场院的路上,远见有个中年妇女急火火往村里跑着,原来,该妇女见活着的鬼子汉奸顾不了大群的村人,都去追杀黑泥鳅了,就乘机跑了回来。

刘二峰从中年妇女口中得知,黑泥鳅拾掇过鬼子,就双臂夹裹着大哥的尸体,跑走了。

于是,刘二峰想过,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一切。就满心佩服着冲王大贵说:“大贵,人家黑泥鳅才是汉子,真汉子嘢!”

这么说过,就见刘二峰又接着冲王大贵突然喊道:“大贵,回去,咱得回去!”

“刚来,咋又得回去啊?”王大贵不解地问。

“听我的,回去,咱回去!”

“回去做啥?”

“扛镐头,拿铁锨!”

“扛镐头、拿铁锨?”王大贵不解地皱眉道。

“对,扛镐头、拿铁锨!”刘二峰语气坚定道。

此时,王大贵并不明白,其实,刘二峰已经意识到,那黑泥鳅是忠义之人,只要他能活命,不管跑多远,都不会舍下他大哥的尸体不管,一定会去他家的老坟地里掩埋他大哥的尸体。

然而,因在寒冬,刘二峰知道黑泥鳅想掩埋他大哥的尸体,手里没有刨土的器具,一定费力。

于是,刘二峰就叫王大贵跟自己立马回村,去帮着黑泥鳅准备刨土的器具去了。

很快,刘二峰就果真跟王大贵跑回村子,分别在住家户里找了镐头、铁锨,还顺带找来了一张苇席和绳子,然后,就双双赶奔黑泥鳅家的老坟地去了。

真是久旱逢甘霖。一看刘二峰跟王大贵给自己拿来了刨土的器具还有苇席和绳子,黑泥鳅喜出望外,黢黑的脸膛尽是欣慰,绽露出的那满口雪白的白牙银光熠熠,光彩无比。

只听黑泥鳅大谢道:“二峰、大贵,你们咋来啦?你们来得真够及时啊!”

“我俩听说了经过,知道你准来这里,就急火火赶来啦!”刘二峰说。

因时间急迫,随时都有鬼子汉奸闻风赶来,于是,刘二峰跟王大贵也顾不上跟黑泥鳅多加寒暄,就赶忙帮着刨开了掩埋黑泥鳅的大哥的土坑。

土坑终于刨好了。

于是,刘二峰就跟王大贵又紧一通忙活,帮着黑泥鳅把他的大哥的尸体裹进苇席。然后,又把裹着黑泥鳅大哥尸体的苇席拿绳子缠了几道。

最后,刘二峰就跟黑泥鳅还有王大贵一起,就把黑泥鳅的大哥的尸体抬进土坑,掩埋了。

很快,几人就给黑泥鳅的大哥堆起了坟头。却面朝着大哥的坟头,就见黑泥鳅双膝跪倒,叩首说道:“大哥,大哥啊,你安息吧!”

说着,黑泥鳅就像想起了什么,说道:“大哥啊,过去,虽然你在队伍上也曾做过不光彩的事儿,也给兄弟丢尽了脸,兄弟都一直没脸在人前抬头!你兄弟我,都发过大誓,这辈子,再不想认你这个大哥!”

黑泥鳅却又转而说道:“可这下,这次,兄弟我,认你了,我认你这个大哥啦”黑泥鳅说:“大哥,你到底还算汉子,还有骨头!你宁死都不当汉奸!”黑泥鳅说:“就这点,我认你,我敬重你!”黑泥鳅说:“走吧,大哥,你走好,一路走好!”

悼念完大哥,却见黑泥鳅突然站起身来,冲身边的刘二峰跟王大贵道:“二峰、大贵,我大哥走了,我也该走了!”

说罢,黑泥鳅却又像在纠正自己的话道:“不过,我大哥是去阴间。可我,得去阳间,走阳间!”

“走阳间?那你……想去哪?”刘二峰跟王大贵听了,都一头雾水。

刘二峰就问:“你想往哪里走啊?”

“远走。”

“远走是哪里?”

“哪里好算哪里!”

听了黑泥鳅的话,刘二峰跟王大贵似乎都明白了黑泥鳅的话外之意,也就都没再多问。

于是,黑泥鳅就在跟刘二峰和王大贵告别后,趁着夜色,只身消失在夜幕。

不过,分手时,刘二峰却郑重地冲黑泥鳅拿本土话说道:“那你先走,等哪天,你找着了好地处,我就跟大贵去找你!行啵?”

黑泥鳅听后,连声回道:“行,好,我等你们,我会等着你们!”

最后,刘二峰跟黑泥鳅的对话却说得很官话。

“一言为定啊!”

“一言为定”

“不得更改啊!”

“不会更改!”

眼下,刘二峰带着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在拿手雷弹炸完鬼子并缴获武器后,一潜进一望无边的高过人头的高粱地,就一直艰难地朝前摸索着行走。

却由于高粱叶子实在茂密,每走一步,都得提前拿胳膊扒拉着去路,不然,那浓密的高粱叶子,就像一把把磨得挺快的刀刃,直揦人的脸、眼和脖子。

于是,刘二峰头前走一走,就忙回头嘱咐着后面紧随的几人,说道:“你们都小心着啊,可得小心!”说了,刘二峰就问:“你们都听着没?”

“听着啦,都听着啦。”后面的人在纷纷应答。

然而,却走着走着,倏然,头前走着的刘二峰却突然说道:“不好,有人!”

后面的人听了,就都浑身抖动了一下,惊得汗毛立时就直竖起来。王大贵跟贞儿的情绪还稍显镇定一些。尤其是倒数第二走着的桂香,一听刘二峰的话,就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刘二峰见了,连忙回身跨步过去捂住了她的嘴,说道:“别喊,当心叫人听着!”

然而,桂香却依然惊魂未定,用鼻音问道:“你看见的,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啊?”

“死人,像死人!”刘二峰压低声音说。

于是,借着当空的月光,后面跟着的几人,就一起朝着刘二峰手指的左侧正前方望过去——却只见黑黢黢的高粱地里,竟果真影影绰绰有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14、刺心魂

躺在左侧正前方高粱地里的那个人,的确是一具人尸。

只见刘二峰、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都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着朝人尸迈进。

眼下几人弯弯曲曲着的队形是,刘二峰跟王大贵分列一、二,刘二峰在前,王大贵随后。贞儿却紧排王大贵之后。

其实,在早贞儿也是很怕死人的。却自打经历过新婚夫刘二峰拿大铡刀片子结束了闯进家门儿的那两名倒霉鬼子的小命之后,贞儿就不再怕死人了,什么样的死人都不怕了。

于是,当下,贞儿跟在王大贵屁股后头,见王大贵一个大男人,见有死尸还有些缩手缩脚,惊魂不定的样子,就说道:“大贵,你怕、你是不是怕啊?”贞儿带点鄙夷地道:“你怕,真怕,就闪了。”

贞儿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说,你王大贵要是怕死尸,不敢近前,就别挡路,叫我先走!贞儿给王大贵鲜明的信号是,我不怕,我贞儿啥死人都不怕了!

王大贵被贞儿促得挺不好意思,尴尬道:“不,我、我……我不是怕。”

“你不怕,那你胆小、磨蹭啥呀?”贞儿说。

“别急,别心急嘛!”王大贵说:“心急做啥唻,这又不是抢元宝,你当那是银子钱啊!”

贞儿一听王大贵这么说,就忍不住“噗嗤”抿嘴笑了。贞儿边笑边捂住嘴说:“大贵,你行,还是你沉得住气啊!”贞儿又说:“就你磨磨蹭蹭的,也不怕天塌下来砸着你脚面子!”

王大贵知道贞儿这是话里有话,在嘲讽自己,却也不好辩解。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其实此时自己的确心悸,心里直打鼓,感到头皮一炸一炸的,脊梁骨在发冷。所以,人家贞儿看了他那很不争气的样子,自然心存鄙夷,这不足为怪。

于是,王大贵不再说话,也像无脸说话。只顾硬着头皮,强作胆大,尾随在刘二峰身后朝前挪。

此情此景,就连王大贵自己都觉着自己太怯懦。

然而,尽管看上去王大贵因惧怕而有些汗颜丢丑,却其实,目下比王大贵更胆小的,还得顶数着王大贵那尚未拜堂的未来的新媳妇儿桂香。

当下,桂香距离头前走着的刘二峰、王大贵还有贞儿最远。因为她最怕见死人,尤其最怕看死人的死脸,那种毫无了血色的焦黄的死人脸。

以至,打小起,桂香就种下心理障碍——每每见村上死了人,仰躺在灵床子上,身上覆着白纸,胸口压着个黑黢黢的小瓷罐,在等着入殓、出殡、掩埋等一整套殡葬程序,就害怕,就畏惧得受不了。

那时,村上却有很多孩童好像都挺喜欢围拢在一起看人吊丧,尤其爱看那不会哭、不会拜、使人看了啼笑皆非的人吊丧。那样的人一吊丧,就很容易出丑,一出丑,孩子们就开心极了。就觉着比玩儿他们喜爱的游戏还搞笑,还过瘾。

可是,那时桂香却不敢去看人吊丧,一见谁家有丧事儿,就躲得远远的,遮住眼睛,捂着耳朵,从来不敢近前。

而且,桂香一想那躺在灵床子上的死人,就恶心得好几天吃不下饭,想吐。夜里,还老做梦,怪梦、噩梦,什么梦都做,都有。

那时,桂香常梦见死人诈尸——眼见着诈尸的死人穿着一身白,呲牙咧嘴连蹦带跳来追她。于是,桂香看了就跑,往死里跑。可怎么跑都跑不动,连气都喘不动。眼看就急死了。

绝境中,桂香就想,完啦完啦,糟啦!自己得死了,得叫诈尸变鬼的死人给魔走了!于是,桂香就欲哭无泪着想,倒霉啊倒霉,咋就活见鬼活见着鬼啦唻!

于是,桂香就大哭。可是,咋哭都哭不出声,自感嗓子憋闷,像被硬物堵塞了,呼吸急促,声音嘶哑,回天无力……

然而,终于,桂香在百分之百地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后,却醒了。

醒来后的桂香,这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睡时因拿拳头压住了胸口,又蜷着两条长腿,就影响了呼吸,在做跑不动的噩梦。

可是,清醒后的桂香顺手一摸,额头上,早已大汗淋漓。再浑身一试、一感觉,才知道,此时已经周身汗湿,像被水浸泡过后,刚刚冲过一次冷水澡。

尽管,就在此前不久,桂香亲历了刘二峰带着他们几个拿手雷弹炸鬼子的撼魂场景,可当时,桂香却几乎一直在心惊肉跳中度过。而且,她始终没敢正眼去看那个鬼子官官本田一撮跟护兵土屋本儿胜那两张鬼子的死脸。即使偷瞄了几眼,也赶紧躲闪开眼神,不敢再回眼去看。

因为桂香怕死人,也实在太厌恶看死人了。

尤其,桂香非但怕死人,而且还最怕不明死因的死人。所以,对被刘二峰拿手雷弹当场炸死的鬼子的死脸,桂香看了心里害怕的程度还稍轻一些。

可眼下,却猛听刘二峰说前头有一具死尸,是一具不明来历的人尸,就尤其毛骨悚然了,就感到在这荒坡野外的高粱地深处,突然发现一具这等人尸,实在黄怪陆离,不知深浅,害怕得不行。

然而,就在桂香越想越心魂打颤时,蓦然,就见已经过去见过了人尸的贞儿,却急火火朝她跑来。

一到桂香跟前,只见贞儿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却脸颊通红着,非得叫桂香过去,快过去!

桂香一见贞儿的表情,就不明就里,莫名其妙,却仍在胆战心惊着打愣。

见桂香仍在害怕、犹豫着不愿动弹,贞儿很无奈。于是,就只得神情惶惑着,跟桂香道出了所看到的惊人实情——原来那躺在前方高粱地里的人尸,却正是桂香的母亲——那个丈夫被鬼子逼进深井淹死后,因承受不住打击,已经疯得不知下落了的桂香的母亲。

眼下的惊魂发现,却是源于刚才刘二峰等人走近死尸后的亲见实证。

就在刘二峰第一个走近前方的人尸时,借着当空的月光一看,不禁心里一紧。尽管眼前的尸体,看上去蓬头垢面,但却由于都是当村人,平日熟识不过,于是,刘二峰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尸体,竟就是桂香那疯了的母亲。

只听刘二峰看清尸体面目后,不禁惊讶道:“哎呀,眼前的尸体,咋是桂香她娘、她娘啊?”

这时,王大贵也跟了上来,他见刘二峰面朝着人尸大惊失色,就赶忙也把目光盯向死者的尸体。

然而,这一看,就使王大贵哑然失色,差点背过气去。

只见王大贵倒抽一口凉气道:“婶子!咋是婶子?婶子咋死在这里了呀!”

此时,由于王大贵跟桂香还没成亲,加之自己的父母在世时,年龄得比桂香的父母都年长,所以,在桂香的母亲活着时,王大贵见着桂香的母亲,就惯称“婶子”。

贞儿几乎跟王大贵同时确认高粱地里的人尸就是桂香的母亲。

贞儿看后,顿然心里猛疼,于是,二话没说,就难过得捂着脸过去叫桂香了。

终于,桂香被贞儿拽来了母亲的尸体跟前。

按说,桂香见到母亲的尸体,因亲情所致,情感使然,必得心伤难耐,如丧考妣,悲痛欲绝。

可是,目下,桂香望着疯母亲的尸体,却木然无泪。给人的感觉,却出奇地镇定,镇定得出奇。

而且,只见桂香的脸上刚才还格外浓重的阴郁和恐惧,似乎一下子就烟消云散,荡然无存。由此所演化出的,是愤恨,除了愤恨还是愤恨!

所以,细观察,桂香的这种一反常态的镇定的背后,却显现着明显的彻骨的阴冷。那种阴冷,分明在告诉世人,她在内心深处正在暗发着大誓——她在尤其想拿自己平日用作做针线活儿的那把磨得飞快的剪子,像剪破布条一样,一块儿一块儿、一段儿一段儿,一片儿一片儿,把祸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了的小鬼子们的肉都给一一铰了,碎铰了!

然而,当下,面对桂香的疯母亲的尸体,所有在场的人,似乎没人知道她的死因,也没人清楚她死前究竟遭遇了什么,更没人了解她为何会死在此处。

因为此前,为尽快找到桂香那神志恍惚了的母亲,桂香自己曾漫坡遍野找过,也叫王大贵带着自己四下里三番五次地找过,就连当下发现了母亲死尸的这处高粱地,王大贵也跟桂香就在几天前,还曾到过。

可是,桂香的疯母亲,一直都是杳无踪迹,踪迹杳无。

所以,在桂香跟王大贵看来,桂香的疯母亲,目下一定是疯到外地去了。然而,却不想,几天后,居然就在这荒坡野地里,意外见着了桂香母亲的遗体。

然而,就当在场者为桂香的疯母亲的死因感到疑惑时,桂香一扑上去揭掉母亲身上胡乱覆着的一件破烂了的大襟袄,在场者就似乎瞬时得到了一个关于桂香的疯母亲死因的刺魂答案。

原来,在桂香的疯母亲那件破烂了的大襟袄下,竟覆着桂香的疯母亲那裸白着的尸体。再细看,桂香的疯母亲的尸体的小腹部,有一道长长的大血口子,血口子外,却耷拉出一大堆人体的肠子。

而令在场者无不瞠目的是,就在桂香的疯母亲的肠子外,竟有一顶被撕碎了的黄军帽——一顶完整时,日本兵惯常戴在头上,看上去那种形如半拉子黄柚子皮一样颜色的军帽……

于是,此前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似乎不道自明。而桂香的疯母亲那惊世刺魂的死因,也似乎已经不言而喻,有了明显的物证。

15、狂撒野

刘二峰正欲叫贞儿跟桂香从包袱里拿出缴获的鬼子刀具,在高粱地里挖坑把桂香疯母亲惨不忍睹的遗体掩埋了,却猛听得,高粱地一侧——也就是在刘二峰拿手雷弹刚刚结束过鬼子官官本田一撮跟护兵土屋本儿胜小命的那处高粱地边儿,顿然枪声大作,犹如驴蹄子一样“咵哒咵哒”的鬼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而且,鬼子“呜哇”喊叫的纷乱声,已经不绝于耳。

只见刘二峰仔细调动了一下耳朵,机警道:“坏啦,准是小鬼子赶来啦!”刘二峰仔细想了想,连忙道:“趴下,都趴下,快趴下!”

刘二峰抬头反复叮嘱道:“都记住,我不叫大伙站,谁都别站,谁都不能站起来啊!”

王大贵见情势不妙,又见刘二峰只顾喊着叫大家趴下,却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应对、逃生之策,就心里发毛道:“二峰,咱就这么傻趴着啊?咱到底还跑不跑哇?”

“不跑。不跑了。”刘二峰语气坚定地摇头道:“跑出高粱地,叫鬼子追上、堵着,更没生路!”

“不跑,那咋办啊?”王大贵急道:“那咱总不能干蹲在这里挨鬼子枪子吧?!”

刘二峰听了,没直面回答。却故意吓唬王大贵道:“那可就得听天由命啦。”刘二峰说:“枪子真的不长眼,爷们儿我也管不了枪子冲着谁去啊!”

王大贵知道刘二峰是在跟自己调侃,却一想到挨鬼子枪子或被鬼子搜抓到挨白刺刀的滋味儿,就实在忍受不了了。

于是,王大贵就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哭唧唧道:“二峰,二峰啊,二峰——我说,我说你这个人啊,都到啥节骨眼儿啦,你咋还有心思皮闹、拿着人取笑唻?”

刘二峰却显得很沉稳,窃笑道:“大贵,我咋觉得你这么胆小啊!还没出事儿呢,咋早就做了不好的准备啦!”

刘二峰笑呵呵说:“大贵,你别怕,你也用不着怕!”刘二峰说:“只要有我刘二峰活着,就保你王大贵能喘气,死不了!”

“看看,看看。二峰,你咋没有正经话啊,人家鬼子都追上来了,你咋还有心思怪笑呢!”

“咳咳,大贵,你放心,死不了,保你死不了!”刘二峰说:“不过,你可得听我的!”

“听你的?咋听?”王大贵说道:“你光管说笑,哪还想过咱的小命唻?”

刘二峰说:“想了,我早想了,都想了,该想的都想了!你听我的保准没错儿!”

“听听听,听,到底咋听?”王大贵问。

“你把刚缴获的小鬼子的大枪给我支好喽!”刘二峰却显得很正色地说道。

“支好?支好大枪顶用?顶屁用啊?!”王大贵说:“我连枪子才刚会装、扳机都搂不熟呢!就更甭提瞄准打鬼子啦!”

“那——我会,我教你嘛。”

“你教我?知道你教我。可鬼子都打过来啦,还教、教!”王大贵说:“哪有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的呢!马后炮哪来得及啊!”

“来不及,实在来不及,就上刺刀。我不是刚教会你上刺刀嘛!”刘二峰说。

“上刺刀?”王大贵问。

“对!大不了就跟鬼子拼刺刀!”

王大贵见刘二峰步步紧逼,就说:“好好好,我不跟你争,我不争!”王大贵说:“二峰啊,你可得知道,咱爷们儿,出来跟着你打鬼子,不是想出来送命的,咱得活命!”

刘二峰听后,也无心再跟王大贵争了。就道:“听我的,你先趴下,趴着别乱动!”

说了,只听刘二峰又补白说:“我保证叫你王大贵死不了!”

这时,贞儿跟桂香两名女子,听着刘二峰跟王大贵的对话,却都一言不发。给人的感觉是,眼前的两名女子,好像在经历过不同的血腥磨难之后,变得比类似王大贵那样的男人都更沉稳、更坚韧、更刚毅了。

于是,当贞儿跟桂香看到王大贵见鬼子打了来就满目惊慌时,她们二人,却紧紧依靠、趴伏在一起,不动声色,一言不发。

然而,眼下,别看刘二峰看上去那样若无其事,还在跟王大贵调侃说笑,却在刘二峰的内心深处,早就历经了强烈的矛盾争锋。

当下,面对鬼子打来的急情,刘二峰的脑子里,早就一连串闪现过几种方案:一、冲出去跟鬼子拼杀,却那样必然会因自身一方势单力薄而吃亏。诚如那种鸡蛋碰石头的事儿,只有傻子会去做,所以打死都别做;二、自己开枪冲出高粱地,暂把鬼子引开。可是,那样即使自己不幸被鬼子击毙、活捉,或者侥幸逃身,但却对眼下被困高粱地的王大贵、贞儿还有桂香三人,都无所帮助。他们即使逃过眼前的劫难,鬼子也不能善罢甘休,还照常会杀回马枪,把他们给杀害了;三、暂时潜伏,不动声色,见机行事。待鬼子无可奈何着鸣金收兵后,再设法逃身。

霎时间,刘二峰在大脑里几经快速思虑、筛选,最终,就觉着只有最后一种办法最可行,成功率也最高。

于是,尽管当下高粱地外鬼子密集的枪声已如冰雹,从头顶“嗖嗖”地穿飞,打得高粱叶子“稀里哗啦”乱响,但是,刘二峰却显得格外镇定,自信。

只见刘二峰趴伏在高粱地里,冲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再次说道:“记住,都趴着,趴着!我不叫动,谁都别动!”

说了,刘二峰就问:“都听清没?”

“听清啦。”贞儿跟桂香答应迅捷、干脆。

却只有王大贵怕鬼子搜查过来被击毙、刺杀或活捉,仍回答得很不情愿。

只听王大贵懒洋洋又带些不耐烦地道:“听见啦,听见啦!听见啦行啵?”

“行,好,听清了就好,记住了就好!”刘二峰说:“眼下,咱大伙就得一动不动,等着,沉住气等着!”

然而,到此时,王大贵似乎还没明白,其实刘二峰目下的这个决定,对他们几个的生身安危最有利。

而对萌生这样一个最有利的预想,其实,刘二峰也早有过心理准备。刘二峰就知道那侥幸逃命的汉奸——那个腮帮子上有一道大疤的胡土——绰号胡大疤,注定得很快去向驻扎在邻村炮楼里的鬼子密报。

而得到密报的鬼子大头目,也不会不来为葬身在高粱地边儿上的鬼子官官本田一撮跟护兵土屋本儿胜收尸,力挽残局。

果然,刘二峰预料得很准。

就当炮楼里的最高指挥官山本屠听过胡大疤密报,又见胡大疤那副丢盔卸甲、一败涂地的熊样子,就决定立即出兵,而且声言要亲自督阵。

要知道,山本屠架子可是挺大的,不是有军机要情,山本屠一向喜欢发号施令,懒得亲去现场。遇有紧急,大都指派没寿终正寝之前的本田一撮之流的小队长一类的官官率兵前往,山本屠多都大驾不动。

不过,在山本屠目视着胡大疤脸蛋子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两扇嘴唇像刚被人拿巴掌“糊”过、嘴唇片子那两块淤血严重的死肉说话都不利索了时,就恼羞成怒,暗自嘟囔了一通他扶桑老家的阴毒骂话。

那骂话,翻译成汉语就是:“你个丧门星,你这个倒霉鬼!”

不过,基于颜面考虑,也为立即清剿猖狂之极的土八路,更为演戏给来自日本的小部属们欣赏,山本屠就显得格外果断——只见他当即从腰间的刀鞘里把战刀使劲儿一抽,用学得已经不怎么生疏的汉语喝令道:“集合,集合地,快快地集合地!”

随着山本屠战令一下,炮楼里的小鬼子们就各个像被搅乱了的蚂蜂一样,立即惜别正在做着的跟远在扶桑故乡的美眉幽会的美梦,赶快操起大枪,睡眼懵怔着跑到炮楼外的面积不大的土广场上集结。

眼看小鬼子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列队完毕。

山本屠骑在高头大马上指挥队伍开进的姿势耀武扬威,自然,其表情,也是杀气腾腾,不可一世。

历经一路疯猛的图腾跋涉,山本屠就率领鬼子队伍,在汉奸胡大疤忠心耿耿的引领下,终于开拔到了鬼子官官本田一撮跟护兵土屋本儿胜的丧命现场——这处高粱地边儿上。

然而,当山本屠跳下马来,打着一个蛤蟆形状的小手电一照、一瞧,就气得两眼昏灰,山本屠越看越觉得自己心爱的部下死得实在匆忙、难看,而且无聊。

只见山本屠用汉语在嗓子里嘟哝道:“兔子,八嘎!你们,你们的,是为了出来打兔子才丧命的!”山本屠叹息道:“不值得,你们,死得实在太不值得啦!”

然而,山本屠这样自语一番过后,却突然就飞奔过来,上去一把就揪住了汉奸胡大疤的袄领子,恶狠狠咬牙切齿道:“你的,胡土——你的胡大疤,是你,都是因为你才……”

只听“嗵”地一声,山本屠却突然出拳打在了胡大疤的疤脸上。可是,山本屠仍觉不解气,就又“咵”地从腰间拔出了战刀。

胡大疤见势不好,弄不好就死到临头了,于是,连忙捂头就跑,而山本屠却恼羞成怒,紧追得兴致勃发,只听山本屠拿汉语嘟念道:“胡土——你的,胡大疤,皇军之死,你的难逃罪责——你的,罪魁祸首的干活!”

胡大疤吓得失魂落魄,浑身瘫软,连忙躲闪着告饶起来,道:“太君,别揍我啊,太君你别揍我啊!”

急切中,胡大疤的告饶话说得很乡土,把“别打我”说成了“别揍我!”

“揍?揍?什么的揍?他的,说得揍,是什么,什么的意思?”山本屠像没听懂胡大疤的当地土话,就连忙讨教开了身旁一名精通汉语的小鬼子兵。

小鬼子兵听了,没回答,却用一只手掌攥拳,猛地就砸向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接着,就拿汉语解释道:“揍,汉语里,就是打的意思。”小日本兵说:“打,知道吗,就是打!狠狠打!”

“啊?哦。哦哦,啊啊,啊?!”山本屠胡乱应声着,好像听明白了,于是就说:“揍?打?”

小日本兵点头说:“嗯,嗯嗯。是,就是打,狠狠打!”

“打,狠狠打?哈哈!”山本屠说:“我的,就得揍他,揍他,狠狠地揍死他地!”

“别揍我啊,别揍我啦太君!”胡大疤仍在求饶。

见求饶不成,胡大疤干脆跪在了地上。

胡大疤就跪地告饶说:“太君,可不是我想来这里打兔子啊,那都是本田一撮太君跟土屋本儿胜太君馋肉,他们馋兔子肉啊!那都是他们叫我领着他们来打兔子我才敢来的呀!”

“兔肉?因为兔子肉的,使我两名忠实的部下丧生,丧生!你的,懂吗?!”山本屠气得在高嚎:“你的可知道,我大日本皇军的生命,难道,难道能跟兔肉做比吗?难道他们尊贵的生命,就因吃一顿野兔肉,就能一笔勾销嘛!啊?你的说,你的说啊!”

说着,就见山本屠蹿上来,大瞪着怒眼就挥舞起战刀。

然而,山本屠刚做着架势想拿刀去砍胡大疤的脖颈子,欲一下子把胡大疤给结果了。却转念一想,又突然变卦了。只见他没有拿刀朝胡大疤的脖颈子上砍,却施展开了他在扶桑本土练就的武士道功夫。

于是,山本屠急速使开雕虫小技——猛拐了一下王八腿,眼看着就把汉奸胡大疤给别了一个仰八叉!

此时,只见山本屠看着瘫倒在地的胡大疤那一副乖顺可怜的蔫样子,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就朝胡大疤由于急切致使衣服卷起而光露在外的黄肚皮上狠蹬了一脚,然后说道:“太君的,很想看看你肚子里的肠子的!”

说了,却见山本屠并没再在胡大疤的身上行粗,看样子是又有了新的念想,于是,就见他倏然急转身,就立即高擎着战刀,疯子一样急蹿向不远处的高粱地,挥起战刀就是一阵泼命的“噼里啪啦”的横扫……

眼看着那大片大片鲜绿的高粱稞子在山本屠的屠刀之下纷纷倒地,景象可怜、可惜。

可憎日本来的侵略军山本屠这个王八蛋,在无视着异国百姓的辛勤耕耘,大肆发泄着糟蹋大片的庄稼。于是,眼看就足足有一分多地的大好高粱,被山本屠拿战刀疯狂折腾得不成样子……

16、速收兵

山本屠拿战刀朝着高粱稞子发泄够了,就急忙回转身,下令所有的鬼子,立即集中火力,朝着满目苍翠又密不透风的高粱地射击。

只见山本屠高举战刀,几乎把眼珠子蹬成了脓血充盈的烂疖子,疯子一样拿半生不熟的汉语吼道:“射击地,快快地射击地,射击!”

小鬼子们听后,就各个立即扣动扳机——呯呯、啪啪、嗖嗖……枪声四起。

然而,山本屠听着“噼里啪啦”的零散枪声,就觉得挺像中国孩童在过年时拆开挂散放的鞭炮,凌乱、稀拉、拖泥带水,而且,缺乏气力,丝毫没有激战气息。

于是,山本屠就朝看上去还在麻木不仁、按兵不动的一名鬼子重机枪手,挥刀厉令道:“你的,机枪,重机枪的,哑啦?!”山本屠怒不可遏道:“重机枪地开火,开火!”

顿时,小鬼子重机枪手就搂动扳机,很快,像大串连体鞭炮般的子弹,通过重机枪的枪膛,像泼水一样,朝着高粱地里喷洒过去。

就只见,夜色里,重机枪既像酒鬼呕吐般喷吐着腹物,又宛若燥热天里,一条大狼狗剧烈热伸在唇外的红舌头。

一看众鬼子正打得起劲、卖力、过瘾,汉奸胡土——胡大疤,就来了情绪——他想趁热打铁,出谋划策,进言纳谏,以卖功求好,获取山本屠廉价的信任与褒赏。

于是,就见胡大疤一脸立功赎罪的样子,把一张胡子拉碴的大嘴,挺亲热地凑来了山本屠跟前。

然而,山本屠一看胡大疤递过来的那张雌着满口黄牙的脏嘴,就预想,这个脏货,大概自打出生就没刷过一次牙的吧?!

于是,山本屠就认真地嗅嗅、闻闻,然后,就拿手躲打着胡大疤呼出来的气体,大咧着嘴厌恶道:“远点儿的,你的远一点儿的!”

只听山本屠很贬低胡大疤人格地直截了当道:“你的,喘气地不洁,不洁,恶味扑鼻的,扑鼻的!”

胡大疤被山本屠弄得尴尬不堪。

然而,尽管胡大疤深受打击,心情糟糕,但却还是吃屈忍耐,有苦难言着乖乖把自己那气味难闻的臭嘴,远离开山本屠。

直到认为距离、方位适当了,胡大疤才壮胆开口道:“太君,太君,依我看,依我看……”

然而,由于此时鬼子的火力太猛、太急,枪声太大,分贝过高,致使山本屠无法听清胡大疤的言语,就不耐烦道:“你的,胡土,大声说,你大声地说地!”

“是是,大声说,我大声说。”胡大疤自言自语地迎合着。

于是,胡大疤就强行放大了嗓门,说:“太君,依我看,还是赶快调集兵力冲进高粱地抓活的吧!”胡大疤肯定道:“好时机,好时机啊!”胡大疤说:“我断定土八路走不远,准还藏在高粱地里,没出去的!”

胡大疤的话,显得推心置腹,不遗余力。

可是,却当山本屠歪着脑袋,偏了偏耳朵,听清胡大疤表达的意思后,非但没赞许,反而一脸愠怒道:“你的,胡土,你的幼稚,你的太幼稚,你的过分地幼稚啦!”

胡大疤吃了闭门羹,一下子哑住了。心想:“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给你拍马屁拍着了马蹄子啊!”

“幼稚?你山本屠说我幼稚?”胡大疤的情绪看上去一落千丈,在暗自喃喃:“难道,我说得不对吗?难道,我在一心一意替你们皇军着想有错吗?!”

胡大疤在心里不住地嘟囔、嘀咕着,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其实,此时的胡大疤并不知道,就在刚才,当山本屠亲眼目睹过自己的两名得力部下——日军官官本田一撮跟护兵土屋本儿胜惨死的境况,真就怒不可遏,想一刀就把胡大疤给结果了。

这是由于,山本屠实在无法不觉得,就因为胡大疤领着他的俩部下来这荒坡野外打兔子,才造成了如此难以收拾的可悲结局。

不过,紧要关头,山本屠之所以转念一想,突然改变了主意。是因为他猛然感到,眼前的胡土——胡大疤这个汉奸,尽管比起他死掉的师傅瞎三来,显得敦厚愚痴。看上去,不比瞎三机敏,鬼点子也不如瞎三来得快。但是,胡大疤有胡大疤的特点、优势,那就是,胡大疤有明显优于瞎三的忠厚、可靠,所以利用起来,就更加轻而易举。

在山本屠看来,他们这些异国来的侵略军,对侵占国人生地疏,不通晓这里的人情世故。而想打得下地盘,站得稳脚跟,就得不择手段,竭力利用好诸如胡大疤这样的吃里扒外的叛国败类。

正因为山本屠如此想过,所以他才突然瞬时中止了杀掉胡大疤的举动,想留他一条生路,叫他日后更好、更充分地为皇军效力。

然而,当下,山本屠听过故大疤的进言,尽管,他清楚胡大疤很虔诚,也动用了一番心机,但他却无法抑制内心的反感。他甚至因此而懊恼,强烈地懊恼!

只见山本屠思索片刻,就若有所思地冲胡大疤说道:“土八路的,他们,就巴不得皇军立即冲进高粱地的,他们,就想潜伏在高粱地里袭击皇军!他们想打伏击的,懂吗?伏击!”

说着,山本屠就又坚定地摇头道:“皇军的不能、不去,皇军的,坚决地不能去的!”

胡大疤听了,自知碰了一鼻子灰,就不自觉脸上的大疤使劲儿僵硬了一下,于是,就尴尬又知趣地吓得站向一边,不敢再说话了。

然而,胡大疤终止了言语,可山本屠却仍在沉思。

因为,山本屠对八路军惯用的游击战、伏击战、运动战等等,感到太深奥也太奇妙了。他实在揣摸不透究竟是谁发明了那种游弋不定的诡秘战术。不过,他却对那些诡秘战术畏惧三分。而且,他深知那些诡秘战术的厉害,并也曾为此尝过苦头。

尤其是八路军的伏击战,就差点使山本屠丧命。

所以,山本屠对那次率部遭遇的八路军伏击,实在刻骨铭心,记忆深刻。以至,虽然已时过境迁,但他一直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太挥之不去了。

那次,山本屠亲率他指挥的日军大队,正在田间小道上开进,却冷不防,就见在田间小道两侧,有撒着欢儿的大群手榴弹摇头摆尾着呼啸而来。

于是,手榴弹落地开花,众日军躲闪不及。瞬时就阵脚大乱,眼见就有大片日军声嘶力竭地呼号着,应声倒地,命途归西。

当时,幸亏山本屠作为队伍的最高头领,享有小兵子难望项背、不敢攀比的特权——他骑着一匹腿脚麻利的源自法兰西种群的高头公马——大儿马。

那次,要不是大儿马腾跳灵活,躲闪迅疾,奔跑及时,山本屠准得当场葬身在这异国的田间小道,再也无缘去面见他那远在扶桑之国的生身父母。

也就是那次,山本屠指挥的日军大队死伤惨重,差点全军覆没。

后来,多亏山本屠在幸免于难后,靠着死皮赖脸求情,上司才勉强没对他网开一面,没有军法处置——放弃了甩给他战刀叫他镬肚子刨腹谢罪天皇的惯用念头。

再后来,上司对他还算关照,在兵员吃紧的情况下,还高抬贵手,给他补充了一些兵员,这才使他的日军大队得以延续维系。

而当下,山本屠虽然早听汉奸胡大疤跑去炮楼向他密报过——按胡大疤的说法,知道部下本田一撮跟土屋本儿胜之死,纯属那个刘二峰带领的几个刁民所为。

但是,山本屠却不无担心地更愿意相信,那件事情的本身,却绝不仅仅取决于几个刁民。相反,在那件事情背后,必然有八路军主力的唆使、撑腰或者参与。否则,就那几个刁民,绝然不敢如此兴风作浪,胆大妄为。

于是,山本屠越想越不敢想,越想越畏惧遭受八路军伏击的苦头了。他一想,就感到脊梁骨发麻、发木,浑身上下都冷风嗖嗖。

山本屠担心着想,当下,由于日军战线拉长,死伤增多和本土来的兵员得不到及时的征集和补充,致使自己炮楼的兵员,也已捉襟见肘,盆干见底,战斗力明显下降。

所以,对此,如果自己不保持冷静、克制,而是盲从行事,一旦率部冲进高粱地遭遇了八路军伏击,就势必死伤惨重,得不偿失,最终,就连坐镇的炮楼都危在旦夕。那样,可真就得不偿失,大大地得不偿失啊!

况且,目下,历经调集火力向可能隐匿着八路军的高粱地里疯狂扫射,皇军的声势、威能,已显见端倪,有效达到了鼓舞士气、震慑八路的由衷目的。

于是,这样想过,就见山本屠在倒“嘶”一口凉气后,就倏忽把战刀收回刀鞘,又是冲着部下挥了挥拳头,拿日语断然“呜哇”着高叫了一通。

山本屠说的日本话,翻译成汉语就是:“停止射击,停止射击地,收兵回炮楼的,快快地,收兵回炮楼的!”

山本屠命令一下,就见众日军立即收拾兵器,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起身列队,准备收兵返回。

然而,却这时,只见山本屠又打着那形如蛤蟆的小手电,朝着躺在地上的早已被刘二峰拿手雷弹炸得面目全非了的鬼子官官本田一撮跟护兵土屋本儿胜的尸体,用汉语说道:“来人,来人的,你们的,把他们的尸体,抬回去,快快抬回去的!”

山本屠话音一落,就见有日军走过来,撑开了看上去好像早已准备好的两副特制军用担架,然后,又有几个日军上来帮着,就七手八脚,一起把那俩日军的残尸抬了上去。

接着,就有两名看上去像日军随队军医的人,给鬼子官官本田一撮跟护兵土屋本儿胜已经上了担架的尸体分别盖上去两床墨绿色的军毯,然后,就见有多名日军动手,抬起两副担架,就紧随着已骑上高头大马的山本屠,沿原路返回了他们驻扎在邻村的鬼子炮楼。

17、够胆怯

刘二峰等人有惊无险。

高粱地深处,听着远处高粱地边儿上鬼子“稀里哗啦”不攻自退的脚步声,趴伏在高粱地里的王大贵,就欣喜若狂起来。

只听王大贵大舒一口长气,紧抱着缴获来的那杆鬼子大枪,如释重负着冲蹲坐在地上的刘二峰说:“二峰,二峰,我鼓捣小鬼子他祖宗的,刚才,可吓煞我咧,可把我给吓煞咧!”

王大贵的话说得很方言。

刘二峰听了,就眯眼一笑,拿两眼的余光扫了一扫王大贵,没说话。

刘二峰好像早就猜到鬼子收兵后,王大贵准会这么说,于是,就显得很是意料之中地冲王大贵摇头笑着。

王大贵看了,就突然抬起头,冲着贞儿跟桂香趴伏的地点瞅了瞅,见她们距自己跟刘二峰这边儿有距离,知道他跟刘二峰这边儿的事儿她俩看不真灼,说话她俩也听不到。于是,就显得挺羞愧地挠挠头,眼神发怯地冲刘二峰低声道:“二峰,不好,不好啊!”

刘二峰见王大贵在一个劲儿地嘟囔“不好”,就问:“不好,有啥不好?”

“不好,我刚才都……”王大贵说:“不怕二峰你笑话,我刚才,都、都…”

“都都都,都咋啦?”刘二峰见王大贵说话吞吞吐吐,像有什么秘密不可告人,就催促道:“都咋啦?到底咋啦!”

刘二峰说:“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嘛!”刘二峰忍不住责怪说:“别跟烂年糕似的,粘粘糊糊、拉线扯丝地干啥?!”

“都,都……都尿咧!”见被刘二峰追问得隐瞒不下去了,王大贵再也顾不上害臊,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脸红着如实说道:“我都——吓尿裤咧!”

“尿裤?你真吓尿裤啦啊?”刘二峰有些将信将疑,就惊讶得大眼瞪圆问:“不会吧大贵,你一个大男人,还经不住听几个枪子啊?”刘二峰道:“再咋说,你都不至于吓尿了裤吧?!”

“不至于不至于,还不至于唻!”王大贵赖唧唧地说:“可不咋的啊,真不诓你二峰,尿啦,我真尿啦!”

王大贵说了,就耐不住又骂道:“我鼓捣小鬼子他们小姨子的,刚才,小鬼子开过来的那枪子,也太猛啦,像刮大风下雹子似的,一抬头,就准给咱脑瓜子给开瓢啦!”

怕刘二峰不信,王大贵竟特意站起身来,叫刘二峰细看他已经尿湿了的裤裆。

刘二峰一看王大贵那湿漉漉了的裤裆,就信了。忍不住笑道:“大贵,有你的,真有你的,你可真够有出息啊!”

却这时,远处趴伏着的贞儿跟桂香见鬼子收兵走了,就起身朝刘二峰这边儿过来,偏巧,就看着王大贵正在叫刘二峰看尿湿了的裤裆。

贞儿跟桂香一看,就似乎明白了究竟,于是,就都赶紧背过头去,抿嘴窃笑起来。

贞儿跟桂香一笑,王大贵就开始害羞了。不过,却还是硬着头皮埋怨道:“笑啥笑!”

王大贵冲贞儿跟桂香不服气说:“你们还笑我唻,还有脸笑我唻!”王大贵说:“你们说,见着那漫天里撒砂子一样的枪子飞过来,就是个神仙,也得怕啊!”王大贵反问说:“你们也用不着跟我装大胆啊。莫非、莫非你们就不怕?你们就不怕枪子不长眼啊?!”

于是,贞儿跟桂香听了,就都不笑了。

不过,桂香一看王大贵把裤子尿湿了一大片,湿漉漉走路都费事儿了,就跑上去一把将王大贵拽到一边儿,嗔怪道:“不害臊!不嫌丢人,你真不嫌丢人啊!”

要说,桂香终究是王大贵的未婚妻。看上去,桂香在恨王大贵不争气,却也在替王大贵着想,关心着王大贵。

于是,就见桂香从肩膀上摘下跨着的包袱,蹲下身,把包袱放在膝盖上,解开包袱皮,翻了翻,挑了挑,,就从中抽出一条白粗布裤衩和一条藏青色粗布长裤来。然后,就起身朝王大贵怀里一扔道:“还不去找个没人的地处换上!”

桂香的话很乡土,就把“地方”说成了“地处”。

王大贵赶忙接了,就没犹豫,独自在高粱地里穿行起来。直到觉得刘二峰、贞儿还有桂香看不到他了,才匆忙把尿湿的长裤、短裤都脱了,换穿上去。

王大贵换完衣服回来,知道鬼子早夹着尾巴收兵回炮楼了,又是把吓得尿了裤子的臊衣服都换了,就无所顾忌、精神头一下子上来了。

看上去王大贵精神焕发了许多。就喜笑颜开说:“二峰,我算服你啦!”王大贵说:“二峰,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说,你咋就知道鬼子不敢进高粱地、准收兵滚蛋唻!”

“神机妙算,神机妙算嘛!”刘二峰跟王大贵玩笑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啦,这——就叫神机妙算!”

然而,这时王大贵正要回刘二峰话,想来句“说你胖你就肥”之类的话,刺激一下刘二峰,却不想,竟被桂香的举动给弄愣了。

原来,王大贵换衣服回来后,边跟刘二峰调笑,边想把换下的“尿裤子”塞给桂香裹进包袱。

然而,桂香看了,却紧捂住鼻子,很不高兴地狠“挖”了王大贵一眼,说道:“赖歹,真赖歹!”

桂香说:“硬把臊衣裳塞给人家,都臊死人啦呀!脏不脏啊!”桂香说:“你这样,不是拿着人家不当人嘛!”桂香说:“要拿你拿,你个人拿,我反正不拿!”

王大贵看了,就忙舔上笑脸求情说:“桂香,桂香啊,你听话,就裹进去吧,裹起来背着吧!”

“不裹,不背,就是不裹,打死都不背!”桂香口气坚决。

王大贵见实在无能为力了,就头足无措着说:“那——我可扔了不要啦啊?”

“扔就扔!你不要散伙!”桂香说:“你不要活该,谁叫你尿唻!”桂香说:“反正你甭想叫我替你拿!我不拿!至死不拿!”

王大贵听了,挺大的眼睛一唧咕,就想了想说:“不要紧,不要紧呀!”王大贵说:“咱出了高粱地,找个有水的河沟子。不,有水的水湾子也行。拿进去洗洗、透透,晾干了,不就干净啦?”

“洗,要洗,你个人洗去,谁给你洗!我才不洗唻!”桂香说。

“就叫你洗,你不洗谁给我洗啊!”王大贵说。

“就不洗,就不洗!”桂香说:“你拿着人家不当人啊?要洗你个人洗!我才不给你洗呢!”

这时,刘二峰见王大贵因为“尿裤子”跟桂香僵持不下,就责怪王大贵说:“大贵,不是我说你,你那尿臊裤子,凭啥叫人家桂香替你拿、给你洗啊!”

王大贵听了,自知理亏,就不再说话了。

不过,王大贵却没舍得扔掉尿脏了的长裤、短裤,却是赶紧俯身下去,就地拔了一些茎杆坚硬的杂草,拧成绳子,接了。就把尿脏了的长裤、短裤合在一起卷了卷,然后捆扎结实了,就拿缴获的那杆鬼子大枪的刺刀一插,挑上枪刺,扛了。

18、蓦遇奇

王大贵把“尿裤子”挑上枪刺,又把大枪扛在肩上,就问刘二峰:“二峰,鬼子也滚回炮楼啦,这往后,咱咋打鬼子啊?咱到底还打不打鬼子咧?”

“咋不打?谁说不打啦?打,当然得打!”刘二峰不容置否地道。

“打打打,那咋打?在咱家门子上打还是出去打呀?!”

“先不在家门子上打了,咱得出去找队伍,跟着队伍打!”

“出去跟着队伍打?”王大贵眼神惊讶地说:“你不说就在咱家门子上戳弄小鬼子吗?你不说带着我们几个自造地雷糟践小鬼子嘛,咋又变卦啦?”

“在早,我是这么想过,可眼下不了。”刘二峰说:“得走,咱得走,远走。”

“远走?咱真撇家舍业远走啊!”王大贵瞪眼道:“是怕咱在家门子上打不过小鬼子呀?”

“是。”刘二峰说:“起初,我是想带你们几个在家门子上打鬼子的,可细一想,就咱几个,不行啊大贵,咱打不了鬼子。”刘二峰说:“就咱几个,势力单薄,太单薄啦。”

刘二峰撇嘴说:“这么下去,咱打不了鬼子不说。没准儿,咱还得吃大亏,迟早得毁在小鬼子手里!”刘二峰说:“得走,咱得快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那咱可是两眼一抹黑呀,能去哪呢?”王大贵问。

“不管去哪里,都得走!”刘二峰说:“咱得去投奔真能带咱打鬼子的队伍!”

“投奔队伍?谁?八路军?”王大贵猜测道。

“嗯,对,是!”刘二峰说:“我思前想后,咱还就得去投奔八路军。”刘二峰说:“这年月,乱匪贼子咱见得多啦,可我算他娘的看透了,论真打鬼子,能打得了鬼子,那就得顶数人家八路军。”

王大贵听了,认真一寻思,就问:“那,咱投奔八路军,可,可人家八路军能收咱吗?”王大贵自暴自弃说:“就咱啊——男男女女,七零八落,拖拖拉拉。连枪都使不熟呢,还想打仗、打大仗啊?”王大贵说:“就咱这堆垛的,人家八路军能收咱啊?”

说着,王大贵就自言自语着摇起头来,道:“不收,人家准不能收,不收。”

“咱不会打仗才去投奔他们唻,会打、能打,咱还用投奔他们啊?真会打、能打、能大打,我不就带你们自己干啦!”刘二峰说:“收,我估摸能收。他们准收!”

“准收?”王大贵说:“你二峰说八路军准收,那咱走啊?咋不快走啊!”看上去,王大贵挺急,火烧眉毛的样子。

只见王大贵突然精神焕发起来,忙扯开喉咙招呼起站在不远处的贞儿跟桂香道:“哎——二峰说啦,这就带咱去投奔八路军,你俩愿意吗?你俩说说,都愿意不愿意啊?”

贞儿跟桂香听了王大贵吆喝,却面面相觑,在互递眼神后,都没说话。

见贞儿跟桂香不理自己,王大贵就急了,说:“你俩到底愿意不愿意啊,都哑巴啦?”

“愿意,我们当然愿意啦!”只听贞儿跟桂香沉默良久后,却突然异口同声起来:“我们当然愿意啦!”

看上去,贞儿跟桂香像在故意变着法子气王大贵,就说:“二峰带我们去,我们就去,他带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我们愿意,都愿意!”

王大贵无话可说了,却憋屈得“呋哧呋哧”喘大气。

贞儿跟桂香的话,几乎把王大贵气哭了,只听王大贵哭咧咧说:“你们、你们就都跟我过不去,你们就知道合起伙来气我!”

不过,要说,王大贵也反应够快。尽管他在满嘴埋怨,却不忘借梯下房,慌忙改口激将说:“即使你们都愿意,那咱就快走吧,快走啊?那咱还磨蹭个啥呀?”

说着,王大贵就抢先扛起大枪,拿大枪刺挑上大捆卷着的“尿裤子”,拔步就想走。

然而,刘二峰一看,却立马把他喊住说:“大贵,你叫枪攮着腚啦咋地?急,就知道急!”

“不急,不急行吗?”王大贵说:“咱不快走,不是等鬼子杀回马枪来拾掇咱啊?”

刘二峰听后,却突然火了,责怪道:“大贵,你那脑袋,咋老忘事儿啊?”

“忘事儿?我咋忘事儿啦?我忘啥啦?”

“你忘啥啦?你还有脸问你忘啥啦,你说你忘啥啦?”刘二峰提醒说:“难道、难道连桂香的娘,你都不想管啦?你都想把老人家舍在高粱地里就走啊?”

“桂香的娘?哦哦,对对。”王大贵这才终于醒悟到,由于刚才鬼子在高粱地边上儿朝高粱地里开枪,刚发现的桂香那疯母亲的遗体还没顾得上料理呢!

于是,王大贵就像犯了罪一样,慌忙朝着不远处已经拿高粱叶子盖了的桂香的母亲的遗体望过去。

这一望,王大贵似乎就一下子把自己惊怒了,连忙扔掉肩背的大枪,攥拳就朝着自己头上使劲儿“嗵”地砸道:“王大贵,你不是人啊!”

王大贵自责说:“你的脑子,是叫驴蹄子踢啦?是叫小鬼子的枪子搅浑了啦?你咋连婶子的遗体都给忘了哩!”王大贵说:“你要是舍下婶子不管,你还算人嘛,那你王大贵就不算人啊!”

王大贵一口一个婶子地叫着,满脸的愧疚。

这时,桂香听刘二峰提到了自己的疯母亲,又见王大贵也在因忽视了自己的疯母亲在自责,桂香似乎就一下子勾起伤痛,脸色“唰”地就变了——她在为疯母亲的惨死难过,眼里立时噙满泪。

贞儿看了,就连忙从拿蓝花白底的老粗布缝制的大襟袄里,掏出手绢,递给桂香擦了。

刘二峰看后,却赶忙招呼开大家:“咱大伙都别愣等着啦!”刘二峰说:“都过去,咱都快过去,把婶子的尸骨埋了吧,也好叫婶子入土为安啊!”

论辈分、年龄,刘二峰也得管桂香的疯母亲叫婶子。

刘二峰说了,就见王大贵、贞儿还有桂香都没犹豫,就赶快朝着桂香的疯母亲的尸体走过去,忙按鬼子打来前刘二峰给大家布排的分工,分头忙活开了掩埋桂香的疯母亲遗体的事宜。

其实,在鬼子打来前,刘二峰是想过把桂香的疯母亲的遗体抬至桂香家的老坟地里掩埋的。但却又想,那老坟地距离这里实在太远,就他们几个搬运困难。尤其是,由于桂香的疯母亲惨遭鬼子杀害时间已长,加上天气燥热,遗体已经变腐,甚至遗体那大道伤口以及流露在小腹外的肠子上,已经滋生出蛆虫,肆虐地啃噬、攀爬着。

况且,当下刘二峰等人随时面临鬼子追杀的危险,如果出了高粱地,因去桂香家的老坟地里掩埋尸体耽误时间过长,一旦暴露目标,必然招致不可预测的祸殃。

于是,无奈之下,刘二峰只得提出暂把桂香的疯母亲的遗体就地掩埋了。待日后,日子太平了,再想法儿把桂香的疯母亲的尸骨迁至桂香家的老坟地里去,跟桂香那早被鬼子逼进深井淹死了的父亲合葬。

对此,其实目下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此举也实属没有办法的办法。于是,桂香作为亲女儿,对刘二峰的想法儿、提议,也很理解。

当下,只见贞儿跟桂香按照刘二峰事先的吩咐,都相继从包袱里拿出缴获来的鬼子刀具,王大贵却早把大枪刺上插着的他的“尿裤子”甩在地上,抄起大枪,就跑过去拿大枪刺挖起土坑来。

尽管,用刀具挖土相比专用工具得费时、费力,但好在,高粱地里土质还松软。于是,历经刘二峰等人齐心合力,或拿刀挖,或拿手指抠,或拿手掌捧,最终,那用于掩埋桂香的疯母亲遗体的土坑,总算大功告成——挖好了。

见土坑已挖好,桂香就从自己包袱里翻找出了一套母亲疯前没舍得穿、疯后又没捞着穿的新衣裳,由贞儿帮着,勉强穿上了桂香的疯母亲那已经僵硬、且已散发着恶味儿了的遗体。

其实,对给疯母亲穿的这套新衣裳,是桂香在离家前早有准备才裹进包袱的。她想在外哪天找见了母亲,万一母亲遭遇不幸,就给母亲穿在身上。也叫母亲穿着衣裳走,到了那个世界不至于寒冷。

贞儿跟桂香给桂香的母亲穿完衣裳,就见刘二峰跟王大贵立即跑去高粱稞子上打来几抱崭绿的高粱叶子,或裹上桂香疯母亲的遗体,或铺在了掩埋桂香的疯母亲的土坑内。

就这样,就算把桂香的疯母亲给安葬了。

却处理过桂香的疯母亲的后事儿,刘二峰就带着王大贵、贞儿还有桂香立即起程,又沿着高粱地继续前行。也不知在暗夜下的高粱地里穿行了多久,才终于走到了高粱地尽头。

然而,就在几人刚出高粱地,看到高粱地外的空旷亮光,望着眼前出现了一大片低矮的豆子地,正准备大舒几口憋闷许久的长气时,却意外发生了。

却只见,蓦地,在大片豆子地中间横着的一道壕沟上,竟猫身着两个黑影。只见那两个黑影很诡秘,在壕沟边忽上忽下,时隐时现,影影绰绰,就像鬼怪幽灵一般。

于是,就只见走在最前的本来看上去已经显得挺大胆了的王大贵,却连忙把肩上扛着的插着他那大捆“尿裤子”的大枪不自觉就猛地往胸前一端、一甩,不禁惊叫了一声:“娘哎,有人!”

19、仇相逢

一听前面走着的王大贵一惊一乍着说豆子地中间的壕沟里有人,夹在王大贵跟刘二峰中间走着的贞儿跟桂香,却都不大相信。

就听贞儿说:“有人?哪有啊?!”

“有有,贞儿你是没看见。”王大贵声音有些发颤地纠正着。

“看把你吓的呀,大贵!都快掉魂儿啦!”桂香也接话说:“你看走眼啦吧?哪有人啊?有,也不是人,不是那迷路的兔子找窝,就是想娘的小野狗找家吧?!”

“不不,人人,是人。”王大贵说:“桂香,你也没看见。可我看见啦。”王大贵说:“刚才咱几个从高粱地一出来,前头那俩人就都趴下去了,再没见露头。”王大贵说:“八成他们看见咱们了吧!”

贞儿跟桂香听了王大贵的话,也没再跟他争辩,而是都把目光投给了跑过来的刘二峰身上。

却只见,这时刘二峰手里紧握着从已被他拿手雷弹炸死的鬼子官官本田一撮那里缴获来的那把小短枪。

本来,刚才刘二峰是跟在大伙后面的,他这样主要是考虑贞儿跟桂香两名女子,怕身后万一有特情发生意外。

不过,目下不但走在最前的王大贵看到前方豆子地的壕沟内有黑影,而且,走在最后的刘二峰,一出高粱地,也发现了前面确实有黑影。

而且,借着当空晶亮的月光,刘二峰看得很清楚,前头不仅有黑影,还是两名黑影。

尽管,前方的黑影看上去也很机警,见刘二峰他们从高粱地出来,就立即隐蔽起来,再没有现身。但却就是那两名黑影趴下去的一瞬,还是被眼尖的刘二峰捕捉到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特情,刘二峰跑上来,见王大贵等几人还站着说话,怕出现意外,刘二峰就边摁着他们的肩膀,边压低声音说:“蹲下,快蹲下!”刘二峰说:“先蹲下,都蹲下说。”刘二峰又肯定说:“大贵说得对,刚才我也看见了,前头是有人,有俩人。”

一听刘二峰也证实前面有人,贞儿跟桂香就显得立刻慌张起来。

只听贞儿问刘二峰道:“二峰,那咱咋办啊?”

桂香也胆怯说:“就是,咱咋办啊!”

王大贵听了,却用鄙视的目光扫了一眼贞儿跟桂香,心说:“我说有人你们愣是不信,可人家二峰一说,你们就都信啦!”王大贵在心里暗叹:“唉,现如今这世道,哪里都一个德行,狗眼看人低、见人下菜碟啊!”

刘二峰看着、听了,却在小声安抚着大伙说:“你们别急,也都别怕。”刘二峰眨眼道:“我想,咱这样,咱就这样……”

王大贵听后就问:“咋样,哪样?咱不往前走了二峰?莫非咱再返回高粱地吗?”

“不,听我说,咱这样,就这样……”刘二峰像布置任务地道:“大贵跟我头前过去,贞儿跟桂香,你俩也别在这里傻站着,怕万一有人再从咱身后插一刀子——从高粱地摸出来偷袭咱,我跟大贵再跑回来救你们,怕来不及!”刘二峰说:“你俩,就慢慢跟在我跟大贵后头,不要急,不要怕,也不要慌。见机行事,知道吗?”

“知道啦。”贞儿说。

“知道啦。”桂香也点头答应着。

刘二峰却又问王大贵:“大贵,你看这样办行吗?”

“行,行行。”王大贵一听刘二峰在征求自己意见,看上去有些受宠若惊,高兴道:“行,行嘞!”王大贵说:“二峰说话,哪还有不行的唻?行行,行。”

可是,刘二峰却一看王大贵扛着的缴获来的鬼子护兵土屋本儿胜那杆大枪的枪刺上扔挑着王大贵的“尿裤子”,就劝道:“我说大贵,你先把刺刀上那玩意儿扔了行不?不的,咱过去了,一旦遇见坏人,搏斗起来,就累赘啦!”

本来,王大贵见刘二峰刚才征求自己意见,挺高兴。可一听刘二峰又这样劝他,就显得有些不愉快,依依难舍的样子,暗自吝啬道:“不唻,我可不唻!”王大贵心说:“二峰,你劝我,可你咋不把裤脱下来扔了啊!”

然而,最终,王大贵还是在刘二峰的再三劝说下,很留恋地把他卷成一大捆的“尿裤子”扔在了豆子地边儿上。

见一切准备停当了,刘二峰就把手一挥,带着王大贵就猫腰贴着豆稞子,径直朝着位于豆子地中央的那道壕沟摸索过去。

就当刘二峰跟王大贵快摸到豆子地中央的壕沟边时,猛然,只听“呼啦”一下子,就有本趴伏在沟沿儿的两个黑影撒腿跑起来。其中。有一个黑影,还紧拽着另一个黑影的胳膊。

这时,刘二峰跟王大贵终于看清楚了,原来眼前的黑影,是一男一女。

一看黑影想脱逃,前面跑着的刘二峰就用低沉有力的声音问道:“谁?你们是谁?”刘二峰喝道:“你们站住,不站住我可开枪啦!”

黑影一听刘二峰说开枪,又回头隐约看到刘二峰手里的确握着一把短枪,而身后跑着的王大贵提着的那杆鬼子长枪更显眼,月光下,看上去,就像拎着一根很长的木棍子。

见追过来的人手里都有枪。黑影就不跑了,干脆止住脚步,停在原地不再动弹。

此时,却见跑上来的刘二峰,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就死揪住了其中那名男性的衣领子,使劲儿拧了一下道:“小子,说,你说,你是做啥的?说!”

刘二峰拿短枪点上男性的脑门儿说:“快如实说,不说,我就送你去阴间!”

也似乎在这时,刘二峰跟眼前的男性互相看清了对方的脸庞。刘二峰发现,眼前的男性看上去年龄比自己小一些,二十几岁的样子。却尽管男性脸上挂着污垢,但却仍然透着白净。

而借着皎洁的月光,刘二峰也快眼看了一眼旁边挺胆怯的那名女子的面目。就看到,眼前的女子,却面庞俏丽,身材适中。尽管身穿一件挺肥大的女人衣服,仍无法掩饰她那窈窕的身材。

然而,听过刘二峰断喝,又一看眼前阵势,那年轻男性却直言不讳着央求道:“先生,先生,请你听我说、听我说的,行吗……”

虽然,眼前被刘二峰死揪住衣领子的男性,听上去汉语说得挺流利,但是,刘二峰还是猛然感到,眼前的年轻男性,竟是个日本人。

刘二峰听过,不禁剑眉紧蹙,想道:“冤家入窄、冤家入窄呀!这小子竟是个日本人嘛?”

“你……你你,难道是日本人?”刘二峰追问道。

“是是,先生,我是。”男性黑影毫不隐瞒地道:“是,我是日本人。”

“那,那她呢?”刘二峰又冲着已经吓得打颤了的站在一旁的年轻女性说。

“她的,也是,也是的。”年轻男性说。

刘二峰听后,似乎一下子肺都气炸了,就在心里紧咬着牙说:“你小子,倒是实在,我正想找你日本小鬼子算账呢!你倒自己送上门儿来啦!”

这么一想,刘二峰就赶忙冲王大贵还有随后跟上来的贞儿跟桂香说:“你们都听见啦?都听见没?”刘二峰说:“我手抓的这小子,他公开承认他是日本人,还有,他说那个女的,也是个日本小娘们儿!”

一听说眼前的男女都是日本人,王大贵、贞儿跟桂香,都心里不禁狂热,头皮发胀,血流加速。尤其王大贵跟桂香,看上去一下子都疯啦。

此时,大概每个人心中都开始爆发了憋闷已久的那种刻骨仇恨的怨气吧,只见王大贵端起上了刺刀的大枪,二话不说,就冲着被刘二峰正在死揪住衣领子的年轻男子刺过来,嘴里不住地拿相当标准的地方土话,狠毒又解气地怒骂着:“你姑老娘的!我操你姑老娘啊——小鬼子!”王大贵这时显得超乎寻常地硬气:“你这是活腻歪了啊,你们这是自己来找死啊!”

而桂香,却更怒火难抑,早已冲眼前的日本年轻女子扑了上去,也是边撕打边大骂。不住地朝日本年轻女子喊道:“撕了她,叫我撕了她,看我咋撕了她!”

此时,看上去,贞儿比桂香跟王大贵都要理智,因为她觉得,在还不明真相之前,不能太冲动,于是,这么想着,她就试图暂时阻拦住桂香都快把那名日本年轻女子活吃了的冲动。

然而,桂香却不管不顾,不依不饶,眼睛里尽是怒火,禁不住大声说道:“贞儿姐贞儿姐,你闪开你闪开,看我——咋撕了这个东洋小骚货,看我不撕巴烂了这个东洋小骚货……”

20、难预测

刘二峰没有搂动手里紧握着的小手枪扳机,却叫贞从肩背的包袱里拿出缴获来的鬼子匕首。

这时的贞儿清楚,她一旦递给刘二峰匕首,刘二峰再一旦接过匕首,后面将要发生的,就不道自明,可想而知了。

贞儿更知道,刘二峰一向性格很倔,他决计得干的事儿,任由她如何劝、怎样说、咋着拦,都无济于事。

就见贞儿好似不敢抗命地从包袱里抽出了那把从鬼子身上缴获来的雪亮的匕首。

看上去,贞儿递给刘二峰匕首的手有些颤。

却只见刘二峰从贞儿手里接过匕首,然后,就在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子眼前使劲儿晃了晃,就咬牙切齿道:“鳖羔子啊!”

只听刘二峰很乡土地说:“你个东洋来的鳖羔子,你倒还有种啊!”刘二峰说:“老子没逼你,你倒不打自招,交代得痛快呀!”

刘二峰说:“好,既然你承认你是日本人,那就别怪老子不给你面子啦!”刘二峰却又说:“你还有脸承认你是日本人、日本人啊?!”刘二峰在反问:“你知道,你可知道,你们日本国来的那些鬼子,那些杂种、强盗,欠下我们多少血债、祸害过我们多少条人命嘛!啊?”

刘二峰说着骂着,就不由气得眼珠子通红起来,都把自己的眼睛给骂湿了。

只见刘二峰又猛揪住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子的衣领子,咬牙道:“你可知道,我的爹娘,我的哥——我那个傻大哥,他们都是咋死的吗?你小子,知道他们死得有多冤吗?!”

刘二峰说:“还有,桂香她爹娘,还有黑泥鳅他大哥,还有……光我们村,死在你们小日本鬼子手里的,就有多少冤魂啊!你狗日的知道吗?”

这时,王大贵也走过来,端起大枪就要朝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子的心口窝上刺,嘴里说:“二峰,二峰,你别跟这个狗操的费唾沫啦,别啦!”王大贵说:“你说,他也不懂,也白说!”王大贵说:“咱还是先宰了他吧,先宰了他再说!”

说着,王大贵就问:“二峰,你宰不宰?你不宰,我可得宰啦!”王大贵说:“到如今我还一个鬼子没捞着宰呢,我还想尝尝宰小日本鬼子到底是啥滋味儿唻!”

王大贵的话,听起来有些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而那边,只见桂香也早从包袱里抽出缴获来的鬼子匕首,一手紧抓住那名被自称日本人的年轻男子说成也是日本人的年轻女子的头发,就要刺过去。

于是,眼前,真就刀光飞舞,血腥惨状一触即发。

然而,眼前那名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子的一声若是楚哭着的哑嘶,却把刘二峰给一下子惊愣了。

只听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子撕心裂肺地冲刘二峰等人道:“你们——听我把真相说出来,说出来,你们的,再杀了我跟山口雅惠子——再杀了我跟山口雅惠子的,可以、可以吗?!”

情急中,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子,却脱口而出——说出了眼前那名年轻女子的名字。这名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子说她的名字叫——山口雅惠子。

刘二峰听过,却大声热笑道:“行,行,即使你小子死前还有话说,那老子就答应你,叫你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也省得你去了阴间还憋得慌!”

刘二峰这么说着,就抬头冲王大贵、贞儿还有桂香喊道:“咱都先别动手,叫他说,听他把该说的都说给咱!”

一听刘二峰这样一喊,王大贵等人就暂停了欲行的宰杀。

不过,刘二峰却又叮嘱那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子,说道:“爷们儿,你可得快说,慢了,老子手里的刀子,可没多大耐性。”

于是,就只听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子开始对刘二峰等人说开了他跟山口雅惠子来到这荒坡野外的前后经过。

原来,这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子,真名叫紫藤应楠,他竟正是驻守在邻村鬼子炮楼里的一名日军士兵。

而眼前的山口雅惠子,却是从中国东北来到山东境内的一名日本开拓民。

其实,原在1936年,日本关东军就制定了所谓的满洲农业移民百万户移住计划。故此,就有大批的日本贫民,一下子涌入中国的东北地区,成为日本的开拓民。

而眼下的山口雅惠子,即是那开拓民中的一员。

本来,还在紫藤应楠随日军侵华作战前,在日本本土的家乡,紫藤应楠就跟山口雅惠子有了那种年轻男女间的那种恋人关系,最终发展成一双情深意挚、信誓旦旦的恩爱情侣。

然而,却在山口雅惠子成为日本所谓的开拓移民,而紫藤应楠又被强行应征入伍,来到日军驻扎在山东境内的这座鬼子炮楼后,远在中国东北的山口雅惠子,却无时不在牵挂着心上人紫藤应楠的安危,思念着已经充当了战争炮灰的爱侣紫藤应楠。

于是,山口雅惠子在强烈的惦念和爱恋唆使下,就通过一名日本老乡——在日军中衔级挺高的日军军官联络、疏通,就特别安排山口雅惠子远从中国的东北,上了一辆日军军列,一路南下。

然后,山口雅惠子又几经周折,历经艰辛,才终于找来了随日军驻扎在位于山东境内的鬼子炮楼里的紫藤应楠。

然而,却就在山口雅惠子随日本军列来山东途中,也许由于日本兵太兽性,也许因为山口雅惠子娇媚的容貌,太具诱惑,就在军列上,有三名押运军火的日军,色迷心窍,早已把山口雅惠子委托给他们的那名日军长官嘱咐过的“多多关照”的话置诸脑后——就在日军军列在铁轨上“哐当”着的途中,那仨日军士兵就把山口雅惠子强摁在军列车厢里,**了。

本来,那仨强暴过山口雅惠子的日本兵,怕事情败露,是想杀人灭口,先把山口雅惠子干掉再说的。然而,却又都怕被那位托付他们的日军长官怪罪、追究下来,就只得恐吓山口雅惠子忍气吞声,答应不把真相说出去,这才勉强给山口雅惠子留了一条活口。

然而,当山口雅惠子费尽周折才在位于山东境内的鬼子炮楼里找着了紫藤应楠,就憋不住如实说出所遭受的凌辱,把真相告诉了心上人紫藤应楠。

紫藤应楠哪承受得住这种打击?于是,那天夜里,紫藤应楠当即发誓,再也不跟那些混蛋日军同流合污,决计当逃兵,带着山口雅惠子逃走,立即逃走。

其实,紫藤应楠当即发誓做逃兵,还不仅因为山口雅惠子的遭遇,而是由于他自从参加日军后,所亲眼看到的日军侵占别国的烧杀抢掠的罪行。

那些罪行,曾不止一次使紫藤应楠从噩梦中惊醒。多少次,他都暗下决心,得从法西斯军队中逃走、逃走,去追求新生。

紫藤应楠所以承受不住如此心灵折磨,还源于他本很善良。而他的善良,却被他的上司斥之为软弱、太软弱。

就当他刚刚来到位于山东境内的这座鬼子炮楼时,因为吐露出过自己不敢杀人,就被炮楼里的最高长官山本屠关了禁闭。

紫藤应楠蹲禁闭时,山本屠就叫当时还没被刘二峰拿手雷弹炸死的本田一撮,率兵从驻地老百姓家逮来一只小山羊,扔在了炮楼外的空地上。

于是,山本屠见时机已到,就叫看护紫藤应楠的士兵跑去把紫藤应楠带了来。

就只见,蓦地,山本屠从腰间拔出战刀,却使劲儿一挥,那只看上去很乖怜的小山羊的脖子,就瞬时被山本屠一刀砍成了两截子。

眼见着一只羊头窜着鲜热的红血,就滚落在地上。

然而,却令人心悸的是,那已经头离了身子的小山羊的嘴里,竟还发出了“咩咩”的清脆的惨叫声。

然而,却只见山本屠拿白手套轻轻擦了擦飞溅在脸上的羊血,扔了。然后,就冲着紫藤应楠“嘿嘿”地冷笑,拿挺流利的日语不住地诱导着。

山本屠诱导的日语,翻译成汉语就是:“紫藤君,你的,不要怕,杀人的,容易,就如同杀掉眼前的山羊一样地容易,一样地容易的!”

也几乎从那时起,紫藤应楠试图开始学着杀人,但他却怎么都不想学,也实在学不会。为此,就因为他看到日军杀害异国那些无辜的人,显露出的神不守舍的样子,没少挨其他日军的讽刺、唾骂。当然,回到炮楼,也遭到了山本屠更加严厉的训斥。

于是,紫藤应楠一直在自己学不会杀人、却又一天天在看着有人杀人中度过,承受着良知的折磨,几乎崩溃。

终于,在山口雅惠子披头散发着找来炮楼见着紫藤应楠时,紫藤应楠一得知心上人在日军军列上遭受了日军暴行,就彻底暴怒了——他跟炮楼吊桥口站岗的日军打了声招呼,借故领着山口雅惠子出去转转,却脱身后再也没回。

一逃离炮楼,紫藤应楠就赶紧找了蔽处,麻利地把一身皇军皮扒下来扔了,然后,就换上了山口雅惠子给他随身带来的一套便装,拽上山口雅惠子,就跑进了荒坡野地里去了。

在逃难的几天里,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饿了,就啃生高粱穗、生玉米或者生豆粒充饥。渴了,就趴在有水的河沟里,手捧着“趴水”解渴……

期间,炮楼里的山本屠曾几次率兵四处找寻他,想把他抓回炮楼军法从事。还好,鬼子几次到荒坡野地里搜寻,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都幸免于难。

然而,这夜、这时,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却落入了刘二峰等人手里。

其实,刘二峰等人所以活捉紫藤应楠很容易,就是因为紫藤应楠压根就没想脱逃。紫藤应楠眼下的本意,就是想尽快落入那些专打日本人的人手里,尤其是落到八路军的手里最好。反正只要不再落入鬼子的手里就行。

所以,当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趴在豆子地中央的壕沟里,看见高粱地里出来了几个人,又一看不像他们那些穿着皇军皮的鬼子时,紫藤应楠尽管完全可以带着山口雅惠子尽快脱身,但他却没有。

然而,当下,当刘二峰听过紫藤应楠的叙述,似乎也意识到眼前这两名自称是日本人的年轻男女,确实像受到过日军伤害,但是,口说无凭,刘二峰等人,却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眼前这个自称叫紫藤应楠的日本人,所说的是实话。

不过,却为不错杀了无辜,就只见刘二峰还是慢慢收回了已经逼上紫藤应楠咽喉的匕首。

而这时,却猛听一旁的王大贵在尖利地说道:“二峰,别信他的话啊,别听他放那些狗臭屁呀!他那都是在编造谣言骗咱呀!”

王大贵说:“宰了他们吧,还是快宰了他们吧!”王大贵说:“不宰他们,你对得起谁呀!”王大贵说:“你不宰我可宰啦?我可拿刺刀捅啦,我可真捅啦!”

听着王大贵疯狂的吆喝,那正在拿手抓住山口雅惠子头发、又欲拿匕首捅过去的桂香,也沉不住气说:“大贵说得对,说得是啊,咱不杀了日本人,就对不住那些屈死的冤魂啊!那些冤魂还咋能闭眼啊!”

此时,尽管看上去贞儿一直显得很沉着,但却她一看眼前的阵势,就不觉心跳加速,她猜不到,也不敢猜,在眼前,在这里,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21、怪枪声

终究,刘二峰没杀紫藤应楠。

却见刘二峰一把扯起紫藤应楠的衣领子,极力一搡,就把紫藤应楠推得站立不稳,眼看就左摇右晃着瘫倒下去。

又因刘二峰揪住紫藤应楠衣领子是在豆子地中央的壕沟陡坡上,刘二峰极力朝着紫藤应楠这一推、一搡,就使紫藤应楠在无力招架着瘫倒过后,沿着沟坡,翻着筋斗,呈着直线,“跟头骨碌”地朝沟底滚了下去。

沟底很洼,也有水,但不深。不过,皎洁的月光下,沟底那一汪浅水,却明澈如镜,反射着银色的光束。

然而,紫藤应楠一朝沟底翻滚,却瞬时打破了沟底的宁静。就见在水边的沟帮上,潜伏着几只青蛙,青蛙们猛见沟帮上有一个庞然大物朝它们滚压下来,就惊愕地连忙朝浅水蹦去,顿时,就撕破了水面的宁静,激起一大串涟漪。

眼看紫藤应楠就朝着浅水里的青蛙砸了过去,于是,仓皇了青蛙,就纷纷没命地蹦出水面,开始齐声惊叫——“呜哇呜哇!”

那声音,既像鬼子们情急时说的日语,又像在驾轻就熟地运用刘二峰、王大贵他们说的那种纯正的方言土语,在毒骂紫藤应楠:“贼私孩子!”

只见紫藤应楠顽强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身来,立时就沾了浑身的泥浆。看上去,那形象,比落汤鸡还落汤鸡。

不过,紫藤应楠爬出泥水后,不但没恼怒,反而用他那日本很浓重的礼节,冲着刘二峰起身低头,大“嗨”了一声。

而且,紫藤应楠接着就大声朝着把他弄进壕沟的刘二峰求起情来,用汉语虔诚道:“先生,你的,如果我没猜错,你的,你们的,就是八路军!”

说着,紫藤应楠就恳求道:“我的,我跟我的爱侣——山口雅惠子的,愿意,我们都愿意,向你们投诚,我们的,愿意弃暗投明。今后,我们想跟日军彻底决裂,愿替你们八路军效力,效犬马之力的!”

说着,就见紫藤应楠爬上壕沟,朝着山口雅惠子走了过去。

刘二峰望着紫藤应楠的举动,却闷声不语。

然而,这时正端着大枪守在沟沿儿上的王大贵,听了紫藤应楠的话,却抢先怪笑起来,拿土话说:“小鬼子啊,你年纪儿不大,倒挺会玩儿——里干冷啊!”

王大贵说:“你放那些闲屁,有味儿吗?有味儿啊?你撒谎掉屁的,谁信啊!”王大贵说:“你刚才口口声声说叫你们日本兵给坑了、给坏了、你的小娘们儿也叫你们日本兵给鼓捣了!可这现当今,你又死皮赖脸,撒谎说想投诚八路军。怪啊,真是怪咧!”

王大贵讥笑道:“就是那三岁大的屁孩,也知道你在说谎,是在演戏呀,你的话谁信啊,能信嘛!”

王大贵这么冲着紫藤应楠说了,却又面朝着刘二峰说:“二峰,你可千万不能偏听偏信啊!你信了他,那咱可得吃大亏呀,咱可得吃老鼻子亏啦!”

王大贵说:“光兴他们小鬼子杀咱的人像宰小鸡,咱就不能快把他们东洋小鬼儿给处死啊!那咱也太软柿子了吧!”

刘二峰听着,却脸膛憋得熏紫,血丝密布的眼珠子鼓胀得老大。但他却仍没说话。

王大贵见刘二峰一直不表态,就更沉不住气了,急切道:“二峰,我说二峰嗳,你原本不是那一脚踹不出个响屁来的人啊,你做事儿一直都干蹦利落脆啊!可这眼下,你咋叫俩小日本人给弄没了主心骨唻!”

这时,一直揪着山口雅惠子一大把头发的桂香,本想从速听到刘二峰的示意,快把手里举着的匕首捅进山口雅惠子的心脏的。她想用亲眼看着这个日本年轻女子心口流出的红血,来告慰惨死在鬼子毒手的父母,来祭奠上苍都想替他们发威逞凶的亡灵!

然而,桂香却见刘二峰一直都在超乎寻常地沉默,也就没再冲动。却桂香看了刘二峰沉闷的表情,就知道,论跟日本鬼子结下的冤仇,刘二峰一点都不比自己差,他的父母和傻大哥,都惨死在鬼子之手。可他却为何一直断下不了杀掉眼前这一对年轻日本男女的决心了啊?

可是,没有刘二峰的表态,看上去,桂香也越来越不敢轻举妄动,贸然下手。

而眼下的贞儿,却似乎最懂刘二峰心思。凭着她已经身为刘二峰妻子了的感觉、悟性,他觉得,眼下刘二峰心事很重,心里很矛盾——从刘二峰的表情能够看出,他好像已经断定,当下这日本年轻男子给他们叙述的遭遇,是实话,很确凿。

可是,长期积聚在内心的深仇大恨,却又使刘二峰不敢、也无法轻信紫藤应楠的话就是实情。

沉闷,僵持,忧郁,现场的气氛异常压抑。

然而,却很快,就听刘二峰突然在憋闷很久的嗓子眼儿里,终于迸发出一声狮吼般的洪钟一样的大喊。只见刘二峰猛地在空中把大手一挥,厉声道:“走,咱走!”刘二峰说:“大贵、贞儿还有桂香,你们都把家伙收了,走,咱走,快走!”

“走?走?咱就这么走啦?!”王大贵一听刘二峰叫他们赶紧收起家伙,把眼前的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舍下就走,就问道:“二峰,咱就这么舍下他们走哇?咱这么一走,也太便宜他们小日本人啦!”王大贵说:“咱就这么走了,也显得咱太孙子、太不中用、太窝囊废啦吧?!”

“走,咱走,快走!”刘二峰却仍然不可更改地坚持这么说着。而他自己,却已经提前拔步走开了。

见刘二峰真走了,王大贵却显得很不舍弃地过去朝着紫藤应楠湿漉漉的身上狠踹了一脚,说道:“小鬼子!”

于是,眼看桂香也就收起匕首,跟在贞儿身后去撵刘二峰了。

却没走出几步,就听王大贵冲刘二峰喊道:“二峰,你先等等我,等等我啊,我的裤还舍在豆子地头上没拿呢!”

王大贵突然又想起了他尿湿了的那拿大枪刺甩在豆子地边上的卷成了大捆的“尿裤子”。

见刘二峰虽然头前走着不理他,却明显放慢了脚步,王大贵就赶紧提着大枪,朝着放他“尿裤子”的方向跑过去。

然而,就在刘二峰放慢脚步在等王大贵去拿“尿裤子”的当儿,那一对日本年轻男女——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竟又快步跑了上来,突然就按中国的传统礼节,双膝“噗通”跪倒了。

只听紫藤应楠再次央求道:“先生,请带我们一起走吧,我们的,求你,我们的,真诚地求你啦!”

然而,刘二峰却无动于衷,没有理睬。

紫藤应楠看了,又说:“我们的,真诚地、真诚地想投靠八路军!”

这时,刘二峰听过,终于说话了,道:“别费心啦,我们不是八路军。”

“你们的不是,可我们,想请你们带我们去投奔八路军的!真的,求你啦!”

“投奔投奔,想投奔,你们自己投奔去!”刘二峰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你们一路的!”刘二峰的话很冷、很阴,也很沉。

“那,那……遗憾,实在太遗憾了。”紫藤应楠很扫兴地说:“那,即使先生不愿带我们,我们也只得自己去投奔了!”

紫藤应楠又说:“对不起,打扰先生了!先生如果不高兴,那我们就不强求了!谢谢,谢谢!”却见紫藤应楠跪在地上,在不住地点头道:“我跟爱侣山口雅惠子的,谢谢先生等人的不杀之恩,谢谢,谢谢啦!”

说完,就见紫藤应楠猛拽了一把山口雅惠子的衣襟,却叫山口雅惠子按中国的大礼,一起给刘二峰磕起头来。

刘二峰却没看他们,就径直朝前走开了。

要说,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一对日本年轻男女,倒很信守承诺。看样子,他们早已深知刘二峰几个讨厌他们,于是,直到刘二峰跟贞儿还有桂香等着王大贵从豆子地边上找回了他舍不得遗弃的“尿裤子”,几人重又聚集在一起后走出去老远了,却仍见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还在愣愣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而,就当刘二峰、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穿过豆子地重又走进了又一大片高粱地后,却猛听得,就在他们离开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的那片豆子地的方向,竟突然传过来一阵奇怪的枪声。

22、出兵急

刘二峰等人万万没想到,他们刚潜进另一片鲜绿的高粱地,就有一阵奇怪的枪声,直刺他们耳朵。

只听王大贵在看似幸灾乐祸地欣喜道:“好,好嗳,真好嗳!”王大贵说:“八成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那俩鳖羔子,见咱不喜带他们走,就臊得受不了了,是自尽了吧?”

“是,准是,就是,我觉着也是。”桂香也点头应和说:“他们准是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利索,就自杀啦!”

“不,不会,我看不会。”贞儿却打断王大贵跟桂香的话说:“你俩咋不动脑子呢?刚才咱不是在他们身上搜啦?他们身上就没有带枪!”

“是啊,他们是没带枪啊。”王大贵这才恍然大悟说。

“可身上没带枪,人家就不能埋在哪处豆稞子地里呀!”桂香说。

“背不住,也背不住,还真背不住唻!”此时,王大贵就像顺风倒的墙头草一样,顺着桂香的话说道:“日本鬼儿日本鬼儿嘛,日本小鬼子鬼着哩。”

贞儿却反驳说:“那是你俩猜瞎乱寻思,人家要想死,不早死啦啊?还用得着到这半天才死啊!”

贞儿分析道:“再说了,人家都还没成亲呢,俩人活得好好的,凭啥寻死啊?!”贞儿说:“就因咱不带他们去找八路军,就寻死吗?那他们也把命看得也太不值钱了吧!”

“哎——哎哎,贞儿说得在理儿,还是贞儿说得在理儿!”王大贵却又很没主心骨地顺着贞儿说:“他们刚逃出鬼子炮楼,心里老有盼头唻,还指望着哪天投靠了八路军有出头之日唻!”

王大贵啧啧道:“不能自杀,我也越猜越觉着他们不能因咱不带他们,就灰心丧气寻短见,不会。”

然而,目下刘二峰尽管见王大贵等人议论纷纷,叽叽喳喳,但他却一直都没插话。他想,即使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因为自己拒绝带他们走,心里再窝囊,再不痛快,也不至于到了寻短自杀的程度。刘二峰猜想,如果不出意外,他们那边儿,一定是有鬼子追过来啦!

刘二峰揣测得很准,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的确遭遇了一队鬼子。

却就在刘二峰带着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跑离豆子地重又潜入一望无际的另一片高粱地后,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由于被刘二峰拒绝带他们去投奔八路军,的确很心灰意冷,自卑难过。失望中,他们感到头足无措,眼前一片茫然。

因为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知道,眼下去投奔中国的八路军,是惟一、也是最好的出路。不然,他们一旦被鬼子抓回炮楼,紫藤应楠将无以承受做了逃兵的罪责。而即使他们偷偷回到日本,也会因头顶着临阵脱逃的罪名,生存无望。

况且,紫藤应楠早就义愤日军对别国疯狂的烧杀掠夺,早就起了反叛之心。尤其是,山口雅惠子被几个日本兵奸污了的现实,愈加坚定了紫藤应楠想带着山口雅惠子投靠八路军的强烈决心。

然而,也就在当下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踟蹰、无望间,突然,他们惊恐地察觉,竟从刚才刘二峰等人出来的那片高粱地边儿,闪身摸过来一队全副武装的日军。

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看后,正欲脱身隐匿,却不想,他俩的举动,早已被手举高倍望远镜的一名日军小头目,借着当空明澈的月光,尽收眼底。

说来,这个日军小头目,跟被刘二峰拿手雷弹炸死的那个日军官官本田一撮的官衔不差上下,也就称得上小队长之类的职别。

眼下这名日军小头目的真名听来还不错,叫大岛才一郎。

然而,就是这个大岛才一郎,却是个面目狰狞、凶狠无比的家伙。此鬼子,相较那个葬身刘二峰手雷弹之下的本田一撮,其实更加心狠手辣。

当下,这个叫大岛才一郎的鬼子,正是奉了邻村鬼子炮楼里的最高长官山本屠之命,于天亮前,突然率兵来荒坡野外清剿,意欲给可能隐匿在高粱地深处的刘二峰等人一个措手不及,杀一个回马枪。

在狡猾的山本屠看来,天亮前,乃土八路兴风作乱最为猖獗的时段。该时段,土八路最容易趁他们日军入睡,出来搞偷袭暗杀。

所以,在山本屠从高粱地边儿率兵追杀刘二峰等人不果后,收兵一回去,就暗中给大岛才一郎作了交代,叫大岛才一郎在天亮前,务必举兵出击,把土八路堵截在高粱地里,消灭在萌芽。

山本屠在紧咬着大岛才一郎耳朵做交代时,显得眼神怪异,行为诡秘,他一再叮嘱大岛才一郎得高度保密,不得把出兵之事儿传扬出去。

本来,鬼子出兵,是善于动用汉奸带路的。因为鬼子觉得汉奸是本地人,地理熟悉,对执行作战任务极其有利。

然而,此次,山本屠突然叫大岛才一郎率兵出击,却有意瞒过了一直追随他们的汉奸胡土——胡大疤。目的很显然,就是怕胡大疤泄露出机密,贻误了战机。

于是,只见山本屠显得很老辣地冲大岛才一郎拿中国人惯用的俗语道:“大岛君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

山本屠说:“本来的,我大日本皇军眼下兵员急缺,不可以草率出兵,以防死伤。可是、可是的,我又反复地想过,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把土八路统统地消灭,我们的,就会被动遭受袭击!”山本屠又严厉敲打大岛才一郎说:“此次出兵的重要性的,你地——得知道,你的,一定得知道!”

其实,此次山本屠在秘密中命令大岛才一郎率兵出击,还特别交待给大岛才一郎另外一项艰巨任务——就是叫他率兵把炮楼里的逃兵紫藤应楠连同他的未婚妻山口雅惠子,一并擒获回炮楼,军法从事。

山本屠命令大岛才一郎,叫他在如果发现逃兵紫藤应楠跟他的未婚妻山口雅惠子行踪后,立即实施抓捕。若遇他们拘捕、反抗,山本屠还特别赋予了大岛才一郎当场击毙的应急处置权利。

不过,对当场击毙紫藤应楠跟他的未婚妻山口雅惠子,也许由于是处决他们本国人,怕日后露出马脚万一被追究责任的缘故吧,山本屠却显得考虑格外谨慎、缜密,就凶狠地再三告诫大岛才一郎:“大岛君的,你的记住,一切都要秘密地进行,秘密地进行的,不得留下后患,不能留下破绽,不得残存任何的蛛丝马迹的!”

领受完任务,就只听大岛才一郎站得像一根木桩子一样,双腿夹紧,呈立正姿势,冲着山本屠猛鞠一躬,然后,就很乖顺地大“嗨”了一声。

23、惊心魂

当下,大岛才一郎受命率兵前来清剿刘二峰等人,并欲图抓捕紫藤应楠跟他的未婚妻山口雅惠子,却刻意没走山本屠上半夜率兵走过的高粱地边儿的那条路,而是从那片高粱地的另一侧——也就是刘二峰等人出高粱地的那条高粱地跟豆子地接壤的小道上,一路包抄过来。

要说,大岛才一郎此次率兵,可谓动用了炮楼里最精锐的兵力、装备。

但见经过精挑细选的每个执行参战任务的鬼子兵身上,都携带了炮楼内最精良的先进武器——除佩戴着比常规匕首看上去更精巧的特殊匕首外,还尤其打破常规——由平日每名士兵只携带长枪,改为额外给每人配备了一把看上去小巧精致形状像烤糊的烧鸡腿一样的德式短枪以及看上去形状像地瓜蛋一样的德式手雷弹。

这些短枪和手雷弹,其实是山本屠特别预留的秘密武器。

原本,当日本军火商从德国军火商处购得武器后,就由日本军界特别配发给位置重要的鬼子炮楼。

然而,却因数量所限,武器配备控制得相当严格——即使有资格获得这批军火的日军炮楼,也仅限配发短枪和手雷弹各一箱,多了一律不给。

为此,为获得先进武器,山本屠大费精力。他一获知将要配发先进军火的消息,就特别托关系把那个负责军械配置的日军军官请来了炮楼。

山本屠先是向其陈述了一大通其炮楼位置何等何等重要的理由,然后,就特别设下大宴,盛情款待那名负责军械配发的日军军官。

宴席上,也许由于那名管军械的军官过于摆谱、拿架子,也许山本屠陪酒陪大了,于是,为争取到获得这批先进武器的资格,山本屠在酩酊大醉后,于醉眼朦胧中,竟不吝其尊——管那名管军械的日军军官连叫开了“亲爹”。

不过,当时山本屠用的是日语,但翻译成汉语,就是“亲爹”的意思。

若是汉语,当时山本屠喝得左摇右晃地摇荡着酒杯,是这样说的:“求、求你啦!军火的,先进的军火的,一定得配发给我们炮楼的!我地,管你叫爹的,叫你亲爹地可以吗?”

接着,山本土就果然连珠炮似地叫起来:“亲爹、亲爹地——你是亲爹的!”

那位负责配发军械的日军军官,被山本屠那看似似醉非醉不醉装醉的胡话,弄得哭笑不得,难受得直咧嘴。

终究,山本屠以一连串“亲爹”为代价,如愿以偿,果真得到了先进军火。

不过,追根溯源,山本屠管管军械的日军军官叫得那些“亲爹”,还另当其次,作用不大。真正管用的,还是山本屠疯狂掠夺来的别国的财富——那一桌价格不菲的酒宴招待,大大地发挥了显著效果。

而大岛才一郎正是获得了山本屠的特别准允,才命令炮楼里的日军军火保管员,火速去秘密打开炮楼底层地下室的大铁门,搬出了秘藏着的那一箱德式短枪和一箱德式手雷弹。

眼下,当置身豆子地中央壕沟边上的紫藤应楠跟未婚妻山口雅惠子,远看到顺着高粱地跟豆子地接壤的那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猫腰摸索来一队全副武装的日军时,就一下子警觉起来。

于是,见情势不妙,紫藤应楠就赶紧拽起山口雅惠子的手,顺着豆子地中央的壕沟的沟崖,没命地奔跑开了。

然而,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的举动,却已被远处架着高倍望远镜的大岛才一郎借着银白的月光,看了个仔细。

就见大岛才一郎看着看着,就把自己给看笑了。

只听大岛才一郎兴奋地在空中打个响指,拿日语自言自语道:“你的,紫藤应楠还有你在炮楼里常提起的你的那个未婚妻山口雅惠子的,跑不掉啦。你们的,插翅都难逃啦!”

大岛才一郎暗自兴奋着嘀咕完了,就迅速拿日语低声吩咐起前后左右的日军来,他严令日军都不得声张,悄悄地过去,抓他们爱侣一个措手不及。

“唰唰唰”,就见一队日军猫着腰,犹如一溜到庄稼地里偷吃青苗的兔子,朝着紫藤应楠跟未婚妻山口雅惠子跑走的方向,疾速包抄过去。

却很快,藤应楠跟未婚妻山口雅惠子果真就被大岛才一郎率兵围截在豆子地中央的沟崖上,已经走投无路,逃身无策。

却这时,因为大岛才一郎知道紫藤应楠通晓汉语,就特别用汉语劝说起紫藤应楠来。

大岛才一郎说:“紫藤君,你地,还是跟我的回去吧。乖乖地回去了,能减轻你的罪责!”

然而,紫藤应楠却显得压根就没听见,仍站在原地,紧攥住未婚妻山口雅惠子的手,默然不语。

见紫藤应楠无动于衷,大岛才一郎就强忍耐心,说道:“紫藤君,难道你忘记了参军时,你对天皇立下的豪壮誓言嘛?!”大岛才一郎说:“我们的,不能做逃兵,我们的,誓死不能背叛天皇,我们的不能做逃兵的!”

然而,紫藤应楠却仍冷眼漠视着大岛才一郎,闷声不语。

却大岛才一郎看了,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就说道:“紫藤君,你的,你们在这里很久了、很久了对吧?你的,实话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刘二峰等土八路的踪迹?”

说着,大岛才一郎就诱惑道:“你的,如果跟我回炮楼,如果跟山本屠大队官说出刘二峰等人的下落的!山本君,一定会大度宽容,既往不咎,不但对你逃离炮楼不加追究,还会加赏你的,还会因为你的悬崖勒马,大大地加赏你的!”

然而,任由大岛才一郎如何说、怎样劝、何等引诱,紫藤应楠都像装聋作哑,一言不发。

直到这时,看上去,大岛才一郎才终于失去耐性,只见他凶狠地冲众日本兵把手一挥,喝令道:“抓回去,把他们快快地抓回去地!”

于是,就见日军“呼啦”就围紧了紫藤应楠跟他的未婚妻山口雅惠子。

却这时,紫藤应楠显得异常地沉稳、冷静,只见他把嘴凑近山口雅惠子耳边低语了些什么,就见山口雅惠子听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岛才一郎一看更火了,发疯似地冲紫藤应楠道:“你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你的,束手就擒吧,还是快快地束手就擒吧!”

然而,听着大岛才一郎一阵紧似一阵的恫吓,却见紫藤应楠不但不理睬,却作出了一个令所有在场日军看后无不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举动——她竟突然把爱侣山口雅惠子紧紧搂在怀里,疯狂地热吻起来。

这一幕,使大岛才一郎跟在场的日军不明就里,看后双目昏花,头足无措。

也就在众日军看傻眼的当儿,却猛听见,紫藤应楠竟说他发现过刘二峰等土八路逃跑的踪迹,也知道刘二峰等人的下落。

见状,尽管大岛才一郎看着紫藤应楠的举动有些怪异,但却由于剿灭刘二峰等土八路过于心切,加之大岛才一郎骄傲地认为,眼下的紫藤应楠跟他的未婚妻山口雅惠子,一定是怕了,一定是被自己率领的装备精良的一队士兵,给吓怕、震住了。他们一定是回心转意,想戴罪立功了吧?

这么想过,就只听大岛才一郎兴奋地笑道:“你的,紫藤君,这就对了,这就对啦。”大岛才一郎说:“你的,这样做,是唯一明智而正确的选择地!”

说着,就见大岛才一郎早已急得耐不住了,就命令道:“紫藤君,他们——刘二峰等土八路的,他们到底哪里去了,你的,快快地带路,我大日本皇军要火速捉拿他们,把他们统统地歼灭!”

这时,却见紫藤应楠听了大岛才一郎的话,也没犹豫,就紧牵起山口雅惠子的手,冲大岛才一郎说道:“我跟山口雅惠子都看到了,刘二峰他们地,朝那个方向走啦,就是朝那个方向走啦!”

说着,却见紫藤应楠朝着位于豆子一侧的一处洼地顺手指了指,接着,就带着一队日本兵朝所指的方向走开了。

然而,就在紫藤应楠手牵着爱侣山口雅惠子头前走到那处洼地时,蓦地,眨眼间,令随后跟过来的众日军看了心惊胆战、哑然无语的一幕就意外地发生了。

24、心之疚

紫藤应楠竟手牵着爱侣山口雅惠子跳进了深井。

却这些天里,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一直在这荒坡野地里潜伏不定,就在他们游弋到这片豆子地那天,忽发现远处有一只野兔正在豆稞子里啃吃着青苗,他们看了觉着新奇,就立即快步追赶起野兔来。却追着追着,就追来了这座深井,自此也就知道了豆子地一侧的这处洼地里有一座深井。

而当下,当大岛才一郎率鬼子兵追来以后,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感到了绝望,他们决计宁死都不跟着大岛才一郎回鬼子炮楼,也绝不出卖刘二峰等人。

于是,在走投无路之下,他俩在暗递过心领神会的眼神、并低声商量过后,就借故——双双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鬼子,走来了深井。

坐落在位于豆子地一侧的这处洼地里的这座深井,周围长满了名姓繁多的杂草。晃看去,杂草几近把大铁锅一样的井口盖严。

而井口周围的杂草丛中,隐匿不少昆虫。但其中最典型、阵势最威猛的是蚂蚱。

那些蚂蚱,当地人土话里叫“飞鹏”。

这些“飞鹏”,一结队疯飞起来,是白昼,往往弄得半空中遮云蔽日,如乌云压顶。若黑夜,则像墨布飘舞,飘忽不定像翩然落地的鬼怪幽灵。

刚才,夜幕中,就在紫藤应楠手牵爱侣山口雅惠子显得很平静地双双落井时,那些本潜伏在杂草丛中的大群的蚂蚱,也许被紫藤应楠跟山口雅惠子的举动惊愕,也许为他们被鬼子逼向绝境的罪行鸣不平。

于是,就见那些已经看似义愤填膺、奋不顾身了的蚂蚱们,突然“呜啦”一下子飞起,看上去,阵势像刮风,架势似冰雹,一起揭竿而起——盘旋着,扑棱着,掠过紫藤应楠手牵爱侣山口雅惠子落入的井口,“噼噼啪啪”地就朝着紧紧尾随过来的呈着一路纵队的鬼子们的身上、脸上纷飞过去。

蚂蚱们拿细长、锋利的爪子抓疼了鬼子们的脸蛋子。

就只见冲上前来的大岛才一郎,猛击了一掌挂上脸蛋子上的一只蚂蚱,就恶狠狠用日语怒骂着,翻译成汉语就是:“奶奶,飞虫,奶奶的,可恶的飞虫!”

大岛才一郎眼望紫藤应楠手牵爱侣山口雅惠子跳进深井的举动,哑然失色,惊奇地连忙失魂落魄着紧闭上他那双本来凶神恶煞到极点的罪恶的眼睛。

大岛才一郎跑上来就冲着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落入的井口愣怔许久,然后,就丧心病狂地拿生涩难懂的汉语嘟哝起来:“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啦!”

大岛才一郎咬牙切齿道:“紫藤,紫藤应楠地,你亵渎了效忠天皇的誓言,你是懦夫,你是逃兵,你是死不悔改的逃兵!”

然而,这时傻愣在井沿儿的其余鬼子兵,却不住地向井内抻头观望着。

此时,鬼子兵们都分明听到井水里传出的即将丧失生命的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临终前的拼死挣扎声。

于是,鬼子兵就相继把期待指令的目光,投给了他们的头头大岛才一郎。

此时,眼看就有一名像被良知发现了的鬼子兵,在拿日语低声请示起大岛才一郎,意思是:“我们的,还想不想办法儿打捞他们上来?如果打捞他们,他们的,也许有救,还有救的……”

然而,大岛才一郎听过此话,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只见他,几乎不假思索,就猛地朝着该名日本兵的屁股上狠踢了一脚,然后,就拿凶狠又不连贯的汉语唾骂道:“你的,你——地,难道你竟敢同情逃兵、同情一名背叛了天皇的逃兵——还有他那可恶的未婚妻吗?!”

这名挨踢的鬼子兵吓得立时就不敢说话了。

而其余的日本兵,却都在等待大岛才一郎接下来的命令。

看上去,鬼子兵们一个个眼神怯直,傻不愣登。

却这时,就听大岛才一郎猛然发疯似地发布了命令——他叫所有在场的日本兵一齐朝井水内挣扎着的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射击,狠狠地射击。

于是,立刻就听得井口边群枪齐发,那很深的井水,很快就被染得一片血红。

然而,到此时,大岛才一郎还觉着不解恨、解愤,觉着他率领的士兵仅仅拿长枪朝井水射击不解气。就带头使用了出兵前山本屠特别准许配发给他们的新式武器——德式短枪,喝令众鬼子朝着井水里,又增补了一连串的短枪子弹。

直到见深井里的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生还彻底无望了,大岛才一郎这才率领一队鬼子士兵离开了深井。

但是,一离开深井,大岛才一郎却犹豫不决、踟蹰不定起来。因为在这一大片豆子地两侧,是两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浓密的高粱地,而对他们想急于搜杀的刘二峰等土八路,究竟藏进了哪一片高粱地里,大岛才一郎却毫无线索,更无法知晓其踪迹。

于是,就见大岛才一郎站在豆子地中央,徘徊不前,彻底没了主意。

也就在这时,大岛才一郎猛看到,天际里,零散的星星已经相继隐去,眼看天就要放亮了。

一见天快亮了,大岛才一郎就立即欣喜起来,像突然遇见了救命稻草,满脸惬意。接着,他就马上改变了再率兵去任何一处高粱地搜查刘二峰等人的主意,下令立即收兵。

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大岛才一郎率兵出阵前,炮楼里的最高指挥官山本屠有过特别交代,叫他在竭尽努力后,无论搜查土八路刘二峰的结果与否,都必须在天亮前从速收兵。

在狡猾多端的山本屠看来,目下最稀缺、珍贵的,除了兵员还是兵员——由于战事吃紧,日本本土增兵无望,加之日军在异国作战死伤加剧,兵员捉襟见肘的矛盾日渐突出。

而如果选择在天亮后潜进高粱地搜查土八路,由于日军暴露在明处,就势必比夜间更容易造成兵员无谓的伤亡。

于是,山本屠一直遭受着急于搜杀刘二峰等土八路不能跟惧怕兵员严重死伤的痛苦心理折磨。

为此,山本屠在叫大岛才一郎率兵出阵前,严格界定的收兵时间段就是天亮前——如果由于在天亮后草率出兵造成兵员伤亡,大岛才一郎将因此受到军法严惩。

当下,大岛才一郎一想到出兵前山本屠的嘱托,眼前立刻柳暗花明。于是,他就来了个借梯下房——从速指挥着士兵快速沿原路返回了。

路上,大岛才一郎却有一种失望又有望的感觉——此次出兵,尽管没搜杀到刘二峰等土八路,却毕竟,已经遵照山本屠赋予的特别权力,在抓到炮楼逃兵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后,极其解恨又泄愤地完美把他们屠杀在豆子地深处的深井里了。

在大岛才一郎看来,这不得不算是战果,不得不因此而得意。

大岛才一郎想,目下,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在深井里几乎被他们有力的火力打成了血浆糊。

况且,时值盛夏,天气炎热。不久,用不了多久,他们的尸体,就会在井水里腐烂变质,直至成为酥软的白骨,浑浊的肉汤。

到那时,那两人——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就成为了人间的符号——只要自己跟上司山本屠不说出去,再封住此次参战的所有士兵的嘴,叫他们守口如瓶,不声张传言出去,那么,他们大日本帝国的任何人,就都不会知道,也无法知道,就在异国领土上的这片豆子地深处的深井里,还曾葬身过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悲惨的尸骨。

大岛才一郎在暗自为圆满完成上司山本屠交给的处死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那“不留后患、破绽和蛛丝马迹”的任务而庆幸、舒畅和骄傲。

然而,大岛才一郎却不会想到,就在他率兵沿着原路返回炮楼走后不久,却有一个人竟从高粱地里猛然蹿出,然后,就直奔葬身着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的那片豆子深处的那个深井而去。

此人,正是刘二峰。

其实,就在鬼子拿乱枪射杀深井里的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后不久,潜身在高粱地里的刘二峰怕出万一,就交代王大贵跟贞儿和桂香先躲在高粱地等他,而自己,却快步回到了隐身的高粱地跟豆子地接壤的地边儿上了。

而这时,天已渐渐放亮,刘二峰就趴伏在高粱地跟豆子地的接壤处看到,有一队鬼子,正从豆子地一侧的那片洼地里,朝着对面那片高粱地跟豆子地接壤处的羊肠小道上,疾步走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看鬼子走远了,刘二峰就紧握着从被他拿手雷弹炸死的鬼子官官本田一撮那里缴获来的那把短枪,腾身出了高粱地。然后,就飞速朝着鬼子在豆子地收兵的地方跑了过去。

然而,当刘二峰猛跑到那处被杂草包围着的深井边儿上,趴在井口朝井水里一看、一望,就立时惊呆了——但见井水里隐约漂浮着两具被乱枪打烂了的人的尸体。

而且,那漂浮着的两具人尸已被染红了的井水浸泡,像在通红的大染缸里漂染着的物体。

很快,刘二峰就从漂浮在井水水面的两具尸体所穿衣物断定,井水里那看上去是被乱枪打死的二人,正是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

就见刘二峰趴在井口上观望许久,面部的表情却在发生着多种奇异的变化。眼神里,却放射着说不出滋味儿的光芒。

又只见,刘二峰猛地爬起身来,猛地攥拳就朝着井帮砸了过去。那一拳,砸得很重很重。

那一记重拳的分量里,分明蕴含着刘二峰对鬼子灭绝人性、惨绝人寰暴行的憎恨,也分明蕴含着他因为觉得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都是跟屠杀中国人的日本人一样国籍的日本人、日本人,才没有答应带他们一道去投靠中国的八路军的举动而感到内心在隐隐地自责和疚痛。

25、遇险情

刘二峰重回到王大贵跟贞儿还有桂香趴伏的那片高粱地后,一听说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都跳井后还被大岛才一郎率鬼子打了个稀巴烂,死得是那样凄惨,王大贵顿时就兴奋不已起来,大瞪着眼道:“活该!活该啊,啥叫活该?这才叫活该唻!”

王大贵说:“谁叫他们跟着鬼子来打咱国唻!”王大贵说:“打咱国的、帮着打咱国的、跟着来打咱国的,都没好下场,都死不出好死唻!”王大贵说:“信不?都信不?谁不信?谁敢不信?我信!”

看上去,王大贵说得神采飞扬,就见他猛拍着比较干瘦的大腿,拿这一带很土气的话大骂开了鬼子:“那些贼私孩子!那都是祸害——都是些邪私孩子呀!那些邪私孩子,都不论理儿——都六亲不认啊!”

王大贵说:“那些邪私孩子鬼子,是想斩尽杀绝啊!不光在欺灭咱国的人,就连他们国的人都不放过,都得宰啊!”

王大贵摇头叹息道:“狠,那些小鬼子,狠,够狠,真狠!”

刘二峰听着王大贵在不住地嘟囔、叫骂,也没答话。看上去,他像还陷入对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之死的苦思冥想中。

贞儿跟桂香两名女子,这时看上去却显得很心软。

本来,在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死前,她们心里对那俩日本来的男女都厌恶到了极点。尤其桂香,一想到自己的父母都冤死在鬼子手里,就忍不住想拿快刀子把那一双日本来的年轻男女的心肝给挖出来,看看他们的心肝有多黑。

可是,当眼下贞儿跟桂香听刘二峰说了紫藤应楠跟爱侣山口雅惠子的凄惨结局,又知道那一双日本年轻男女死得是那样不卑不亢,那样无所畏惧,那样叫人动容,贞儿跟桂香就忍不住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隐疼。

此时,在贞儿跟桂香的心灵深处,甚至涌动着为那双异国来的年轻男女失去生命后的莫名的沉痛。

就当贞儿跟桂香五味杂陈,说不清被什么情绪困扰着时,王大贵却突然撇开话题,就问刘二峰道:“二峰,你说咱到底啥时去投奔八路军,咱啥时才走啊?”

“走,这就走,咱这就走。”刘二峰说:“不过,咱身上带着家伙,大白天在高粱地里走行,可一出高粱地,就太招眼了。”刘二峰说:“万一叫鬼子汉奸看见,咱就走不成了。”

“可天才亮,刚到白夜啊!还得再等到黑夜才走啊!”王大贵听了刘二峰的话,就方言浓重地道:“咱中午头出高粱地不行吗?”王大贵说:“中午头,坡里人少,没人看见的。”

刘二峰听后,却也拿方言说:“不行,就得黑夜走,白夜不能走,走不得!”

这时,王大贵像觉得刘二峰说的“他们身上都带着家伙招眼”的话,就是专指他肩背着的那杆缴获来的鬼子大枪,于是,就说道:“那咱把我手里的长家伙扔了,行吗?咱不要了行不行啊!”

王大贵说着,就有意抖了抖肩背的大枪,却骂骂咧咧说:“像背着一根大烧火棍子,碍手驳拉脚的,啥**玩意儿啊!”

此时,王大贵显然对自己肩背的大枪怨声载道,充满了怨气。

然而,刘二峰一听王大贵说想把大枪扔了,就说道:“大贵,你倒挺大方啊!”刘二峰说:“扔了,扔了,你说得轻巧!”刘二峰说:“咱费老鼻子劲儿才弄到武器,说扔就扔啊?”刘二峰说:“扔容易,可一扔,咱再去弄就难啦,再上哪弄啊?”

见刘二峰不同意,王大贵只好说:“好好好,不扔,不扔,我背着,背着。”王大贵说:“我背着不扔,总行呗?!”

说着,就见王大贵咽了一口挺无以言表的唾沫,就扶了扶肩上的大枪,背正了。

就这么,刘二峰带着王大贵、贞儿还有桂香,继续顺着高粱地,朝前方摸索着走起来。也不知又走了多久,眼看就快走到这片高粱地尽头了,刘二峰却立即叫大伙停住了脚步。

然后,刘二峰就招呼大伙就近随手打了一些高粱叶子,铺在地上,就都蹲坐着休憩下来。

却这时,刘二峰拿手遮着眼睛一侧,透过密集高粱叶子,抬眼瞅了瞅高粱地上空挂着的毒热的日头,就意识到已是中午时分了。

然而,大家一停下脚步,蹲坐下来,就感到肚子开始饿了。

于是,一听到自己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王大贵就冲贞儿跟桂香说:“干粮,你们包袱里带的干粮,剩的还有吗?”

贞儿跟桂香听了,就互眨着眼睛,都摇了摇头。

王大贵看了,就又冲刘二峰说:“二峰,我知道,出了这片高粱地,前头就是一片谷地了。”

王大贵说:“出了谷地,再拐一个弯儿,就是一片芝麻地。而绕过芝麻地,就是那片棉花地。”王大贵说:“就在那片棉花地边儿上,有老大一片豆子地唻!”

一说到豆子地,王大贵的眼睛立时就烁亮起来。王大贵说:“要不,我去拔点豆子回来吧。咱弄来点火烧烧吃。”

王大贵自言自语地说着,就一脸痛苦的表情,咧着嘴拿土话道:“我试着都快饿煞咧,肚肠子都往死里拧麻花啦!”

听王大贵这么一说,不等刘二峰回话,就听贞儿问:“想吃烧豆子,可咱有柴禾吗?哪来得柴禾啊!”

桂香听了也说:“就是嘛,哪来得柴禾烧啊?”

王大贵却眨眼说:“你们俩,有一个算一个,都脑瓜子不开窍咋的啊!”

一听王大贵说他们脑瓜子不开窍,桂香就抢了说:“我俩脑瓜子不开窍,你开窍,可你说,哪有柴禾啊?”

“有,有啊,咋没有?”王大贵说:“柴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在你俩眼皮底下嘛,没看见啊!”

王大贵说着,就拿手指了指高粱稞子底部那些已经干黄了的枯叶,说:“那些干高粱叶不行啊?不就能点着烧吗?”

“可——那你有火吗?咋点、拿啥点?”桂香问。

“有。我有。”王大贵拿方言道:“我荷包里装着洋火,我装着一盒洋火!”

一听王大贵说有洋火,桂香就不说话了。却贞儿仍问道:“大贵,你咋知道高粱地外有豆子地呀,你咋知道的啊!”

“嗨,贞儿啊,你也太小瞧我大贵啦吧!”王大贵夸口道:“咱这十里八乡,你说我哪里没到、没去过?”

王大贵说:“咱不是吹,在这漫坡野地,哪块儿是荒地,哪块儿是连茅草都不长的盐碱地,哪块儿是肥得冒油的良田好地——就连——哪块儿种了啥庄稼、啥作物,我就没有知不道的!”

“那那片豆子地你从哪里知道的?你咋知道的呢?!”贞儿问道。

“嗨,那我可知道得早啦!”王大贵说:“那片豆子地是陈家疃的。”王大贵说:“贞儿你知道陈家疃不?陈家疃离咱刘家庄八里多地。”

王大贵说:“那一大片庄稼地,不管谷子、芝麻还是棉花,都是人家陈家疃的。”

眼下,王大贵说出了“咱刘家庄”。也就是说明他跟刘二峰还有桂香都是刘家庄的。

不过,贞儿不是刘家庄的。在贞儿跟刘二峰成亲前,住的庄子叫吴家胡同。其实贞儿就姓吴,大号吴翠贞。但平时,人们都爱叫她小名——贞儿。

细说来,其实,刘二峰、王大贵还有桂香他们那个刘家庄,刘姓人家占了不少,而像王大贵这个王姓住户,也有挺多。

至于桂香,却不姓刘也不姓王,而姓姚。在刘家庄,姚姓算小姓氏。满打满算,全村也不过六、七家。

眼下,见王大贵在不住地夸海口,吹在这方圆他哪块儿地亩、庄稼都熟悉,于是,贞儿就追问说:“大贵,你别光顾吹呀。”贞儿说:“你还没说出咋知道那里是一片豆子地的呢!”

王大贵一听,却笑了。说:“实话说给你吧,贞儿。那片豆子地,还是我老早以前上双木杨家走姨老娘家那工夫看见的唻!”

王大贵说着,就又牵出了一个叫双木杨的村子的名字。

王大贵说:“那天我上双木杨我姨老娘家去,从地头小道上一走,就看见那里种了谷、芝麻、棉花还有豆子,就是没看见种地瓜跟棒子。”

王大贵说的“棒子”,是地方土话,也就是玉米的意思。

王大贵接着拿土话说:“要是种了地瓜跟棒子,就再好不过了!那我——就去扒拉些地瓜,或者掰些棒槌子来,咱烧着吃,不就挡呛啦,不就挡饥困啦!”

王大贵遗憾说:“可就是没种啊!”王大贵说:“眼下能弄来烧着吃的,就是豆子。”王大贵说:“我估摸,这工夫,那片豆子,都早壮满了籽粒,过不了几天,就熟了,就能下镰收割啦!”

然而,却当王大贵喜滋滋正说得尽兴间,刘二峰却截住了他的话说:“行啦,大贵,闸住吧!”

刘二峰说:“你还是老实歇歇吧!”刘二峰提醒说:“你光想着烧吃豆子,就没想过点火能生烟啊?”

刘二峰说:“一生烟,人家鬼子汉奸不用来高粱地里找咱,老远就发现目标、知道咱藏在高粱地里啦!”刘二峰说:“那样,咱不是自投罗网、咎由自取啊?!”

刘二峰此话一出,王大贵就一下子哑住了。他一想,还真是啊——如果点火烧吃东西,一旦升腾的浓烟被鬼子汉奸发现,后果真就不堪设想啦!

王大贵想着,就不禁暗叹道:“险,险,那样可真险啊!

终究,刘二峰等人没急着出高粱地,更没有叫王大贵去弄豆子。却把高粱稞子掰倒了,从穗子上捋了一些高粱粒子,就那么填进嘴里生嚼着。

要说,那生高粱粒子的确难吃、难咽,却毕竟,在眼前此等境况下,也算应急充饥,抵挡了一下大家难耐的饥饿。

就这么,刘二峰等人一直在高粱地里苦捱到天黑。

却夜幕一降临,刘二峰就带领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立即出了高粱地,又是趁着天黑,沿着各式各样、名目繁多的庄稼地,一路疾步穿行。

历经长时间跋涉,刘二峰等人就甩掉大片大片的庄稼地,路过一个又一个村庄,眼看就一鼓作气走出去了三、四十里地。

知道距离鬼子山本屠率领驻扎的鬼子炮楼越来越远、危险越来越小了,刘二峰这才大松了一口长气。

然而,却就当刘二峰带着王大贵、贞儿还有桂香,在荒坡野外路过一片方圆挺大的玉米地,途径玉米地边上不知何时被人废弃了的一处破砖窑时,突然,竟从废弃的破砖窑里猛蹿出几个黑影来。

26、冒牌军

但见蓦然出现的几个黑影,都荷枪实弹,着清一色的制服。

却刘二峰等人一过来,那几个黑影中一名冲在最前的一个当头的,就突然把手提着的一把看上去像一根大狗腿一样的大匣子枪端在胸前,然后,就枪口对着刘二峰等人,咧开大嘴扯起喉咙喝道:“站住,你们都给我站住!”

刘二峰听了那人吆喝,就果真站住了脚步。

不过,刘二峰边小声提醒王大贵跟贞儿还有桂香保持镇定,边倏地从腰里拔出了他那把从鬼子官官本田一撮那里缴获来的掖在腰间的小短枪,就也正对着头前穿着制服的当头的胸口说:“爷们儿,我等打此路过,咋啦啊?还犯了王法吗?打此走不行啊?”

“不行。”当头的皮笑肉不笑道:“想打此路过行、倒是行啊,可那得先问问爷们儿我手里的家伙让不让才行唻!”说着,就见当头的用力掂了掂手里那把大匣子。

“屁话!”刘二峰见当头的来势汹汹,就也很刚硬地不服输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爷们儿,你管得可真够宽啊!”

刘二峰微眯着眼不屑道:“老子只要愿意打此过,谁都管不着,天皇老子都拦不住!”

“行啊,拗种!”当头的拿鼻腔“哼哼”道:“看不出来,这过路的爷们儿,还是个瘦驴拉硬屎的主儿啊!”

说了,就见当头的把手里的大匣子使劲儿一挥,冲身后端着大枪穿着制服的几个人道:“弟兄们,抄家伙!”

于是,就听得猛一通“稀里哗啦”,身后那几个穿制服的都端着大枪拉开枪栓把刘二峰等人夹裹在了中间。

见刘二峰等人被包围了,手提大匣子的当头的就狞笑道:“爷们,撂了吧,快撂了吧。”当头的说:“快老实把你手里的那个小家伙撂了,跟我们走吧,乖乖地跟咱走一趟吧?!”

说着,又只见当头的死盯住刘二峰手里的小短枪,一脸蔑视地道:“你那小家伙,假的吧?从哪弄的啊?”当头的嘲笑说:“就你手里那个跟小狗**大小的玩意儿,也能打死人啊?”

然而,当头的万没想到,就在他得意忘形着戏谑刘二峰时,却冷不防,就被刘二峰趁其不备,突然来了个饿虎扑食——一扑上去就拿胳膊肘卡住了他的脖子,一下子就把他憋得满脸熏紫。

只听刘二峰一手卡住当头的脖子,一手拿小短枪的枪口拧住当头的下巴颏子,笑道:“爷们儿,咋着,我手里的小家伙不假吧?”

当头的一感到下巴颏子上有个冰凉的硬梆梆的物体拧得自己皮肉生疼,又见刘二峰出手麻利,下手凶狠,就清楚来者不是个善茬子。

然而,当头的却仍强壮着胆子威胁道:“爷们儿,你知道,你也该知道,这可是在我们地盘上,我的弟兄们手里可有得是快抢啊!”

只听当头的大憋着长气从牙缝里嘣出话来说:“难道、难道你就不怕掉脑袋——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怕掉脑袋?嗨嗨,怕死?”刘二峰说:“要说是能掉脑袋,要说是能死,老子都不知掉过几个脑袋、死过多少回啦!”刘二峰说:“老子的脑袋一直都拴在裤腰带上,东洋来的小鬼子想要,老子都没舍得给呢!”刘二峰说:“你小子想要,就更不怎么轻巧啦!”

刘二峰说着,一看当头的还想啰嗦、狡辩,就拿狠话说道:“孙子,你要是还想多喘几口气,就乖乖叫你的手下都滚开,快放我们几个走!”刘二峰说:“你要是敢跟老子耍滑,弄花招,老子就一枪闷了你!”

然而,当头的好像还没被刘二峰拿小短枪给震住,就讥笑道:“爷们儿,你不敢开枪,嘿嘿,你一开枪,我们的大部队就能听到,大部队听到枪声后一来,你们就是插上翅膀,都扑棱不了——想跑都没法儿跑啦!”

“扯淡,大部队,还有脸说大部队唻!”刘二峰说:“就你几个这操行,还配说部队啊!”刘二峰说:“我没说错,你们都是拦路劫道的小道土匪吧?”

“爷们儿,你别不听劝,有胆,你就开枪!”当头的听后却说:“你开吧,有本事你就开,不听劝你就开,开啊!”

“嗨嗨,老子眼下还不想开唻!”刘二峰听了,也担心惊动他们更多的同伙过来,就笑道:“小子,你睁大眼看看,老子手里不光有枪,还有这个,还有这个唻!”

说着,就见刘二峰竟又倏忽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

这把匕首,却正是刘二峰等人从鬼子那里缴获来的两把匕首中的一把。这一把,本来在贞儿包袱里裹着的。刚才一见遇到了特情,刘二峰就连忙给贞使了个眼色,叫贞儿提早从包袱里抽出来,悄悄递给了自己。

这时,就见刘二峰用拿枪的一只胳膊肘狠别住当头者脖子,另一只手,却拿匕首顶住了当头者的喉结。

刘二峰说:“小子,你要是想活,就快叫你手下的人滚开,都给老子滚开!”刘二峰说:“快叫他们给老子闪开路,放老子的人走!”

然而,刘二峰这么说了,却见当头的还无动于衷,仍没动作。

刘二峰一看就火了,道:“你叫不叫他们闪开?再不叫他们闪开,可别怪老子手里的刀子不吃素啦!”

可是,当头者像还在磨蹭着不说话。

刘二峰看了,就说:“行啊,小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你白刀子见红,你是不自在啊!”

说着,刘二峰已经彻底失去耐性,就再也无心跟当头的磨牙,干脆就操刀就想刺进当头者的喉管。

然而,却就在此时,就猛听得在玉米地一侧的一座高土台子上,传过来一声断喝:“慢着,爷们儿慢着!”

刘二峰听了,连忙中止了刺杀眼前的当头者,却扭头循声望过去,就见夜色中,站在高土台子上的那个身影有些眼熟。正当他再想辨认时,却见那个人纵深一跳,就下了那处高土台子。

随着那人一跳下高土台子,就眼看从高土台子后面的玉米地里“呼啦”就蹿出一群人来。出来的人,也各个荷枪实弹,也穿着清一色的制服。

刘二峰看到,从高土台子上跳下后过来的人,身材魁伟,脸膛漆黑,夜色中,晃看去,就像移动过来一座大铁塔。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刘二峰就觉得过来的人越来越熟悉了,再仔细一端详,就不由惊诧道:“泥鳅,是黑泥鳅?咋是你啊,你咋在这里呀!”

过来的人真就是那个离家说去投奔八路军了的黑泥鳅。

一看来了黑泥鳅,本来被眼前的刀枪相向场景惊得摒心静气,傻愣着不敢说话了的王大贵、贞儿还有桂香,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看上去,他们再也不惊悸了,就齐声叫道:“黑泥鳅,真是黑泥鳅!黑泥鳅咋来这里啦唻!”

刚才那个当头者,一看刘二峰等人都跟过来的黑泥鳅很熟悉,就似乎明白了一切。不过,他听着刘二峰等人都管黑泥鳅叫黑泥鳅,就连忙跑上前给黑泥鳅拍开马屁,冲刘二峰等人道:“你们,不准你们管他叫黑泥鳅,不准!”当头者说:“你们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啊,竟都管我们的二哥叫黑泥鳅哇?!”当头者说:“那是我们二哥,懂吗?我们二哥!”

然而,黑泥鳅听着当头者给自己拍马屁,却带答不理,反而很生气地冲当头者说道:“闪开,你闪开!”黑泥鳅说:“这是我跟他们之间的事儿,跟你无关,你闪开,快闪开!”

只见黑泥鳅这样说着,就朝刘二峰等人走了过来。

却这时,刚才跟当头者一起来的其中一个端大枪的人,看上去是大烟瘾犯了,就见他急抻着懒腰,猛打着哈欠,鼻液横流的样子。

于是,就见他死皮赖脸地冲身旁另一个端大枪的要烟土说:“哥哥,你身上带没带?我难受的不行啦!实在是受不了啦!”

另一个端大枪的看样子也是瘾君子,不过听了他的话,却没好气道:“想你娘的好事儿吧,我哪有?抽完啦,从哪后年就早断顿啦,还管我要!”又说:“就光你个婊子生的想抽啊,我还想唻,别说没有,有也舍不得给你!”

于是,犯大烟瘾的一听另外一个端大枪的骂他,就生气道:“哥哥,你嘴上抹屎啦啊?咋开口骂人啊!”犯大烟瘾的说:“没有就没有呗,也犯不着满嘴喷粪啊!”

说着,犯大烟瘾的竟又厚着脸皮,拿手指了指刘二峰等人,就冲另外一个端大枪的说:“哥哥,你去翻翻,你过去翻翻,看看他们身上带没带烟土!”

另外一个端大枪的一听,就又窝囊犯大烟瘾的说:“你小子,有眼无珠啊?”另外一个端大枪的说:“你长着俩大眼,没看见咱家二当家的,跟人家来人是啥关系呀?翻,你还翻,你还翻,我看你是不想好,是活腻歪啦咋地啊?!”

见另外一个端大枪的不理他的茬,看样子犯大烟瘾的是叫大烟瘾折磨得不行了,就开始不顾一切道:“行,你不翻,我翻,我过去翻!”

说着,就见犯大烟瘾的真就朝刘二峰等人走过来。却一走近王大贵,就一把拽住王大贵胳膊说:“爷们儿,你身上有烟土吗?你带没带烟土啊?”

王大贵拿眼瞄了瞄犯大烟瘾的,就没好气地骂道:“滚你老娘的!”

看上去,王大贵是见着黑泥鳅来了,又看到黑泥鳅在劫道者的跟前很有势力,都对他毕恭毕敬,就胆大了不少。

于是,王大贵就硬气道:“还管我要烟土呢!我倒想问你,我认得你老哥贵姓——你算个老几呀?”

“老几?我不算老几!”犯大烟瘾的却说:“我是八路军,我们就是八路军!”犯大烟瘾的说:“你小子没看见我穿着八路军装吗?你认不出来啊?”

王大贵听了,就果真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穿的制服,倒也像那种八路军穿的黄绿色的军装。在早,王大贵的确也听说过八路军穿的是这类清一色的黄绿色的军装的。

可是,就凭眼前这些人的举动、做派,王大贵早就断定他们不是八路军,死活不像八路军。

王大贵想,那些传说中那么好的八路军,哪能深更半夜躲在这荒坡野地里劫持过路的良民百姓啊!不会,人家八路军可干不出这个来!

想过,王大贵就显得精神抖擞起来,也把缴获来的那杆鬼子大枪端正地背在肩上,就冲犯大烟瘾的家伙撇嘴道:“行啊,爷们儿,你闭着眼吹大牛,也不怕吹掉了大牙砸着脚面子!”

说了,就听王大贵又不甘心地嘲骂道:“瞧你那歪扭斜跨的**样儿吧!还冒充八路军呢,也不嫌丢人!”王大贵说:“就你这个**样儿的,给人家八路军提鞋也不赶趟啊!”

一听王大贵在骂自己,又因被烟瘾折磨得不行,就见犯大烟瘾的开始不管不顾,上去就搂住了王大贵的腰,拿手在王大贵身上翻腾起来。

却就在王大贵无法挣脱、左右为难时,就蓦见黑泥鳅过来一把就把犯大烟瘾的拽过去,然后,又使劲儿撞过去一膀子,于是,就眼看那犯大烟瘾的东倒西歪着跌倒下去……

27、窑洞内

犯大烟瘾的当场被黑泥鳅扛了个跟头,却爬起来捂着在地上戗破皮的脸蛋子,怯怯地看着黑泥鳅,连个响屁都没敢放。

那个当头者见黑泥鳅漆黑的脸膛上涌满激愤,就连忙凑上来打圆场道:“二哥,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黑泥鳅乜斜了当头者一眼,就黑脸衬托着硕大的白眼珠说:“闭住那张叫我看了想吐的滑溜嘴子吧,我没工夫听你瞎扯!”黑泥鳅生厌道:“滚一边儿歇着去!”

当头者好像十分了解黑泥鳅脾性,知道一旦把黑泥鳅惹火、激怒了,黑泥鳅就能连眼都不眨,一脚能把自己蹶进玉米地里去。

却在场的王大贵一看黑泥鳅这么气势,就来了硬劲头儿,也冲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当头者道:“就是,就是啊,快滚你姨姑老娘的吧!”

这时,刘二峰却一直眨着大眼,在瞅着黑泥鳅。心想,看咱这庄乡爷们儿,真叫顶天立地,多像条汉子啊!

于是,见黑泥鳅朝自己走过来,呲着跟肤色对比鲜明的一口白牙,在冲自己笑着,刘二峰就说:“黑泥鳅,啊,不,我这么叫你咋老觉着不得劲儿呢。”

刘二峰说:“哦,对了,你爹娘——你家老长辈就一直没给你娶过名儿吗?”刘二峰说:“打我记事儿起,就听咱庄的人都管你叫黑泥鳅,那时我还想,那些人,咋不叫人家的小名、大号唻,给人家取外号多不好、多难听啊!”

也的确,刘二峰纳闷得很有道理。

在早,兴许由于黑泥鳅的父母没文化,觉着无名可取的缘故吧。于是,黑泥鳅从小到大,就没取过正经名字。

却自打黑泥鳅一降生下来,他的父母就管黑泥鳅叫“小儿。”

比如,儿时,黑泥鳅饿哭了,想吃奶,黑泥鳅的娘就哄他说:“小儿,别哭,别哭啦,娘这就给你吃奶,吃奶啊!”

母亲管黑泥鳅叫“小儿”,父亲也管黑泥鳅叫“小儿”。

有时,父亲见黑泥鳅调皮捣蛋不听话,一看说不听、管不了了,黑泥鳅的父亲就急了,就说:“小儿,你啥时才懂事儿、才出息成个人唻!”

就这么,直到黑泥鳅长大,刘家庄的好事者觉得黑泥鳅黑得实在出色,就送了外号“黑泥鳅”。

而此时,黑泥鳅的父母却还一直沿用着管黑泥鳅叫“小儿”的习惯。

当下,却尽管黑泥鳅见刘二峰叫自己黑泥鳅觉着难听、不好意思,而他自己,却显得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黑泥鳅说:“叫,二峰你叫。”黑泥鳅说:“叫啥不行,叫啥不一样啊,我不在意这个!”

说着,就听黑泥鳅作开解释,方言浓重地说:“黑泥鳅这个外号,我觉着还不赖歹,挺特别,天底下都难找出第二个来哩!”

不过,黑泥鳅停顿了一下,却又说:“可我黑归黑,也不愿意叫别人说我黑。”黑泥鳅说:“二峰,要不这样,往后,你就把头前那个黑字去掉,就干脆管我叫泥鳅得了!咋样啊?”

“行,行,行行。”刘二峰听了点头说:“好,这样好,这样好叫,听起来也顺耳。”刘二峰说:“往后,我就干脆叫你泥鳅吧!”

说了,刘二峰就赶紧扭头冲跟前的王大贵、贞儿还有桂香说:“你们几个都听清啦?这往后哇,咱都别再管人家黑泥鳅叫黑泥鳅啦。咱都记得把黑字去掉,咱就管人家叫泥鳅就行唻!”

刘二峰说了,就又问:“大伙说行吧?能做到吗?”

“行,行啊,准能做到。”王大贵爽快地答应说。

“行,当然行啦,当然能做到啦。”贞儿却说:“早就该这么叫了。”贞儿说:“谁愿意听旁人说自己黑呀,谁不想叫人说白呀!”

桂香听了,也迎合贞儿的话说:“就是嘛,说谁黑,谁都心里不痛快吔。”

而这时,刘二峰却一直想问黑泥鳅到底为啥来了这里、现如今在做什么、眼前的人为何都穿着八路军制服,等等。

然而,黑泥鳅看了,似乎也猜出了刘二峰心思,就说:“二峰,你们都跟我走吧,先跟我去填饱肚子再说。”黑泥鳅说:“看你们几个,一定好几天都没捞着吃饭吧?都饿得不行了吧?”

其实黑泥鳅说得很对。

却自从随身带的干粮吃完后,刘二峰等人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正经吃东西了。一路上,饿得难受了,不是生嚼高粱粒子,就是顺路扒拉个地瓜或掰个玉米、找个野果什么的,代替食物,勉强充饥。

期间,怕起火生烟暴露目标,引来鬼子汉奸围追,刘二峰等人一直没吃上熟食。

然而,刘二峰一听黑泥鳅想叫他们几个跟他走,却因摸不准黑泥鳅当下底细,就借故推脱说:“泥鳅,我们不想久留,还急着赶路呢!”

“嗨,赶路、赶路,赶路急啥唻!”黑泥鳅说:“先跟着我去弄点吃的,也耽误不了你们赶路哇!”

然而,黑泥鳅这么说着,却有意拿手指头遮住嘴唇,打了个“嘘”说:“二峰,你就甭说了,听我的,你还信不过我咋地啊?”黑泥鳅说:“先跟我走,剩下的,过后我会跟你说。”

当下,黑泥鳅这么说的目的很显然,就是怕刘二峰万一说出真实去处,叫周围人听了心存芥蒂,惹出麻烦。

不过,对刘二峰等人想去投奔八路军,其实黑泥鳅心里一清二楚,因为当初,黑泥鳅的也跟刘二峰等人一样离家出走,也抱着同样的愿望,有过同样的想法儿。

当下,却见黑泥鳅不容分说,过来就亲热地推拥着刘二峰说:“走吧,二峰,你就跟我走吧!”黑泥鳅说:“听我的没错儿,不上当。”

于是,见实在推辞不过,又见黑泥鳅的言行举止跟以前没有变化,还叫人放心。刘二峰就只好招呼上王大贵跟贞儿还有桂香,一起跟着黑泥鳅走了。

却很快,绕过玉米地旁边那条小路,就拐进了那座不知何时被人废弃了的破砖窑。

然而,一钻进破砖窑,刘二峰等人就瞬时感到像突然进了一个硕大的椭圆形的大地洞。

只见洞周遭的墙壁上,挂着多盏纸灯笼。灯笼的光,看上去挺昏黄。

而在洞的周围,却星罗棋布——用青砖砌着一个个小洞子。看过去,一想便知,那些洞子,就是聚居此处的人的住所了。

而在窑洞中央的空地上,却架着一口大锅,锅下的木柴“噼噼啪啪”烧得正旺。就见锅内烧煮着的热气腾腾的沸水里,漂浮着两只早已宰杀扒皮了的大山羊。

于是,一进窑洞,就有一股喷香的肉味儿扑鼻而来。如此气味儿,对人的诱惑力极大。尤其对饿急了的人,其诱惑力就更可想而知。

于是,王大贵进来后一下子就被那扑鼻的肉味儿刺激得受不了了。只见他连忙把挑在大枪刺上一直没舍得扔的那被他尿得发臊的一大捆“尿裤子”甩掉,抄起大枪就想拿刺刀去大锅里挑羊肉。

然而,他刚一动作,却蓦地被箭步冲过来的一个人给挡住了,来人说:“爷们儿,这是你家啊?”来人说:“你倒没拿自己当外人啊,你的脸皮倒挺厚啊!”

王大贵抬眼一看,这才看清,大锅对面正前方摆了几张对接在一起的破桌子。桌子正中,竟端坐着一个秃头大脑、留着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却见在圆圈胡子的人的两侧,还分立着几个着统一着黄绿色制服的护兵。

刚才,一看王大贵没礼貌,上来就拿大枪刺想去大锅里挑羊肉吃,看上去护兵中的一个管事儿的,就猛地冲过来制止开了王大贵。

然而,这时的王大贵,看样子是实在馋得受不了了,竟不顾护兵管事儿的制止,仍想拿枪刺去锅里挑羊肉。

只听王大贵边挑羊肉边馋得大咽着唾沫嘟念:“爷们儿,别管我,你别管我,叫我尝尝,叫我尝尝。”

过来的管事儿的护兵一看就更火了。说:“馋,你馋,你馋你爹那蛋啊!”

就见管事儿的护兵这么骂着,上去使劲儿就是一膀子。眼看着王大贵就跌跌撞撞,被扛了个趔趄。

却这时,走进窑洞的黑泥鳅一看王大贵吃了亏,就袒护起了王大贵,一脸愠怒着不软不硬地冲管事儿的护兵道:“爷们儿,你那是在冲谁发横呢!”

听黑泥鳅这样一说,管事儿的护兵就立马吓得后退几步,战战兢兢着回到原处,胆怯得再也不敢吭声了。

而此时,却见端坐在一把木椅子上的那个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却突然把耷拉着松弛眼袋的大眼瞪圆,满脸的横肉紧收,一脸凶光着死盯住黑泥鳅。然后,就“啪”地一拳头砸向了跟前的破桌子。嘴里说道:“老二,你想咋地?”

顿时,就只见,破桌子上早就摆好的一溜黑瓷碗,被震得剧烈跳荡,却有其中的一只黑瓷碗,由于跳荡的惯性太大,就一下子滚到青砖地上摔成了碎片。

28、挺惧怕

端坐在一把木椅子上的那个一脸圆圈胡子的人拿拳头砸过跟前的破桌子后,气得满脸横肉抖索着,就拿粗手指头指了指王大贵,然后,问黑泥鳅道:“老二,那不识理的玩意儿,是哪路来的神仙啊?”

“庄乡。”只听黑泥鳅不慌不忙地回道:“是远道来的庄乡。”

“庄乡?”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听后惊奇道:“庄乡,是庄乡,也不能还没拜过我这窑主,就去锅里捞羊肉吃吧?!”

一脸圆圈胡子的人说:“老二,你知道,这是咱窑里的规矩,大凡有生人来,必得先拜过我这个窑主!”

说着,就见一脸圆圈胡子的人用自嘲的口吻道:“莫非、莫非,在那个玩意儿眼里,我这个震窑之主,还抵不上那锅煮的羊肉嘛?”

一脸圆圈胡子的人说罢,就骂道:“混账!简直是混账!”

当下,一脸圆圈胡子的人自称窑主,也就是说他是这座破砖窑里的大当头儿——窑里的大当家的。

但平素,破砖窑里的人,管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叫得最响亮的还是——大窑主。

其实,以此类推开去,目下,黑泥鳅也早已荣升此处的二窑主了。在当下这座破砖窑里,除一脸圆圈胡子的大窑主外,就顶数着黑泥鳅势力大了。

却目下这个一脸圆圈胡子的大窑主,绰号叫原上豹。

此绰号,还是一脸圆圈胡子的大窑主自己给自己奉送的呢。

原因是,这绰号叫原上豹的人感到,他一直率领手下弟兄们在这一带的茫茫平原上活动,自己的身体,又是如此地肥硕。所以,就自己给自己奉送了绰号——原上豹。

所以取了原上豹当绰号,也是一脸圆圈胡子的人觉得此绰号着实气势,很有占山为王的感觉,能压得住阵脚。

其实,一开始,一脸圆圈胡子的人为得到一个满意的绰号,也曾征求过身边护兵们意见,叫他们围绕着平原,给自己取一个颇具威势的绰号。

只听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冲众护兵说道:“你们说说,都说说,我取个啥封号好啊?给我封个啥号合适啊?”

众护兵听了,却面面相觑,无人敢应答。都怕说不恰当惹祸、挨揍。

然而,一脸圆圈胡子的人一看周围护兵各个提心吊胆的熊样子,就“哈哈”着大笑说:“你们——咋都属鸡的啊?!咋胆子比鸡都小唻!”只见他提了提满脸的横肉,接着拿方言说:“叫你们说你们就大胆地说,怕啥呀怕?怕、怕个铃铛壶啊!”

于是,就有个看上去胆大起来的护兵,开始壮胆提建议,说:“大窑主啊,依我看,叫原上虎挺气势,大窑主你看咋着啊?”

“不不不,不行,不好,这个不好。”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听了,就立即大摇着秃头大脑说:“不好,不好,虎——俗啦,俗气啦。”

见此护兵的建议当场遭否决,另一名护兵却又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说:“那就叫狼,叫原上狼吧,狼不俗,狼多有威风啊!”

一听手下想叫自己叫原上狼,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刚才还嫌手下胆小,叫他们畅所欲言,都大胆放心地说。却这时,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却立刻就满脸横肉阴沉起来,扫兴道:“去你爹那蛋的!”一脸圆圈胡子的人说:“你小子跟我多久啦?我的喜好你不懂吗?我就烦恶狼!我这辈子都烦恶狼!”一脸圆圈胡子的人说:“谁管人叫狼,那是骂话!你小子想骂我啊?”

一脸圆圈胡子的人气得讥骂道:“你小子就不会看眉眼高低呀!咋斗胆敢让老子叫狼啊!”

说着,就见一脸圆圈胡子的人接着就劈头盖脸、指桑骂槐地唾骂起周围所有的护兵:“废物,一群废物!”一脸圆圈胡子的人责怨道:“你们的脑袋都生锈啦啊?咋连个好名儿都不能想、不会取唻!”

最终,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在蹙眉苦思后,就突来了灵感——毅然想起得给自己取下绰号——原上豹。

却一想起原上豹这个绰号,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就兴奋得一拍粗肥的大腿,惊叫道:“好,好哇!这个好,还是这个好!”接着,他就故作文雅道:“才人,才人啊!敝人有才呀!”

一脸圆圈胡子的人暗自欢快地直嘟囔:“要不,我咋是大窑主唻,要不,他们都不行,都得当我手下唻!”

自此,一脸圆圈胡子的人开始欣然使用绰号——原上豹。

当下,黑泥鳅见大窑主原上豹怪罪王大贵没先去拜见他就着急去煮肉锅里抢羊肉,却连忙替王大贵辩解说:“饿,饿了。我那庄乡,他是实在饿得不行了!”

黑泥鳅替王大贵求情说:“还请大窑主海涵啊,别跟他个庄乡小民计较啊!”

原上豹听了没说话,却手捋着一脸的圆圈胡子把玩儿起来。

此时,看上去,这原上豹满腹的怒气消解了不少,却又指着过来的刘二峰、贞儿还有桂香问:“他们几个是……?”

黑泥鳅连忙说:“庄乡,也都是庄乡。”

“噢,噢,噢噢!”原上豹仍捋着胡子把玩儿着应声道。

要说,这黑泥鳅反应很快,而刘二峰也显得比王大贵见过世面。

于是,黑泥鳅见原上豹的情绪有所好转,就趁热打铁,给刘二峰递过去眼色,尔后,就故意大声说:“二峰,你咋还不拜过我们的大窑主?!”

刘二峰看了、听到,就心领神会,立即双手抱拳,拱手施礼道:“泥鳅的庄乡——刘二峰拜见大窑主啦!”

这时,却见刘二峰也来了个顺水推舟——冲身后的贞儿跟桂香说道:“你俩——也快来拜见大窑主吧?!”

然而,不等贞儿跟桂香二位女子向原上豹行礼,原上豹却抢先大手一摆说:“免啦,免啦,你们女的,就都免礼吧!”

看上去,此时的原上豹很大度,好像给了女性特殊照顾。

而刘二峰看了,就又连忙想替王大贵给原上豹赔礼。却被原上豹拒绝了。只听原上豹若无其事地道:“好啦好啦,爷们儿!”

却见原上豹手指着黑泥鳅说:“刚才,我家老二也都说啦,你们都是庄乡!”原上豹显得很通情达理道:“我家老二的庄乡,也是我原上豹的庄乡,你们无须见外!”

原上豹说:“要说我这个人唻,干别的没多大能耐,可论讲义气,我行!”

说着,就见原上豹手指着看上去还有些不服气的王大贵慷慨道:“看在我家老二份上,我原谅他了,我也不会往心里记,不会跟他计较的!”

这时,黑泥鳅见原上豹态度转变得这样快,就知道原上豹其实在给自己找下台阶。因为黑泥鳅清楚,这个原上豹,尽管是破砖窑里的老大,可对他黑泥鳅的厉害,原上豹其实早就领教过了。所以,原上豹做事儿,都一直很懂得给他黑泥鳅留面子。

29、险送命

说来,当初黑泥鳅刚来这座破砖窑时,还真跟原上豹有过较量。

那是在黑泥鳅远行投奔八路军途中,在路过跟莽原相接的一个村口时,突然就被进村搜查的一队鬼子伪军发现了。

于是,黑泥鳅怕被鬼子汉奸逮住,落入他们之手不是被杀头就是逼迫自己卑躬屈节当鬼子走狗,黑泥鳅看了,就像遭遇瘟疫,急转头撒腿就跑。

可是晚了。

黑泥鳅此举,却被正列队出村的鬼子伪军看了个正着。

就见走在头前的一名鬼子指挥官把战刀从腰间刀鞘里一抽,又朝当空里一挥,就歇斯底里“嘟噜”了一通听来类似跟“兔子紧追”腔调差不许多的日语。

迅即,就见一队鬼子伪军像被屠夫追杀着的即将被屠宰的羊群,“呼啦啦”就争先恐后着,朝黑泥鳅跑走的方向疯追起来。

鬼子汉奸们边追还边朝着黑泥鳅开枪射击,密集的子弹顿时就在黑泥鳅的头顶、脚下、胳膊两侧等部位,“嗖嗖”地穿飞。

黑泥鳅一看雨点子一样的枪子像瀑布一般倾泻过来,就倏然感到汗毛直竖,眼前一团昏黑。

黑泥鳅想,完啦,这下子彻底完啦,这条小命是得彻底交代啦!

黑泥鳅悲观绝望地暗自思忖道:“这下子可糟大糕、倒大霉啦。任由自己力气能搬得动石磨盘,功夫能推塌了土山墙,可也敌不过一颗打进心脏的枣壶大小的枪子啊!”

黑泥鳅知道,那些密集的枪子,只要有一颗喜欢自己小命,只要朝他身体的要害部位使劲儿一钻,自己立刻就得载到、玩完,自己的小命就得乖乖交给子弹。

然而,却就当黑泥鳅感到在劫难逃、万念俱灰时,却奇迹发生了——他猛然看到,竟在正前方不远处的一大片鲜绿的高粱地里,突然打过来一阵急促又莫名其妙的枪声。

这枪声,打得隐匿而突然,厉害而及时!

以至,使疯追过来的鬼子汉奸毫无防备,措手不及——眼看着,就有一大串鬼子汉奸应声倒了下去,紧接着,就又有一大串鬼子汉奸又应声倒了下去。

于是,面对迎头而来的打击和兵员的惨痛伤亡,刚才那个高擎战刀的跟个疯子一样的鬼子指挥官,正欲趴下身去组织反击,却没等弯下身子,身体的下部的要害部位——命根上就挨了飞来的枪子。

只见该名鬼子指挥官,临死时,先紧蹬着双腿,后弯弓下腰肢,就把个肥大的屁股高高地翘起。那动作,就像一头难驯服的小肥牛叉开俩腿、咧着架势想撒尿。

就这么,鬼子指挥官又像一头难驯服的小肥牛一样,“噗通”尥个蹶子,就四仰八叉下去再也没有动弹。

鬼子指挥官一死,幸存下来的鬼子伪军就倏忽变得群龙无首,神魂不宁起来——或纷纷扔了大枪或壮胆拎着大枪就四散奔逃。

到这时,已经被眼前的精彩战况吸引得全神贯注、如痴如醉了的黑泥鳅,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福运降临——绝处逢生了。

然而,就当黑泥鳅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之时,却见有个秃头大脑、一脸圆圈胡子的中年还偏老一点儿的人,却手里拎着一把大王八盒子,兴冲冲地大摇大摆着走了过来。

此人,就是当下这座破砖窑里的大窑主——原上豹。

当时,原上豹一走过来,就松弛开满脸的横肉,心花怒放地笑着,猛拍了拍黑泥鳅的肩膀道:“爷们儿,小爷们儿!”原上豹说:“我年纪儿比你大,叫你小爷们儿不为过吧?”

却不等黑泥鳅回话,原上豹就说:“小爷们儿,没事儿啦,你没事儿啦!跟我走吧!”

然而,原上豹这么说了,却又像有了新发现,就拿俩眼紧盯住黑泥鳅那亮光闪烁的黑脸蛋子说:“小爷们儿,你这脸,好颜色儿啊!”

原上豹的话里明显带着调侃的意味儿。若是遇见别的生人这么说,黑泥鳅准得生气、甚至怒骂,可眼下听原上豹这么说,黑泥鳅却没发火。

因为黑泥鳅觉得人家眼前的原上豹是自己救命恩人,对救命恩人,别说调侃几句,就是当众搧自己一巴掌,自己此时也不想还嘴。

只见原上豹边跟黑泥鳅调侃,边叫手下快速收拾着鬼子伪军留下的枪支弹药等战利品。

而一打扫完战场,原上豹就赶紧带上他们从鬼子伪军手下救了的黑泥鳅,钻进那大片一望无垠的高粱地里去了。

随后,原上豹又组织手下一路奔突,就来了他坐镇镇守着的这座破砖窑。

然而,一进窑,黑泥鳅却因不明原上豹等人出处、来路,就也对自己从哪来、到哪去等敏感话题。任由原上豹如何追问,都遮遮掩掩,只字不提。

而原上豹看了,就耐不住性子,把粗肥的大手一挥道:“不说,好,不说好啊!”原上豹说:“不说,算你小爷们儿咬牙、有种!”

说了,就听原上豹冲身边人等大喝一声:“验货!”

一听原上豹说“验货”,周围人等中间就发生了一阵手忙脚乱的躁动。

原来,这“验货”二字,是原上豹早就定立的规矩,也是窑里的黑话。

在此处,大凡想吸纳初出茅庐的陌生人进窑“入道”,多得经过“验货”关。而所谓的“验货”,无非就是想检验一下新“入道”者的武艺。

于是,原上豹话音刚落,就有陪伴他左右的七八个护兵,一下子就朝着黑泥鳅猛扑上去。

然而,黑泥鳅却终究不是一盏省油灯——就当那七八个护兵一上来,他就麻利地虚晃一招,来了个金蝉脱壳——快速就闪身躲过了护兵们的围扑。

却很快,就见黑泥鳅乘势来了一溜“扫堂腿”,迅即,又麻利地跟过去一阵“闪电拳”。

就只见,刚才扑过来的那七八个护兵,都相继被黑泥鳅制服在地,却手捂着疼处,在苦不堪言地直“哎哟”。

然而,原上豹看了自己手下七八个护兵都不是黑泥鳅的个,吃了亏,不仅不生气,反而大拍着粗肥的大腿惊叫:“小爷们儿,黑小子,好样儿的啊!”

原上豹欣喜若狂道:“你这黑小子,我原上豹要啦,留啦!”

然而,尽管原上豹欣喜万分,许诺痛快,一心想把黑泥鳅留在破砖窑,而黑泥鳅自身,却显得很摆谱,没答应。

于是,原上豹观察再三,还以为黑泥鳅是觉着做自己的一般手下嫌窝囊呢!就当众加码,宣称只要黑泥鳅愿意留在窑里不走,就封黑泥鳅为二窑主。

也就是,只要黑泥鳅同意留下并做了二窑主,其身价、地位,就仅次于原上豹了!

然而,黑泥鳅却看上去仍没为利诱所动,迟迟没答应。

可是,黑泥鳅没答应,当时在一直观望阵势的那个后来带人在玉米地边儿小道上劫持刘二峰等人的当头者,却着急了,连忙哆嗦着嘴唇道:“大、大窑主哇,那、那他做了二窑主,我这个二窑主,这往后可往哪里搁、咋着摆呀!”

原来,那个当头者早就是个二窑主了。

却原上豹看了、听着,就故装着惊异,大拍着脑袋道:“哎哟,对了,绺绺毛,对了,还有你绺绺毛唻。”

该当头者的外号叫“绺绺毛”。

说来,绺绺毛的外号也是原上豹的杰作。原因是,原上豹看着该当头者下巴颏右侧有一绺绺长黑毛,就显得很有才分地信口拈来,拿手轻捋着他的一绺绺长黑毛说:“往后,就叫你绺绺毛吧!”

从此,该当头者就落得外号“绺绺毛”。

当下,只听原上豹说:“绺绺毛,你不提,我还真把你这茬儿给忘啦唻。”

只见原上豹颠哒着粗肥的大腿说:“对了,你、你,对,还有你,他小黑爷们儿做了二窑主,你咋办,你,你绺绺毛咋办、咋办唻?”

原上豹故意把满脸横肉收紧,没了主意的样子。

然而,却很快,就见原上豹又猛地一拍粗肥的大腿,满脸的横肉颤巍了一下,就眼放着异光说:“有,有啦!”

30、封窑主

原上豹猛想出的令他兴奋不已的主意,是想叫绺绺毛跟黑泥鳅比武。

原上豹想,叫绺绺毛跟黑泥鳅比武,就等于叫绺绺毛败得一塌糊涂。而绺绺毛一败,他也就没脸因为怕黑泥鳅顶了他二窑主的位子再穷叫唤了。

因为原上豹十分清楚,就凭绺绺毛那两下子,果真跟黑泥鳅比试起来,就相当于小鸡斗老虎——绺绺毛非败无疑。

对此,就连绺绺毛自己都知道,就是他竭尽全力做美梦,都梦不到自己占上风,都清楚自己想胜的几率肯定是微乎其微。

却一旦黑泥鳅大获全胜,绺绺毛就只得心服口服,就是当即撸去他二窑主封号,他也得有苦难言,自认活该倒霉了。

不过,到那时,原上豹还不想那么做。他想左右逢源,两面落好人——既把黑泥鳅提拔为二窑主,又给绺绺毛留条后路——保住他二窑主的封号。

只不过,那样窑内就得设两个二窑主——黑泥鳅排一,绺绺毛就得屈尊第二了。

原上豹想,如此,黑泥鳅因得到提拔重用,定会对自己感恩不尽。而那败阵下来的绺绺毛,也会因自知本该淘汰出局,却因我原上豹开怀大度,替他着想,仍然保住了他二窑主位置。那他绺绺毛尽管屈尊第二,也会因我没把他“一撸到底”,而心存着感激。

这般,窑内的两个二窑主,就都会因我有恩他们,死心塌地为我原上豹卖力了。此真乃——两全其美的全权之策啊!

其实,别看原上豹秃头大脑,身肥体硕,又是留着满脸的圆圈胡子,看上去貌似性格粗糙,不拘小节,但实则,原上豹却粗中有细,也很有一番心计。

原上豹这么想了,就在心里得意道:“绺绺毛啊绺绺毛,爷我看上的人,你嫉妒也白费、白搭,你小子,就是有一万个想不开、不服气,也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啊!”

原上豹不禁暗叹:“小子啊小子,你绺绺毛跟我在道上混,可得腚沟子都得当眼使,睡着觉都得睁着眼——你小子得长心眼儿啊,你不长心眼儿,老子就是把你给卖了,你都得帮着老子点现大洋!”

想罢,原上豹也不管绺绺毛跟黑泥鳅有无心理准备,同不同意,就咧开胡子拉碴的厚唇大嘴,把想叫他俩比武的事儿,当众大声作了宣布。

然而,原上豹此想法一出,却使绺绺毛打怵得想跑、想哭。其神情,看上去一下子就吓慌了,毛了。

这也难怪,因为绺绺毛对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实在太清楚不过了。他知道,论武功、比拳脚,自己压根就不是材料,就更甭奢谈是黑泥鳅对手了。

其实,绺绺毛觉得,不用比,自己就认可自己已经败了,被黑泥鳅给打败了。

因为刚才,绺绺毛眼看着黑泥鳅没费多大气力,就把原上豹挥过去的那七八个护兵收拾得一片狼藉,他就吓得心里直“扑腾”。就想,我要是落在那个黑家伙手里,可算倒了八辈子邪霉啦!

所以如此,是因绺绺毛太深知自己底细了。

绺绺毛想,尽管,自己来这破砖窑“入道”之前,也曾跟人练过一套蹦蹦哒哒的“蛤蟆拳”,可那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啊!真动了真格,比试起来,黑泥鳅不出三拳两脚,就能把自己给砸扁了。自己哪还有招架之功啊,也只有抱头挨揍的份儿了。

况且,眼下原上豹叫自己跟黑泥鳅比武,用意很显然,就是想叫自己在输得一败涂地之后,再像小孙子一样,乖乖拱手把二窑主的位置让给黑泥鳅。

所以,当下绺绺毛听过原上豹叫他跟黑泥鳅比武的宣布,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起来——他再也不敢正眼去看眼前那个身健如牛、脸膛黑得像泥塑一样的黑泥鳅了。

于是,就只见这时的绺绺毛,已经是手心冒汗,浑身在发虚、颤抖。看上去,胆战心惊,畏畏缩缩,赖赖唧唧。

终于,只听绺绺毛忍不住就结巴着央求起原上豹来:“大、大、大窑主,我我我……”

“你?你咋啦?”原上豹瞪大眼问。

“我想去趟茅子。”却在这一带的方言土话里,管去厕所不叫去厕所,也不说去茅房,而是叫去“茅子”。

只听绺绺毛说:“我憋得慌,得去趟茅子……”

“去茅子?”原上豹就知道绺绺毛吓怕、萎缩了,在撒谎,就明知故问道:“去茅子,你去茅子干啥?”

“解手。”绺绺毛又拿土话说:“我想解手。”

“解手?大手小手?”原上豹刻意追问道。

按方言,此时原上豹追问的大手,就是拉屎的意思,小手,就是撒尿的意思。

“小手小手。”绺绺毛答。

然而,原上豹听了,却说:“小手,小手就算啦,我还以为你小子跑肚拉稀,想解大手唻。”

原上豹又故装着和善安慰说:“憋憋吧,再憋憋!”

“可我鼓得实在受不了啦啊!”绺绺毛祈求道。

“鼓?你鼓,你鼓你爹那蛋啊!”原上豹却突然没好气道:“鼓,鼓,在这节骨眼儿,你就是鼓破了尿袍,你就是尿在裤里,都晚啦,晚啦!都不行啦!”

原上豹说:“你鼓,你想尿,你早他娘的干啥啦?早说啊,你早咋连个屁都不放啊!”原上豹说:“眼看比武都开始啦,你还想解手,你解个鸟手啊你!”

说了,原上豹就意识到自己言语太粗鲁,于是,就假装着客气说:“忍忍,你再忍忍,比完了武你再解。”

原上豹却显得很通情达理道:“比完了武,你爱咋解咋解,你解啥手我都不管你!”

看来,原上豹是非得叫绺绺毛挨黑泥鳅一顿臭揍不可了。

这时,原上豹目光咄咄逼人,看上去,没有了丝毫商量余地。只见他面部肌肉一横,把耷拉着大眼袋的双眼一瞪,就冲着绺绺毛从鼻腔里恶“哼”了一声。

接着,就听原上豹扯开很粗哑的喉咙大声宣布:“比武开始!”

听了,绺绺毛知道事态已经由不得自己了,就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壮着胆子,想往黑泥鳅跟前凑。

然而,绺绺毛却刚挪步,就又战战兢兢地退了回来。

此时,是原上豹怒眼一瞪,绺绺毛这才心慌意乱、勉为其难地走向了黑泥鳅。

可是,绺绺毛一到黑泥鳅跟前,刚出手,还没等展开他那花拳绣腿的“蛤蟆拳”架势,就被黑泥鳅一把掐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旋即,就见黑泥鳅使劲儿一拧,又朝绺绺毛身后一别,就只听“咔叭”一声,绺绺毛的那只胳膊,瞬时就脱臼不听使唤了。

就这一下子,绺绺毛就耷拉下了失灵了的那只胳膊,悠荡着,满脸沮丧地认输了。

原上豹见状,却倏然大喜,就见他也不管绺绺毛跟黑泥鳅是否愿意,就趁热打铁,当众喊道:“弟兄们,大伙都给我看清、听真喽!从此后,他黑泥鳅,就是你们二哥啦,他就是咱窑里的二当家、二窑主啦!”

顷刻,就有掌声拍得“噼里啪啦”。

不过,原上豹见绺绺毛心灰意冷、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又紧接着打气般地卖好道:“大伙都先别急着拍巴掌,我大窑主还有话说,我还有话说唻!”

于是,原上豹又接着宣布:“这打今儿起啊,咱窑里,就有两个二窑主啦!”原上豹说:“这黑泥鳅唻,是第一二窑主。这绺绺毛唻,他还是咱窑里的二窑主!”

原上豹怕在场者听后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解释道:“也就是说,绺绺毛排在黑泥鳅后头,是咱窑里的第二二窑主!”

原上豹如此说着、嚷着,却见现场气氛有些沉闷,就立即鼓噪道:“兄弟们拍巴掌,都快拍巴掌啊!”原上豹说:“拍巴掌,都快拍巴掌,咋都不拍巴掌唻!”原上豹说:“咱得快拍巴掌,庆贺咱窑里有了陪伴我大窑主原上豹左右的俩二窑主了啊!”

31、假军服

自此,黑泥鳅就留在破砖窑做起第一二窑主。而绺绺毛呢?自然屈尊成为窑里的第二二窑主。

这一切都看似顺理成章。

然而,原上豹的良苦用心,却似乎并没达到预期收效。

原因是,对屈尊做了第二二窑主的绺绺毛,貌似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而内心里,却耿耿于怀,一直别着个“大疙瘩”。

绺绺毛满心憋屈地感到,想当初,在黑泥鳅挤占自己前,自己那可是窑里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呼风唤雨、独一无二的二当家——二窑主哇!可现如今呢?自己一下子落得排人之后,放个屁再也没人争先恐后地再喊香啦!

绺绺毛甚至异常悲观地觉得,眼下自己这个二窑主,已经有名无实——真就威风扫地,大跌面子。有道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目下,自己已经跟窑里的普通窑员,身价相差无几了。甚至,还比不上个普通要员啦!昔日的那种春风得意、威风凛凛,真就一落千丈,声名扫地,再也不复存在啦!

而黑泥鳅呢?似乎也不痛快。

本来,原上豹骄傲地以为,自己如此器重、重用他黑泥鳅,黑泥鳅定会感恩不尽,快马奋蹄,对自己不遗余力。

然而,却事与愿违——在黑泥鳅做了仅次于他原上豹这个大窑主的第一二窑主之后,看上去,却仍萎靡不振,情绪低落,在他身上,并找不出多少非同寻常的开心、惬意,不见他有多大的兴奋和满足。

相反,看上去,黑泥鳅却人在曹营心在汉——一副心不在焉的、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

其实,原上豹并不知道,黑泥鳅如此情绪低落,就是因为他心里还一直珍藏那个一心向往着的大秘密——他心念着去找八路军队伍,一定得参加八路军。

如此一来,在外人眼里那颇具诱惑力的窑中二头领,对当下的黑泥鳅来说、来看,就有违初衷,变得毫无意义。

于是,黑泥鳅勉强留在破砖窑后,曾暗中几次都想背着原上豹逃走,但却念及目下还没打探到八路军下落,漫无投奔目标,也顾忌原上豹毕竟从鬼子伪军手里救过自己一命,有恩自己,于是,就只得委曲求全着打发时日,没有贸然行事。

然而,却很快,黑泥鳅的这种心境还是被原上豹发觉了,于是,原上豹就满心不解地细问开缘由。

当时,由于黑泥鳅实在被满腹心事困扰得不行,就也没做隐瞒,却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陈明了实情。

于是,当原上豹得知黑泥鳅是由于不能参加八路军而烦恼、沮丧时,非但没怪罪,反而显得很同情、体贴起来。

却听原上豹畅快地“哈哈”大笑着,一脸神采地道:“老二、我说老二啊,闹了半天,你是为当不了八路才苦恼、不舒坦啊!”

只见原上豹摇动着秃头大脑、捋了捋胖腮帮子上的圆圈胡子道:“容易,容易,这个还不小菜一碟——容易得很嘛!”

说着,原上豹就拿粗肥的大手猛拍了一下子胸脯子,道:“容易啊,你想当八路那还不容易呀?这容易,太容易不过啦!”原上豹肯定道:“只要老二你想当,我这就满足你,我这就叫你当成八路军!”

怕黑泥鳅不信,原上豹就直言不讳又挺有自知之名地检讨开自己,说道:“老二啊,你兴许也知道,我原上豹唻,也算得上这茫茫平原出了名的江湖土匪,像那济贫救困的好事儿我做过,可坏事儿也没少做——啥他娘的打家劫舍啊、拦路断道啊、强霸民女啊,等等、等等的吧,我都干过,说实在的吧,罪孽也挺多。”

说着,原上豹就又马上改口为自己辩解道:“可我原上豹唻,也分得出近远,我也跟他们八路一样,也专收拾那些欺负上咱家门儿的东洋小鬼子!”

说着,原上豹就又匪性十足地大骂起来:“他们东洋来的小鬼子,算他们奶奶的熊啊!他们凭啥到咱地盘上来横行霸道、装腔作势啊!”

原上豹说:“不是吹,咱这么说吧,他们小鬼子在咱地盘上闹腾,我原上豹只要活着能喘气,能有一口气,我就叫他们狗娘养的不得安生,赚不着便宜!”

说到这里,原上豹就显得很得意,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说到打小鬼子嘛,老二你也亲身领教啦!”原上豹说:“那天,老二你这条小命,还是我原上豹从鬼子伪军手里拣回来的唻!”

一提到打鬼子,原上豹就又提到了八路军,说道:“老二,对你想找、想当的那些八路军,我没打过交道。可对他们打东洋小鬼子,我倒有所耳闻,听说了一些。”

原上豹说:“人家那些人,那是真打,不是假打!”原上豹说:“就凭他们八路军真心收拾小鬼子这一样儿,就叫我原上豹伸大拇指,佩服!我就不烦恶!”

原上豹却又说:“本来唻,我是想跟他们八路军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们打他们的,我原上豹干我的。可老二即使你想当八路军,那我就成全你,保准这就叫你成为八路军!”

黑泥鳅听着原上豹一番慷慨陈词,高谈阔论,就不由心生蹊跷。

尽管,他对原上豹抗日打鬼子,有切身感受,没有质疑。可对他口口声声说这就叫自己成为八路军,就感到云山雾罩,话说得很离谱。

黑泥鳅懵懵怔怔、一头雾水着想,目下,他原上豹不可能舍得放自己去投奔八路军,更不可能送自己去参加八路军。因为他跟八路军就没有来往,也互不认识。

可是,那他原上豹咋着才叫自己成为八路军呢?真就吹牛不纳税——他口口声声说不是吹,实际上也是在当着自己吹大牛吧!这个原上豹,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啥药呢?

黑泥鳅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第二天,破砖窑里却发生了一件叫黑泥鳅蒙在鼓里、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原上豹竟暗中派人去了当地一座挺有名的小镇。在镇上,派去的人就去找到一家开染坊的掌柜跟一家开裁缝铺的老板。

原来,原上豹是派人去叫那染坊掌柜跟裁缝铺老板帮着染制颜色、式样等都类似八路军军服的统一制服去了。

因为在早,原上豹就得知八路军在老百姓中的威信、声望,也知道八路军都穿着怎样的统一制服。

原上豹曾听说,由于八路军在老百姓中声望很高,深得老百姓拥戴,于是,就有一个地方的老百姓,主动拿槐花汁液做染料,帮着八路军染制出了黄绿相间颜色的那种制式军服。

然而,原上豹派去小镇的人到后跟染坊掌柜和裁缝铺老板把目的一说,人家却都觉着染制仿冒军服承担风险太大,退避三分,都不愿干。

是后来,原上豹派去的人又把工本费层层加码,出了特别高价,人家才勉强答应下来。

终于,没过多少时日,那一批仿冒八路军军服的统一制服,就果真运到原上豹镇守的这座破砖窑里来了。

32、尖叫声

原上豹一看来了仿冒军服,就喜形于色着想叫黑泥鳅第一个穿上身去。

只听原上豹卖功道:“咋着、咋着啊老二?!”原上豹显得很信守承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原上豹说话,还为话做主吧!啊?做主吧?”

原上豹道:“我说叫你当成八路军,就叫你当成八路军!”原上豹说:“老二,你把军服往身上一穿,不就是八路军啦!啊?你说对吧?!”

然而,到这时,黑泥鳅这才恍然大悟,才知道原上豹是想弄假军装来拉拢、稳住自己,想叫自己充当一个“假八路”,满足一下“心瘾”。

于是,听了原上豹的话,黑泥鳅却冷冷地说:“就是穿了制服,可也是假的!”

“假的?”原上豹圆眼一瞪道:“老二,你不说,谁能知道你穿的是假的唻?”

原上豹道:“再说了,他们八路军抗日打鬼子,我原上豹就不是抗日打鬼子啊!他们穿上军装是八路军,我等穿上军装就不是八路军啊!”原上豹说:“光兴他们穿,就不兴我等穿啊?谁穿还不是穿啊,谁穿不都一样啊!”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啦!”黑泥鳅黑脸放光着说:“人家那是真的,可咱这是假的!”

“嗨,行啦行啦,老二!”原上豹说:“啥真的假的啊,你把军装穿上,你就是八路军!”

于是,黑泥鳅尽管觉着穿上假军装冒充人家八路军挺低级、无趣,可由于他想参加八路军心切,又是做梦都想穿上一套八路军军服,也就看上去很是无可奈何地果真把原上豹专门给他精挑细选的一套假军装穿到了身上。

也许是为营造一种留住黑泥鳅的周围环境,原上豹不仅叫黑泥鳅穿上了仿冒八路军军服,而且也叫其他手下小喽啰积极效仿,都装得挺像回事儿地领了一套仿冒八路军军服穿上身去。

而原上豹自己,也拿了看上去像专门给他量身定做的一套异常肥大的仿冒八路军制服穿了。然后,就手提着大王八盒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接着,就“哈哈”大笑道:“老子——我原上豹,也是八路军啦!”

然而,对目下破砖窑里一下子冒出来大群的“假八路”,黑泥鳅却不无担心,他知道,原上豹这些人,就不可能丢掉那抢夺豪取、专食嗟来之食的土匪本性。所以,若原上豹等土匪穿着仿冒八路军军服出去作恶,就必然会败坏八路军声名,造成不良影响。

可是,黑泥鳅却也清楚,对于人,大都本性难改,秉性难移。当下,自己想说服原上豹悬崖勒马,不再做恶,那真是难如登天,无法做到。

但有一样,黑泥鳅坚信很可行,自己也能做得到。这就是规劝原上豹往后别穿着仿冒八路军军服出去做恶,不要败坏了人家八路军名声。

黑泥鳅的想法一出,还果然灵验——也许由于原上豹本就对八路军持有尊崇,也许原上豹是为一门心思想把看上的黑泥鳅留住。于是,他听过黑泥鳅的良言相劝后,果然欣然采纳——同意他及窑里所有手下,除窑内没有外人或跟鬼子、伪军还有汉奸开战外,其余时机、场合,任何人都一律不得穿着仿冒的八路军制服。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在窑内小洞内睡觉的黑泥鳅醒后得知,窑里那个第二二窑主——绺绺毛,竟破了原上豹定下的规矩,带人穿着仿冒的八路军制服,悄悄溜到那片玉米地边儿的小道上,拦路抢劫去了。

于是,黑泥鳅知道后二话没说,就也匆匆叫上一拨人,气得跟原上豹连招呼都没打,就匆匆追赶绺绺毛等人去了。

然而,黑泥鳅带人来到玉米地边儿潜伏着一看,竟碰巧儿撞见绺绺毛正率人劫持自己老家过来的庄乡刘二峰、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

于是,也就出现了黑泥鳅站在大土台子上喊住刘二峰刺杀拦路劫持的当头者——绺绺毛的那惊险一幕。

其实,按黑泥鳅本意,他是不想制止刘二峰刺杀绺绺毛的。他觉得自己庄乡爷们儿刘二峰如果一刀下去把绺绺毛那个匪货给宰了,心里反倒痛快,反倒除了一大祸害。

然而,黑泥鳅又想,眼下自己跟绺绺毛,终究都是原上豹的人。若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见有人刺杀绺绺毛却坐视不管,就势必给人落下胳膊肘朝外拐之嫌。而自己的举动一旦传进窑内,进了原上豹耳朵,就好说不好听——显得自己吃里爬外,不够义气。

于是,也就在刘二峰欲拿匕首捅向绺绺毛喉管的生死关头,黑泥鳅还是站在玉米地边儿小道旁的大土台子上,高喝着叫刘二峰住了手。

当下,窑洞内,原上豹却一听黑泥鳅说刘二峰、王大贵还有贞儿他们都是自己远道来的“庄乡”,原上豹为收买黑泥鳅衷心,就很替黑泥鳅长脸地借题发挥着,故作欣喜道:“咱,咱——哪能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只见原上豹二话不说,就拿粗肥的手指指着本来用作为派去拦路劫道的绺绺毛等人接风洗尘、庆功压惊预备的破桌子上早就摆放停当的一大溜大瓷碗道:“上酒,上酒,快上酒来!”

然而,原上豹此话一出,却立刻被黑泥鳅的话给打断了。

黑泥鳅说:“大窑主,且慢上酒!”黑泥鳅说:“这眼下,竟有人破了咱窑里规矩——穿着仿冒的八路军军服去拦路劫道,大窑主还没说这该咋着发落唻!”

原上豹听过,当然清楚黑泥鳅用意,然而,他却急眨着耷拉着大眼袋的俩眼,装疯卖傻、故装糊涂道:“老二,我说老二啊,咱念他——绺绺毛是初犯,再说,他也是咱窑里的老二啊!”原上豹说:“免了吧,我看这次就免了吧!”

接着,就只听原上豹给绺绺毛说情道:“绕过他这次,我看还是绕过他这次吧!”

其实,此时原上豹在给绺绺毛说情打马虎眼,也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要面子,因为绺绺毛此次带人穿着仿冒八路军制服出去拦路抢劫,原上豹本来就一清二楚。

不过,只是原上豹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装没看见、不知道罢了。在原上豹看来,只要绺绺毛带人去了大功告成,带回来收获,他原上豹就心满意足。其余的,他原上豹觉得都不重要,无所谓。

而这时,原上豹却在不断替绺绺毛解围,又冲黑泥鳅道:“老二啊,你也甭较真啦,咱也没必要过于较真!”原上豹说:“今儿个啊,你那远道来的庄乡也都到啦,咱哪能为针鼻儿大点儿小事儿扫了大家兴啊!你说是不是啊,老二?!”

说罢,就只见原上豹神采飞扬起来,接着大声吆喝道:“弟兄们,咱窑里老二的好庄乡到了,老二的庄乡,那可也是咱大伙的庄乡啊!庄乡们一到,那可是咱窑里的特大喜事儿啊!”

原上豹说:“二窑主的庄乡远道而来,他们途径此处,这是我窑内的幸事儿,蓬荜生辉的大幸事儿啊!”

此时,原上豹的话说的很文味儿,也很有穿透力和鼓动力。晃听上去,不大像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匪头子所说的话。

只听原上豹又大笑着道:“咱为了这特大幸事儿,也得开怀畅饮,也得一醉方休!”

原上豹随后大声吆喝:“弟兄们,咱大伙还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吧!都给我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吧!”

于是,眼下的境况,似乎已经使黑泥鳅无话可说了,他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很快,在原上豹的大声鼓噪下,就见对接着的一大溜破桌子周围,“呼啦”就坐满了土匪。又很快,群匪们就开始举碗海喝,筹光交错。

直到各个喝得东倒西歪,大醉如泥,群匪们才毅然恋恋不舍着回了他们在窑内休憩的洞穴。

这夜,由于天色太晚,无处可去,黑泥鳅就叫刘二峰等人也留宿在了破砖窑里。

然而,却还没等刘二峰跟黑泥鳅还有王大贵睡去,却只听得在贞儿跟桂香两名女子住进的窑内小洞屋里,突然传出了刺耳又叫人听后匪夷所思的厉声尖叫。

33、谈条件

窑内,周遭墙壁上修筑了很多看似狗洞子形状的小洞穴,窑里人称其为“洞屋”。

这些洞屋,单看洞门儿,大小相等,但进得门去,内里的空间就大小有别了。小的,可容纳仨俩人栖身,却大的,在其中睡上十人八人也不在话下。

其实,平素,窑内的当头者,像大窑主原上豹、当下落为第二二窑主的绺绺毛还有后来入窑做了第一二窑主的黑泥鳅,他们只管独身一人,但却都占着空间相对宽敞、阔绰的洞屋。其中,原上豹的最大,也最气派。当然,绺绺毛跟黑泥鳅所住洞屋次之。

可见,土匪其实也等级森严,细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悬殊很大。所以,当头者享有比一般土匪大得大、气派得多的洞屋,也实属当怪不怪,情理中事。

这夜,却由于原上豹煞费苦心,设宴款待黑泥鳅的庄乡刘二峰等人,又是酒筵之上,自始至终,众匪都酒兴甚浓,各个吆五喝六,乱麻一团,也就使黑泥鳅跟刘二峰连说句知心话的茬口都难寻。

于是,在众匪散去后,黑泥鳅在跟刘二峰还有王大贵商量后,征得他们同意,就特别找来没醉酒的一个底细小匪,专门给贞儿还有桂香收拾了一间位居窑内一拐角旮旯的洞屋。

如此安排,是黑泥鳅考虑那里僻静,稀有喧嚣,少人吵闹,是想叫贞儿跟桂香歇息后,睡得安逸。

待一切安排停当了,黑泥鳅却把刘二峰还有王大贵叫来自己住的洞屋,意在跟刘二峰还有王大贵说说他来破砖窑做了第一二窑主的前后经过和经历过的风风雨雨。

然而,就当黑泥鳅在洞屋内一座小土台上放着的一盏煤油灯下,正跟刘二峰还有王大贵谈兴正浓时,意外发生了。

黑泥鳅跟刘二峰还有王大贵却都猛听得窑外传来女人的叫骂声。于是,他们操控耳朵,调动大脑神经,仔细一听、一想,就不由表情突变,几乎在心里异口同声:“坏啦,出事儿啦,准出大事儿啦!”

这时,还是王大贵嘴快,就抢先说:“娘嗳!贞儿跟桂香那是咋啦,咋吆喝得那么凶啊。”

刘二峰跟黑泥鳅听了,却都没言语,就连忙抄开了家伙——刘二峰从腰里抽出从鬼子官官本田一撮那里缴获来的那把小短枪,黑泥鳅却从炕桌上一把抓起大窑主原上豹刚给他配发不久的那把大盒子枪。

目下,也只有王大贵没有短枪,仍抱着从鬼子护兵土屋本儿胜那里缴获来的那杆看上去像烧火棍子形状的长杆子大枪。

于是,看上去,王大贵特羡慕刘二峰跟黑泥鳅。就把大枪刺上仍挂着的被他尿湿后一直没舍得扔、没顾上洗、却当下已经干出了白盐巴图案的一大捆骚哄哄的“尿裤子”,就地一甩,自卑自怜着拿土话说道:“就咱命不好哇!家伙不济,也没有件像模像样儿的好家伙什啊!”

眼看着刘二峰跟黑泥鳅就都拿着短枪跃出了洞屋,王大贵也就赶紧把枪刺上的“尿裤子”甩在黑泥鳅的洞屋里,拎着大枪就一扭一拽地跑出洞屋。

却这时,贞儿跟桂香早已从她们住的小洞屋里跑出来,看上去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苦不堪言,气愤难平。

而刘二峰头前一跑过来,就赶忙询问究竟,却贞儿跟桂香听了,就都一脸委屈地朝她们住着的洞屋指了指,齐声说道:“屋里进了坏蛋,屋里进去坏蛋啦!”

刘二峰跟黑泥鳅还有随后跟出来的王大贵一听,就似乎都一下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刘二峰就说:“坏蛋,哪来的坏蛋,坏蛋哪去啦?”

“跑啦,坏蛋都跑啦!”贞儿说。

“有几个坏蛋,都往哪跑啦?”刘二峰问。

“俩,俩,是俩。”贞儿说:“那俩坏蛋都往窑外跑走啦!”贞儿说:“他们刚才拉开窑洞大门儿,就都跑出窑去啦!”

刘二峰没再细问,却端着小短枪就朝窑洞的大门儿跑去。黑泥鳅也手提大匣子紧随其后。

而王大贵呢?也不示弱,就抱起大枪,也很英雄气概地跟在刘二峰跟黑泥鳅身后,去破砖窑外撵坏蛋去了。

要说,真幸亏刘二峰、黑泥鳅还有王大贵追得及时。不然,倘使时间太长,叫那俩作恶者出了破砖窑,穿过那一大片玉米地,再潜进更大的一片高粱地,那再想找、想抓,可就大海捞针——难上加难了。

当下,刘二峰跟黑泥鳅还有王大贵一出破砖窑,就听得那一大片玉米地里,传过来“哗啦哗啦”的响声。循声望去,夜色里,隐约看到,远处有青绿的玉米秸子在晃动。

然而,那俩作恶者似乎也很机警。他们像早就意识到贞儿跟桂香跑出洞屋一叫骂,准得迅即惊动窑里的人。

而刘二峰、王大贵还有窑里的第一二窑主黑泥鳅,一定不能善罢甘休,放过他们,准得很快就追出来。

于是,怕被来人发现,就见远处刚才还晃动得挺厉害的玉米秸子,突然偃旗息鼓,渐渐静止不动了。

然而,那俩作恶者的如此把戏,自然难以蒙混过去。于是,就见刘二峰、黑泥鳅还有王大贵,都马不停蹄,沿着刚在看到的玉米秸子晃动的方向,就疾步追了过去。

可是,就当刘二峰等人快要赶到那俩作恶者近前时,却忽听得“嘭”就是一声枪响,然后,那俩作恶者瞬时就从趴伏的地方腾地爬起来就跑。

刚才那冷不丁的一枪,是俩作恶者中的一人拿大匣子枪开的。却由于那人神情慌乱,未及瞄准,就胡乱扣动了扳机,于是,致使子弹打偏,这才使追过来的刘二峰、黑泥鳅还有王大贵没有中弹,幸免于难。

然而,却那俩作恶者爬起身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随即扑上去的刘二峰跟黑泥鳅给摁在地上,却那个手端大匣子枪的开枪者没等放出第二枪,就被刘二峰一脚把他手里的大匣子枪给踢飞了。

可是,当黑泥鳅跟刘二峰扑过去,一人摁着一名作恶者,又分别拿手掰起他们的下巴颏子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地上被摁倒的两个作恶者,一个是跟着窑里当下的第二二窑绺绺毛劫持过刘二峰等人的那个犯大烟瘾的。而另一个,却正是窑里当下的第二二窑主绺绺毛。

刚才那一枪,正是绺绺毛开的。

原来,这天夜里,就在原上豹主持的酒宴散席以后,那个犯大烟瘾的却没有回自己跟其他土匪同住的洞屋,而是跟着绺绺毛去了绺绺毛独住着的洞屋里。

只见绺绺毛把那犯大烟瘾的一领进洞屋,就迅即随手把洞屋的小木门儿一关,说道:“蝎子,你想抽白面吗?”

那犯大烟瘾的原来外号叫蝎子。

绺绺毛问话一出,似乎正中蝎子下怀,就见蝎子打着哈欠赶紧拿当地土话说:“想,着实想咧!我早就想得不行咧!”

说着,就听蝎子问:“二窑主,你真有吗?真有白面吗?你可别耍吧弟兄,别诓人啊!”

“嗨,诓你,我诓你有啥出息?”绺绺毛说着就又问道:“我说蝎子,你真馋啦?真馋得不行啦?”

“馋,真馋。”就见蝎子大伸着舌头说:“都馋得怪难受哩!”

“那你真想抽?”绺绺毛又故意问道。

“想想,老想。”蝎子说:“二窑主,求你啦,你就别再跟我卖关子馋我啦,行不行啊?!”

“好,你馋,那我这就给你弄点儿,这就给你弄点儿。”绺绺毛说。

“好好,真好,谢谢二窑主,谢谢二窑主啦。”蝎子显得急不可耐道:“二窑主你快给我弄,快弄。”

然而,绺绺毛听后,却有意把脸一横,竟要挟道:“我给你弄行,可你也得先答应我个条件!”

“啥条件?”蝎子问:“是、是想叫我管你叫亲爹吗?”蝎子说:“二窑主只要你给我蝎子弄,叫我管你叫亲爹都行,也行啊!”

怕绺绺毛觉得他不心诚,蝎子就又补白道:“真的,我保证不说假话,叫亲爹都行,都行。”

一看蝎子上套了,就见绺绺毛一脸坏笑着,就趁机把条件给蝎子说了。

34、美梦破

绺绺毛开始跟蝎子谈开条件。

绺绺毛说:“蝎子,你得答应我,往后你得只跟我一条心,你不能穿两条开裆裤撒尿——你就不能听黑泥鳅的,就只能听我的!”

由于蝎子想烟土想得心碎,叫大烟瘾折磨得难受、难忍,听后就不假思索,顺嘴道:“行,行行,我保准跟你一条心,我保准只听你的,只听你一人的。”

看来,大烟瘾这玩意儿,可千万别染,一旦一染上,就完了。就身不由己,被大烟瘾给彻底俘虏了。

“保证,你咋保证?”只听绺绺毛得寸进尺地狞笑道:“你保证,你保证个鸟啊!”。

“我拿心保证,我敢拿心保证。”

绺绺毛说:“心?我咋能看清你的心?我咋知道你的心是黑的、还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啊?”

“二窑主别不信,你别不信。”蝎子大拍了一下胸脯子说:“我要是不听你的,你就拿刀子把我的心挖出来看,行不?!”

“挖你的心?”绺绺毛却说:“真到我把你的心挖了,就晚啦,晚啦啊!”

然而,绺绺毛这么说着,表情却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儿,口气一下子缓和道:“蝎子啊,你也用不着这么当真、较劲儿!我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是想试试你!”绺绺毛就显得很宽宏大量地说:“忠,有你这份儿忠,就够啦,足够啦!”

说着,就见绺绺毛果真伸手从炕席下摸索起来,不大会儿,就摸索出一把大烟袋,又是亲手引火给蝎子点了个烟泡,递给蝎子抽了一口。

然而,蝎子抽了一口,却似乎更加勾起了瘾头儿,于是,又接连饥渴得不行了地连抽了几口,就看上去腾云驾雾,飘飘欲仙起来。

于是,一过足烟瘾,蝎子就一脸的快感,显得很神采飞扬。看上去,胆子也立时就大了多倍,口气也硬朗起来,说道:“二窑主,我就知道你心里憋屈,憋屈!”

“噢?憋屈,你咋知道我憋屈?”绺绺毛说。

“嗨,二窑主,你蒙谁唻?你当我是傻子啊!我咋知不道,我能不知道吗?”蝎子说。

“知道,知道你就说,只管说。”绺绺毛显得很慷慨,说道:“说吧,你都知道啥?”

蝎子听了,也没犹豫,就说:“那黑泥鳅一来咱窑里,就把你这二窑主给顶啦、挤啦,窝囊,真够窝囊啊!”

看来,大烟泡的功效够大,在没抽大烟泡前,蝎子说话还有些唯诺、顾忌,可一过大烟瘾,蝎子就显得肆无忌惮起来,居然声色俱厉地教训开了绺绺毛,说道:“窝囊!二窑主,你着实窝囊啦!”

蝎子说:“叫人家一个外来户、小黑蛋骑在你头上拉屎啊?!”蝎子打气说:“二窑主你在咱窑多久啦,可他小黑蛋才来咱窑里几天啊!而人家,竟摇身一变,成了头号二窑主啦!”

蝎子说:“这口气,不但你不能咽,就是咱窑里的老哥们儿弟兄,也都咽不下,也不能咽啊!”

看上去,蝎子的胆子越来越大,居然信口开河,管他当下的第一二窑主黑泥鳅,连声叫开了“小黑蛋”。

其实,不用蝎子说,绺绺毛自然心里憋着一股窝囊气——他哪能忍心由本来独一无二的二窑主,倏然变成实则狗屁不是了的第二二窑主呢?于是,一听蝎子的话,也就顺势探问说:“蝎子,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干他!”蝎子的话听上去斩钉截铁,相当干脆。蝎子说:“二窑主,只要你同意,咱干他,咱这就干他!”

蝎子的话使绺绺毛听了很解气,就问:“干他?咋干,你想咋干!”

“我想啦。咱就这样儿干他!”蝎子乘势说:“二窑主,你看见小黑蛋来的那些庄乡了吧?”

“看啦,当然看啦!”绺绺毛说:“我眼又不瞎,哪能看不见啊?!”

“咱就干他那些庄乡。”蝎子很肯定地说。

“可……可他那庄乡爷们儿,一看也不是善茬子,不大好干!”

“哎呀,我说二窑主哇,你咋死脑瓜子啊!”

“死脑瓜子?我咋死脑瓜子啦!”

“咱干,也不干那俩男的!”蝎子说:“咱干,就干那俩女的。”

蝎子说:“他小黑蛋不是很认庄乡吗?他不是欺负你二窑主吗?咱就干了他庄乡,替你出气!”

蝎子说:“当然,那俩男的,咱不干,也干不了。咱干就干那俩女的!”

蝎子说:“只要咱干了那俩女的,小黑蛋就准得丢面子,准得在那俩男的跟前没法儿交代,准得起内杠——窝里斗!”

蝎子说:“咱就看他们窝里斗的笑话!”

当下,蝎子如此无拘无束,口口声声说干了那俩女的,名义上是替绺绺毛泄愤、出气,实则是心怀鬼胎,想饱个人私欲。

其实,自从蝎子跟绺绺毛去玉米地边儿劫持刘二峰等人那刻起,就已盯上跟刘二峰同来的贞儿跟桂香俩漂亮女子了。

于是,尽管当时天很黑,蝎子还仍不怀好意地拿俩色迷迷的眼直朝贞儿跟桂香身体的敏感部位撒嘛。

而且,蝎子还怪笑着,直跟旁边的土匪瞎嘀咕——先指着贞儿说:“那个,准成亲了!”又指着桂香说:“那个,准还是雏子,准没成亲。”

而当原上豹在破砖窑里设宴款待黑泥鳅的庄乡刘二峰等人时,却趁着土匪们都在乱作一团地吆五喝六,穿插着敬酒,蝎子更乘机拿俩眼不住地盯着人家贞儿跟桂香的敏感部位胡思乱想,还居然借着酒劲儿,在恬不知耻地拿地方土话在嘴里瞎嘟哝:“腚大,那成亲了的女人腚真大!哎,可别说,那没成亲的女人,腚也不小,腚也够个。”

然而,目下绺绺毛却被蝎子激将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就问:“蝎子,你想干那俩女人,我赞成,我也答应跟你一块儿去。可你想啥时干、咋去干唻?”

“这就去,咱这就去!”蝎子说:“只要二窑主你去,咱这就去他们住的洞屋里干。”蝎子说:“我早打探好了,那俩女人眼下就住在那个洞屋里!”

“可……她俩一旦察觉了,喊咋办?”绺绺毛担心地问。

“嗨呀,二窑主,亏你还是二窑主,你可真够笨啊!”蝎子说。

绺绺毛一听蝎子讥笑自己,就有些不高兴,心想,老子大小也是个二窑主,尽管当下势力减弱,可好歹也还管着你呀,可你他娘的咋抽了两口大烟泡,就不知姓啥叫啥啦唻?竟敢教训起我来啦啊?!

于是,绺绺毛就一脸不高兴地反问道:“你他娘的不笨。你不笨,那你说咋办,她俩察觉了一叫喊,咋办、咋办啊?!”

“嗯——嗯!”却只见蝎子听后,就嘴“嗯”着咬牙拿俩手做开了个卡脖子的手势,发狠道:“咱就——嗯——嗯,哎!”

蝎子的意思是,一旦贞儿跟桂香察觉后叫喊、反抗,他们就把她们当场处决——掐死。

绺绺毛听了,倒觉得蝎子的方法儿可行。不过,他却又问道:“那把她俩处死后,咱俩咋办?咱去哪里啊?”

“去哪里?”却见蝎子不屑一顾说:“此处不养爷,必有养爷处!”

蝎子说:“二窑主,你都落得这步田地了,咋还留恋这里呀?!”

蝎子说:“就凭二窑主你,到哪里还混不了碗饭吃啊!你说唻?”

绺绺毛听了,一想也感到蝎子的话在理,也很给力。于是,就没有迟疑,而是说干就干。很快,他就跟蝎子双双蹑手蹑脚着出了绺绺毛独住的洞屋门儿,径直朝着贞儿跟桂香住的洞屋门儿摸索过去。

此时,就只见蝎子头前提着一把刀子,来到贞儿跟桂香住的洞屋门儿后,就娴熟地拨开门闩,然后,就跟绺绺毛一前一后,进得屋去。

然而,却因洞屋里光线很暗,根本无法辨认室内的任何景物,又怕露出马脚、破绽,也不敢划火点灯。

于是,蝎子跟绺绺毛只得凭借对洞屋内陈设的熟悉,凭着感觉,就分别朝贞儿跟桂香分别睡着的小木床摸索过去。

然而,就当蝎子刚摸索到贞儿的脸时,贞儿却猛打个激灵,一下子就惊醒了。

原来,贞儿很警惕,在睡前他就提早跟桂香说好,睡觉一定得机警,因为这不是别处,是匪窝,什么事都会发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贞儿跟桂香在睡前就都做了应急防备。

于是,就见贞儿发觉不祥后,就立马一骨碌爬起身来,大喝了一声:“谁,是谁!”

这么喊着,贞儿就连忙也招呼开了桂香,道:“桂香,桂香,快!刀,刀,快拿刀!”

这时,桂香也已被不怀好意趴上自己身来的绺绺毛给吓醒了。可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桂香还是有些慌乱。

却一听贞儿在不停地叫她快拿刀,这才意识清醒,反应过来,就立即从枕下抽出早就预备着的从鬼子那里缴获来的那把匕首,朝着绺绺毛就乱刺起来。

蝎子跟绺绺毛一看事情败露,又见俩女子像都早准备好了匕首,实在不好对付。此时,尽管他们都带着枪,可又怕开枪传出去影响逃走,于是,就无奈双双蹿出了洞屋。

出了洞屋,蝎子跟绺绺毛见窑内守护大门的门卫早已呼噜着大睡过去了,就借机跑去拉开窑洞大门的门闩,又掀了大顶门杠子,就朝着窑外匆匆跑走了……

而眼下,当绺绺毛跟蝎子被刘二峰、黑泥鳅还有王大贵从玉米地里生擒活捉后,就当即把他们揪回窑里。

而此时,却已经被骚动惊得从窑内洞屋里睡眼朦胧着跑出来的大窑主原上豹,一听黑泥鳅说过究竟,就二话没说,上去就朝着跪在地上的绺绺毛脸蛋子上猛搧过去一大巴掌。接着,又朝着同样跪在跟前的蝎子的命根上狠踹过去一脚,就气得拿当地土话大骂道:“婊子生的,你这俩婊子生的,找死、你们都找死啊?!”

35、一起走

原上豹见绺绺毛跟蝎子被自己揍趴在地不敢动弹,就冲黑泥鳅说:“老二,依你看,该咋着处置这俩孽种啊?”

黑泥鳅听了,却一时没做表态,因为他清楚,这其实是原上豹在考验自己,也是在给自己推磨盘、绕圈子。

黑泥鳅知道,原上豹的用意很明确——反正事已至此,事儿就那么大事儿了。我就把皮球踢给你黑泥鳅,叫你来拿办法儿、出招数。而你黑泥鳅处理得好,算你有本事,处理不好,那就跟我这顶头老大没有瓜葛、干系。那样,掉面子、跌分子的,不是我原上豹——而是你黑泥鳅。

要说,原上豹那秃头大脑里,也装着不少材料。

然而,原上豹这么一推三二五,也果真叫黑泥鳅有些投足无措了。因为黑泥鳅深知,在窑里,诸如绺绺毛跟蝎子想占陌生女人便宜的破事儿,别说像他们这样没得逞的,就是那得逞了的,也见多不怪,实在不少。

而目下,他黑泥鳅终究是窑里的第一二窑主啊,处理不当,就必得在全窑手下弟兄们中间失信,真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轻举妄动,贸然行事儿。

于是,就见黑泥鳅沉默了。

然而,此时又是满窑匪等悉数到齐,真就众目睽睽。于是,尴尬无措中,黑泥鳅觉得黑脸膛在起火、发烧,急得都想捶胸砸背,咬牙跺脚。

到此时,黑泥鳅才真正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原来大力气可以举得动一砣大碌碡,却有时,竟抓不住激荡在水里的一粒细沙。

见黑泥鳅犯难迟迟不表态,王大贵扛着大枪早就沉不住气了,就大摇大摆着走到绺绺毛跟蝎子跟前,摇了摇手里端着的大枪拿土话道:“宰了这俩鳖羔子算啦!”王大贵说:“要不,就把他们劁了,省得他们日后发骚、发坏!”

似乎,王大贵的话,一下子给了当下的原上豹以提醒,带来了灵感。

于是,原上豹竟借题发挥说:“这爷们儿这话倒在理儿。”

原上豹又冲黑泥鳅道:“依我看啊,绺绺毛跟蝎子,他俩伤害得是你庄乡爷们儿带过来的女人,这从轻还是从重发落,还是由着你庄乡爷们儿看着办吧!”

说了,原上豹就显得很民主地问开了周围人等:“我这个提议咋样儿?都说说,咋样儿啊?”

众匪当然不管对错,也得维护原上豹面子,于是,就都哑声附和道:“对,还是大窑主说得对,是,就是,就该这么办啊!”

于是,大概在场者都清楚刘二峰算是他们几个远道来的庄乡男女中的当头,就都一下子齐刷刷把目光投给了刘二峰。

刘二峰听了、看着,却没立即表态,他是想听听原上豹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果然,原上豹就紧接着又冲刘二峰说:“远道来的庄乡爷们儿,这就看你的啦!”

原上豹显得对刘二峰很信任说:“对我手下——那俩不争气的鳖种、孽货,要杀、要剐,就随你爷们儿的便了。我原上豹要是说个不字,那我就不是原上豹,我就不算个爷们儿!”

原上豹的表态给人听来很诚恳,也很义气。此番表白,确好似在告诉在场者——黑泥鳅的庄乡也就是他原上豹的庄乡。

原上豹的话看似包涵着浓重的人情味儿。

此时,一旁站着的早已紧紧依偎在一起了的贞儿跟桂香两名女子,就也都把期待的目光投给刘二峰,寄希望于刘二峰。她们似乎都充满信心——有刘二峰在,她们的气就能出,冤就能伸。

于是,只见刘二峰听过原上豹的话,就迅即拿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就冲原上豹说:“好!行!即使大窑主有话,那我刘二峰,恭敬不如从命——就只得照着办,不客气啦!”

说着,就见刘二峰倏然就从腰里拔出了从鬼子官官山本一撮儿手里缴获来的那把小短枪,却枪口正对着绺绺毛跟蝎子瘫倒的地方喝道:“你们,都起来,都过去,都到那边儿去!”

听着刘二峰喝令,绺绺毛跟蝎子都自觉心亏,也清楚已有大窑主发话支持,就意识到准就死到临头,难逃此劫了。

于是,他们就按照刘二峰枪指的方向,都爬起身朝着一边儿的一块儿空地上走了过去。

而绺绺毛跟蝎子一站定,就猛然听得刘二峰在他们背后从速扣动了扳机,只听“啪、啪”就是两声枪响。

枪声响过,就见窑内昏暗的灯光下,有两股淡蓝色的烟雾,从刘二峰打过的小短枪口里喷薄而出,弥漫开来。然后,就袅袅地升腾,渐渐地飘散。

然而,枪声响后,却见绺绺毛跟蝎子仍然毫发无损——竟都神色慌张着,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后脑还有胸部乱摸起来。

摸着摸着,绺绺毛跟蝎子就感到惊奇,仿佛都去了另一个世界。可是,当他们意识一清醒、恢复,这才知道,他们还没去见阎王。

原来,刚才刘二峰射出的两枪,却是朝着他们跟前的一片空地上打过去的。子弹头的威力,还致使空地上打起的屡屡尘土,在周围空气里长时间满溢着。

“爷们儿,爷们儿!你这是玩得哪路鬼把戏呀?啊?啊?啊!”只见原上豹看了刘二峰瞄准过后,竟调转枪口,没有朝绺绺毛跟蝎子的身上打,却把子弹打在了跟前的空地上。

于是,原上豹不得不惊奇地连声追问道:“邪门儿,邪门儿啊!爷们儿,叫你把他们小命要了,你咋不要、不要啊?!”

原上豹莫名其妙道:“爷们儿,你想咋,你这是到底想咋着啊?”

“走,我们想走,这就走!”刘二峰却如此说道。

“走?你们想走?”原上豹说:“你们想走,我压根就没拦着你们呀!你们真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原上豹说:“我窑里的大门啥时都向你们敞开着啊!”

“可……可我们想走,也不能白走。”刘二峰说:“大窑主得答应我个条件!”

“条件?想要条件?说,你说,只管说,说吧!”原上豹说:“只要我原上豹做得到,啥条件都行,我都依你!”

“好!大窑主不愧是江湖中人,说话做事儿就是痛快、利索!”刘二峰恭维道。

原上豹却说:“行啦,爷们儿,咱也用不着光拣过年的好听话说,要啥条件,直说吧!”

“我想叫你们的第一二窑主黑泥鳅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走!”刘二峰说。

然而,刘二峰突然说出的这个条件,尽管听起来好像不软不硬,而原上豹听了,却一下子犯起了踟蹰。

其实,眼下刘二峰说出的这个条件,还是他此前在黑泥鳅独住着的洞屋里,跟王大贵还有黑泥鳅商量好了的。不过,他几个商量时,黑泥鳅很赞同却没说过走得这样急速。

当时,黑泥鳅的意思是,走,他必须得走,再三考虑他都得走。因为,他内心里所一直憧憬的,就是去投奔八路军,跟着八路军的队伍正儿八经地打鬼子!而眼下,一直窝在这破砖窑里做第一二窑主,就从来不是他的愿望和初衷。

目下,原上豹听过刘二峰所提条件,就惊讶一番,思忖了片刻,却突然说:“行,好,庄乡爷们儿,你即使话已出口,那我就答应你!”

不过,原上豹说着,却又扭头问眼前的黑泥鳅道:“我说老二,刚才你那庄乡爷们儿说的话,可也是你的本来意思吗?啊?”

此时,黑泥鳅早已为刘二峰替自己说出了一直想说、却又没有说出的心里话,感到心里敞亮了,就坚定道:“是,有,大窑主,我确有这番心思!”

然而,原上豹听了,却也显得一身轻松,道:“好,好!”

原上豹说:“其实唻,就是你老二不说,我也早知道。”原上豹叹道:“庙小啦,咱这庙小啦。咱这小庙,到底是盛不了你这大神啊!”

原上豹说:“本来呢,我是真心看上了你老二,老想留住你,可咋想留都留不住啊!”

原上豹直言不讳说:“你知道,为留住你,我别出心裁,煞费心机——都找人给咱窑里做了那一大批仿冒的八路军军服。可看起来,不行、不行啊,那个不行啊!我留住你人,可也留不住你心啊!”

说着,原上豹就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挥手道:“好,行啦,说一千道一万,你老二,最终还是得走啊!”

原上豹说:“行啦,走吧,走吧!你就去收拾收拾行李,跟你几个庄乡一起赶路去吧!”

于是,当黑泥鳅果真收拾停当,跟刘二峰、王大贵、贞儿还有桂香就要辞别这破砖窑时,却见原上豹竟把窑内土匪全都招呼了来。就连那被刘二峰调转枪口放过性命的绺绺毛跟蝎子,也被原上豹给拽来给他们送行了。

眼看刘二峰、黑泥鳅、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就要出窑洞大门儿了,原上豹却突然一把就将绺绺毛跟蝎子摁到了地上,然后,就当着众匪的面说:“叩头,叩头,你俩孽货——还不快给饶你们不死的恩人们叩头哇!”

于是,绺绺毛跟蝎子听过,就连忙双双跪倒,赶紧朝着刘二峰等人出门儿的方向,长跪不起,连叩开响头。

然而,就在刘二峰等人即将出门儿后,原上豹却像猛然意识到什么,就又快步紧追上去,却放大嗓门儿冲黑泥鳅说道:“老二,老二啊,这往后哇,你在外遇到啥难处,有用得着我原上豹的地方,可别不好意思吱声啊!”

原上豹说:“你黑泥鳅一心一意想打鬼子,我原上豹,也愿意为打小鬼子多出把力呀!”

36、有急情

“趴下,都快趴下!”只听刘二峰额头拧成疙瘩说:“前头棉花地里好像有火光,火光!”

就当刘二峰、黑泥鳅、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离开原上豹率众匪盘踞的破砖窑,结伴儿在漫坡野地里朝着西北方向一直走到天黑后,却刚出一大片高粱地,就要穿过一片稞苗斩绿的棉花地了,头前走着的刘二峰,却有了眼下的惊异发现。

“火光,这漫坡野地,黑灯瞎火,火光,还火光唻,哪来的火光、火光哟?”王大贵听后,却不无讽刺地冲刘二峰道:“还棉花地唻,说娘活地不就行啦?”王大贵说:“二峰,你咋出口老说官话呀?”

却在这一带的方言土话里,管棉花不称棉花,叫“娘活”。其寓意,大概是由于棉花这种农作物,从采摘到染织加工等等,是农家妇女喜爱也适合做的活计之意吧?!

也的确,由于刘二峰早年跟在队伍上混事回来探亲的三舅还有三舅带来的护兵学说过不少普通话,所以,他一出口说话,就显得比王大贵世面、“仿洋”一些。

而在这一带,却一听谁说了跟祖上土话音调、用词等不相一致的话,就称其为“说官话”,其中,既有无以企及的羡慕心理,更不乏讽刺贬斥之义。

于是,就只听王大贵拿当地土话嘟念道:“有火光,那也是鬼,有鬼,是闹鬼吧?那是鬼火吧?八成那娘活地里有鬼、闹鬼呀!”

一见前面有紧急、特情,王大贵又在不管不顾地瞎嘟囔,一旁跟上来的黑泥鳅,就猛地拿粗壮又黢黑发亮的蒲扇大手狠抓猛摁了王大贵一把,责怪道:“大贵,你咋看不出眉眼高低呀!”

黑泥鳅压低声音说:“大贵你小声点,你小声点,你就不怕大声嚷嚷叫人听到把咱都暴露出去呀?”

黑泥鳅说:“你小声说话就能把你当哑巴卖了呀!”黑泥鳅说:“咱听二峰的,咱都老实听二峰的,趴下,快趴下,你就给我——趴下啵!”

由于黑泥鳅劲头儿本来就大,加之着急,于是,他那黑壮的大手一摁、一掐,就一下子把王大贵给弄得整个身子失衡,又是王大贵脚下正踩着个小土崖,脚脖子就冷不丁崴了一下,顿时就东倒西歪、立足不稳,很快,就见他受力后身子一歪,脖子一挺,脑瓜子一斜,就整个身子囫囵个绊倒在地,趴下了。

也许因为一时间王大贵身子和颜面都过不去的缘故,就见他脸膛通红着脱口而出,拿平素惯用的口语骂道:“操,泥鳅,你那驴劲儿咋比骆驼都大呀?可疼煞我了嗳!哎哟,哎哟……”

王大贵手捂着脚脖子直“哎哟”。

一听王大贵出口带脏,张口说“操”,听来很不文雅。早已圪蹴下身子的贞儿倒全装没听见,只是看着王大贵那疼得呲牙咧嘴趴在地上的样子,在独自抿嘴偷笑。

而就紧挨在贞儿身边的桂香听了、看着,脸上却挂不住了,就先生气地“狠挖”了王大贵一眼,然后,就噘起挺好看的小嘴,压低了声音,拿当地土话嗔怪道:“没出息!那种人活到一百岁都不带长出息的!”

王大贵听了桂香的话,非但不生气,反而咧着一张嘴唇挺薄的大嘴,在傻笑。

看表情,王大贵这一笑,一下子忘记了颜面、疼痛等等所有的不快,显得很舒坦,透心的那种舒坦。

也难怪,桂香终究是王大贵已经确定了的没过门儿的媳妇。所以,桂香此时的特定角色,哪怕在此时上来就给王大贵几个耳刮子,王大贵都感到惬意、舒坦,都觉得桂香是在给他挠痒痒,舒服得无与伦比,无以言表,飘然若仙,快活得要命,得死。

这就叫恋人——挨了对方咬都不感到疼却仅仅感受的是幸福的恋人。

说来,眼下王大贵怀里抱着的从鬼子护兵土屋本儿胜那里缴获来的那杆大枪刺上,已经全然没有了插在上面的因受鬼子群枪射击惊吓而被他尿湿了的大捆的尿臊裤子。

其实,王大贵枪刺上原本高挑着的那一大捆“尿裤子”,是已被桂香强行叫他从枪刺上拿下来,洗净晒干后,又折叠整齐,塞进桂香肩背着的包袱去了。

也就在白天,天近正午时,刘二峰、黑泥鳅、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走得实在太累太乏也太饿太渴了,加之天太热,于是,就在途经被两侧高粱地夹裹着的一条溪水潺潺的小河时,大伙开始在河崖上停下来歇脚。

这时,小河里,碧水清澈,涟漪串串。以致,人一过去,都能清晰看到河底游动着的名目繁多的鲜活可爱的鱼群。

河面上的风,清爽怡人。只见刘二峰笑盈盈走向河面,先是大呼一口新鲜空气,然后,显得很是舒展地抻了抻好似许久都没来得及得以舒展的筋骨,就情绪奇好地跑来了河面。

只见刘二峰蹲身下去,接着,就又俯身拿双手捧了一些看上去清纯无比的河水,就张开大口,贪婪地一口气就“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之后,刘二峰就显得满目清爽,好似瞬时浑身加足了马力。

可是,就当刘二峰神采奕奕,显得神清气爽地想起身回到河崖时,却猛一抬头,就只见成亲不久的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妻子贞儿,也早已站在了自己身后。

就在刘二峰想拿眼去看贞儿时,却见贞已经过来,却也蹲身下去,捧起清澈的河水就洗起脸来了。

于是,清纯的河水,配以贞儿那看上去纯洁无暇的脸庞,像极了一幅精美的图画。

只见贞儿在捧着河水洗完脸后,就从白底兰花的大襟袄里掏出一方洁白的绣花手绢,在精心地擦着。

贞儿手里的绣花手绢的图案上有一双蝴蝶。但见在细密的花丛中,一双蝴蝶在翩然起舞的样子,很可爱。手绢是贞儿亲手所绣,贞儿对自己亲手所绣的绣花手绢一直珍爱无比。

此时,刘二峰蹲在河边儿,定睛观察着贞儿在洗脸的一切动作。不知不觉间,刘二峰望着贞儿的目光突然炽热,浑身涌动起激越的热流。

尤其,当贞儿洗完脸擦拭过后,在明朗的阳光下,刘二峰觉得眼前的贞儿,分外秀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出奇地美,令他心神躁动地美,美不胜收。

黑泥鳅却一个人正蹲坐在河崖上就着大葱啃大饼。

看来,身材魁梧得像山墙一样的黑泥鳅,是饿了。只见他从随身背来的行囊内,先掏出一大摞大饼,后又掏出几稞早已剥去了皮的大葱,就直撑得俩腮帮子大鼓着,大咬大嚼,狼吞虎咽地啃吃着,吃态精彩动人。

要说,原上豹那匪头,人的确够义气。就在他决定放黑泥鳅跟着刘二峰等人出行去投奔八路军后,就暗中叫人吩咐窑内的厨子,给黑泥鳅等人准备了一些早已烙好的大饼,外带一些剥好皮的大葱。

其实,也许缘于匪性和地域生活习惯所致,在以原上豹为首的这座群匪盘踞的破砖窑里,原上豹总是叫窑内的厨子提早烙下大量的大饼,并事先备好很多他们最爱吃的早已剥好了皮的大葱,留作他们最机动也最有用的宝贵给养。

如此,原上豹用意显然,一是由于大饼卷大葱很顺他们众匪口味儿;二是大饼这种东西很干硬,人吃到肚子里特挡饥;三是万一遇到不测,众匪被迫撤离、转移,大饼这种给养携带起来相当便利。

走前,原上豹还特别因为要叫黑泥鳅带上些大饼跟大葱,跟黑泥鳅说过私话,原上豹道:“老二啊,一晃你也跟随我左右不少光景啦,我知道,你这家伙,饭量大,能吃!再者说,你这一走、一行,人又多,路上吃的可得带足、带够!”

原上豹拿土话说:“要紧时,大饼这玩意儿,可比他娘的现大洋还管用哩!”

原上豹说:“银钱他娘的能买饭,却挡不了饥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饿急了,大饼那玩意儿能挡饥,银钱他娘的你可啃不动!”

原上豹不无玩笑地说:“你就是啃了,咽下去,那你也结干,拉不动屎,也得憋死你!”

当时,原上豹暗中跟黑泥鳅说完这话,在不住地“哈哈”大笑。

却就在刚才,当刘二峰等人商量后一确定下来就在眼前的河崖上歇脚,只见黑泥鳅就当即蹲身下去,赶紧就从行囊内陶开了随身携带的大饼跟大葱。

而一看刘二峰、贞儿还有王大贵跟桂香都双双朝着河面去了,黑泥鳅就不失礼貌地招呼道:“你们都往河里跑,那你们不饥困、不吃大饼啦?”

黑泥鳅说:“你们不吃,那我可得先吃啦啊?!”

说了,黑泥鳅就又独自嘟念说:“饿煞我咧,可饿煞我咧!”

37、身后险

黑泥鳅独自蹲坐在河崖上,就着大饼吃大葱,阳光里,看上去,黑脸膛油亮,硕大的眼睛发光,直撑得腮帮子鼓胀,牙花子生动,吃相威猛。

而刘二峰跟贞儿,此时却站在河岸边儿,目光炽热地对视、交互,传递着如河水一样清澈的情爱圣境。

目视着刘二峰跟贞儿这双成亲不久的年轻夫妻的痴情涌动,桂香心潮澎湃,艳羡不已。终于,她看得沉不住气了,就忍不住也想快步往河岸边儿跑过去。

然而,当桂香眼看快走到河岸边儿了,却又驻足婷立,她仿佛蓦然觉得,这刻、此景,自己就不该去惊扰人家刘二峰跟贞儿那特有的情爱圣境,就不能去打破他们那种神话般醉人心境的绝美宁静。

于是,桂香就又赶紧转身回头,想折身再重新走回到河崖上去。

就这么,桂香在小河堤上走走停停,循环往复,迟疑不决,犹豫不定。

却就当桂香头足无措间,忽见不远处,王大贵竟呲着白牙,一脸笑意着不紧不慢地“一掂一掂”着走向了自己。

桂香看了,就忽闪着乌黑的双眸,拿眼神“狠挑”了王大贵一眼。这一眼,直挑得王大贵内心摇动——却“嘿嘿”傻笑着,挺不好意思地抓开了头皮。

“看啥,你在看啥唻?”王大贵憨憨地、没话找话地问。

桂香见王大贵一脸尴尬难耐的窘相,为给王大贵减压,也为缓和气氛,就像突然记起什么似地,问道:“你——那些那个、那个唻?”

“咳咳,那个,啥呀,哪个啊?”王大贵舔着笑脸问:“香,我听不明白,你在说啥?你问哪个啊?”

而桂香一听王大贵竟把自己小名儿里的“桂”给省去了,直呼起“香”来,就觉得挺肉麻,于是,赶紧纠正王大贵道:“你别那么叫行吗?行不行啊!”

桂香说:“你那么叫人家,叫旁人听见,酸溜溜的,多寒碜呀?”

“寒碜,还寒碜,还寒碜啥呀!”也许由于王大贵受河岸边儿刘二峰跟贞儿那种传情递爱景象的启发、萌动,就大胆说:“嗨!咱俩,谁跟谁呀,叫啥不都一样唻,叫啥还不是叫唻,叫啥还不都行啊?”

“不行!”桂香却显得一脸愠怒说:“我不想叫你那么叫我,就不愿意叫你那么叫我,就不!”

王大贵看了、听着,又嬉皮笑脸说:“咱俩都那个啦,不都那个啦啊?”王大贵说:“咱都那个啦,香你还计较啥呀?!”

“那个、哪个?谁跟你那个啦啊?”桂香正色说:“大贵,你把话说清楚,那个是哪个呀?”

一看桂香表情认真,口气严厉,王大贵就软了,忙改口说:“我是说那个——是你,不早答应跟我成亲咧?咱俩也就还没过门儿就是咧!”

“跟你,跟你成亲!”桂香有意拿当地土话说:“就你这户的,说话都没个正经,谁喜跟你成亲呀?”

在这一带的方言土话里,人们说“这样儿的”,不说这样儿的,爱说“这户的”。

“不,桂香。”王大贵不再直接称“香”了,却改口叫开了“桂香”。

王大贵说:“你心里就是想跟我!”王大贵坚定地说:“你嘴里说的不是心里想的,你就是乐意跟我成亲,就是乐意跟我成亲唻!”

“奏梦。奏梦吧你!”桂香又拿当地土话说:“你奏梦娶媳妇——咋净想好事儿呀!”

桂香拿方言把“做梦”说成了“奏梦”。

王大贵一见实在犟不过桂香了,其实心里也不想再跟桂香犟了,就连忙貌似服输地道:“行,行行,奏梦,我奏梦。”

王大贵说:“你不乐意直接叫我管你叫香,那我就先不叫,等我娶你过了门儿,再叫,到那时候再叫。行了吧?这该行啦吧?这总行啦吧?!”

桂香瞅着王大贵急得说话都变声嗓了,一副赖唧唧的表情,就忍不住“噗嗤”就笑出声来了。

然而,桂香一笑,王大贵就显得也不是一盏省油得灯起来,就一脸坏意地拿地方方言小声嘟囔说:“赶集买了头驴不吃草,你还净毛病唻!”

“瞧瞧,瞧瞧,你又说话难听啦吧?”桂香听了,就一脸的不高兴,严厉责怪王大贵说:“好听话你就不会说半句呀?!”桂香说:“你再不会说话,人家再不理你啦!”

这下子,王大贵真正受到触动,态度彻底改变了。于是,就自认惭愧地道歉说:“对不起呀,桂香。”

王大贵接着说:“桂香,咱俩不犟嘴啦,咱不犟啦,行吧?!”王大贵拿方言说:“你就当我是个三岁的孩子还没学会说话行吧?这总行了吧,啊?!”

听王大贵虔诚地这么说,桂香再也不生气了,却拿眼看了看王大贵,又抬眼看看当空的日头跟正溪水潺潺着的小河,就突然一本正经说:“愚,愚!你是根木头啊?”

桂香说:“你还不快去把你的那个拿来呀!”

“哪个?到底是哪个?桂香我还是没听明白!”王大贵大瞪着眼懵懂道:“桂香你到底要哪个、你想叫我去给你拿啥呀?”

“快去把你大枪刺上挑着的那大堆脏衣裳拿来!”桂香说:“这下该听明白了吧?懂了吧?!”

“不懂,我还是不懂。”王大贵说:“那——你叫我去拿那些脏衣裳做啥?”

“做啥,还能做啥?”桂香说:“洗,给你洗呀!给你拿到前头的小沟里洗呀!”

在当地的方言土话里,管小河是不称小河的,而称“小沟”。

终于,王大贵听后这才恍然大悟,一下子就彻底明白过来了。

而且,一听桂香说帮他洗那因受鬼子乱枪惊吓而被他尿湿的脏衣服,就瞬时高兴得心花怒放、兴奋异常起来。王大贵心想,桂香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热心肠一个啊!

王大贵想,眼下桂香主动答应给自己去河里洗那一大捆“尿裤子”,那是在关心、体贴自己呀!桂香这是心里有自己、装着自己呀!自己往后娶桂香做媳妇已经有门儿、有门儿了啊!

王大贵兴奋得几乎想疾速跑向河面,连衣服都不脱,就一头扎进清澈的河水里去,洗上一个痛快澡!

于是,就见王大贵欢蹦乱跳地就跑上了河堤,麻利地从距黑泥鳅蹲坐处不远的缴获来的鬼子大枪前,抱起那捆已经跟随他多日都没舍得扔的一大捆“尿裤子”,拔步就朝着河面跑过来。

却这时,黑泥鳅早已有一张大饼跟一稞大葱下肚了,他正蹲在地上闲得无聊,却一见王大贵那兴奋不已的样子,就随口拿方言调笑道:“大贵啊,你是拣着银子还是拾到钱啦啊?要不就是快娶上新媳妇啦!看把你欢气的啊!”

在这一带的方言土话里,人们管“高兴”叫“欢气”。

王大贵听了,却显得满脸严肃,连忙摆手诡谲道:“爷们儿,你不懂,你不懂啊,爷们儿!”

然而,就在王大贵不顾一切抱着大捆“尿裤子”往河面跑时,却望着“尿裤子”上早已结成的大片大片如是地图一样的“盐疙疤”,他鼻孔里不时充斥着一股股难闻的臊乎乎的气息。

终于,桂香伏身在河面上,很认真地给王大贵洗完了那一大捆“尿裤子”。

然后,就见桂香双手猛地抖搂过用清水洗过的“湿裤子”上的水分,就快步跑向了河崖上的高粱地边儿,又是把“湿裤子”展开搭在浓密的高粱稞子头顶上晒了。

正午的太阳很毒,晴空万里无云,一阵阵不大不小的风,在漫坡野地里盘旋着刮过来,扑打在人的脸上,使人顿有一种热热的感觉。

远处,王大贵望着桂香在替自己“晒裤子”的背影,心热得不行,有种难捱的滋味儿涌上心头,王大贵竟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

目下,夜色中,却当刘二峰急切地叫同行人等都趴下过后,正想细心观察前方动静,详查前方突然发现“有火光”的缘由,却不料,就在他们刚刚趴伏下去的身后,从高粱地里,竟倏然钻出来一队身穿统一制服的人。

却当那一队身穿统一制服的黑影一字排开后,就都立即一起高举起长枪,齐刷刷地冲着刘二峰、黑泥鳅、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就“稀里哗啦”地拉开了听上去乱七八糟的枪栓……

38、皇协军

“哎哎——眼前的爷们儿,还是乖乖把你们手里的家伙儿都撂下,撂下,快跟我们走吧?!”只听眼前这一队身穿统一制服的人中间有一个歪戴帽子的人,边拉着大枪的枪栓边阴阳怪气地吆喝道。

看上去,眼前开口说话的人,像一队人中间的头头儿,不过不像个大头头儿,也就个班长、排副之类的小头头儿吧。

“跟你们走?我们凭啥得跟你们走!”此时,刘二峰也早从腰里抽出了从鬼子官官儿本田一撮那里缴获来的那把短枪,却枪口对指着小头头儿毫不屈从地问道:“你们是哪路的乱军,我等还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吃哪碗干饭的呢,就叫我们跟你们走?你想可能嘛!”

说着,刘二峰就很镇定地说道:“你们叫我们跟你们走,行啊。可那得说出叫我们跟你们走的理由,那得叫我们服气!”

刘二峰义正词严说:“不报家门,没有理由,不知底细——不叫我们服气,我们凭啥跟你们走?你当我们是半傻二八冷啊?!”

“好好好,纳闷儿是吧?爷们儿!”小头头儿却正了正歪戴着的帽子说:“想知道我们是干啥的吗?好办,这个好办啊,我这就说给你,叫你们领教领教!”

小头头儿接着说:“其实唻,我就是不说,你们也猜得出来,我们是皇协军。”小头头儿说了,就立刻反问道:“皇协军知道吗?你们知道啊?”

怕刘二峰等人不懂、不解,小头头儿还显得特牛气地解释道:“我们皇协军,也就是协助东洋皇军做事儿的军人。听说过吗?你们都听说过吗?”

一听小头头儿说他们是皇协军,其实再不用小头头儿多解释,刘二峰就很清楚。因为此前,他曾多次听说,所谓的皇协军,也就是伪军,是那类专帮日本鬼子打自己国人的本国附庸军而已。

不过,对伪军,人们叫法儿众多,有管他们叫皇协军的,有叫保安队的,也有叫警备队的,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总之,伪军,就是专替东洋鬼子效力的本国军队。

刘二峰听了眼前这个自称皇协军——也就是伪军的小头头儿的话,就冲手里握着大匣子枪的黑泥鳅还有双手端着从鬼子护兵土屋本儿胜那里缴获来的那杆大枪的王大贵低声道:“他们是伪军,咱们八成是遇上伪军抓壮丁啦!”

“伪军?还伪军唻,不就是二鬼子嘛!”王大贵听后,就撇嘴嘟囔说:“二鬼子,我早就听说啦,伪军就是些二鬼子货!”

于是,王大贵一边这么嘟囔,一边冲着跟前那一排端着大枪正枪口正对着他们的伪军放大了嗓门儿说:“二鬼子,闹了半天你们都是些二鬼子呀!”

却王大贵这么一说,没等刚才伪军中的那个小头头说话儿,就见正列队着的一名伪军忽然不高兴了,忙回王大贵道:“爷们儿,你会不会说人话啊?”伪军说:“你一口一个二鬼子地叫,我看你是想找死啊?!”

“找死?嗨嗨,咱俩也知不道是谁找死哩!”王大贵听了,一脸的怪异,却毫不畏惧地拿方言土话回道:“嗑瓜子磕出个臭虫来呀!”王大贵说:“伪军,就是二鬼子嘛!难道我说错啦?”王大贵又像是在辩解地说:“我说伪军是二鬼子,我可没说你们皇协军是二鬼子,你要是不是,那你也用得着心惊吗?!”

这时,一旁站着的两名年轻女性——贞儿跟桂香,本来她们有时一听王大贵说粗话脏话,就好生恶感。尤其桂香,曾多少次因嫌王大贵不会说话而生气脸红。

却眼下,贞儿跟桂香一听王大贵在说这些帮着鬼子欺负本国人的伪军,就觉得特解气,甚至感到王大贵在她们心目中的形象倏然高大——王大贵在她们心里,好像一下子就“气概”了许多。

只见贞儿跟桂香眼见当下敌我双方剑拔弩张着的阵势,却显得一点都不害怕了。她们的手里,也都紧攥着从鬼子那里缴获来的雪亮的匕首。而且,刀尖直对着端枪直冲着她们的一队伪军,双手丝毫都不抖。

“我们皇协军就是伪军,知道吗?爷们儿!”那名伪军又接着威胁王大贵说:“爷们儿,你要是不找死、不想死,那你那张破嘴就别没有把门儿的,你就别他妈的不干不净地瞎叭叭啦!”

伪军说:“爷们儿,咱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敢说上半句,我就拿刺刀把你小子的舌头给割啦,把你的嘴唇给劐啦,叫你小子一辈子儿留下记号,一辈子都不能开口说话!”

末了,伪军就强硬地叫板说:“你信吗?你信不信啊?!”

看上去,眼前这名说话的伪军脾气够暴躁,心也够狠。

“不信!不信!你敢?!”终于,正手握着大匣子枪站立一旁的一直一言不发的黑泥鳅沉不住气了,只听黑泥鳅“嘎吱吱”猛攥了一下大匣子枪的枪把,就黑脸膛上的肌肉急力一颤、一紧,就冲发横的那名伪军说:“你有胆敢动我庄乡爷们儿一根汗毛,我就叫你小子俩脚丫子朝天!我就送你去见你家祖坟里埋着的先祖!”

黑泥鳅又是冷笑着回敬道:“爷们儿,你信吗?你说我敢不敢啊?”

刚才恐吓王大贵的伪军一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一看眼前的黑泥鳅在夜色中站立着像一座黑铁塔,壮实得出奇、吓人,就心开始发毛、发虚,干脆不敢再张嘴说话,哑住了。

然而,一见自己的兵卒被黑泥鳅吓畏缩了,伪军中的那个小头头儿,就突然高吼起来,朝着围站四周的众伪军摆手道:“弟兄们,既然眼前的爷们儿——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就跟他们来个白刀子见红,比试个你死我活吧!”

伪军小头头儿显得很气势,接着嘟哝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咱非得叫他们知道那锅——可是铁打的呀!”

于是,伪军小头头儿口令一下,就见一队伪军齐端着长枪,就朝着刘二峰等人步步紧逼起来。

“慢!慢着!”却这时,只听刘二峰蓦然跨前一步,急切地挥手道:“慢,且慢!”

伪军小头头儿听后,却果真朝着指挥着的众伪军摆了摆手,意思是叫伪军们暂住步等待,看看刘二峰的反应再说。

“慢着?”伪军小头头儿却乜斜着眼不解地问道:“慢着?叫我们慢着,那你是怕啦?你是怕啦吧!”伪军小头头儿说:“怕啦,那你就快叫你的人都把手里的家伙撂下,乖乖地跟我们走,走吧?”

“咱有话好说,有话好商量行吗?”看上去,刘二峰的态度一下子缓和了许多,却冲伪军小头头儿说:“我等即使答应跟你们走,那也得弄个明白,也得叫我们跟你们走得心服气顺呀!”

刘二峰说:“若我们不心服气顺,就是跟你们走了、去了,那心里也别着劲儿,强扭的瓜也不甜,不是吗?!”

说罢,刘二峰又突然问伪军小头头儿说:“敢问眼前这位长官,叫我等跟你们走,那你是想叫我们跟你们去做啥唻?”

“这——这个还用问嘛!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伪军小头头儿显得很慷慨地说:“咱明人不做暗事——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叫你们跟我们走,就是想叫你们去跟我们一块儿干!”

伪军小头头儿道:“这眼下,咱皇协军里可正缺人手啊。你们跟我们去了,要是干好了差事,上头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着,伪军小头头儿就又不无引诱地道:“咱皇协军——那可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美差啊!”

“好,好,挺好。”刘二峰听了,却故作艳羡地连声叫好,说道:“听眼前这位长官这一说,我豁然开朗——当皇协军还确实是好差事,好差事唻!不过……”

“不过,咋啦?”伪军小头头儿惶惑地问。

“不过,我有个条件?不知眼前的长官能不能答应。”刘二峰说。

“条件?啥条件?说,你说!”

“我想叫我的人跟你的人单独比试比试拳脚。”刘二峰说:“要是我的人输了,那我们心服口服,就老实跟你们走!可要是我的人赢了,就请高抬贵手,愿意不愿意跟你们走,就由着我们来挑选!”

刘二峰追问说:“眼前的长官,这个条件,你看行吗?你们威风凛凛的皇协军,总不会不敢答应我一个草民百姓提出的这个条件吧?”

伪军小头头儿想不到刘二峰会突然提出这么个条件。这个条件的提出,其实已经把他推向了骑虎难下的边缘。其中道理很简单——他不答应,就显得他们伪军无理、霸道,而若答应了,就证明他们伪军强大、豁达。

刘二峰见伪军小头头儿有些犹豫,就接着递话说:“咱君子做事儿,可向来讲得都是坦坦荡荡,敢作敢为呀!”

别说,刘二峰跟伪军小头头儿一提说“君子”,还真就加速了伪军小头头儿答应出人跟刘二峰的人比武的进程。

尽管,眼前的伪军小头头儿清楚自己也非君子。但世间的事儿,就是这样奇怪——似乎,越是不是君子的人,还偏偏不想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不是君子。

于是,伪军小头头儿就像在自找台阶下地问道:“你想出人跟我的人单练、独挑?”

“是,正是。”刘二峰点头道:“眼前这位长官不愧是长官,领会事儿可真够快呀!”

“行,好!独挑就独挑!”伪军小头头儿下意识地摸了摸黄色大盖帽上的帽檐说:“我答应你啦!”

其实,眼下伪军小头头儿看上去愉快答应了刘二峰提出的条件,也非尽是一时兴起,感情冲动。因为他清楚,在当下他们一这队伪军中间,还真有一位身手不凡的士兵。平时,该士兵一旦动起手来,对付他们中间的仨俩伪军不在话下。

于是,就见伪军小头头儿显得很是胸有成竹地问刘二峰道:“行,你们出谁?”

“他!”刘二峰听了,就指了指身旁的黑泥鳅道:“我们出泥鳅,泥鳅上!”

说着,刘二峰就也问伪军小头头儿说:“那你们呢?你们出谁?”

伪军小头头儿却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扭头冲着身旁的一队伪军喊道:“茄子,出列!”

似乎怕被叫的伪军没听到,伪军小头头儿就接着重复着喊道:“茄子,上,你上!”

“茄子?嘿嘿,好名儿!真好名儿唻!”王大贵听过伪军小头头儿的喊叫,就不禁暗自窃笑道:“操,茄子,茄子,还辣椒唻?!”

39、开比武

外号叫茄子的伪军开始跟黑泥鳅比武。

茄子本长得五大三粗,挺壮实。不过,他往黑泥鳅跟前一站,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茄子仿佛一下子觉得,平素他周围的伪军都夸他体健如牛,那全是睁着俩眼说瞎话,净他娘的溜须拍马——人家眼前这个黑汉子这才真叫体健、块头儿大唻!

夜幕里,茄子感到站在自己对面的简直不像个人,倒像极了一樽巍然耸立着的黑铁塔!

尤其,茄子一瞅黑泥鳅那张比夜色还黑得多的黑脸膛,以及超群的黑脸膛上方那一双大眨着的特色鲜明的雪白雪白的白眼球,就瘆得心里发虚、发慌,细碎的汗珠禁不住从额头上直冒。

就只听黑泥鳅很懂武林规矩地抱拳冲眼前的茄子道:“泥鳅有礼了,爷们儿!”

茄子看了、听了,也连忙慌张着抱拳回道:“茄子请好汉赐教啦!”

也许由于茄子胆怯、打怵的缘故,他回礼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底气不足,明显有些发颤。

黑泥鳅听了,就声音浑厚又干脆地道:“爷们儿,出手吧,别等啦!”黑泥鳅见茄子还有些迟疑、犹豫,就又谦和有力地道:“来吧,爷们儿!”

茄子听罢,却胆怯归胆怯,就果然提神、壮胆又叫力着立刻倏地蹲个马步,就裂开了打斗的架势。

眼看一场难料胜负的拳脚格斗就要开始了,于是,眼前的气氛瞬时出现了僵持着的凝重。

只见刘二峰、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站在靠近棉花地边儿的一侧,而伪军小头头儿却率一队伪军站在紧挨高粱地边儿的另一侧,双方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包围圈儿,把即将比试身手的黑泥鳅跟伪军茄子夹裹在了正中。

此时,夜色很黑、很沉,四周的庄稼地静得出奇。远处,偶有“喔喔”的兔子的叫声传过来,听上去天然悠远,就像屈死前的小婆娘的哭声,单调、凄婉,乏味,而且压抑、低沉,叫人心毛而乱。

然而,就在看架势茄子就要挥拳出腿朝着黑泥鳅扑过去时,却蓦然,就见茄子竟又收起蹲好的马步,缩回了就要出手的拳头。

茄子的这个动作,使在场者看了大感意外,吃惊不已。尤其那个伪军小头头儿,他一看茄子不过摆了个花架子,就站在原地不再出手了,于是,就气恼地喝道:“茄子,茄子,你怕啦?你可不能当缩头乌龟啊!”

伪军小头头儿道:“茄子,你可别怕啊,你可不能当豆腐渣啊!”伪军小头头儿蛮横地拱火道:“揍他!茄子,你扑过去揍他,你揍死他好给咱弟兄们争光啊!”

然而,茄子却好像耳朵聋了一般,显得无动于衷。

伪军小头头儿一看,就更急、更火了,骂骂咧咧地道:“茄子,你耳朵塞着驴毛啦?”伪军小头头儿抱怨道:“你那本事唻?你那平日在咱弟兄们中间逞能的本事、威风唻?!”

伪军小头头儿说:“平日里,你小子不是一个人能忙活咱好几个弟兄吗?你那能耐都哪里去啦啊?都叫猫吃了还是老鼠叼了啊?!”

伪军小头头儿接着叫喊起来,道:“揍——你揍,茄子,你快上去揍啊,你快给我上去揍啊!”

然而,茄子却仍懒洋洋的,不见动作。于是,伪军小头头儿就无奈强压怒火,拿当地土话嘟哝说:“泥,尿泥!你个窝囊废啊!你个家光棍儿啊!你个——就光跟咱自家人有本事的家光棍儿啊!”

一听伪军小头头儿在不住地骂自己,茄子心里很郁愤,心说:“你这个孙子——好孙子啊,我窝囊废,我家光棍儿,可你——有本事你上啊,你有本事上去跟人家斗啊,打啊!你去打啊!我——操你娘的!”

其实,对茄子眼下迟迟不出手的原因,追其源,茄子看着黑泥鳅壮实得吓人的身子骨有些畏惧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还是茄子不大想跟自己国土上的寻常百姓逞能打斗。

茄子觉得,即使跟自己的国人打斗赢了,也不光彩,也没啥自豪的,也没多大意思。

而茄子的这种心态,还与他是被强行抓壮丁才混迹于伪军队伍有关。

说来,茄子之所以屈尊当了伪军,当初的目的很简单,就因为日子穷苦,整日食不果腹——成年累月就吃不上一顿饱饭,就更甭奢谈吃什么好饭了。

而且,茄子家中还有一个已进耄耋之年的病入膏肓的等待他拿钱抓药治病的老娘。

所以,当时茄子屈从当伪军,心里就抱定两种坚定信念——其一,想到伪军队伍上弄俩钱儿给老娘治病。其二,就是想混顿像样儿的饱饭、好饭。

故此,当茄子当伪军后,一看第一顿饭吃的就是肉片白菜豆腐炖粉丝汤,外加看上去雪白雪白的小馒头。又听说当伪军还可以捞几个来得挺容易的闲钱儿,于是,茄子就心花怒放了,就觉得这个差事能干、得干!

当时,茄子望着那香气袅袅的炖菜,再一看蒸笼里那不大不小个头儿适中的白光光的小馒头,就不由馋得口液横流。心想,我茄子,我这个茄子啊,终于能吃上做梦都想吃的好饭食啦!

那时,在茄子眼里,那些肉片白菜豆腐炖粉丝汤,简直赛过富足人眼里的海参鲍鱼加鲨鱼翅,叫他食欲贪婪。而那些雪白雪白的白面小馒头,简直就不是馒头。在他眼里,那些小馒头,简直胜过那些令人慕眼注注、爱不释手的银元宝!

又是,在参加伪军的当月,茄子就领到了第一笔赏钱。那赏钱,尽管茄子知道不明来路,也不干净,而且数目也不多,不过就几个大子铜钱而已。但在当时的茄子看来,那赏钱太重要了——因为就是那些铜钱大子,足可以叫他积攒下来,然后,再亲自或者托人拿回家去,给正病入膏肓、瘫躺在土炕上垂死挣扎着的老娘抓药治病。

所以,茄子总算尝到了当伪军后的那种感觉好似不劳而获一样的甜头。

然而,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甜就有苦。

于是,就在茄子当伪军后,逐渐并日益加剧地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个伪军差事,竟是一种遭庄乡百姓鄙夷白眼、唾骂憎恨的“二鬼子”差事——本国百姓都恨不能把他们这些帮着东洋鬼子做事的“二鬼子”都给千刀万剐了!

于是,茄子开始怕了,悔了。到这时,他才似乎终于彻悟——伪军队伍的好饭好菜不好吃,钱不容易赚。个中滋味儿——好像在伪军队伍里吃的那些白面细粮,还比不上在家吃糠咽菜更坦然。

至于,在伪军队伍混事儿得到的那仨瓜俩枣,拿在手里越来越觉得烫手、脏污,并不感到有任何的舒坦。

看来,人最终是一种超物质的精神动物。一旦感到物质是可以致命的时候,精神那种东西就弥足珍贵了——这也许就是人——人区分与其他任何动物的精神本能。

于是,茄子就开始在内心深处坚定了两种念头:1、逃跑回家——回到他那艰难度日的村庄,去守着病入膏肓了的老娘,过从前那种虽物质清苦但却精神富足、有望的日子。2、起义投诚——去投奔八路军队伍,跟欺上家门儿的小鬼子干个痛快淋漓,杀个淋漓酣畅,去追求活出自我、捍卫尊严、而且足可以光宗耀祖的幸福日子。

也许,就是由于茄子有了这种复杂心理,才在此前听见自己队伍里的那名伪军跟不知从何方而来的庄稼汉王大贵对骂时,才全然装得熟视无睹,充耳不闻,恰似一无所知——没有显现出替那名伪军说话的轻举妄动。

而目下,当伪军小头头儿见自己一直信任着的茄子不为自己争脸,倒显得唯唯诺诺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于是,就气恼地朝茄子发出最后通牒:“好啊茄子!”

伪军小头头儿唏嘘说:“茄子!你要再不出手、动手,打此后,你就不再是我弟兄,你就休想再在咱皇协军里混下去!”

说着,就听伪军小头头儿又在得步进步、气急败坏地激将:“茄子,我说茄子!往后,你若还想在咱皇协军队伍里立足,那你——就出手,出手!快给我老老实实地出手!”

40、大服输

“哇呀——哇呀呀!”

终于,也说不清茄子当下是被伪军小头头儿激怒了,还是想挽回一种颜面。抑或另有他因。只见他——简直成了一头发疯的野牛,看上去,极没拳法套路地就朝着黑泥鳅狂扑上去。

那景象,懂点拳法的人一看便知,茄子的内心乱套了,脑子一下子空白、爆炸了,演绎给人们的,是白痴一样的冲动、咆哮!

有道是,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

这时,就站在刘二峰身旁的王大贵,就似乎察觉到了个中缘由,“砸吧”出了一些门道儿。

于是,王大贵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拿家乡土话骂开跟前的伪军小头头儿道:“个**玩意儿啊!”

王大贵叨嘟说:“个啥**玩意儿啊,人家茄子不愿跟泥鳅打,他非得逼着人家打!这好,愣把人家茄子给逼疯啦!茄子疯啦,疯啦啊!”

“啪啪啪,嗵嗵嗵!”却只见茄子扑上来朝着黑泥鳅就是一通说不清套路的乱拳。

然而,黑泥鳅在猛然遭到茄子一通乱拳之后,奇怪的是,却仍像一根深埋在泥土里的稳实粗大的木桩子一样,坚实站立,岿然不动。

茄子见了,就又踢过去飞腿,脚尖直朝着黑泥鳅当胸就踹过来了。

眼下、此时,却黑泥鳅终于开始动作了,只见他快速出手,麻利地一下子就把茄子踹过来的单腿卡住、抱起。接着,又就势一别、一拧,再使劲儿一掀,于是,茄子就当即立足不稳,猛地后仰过去。然后,就“唰啦”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身后的棉花地上。

眼看着,因被茄子后仰下砸过去的大片棉花稞,在夜色中东倒西歪地摇头摆尾着。

却只见,当茄子很坐实地躺压在大片棉花稞上后,倏忽间,又突然来了一个鲤鱼打挺——飞身就站了起来。

茄子一起身,就又朝黑泥鳅的后脑部位甩过去一记飞腿。

却出人意料的是,别看黑泥鳅如此黑铁塔一样的大块儿、巨坨,而一施展起拳脚,竟手疾眼快,出手神速,神若闪电。

只见黑泥鳅在快速躲过茄子的飞脚后,就立马杀了个回马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是一阵叫人看上去眼花缭乱的“闪电拳”。

黑泥鳅打出的“闪电拳”,速度快,套路巧,着点准,而且扎实、狠猛。于是,黑泥鳅那叫人看上去目不暇接的麻利而神速的拳路,致使所有在场者无不由衷地折服、赞叹。

此时,看上去,茄子已经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即使那强撑着的招架之功,也叫人看上去软弱、乏力,而且别扭。

只见茄子开始不住地后退、躲闪着,还不时摸着腰带,提着裤子。

原来,由于刚才茄子跟黑泥鳅一通拳脚忙活,就导致本来就没怎么捆扎牢靠的腰带开扣了。于是,就见茄子退一步,就赶忙提一提裤子。看上去,形象挺可怜、狼狈。

终于,茄子的这个举动叫伪军小头头察觉了,于是,就咧着大嘴讥笑道:“尿泥,尿泥啊!茄子,我看错你啦,看错你啦!你——关键时刻掉链子啊,你——你真不中用啊!”

却这时,茄子本来就对伪军小头头儿怀揣着怨气、不满,于是,历经跟黑泥鳅的一番交手,头脑也越来越清醒了。他深知自己压根就不是人家黑泥鳅对手。

于是,当下一听伪军小头头儿非但不体谅,还在一个劲儿地责骂他的话,就心窝着的怒火开始爆发了——他也再不管伪军小头头儿是他的长官不长官了,就不假思索地脱口骂道:“操你姑姥娘的,有本事你上来干啊、打啊——你就是嘴上的本事,你也是废物一个啊!”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啦!你小子胆肥——敢骂我、敢骂起我来啦啊?”伪军小头头儿气急败坏地说。

“骂你,我就是骂你,咋啦?老子就是骂你!”茄子显得毫不示弱:“这不怪我,是你骂我在先的,这不怪我!”

“好好,行行,茄子,算你有本事,有本事!”伪军小头头儿气得“呋呋”地大喘着粗气说:“你可别在这里有本事嘴硬,看我回去了咋收拾你,咋叫你小子服服帖帖!”

“吹吧!”茄子看上去已经带些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了,于是,就很硬气地回道:“就你那点能耐,是人就比你强,狗都比你强!”

“你敢说老子是狗?”

“你就是狗,狗,癞皮狗!”

“好,好哇,我操你娘的,茄子!”

“我操你娘!”

“操你娘!”

“操你娘!”

“你再骂?”

“我就骂,我就骂啦,你咋的吧!”

茄子跟伪军小头头儿起了严重的内杠,好像彼此间也分不清大头小尾了——都开始出言不逊,不说人话了。

要说,王大贵那人,真是个爱看热闹、也喜欢取乐的人。于是,他一听茄子在跟伪军小头头儿唇枪舌剑,骂得不可开交,就暗笑道:“好玩儿、过瘾,还真他娘的过瘾唻!”

而此时,黑泥鳅见茄子只顾跟他的伪军小头头儿打嘴仗了,好像再没兴致比武了,就冲茄子说道:“爷们儿,这个武,咱还比吗?咱还比不比啦!”

“比,比呀!”茄子听了,似乎突然醒过神儿来,意识到矛头好像指偏了,就立刻闸住跟他的长官——那个伪军小头头儿的对骂,仍不服输地回黑泥鳅道:“比,比,我没说不比呀?我没说不比!”

“好,比,那咱接着比!”黑泥鳅应道。

黑泥鳅说:“不过,即使你还想比,那咱就比个痛快!”

说罢,黑泥鳅就又警告似地冲茄子说:“刚才,爷们儿你出腿也不少了,咋说,也该轮到爷们儿我出出腿啦吧?!”

说着,就见黑泥鳅果真就朝着茄子踢腿过去了。

却就在黑泥鳅出腿的瞬间,夜幕里,看上去,他那条粗壮的右腿,就像一根被罡风卷起的飞滚在凌空的农家人盖房用的粗檩条。

眼看着,黑泥鳅的飞腿就结实地朝茄子的后脑上落下去。又只见,落腿的瞬间,黑泥鳅又像突然改变了主意,就倏忽急转出腿方向——却就地一个麻利的横扫,就给了茄子一个结实的“扫堂腿”。

这下子,茄子摔得很重、很沉。就只见茄子躺倒后,急力动弹了几下,却没能再挺身弹起来!

其实,尽管当下茄子摔得如此沉重,却黑泥鳅也是“高抬贵腿”——若他刚才那个飞腿不突然转移方向,而是径直朝茄子后脑上踢过去,那么,此时的茄子,也许就不是还侥幸活着的茄子了。那样,此时的茄子,就极可能成为了一命呜呼的死茄子、烂茄子了。

其实,本懂些武道术规的茄子,也知道黑泥鳅刚才那一腿,的确给自己留了很大的情面。

却过了一会儿,茄子终于又从被他砸倒了大片鲜绿的棉花稞上爬了起来。不过,起身后,茄子却先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人。然后,就显得很认真而虔诚地冲黑泥鳅抱歉着作揖施礼道:“爷们儿,我承认,我输了!”

“输?输啦?你输啦?你咋输啦!”却见伪军小头头儿在看过眼前的一幕、并听了茄子的话后,就不服气地怂恿说:“茄子,你咋能输、你咋会输啦啊?”

伪军小头头儿仍在不住打气说:“茄子,你没输,你能打得过他的,你能,你打,再打,快打啊!”

“不——不打啦!我输啦,我确实是输啦!”茄子听了伪军小头头儿的话,却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说:“真的,我输啦,我承认我输啦!”

然而,茄子极不给力的话,就似乎是火上浇油——使伪军小头头儿彻底大失所望了,就心灰意冷地埋怨起来,道:“笨,茄子你笨啊,你笨蛋一个啊!”

伪军小头头说:“丢人、现眼,茄子,你真给咱皇协军丢人现眼啊!”

茄子却没吭声,更没反驳。却见他只顾独自蹲坐在足以把他淹没了的高高的浓密的棉花稞里,神情忧郁着,一言不发。

41、比武后

稍事停顿,一直在观看黑泥鳅跟茄子比武却不动声色的刘二峰,此时感觉时机已到,就突然像在替眼前的伪军小头头儿解围似地道:“我说眼前的长官,我们泥鳅跟你们茄子比武,他们的强弱胜负,你也都看清啦,咋着?该叫我们走了吧?!”

怕伪军小头头儿装糊涂,翻脸不认账,刘二峰就又说:“咱可有言在先啊,我们泥鳅赢了,你可是答应放我们赶路、走的嘞!”

伪军小头头儿听了刘二峰的话,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他暗想,这眼下,放刘二峰等人走是绝然不行的——因为自己本就是带伪军过来抓壮丁的,这刚到嘴边儿的肥肉,岂能眼睁睁地舍弃、丢掉啊?

再者,说白了,自己在伪军队伍里也不过是个当差做事儿的小喽啰,说话做事也没多大份量。所以,放不放刘二峰等人走,事关重大,也不取决于自己——自己说了也不算,也做不了主!

况且,如果自己一旦不负责任,把刘二峰等人给放走了,那就坏了伪军抓壮丁的大事儿,就捅下大娄子啦!如此,上司一追究起来,自己那可真得吃不了兜着走啦!那可是要命掉脑袋的大事儿啊!

然而,伪军小头头儿反过来又想,当下,若自己执意不放刘二峰他们走,也着实食言,不够仗义。终究,自己开始是答应过人家刘二峰的——明确过黑泥鳅跟伪军茄子比武,一旦黑泥鳅赢了,就放人家刘二峰等人离开的。

虽然,自己开始允诺时有些不假思索,含混其辞。可是,即使自己是一时头脑发热,那也终究还是承诺在先,答应人家刘二峰提出的条件了啊!

“唉,唉,啥事儿啊,这算他娘的啥事儿啊!”伪军小头头儿不禁埋怨、啧啧着,暗叹道:“说话不为话做主,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嘛!唉,咋办,这可该咋办是好唻?!”

只见伪军小头头儿一脸愁云密布,气色难堪,在急切地不停抓挠着自己戴着布制大盖儿帽的脑袋。

于是,伪军小头头儿在急切无奈之下,就在鲜绿的棉花稞里踱步转起圈儿来。眼看着,他那看上去挺光秃的额头上,就有豆粒子大小的汗珠子疾速地溢出,然后,就“吧嗒吧嗒”滚落下来。

一时间,伪军小头头儿猴急猴急,束手无策。看上去,即使绞尽脑汁,想疼了脑仁儿,也再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了。却只顾独自低垂着头,苦咧着嘴,木然僵直地愁苦无语。

刘二峰一看,却催促起伪军小头头儿道:“这君子一言,可是驷马难追啊!”刘二峰说:“眼前的长官,我劝你还是信守承诺,快放我们走吧!”

刘二峰说:“你总不能再耽误了我等赶路啊!”

然而,任由刘二峰如何说,怎么催,伪军小头头儿都像一颗闷葫芦,没有招数,不动声响。

“咋?咋啦?这是咋啦啊!”刘二峰说:“眼前的长官,你这到底是咋啦啊?!”说着,刘二峰就有意放大声嗓反问说:“你总不能变卦、出尔反尔吧?!”

刘二峰见伪军小头头儿还在僵持着磨蹭时间,就干脆直截了当说:“爷们儿——你再不说话,那可别怪我等失礼——我们可这就走啦?!我们这就去赶路啦啊!”

“哈哈哈哈!赶路?赶路?”终于,是蓦然出现的一个人的大笑,一下子撕破了眼前僵持的沉寂,打破了僵局。

不过,眼前发出大笑并冲刘二峰应声说话的人,并不是那伪军小头头儿。却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也穿着伪军制服,看过去肥头大耳、满脸横肉,且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人。

此人,眼下手里掂着一把大匣子枪。枪把上还耷拉着一尾黄穗头儿,在夏秋之交的热风里,懒散地飘摇。

却见此人一过来,也就随即跟上来一队同样也身着制服的伪军。

就见此人一路趟着半人多高的青绿的棉花稞,手掂着大匣子枪,“唰啦唰啦”地就走到了刘二峰近前。

由于此人步幅挺大,步速挺快,眼看着就有棉花稞上有桃状的青绿的棉花桃被他踢落,飞荡在半空。

此人一到刘二峰跟前就开口大笑道:“哈哈,爷们儿,咋啦啊爷们儿!你想赚完便宜就想走哇?你想你的人把我的人给揍了,就一走了之啊?”此人调侃说:“嗨嗨,爷们儿,你想得也太顺当、太轻巧了吧!”

眼前这个人率领的一伙人出现得超常地突然。

然而,此时,本一直被刘二峰追问得无颜回话了的伪军小头头儿,却一见棉花地里走过来此人带着的一伙人,就毫不迟疑,满脸堆笑着赶快“颠颠”地跑上来,就冲着手掂大匣子枪的人“啪”地来了个立定。

然后,就听伪军小头头儿乖顺又表功地道:“报告中队长,眼下这几个人,早被我们控制啦,他们走不了、跑不掉啦,他们插翅都难逃啦!”

然而,手掂大匣子枪的人听了伪军小头头儿的报告,却紧缩了一下脸上的横肉,接着,就没好气地说:“知道,我知道,我早知道啦!”

伪军小头头儿见手掂大匣子枪的人对自己乖顺、讨好的表现并不感冒,反而显得很高傲、轻慢,就赶忙招呼刘二峰过来,像在给刘二峰作介绍地道:“爷们儿,我说眼前的爷们儿,你可直升起俩耳朵片子,给我听真喽,听真喽啊!”

说着,伪军小头头儿就给刘二峰指了指手掂大匣子枪的那个一脸横肉的人,说道:“他——他就是……”

伪军小头头儿眼下的口气,明显带着强烈的拍马屁意味儿。只见他激动地咽口唾沫道:“这就是——这就是我们华北黄协军第三大队第四中队中队长——郝大雕,我们大名鼎鼎的郝队长!”

怕刘二峰不懂、不解,伪军小头头儿又接着补充道:“他就是我们的郝队长,我们尊重的郝队!”

然而,可悲的是,伪军小头头儿如此马屁精味儿十足的话,却并没使眼前的满脸横肉的手掂大匣子枪的人感到惬意、舒坦,反倒显得很自惭、极不悦地解说道:“我郝某人不才,不才啊!”

郝大雕说:“眼看我都扔下四十往五十数的人了,才刚混了个中队长。爷们儿,见笑,叫爷们儿见笑了啊!”

刘二峰却只顾认真地听着,并没搭话。

而伪军中队长郝大雕,却仍觉伪军小头头儿刚才向刘二峰介绍自己,尽管马屁话有余,但却过于心直口快,信口开河,不长脑子。

于是,郝大雕就狠瞪了伪军小头头儿一眼,不高兴道:“花子,我说花子啊,你那张嘴,就没个把门儿的啊?!这随心所欲地瞎啅啅,你觉着妥当吗?!”

说着,郝大雕就阴着脸嫌弃道:“我说花子,你咋没有一点儿保密常识啊!”郝大雕埋怨说:“平日,我都跟你絮叨过一千次、几万遍啦——叫你注意保密、保密,可你——咋就不长记性,咋就没有计时钟——咋就注意不起来呢!”

眼前的伪军小头头儿的外号原来叫花子。

此前,由于刘二峰不便细打探,而在场其他伪军也没有叫过伪军小头头儿的这个外号,所以直到目下,刘二峰才知道眼前的这个伪军小头头儿,外号就叫花子。

却只听伪军中队长郝大雕一口一个“花子”地管伪军小头头儿叫着,再一瞅眼前站着的刘二峰感到云里雾里的疑惑表情,就连忙补充道:“爷们儿,你大概猜不到他为啥叫花子吧?”

郝大雕说过,就笑着给刘二峰解释说:“这小子、这个花子的外号,还是老子——我给给他取的唻!”

郝大雕津津乐道说:“花子这小子,平日不修边幅,作风稀拉——不是他娘的歪戴帽子,就是趿拉鞋,龌龊得要命,就跟个叫花子似地!”

郝大雕说:“这不——就为这,我就给他取了外号——花子!”

郝大雕说:“不过,为叫起来亲切,也为给小子面子,我就干脆把“叫”字给去掉,干脆就管他叫‘花子’啦!”

说过,郝大雕似乎感到自己的话挺诙谐、好玩儿,就笑道:“好,好啊,我给小子取得这个‘花子’外号,还越听越耐听、越听越好听唻!”

这时,黑泥鳅跟王大贵见伪军中队长郝大雕带一伙伪军突然从对面的棉花地边儿赶了来,又见郝大雕直朝着刘二峰走过去了。于是,他们二人就怕刘二峰吃亏,也立即围来了刘二峰跟前。

当下,王大贵却一听郝大雕说伪军小头头儿的外号竟由“叫花子”演绎而来,就禁不住拿眼瞄了瞄伪军小头头儿。然后,就暗自嘀咕道:“花子,花子,叫花子——看他那歪扭斜跨的赖歹样儿吧!还真像个花子,叫花子唻!”

42、重重围

郝大雕显得很爽快地捋着大下巴颏子上的络腮胡子,用动员跟命令相交混的口气冲刘二峰说:“爷们儿,你还是痛快地叫你的人跟我们走吧?走啊!”

郝大雕诱惑说:“真到了我们皇协军里,我敢打包票,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刘二峰听了,却回道:“眼前的长官,我早表态过啦,我等——不跟你们走,不会跟你们走的!”

“不跟我们走?”郝大雕听过,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追问道:“为啥?你说为啥?”

“因为先前我跟你们的花子长官有过约定,我们黑泥鳅跟你们茄子比武,一旦我们泥鳅赢了,花子长官答应过放我们赶路的!”

“答应?难道花子真这么答应过你吗?”郝大雕听后一脸疑惑着,就扭头冲身旁傻站着的伪军小头头儿花子问道:“花子?你真这么答应过他?真的啊?!”

郝大雕这么一问,就把花子给吓坏了,赶忙唯唯诺诺地揶揄道:“我、我、我……”

“我我我,你我我个鸟啊!”郝大雕粗野地威逼说:“花子,你嘴里塞着驴毛啦?说话吞吞吐吐,你吓破苦胆啦咋地?”

郝大雕说:“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的给我说话痛快点,别黏黏糊糊,啰啰嗦嗦,跟个缠裹脚的老娘们儿似的!”

骂完了,郝大雕就又催促道:“你到底说没说,答应没答应,痛快点儿,说,快说!”

“我……我是答应过,答应过!”花子解释说:“我答应是答应过他,可我当时是没多想才答应的!”

“屁话!废物!”郝大雕骂道:“花子,你真他妈的废物点心一个啊!”

郝大雕说:“花子,你就没长脑子吗?你咋能随便就答应放他们走啊?是谁给你的权利,就你个狗屁不是的小当头儿,就敢私下做主啊?!谁给过你那么大权力呀!”

一看再逼问花子也无济于事了,也没多大指望了,郝大雕就突然扭转头冲刘二峰耍赖说:“爷们儿,即便他答应过你,可我没答应你,你们不能走,绝对不能走,也走不了!”

只见郝大雕在充分证实自己权势地道:“花子说话不算数,在我们皇协军四中队,他说的话不叫话,就我郝大雕一人说了算!”

“他花子说话算不算,我等不管。”刘二峰说:“咋说,他花子都是你们伪军中的当头儿,他说过叫我们走,我们还就得走,非走不可!”

“就得走?”郝大雕看似纳闷地摇头道:“拗,真拗。”郝大雕说:“天底下,我就够拗的了,没成想,还有比我更拗的!”

郝大雕谈说过后,就接着恐吓道:“你走,你们走,你们走走试试,你走走叫我看看!”

郝大雕不阴不阳地说着,却把手里掂着的大匣子枪,一下子就举向了刘二峰的额头:“走,走,爷们儿,你们敢走!”

“走,我等就得走,我等还非走不可唻!”刘二峰一看,却也不示弱,就“呼”地把手握着的从鬼子官官儿本田一撮那里缴获来的短枪,指向了郝大雕的脑门儿,说道:“爷们儿,我这人,一向不愿、也不想惹事儿,可爷们儿你即使跟我等过不去,那你就别怪我刘二峰翻脸不认人啦!”

见眼前出现了针锋相对、一触即发的僵局,刘二峰身旁的黑泥鳅跟王大贵,就立马上前,却黑泥鳅拿宽大的大膀子一下子紧扛向郝大雕,并也拿大匣子枪直冲着了郝大雕胸部。

而此时的王大贵却端起从鬼子护兵土屋本儿胜那里缴获来的那杆大枪,倏地把刺刀正对着了郝大雕裆部。

只见王大贵抖了几抖大枪,然后,就暗自拿家乡话嘟囔道:“个婊子下的,你要敢动二峰一根汗毛,我就把你裆里的家伙都给卸啦!叫你婊子下的断子绝孙,一辈子都当死绝户!”

而目下的贞儿跟桂香,却一点都没有害怕的表情,也都手里紧攥着从鬼子那里缴获来的两把雪亮的匕首。

也许,这时王大贵蹲站着的姿势和俩眼一眯缝一眯缝的轻蔑表情看上去很滑稽、好玩儿,贞儿跟桂香都感到好笑,忍不住都想笑出声来。

当然,此时众伪军更不示弱,就见郝大雕带来的人跟先前由伪军花子带着的人不谋而合,一起持枪把紧逼着他们中队长的刘二峰等人团团围住。

看来,自己人终归是自己人——却早被伪军中队长郝大雕讥骂得一脸难堪了的伪军小头头儿花子,就也抄起大枪跨步过来,就挡护起了他们的中队长郝大雕。

也就在双方刀枪相向的僵持中,郝大雕却显得毫不畏惧且很有气势地开口冲刘二峰说道:“爷们儿,兴许你还不知道吧?我郝大雕做事儿,历来都留后手!”

郝大雕说:“兴许,你早就看到啦,你在意过你们刚出高粱地时的火光吗?当时,你大概不知是啥火光吧?”

郝大雕说:“事到如今,我也家丑不怕外扬啦,我实话告诉你,那火光,就是我的手下划洋火抽烟发出的!”

郝大雕笑道:“就因那小子埋伏在棉花地边儿还敢划火抽烟,叫我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就捂进他嘴里,弄得小子老长时间没喘过气来,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差点儿叫我把小子给憋死!”

刘二峰听着郝大雕的话,却有些不明就里——弄不清郝大雕为何在这弹将出膛刀要杀人的境况中里,还有心思逞能摆划些这个。

然而,却很快,郝大雕就不打自招——吐露出其中的缘由、奥秘。

郝大雕说:“那狗小子,是在破坏战前纪律!”郝大雕说:“谁敢破坏我战前纪律,老子就想废了他,就想弄死他!”

郝大雕说:“算他划洋火抽烟的小子侥幸,那功夫,老子还不想动杀手,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说了,就见郝大雕又突然“哈哈”大笑道:“我说我留后手,也就是我很懂得后发制人!”说着,郝大雕就像在反问刘二峰地道:“爷们儿,你知道我留的后手是啥、到底是啥吗?”

刘二峰当然不会搭腔、理他。却见郝大雕自我标榜道:“我郝某人习惯采用层层包围的战术,因为这个战术,他妈的实在太管用!”

终于,郝大雕像在揭秘似地对刘二峰道:“爷们儿你也知道,开始,我是叫花子从你们背后的高粱地里包抄你们。我想,如果花子得胜,顺利叫你们就范,把你们给我带回去,那也就用不着再麻烦我这个堂堂的中队长带人出兵啦!”

这时,看上去,郝大雕一脸的炫耀,大有耀武扬威的架势。

“可是,花子这小子太无能啊,他既然带人制服不了你们,那我这个中队长,也只得亲自出马啦!”郝大雕又冲刘二峰说:“爷们儿,看得出来,你是他们这几个中间的当头儿,你也看清了,我带人是从你正前方的棉花地里过来的!其实,我带人在前边儿埋伏很久了,这边儿的动静,我观察仔细,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郝大雕冲刘二峰说:“可爷们儿你该知道,我叫花子给你设的,不过是第一道包围圈儿,而我——带人过来,才是第二道包围圈。爷们儿你知道吗?此外,我还设有更多的包围圈儿等着你!而且,那些包围圈儿会更大、更厉害!所以说,你们想走是走不了的!”

郝大雕不无吹牛地道:“可以说,只要我不叫你们走,你们就是三头六臂,就是插上翅膀,就是孙悟空七十二变,都休想走,也都走不了!”

郝大雕说着,就突然又问刘二峰:“爷们儿,我说的你信吗?不信,那我这就叫你见识见识!”

郝大雕又像自报家门地道:“在接下来的包围圈里,不单单有长枪短枪,还有机枪!”郝大雕很瞻仰地道:“后面那包围圈儿的机枪,可叫厉害呀!那可是新的,那可是上头前天才特别给我中队配发到位的!”

郝大雕恫吓说:“那挺新机枪发射的枪子,可还没沾过人腥呢!你们要是不想活、活腻了,可以试试,领教领教!”

说着,就见郝大雕突然冲着不远处的棉花地跟高粱地的交接处高喊起来:“机枪手——机枪手——给眼前的爷们儿打一梭子,先叫大伙儿听听!”

由于是夜间,四周很静。所以,郝大雕操着大粗嗓门儿的喊话,传得很远。

以致,都惊飞了潜伏在高粱地深处的一群不知名姓的野鸟,却只听得受惊的鸟们“扑啦啦”就腾地而起,朝着它们认为安全的方向飞走了。

“突突突……”果然,从棉花地跟高粱地的衔接处,传出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机枪开火的声响。不过,机枪发射的方位,却不是朝郝大雕携伪军与刘二峰等人对峙着的方位,而是朝着棉花地的另一个方向发射的。

于是,伴着机枪的声响,就听得有一连串的棉花叶子和棉花桃子被击落,或“唰唰啦啦”或“噼噼啪啪”地凌空飞溅着。

却机枪响过,就只听郝大雕开始洋洋得意着仰脖子大笑着冲刘二峰等人说道:“咋着?咋着啊爷们儿!”

郝大雕喊:“爷们儿们,不想死的,快把手里的家伙扔了吧,快扔了吧!早扔可比晚扔强啊!早扔可不会叫机枪给打成肉浆糊啊,那乱枪子穿身的滋味儿可不大好受啊!”

见喊话无效,郝大雕就又拿眼扫了扫四周,却见贞儿跟桂香手里还分别紧握着从鬼子那里缴获来的雪亮的匕首,就又冲她们喊道:“俩女姊妹,你们心细,你们对人生看得透,你们比他们男的懂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郝大雕动员说:“他们男的不扔,你们女的扔,你们先扔,快扔!”

然而,郝大雕这么一喊、一说,非但不见贞儿跟桂香有任何反应,反而致使刘二峰跟黑泥鳅手里的短枪的枪口还有王大贵端着的大枪的刺刀,逼得郝大雕更近、更紧、更狠了。

郝大雕看了,却又突然高声喊道:“机枪手——机枪手——再给他们放一梭子看看、听听!快点儿!”

郝大雕发狠说:“他们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嘛!咱就叫他们听听,领教领教!”

郝大雕说:“不过,这是叫他们听的最后一梭子啦!此后,他们再想听,都没门儿啦!那下一梭子,你就直朝着这边给我扫!就把他们都给老子‘突突’啦!”

然而,却在郝大雕叫喊过很久了,还不见机枪动静。于是,郝大雕就急了、火了,又高喊着骂道:“机枪手,你咋啦?你咋他妈的这么磨蹭啊?机枪手——机枪手——他妈的!”

仍没有动静。

于是,这下子,却见郝大雕不再是着急、气愤,却变得惊慌,担惊起来。也就在他再想扯起喉咙高叫“机枪手”时,猛抬头,就看见从不远处的高粱地里,蓦然出现了一大队穿着同样制服的人,各个手里拿着武器,形成着大大的包围圈儿,“咵咵咵”地就沿着棉花地一齐快步包抄过来……

43、巧相逢

“妈的!不好,不好啦!”只听郝大雕自骂着惊慌失措道:“八路,是八路!八路咋来啦啊,八路咋来啦唻?!”

此时,郝大雕看了从棉花地里包抄过来的黑压压穿着统一制服的人,面部表情开始闪电般急剧变化——由吃惊到猜测、气恼、惶恐,再由惶恐到惊悸得神不守舍。

于是,就见郝大雕再也顾不上跟刘二峰等人僵持、对峙了,就倏地挪开正冲着刘二峰额头的大匣子枪的枪口,然后,就壮胆大骂道:“妈的,算老子倒霉,倒邪霉!”

说了,就见郝大雕慌慌张张就冲漫漫苍穹里“呯”地开了一枪,随后,就惊恐万状道:“八路来啦,弟兄们,是八路,八路来啦,撤,都快给我撤呀!”

郝大雕话音一落,伪军就开始阵脚大乱,看上去,各个呈鸟散状——都像群猴挨了一记土坷垃,眼神怅茫着头足无措——最终,各个尾随着跑在最前的郝大雕,朝着迎面棉花地边儿的高粱地里四散奔逃起来,伪军们边跑还边不时地朝身后开枪。

不过,由于事发突然,众伪军逃跑得过于急切、仓皇,致使他们朝身后发射出去的子弹,混乱无序,漫无边际,毫无准头儿。

这时,刘二峰见郝大雕等伪军一看迎面来人就惊慌、害怕得不行,甚感蹊跷,觉着眼前的伪军准是遇见哪路来的克星啦!

不过,尽管刘二峰听着郝大雕一个劲儿地吆喝着说来了八路,但刘二峰却并没带黑泥鳅还有王大贵朝着仓皇奔逃的伪军郝大雕等人开枪射击,却想,眼下这世事混乱,八路也是真假难辨——当初黑泥鳅在破砖窑跟着原上豹等土匪干时,还穿过八路军的假军装,冒充过真八路呢!

所以,刘二峰就想,万一当下过来的人是小鬼子扮身的八路军咋办?与其朝着郝大雕等伪军开枪,还不如朝着小鬼子开枪唻!咋说,郝大雕等伪军二鬼子再坏,也是本国人,可小鬼子唻?小鬼子是啥?小鬼子才是真真正正的敌人,外敌唻!

刘二峰这么一想,就冲黑泥鳅、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说:“都先别动,都别动啊!”刘二峰道:“咱都沉住气,看准了势头儿再说!”

黑泥鳅跟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几人听了,显得很听话,都手握着各自手里的武器,在看光景一般等待着时机。

王大贵看过眼前的阵势,却显得很活跃,就按捺不住自言自语道:“娘的,娘的,这天底下,这天底下唻,真就是一物降一物啊!”

王大贵暗说道:“刚才那个郝大雕,就跟我们有能耐,可他们一见着眼前的来人,就都吓萎缩啦,就吓得魂都没啦,撒腿就跑——一个个比兔子跑得都快唻!”

王大贵摇头叹道:“唉——怪,怪,真是怪呀!这人世间,就这世道、就这么个世道啊!”

却目下,一看郝大雕率一队伪军边跑边朝身后开枪,包抄上来的那大队穿统一制服的人,就也开枪还击。

就只听,棉花地跟高粱地的上空,开始枪声刺耳。就只见由于枪弹发射喷发出去的火球,像电闪一样,一阵一阵、忽闪忽闪,把个野地照得瓦亮瓦亮。

却那些就近种植的棉花、高粱等大片农作物,就像在打幻灯片一样时隐时现——模糊清晰,清晰模糊。

然而,从棉花地奔袭过来的那大队身穿统一制服的人,一看郝大雕在高粱地里消失了,却没有再去追赶。个中原因,很难判定——他们是怕追进高粱地造成无谓的人员伤亡?是觉着其中没有日军追杀起来意义不大?是欲擒故纵、暂放他们伪军一条生路、然后再放长线钓大鱼?不得而知,难以说清。

不过,却当这大队身穿统一制服的人一来到刘二峰等人跟前,却奇迹立刻发生了——冲上前来的一个腰间挂着短枪套的人,一看清刘二峰,就突然惊讶起来,说道:“二峰?二峰,二峰咋会是你呀?!”

刘二峰见来人竟直呼起自己名字,再定睛一看,不禁也喜出望外,惊喜道:“你是……咋是你?咋在这里见着你了呀!”

原来,出现在刘二峰眼前的,竟是当年跟着刘二峰的三舅在队伍上干、后又参加了八路军的黄绿山。

这黄绿山,在舅舅成亲那年,可是亲手教过刘二峰开枪瞄准和投弹袭击的呀!

当下,刘二峰跟黄绿山彼此惊喜万分着,却相互一走到跟前,就见黄绿山先是欢喜地朝刘二峰肩膀上猛拍了一下子,接着又亲热地朝刘二峰当胸来了一拳,说道:“二峰,你咋在这里呀!”

刘二峰正想给黄绿山作解释,却黄绿山就又突然给刘二峰招呼过来另外一个人,只听黄绿山手指着那人说:“二峰,你看看他是谁?”

刘二峰循着黄绿山的声音望去,却一看,眼前站着的竟是当年三舅回家娶亲时,那个跟黄绿山一道陪三舅前来的护兵吴金柱。

这时,吴金柱也一眼认出了刘二峰,就分外惊喜道:“二峰,真巧,原来是二峰啊!”

眼前的戏剧性相逢,使黄绿山、刘二峰还有吴金柱欣喜不已。而目下,黑泥鳅、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却一看究竟,也都快活得不得了。

于是,一向嘴快的王大贵就喜不自禁着羡慕道:“小,小啦,这人世间——说大真大,说小也真小啊!”

王大贵说:“看看人家,多年不见,却在这荒坡野地里遇见啦!山不转水转啊——巧,真是太巧啦唻!”

然而,当下,对黄绿山等人的出现,不但出乎刘二峰预料,而且对黄绿山等人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等等,刘二峰等人都感到是个大谜团。

尽管,刘二峰在早也知道,就当自己三舅在战场牺牲后,黄绿山跟吴金柱就双双投奔了八路军队伍。可眼下,对黄绿山跟吴金柱到底在干什么,刘二峰也一无所知。

也许当下黄绿山也猜出了刘二峰心事,却赶忙把吴金柱拽到自己跟前给刘二峰等人介绍道:“金柱——眼下是咱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教导员啦!”

黄绿山介绍过吴金柱,却又拿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嘛,现在是三营营长,跟金柱是搭档!”

刘二峰见黄绿山跟吴金柱不仅都是八路军的人,而且还都做了八路军的营领导,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喜悦、佩服。暗想道:“自己早盼晚想,做梦都想参加八路军。这眼下的现实,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由此,刘二峰发自内心的那种激动、高兴劲儿自不必提。不过,他却对黄绿山跟吴金柱为何带人来了这里,还没破解谜底。

于是,刘二峰就开始询问起黄绿山跟吴金柱率人来此处的原因。黄绿山听后告诉他,说他们本是长途拉练去增援兄弟部队清剿日军的。却在完成任务后,回返他们原来所在的抗日根据地。

也就在眼下他们率部返回根据地途中,在途经此处那片高粱地外侧的小道时,突然闻听到棉花地这边儿传过去的急促的一阵机枪声,于是,黄绿山跟吴金柱一商量,就率部快速穿越那片高粱地,来到了高粱地跟棉花地的衔接处。

而此时,却正是伪军中队长郝大雕命令潜伏在高粱地跟棉花地衔接处的伪军机枪手刚开过那一梭子机枪,而且,此时的机枪手还在为发射了那一连串子弹,洋洋得意,兴高采烈着。却冷不防,就被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指派冲在最前的几名先遣队成员给俘虏了。

只见先遣队队员上去就卡住了伪军机枪手的脖颈子,然后,就有先遣队员拿手紧捂住伪军机枪手的嘴道:“别出声,出声就杀了你!”又问:“你们是伪军哪支队伍的?!”

伪军机枪手被憋得呼吸急促,喘气困难,只得从牙缝里蹦出话来道:“我们是、是皇、皇协军!”

“少废话,我们知道你是皇协军。”先遣队的人说:“一看你身上穿的服装,就知道你们是伪军、是二鬼子伪军!”

八路军先遣队的人说:“你们带队的是谁?”

“这,这,这个……”伪军机枪手吞吞吐吐着搪塞说:“这个嘛,我,我……”

“别我我的,说,快说!你们带队的是谁,是哪个!”

“可、可、可,我不敢说。”伪军机枪手说:“我说了是会被杀头的呀!我说了,要是叫我们带队的知道了,那得宰了我呀!”

“不会,他不敢。”八路军先遣队的人说:“我们是八路军,我们会保护你的。”八路军先遣队的人说:“你说了,没人敢杀你的头!”八路军先遣队的人说:“你说了,谁敢杀你的头,那我们就先杀他的头!”

“真、真的吗?”

“不假,当然是真的!”

见伪军机枪手乖顺、老实了,八路军先遣队员就把紧捂着伪军嘴巴的手松开去,以使他回话便利。不过,怕不远处的伪军察觉,却一再叮嘱伪军机枪手注意小声回话。

“行,这个行,有你们替我撑腰就行。”伪军机枪手说:“其实呢,我也早就听说过你们八路军,知道八路军挺厉害。”伪军机枪手说:“不光我们皇协军怕八路军,东洋来的鬼子也怕,更怕。”

“好,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就说吧。快说,你们带队的是谁?”

“好好,我豁出去了,我说,我说!”于是,伪军机枪手就说:“我们带队的——他姓郝……”

“郝?哪个郝?”

“就是耕土翻地的声音的那个——郝。”

看上去,伪军机枪手还像喝过墨水,说道:“《尔雅.释训》你知道不?那解释就是——郝郝,耕也。”

怕八路军先遣队的人不解,伪军机枪手就又解释道:“也就是左边儿一个‘赤卫队’的‘赤’,右边儿一个大耳朵的那个‘郝’。”

八路军先遣队的人听过,就立即点头道:“知道了,那他叫郝什么?”

“郝大雕。”

“什么职务?”

“中队长,我们华北皇协军第三大队第四中队的中队长。”

“哦。明白了。”八路军先遣队的人应道。

“你们总共来了多少人?”八路军先遣队的人又问道。

“二十几个吧,不到三十。”伪军机枪手回答说。

“装备的什么武器?”

“一挺歪把子机枪,一把大匣子,其余的,都拿长枪。”伪军机枪手补充说:“歪把子机枪在我这里,那把大匣子枪由郝中队长拿着,其余步枪在其他人手里。”

“好,知道啦。”八路军先遣队的人说。

却就在八路军先遣队的人正在跟俘虏了的伪军机枪手对话间,却猛听得不远处正在带伪军跟刘二峰等人刀枪相向着的郝大雕,突然又高声传过话来,叫机枪手再放上一梭子,震唬震唬刘二峰等人。

然而,郝大雕却并没想到,此时的机枪手,早已被八路军的先遣队员给控制住了。这——也就是为何郝大雕叫喊许久,却伪军机枪手再也没有反应了的真正原因了。

要说,郝大雕这个人,调兵用计也的确够刁滑。就在他率伪军跟刘二峰等人刀枪相向时,尽管嘴里口口声声说在继他跟伪军小头头儿花子设下的包围圈儿之后,另外还有更多的包围圈儿在等着刘二峰等人。但实际上,郝大雕完全是在虚张声势,另外再就根本没有了他所说的什么包围圈儿。

其实,郝大雕当时在不停鼓吹的所留的后手,也不过就是在不远处的棉花地跟高粱地衔接处,预留了一名潜伏着火力掩护且供他郝大雕用计的这名已经被八路军先遣队员俘获了的机枪手……

44、真屈辱

八路军的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在率部吓跑、击退伪军中队长郝大雕带领的伪军中队后,就带上俘获的那名伪军机枪手还有那挺很是难得的歪把子机枪,沿着漫漫荒坡大洼,一路急行军,就朝着所在的抗日根据地方向奔突而去。

此时,那名被八路军先遣队俘获的伪军机枪手,在被带来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跟前后,几经吴金柱教导员思想开导,早已回心转意。不但自报家门——如实说出自己姓名,还翔实道出了自己无奈才当了伪军的全部经过。

要说,吴金柱教导员,不愧是被选送到华北野战军抗日军政大学培养过的人,眼下一做起伪军机枪手的思想转化工作来,显得刚柔相济,情理并用,句句掷地有声——既切中伪军机枪手思想要害,又触及、撼动伪军机枪手心灵。

于是,这名自称叫王翔的伪军机枪手,不禁愧悔万分着,眼眶里开始泪水盈动。

只听伪军王翔流着泪坦陈说,他是在走投无路之下才当了伪军的。就在他当伪军以前的一天,日本鬼子的轰炸机突然出现在了他家所在村子的上空。

只见鬼子轰炸机在村子上空盘旋过后,就开始了疯狂的轰炸——那一枚枚看上去黑黢黢、密麻麻的炸弹,就像黑母狗下崽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从鬼子轰炸机的肚子里攀爬出来。然后,就接二连三地摇头摆尾着滚落到地上。

于是,随着鬼子轰炸机投下的炸弹剧烈爆炸,王翔所在村子顿时成了一片烟云火海。他家的那三间破草房,也在中了鬼子轰炸机投下的炸弹后迅即起火——可怜他年迈的父亲、妻子还有那一男一女才都不过才六、七岁的两个孩子,也都葬身在了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草房里。

事发时,王翔却正在野外的自家高粱地里耪地,他眼望着被浓烟包围了的村子跟已经窜着冲天火光的自家方向,就双眼急得通红,心“扑腾扑腾”直跳——他赶忙撂下手里的锄头,在失去人声地大叫了一声“娘哎”之后,就疯了似地朝着全然变成火海的村子跑去了。

然而,王翔一进村,一到家,就傻眼了——凭着被浓烟熏得睁眼都困难的模糊的视线,王翔看到,他家那三间破草房,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废墟上,还冒着钻天浓烟。却浓烟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人尸被烤焦、烧糊了的难闻的令人心悸的味儿道。

王翔面对着满目废墟,呆滞无望,欲哭无泪。

后来,无家可归了的王翔,就选择了漫无目标地离家远走。却就在他远行途中,就遇见了正在抓丁入伍的一伙伪军。

那率队抓丁的当头儿,正是目下那个做了伪军中队长的郝大雕。

当时,郝大雕把参加伪军后的丰厚待遇说得天花乱坠,称只要王翔跟他到了伪军队伍里,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好吃好喝好招待,还按时发赏钱。并允诺——只要王翔到了队伍上表现好,队伍上连媳妇都帮他找,给他配。

当然,王翔不会轻信郝大雕这般诱人的允诺。可又自知已经落入郝大雕之手,卫兵戒备森严,想跑也跑不掉,于是,就只得无奈跟着去了。

然而,王翔到伪军队伍里一看,实情跟郝大雕瞎吹呼的截然相反——小兵子们不但没有啥好的丰厚待遇,还时常得挨揍。

却有那当官的稍不顺心、不满意,就大巴掌、硬拳头、脚板子还有马鞭子、枪托子、大棍棒等等恶毒的器具一起上,那小当兵的被揍得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

好在,王翔人聪明,悟性也高。他参加伪军不到仨月,那步枪射击水平,就在伪军中队名列了前茅。

于是,伪军中队长郝大雕正是看中王翔超常的射击特长,才在后来把上头配发的唯一一挺歪把子机枪,交由了王翔管理、使用。

也是由于王翔所具有的其他小兵子无法比拟的射击水准,才深得伪军中队长郝大雕器重和袒护,少挨了其他小兵子所遭受的那种肉体侵害、欺凌。

其实,在伪军队伍里,尽管当官的常有酒肉陪伴,可对诸如王翔这样的小兵子,饭倒能勉强吃饱。而且,若遇改善,还能吃上白面馒头就着豆腐炖肉片加粉条之类的口感不错的食物。

但是,却那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也非没有。尤其遇上战事,也得整天整夜地饿肚子。

至于,郝大雕所说的赏钱,更不能按时发放,且多少不均,亲疏有别,官兵悬殊。

通常,对一般的小兵,伪军当官的高兴了,就给你甩几个铜钱或扔个大子就算不错了。有时,偶从有钱大户的人那里抢夺到金银财宝或现大洋,伪军小兵子多都连多看几眼的权利都没有,甚至,为此还会挨了当官儿的贬低讥讽或者拳打脚踢。

如此,伪军当官的看了会说:“滚滚滚,看什么看!**的看到眼里就扒不出来啦!”

当官的还会骂骂咧咧地恶狠狠道:“钱是你亲爹啊?你认钱?就**的个小兵子也有脸认钱?只有老子这当官儿的才有资格认钱唻!”

特别叫王翔大失所望的,是开始他还不了解郝大雕鼓吹的皇协军内幕、底细,不清楚这些冠以皇协军名义的伪军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但实际一跟着他们干,就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原来,王翔误入其中的这些皇协军,竟是帮着日本鬼子作战的本国附庸军,其实就是鬼子的“替死鬼”——一帮倒霉的死炮灰!

而且,一遇上伪军跟日本鬼子联合作战,那些东洋来的小鬼子,拿他们伪军根本就不当人看,在日本鬼子眼里,他们伪军还不如畜生,还不如一条狗——还远不如小鬼子手里牵着的那条大洋狗。

有一次,王翔在随伪军配合日军出兵作战时,就曾因得罪了一名鬼子侦察兵手牵的一条大洋狗,而惹怒了鬼子,招致了冤情。

那天天特热,这名鬼子侦察兵手牵着的这条大洋狗,热得长伸出通红的舌头。

看上去,那大伸在狗嘴巴子之外的红舌头,飘飘忽忽,颤颤巍巍。看上去,就像飘摇在风中的一块儿紫红色的长条厚绸布。

只见鬼子的狼狗“哈哈”地喘着大气,那樽跟鬼子兵一样显得很张狂的狗头,不时地忽高忽低,忽上忽下,耀武扬威……

只见狗眼晶亮,狗耳直升。

却就当这名鬼子兵奉鬼子头头儿之命,手牵狼狗途径头前行进着给后面的鬼子当“替死鬼”的伪军跟前——想越过伪军队伍冲到最前给后面紧随的鬼子探路侦查情况时,却只见——狼狗在走到王翔跟前后,突然停住脚步。然后,就在王翔的腿上、身上嗅了嗅。接着,就伸着通红的舌头,欲去舔王翔的手臂。

王翔一看那只狗,顿生厌恶。他触景生情——仿佛一下子想起那被鬼子炸弹炸死的父亲跟妻子还有幼小的一双儿女。

于是,王翔心里立刻叫冤得不行起来——他甚至想马上撂掉肩扛着的大枪,离开伪军队伍去做逃兵!

于是,当狗舌头一触及到王翔手臂,王翔就一脸愤怒着下意识地拿手猛打个一下拱过来的一张狗嘴。

那狼狗一看王翔不喜欢它,就只得怏怏地把伸给王翔手臂的嘴巴子里吐出的红舌头又缩了回来。就显得挺灰心丧气地耷拉下狗脑袋,挺扫兴地在发傻。

看上去,此时狼狗的表情,失落、乖顺,而且老实。

然而,狼狗老实了,可那名鬼子侦察兵却嚣张、愤怒得不行了。于是,就听他拿半生不熟的汉语怒喝道:“你的,你叫什么?你的也太不友好啦!”

那名鬼子侦察兵替他的狼狗鸣不平说:“我的狼狗,本想亲吻你,可是你,却不尊重它,却在毁坏它的爱心,伤害它的自尊!”鬼子侦察兵恶语相向道:“你的,也太不识抬举、太不识抬举啦!”

王翔听了,没理他。却想扭头继续扛枪走路。

然而,鬼子侦察兵一看窝火了,却上来冲着王翔的面部就是一个“当头炮”——一记大拳头。嘴里还在拿汉语声嘶力竭地疯狂“哇呀”道:“你的,八格牙路——死啦死啦地,死啦死啦地!”

45、终入伍

鬼子侦察兵的这记重拳瞬时打疼了王翔本来一直吃屈忍辱着的强烈自尊。

只见王翔紧捂着被打得热辣辣像在蹿火苗子的脸蛋子,气愤得浑身颤抖,嘴唇急剧哆嗦着,几乎不假思索,“唰”就把肩背着的长枪一下子从肩膀上“踅”下来,然后,枪口直对着跟前的日本侦察兵脑门儿畅快又沉闷地大骂了一声:“我操你上八辈儿祖宗啊!”

骂完,就见王翔理智大失——“啪啦啪啦”猛拉开枪栓,咬牙切齿着就要扣动扳机。

却这时,在前面带队的伪军中队长郝大雕,一看情势突然,境况不好,眼看着就得出大事儿了。于是,就神色慌张着赶忙跑过来,伸手就把王翔的双臂紧搂在腰间——惊诧地大瞪着双眼嚷道:“王翔,你疯啦,你小子疯啦啊?”

只见郝大雕急得周身抖动着道:“别冲动,你小子可千万不能冲动啊,王翔!”

由于郝大雕过来搂王翔出手太快,用力过猛,致使王翔本来紧端着的长枪,“啪”就一下子跌落在地上。

劝阻、安抚过王翔,郝大雕就又赶快不住地给鬼子侦察兵道歉起来:“太君,太君,您消消火,别生气,您别生气啊!”

郝大雕说:“太君,您千万别跟他小子计较,他是个愣头青,您可千万别跟他计较啊!”郝大雕说着,又撒谎着解释道:“他不过是个新兵,新兵——他还是个不懂规矩的新兵,他还不懂事儿唻!”

此时,看上去,尽管郝大雕一脸横肉,满脸爬满了荒芜的杂草一样的络腮胡子,一幅熊活活的样子——看似貌相凶悍、粗犷,但在鬼子兵面前,却显得格外谨小慎微,卑躬屈节,骨子发软,孙子辈儿的不行!

看样子,眼前的鬼子侦察兵虽然懂些汉语,但却对王翔刚才带些方言土话意味儿的骂话,有些似懂非懂,不通内情。

不过,从当下的阵势跟王翔义愤填膺恨不能把他活吃了的表情看,鬼子侦察兵还是似乎已经“砸吧”出了刚才王翔那句骂话的滋味儿、厉害。

于是,尽管眼前的郝大雕在一个劲儿地给鬼子侦察兵道歉、赔不是,但却鬼子侦察兵并不领情——仍然异常气愤地牙咬着嘴唇,一脸凶光毕露地拿生硬的汉语冲郝大雕道:“郝——大雕的,他的——”只见鬼子侦察兵怒指着王翔问:“他的,刚才的,在骂什么,他在骂我什么?”

“没……没没,真没骂——他没骂你什么,他没骂你什么的,太君。”郝大雕听了不敢怠慢,连忙舔着笑脸,毕恭毕敬着替王翔圆场道:“他是说,说——太君您,太君您,不要跟他开这样的大玩笑!”

“大玩笑?”鬼子侦察兵疑惑道:“不,不,不不。”

鬼子侦察兵说:“他的——他的话,不是那种意思,不是!绝不是!”

只见鬼子侦察兵又一脸狐疑着摇头道:“他的——是在口吐狂言的,他是在骂我,骂我的!”

“不不,不不不,太君,他真的不是在骂你,真的!”郝大雕深加解释道:“他是说——您在跟他开大玩笑,他是说太君往后不要再跟他开这样大的玩笑啦!”

看来,郝大雕深感事关重大,倘若处理不好、不当,不但王翔招致杀身之祸,就连自己也得受牵,也得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对于人,那种自私、自保的心理,往往很容易俘虏并驾驭、支配掉自己。所以,眼下的郝大雕,为不叫事情闹大,得到自我保全,已经倾尽所能,不遗余力,抛弃尊严。

却此时,正尾随队伍开进着的本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一名鬼子大当头儿,虽然此前并不知他派出的这名鬼子侦察兵跟伪军王翔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却一走来跟前目睹境况,就不能没有察觉、不能不动怒了。

于是,当他发现自己命令牵上狼狗冲到伪军队前去侦察情况的那名鬼子侦察兵,还在跟一名伪军士兵僵持着纠缠不休,而且看见伪军中队长郝大雕还在他们中间拉劝、调和时,那名本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鬼子大当头儿,就“呼啦”从大马背上倏忽跳下身来。

接着,他就颇感蹊跷地用日语追问起眼前的鬼子侦察兵来,翻译成汉语,意思是:“野藤君,你的,还不速去执行任务,你的迟疑什么,你的在迟疑什么?!”

原来,眼前的鬼子侦察兵的日语名字叫藤野制胜。却在日军里,就俗称他为“藤野君”。

藤野制胜见自己上司跳下马来追问,就像瞬时遇见挡箭牌一样,立马就喊冤叫屈地以他们彼此使用起来驾轻就熟的日语拱火道:“禀报龟田君,他、他的——”只见藤野制胜却手指着王翔道:“他的,在蔑视我们的军犬,在欺辱我们的战斗功臣——林飞跃道。”

到此时,又有两个鲜奇的日文名字开始明朗起来——一个是从高头大马上下来的鬼子大当头儿的名字叫龟田就似,二是鬼子侦察兵藤野制胜手牵着的那一条军犬,其军中封号叫“林飞跃道”。

“嗯?欺辱军犬、功臣?”龟田就似听了逼问道:“谁?是谁的,这般地张狂——敢大胆欺负我大日本皇军的功勋军犬?”

一看龟田制胜恼怒了,伪军中队长郝大雕赶紧上前释疑道:“太君,龟田太君,没人敢欺负那功臣军犬的,我感保证——我敢拿我的人格信誉做保证!没有,真的没有的。”

“嗯,嗯?这就好,这个的——就好!”说着,就听龟田就似接着就拿听上去还算熟练的汉语威胁道:“你的,郝大雕,郝队长的。你的——不管有还没有,你都得尤其地注意,你得管好你的部下,部下!”

龟田就似厉声断喝道:“你的懂吗?得管好你那不懂友好的狂妄部下的!”

“是,是是,一定,我一定。”郝大雕听后,就在不停地满脸堆笑着满口答应道。

龟田就似一看郝大雕态度乖顺,就趁热打铁地夸口说:“我们的军犬,那不是一般的军犬!那是和平友好的使者的!可你的人——还竟敢不尊重这样一名和平的使者吗?!”

龟田就似又用敲山震虎的口气威胁道:“哼哼,谁敢欺辱我们的功勋军犬,那是他不懂情感。那他的心——比冰山都冷漠,那他的冷漠达到了极点!”

龟田就似彰显道:“我们的军犬,是一条特殊的军犬,它经受过专业训练,它为大日本皇军出征作战,所向披靡,立下过赫赫战功!它的——曾获得过作战功勋的非凡称号,它的,得到过日军总司令部授予的特殊功勋勋章!它的——价值连城,身价无抵、无比!它的,拿任何金贵的物质都难换取!”

眼见龟田就似在不住地夸赞着鬼子侦察兵藤野制胜手牵着的狼狗在作战中立下的显赫功绩,王翔愈发感到痛恨。他清楚,眼前的狼狗功绩越显赫,就证明它在被侵略国家的民众中造成的罪孽越深重,越令人可恶,越当杀,绝杀不赦!

然而,却见龟田就似笑眯眯地一边望着日军侦察兵藤野制胜仍然手牵着的狼狗,一边手指着伪军王翔蔑视道:“你的,你的是——抵不过我们的军犬的,你的,岂能跟我战功显赫的军犬——一名战斗功臣相作比、相媲美呢?”

龟田就似说:“你的,再敢对我们的军犬蛮横、发威,我的,就把你杀啦——就拿你的体肉来满足我的尊犬那贪婪的食欲!”

说过,也许龟田就似感到战况紧急,也许在有意标榜他做事儿的绅士、大度,于是,就见他猛地朝着鬼子侦察兵藤野制胜打了个“快速前进”的只有他们懂得的日语手势,就跟藤野制胜双双趾高气扬着,大步走开了。

上司龟田就似的一系列言行,使他的下属藤野制胜看了,觉得过瘾、解气,而且给力,却使伪军中队长郝大雕的手下士兵王翔听了、看后,感到分外羞辱、恼怒,而且悲哀。

王翔差点儿哭出声来。

于是,一执行完作战任务回到他们伪军盘踞的营地,王翔就冤屈得想跑,发誓再也不干这倒霉透顶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里外不是人的破烂伪军!

然而,郝大雕看后,却自寻安慰地劝说道:“王翔啊,忍忍,忍忍吧,你还是忍着吧!”

郝大雕显得很有根据地说:“这人活着啊,不能太较真儿!”郝大雕感叹道:“人要是太较真儿、太计较,那就得吃亏、吃大亏唻!”

郝大雕说:“不是有俗话常说嘛!这人啊,就得难得糊涂!”

郝大雕说:“我知道,你王翔一直为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你家亲人在憋气、懊恼。可话又说回来,那当时,人家日本人的飞机也没长眼嘛,也不知道炸的就是你王翔家的人嘛,也不知道你王翔后来会当咱的皇协军嘛!”

郝大雕说:“王翔啊,眼下,咱吃的就是给人家日本人卖命这碗饭。那俗话说了,吃谁家的饭,就得受谁家的管啊!所以,咱得忍耐,咱得学会吃屈忍耐才对啊!”

郝大雕接着敲打道:“可咱,要是动不动就跟人家日本人动肝火、伤和气,那到头儿来,吃亏倒霉的还是咱!闹不好,还得把咱自己小命都得交代了呀!”

郝大雕那貌似意味深长的话,着实低级,也软骨头得十分可以。

当时,王翔听着郝大雕极没骨气的劝解、开导,真想剧烈地呕吐,真想朝他那满脸藏污纳垢的络腮胡子里,喷吐过去一口鄙夷无比的唾沫!

却目下,当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听完被俘获的伪军机枪手王翔陈述过参加伪军的前后经历,都在深表同情。

就只听吴金柱教导员在安慰王翔道:“这眼下,你终于获得了解放——你自由了。”

吴金柱教导员说:“不但你的身体安全得到了保证,而且,你独立的人格,也同样得到了保障。”

吴金柱教导员说:“我们八路军历来优待俘虏——是去是留,由你选择!”又说:“你想回家乡,那我们给你发路费。你想弃暗投明,留在我们八路军队伍里干,那我们更是热烈欢迎!”

随后,吴金柱教导员就征询王翔意见道:“说说看,你到底是想走还是想留哇?”

“留,留留,我留。”王翔听后连忙回道:“我想留。我想参加八路军!”

王翔说:“这眼下,我就是回去了,家里亲人、房屋也都没了,我早已一无所有、无家可归了。”

王翔说:“我主意已定,我得参加八路军,我得跟八路军队伍一道去杀鬼子,替死去的亲人报回冤仇!”

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听过,彼此目光一对视、交互,就答应了王翔决心洗心革面投诚参加八路军的愿求。

其实,当下已经经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同意参军入伍的,还有刘二峰、黑泥鳅、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而且,他们几人,目下已经加入到了正在行进着的八路军队伍里了。

看上去,他们几人各个春风满面,情绪激动。都像满足了多年日思夜想的夙愿一样,兴奋异常。

却经过长途跋涉的艰难行军,由黄绿山营长跟吴栓柱教导员率领的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终于抵达他们驻守的抗日根据地——一个叫作斻实岭的小村子里。

可是,就在该营回到驻地不久,在已批准入伍的刘二峰、黑泥鳅、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跟八路军队伍的交融、岗位分工和个人情感等问题上,却出现了诸多令人始料不及、耐人寻味的事情。

46、打架了

“糟咧,糟咧,泥鳅跟人打起来咧!”只听王大贵方言浓重地说。

“跟谁打起来啦?跟谁?”刘二峰惊讶得大眼滚圆,忙问道:“泥鳅对坏人脾气挺暴、够狠,可他跟咱自己人,脾气也不孬、不坏呀,咋能跟咱自己人动手打起来了呢?!”

“不孬不孬,不坏不坏,反正他在跟人打仗,撕打起来咧!”

“真动手啦?”

“真的,这还有假呀?”

“走,看看去,咱看看去!”

只听刘二峰说着,就快步跟着王大贵走了。

当下,王大贵之所以急火火来告诉刘二峰说黑泥鳅跟人打架,着实是王大贵亲眼所见。因为就在王大贵去找黑泥鳅想说点儿心里话时,一进黑泥鳅所在连队的院子,恰好看见黑泥鳅正大挽着衣袖,却白眼珠充盈饱满的大眼里,尽是凶光,他正在怒发冲冠地裂开架势,在跟几个八路军战士动手。

于是,一看黑泥鳅朝着人家八路军战士冲过去了,王大贵也没有过去拉架、解劝,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使过去了,也拉不住,说不听,管不了。因为他深知自己在黑泥鳅心目中的份量不够,压根就镇不住他。

为此,王大贵看后没有停留,却急速抽身离开,就急匆匆跑去找在他们中间最有威望的刘二峰去了。

那么,王大贵来找黑泥鳅,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心里话呢?这还得从刘二峰、黑泥鳅、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参加八路军后的工作分工说起。

也就在上级正式批准刘二峰他们参军入伍后,营里就根据他们几人的特点、特长,显得很是人尽其才地作了岗位分兵。

却刘二峰被分进了特务连。

特务连特务连,顾名思义,就是执行特殊任务的连队。而总观刘二峰被分进的特务连所执行的任务,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乔装改扮,深入敌后,搜集敌情,把握敌方动态,为上级制定作战决策、计划,提供可靠的一线依据。

然而,却仅乔装改扮这一项,那人高马大、看上去黑得出奇又眼睛里白眼睛鲜明的黑泥鳅,就无法跟刘二峰相提并论,无缘进入刘二峰去的特务连。

尽管黑泥鳅武艺高强,非常人所能比及,但却他那明显的体貌特征,就注定了其伪装困难,很容易暴露身份,被敌方辨认出来。

要说,八路军分兵也真是考虑周全,权衡再三。于是,上级就根据黑泥鳅的情况特点,把他分配到了侦察连。

按说,黑泥鳅对自己被分进侦察连,显得很愉快服从,并无任何意见。虽然他无缘跟自己佩服的庄乡爷们儿刘二峰分进同一连队,但却觉得,自己其实很适合承担作战侦察那种总是冲在战斗前沿的危险任务。

并且,黑泥鳅也知道,那侦察兵岗位,危险不说,还跋山涉水,披星戴月,非常艰苦。但他却不怕,毫不畏惧。

黑泥鳅觉得,自己自从降生到这个世界,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在早他吃过不少苦,甚至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可将来,他仍愿意吃苦,他不怕吃苦。

而王大贵呢?就对自己工作分工满腹怨言,想不开、有成见了。究其因——是八路军把他分进了勤务连的饲养排,安排他去喂马。

当时,有个分兵参谋找他谈话,一说叫他去勤务连饲养排喂马,王大贵的脑袋瞬时“嗡”地一声作响,差点爆炸了。

于是,伴着浑身血流加速,王大贵就一脸不高兴着,忍了几忍,才强行克制住沮丧的反抗情绪。

也就在王大贵勉强答应服从分配后,却一去饲养排马棚里放下简易行李,就立即跑离马棚,一鼓作气就去找了刘二峰。

见着刘二峰,王大贵就哭咧咧地开口发牢骚道:“见人下菜碟,这简直是见人下菜碟啊,这不是见人下菜碟嘛!”

刘二峰看到、听了,就莫名其妙道:“咋啦,大贵,你怨声载道的,这到底是咋啦啊?”

“操!叫我去喂牲口!”王大贵火次次道:“操,在家都懒得喂那玩意儿,可好不容易参了军,却叫我去伺候那玩意儿!”

王大贵说:“二峰,咱都是一块儿出来的庄乡爷们儿,对咱家里饲养的那些干农活儿的牲口,你不外行,你心里有数啊!”

王大贵说:“那喂牲口,在家咱喂牲口,那是为了拉犁耕地呀!可到了队伍上,干啥还叫我去喂牲口啊?!”

只听王大贵又哭唧唧道:“二峰你说,叫我去喂马,成天跟牲口打交道,这不是存心糟践人,这不是瞧不起人嘛!”

“大贵,你想偏啦,咱在家,喂的那是普通的犁田耕地的马,可到了队伍上,你喂得那可是能冲锋打仗的军马啊!”

“军马,军马咋咧?军马就不是马咧?”王大贵说:“马就是马,还能分这马那马吗?”

王大贵抱怨说:“行啦,二峰,你也少跟我说官话儿吧!”

王大贵开始攀比刘二峰道:“二峰,你可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啊!”王大贵说:“你可别一落了个好活儿——进了特务连就不管咱庄乡爷们儿了啊!”

王大贵又羡慕道:“二峰你分进特务连,那可是说起来好听,叫起来带劲儿——要多威风有多威风的事儿啊!”

王大贵说:“可我唻?可我王大贵唻?一参军,就被贬到饲养棚里喂牲口了。别说我觉着不光彩,就是传进咱老家庄乡爷们儿耳朵里,那也窝囊——他们也都得替我王大贵感觉着丢人啊!”

王大贵说着说着,竟自卑起来,就垂头丧气地操着土话找原因道:“是啊,我王大贵个人也不怎么争气——我模样儿不济,比不上你,胆儿也小。我还叫小鬼子的机枪吓得尿过裤子……”

说了,王大贵又突然硬气起来,说道:“可我王大贵,眼下也不小胆儿了啊,我也想到了队伍上能扛枪打仗——也能跟小日本鬼子真刀真枪痛痛快快地干上一场啊!我也想——跟你们一样,是骡子是马,就得拉出来遛遛哇!”

见王大贵正在气头儿上,心里一时也难扭过弯儿来。刘二峰就再没多说什么,却想叫王大贵来日慢慢地思想、悔悟。

刘二峰这么想了,就暂时把王大贵劝了回去。

然而,王大贵回了饲养排后,却接连好几天,都一直愁眉不展,咋想都想不开。

期间,王大贵所在班、排、连的领导发觉后,也都相继找他谈了话,做他的思想转化工作,像“军队是个大家庭,只有工作分工不同,没有地位贵贱之分……”之类的话,对王大贵说了不少。

然而,却好像收效甚微,作用不大。看上去,王大贵还是提不起精神,一直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

而王大贵正是受这种悲观情绪唆使,才主动去找了黑泥鳅,就想跟黑泥鳅说说心里话,找个心理安慰的平衡点。

可是,王大贵一到黑泥鳅处,却偏偏遇见黑泥鳅正在出手打人那一幕。

其实,在刘二峰等人参军后的工作分工问题上,那跟刘二峰一起参军的那两名年轻女性——贞儿跟桂香,对各自的工作分工却远非王大贵,她们特满意。

原因是,贞儿被分配到营部卫生队学做起了卫生员。而桂香呢?则去营部宣传队学做开了宣传员。

所以,在跟刘二峰一同参加八路军的他们几人里,似乎也只有王大贵一人陷入了情绪低落的泥沼,一时难以自拔。

而且,深究王大贵想不开的原因,除他对自己被安排到饲养排喂马外,还对那已经对他有了那层意思的现去营部宣传队学做了宣传员的桂香,开始胡思乱想,提心吊胆,忐忑不安起来。

因为就在营里为刘二峰等刚入伍的新兵特意安排欢迎会那天,营里还叫营部宣传队特别登台助兴,演出了一些文艺节目。

当时,王大贵作为刚入伍的新兵中的一员,就坐在台下观看。却看着看着,王大贵的面部表情就发生急剧变化,越看越胆战心惊起来。

王大贵定睛看去,发现小舞台上那些营部宣传队的年轻男女,各个蹦蹦跳跳,又说又唱着,欢快无比。

再细看,王大贵就感到小舞台上那些欢快着的人,其中的女的,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白净、漂亮。而那活跃在小舞台上的男的,也各个是一个比一个精神、帅气。

于是,王大贵望着小舞台上那些年轻男女,就不由暗自联想到了刚分去营部宣传队里的桂香。

虽然,由于桂香刚被分进宣传队,还没有学会登台的演技,这天就无缘登台。但王大贵还是越想越害怕,越担心。

王大贵是在担心将来天长日久,桂香会演出、能登台了,到时翅膀一硬——就跳变了心,唱走了情,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另有所爱,背离自己而去。

应该说,这天,别看仅不过是一个区区营部演出队在演出文艺节目,但却使王大贵感到眼界大开。内心里,王大贵觉得眼前的文艺节目,是他有生以来所看到的最开阔视野的文艺节目了。

因为这些文艺节目,远比早年王大贵在老家时所看到的诸如“敲锣耍猴”那类的人靠折腾宝贵动物来赢取观众廉价喝彩的表演,要活泼、精彩得多,而且,也人性化得多多了。

然而,眼前节目虽好,可王大贵好像并开心不起来,因为小舞台上的文艺节目演得越精彩,就越使王大贵增添一份儿担心。他怕桂香将来真的一变心,就立刻在他的情感世界里飞走了,远远地飞走了。

以致,飞离他的视线,飞得他再咋想看都再也无法看到了……

47、取名字

刘二峰跟王大贵一来到黑泥鳅所在侦察连的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八路军官兵。侦察连的班、排骨干和连领导,除连队政治指导员外出执行任务还没回外,其余人一应到齐。

刘二峰一进院子,就见黑泥鳅正像一座小山似地蹲在地上“呋呋”地喘着大气,闷声不语。

只见黑泥鳅那黢黑的脸膛,由于气怒充血,明显黝黑中泛着血红,他那白眼珠饱满充盈的大眼睛里,布满了网状的血丝。

而在黑泥鳅近前,却站着几名八路军战士。只见几名八路军战士的脸上,有的还有因拳头击打留下的受伤过的痕迹。很显然,这是刚才黑泥鳅跟几名战士交手时落下的。

刘二峰跟王大贵急冲冲进了院子,刘二峰目睹情景,又由于此前听王大贵说过所见,于是,就气愤地开口就大叫了一声“泥鳅”!

刘二峰气得手臂急剧抖动地指着黑泥鳅道:“泥鳅——你、你、你,你咋能跟咱自己人动手啊?你咋能做出这等不给咱庄乡爷们儿争气的事儿来了呀!”

然而,刘二峰此话一出,却被在场的黑泥鳅所在侦察连的连长陆福生给叫住了。

目下,因为刘二峰跟王大贵都是新兵,虽然他们身上都穿着刚领到的八路军军装,但却侦察连连长陆福生由于跟他们并非同一连队,所以也叫不出他俩名字。

不过,陆福生连长听了刘二峰气怒地大声指责黑泥鳅的话,却立刻冲刘二峰制止道:“你是哪个连的?难道你不懂咱八路军队伍里有纪律吗?”

刘二峰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一进来就指责黑泥鳅的言行有些欠妥,又一看眼前那制止他说话的,看上去像八路军队伍里的领导,于是,就赶紧拽着王大贵,双双过去给陆福生连长各自打了一个看上去很不标准的军礼。

此时,站在陆福生连长一旁的看上去也像个八路军领导的人,就给刘二峰跟王大贵介绍道:“这就是我们侦察连的陆福生连长。”

直到后来,刘二峰跟王大贵才知道,眼下这给他们介绍自己连长的,就是黑泥鳅所在排的排长,姓武,叫武昊。

刘二峰一听说眼前被介绍的竟是黑泥鳅的连长,就也赶紧自报家门道:“我是特务连的,我叫刘二峰。是刚入伍的新兵。”

说了,刘二峰又指着王大贵给陆福生连长介绍说:“他叫王大贵。参军后分在了勤务连的饲养排。”

刘二峰又解释说:“我跟王大贵都是跟泥鳅一块儿参军的老乡,都是刘家庄的。”

然而,陆福生连长听过刘二峰解释,却一脸的严肃,说道:“老乡,老乡,你不用多解释,听口音,看样子,就知道你们是老乡!”

陆福生连长却纠正刘二峰道:“刘二峰同志,请你别一口一个老乡地叫好吗?”

陆福生连长说:“在咱八路军队伍里,不能讲老乡观念。咱讲得是五湖四海——不管从哪个地方入伍的士兵,到了八路军队伍里,就都是一家人。咱都得一视同仁,都得称革命同志!”

说着,陆福生连长又接着道:“刘二峰同志,另外我还得提醒你,你得注意说普通话。在咱八路军队伍里,不提倡说家乡话!”

陆福生连长这么一说,就使刘二峰有些脸红。

然而,此时比刘二峰更脸红的,还有王大贵。因为王大贵最清楚,自己那满嘴的方言土话,得比刘二峰厉害得多。

不过,王大贵听了,却在心里暗自嘀咕说:“唉,这八路军队伍里,各种讲究、事儿事儿,可真够多的啊!”

见刘二峰跟王大贵听了自己叫他们注意说普通话的话,都显得有些发愣。陆福生连长就又道:“你们还不懂在咱八路军队伍里说普通话的重要性吧?”

陆福生连长说:“那好,你们不懂,我就给你们举个简单的例子。”

于是,陆福生连长就给刘二峰跟王大贵举例起来。

陆福生连长告诉刘二峰跟王大贵说,有一次,有个八路军的连队,在执行一项紧急任务的行军途中,因当时是抄近路,必须得穿过老百姓的一大片萝卜地。

却本来,军队早就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规定,要求八路军官兵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然而,却行军途中,就因队伍里有名战士普通话说得不好,吐字不清,就给官兵造成很大误会。

当时,走在队前的带队连长,怕人员不小心踩坏老百姓辛苦耕种的萝卜,就回头朝着身后紧随着的一路纵队传令下去,叫大家“小心萝卜”。

然而,当这道命令传到队伍中间那位普通话说得不好的战士时,却使原本的内容变了味儿,意思截然相反了————由本来的“小心萝卜”,竟成了“捎个萝卜。”

于是,当队伍出了老百姓的萝卜地时,却发现后面跟上来的不少八路军战士手里,都拿着从老百姓萝卜地里拔来的萝卜。

陆福生连长举过这个例子,却突然朝刘二峰跟王大贵说道:“二位同志啊,你们到了咱八路军队伍里,一切都得学会从点滴做起!说话做事儿,都得尽快改掉原有的各种不良习气!”

此时,陆福生连长似乎只在顾着跟刘二峰还有王大贵说话,并没理睬跟同连战士动手打架的黑泥鳅。

陆福生连长此番用意,大概是想叫黑泥鳅暂且冷静地自我反省吧。

却只听陆福生连长又突然问刘二峰道:“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打断你的话、把你叫住吗?”

刘二峰听后,却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脑袋,说:“大概、大概是因为我们见着首长没礼貌,没过来给连长打敬礼的原因吧!”

“这只是其一。”陆福生连长说:“作为军人,必须懂礼节,必须明确上下级之间的关系,这是起码的素质!”

陆福生连长说:“同时还有,你刚才一进院子,就在开口称呼王树军同志那叫人听来很不雅的外号!”

“王树军?王树军?谁叫王树军啊?”刘二峰跟王大贵听了,不禁面面相觑着,都在心里暗自揣测着,一脸的疑惑。

“你们还不知道吧?刘二峰同志你刚才称呼的泥鳅,他不叫泥鳅了。自从参加八路军之日起,他就叫王树军了!”

听过陆福生连长的话,刘二峰跟王大贵这才恍然大悟,不由互相对视着,彼此都在心里纳闷道:“闹了半天,泥鳅有大号啦?泥鳅有姓名啦?”

说来,黑泥鳅这个“王树军”的姓名,来得有些蹊跷。

就在营部分兵那天,负责兵员分配的分兵参谋一见进到屋来的黑泥鳅,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泥鳅!”黑泥鳅开口便道。

其实,别看黑泥鳅不喜欢别人当众管自己叫黑泥鳅,尤其是彼此不了解的陌生人,一说他黑,他就很容易跟人家急。

然而,黑泥鳅却对自己说自己叫黑泥鳅,并不忌讳。于是,当分兵参谋一问他姓名,他就直言不讳地回答分兵参谋说自己就叫“黑泥鳅”。

“黑泥鳅?”分兵参谋听后心里不禁猛一“咯噔”,心说道:“黑泥鳅?这个世界上还有取这么个名字的吗?”

不过,分兵参谋虽然暗自惊诧,但却还显得面部很平和地问道:“那你,姓黑吗?”

怕黑泥鳅听不懂,分兵参谋就重复道:“那你大号就叫黑泥鳅吗?”

“不,不是大号,是外号!”

“外号?”分兵参谋更觉得蹊跷了,就说:“外号不行,得说大号!”

“我没有大号!”

“为什么?”

“因为我从小时候起,爹娘就一直没给我起过大号。”黑泥鳅说。

“那你有小名儿吗?”

“也没有,就有这个外号!”

黑泥鳅说到这里,就真的使眼前的分兵参谋犯难了。

“奇迹,真是天下奇迹呀!”分兵参谋暗自思忖道:“这一晃,自己从事分兵工作也有几年了,可在以前遇见过的刚入伍的新兵里,那只有小名儿没有大号的,着实是有。而且,有时还挺多。但像眼前这位体格壮实得像黑铁塔一样的新兵这样既没小名儿又没大号的“两无”人员,的确极为罕见,从没遇到过。

于是,分兵参谋在举足无措之下,就只得出门招呼来正在营部大门外等待领兵的侦察连连长陆福生。

却分兵参谋跟陆福生连长一了解到眼前的黑泥鳅父辈姓王,论辈分该是“树”字辈儿,又考虑黑泥鳅参军后,也理当树立我军的优良传统。

于是,他们二人一合计,就在征得黑泥鳅本人同意后,现场就给黑泥鳅取下了这个“王树军”的名字。

48、去营部

侦察连连长陆福生感到参军前外号叫黑泥鳅却参军后已用名王树军的这名刚入伍不久的八路军战士,竟大胆动用武力——跟自己连队战友拳脚相向。实在事情重大,不可小觑。

连长陆福生认为,王树军的行为,几乎创下他们侦察连建连以来士兵跟士兵之间内部矛盾激化到极点的先河,其性质恶劣,影响极坏。

所以,对王树军的处理,其实已超越了他陆福生一名连长的职权范围。

于是,陆福生连长就决定不能隐瞒,必须得把情况立即如实向营里汇报,以请营领导根据具体情况,酌情对王树军作出处理。

如此想过,陆福生连长就当即劝走了刘二峰跟王大贵,说道:“你们都回各自连吧,王树军同志的问题,是他一人做事儿一人当,组织上会视情对他作出恰当处理的。”

刘二峰听了,觉得人家陆福生连长的话也很在理。他心想,即使自己一同参军的庄乡黑泥鳅,也就是现在的王树军违反了军队纪律,而自己跟王大贵来也是白来了。在严酷的事实面前,任何外来的说情、袒护,也都显得苍白无力,失去意义了。

于是,刘二峰就很知趣地拽上王大贵,从速离开侦察连回到他们各自的连队去了。

却就在刘二峰跟王大贵离开后,侦察连连长陆福生觉得眼下的王树军也该自我反省得差不多了,就决定亲自出马,叫王树军所在排的排长武昊陪着,把王树军及跟王树军发生过矛盾纠纷且知晓事发前因后果的另外几名八路军战士,一起带到他们八路军营部去。

于是,侦察连连长陆福生就冲仍蹲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王树军喊道:“王树军,你起来,你快起来跟我去营部!”

这时,似乎王树军已经开始回心转意,意识到由于自己行为过激,一时冲动,造成了很难挽回的不良后果。于是,就没有执拗,起身就走来了陆福生连长跟前。

而那跟王树军交过手的另外几名八路军战士,却还在满眼愣怔地望着他们的连长陆福生,不知所措。

陆福生看了,就接着吆喝道:“你们几个,还有你们几个,都别愣着了。走,你们也都跟我一块儿到营部去。”

那几名八路军战士一看连长在命令他们,也都不敢犹豫,就立即朝陆福生身边儿走过来了。

却其中一名看上去面部被王树军拿大拳头捣得挺重、且看上去腮部已经有些青肿了的八路军战士,就显得有些很不心甘情愿地低声嘟囔道:“他王树军动拳头打人,凭什么还得拉上我们几个垫背呀?凭什么还叫我们几个陪着他去营部啊!”

然而,尽管此时这名战士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却也似乎并没逃过陆福生连长极敏的耳朵。就只听陆福生连长听后当即反问道:“怎么,成更生,叫你一道去营部你还有意见吗?叫你一道去营部还不对吗?”

这名被黑泥鳅打青了腮部的八路军战士原来名叫成更生。

“不是我有意见,也不是叫我们去不对。我只是觉着,只叫打人的新兵去营部见营长教导员就行了,没必要叫我们吃了亏的几个也陪他去那里受审!”成更生说道。

“受审?亏你说得出口哇!”陆福生连长听后就反驳道:“我说成更生,你也是咱连队的老兵了,怎么能从你个老兵嘴里也能说出这等用词不当的很没水平的话呢?”

陆福生连长又追问成更生道:“你倒是说说,什么叫受审?怎么叫受审?受审这个词,也可以随便这么乱用吗?”

陆福生连长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啊!当下叫你们去,就是为澄清事实!就是叫你们去咱营长、教导员那里,当面把矛盾的起因、经过等都说清楚!”

陆福生连长说:“这难道叫去受审吗?这怎么能用受审这个词来形容、表述呢?”

陆福生连长说过,看上去,成更生也知道自己说走嘴了,就干脆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说来,其实追溯原来的外号黑泥鳅,现下的八路军战士王树军,他跟成更生等几名八路军战士闹纠纷的起因,也并不复杂。

不过是,就因为成更生等几名八路军战士看似在取笑王树军,就导致了看上去很不可开交了的不良结局。

却就在他们起纷争之前,王树军独自蹲坐在侦察连所在的这家老百姓家的院子正中央的一个石墩上,在擦枪。

也赶上这天天气晴好,阳光明朗。于是,在满院子明朗的阳光下,看过去,王树军那张黑得出奇的脸膛,就显得格外醒目耀眼,确实招人眼帘。

就只见,在阳光作用下,王树军那张本黢黑无敌的脸膛上,反射着异常夺目的光芒。

却这时,尽管王树军在参军后,已经把自己带来的那把大匣子枪交了公,后又重新从八路军队伍里领到了眼下这杆看上去比较老旧的长枪。但是,从王树军正在神情专注着的精心擦枪的表情看,显得格外珍爱有加,小心翼翼,爱不释手。

而且,由于王树军肤色的与众不同,此时正在院子里擦枪的他,就显得格外令人瞩目。

于是,就当王树军擦着擦着怀抱的长枪,却听得背后竟传过来几人的窃笑。而且,那几人边窃笑还在边低声议论:“黑,真黑啊!亮,真够亮!嗯,嗳——真够黑、够亮!”

就只听其中一人特别惊讶说:“包公?包黑?那他差远啦!那包黑,比起人家王树军来,那可差远啦!那得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对,是,确实是。包黑不行,比人家王树军,他真差还不止十万八千里呢!”就听另外几人也在随声附和道。

“可不?可不怎么地?王树军得称得上天下第一黑啦!天下第一黑,就是天下第一黑!”刚才那个率先说王树军是包公、包黑的人又抢先道。

而此人,却正是后来挨王树军重拳挨得最重的那个成更生。

此时,却不管出现在王树军背后的几名八路军战士的议论声压得多么低,王树军还是能隐约听见他们的说笑声。

不过,却见王树军仍在专心擦枪,对身后的议论,权当没听见,看不到。

这时,王树军没想计较,更没想冲动。看上去,他在努力排除着一切干扰,一门心思在闷头擦枪。

却就在这时,是本就议论王树军最凶的成更生那听上去好像更加变本加厉的几句话,开始使境况变得危急——彻底地把仍在闷头擦枪的王树军给激怒了!

只听成更生带些诡秘地说道:“看人家那脸、那黑,那哪是人黑呀?那可真是赛过蛤蟆湾里的黑紫泥,超过了乌黑发亮的黑沥青呀!”

却就是成更生此时这些其实在他自己看来似乎很是漫不经心、信口说说而已的话,使王树军听后渐渐使已经变得很脆弱了的忍耐,完全失控,彻底崩溃了!

侮辱!诋毁!讥笑……所有诸如这种有损人格的词汇在王树军脑海里不断地跳跃着。

这时的王树军,简直像被一根划着了的火柴突然扔向自己的本已泼满了汽油的柴禾堆——只见他一下子突然就“腾地”烈火熊熊起来!

在此时的王树军看来,自己身后那几名议论自己的八路军战士,他们压根就不是善意的说笑,而是在故意讽刺、挖苦自己,是在拿自己的身体缺陷寻开心,找热闹!

于是,王树军突然觉得忍无可忍,暴怒的洪水终于决堤——只见他“啪”就甩掉正在擦着的长枪,“呼”就站起身来。

然后,王树军就气不打一处来地开始伸胳膊挽袖子,嘴里还一个劲儿地高喝道:“骂谁?谁受你们骂?你们在骂谁?!”

眼看王树军就朝着他感到议论、贬低自己最厉害的那名八路军战士成更生猛扑过去……

此番场景,也正是王大贵来找王树军想说说知心话时所看到的场景。同时,也是后来人们看到成更生面部伤得最重的根本原因所在。

当下,侦察连连长陆福生却正带着王树军还有另外几名跟王树军起纷争的八路军战士朝营部走着。

而他们却知道,目下他们要去的八路军营部所在地,曾是一处被当地百姓传说得神乎其神的荒怪陆离之地,曾是一处神秘莫测的诡异之地。

在那里——在那处当地远近闻名的一户大财主家的大宅院里,曾发生过一系列怪诞不经又令人听说后毛骨悚然、汗毛直竖的啼笑皆非的迷怪玄奇。

49、凶险宅

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营部,就设在这个名为斻实岭的村子村西的一户大财主的大宅院里。

此处大宅院的主人本姓史,名万贯。大号史万贯。其名,大概取家财万贯之意吧。

却在八路军进驻斻实岭后,八路军的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就双双特别去村中一户人家找见了那名在八路军进驻前曾给日本人做过事儿的伪保长。

该保长自我介绍说他姓刁,名钻。大号叫刁钻。

于是,当刁钻挺有兴味儿地在自家介绍着自己名字时,在场的营长黄绿山跟教导员吴金柱,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尽管,这时黄营长跟吴教导员没有吃饭,所以不存在笑得喷饭的问题。但是,这时吴金柱教导员却正在端着一个军用茶缸喝着伪保长从他家水汆子壶里给倒的白开水。而一听眼前的伪保长说他就叫刁钻这么个名字时,就险些笑得狂喷、呛着。

于是,本以为刁钻名字是谐音的教导员吴金柱,为验证刁钻名字的可靠,就强行克制住自己内心忍俊不止着的情绪,在咽下一口口含的白开水后,就又确认似地询问道:“您姓哪个刁?名是哪个钻?”

“刁钻。”伪保长说:“也不怕你二位长官笑话,我就姓很刁的刁,名就是钻井的那个钻,大号就叫刁钻。也就是人很刁钻的那个刁钻。”

不过,伪保长说了,却又显得挺无奈地圆说道:“唉,没办法儿没办法儿啊。咱这名儿是父辈给取的。父辈上叫咱叫,咱就跟着叫呗?!”

看来,刁钻的父辈已经不在人世了,要么他在提到父辈给他取名时,还特别加了一个“上”字。

眼前这个并不避讳自己叫刁钻的伪保长,看上去有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眼睛挺有神地在滴溜溜转着。一看便知,此人是个很会见风使舵,左右逢源的人。

要说,百姓说得很有道理,一点都不假。

其实,那伪保长的差事儿,也就如驴粪蛋子——两面光的差事。无非是,鬼子来了给鬼子做事儿,却八路军来了,又摇身一变,成了给八路军做事儿的人了。真就是——两面落好人,谁都不得罪。

也难怪老百姓对伪保长差事有如此的概言——替日本鬼子催催钱粮,为八路军找找住房。

所以,见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率领的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一驻村,刁钻就早心领神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当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向刁钻讲过八路军对他们这些曾给日本人做事儿的人的宽大政策时,刁钻就显得格外热情又通情达理,说道:“二位八路军长官请放心,住下,我会叫村上人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叫咱队伍上的人住下,都住下!”

一听刁钻这么说,吴金柱教导员就解释说:“我们八路军是抗日的队伍,是人民的子弟兵。”吴金柱说:“请不要因为我们的到来,给村里老百姓制造麻烦,更不能因此影响村里人的正常生活。”

“知道知道,这个我知道的。”刁钻听了就客气道:“八路军的长官是说话过谦了,不麻烦,不会制造麻烦的。”刁钻说:“尽管请放心,不会因为八路军来就制造麻烦的。”

刁钻说过,就根据进驻村子的八路军人数,开始一五一十地数落起安排八路军住宿的事儿来了。

在刁钻安排的住家中,有八路军跟村民一起住的,也有安排八路军在村中的空闲房子里单独住的。

却就在刁钻安排可供八路军单独住的一处民宅时,刁钻却不禁犹豫起来,说道:“史万贯家那处老宅子倒是宽绰,可就是怕咱八路军的人住进去不合适啊,就怕住进去不吉利呀,就怕咱八路军的人不敢去住啊!”

“不敢住?”眼前的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听过,就都不禁眉头紧锁,揣测再三。

只听黄绿山营长问道:“不敢住?有什么不敢住的呀?”

“闹妖,闹妖哇!”刁钻说:“八路军的二位长官,你们是都不知道啊,那史万贯家的那处老宅子里,老是闹妖!那里,再大胆的人,都不敢去住!”

刁钻解释说:“就因史万贯老财主觉得那处老宅子闹妖、凶险,嫌住在那里头晦气,于是,就在早些年就搬走啦!”

“搬哪里去啦?”吴金柱教导员问。

“去县城啦,把家里的好宅子不要,人家到县城住去啦!”刁钻说:“再咋说人家史万贯还是有钱有势啊!”

刁钻交待前后经过说:“人家一看他家老宅子里老闹妖,就干脆跑到咱春满里县城又置办了一份大家业!”

刁钻说:“人家史满贯,老早就是咱这十里八乡的名财主了。人家早就在咱春满里县城开着挺多的买卖。”

刁钻介绍说:“大到钱庄、票号,小到肉包子铺、涮羊肉馆儿,那里头可都有人家史满贯的股份呢!”

刁钻说:“在咱春满里县城,那愿意给史万贯跑腿、卖力的可是海啦去了!光那陪伴他左右的保膘打手,就有一大群哩!”

说着,就见刁钻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在咱春满里县城,那最大的窑子——夜中月,也是人家史万贯老家伙开的呢!”

听着刁钻东一棒子、西一榔头地闲扯一通,黄绿山跟吴金柱教导员却都没有插话。

刁钻看了,就不由心虚起来,说道:“二位八路军长官啊,你们是不是听我说史满贯老家伙在咱春满里县城里开窑子,就听着不顺耳、挺膈应啊?!是不是嫌我嘴碎,废话沫沫子挺多啊?”

“不多不多,没人说你话多。”此时,教导员吴金柱听了,却回刁钻话道:“关于那个史满贯,他的情况,其实我们八路军也听说、掌握一些。”

吴金柱教导员说:“可我倒想纠正你一下,你一直都在称呼我跟黄绿山营长长官,请你不要再这么称呼我们好吗?”

吴金柱教导员说:“在我们八路军队伍里,彼此之间,都习惯称同志。所以,请你把八路军长官改称八路军同志不好吗?”

“好好好,既然咱八路军忌讳称长官,那我就称你们二位八路军同志好了!”刁钻这么说着,却又一想,又觉着不妥,就说道:“咱还是这样吧——我听有人管你们八路军队伍里主事儿的领导叫八路军首长,那我就干脆管你们叫八路军首长行吧?”

刁钻说:“这样叫起来,更显得热情、尊重。你们说行吗、好吗?你们说这样行不行、好不好啊?”

然而,刁钻这么说着,却还没等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回话,就像赶紧切入正题地道:“我说二位八路军首长啊,咱话归正传——刚才咱提到的大财主史满贯家的那处常闹妖的老宅子,到底能不能安排咱八路军的人去住啊?”

“安排,住,得住,怎么能不住?”终于,听刁钻开口一追问,黄绿山营长就连忙说道:“即使那里都闲着,那咱八路军的人就得住进去!”

黄绿山营长说:“那么宽绰的一处好宅子、大宅院,为什么要闲着?为什么咱放着闲置的大宅院不住,还非得跟本来住宅就紧巴的老乡们去抢屋子住呢?”

“住——可去住,那到底安排谁去住合适啊?哪个敢在那样一个凶险宅子里住啊?”刁钻说道。

“我——我们!”只听黄绿山营长说:“我们营部的人去住,就把我们营部搬进去!”黄绿山营长说:“这往后,就把营部设在史满贯家的那处长期闲置的老宅子里啦!”

“可可可,你们、你们那么大的首长,竟去那处凶险宅子里去住啊?”刁钻一听,就连忙显得很替营部着想地道:“别了,别了,要住,也安排那些连队小兵子去住吧!你们首长,还是别去住。你们去住,那也太委屈你们啦!”

“不。不叫他们去,就我们营部去住!”黄绿山营长说:“其实,就在你刚才刚提到史满贯留下的那处老宅子时,我就跟我们吴金柱教导员通过眼神商量过了,我们都同意把营部搬进那里去!”

“可……你们,你们就不怕闹妖哇?”刁钻眨着一双惊讶的双眼询问道。

“哈哈哈哈……闹妖?怕闹妖?!”只听黄绿山营长很肯定地说:“我们还觉得好奇唻,我们还正想看看那妖怪到底是男是女长得是什么模样儿呢!”

却黄绿山营长说着,就又问身边的吴金柱教导员说:“吴教导员,你说呢?咱就得去看看那里到底是个啥妖怪!”

“就是,对!黄营长言之有理!我们八路军向来喜欢降妖捉怪!咱就得去亲身体验体验,看看那里究竟闹的是什么妖!”

却只听吴金柱教导员十分赞许黄绿山营长的话道:“这么说,咱还真得到那个大宅院里,欣赏欣赏到底闹得是真妖还是假妖唻!”

50、大惊喜

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营部果然设在了大财主史万贯家的大宅院里。

这是一处青砖碧瓦的古香古色的大宅院,院内有正房北屋,也有布排有致的东西厢房。

却在跟北屋正对着的南房外,是一处宽敞的大厦院。但见厦院的顶部跟地面距离间,立着六根榆木质料的体粗光滑的木柱。木柱用鲜艳的朱砂红上色,看上去,光彩熠熠,甚是壮观。

但时光荏苒,随着立柱的上色所过时日渐渐久远,那本鲜红的立柱颜色,开始风化变浅。看上去,就现出那种淡淡、紫紫的暗红颜色了。

而跟厦院那六根立柱颜色相匹配的,是厦院旁那高高的青砖砌就的门楼上,那镶嵌着的整齐有序的碧瓦瓦脊两侧,雕刻成的看上去格外醒目的呈展翅翱翔姿态的一双金灿灿的大凤凰,还有——门楼内装着的两扇跟那六跟木柱的朱红颜色一脉相承的厚重的木门。

也因时过境迁的缘故,当下那两扇本很颜色鲜艳的大红木门,现如今看上去颜色显见浅淡,且早年的上色,有斑驳脱落的痕迹。

也许由于大财主史万贯生性对宅饰装缀颇为考究,于是,当年,在他家那气派的大厦院跟那醒目的高门楼落成时,就见史万贯笑眯眯站在距大厦院跟高门楼正前方不足百米的一片空地上。欣喜万分地奔步端详着,雅兴十足地不住观赏。

此刻,但见史万贯胖头大脑着,为彰显自己的资深历丰,精明老道,还特别在胖大的下巴颏子上留了一绺“风卷胡”。

所谓的风卷胡,也就是一绺胡须总是弯弯地翻卷着,如是一直在被阵风卷起的模样儿。于是,史万贯就自我美其名曰:“风卷胡”。

不过,看上去,史万贯那下巴颏子上的一绺风卷胡,跟他那肥胖的饼子脸极不相称,甚是唐突、别扭。

这时,就听史万贯煞有介事地冲陪伴着他的那名宅中大管家欣然道:“考考你,叫东家我来考考你!”

一听东家史万贯说要考自己,大管家就立马大睁着双眼,精神振作。

只听史万贯刻意佯装得文绉绉道:“东家问你,你说,眼前那厦院里的六根立柱跟大门的颜色还有门楼上方那一对儿凤凰,到底取意何在、是啥意思唻?”

大管家听了,就立刻显得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于是,就挺不好意思地回道:“我说东家啊,您要叫我出去催催外面欠咱史宅里的账款,教训教训宅中那些不听话的家丁,张罗张罗厨子给东家做出可口的饭菜……那个我内行,行啊。可这眼下您问我这里头到底有何讲究、啥道道,那我可就懵啦!”

大管家很无所适从地道:“这个嘛,我可说不上来,这个我还真说不上来唻!”

“孤陋寡闻,孤陋寡闻啊!”史万贯听过,就显得挺鄙夷地摇头晃脑道:“不是我说你呀,你一个宅中大管家,可得学着多喝点儿墨汁,得多长点儿见识唻!”

“是哩,是哩是哩。”大管家也不避讳地应承道。

史万贯却突然显得见多识广起来,道:“我这是京韵。懂吗?我这是叫人特别给我弄出的京韵,懂吗?!”

说着,史万贯就冲着大管家自问自答地道:“你懂不懂?京韵!也就是那老京城宫廷里的风情韵致!”

史万贯说:“那老京城里的皇宫你没去过吧?”史万贯挺自豪地说:“我就知道你没去过,可东家我——去过!”

史万贯说:“东家我当年不但是去过,还仔细地看过哩!”

史万贯说:“那年啊,我到京城去找我四舅姥爷,我就去过皇宫。”

在史万贯所在的斻实岭的村子这一带,按习俗晚辈管母亲的舅舅称呼舅姥爷。又因为史万贯提起的这个母亲的舅舅,在自家兄弟中间行四,所以史万贯就得称呼母亲的四舅为四舅姥爷了。

史万贯接着说:“人家那老京城里的皇宫,那才真叫个气派呀!”

其实,目下史万贯当着宅中大管家,口口声声炫耀自己去过老京城的皇宫,也并非虚张声势,还确有此事儿。

原因是,史万贯的四舅姥爷那时在老京城的宫廷里当差——做公公。

当时,正赶上史家宅里的老东家——那史万贯的父亲,因成年走南闯北做生意,赚得了不少的金银。

于是,史万贯的父亲有些愁于积蓄的金银花不出去,就一时兴起——叫宅中家丁套了一挂拿竹条和布匹搭成的敞篷马车,拉上史万贯的母亲还有当时年岁尚幼的史万贯,就去游玩起了老京城。

却一进京城,史万贯的母亲就突然想起了那正在宫中当公公的四舅。于是,史万贯的母亲就对端坐在大马车上的史万贯的父亲说:“咱去看看孩子他四舅姥爷吧?”

史万贯的母亲说:“我那个四舅,离开家进宫一晃都好几十年了,就没再回过一趟家。”

史万贯的母亲说:“我还怪想他的呢,我还老想见上他一面哩!”

史万贯的父亲也早就知道妻子有个舅舅在当时的宫廷里当公公。可当下听妻子这么一说,就拉下脸没好气地道:“你也真敢想、也真亏你想得出啊!”

史万贯的父亲说:“想你四舅。想你四舅,你那个四舅——也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你想见就能见得着吗?”

史万贯的父亲说:“那皇宫大殿,可不是你我这等乡下庄户草民能随便进的啊!”史万贯的父亲说:“那种地方,戒备森严,到处都有宫廷的兵丁把守,别说进啊,咱就是隔老远多看上几眼,都不行、也不能让啊!”

史万贯的母亲听过丈夫的话,想想也是,于是,就权当自己没说,开始默然不语了。

要说,也事有凑巧——就当史万贯的父亲吩咐家丁找地方放好马车,由随行的家丁陪着,正带着妻儿从老京城的一处景色秀美的大园子里出来,途径一条小胡同,然后又从小胡同出来刚刚走上一条正街时,却他们几人走着走着,就猛听得远处传过来兵卒的吆喝声,还有大队人流涌动过来的脚步声。

于是,史万贯一家人惊得赶忙闪身在远处,跟其他行人一齐循声观望——却只见远处游动过来一顶看上去很是华贵的轿子,轿子周围还簇拥着大队的伺从、兵丁。

然而,就在史万贯的母亲在驻足观望着眼前路过的一队气势非凡的人流时,却望着望着,就突然发现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于是,就听得史万贯的母亲情不自禁又大喜过望地连叫了几声:“四舅,四舅……”

51、好格格

那被史万贯的母亲唤作“四舅”的人一路过史万贯一家人近前,尽管此人跟史万贯的母亲彼此分别了许多年,但却那人在仔细端详了好几端详史万贯的母亲后,还是似乎也辨认出了史万贯的母亲。但却奇怪的是,此人仅仅朝着在冲自己喊“四舅”的史万贯的母亲看了几眼,竟没敢相认,就又权当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很显然,此人目下的冷漠之举,是在担心一旦跟史万贯的母亲相认了,会冲撞宫内立下的不得随意跟人相认的规矩,招致不必要的祸患。

那人此举却对史万贯的母亲打击很大。暗想道:“眼前的四舅,咋一当了公公就六亲不认了唻?!”

然而,尽管眼前那个被史万贯的母亲唤作“四舅”的人存有明显顾虑,以致见了自家外甥女都不敢相认,但却很快就猛听得那也已经“飘”过来史万贯一家人近前的那顶看上去十分华贵的轿子里,竟突然传出一名年轻女子的吆喝声:“落轿,落轿,快落轿啊!快落轿嘛!”

见抬轿子的人听到喊声仍有些迟缓、犹豫,就听轿子里的年轻女子又连声喊道:“叫你们落轿还不快落轿!叫你们落轿干嘛还不快落轿啊!”

看来,眼前在轿子里不住喊叫的年轻女子,刚才好像也听到路人中间竟有人连喊“四舅”的声音了。

于是,在轿子缓缓落下后,就从轿子里走出一名看上去装扮得体、明眸皓齿且俊俏可人的年轻女子。

该女子一出了轿子开口说话,就显现出那种不加掩饰的热情、泼辣。

只见该女子眨着一双明亮又充满惊奇的眼睛,朝着围观的人群就开口问道:“刚才是谁在找人呀?是哪个在喊人啦呀?”

却目下,在年轻女子从轿子里出来又离开轿子走向围观的人群时,也随之“呼啦啦”围过来几名看上去很机警的伺卫、兵丁。

然而,就当年轻女子正对着史万贯一家人方向一走过来,史万贯的父亲却看后早就吓坏了。心想,糟糕,完啦!这下子,自己妻子可算闯下大祸啦!看人家眼前这年轻女子的装扮,还有她出行这前呼后拥的阵势,真就非同小可,来头儿可不小啊!

史万贯的父亲觉得,眼前的年轻女子,不用细瞅,只需搭眼一看,就知道她准是宫廷里的哪位皇室闺秀!可是,自己妻子刚才却不管不顾,扯着个破锣嗓子乱喊一通。这样,人家年轻女子一旦追究、怪罪下来,嫌自己妻子打搅了人家行路咋办啊?弄得不好,还不得招致杀身之祸吗?!

于是,就见史万贯的父亲看上去浑身有些筛糠地使劲儿捅了一把身旁的妻子。然后,就战战兢兢着低声且带着方言土话地怪罪道:“你——多嘴!你——真够多嘴布拉舌的呀!”

史万贯横眉竖眼着冲妻子道:“你非得认你四舅,一个劲儿地叫你四舅!咋着啊?惹祸啦吧?!”

史万贯的父亲说:“叫,叫,你叫啊,你再叫啊!你说你到底瞎叫唤个啥呀你!”

然而,此时史万贯的母亲听着丈夫大加指责的话,却显得充耳不闻,却竟异常大胆地突然回那走来眼前了的年轻女子道:“我——是我。刚才是我在叫我的四舅呢!”

“四舅?哪个是你四舅哇?”年轻女子纳闷得睁大着好看的眼睛道。

“那个,就是那个——那个人就是我的四舅!”只听史万贯的母亲在指着刚才自己冲着喊了好几声“四舅”的人说道。

“嗯?噢?哦。哦哦。”只见年轻女子听了、看后,就立刻把已经看上去不敢近前了的一名中年偏上的男人招手道:“尊公公,尊公公,过来,过来,你过来,你快过来一下、过来一下啊!”

原来,眼前这位年岁偏老了的男人确定无疑正是史万贯的母亲的四舅,也就是史万贯的四舅姥爷。

却史万贯的这个在宫里当公公的四舅姥爷,本来是有姓氏的。但却也许由于他年岁偏大了,又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于是,眼前的年轻女子处于对他的尊重,就惯称他为“尊公公”。

就只听眼前的年轻女子喊过了“尊公公”,却又很是和蔼地问史万贯的母亲道:“你刚才在找、在叫的人,就是他吗?”

“嗯。是,对,就是。”只听史万贯的母亲听后点头道:“是我四舅,这就是我的四舅!”

却这时,那个被年轻女子称作“尊公公”的人,也已经站在了年轻女子跟前。不过,看上去,眼神有些惶惑、躲闪,还不时地垂下头,看上去内心存有明显的胆怯。

“尊公公,您真是她的四舅吗?”年轻女子这么问道。

尊公公还不明白年轻女子问话的用意,就一脸胆怯着,吓得没敢立即作答。

却年轻女子一下子看出了尊公公顾虑,就劝慰道:“哎呀,我说尊公公啊,您也是咱宫里的老公公了。您还用得着那么胆小吗?”

年轻女子说:“再说啦,宫廷里规矩再多、再严,您也不至于见着自己外甥女都不敢相认吧?!”

却年轻女子说过,就又显得很是大胆泼辣地道:“尊公公,您别怕,您别怕嘛,有我给您撑腰、壮胆呢,您说您可是怕啥呀!”

年轻女子说:“眼前的人如果是您外甥女,您就认了,您也用不着害怕啊!”

终于,眼前的尊公公就施礼回年轻女子道:“禀格格……”

原来眼前的这名看上去大胆泼辣又心地善良的年轻女子,竟是宫廷里的一名格格.

也许由于尊公公心绪过于复杂,不小心突然就脱口而出,说走了嘴。却开口就按在宫内的习惯,管眼前的年轻女子说了一声“禀格格”。不过,他话一出口,就猛然意识到不妥。于是,就连忙闸住了。

却停顿过后,尊公公才手指着眼前的史万贯的母亲壮胆点头儿道:“是,她是我的外甥女,是我的亲外甥女啊!”

而眼下,那个已经被尊公公叫出声来的格格,似乎对尊公公刚才的走嘴并没在意,也不计较,却拍手跺脚着高兴道:“真好真好,真是太好啦呀!”

要说,眼前的格格真是一位善良、明理的好格格,她竟叫兵卒招呼开围观的行人,给史万贯一家人腾出了一块儿闲地儿。

而格格自己,却在带随从离开后,就独自回轿子里等着了。她此番用意,就是想叫那个尊公公跟史万贯的母亲等一家人,安心说说亲热的话儿。

于是,恭敬不如从命。就见尊公公开始跟史万贯的父母攀谈起来。却尊公公也深知不能叫人家宫廷里的格格在那里苦等着,自己不能啰嗦得太多、太久。于是,他就在问过一些该问的话后,就想赶紧抽身离去。

然而,就在尊公公想跟史万贯一家人道别时,史万贯的母亲突然提出的一个请求,却使尊公公又吓得惶恐不安着,大惊失色起来。

原来,史万贯的母亲是想提出叫四舅带上史万贯去那宫廷里看看,也好叫孩子从小见见大世面。

只听史万贯的母亲说:“四舅,您能不能把万贯带进宫里去看看啊?”

史万贯的母亲说:“我跟万贯他爹,就不用去了。我俩都是成人了,进去看不看,也不重要了。可我只是想啊,咱家万贯好不容易大老远跟着来一趟老京城,也叫孩子去您在的那皇宫里看看,开开眼!”

“啥?你在说啥?你想叫我把万贯带进宫去?”尊公公听了史万贯的母亲的话,脸都“唰”地吓白了。着急道:“那宫里也是咱家万贯这样的孩子能进的吗?”

尊公公吓得话不成句道:“不不不,不行不行。我如果把万贯往宫里带,那你是不想叫你四舅要脑袋啦啊?!”

“四舅,您也不用这么胆儿小啊!”史万贯的母亲却说:“那宫里,兴许大人不叫、也不好进,可像咱家万贯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子,也能进、好进的吧?!”

“行啦行啦!我说万贯他娘啊,你就别再为难咱四舅啦!”一旁站着的史万贯的父亲,听后却突然接过话茬道:“你咋那么愿意给人添麻烦啊?!”

然而,尊公公见史万贯的父母在争执,却也没有插话,而是草草向他们夫妻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快步朝着格格坐着的那顶看上去十分华贵的轿子走过去了。

52、圆心愿

尊公公一走来格格坐的那顶看上去很是华贵的轿子跟前,格格听见脚步声,就知道尊公公跟史万贯一家人谈过话回来了。于是,就撩开遮挡着轿子前脸儿的轿幔,看上去挺麻利地出了轿子。

“尊公公,您还没跟远来的亲戚说上几句话就急着赶回来了吧?您咋不跟远来的亲人多说些话呢?”

只听格格说:“咱也去游园过了,又不急着回宫,您也用不着这般没跟亲人说多少话就急着赶回来的呀?”

原来,这天格格也是由大队人陪着去游园了。只是格格等人去的园子,跟史万贯一家人去游过的园子不在一处,规模不等而已。

然而,格格就这么冲尊公公说着话,却见尊公公脸色很不对,气色很差,又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于是,格格看后就关切道:“尊公公,看您脸色难看,不是你们家乡出啥事儿了吧?是您的亲戚带来了不好的信息吗?”

“没有没有哇,老家没出啥事儿的,没有。”尊公公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那是咋啦?难道是您的身体不适、很不舒服吗?”格格惊异地问道。

“也不是,也不是的。”

“那是咋啦?到底咋啦啊?”

“是,是是……”尊公公却吞吞吐吐着揶揄道:“是是是,是我那个多事儿的外甥女……”

“您外甥女她咋啦?是她惹您生气了吗?”

“是,是啊。是他竟然提出想……”

“想咋啦?她到底想咋啦?”

“她她她,她是想叫我把我那外孙——万贯,给带进宫去开眼呢!”尊公公显得很无所适从地终于道出了内心的苦衷、原委。

其实,尊公公本来是不想跟格格说实情的。他清楚自己的外甥女——那史万贯的母亲提出的那个愿望,简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别说实现,就是出口提说了,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不可想象。

可是,这眼下,在格格的再三追问下,尊公公实在觉得想隐瞒都隐瞒不住了。

其原由,格格追问得太紧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尊公公觉着外甥女给自己提出的那个愿望,就这么一直在心里憋着、闷着,也实在太难受。

于是,尊公公就在话语噎了几噎、顿了几顿之后,竟头脑一热,浑身的气血一涌、一攻,就抱着试探的想法儿,又壮胆把实情如实说出来了。

而格格听了,只见她那双很好看的大眼睛,在显得有些惊诧地忽闪了几下之后,就很快镇定地笑道:“行啊,行啊,即使孩子的母亲想叫孩子去宫里看看,行啊,咋不行啊?”

格格却又显得很无所谓地说:“孩子的母亲有这个心愿,就不如满足了她啊,干嘛不把孩子带进宫去看看呢?!”

“满足她——叫孩子去宫里看看!可是,咋满足、能满足吗?”只见尊公公听后,就吓得六神无主了道:“可哪能把他带进宫啊?”尊公公说:“他一个乡下孩子,哪有到宫里去看看的头脸儿啊!”

“有有有,有,他有的。”格格肯定道:“孩子的母亲想叫孩子进宫看看,那咱就带她去看呀,您不用怕啊,您可是怕啥呀!”

“格格本意——是真想带孩子进去?”尊公公一脸担惊道:“格格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吧?您说带他进去,可咋带、谁带啊?”

因身份使然,尽管这时的格格年龄比尊公公小了不少,可尊公公也得称格格“您”,而不是“你”。当然,处于尊重,格格也就尊称公公为“您”。

“叫孩子坐进我轿子里,我把他带进去,我带!”只听格格认真而坚定地说。

却尊公公一看格格话语中肯,不像在嬉闹,就道:“我说格格呀,您还是算啦算啦吧!还是算啦吧——啊?”尊公公劝格格道:“您还是别去冒这个险为好!”

然而,尽管尊公公一脸惊慌地在劝格格说“算啦”,可格格却显得很执拗,就一甩身扭头,竟径直朝着史万贯一家人仍在站立的方向走过去了。

尊公公一看格格独自往那边儿一去、一走,就不敢怠慢,也赶紧跟在格格身后走开了。却此时,那其余的几个伺从、兵丁,也都顾及格格安危,就“呼啦啦”也都跟过去了。

却一到史万贯一家人跟前,格格就很亲昵地上去就抚摸开了史万贯看上去很是调皮的小脑袋。

说实话,那时也就六、七岁的史万贯,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又看上去白净、稚气。也的确挺好看,很讨人喜欢。

只是这个史万贯后来长大了,又年岁在不断增大后,就跟当初那个年幼的史万贯判若了两人。现如今,史万贯不但模样儿越来越难看,而且他后来的作为,也在乡邻民间口碑甚差,德行扭曲。

说来也有违了当年那位善心的好格格了。

那时,却就在好心格格爱抚过年幼的史万贯后,就当即决定叫史万贯坐到他那顶看上去十分华贵的轿子里去。

然而,眼前的尊公公看了,就立刻急眼道:“不行啊不行啊,格格。”尊公公说:“这小万贯跟您进了轿子,到时一进宫,可有那把守宫门的兵丁盘查起来,您咋说、咋办、您咋说啊?”

格格一听却“咯咯咯”地笑起来了,道:“有办法儿,我有办法儿唻!”

“有办法儿?那你到底有啥办法儿呀?”尊公公一脸疑惑地道。

要说,这眼前的格格,人就是机灵、聪明,随机应变的计策来得是相当地快。

其实,也赶上凑巧——这天格格叫人陪着去游园,所坐的轿子,原本是宫中一名皇妃常坐的一顶轿子。而且,在皇妃坐轿子出行时,还总带着由她亲生的那个当下年龄跟史万贯差不多的小皇阿哥。

却这天外出游园一出宫,格格进了轿子就看到里面有那小皇阿哥换下的衣服和一顶圆圆的小帽子。

于是,格格想亲带史万贯去皇宫看看的念头一萌生,就灵机一动,一下子想到了她第一次朝史万贯一家人走过去时,所看到的那个由尊公公的外甥女手领着的那个男童史万贯。

当时,格格尽管没像目下一样仔细去端详史万贯,却也大致记住了那个男童的身高、胖瘦和模样儿。

眼下,当格格一看尊公公在担心她无法把史万贯带进宫时,却笑道:“叫他换上小皇阿哥的那一身行头,在进宫门遇到兵丁盘查时,那我就把他说成是小皇阿哥不就行啦?!”

“可万一叫兵丁认出来咋办?”尊公公不无忧虑地道。

“哎呀,我说尊公公嗳,您担惊受怕的事儿可真多啊!”格格说:“兵丁万一认出这孩子不是小皇阿哥,那我也有办法儿——那我就跟他们介绍说他是皇亲家的孩子啊!”

格格说:“尊公公您不是不知道啊,咱皇亲家的孩子,可多了去啦!他们兵丁能认得出谁是谁呀?!”

只听格格这么说了,却又显得很有把握地道:“他们即使怀疑本格格话里有假、不实,可他们也不能把我咋着啊!”

格格就显得挺霸气地说:“只要本格格大眼朝他们一瞪,那他们也得乖乖地放行!”格格说:“本格格在宫中的厉害,他们各个也不是没听说啊!”

尊公公听后再也无话了。

不过,当格格手牵着史万贯进轿子穿上看上去挺合体的那件小皇阿哥换下的长袍,又戴上小皇阿哥那顶圆圆的小帽子后,却见格格就“呼啦”一声撩开了轿子前脸儿的轿幔,就突然冲着轿前大队的伺卫、兵丁高喊道:“你们可都给本格格听好啦啊,今儿这事儿啊,你们哪个都得把嘴管严啦,谁都不能说出去啊!”

只听格格很严肃地说:“谁敢把这事儿说出去了,那可别怪本格格跟谁翻脸呀!”

于是,在格格话音落定后,随行着格格轿子的一队人,就看上去声势浩荡着,起轿就朝着皇宫方向去了。

就这么,一路人行进顺利,进宫也畅通无阻。

其实,眼下看来,当时也全怪尊公公多虑——目下宫门人家那守门的兵丁,一见轿子里端坐着宫中有名的格格,干脆连往轿子里细看都没细看,就毫不迟疑地痛快放行了。

于是,那时年龄尚幼的史万贯,在格格的亲身关护下,在宫中大饱眼福——什么宫殿大堂、兵丁住所、宫妃寝室等等,一应皆看,煞是过瘾。

然而,格格带着史万贯在宫中那甚兴的四处观看,却又吓坏了史万贯的四舅姥爷——那尊公公。只听尊公公三番五次在惊慌失措着提醒着格格,道:“格格,格格啊,还是快送万贯出宫吧。”

尊公公又心神不安地说:“这宫中,可不是万贯这等出身的孩子随便走动的呀!”

却格格一看史万贯目下眼界也开阔得差不多了,就听了尊公公纳言,果真叫人找来宫中一名可信的小差,按照初把史万贯带来宫内时跟史万贯的父母事先约好的送交地点,就把史万贯送出宫去找他的父母去了。

53、力炫耀

也许由于史万贯幼年就去过京城、到过皇宫,而且此后又多次进京赏玩儿的缘故吧,故而,史万贯对老京城那古朴典雅又气派庄重的古朴建筑风格,印象深刻,钦敬有加,叹服不已。

而目下,却伴随时间的推移,当今的史万贯,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龄幼稚童着的史万贯了。却是当他的父亲命归黄泉后,他就显得很是顺理成章地由少东家一下子晋升为全权主掌着史家全部基业的大东家了。

然而,却日益丰足的家业、财源,使得史万贯愈加感到宅中那疲于消费的大量金银积蓄,必得作为出行游耍的丰厚铺垫——自己必当在有生之年,游走四方,尽开眼界。以此,也在来日自己辞离这个世界时,没枉来人世间周游了一遭,活过了一场。

其实,在游走四方、开眼出行方面,史万贯一向都很看得开。

于是,在自打进过皇宫后的若干年里,史万贯常是人车相伴,惬意相随,煞是春光无限地游走于黄河沿岸,大江南北,真乃尽饱眼福,大见世面。

也正是由于史万贯山南海北的一路兴游,才使他饱览了北方的厚重,中原的宽漫,南方的雅秀。

却就在江南水乡那米粮丰足的小镇游船上,史万贯在显得雅兴十足地尽览着小河两岸那风格别致的园林建筑时,不禁兴致勃发——只见他在不住地手捋着大下巴颏子上那已经留起的一绺看上去性格独特的“风卷胡”,就兴味十足地大加夸赏,赞不绝口道:“好,好,好啊!雅,雅,雅啊!”

史万贯不住地叹说道:“清秀,清秀,真是清秀。”

于是,史万贯在大喜过望之下,竟兴高采烈着把眼前所看到的风格独特的园林式建筑,作起了不很恰当的比方。

就只听史万贯拿挺浓重的家乡话,貌相滑稽地说道:“清秀,清秀啊!我咋越看那些漂亮的建筑,越像咱老家那些貌美好看的大姑娘哩!”

于是,史万贯当下这有些牵强的比喻脱口一出,就招致了眼前人们哭笑不得的一片心理哗然。

游船上,有陌生人听过史万贯的比喻,就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史万贯。然后,就在心里窃笑道:“眼前这货,真够风流啊!看来,这货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啊!”

陌生人心说:“大姑娘、大姑娘,这货,大概他看到啥,都得联想到漂亮女人的吧?!

然而,史万贯尽管看似对南方的园林式建筑不乏珍爱,但却也许由于地域、风土习惯的作用,也许由于他早年就受京韵风格建筑的影响使然,其实,在史万贯心目中最挥之不去、根深蒂固的建筑风格,还是那他感到凛然生威、肃穆庄重、又想一心仿效的老京城风韵的年久建筑。

于是,当后来,史万贯家每每起宅修舍,垒院建墙,抑或包括建厦院、盖门楼等等,都念念不忘刻意模仿京韵风格,加注上十足的京味儿元素。

当然,除刻意模仿京韵建筑的大体形貌外,史万贯也会按照自己的设想,添加上一些他甚感自鸣得意的创意之笔。

当下、此刻,却见史万贯又是大捋着大下巴颏子上那一绺看上去风格独特却已经有些花白了的“风卷胡”,在力显着见多识广,气度非同凡响。

于是,就见史万贯惬意地站在那距自家宅院不足百米的一片开阔地上,在不住地朝面前站着的宅中大管家,索要着他所提问题的答案。

只听史万贯叫道:“二柱哇,我在问你呢!”

史万贯说:“二柱你真就说不出咱那宅外厦院里的六根立柱的取意、还有那六根立柱跟那宅门的颜色、以及咱那大门楼上的一对大凤凰,到底是啥取意、啥讲究吗?”

终于,史万贯喊出了大管家的小名,原来大管家叫二柱。

二柱无法弄清史万贯神秘兮兮的心中所想,当然无法、也不敢轻率道出其中的奥秘。于是,就只得看上去傻吧垃圾地无言以对着。

于是,史万贯一看、一想,就说:“二柱啊,我以上也早说啦,你身为咱宅中的大管家,可不能孤陋寡闻、孤陋寡闻啊!”

史万贯说:“你得聪明。你得长见识、长见识,你得动脑子、动脑子唻!”

可是,见眼前的大管家二柱仍懵懂着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史万贯又说:“算啦算啦,二柱!”

史万贯说:“你即使不知道、也说不出答案,那东家我——也就不再卖关子啦!那我就给你直揭了谜底吧!”

史万贯说:“其实、其实啊,也不用我说,只要你一动脑子,也就能猜得出其中的答案啦!”

史万贯说“其实呢?那六根立柱——为啥是六根?咋不是七根、八根啊?那里头儿,可有学问、道道儿啊!”史万贯说:“那预示着咱宅里六六大顺唻!”

说完六根立柱的数目寓意,史万贯又谈到了那六根立柱跟门楼里安着的那两扇朱红大门的颜色的寓意来。

就只见史万贯像怕人听见,就刻意压低了声音,却紧对着大管家二柱的耳朵说:“二柱啊,那六根立柱跟朱红大门的颜色,可是有很深的讲究啊!”

史万贯说:“那上色里头可是有朱砂!”史万贯说:“朱砂,懂吗?朱砂,听说过吧?”史万贯说:“朱砂能辟邪,可有辟邪之用啊!”

史万贯解释说:“你想啊,二柱。咱史家,可是家大业大啊,从老爷子的爷爷那辈子,拼搏到这现如今这份家业,可真不容易呀!”

史万贯说:“咱要想叫地里的庄稼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咱想让那开着的商铺、门号里的买卖兴旺、财源滚滚!那可就得辟邪——得祛除鬼风妖气呀!咱就得——叫喜气压倒了邪气,叫邪气上升不起来呀!”

史万贯又声嗓逐渐增大说:“可那邪气——如何避、咋着压啊?咋着压唻?那咱就得辟邪——可那朱砂啊,我听不少人说啦,就能辟邪!所以呀,咱那六根立柱跟朱红大门上的颜色,就能辟邪的唻!”

看来,史万贯这家伙还挺唯心、迷信。

此时,就见史万贯说得津津有味,神采飞扬。看上去,是满脸的声色犬马,尽玄虚。

只听史万贯接着说:“至于——咱那高门楼上的一对金凤凰嘛,那可意喻更不一般啊!那可是——预示着凤凰展翅——招财进宝,大富大贵,满是吉祥啊!”

这时,大管家二柱听过东家史万贯一席其实很装腔作势、大加玄虚的话,就懂了,似乎彻底懂了那厦院、门楼上的物什所蕴含着的寓意、讲究。

于是,就见大管家二柱显得茅塞顿开着,无奈给大东家史万贯拍马屁道:“先见之明,东家真有先见之明啊!”

“哎——哟——!先见之明,还啥先见之明、啥先见之明啊!”史万贯却故作谦虚地摇头晃脑道:“学,学呀,学来的,都是学来的!”

史万贯说:“东家我这些头脑儿,可都是跟人学来的呀。”

说了,史万贯又不忘叮嘱大管家二柱道:“所以,你就得跟着学,学!懂吗?学!”

于是,就见史万贯又捋着大下巴颏子上那一绺“风卷胡”说:“二柱啊,你可得记住、记住,在这人世间啊,可是学问无限、无限啊!”

“是是,记住,我记住了,东家。”大管家二柱满口应承着,就显得异常虔诚道:“我必当记住,一定会记住。”

显然,从史万贯目下满是玄虚十足的话里,可以看出、听到,他那大宅院前的厦院、门楼上刻意装饰、点缀着的物什,充满了高深的寓意和深邃的考究。

然而,在随后的时日里,在史万贯家的大宅院内所发生的那些稀奇古怪、荒诞不经的事情,却似乎完全推翻了史万贯此时的吹嘘、炫耀,反而使史万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的惊恐和惶惑不安。

54、突闹妖

令史万贯惊恐、惶惑的原因,就是在他史家大宅院的正堂之上,一名叫翠翠的宅中丫鬟,竟像在刻意昭示世人般地悬梁自尽了。

而且,就在翠翠悬梁不久,宅院内竟然闹起妖来。

却每到深更半夜,就有那身若轻风、快若闪电的鬼影,恍然出现在史宅那颇具老京韵风格的四合院的深宅大院里。

于是,就在那鬼影出现在史宅的当夜,可怜那本自称胆大无比却又偏偏吓死在史宅里的那个护院的家丁三秃。

其实,这三秃,不过是该家丁的外号。此人本姓牛,叫牛大坏。但却由于此人在自家兄弟中行三,又早年得过久治未愈的秃头症,姑且有那好事儿之人,就雪上加霜地送人家外号“三秃”。

这三秃,说来的确有些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着火气旺!

于是,在早年,就有人跟三秃打赌,却土腔儿十足地道:“三秃,我说三秃——咱家北老坟地里刚埋进去一个屈死的寡妇,你要是敢在鸡不叫、狗不咬了的夜深人静时分,敢到那寡妇的坟上去揳上个木头橛子,我就输给你一只烧鸡!”

“操,诓人吧?你真给我吃烧鸡?”

“真的,骗你不是人,骗你是小王八!”说着,那想跟三兔打赌的人,就拿手掌做了个类似甲鱼、龟鳖之类的爬行动作。

“行。你可别吹牛逼!你得说话算话,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得宰了你!”

“说话算话。谁说话不算话,那得天打五雷轰——家里养条狗都得瘟疫,家里添个孩子都得长小尾巴!”

“行,这就行,我去!”三秃说得很肯定。

其实,这时的三秃就巴不得能吃上一顿烧鸡。还别说烧鸡,其实对这时家境穷寒的三秃而言,就是囫囵个能吞上一个大白面馒头,也是他烧了上八辈子高香——都不知道得接连做上多少天的美梦!

于是,三秃听了有人想跟他打赌输一只烧鸡的话,就没加犹豫地满口答应了。

其实,要说三秃小子胆大,还不单是由于这次的打赌。却这个三秃,好像历来对那种凶险害怕的事儿,从来都显得不听不信,毫不畏惧。

所以,此前,也曾有人当着三秃说人死了会诈尸的话!

说那诈尸了的死人,会猛然从躺着的灵床上爬起身来,又蹦又跳着去追你!可你在害怕着逃跑时,千万别走直线,得拐弯儿。

说诈尸的死人不会拐弯儿,就走直线。说你一走直线,诈尸的死人一跟着你拐弯儿就完蛋了。那样,诈尸的死人就会把自己摔倒在地上,就又死过去了……

要说这个三秃就是个愣头青。当他听人家说过死人诈尸的传言后,竟很英雄豪杰地咬牙切齿道:“好,好啊,诈尸,诈尸,诈个鸟尸!”

三秃说:“我正饿呢,我正馋肉呢,好啊,那死人要是一朝我诈尸,只要想追我,那我——就先把那个诈尸的死人给撂倒,然后,就去抱一抱柴禾,然后,就点火把诈尸了的死人给烤着吃啦!”

看样子,这个三秃是不管不顾,满腔的荒蛮野性。

不过,就当那次有人跟三秃打赌,说只要三秃敢到那寡妇的坟上去揳上个木头橛子就给三秃一只烧鸡后,人家三秃就没有犹豫,还真去了。

然而,三秃这一去,就真遇见鬼了。

不过,当从寡妇坟地的背后突然蹦跶出来一个穿了一身白的鬼之后,胆大的三秃就慌了,心想,这人世间还真他娘的有鬼吗?没有哇!可没有,咋在这半夜三更出来这么个一身白衣的家伙啊?

于是,三秃看着眼前的鬼在朝着他乱蹦跶,就想赶紧抄起正揳着木橛子的斧子过去打、去追,然而,却三秃挣拽了好几挣拽,都屡试不爽。

原来,就当三秃在朝那寡妇的坟头儿揳着木橛子时,却把自己的长袍的一角给钉住了。

当时三秃那个急呀!于是,为能快快打趴恶鬼,他就把斧子朝着跟前出现的那个穿了一身白的鬼扔将过去。

随后,三秃也就使出那吃奶的力气,才紧力挣脱开身子。

终于,只听得“刺啦”一声,三秃穿着的长袍的大襟被拉出了一条豁口子。不过,三秃终于得以脱身了。

接着,就见那胆大的三秃跑过去拣起掉在地上的斧子,又朝着那个身穿一身白丧服的鬼就追了过去。

然而,就当三秃终于手擒住那鬼,说想拿斧子剁了那鬼时,人家那鬼却开口了。

人家那身穿着白丧服的鬼说,其实人家不是鬼,人家说他竟是那寡妇早年被传说已经死去了的丈夫。

“丈夫?扯淡吧?死了丈夫的女人才叫寡妇呢!丈夫要是没死,还活着,那哪来的寡妇啊?”三秃越想越脑袋里一团浆糊,乱麻一团。

可是,人家那个装鬼的人却说自己就是那坟里埋着的那个寡妇的丈夫。

于是,三秃听后就更急了、火了,就高举着斧子拿地道得天衣无缝的当地土话说:“你个婊子下的,你到底葫芦里卖的是啥缺德的药啊?”

却那个一袭白衣的鬼听了,又一看三秃想高举着斧子砍了自己,就卖好道:“爷们儿,想要银子吗?”

那一袭白衣的鬼说:“只要你放过我,想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一袭白衣的鬼说:“银子,银子算啥**玩意儿啊,归根到底,还是人命值钱!还是人命值钱啊!”

原来鬼都知道还是人命值钱。

就只听那一袭白衣的鬼又接着说:“爷们儿,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了,我实话说给你吧,我就是这坟里埋着的那个女人的丈夫,真丈夫!”

“屁话,你说屁话啊?她都寡妇了,咋还蹦出来你这么个丈夫?放屁,你是在信口胡掐,胡乱放屁呀!”

“不是放屁,是真的。”

“真的?咋真的?”

“因为我常年在外做生意,又常年不回家,可那个狠心的女人,却在家另图新欢,有了外遇。所以,她就放风出去,说我死了,说我死在外面变成一具僵尸,再也回不了家啦!”

“你说的这都是实话?不是放屁吧?”

“不是不是,保准不是。”就听一袭白衣的鬼说:“老弟,老弟呀,我实话告诉你吧。眼下,那坟地里埋着的女人——那个寡妇,就因为她对我不忠,她背叛了我在家偷情,就叫我找人把她给干啦!”

“找人干啦?那跟你合谋、帮你杀人的人是谁?”

“就是那个——跟你打赌的人,就是那人!”

“那他用心何在?那他为啥把人家杀了还跟我打赌叫我来坟地——说只要我敢到这寡妇坟上钉上一个木头橛子,他就输给我一只烧鸡?”

“因为他知道你胆大,也知道因为你胆大在当地的名声不小,所以,他就想叫你到寡妇的坟前去钉木橛子啦!”

“那是为啥?”

“还是因为你胆大、名气大。”一袭白衣的鬼说:“只要你这么大胆的人,一说在寡妇坟前亲眼见过鬼,就没人不信啦,就说啥他们都得听啥啦!”

“信,信,人们信了这寡妇坟头儿前闹鬼,又能咋着?”

“又能咋着?闹钱,闹钱啊!”

“闹钱?”

“对。”

就只听一袭白衣的鬼说:“只要人们都信这寡妇坟头前闹妖、有鬼,我就跟那跟你打赌说输给你一只烧鸡的人,在寡妇家里开个说是可以百病皆治的鬼妖神房!到那时,我就叫他去借着寡妇坟头儿闹鬼的名声,去赚钱、敛财,然后我俩分红!”

看来眼前的鬼也财迷心窍。

然而,就当眼前这自称是坟里的那个埋着的寡妇的丈夫的一袭白衣的鬼这么一实话实说,却见三秃火气冲天了道:“你——你这个熊**玩意儿,你可够坏、够缺德的啊?”

“坏?缺德?你还在说我缺德?”就只听那个一袭白衣的鬼说:“你在说我坏、我缺德,可你这个三秃,就是好东西吗?你的名字就叫牛大坏,你这个人就跟你的名字一样缺德一样坏!”

那个一袭白衣的鬼又显得很知根知底地说:“你当我就不认识、不知道你吗?扒了你的皮,我都认得你骨头!”

一袭白衣的鬼说着,却当即证实道:“我早就认地你爹——前几年,你爹靠着在乡间掌点事儿,叫人家给他送了多少昧心的财礼?”

一袭白衣的鬼说:“你娶媳妇时,你爹叫人四处里滥撒帖子,穷的富的——就连人那眼看都穷得揭不开锅了的,也给人家撒!你说,那不是明摆着叫人家乡人都到你家随大礼吗?!”

一袭白衣的鬼说:“你娶媳妇那天,我也去了。不过,你没在意我,我可在意你!那天,你光顾着看你那我看着长得够丑、你却觉得长得挺俊的新媳妇了,你也没心、也顾不得再去看旁人呀!那天,你就是看,你也是在胡看、瞎看、轻看,你在看着你家满院子里挤满了老多你都不认识的给你家随大礼的人,瞧你那副熊样子吧!看上去,你恨不能把腚沟子都给笑歪歪啦!”

一袭白衣的鬼说:“当时,你明明知道你爹是仗着权势收那些昧心的钱,你咋不阻拦?你咋不叫你爹当个好爹,你咋不叫你爹清白地掌事儿、做人?”

一袭白衣的鬼说:“坏,坏,缺德、缺德,你说咱俩谁坏?咱俩到底哪个更缺德啊?”

一袭白衣的鬼说:“难道你的所作所为,你那德行,我就不知道吗?难道你就不缺德吗?”

只听那一袭白衣的鬼说:“要说缺德,你三秃,真是缺了你祖坟上那上八辈子的大德啊,你知道吗?”

然而,却见眼前的三秃一听一袭白衣的鬼这么一说,就沉默了,就似乎被那一袭白衣的鬼给镇住、吓草鸡了。

55、顿离去

这下子,那本素称胆大无比的三秃,由于自称是坟里埋着的寡妇丈夫的那鬼对他的家丑如此知根知底,掌握得一清二楚,竟吓得浑身筛糠地畏缩起来。

原来,三秃的父亲在早年的确曾在乡间掌事儿,也着实为所欲为,民脂民膏,聚敛过大量昧心的百姓钱财,为此,由于当地百姓联名上书,真就惊动了当时的州府衙门。

于是,就有州府衙门里的当差衙役过来,把本自在逍遥、称霸一方的三秃的父亲给带走后,打入了地牢。

也由此,州府没收了三秃家曾富得冒油的全部昧心钱财,又有百姓纷纷登门前来追讨当年曾被三秃的父亲强掠去的钱款,就使得三秃一家的日子每况愈下,捉襟见肘。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了债台高筑、家徒四壁的穷光蛋了。

也是由于家境的急剧衰败,又因遇上了连年旱涝不均的灾荒之年,就使得三秃一家的日子雪上加霜,贫困日渐加剧。

不然,如果在早先,就凭三秃家那富华的家境,他即使自知再胆大,也不会跟人打赌——以深更半夜去人家死去的寡妇坟上钉上一根木橛子为代价,去可怜地赢取一只烧鸡。

要说,似乎连鬼都有恶鬼,也会懂得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专戳人的伤疤、疼处。

于是,就当眼前的恶鬼一触及三秃的家丑,竟把个本来号称胆大无比的三秃,给吓得顿时心虚发毛,战战兢兢地慌忙丢掉本来拿来打鬼的斧子,就不由自主地恐惧得浑身筛糠起来。

而且,就见三秃在不断筛糠着,还赶忙朝着那鬼双膝跪了下去,在不住地求饶道:“别说啦,别说啦,求求您别再说啦,您别再说、别再提了行吗?行不行啊?!”

只听三秃哭唧唧地说:“您越说,我心里就越难受得实在受不了啊!”

“受不了?你还知道受不了吗?”那扮鬼者却得步进步地道:“好,那好!知道受不了,那你——就管我叫一声爹吧!”

那扮鬼者嘟念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哇!你爹那是自作自受!可你这个当儿的,也休想心安!”

“叫我管您叫爹?行,行行。只要您不再说了,我管您叫爹,我管您叫爹,我管您叫亲爹!”

于是,就只听三秃卑躬屈节着,竟像机关枪开火一样地连声叫道:“爹,爹,爹,您就是我的爹,亲爹,亲爹啊!”

这一夜,曾经号称胆大无比的三秃没降服了恶鬼,却看上去彻底被恶鬼给降服了。

于是,在他跟那一袭白衣的扮鬼者分别时,由于他的屈从、让步,似乎最终都好说好散,也各自相安无事——却就在那屈死的寡妇坟地旁他们彼此一番言辞过后,就互不干涉,互没伤害着,各奔了东西。

当然,由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心理使然,那三秃,虽然果然实现了他那到屈死的寡妇坟上揳上一根木橛子的赌愿,但却并没敢去向那起初跟他打赌的人那里去索求那一只理应得到的烧鸡。

不过,几天后,乡间就突然传出了那名扮鬼的自称是死去的寡妇丈夫的人,连同那个伙同他杀害那寡妇的人,都被州府衙门派来的人给带走了。

原来,那去州府报案、把那扮鬼的人及其同伙送进州府衙门的人,正是三秃。

也许,正是那三秃去寡妇坟上揳木橛子撞见的那鬼,提醒、教育了他。回到家,三秃就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思虑再三。于是,第二天,他就从邻里家借来一匹快马,骑上去赶奔那州府衙门报了案。

三秃想,自己父亲因搜刮民财被州府衙门抓去治罪,打入了地牢。可你那指使他人杀害自己出轨的妻子、并欲图伙同他人靠装神弄鬼坑害百姓、聚敛钱财的罪魁,也得杀人偿命——休想装神弄鬼,自由自在地逍遥法外。

于是,三秃终于抛却顾虑——却又知道那当朝知县,本也被当地百姓说成是当官不为民做主的草包混蛋,于是,就断下决心——毅然不惜远行直奔那民望甚高的州府衙门里去了。

说来,也由于那扮鬼者跟那杀害寡妇的二人都命案在身,不久,就传来那很快就被州府抓去的二人,虽没被押赴刑场当场砍头,但却被发配边关充当了镇守边关的兵卒去戴罪立功的消息。

又过了不久,就紧接着传来那二人在镇守边关、抵抗外敌时,于战乱搏斗中已经双双阵亡了的消息。

却此后多年,在名为斻实岭的小村子这一带,似乎一直风平浪静,再未曾听说过有装鬼弄妖的怪事儿出现。

而在过去的这段时日里,那曾去州府报过命案的斻实岭小村子里的三秃,却在当村大财主史万贯家,做起了名不见传的看家护院的家丁差事来了。

可当下,斻实岭小村的大财主史万贯家的大宅院里,竟又何以突然出现了鬼妖,而且那家丁三秃,又何以被当场吓死在史万贯家的大宅院里了呢?

这还得从大财主史万贯那一次骇人听闻的劣迹说起。

却在家丁三秃被当场吓死前的一天夜里,史万贯家的丫鬟翠翠的住屋里,竟突然摸进去一个黑影,此黑影,在进了人家丫鬟翠翠的住屋后,却像一头发情的牲口一样,强行把人家翠翠给侵犯了。

这一头当时像一头发情的牲口一样的人,就是史万贯。

说来,那丫鬟翠翠也的确妙龄如花,貌美似玉,这就使得大财主史万贯早就虎视眈眈,心怀不轨,惦记再三。

于是,就在那个黢黑黢黑的夜里,史万贯竟做出了那种令人鄙夷、遭人不齿的下流之举。

然而,人家翠翠终究是那早有了意中人的黄花闺女呀,就因史万贯这一次放浪轻狂的牲口之举,就彻底撕破了人家翠翠那纯净若水的绝佳梦境。

于是,那翠翠在被史万贯强行霸占以后,就整日泪水洗面,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直至发展到最后的绝望——就在史万贯那大宅院的北屋正堂之上,那烈女翠翠,就突然做出了那种像在刻意昭示世人的轻生举动来了。

也是在翠翠悬梁后不久,却在史万贯家的大宅院里,每到深夜,就出现那令人闻听后,就毛骨悚然、汗毛直竖的荒诞怪异——竟有一个看上去一袭白衣的被传作魔怪的鬼影出现。

而且,那影子,总是来去轻捷,一晃即逝,很是神奇。传说是——那大刀砍不到,火枪打不着,真就飞檐走壁,快若电闪。

而那史万贯家的家丁三秃,却就是在那夜发现了那魔怪时,突然被吓得神魂大失,很快就一命归西了。

56、不速客

其实,就在史万贯那夜做出侵害人家翠翠又致使人家翠翠在他家的北屋正堂之上看似在故意朝他示威地冤屈寻短后,史万贯就大感到了那种凶多吉少的晦气!

于是,他一边叫满院子的家丁、下人处理着翠翠后事儿,一边在封堵宅中各色人等的嘴巴,以防此事儿被泄露出去。

就听得史万贯在恶狠狠地大喊道:“宅里所有的人可都给我听着、记住喽!这谁要管不住各自的嘴——敢把丫鬟翠翠的死因给我传扬出去,那我史万贯,可就翻脸不认人——准得把谁的舌头给割了,去喂那荒坡野地里的疯狗!”

说着,史万贯就又朝满院子的人威逼道:“都记下没有哇?记下没有啊?!”

然而,史万贯话音落定,却回应者寥寥,听上去散散落落,声音既不整齐,又毫无底气。

于是,就见史万贯气急败坏,又面目异常狰狞地进逼道:“聋啊?都聋啦?耳朵里都塞着驴毛啦?都听不见我的问话了吗?”

见史万贯这般火气冲天,穷凶极恶,大宅院里的人也就不管违不违心了,就只得无奈地满口附和着,异口同声道:“知道啦,记下啦!”

“行,这行,这还行!”只见史万贯咬牙切齿着坏笑道:“咳咳,哈哈,行,这还行,这还差不多!”

果然,史万贯封锁消息这一招还真灵验,以致在丫鬟翠翠死了以后,外面不但没有任何关于翠翠因被史万贯侵犯而冤屈寻短致死的传言,甚至还有很多的人,连丫鬟翠翠到底死了还是活着都一无所知。

要说,史万贯这家伙尽管看上去长相粗糙,却其实也很细、很刁,而且狡猾。

史万贯在自鸣得意地暗自盘算道:“只要这么把宅里人的嘴都给关严了,不把丫鬟翠翠的死因给传言出去。那么,这个因自己而死的奇冤命案,也就随着时光荏苒,自生自灭,石沉大海,再也不会激起任何的风浪了!”

史万贯又往深层里想道:“这些年,那距自己这斻实岭小村不远的县城里的那个草包知县,已经被自己拿金银财宝给“砸”得百依百顺,绵软不堪了。故此,即使那草包知县闻知了因自己的孽行而导致的这起命案,那他也会昧着良心,不问正误,去竭力袒护、包庇自己的!”

当然,这时的史万贯倒也不得不想到了那个为官清廉、在民间声望甚高的一介州府。

史万贯清楚,那州府,简直就像一砣击打不动的坚硬的磐石。这些年,自己也曾欲图出财宝金银去靠近、拉拢、收买了他,可都无济于事,枉费心机——不管自己如何托门子、咋着走关系,都连那州府的面也未曾见过。

因此,倘使那铁面无私的州府得到风声,知道了这起命案起因,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必当严令查办,到那时,可真就凶多吉少啊!

然而,史万贯也不无得意。他想,那州府所在地,终究距离自己这斻实岭的小村有几百里地,真就天高皇历远。所以,他州府不管多么地为官清廉,主张正义,可远在几百里开外的他,也都很难够得着自己!

况且,一旦到了那万不得已时,还有那个被自己收买得叫他上东他不敢往西了的草包知县出来当“挡箭牌”。那知县会站出来替自己从中游说——左右逢源,大加美言。哼哼,那样,不也照样能掩人耳目、蒙混过关吗?

然而,尽管狡猾的史万贯在如此精心揣测、盘算,但却也不忘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古训。

于是,史万贯就竭力给自己早留了后手——为防走漏风声,露出马脚,就特别把宅中所有知晓丫鬟翠翠之死来龙去脉的人的嘴都给提早封严了!

史万贯暗自思忖道:“有道是,民不告官不究啊!只要宅里人都不起歪心,不出去说、不去告,就管保一直都风平浪静,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过且过了!”

而且,尤其令史万贯侥幸的,还因这冤死的丫鬟翠翠,本就是自家宅里在早年招进的一名孤儿——她自幼失去父母,再也没有其他家中亲人。所以,她翠翠一死,也不会有任何家亲来打探、找寻,真就一死了之,一了百了了。

于是,此时的史万贯,却在一面拼力化除可能的人为隐患,一面在疯狂地祛除着他认为因丫鬟翠翠寻短而招致的满宅晦气!

只听史万贯冲着宅中那些无辜的伺从、下人,竭斯底里地发泄道:“丧门,丧门啊!这个丫鬟翠翠,竟吊死在咱大宅北屋的正堂之上,真是丧门,她真是丧门星一个啊!”

于是,就当史万贯在叫人看似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丫鬟翠翠的尸体——在夜深人静时,差人去史万贯那另一处早年就废弃了的小宅的后院刨了个土坑,很隐秘地把丫鬟翠翠的尸体掩埋过后,史万贯就又当即叫宅中的大管家,去找来了一批工匠,开始在史万贯家的门楼过道正对着那两扇朱红大门的宅院内侧,修建开了一方大照壁。

在很讲求宅基风水的史万贯看来,那起建的一方大照壁,可以昭示吉祥,驱除掉那满宅子的凶险、晦气。

史万贯想,早先,自己曾在厦院那六根立柱跟大门上做文章,特别上了朱砂红的颜色,以期辟邪,招徕喜气。而且,也曾在那高高的大门楼的顶端的左右,镶嵌上去两只雕刻而成的金光熠熠的大凤凰,是盼着招财进宝,富贵满门,祥和如意。

可是,那些,那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收效甚微,作用不大,并没能抵挡住那已经冲入满门的晦气——却那宅中丫鬟翠翠,竟在自己把她占有以后,像朝着自己示威一样地在自家的北屋正堂之上上吊自杀了!晦气,真是晦气呀,真是实在太晦气了呀!

于是,在史万贯的亲命督办之下,他家大宅院内那一方看上去气派、庄重的大照壁很快就落成了。

然而,却事与愿违的是,那一方大照壁的落成,似乎并没给史万贯家祛除晦气,而且使得他家大宅院里,显得愈加疑云翻卷,扑朔迷离,晦气愈加浓重。

也就在史万贯家的那一方大照壁落成后的当天深夜,他家的大宅院里,却突然“飘”进来一名一袭白衣、身轻如燕的据传是屈死的翠翠所变成的魔鬼的不速之客,而且,也就当那不速之客到来时,那本给史万贯宅中看家护院的家丁三秃,却当即惊吓致死了。

据此,史万贯家的大宅院里就又丧失一条生命,也更增添了那种令人揣摩不定的惊魂凶险……

57、吓跑了

夜里出现在大财主史万贯家大宅院里的那一袭白衣的、当场把家丁三秃惊吓致死的传说中的白鬼,远看去长发披肩着,全然一副女人装扮。

于是,就当那夜家丁三秃去茅房里解手时,却刚出住着的偏房进了院子,就恍然看见,在当空铮明的月光映照下,竟从史万贯家的大宅院的高院墙头儿上,突然飘下来一片若是白云飞舞般的荒怪物体。

却三秃定睛看去,那似人非鬼的物体,面色煞白,竟还长伸着一根血红血红的大长舌头,三秃一看,就不由联想到当年跟人打赌去寡妇坟上揳木橛子时看到的那有人装扮成的恶鬼来。

三秃就想,娘的,这人世间本来就没鬼呀,咋又猛然来了这么个东西唻?莫不是这人世间真的有鬼吗?莫不是当年那因为跟人合谋杀死自己出轨的妻子而被发配充军、后来据说是在镇守边关战死了的那个曾经的装神弄鬼者,又出世显灵了吗?又变成了恶鬼了吗?莫不是这人世间果真有鬼不成啊?

这么想过,三秃的脑海里,却又联想到另外一个人——那个因为受东家史万贯侵害而上吊寻短了的丫鬟翠翠!

三秃又想,难道是那丫鬟翠翠的冤魂显灵,竟变成了一只昼伏夜出的魔鬼了吗?

于是,就当那看上去轻若浮云的、惊骇无比的被三秃疑为魔鬼的物体旋风般朝他“飘”来时,三秃在惊魂不定、失魂落魄之下,就当即惊厥过去了。

而且,三秃躺倒后,就再也没能活过来。

其实,对三秃之死,在现今的人看来,当时那三秃的惊悸死因,固然跟突如其来的过度惊吓不无关系,但却非具有全部关系。

因为,这三秃,却自打有了早年跟人打赌去那寡妇的坟上揳木橛子的经历,就落下了一种时常心里疼的痛苦毛病。

于是,每每三秃那心疼之症发作起来,就像针扎、锥钻一样地痛苦、难忍,以致发作起来,常常折磨得他大汗淋漓,痛苦无比。

当然,在早先,像三秃这种庄户之人,远不像今人这样懂得医疗科学。当时,他只知道那种病症发作起来的痛苦程度。却并非像今人这样清楚——其实他三秃得的不过是心绞痛。

是由于当时过度的惊吓,就导致了三秃内心的瞬时恐惧、惶惑和心悸,于是,就造成他心肌严重缺血,在疼痛万分中,因病死去。

所以,当时的三秃如果在现在,就能早就通过生活习惯或者药物加以预防、治疗,也许,就不至于由于在他看到东家史万贯家的大宅院内突现那个怪物时,因激起心脏病急性发作,直至心梗猝死。

其实,追溯当时三秃的死因,就因他突然发现院墙头上出现了那一袭白衣、长发披肩的怪物所致,也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幻化之下。由于承受不住惊吓而导致心脏病突然发作,当场毙命而没再生还。

所以很显然,那三秃当时的死因,得一半归咎于惊吓,另一半则取决于那陈年老病。

而在家丁三秃猝死当夜,史万贯家的大宅内,却也发生怪异现象——史万贯那家养的那条本耳聪目明、凶悍无比的大狼狗,却在听见动静急剧狂吠几声过后,就突然倒头大睡,一声不吭。

最终,那狼狗似乎跟家丁三秃一样,在痛苦万分地强力挣扎了几下子后,就一命呜呼,辞世而去了。

却当时发现家丁三秃跟院子里的狼狗一道命夭的,还是那跟三秃同居一室的另外一名家丁。

当时,尚未睡去的那名家丁眼见着三秃去茅房解手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却仍不见三秃回屋。

而且,该家丁又耳听那本拴在大宅院一角的大狼狗在狂吠几声之后,竟也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了。

于是,此名家丁就大感蹊跷,赶紧披衣下炕,来到院中。

然而,当该家丁出屋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但见那院子里竟飘荡着一个若云白物。却当他进院一看到那白物,就见那白物却极其麻利地纵身一跃,就突然飞上了高高的墙头。然后,就一晃即逝,很快就闪离了墙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此时院子里所遗下的,却只有家丁三秃跟那条大狼狗那直挺挺已经僵硬了的尸体。

史万贯家的大宅院里一夜之间就突发这样离奇古怪的事情,这使得史万贯不得不惊恐万状——他深知此乃在丫鬟翠翠冤屈寻短后,大宅院内再次出现的愈加荒怪神秘的大悲剧。

于是,史万贯感到脊梁骨发麻,浑身冷风嗖嗖——他已经被他家大宅院里冲荡着的揣摩不透的邪气,惊吓得如坐针毡,大病不起。

本来,倘若谁家宅子里出现如此怪异之事儿,又是接连发生人命,足可以报到官府,由官府差人过来协同处理。然而,史万贯没有,他也没敢。

也许是由于史万贯做贼心虚、不想对外声张的原因吧,他就这么一直隐瞒着。

不过,此时史万贯那种疑神疑鬼的程度,已经近乎疯癫。

到夜里,史万贯总是拿一把看上去铮明瓦亮的菜刀掖于枕下。恍然间,他就会像被恶梦惊醒一般——却内心极度发虚着,从枕下抽出那把菜刀,就是一通鬼魂附体般的狂抡疯砍。

于是,看似已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了的史万贯,到了白天情绪稍事镇定了,就眼神直钩着,赶紧叫宅中大管家去替他做那早就在心里琢磨再三的两件事儿了——一是叫大管家去邻村请来一名在当地很是声名远扬的巫婆,道是来他家大宅院里降妖捉怪;另就是吩咐大管家立即找人去那距家不远的春满里县城,不吝出巨资买下两尊石狮子狗,再拿大马车拉回来,置于了他家的朱红大门外的两侧,以欲图叫那两尊石狮子狗替他家镇守宅门,驱魔降怪。

因为史万贯早就听说,那狮子狗寓意为瑞兽,象征着吉祥如意,能消灾除害,求吉纳福。

然而,尽管史万贯煞费心机,苦心降妖,但却似乎那每到深夜就“飘”至他家大宅院里的若云白物,还总是如期而至,依然如故。

期间,史万贯的家里,也同时加强了家丁防护,由原来夜里一名家丁不定时起来到大宅院内巡游守护,增至目下的两人、三人,直至更多。

而且,史万贯还又叫人从外买来一条比原来死去的狼狗更体壮如牛的凶悍无比的大狼狗,取代了原先那条夭折了的狼狗的护院职责。

可是,尽管如此,却那怪诞无比的一袭白衣若云的怪物,却好像肆无忌惮,依然不断地光顾史宅——虽然,那白物少到史万贯大宅以里活动了,但却仍然会或潜伏在史万贯家那高高的墙头,或奔突于史万贯家大宅院上空那青砖碧瓦的房顶、厦院顶端或高高的门楼之上,景象似乎更加怪异神奇,惊人心魂,叫人看后胆寒心悸,虚汗淋漓。

于是,任由史万贯家的大宅院内那凶悍的狼狗如何地追咬,都面对着飘荡在高空里的飞物,上蹿下跳,显得无能为力。

尤其出奇的是,当有那护院的家丁冷不丁举起**朝着那空中飞物扣动扳机时,那白物,却又很快就一晃即逝,销声匿迹。

于是,史万贯彻底地绝望、无策了。也就在情急无奈之下,就大抓着头皮,显得生不如死、欲哭无泪地道:“走,得快快搬走哇,不快快搬走,光吓也得活活地被吓死呀!凶宅,这可真是一处妖魔盛行的凶宅啊!”

史万贯主意一决,就当即决定尽快举家搬到那开着多处店铺、买卖的春满里县城里去居住。

临走,似乎除了宅中积蓄的金银财宝跟几样名贵的家具外,其余的,史万贯一样都没带,也没叫人要!

离家时,只见史万贯特别叫人找来那名在斻实岭当村的掌事儿、后来却做了伪保长的那个名叫刁钻的人,就把他家大宅院里的一长串锁钥朝着刁钻的怀里一扔,然后,就被逼无奈地道:“这宅子,这凶宅,就全权交给你掌管啦!”

史万贯说:“这往后哇,你是爱叫谁住谁来住吧!我史万贯,是再也不想住,再也不敢住啦!”

却听得史万贯哭咧咧地说:“我是真草鸡啦,我是再不敢住啦,我是再也不想在这里住下去啦!”

58、已荒芜

当下,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营部一确定就设在斻实岭村大财主史万贯家那据说因为闹鬼而在早年就废弃不住了的大宅院里,营长黄绿山跟教导员吴金柱,就由曾给日本人做过事儿的那名伪保长刁钻带着,当即就来到史万贯家的大宅院里现场勘察情况。

却伪保长刁钻一掏出那一长串锁钥,好不容易才打开那两扇挂着只有大家户人家才得见的大宅门上那一把看上去已经染满铜锈的大铜锁,再“吱咛”一声推开那上有朱红颜色却染漆已经大面积斑驳脱落了的两扇大木门,就顿有满院子里的荒芜景色映入所有在场者眼帘。

却由于史万贯早年就把大宅院废弃去了那春满里县城居住,这斻实岭村就极少有人再敢踏进去过大宅院半步。

也只有这伪保长刁钻怕天长日久这大宅院的院门、屋门上的门锁锈死了再也打不开,就偶尔来到这大宅院内外去给那看上去已经锈迹斑斑了门锁上上油。

不过,刁钻每每来史万贯遗弃了的大宅院,为壮胆,总是叫人陪着来。而且,还都选在大白天,并且也是快来快闪。

因为刁钻常感到,只要自己往这大宅院跟前一站,就禁不住头皮发麻,脊梁沟冷风嗖嗖,吓得呆不了多久就赶紧仓惶离去。

于是,当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营长黄绿山跟教导员吴金柱一致决定把营部就设在史万贯早年废弃了的那处大宅院后,在刁钻还心有余悸地陪八路军的二位营领导去史万贯家那处大宅院的路上,还在喋喋不休、心神不安地提醒着,道:“我说八路军的二位首长啊,我可是有言在先,把话说在前头啦呀,我劝你们还是别去那处凶宅里去住为好啊!”

刁钻说:“那里,那里可是到了深更半夜就闹鬼啊,那里可是凶险得狠啊!”

只见刁钻又显得很关切地劝道:“要住、要进去住啊,那也得叫那些天不怕、地不怕——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兵子们去住啊!”

刁钻说:“你们可都是首长,要是万一把你们当首长的都给吓着,那可如何是好啊!”

刁钻近乎央求道:“八路军的二位首长,你们还是别去担那份惊、受那种怕啦,行吗?到底行不行啊?”

刁钻反复解释说:“那里头啊,可是真闹鬼不是假闹鬼呀!要不哇,那一肚子心眼儿的史万贯,咋能心甘情愿地舍弃那偌大个家业,搬到咱春满里县城去住唻?你们说唻?你们首长们都说唻?”

“闹鬼?闹鬼?有意思,有意思啊!”就见黄绿山营长听了刁钻一大通劝说,却显得不可思议地摇头说:“鬼?这人世间还有鬼吗?笑话,天大的笑话,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一旁走着的吴金柱教导员,听后也连忙接过话茬说:“这人世间即使有鬼呀,那也无不是人装、人扮出来的鬼呢!”

吴金柱教导员说:“这人世间啊,那所有的鬼传,归根到底,也都是无稽之谈,也都是人为制造的,岂可轻言、轻信呢?”

“不信不信,你们别不信啊!”刁钻听后却着急说:“你们要不信,当年那史万贯家大宅院里深更半夜冒出来的那一身煞白的怪物,到底是啥、那到底是咋来的呀?!”

“人,人嘛。那是人,那不是人还能是什么啊?!”黄绿山营长听后却很肯定地道:“连怀疑都不用怀疑,那就是人,那必定是人扮、人装的!”

“人,人,那那人是谁呀?到底是谁呀?是谁半夜三更到史万贯宅里瞎闹腾啊?”刁钻显得一头雾水地说。

吴金柱教导员却接过话茬说:“别急,你先别急呀。”吴金柱教导员说:“到了一定时候,那究竟是人是鬼,保准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啦!”

吴金柱教导员说:“此次,咱特别把营部设在大财主史万贯废弃了的大宅院里,也就是想亲身验证一下,那里头闹的鬼,那究竟是真鬼还是假鬼!”

“行,行行。”此时刁钻却显得黔驴技穷、无言以对地说:“既然你们二位八路军的首长不怕、这么说,那我刁钻,也就无话可说啦!那你们二位八路军的首长愿意住,就去亲身应验吧!”

刁钻的面部表情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却他们几人一路说着说着,眼看就走来了史万贯家那大宅院的大门外了。

目下,却当刁钻费劲儿才打开了大宅门上挂着的那一把看上去已经锈迹斑斑了的大铜锁,又是把两扇大门一推开,就只见那一直跟随在营长黄绿山跟教导员吴金柱身后的营部警卫班的一名警卫员,就突然从腰间枪套里倏忽抽出一把匣子枪,却快步闪身抢先挤进门里去了。

眼下这名警卫员的这一举动很显然,他就是在顾及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的生身安危,怕大宅院内万一出现突发情况,以及早应对、处置。

不过,当几人都相继进了院子,却并无异常情况发生。却只见——除大宅院内显得空空荡荡、人迹罕至而外,再看到的,就是满院子里那种特有的空旷、荒芜。

或许由于大宅院废弃多年却无人打理的原因,只见大宅院内已经杂草丛生。

却在秋日的阳光里,但见那满目的杂草丛中,还蹦跶着蚂蚱以及纷飞着诸多大小不等也叫不出名姓的形态各异的各式飞虫。

再细看那旧时京韵风格十足的宽阔的四合院内,在正屋、厢房的房檐及门框之上,还耷拉着或完好或残破了的蜘蛛罗网。

而且,也偶见有那活动着的蜘蛛,或大或小——颜色或红或白或黑,一个个像河中那上了钩的小鱼一样地垂荡着,在蛛网上呈现出那种游弋、攀爬、荡悠着的生动形态。

也见有苍蝇飞舞。

看上去,大概是一只被什么恶性动物侵袭掉生命的从树上跌落在地上的一只鸣蝉,在被夺命食肉过后,已经被啃吃得只剩下了一只黑色的空壳。

尽管如此,但却仍有那乘蝉之危、不惜饱享残羹剩饭的大队无聊的苍蝇,还在恬不知耻、不依不饶地盘旋着,在贪婪地侵蚀着鸣蝉那极其可怜了的一袭躯壳。

看阵势,苍蝇们是想在喂肥了它们那可恶的身躯之后,然后,再温饱思**;然后,再疯狂地交配、生蛆;然后,再去大肆繁殖它们那些令人看上去极其讨厌的恶劣同类!

而在大宅院的正中,却有一棵看上去树冠庞大、树杆宛若大腕口粗的榆树。

榆树上,枝叶茂密。枝桠间,有潜伏着的看上去还生命顽强的不少鸣蝉在吟唱——那“吐啦吐啦”的声响,听来很燥人。就像集群着在为那被恶性动物侵蚀生命、剥夺肉体、后仍被苍蝇们侵犯着已经变成躯壳了的它们的那一只同类在吊丧!

于是,此时那酷似哀鸣着的燥人的蝉声,伴着吹进院子里的阵阵热风,跌宕起伏着,汇成刺耳的那种令人听后叫人心烦气躁的声浪。

也有群鸟。

是那种体积不大的被人称作麻雀的小鸟,或扑棱着翅膀飞到大宅院中央的那棵榆树上,或纷飞到满目青砖碧瓦的屋檐下,胡乱地叽喳着,肆虐地打斗着,旁若无人地飞舞着。

眼下,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却由那曾做过伪保长的刁钻引路,径直朝着史万贯家那一大排正房北屋走了过去。

却又跟刚才一样,那名看上去很是机警的营部警卫员,还没等他们几人走近正房北屋的门扇,就独自端着匣子枪快步去了正房北屋的门口,贴身在了一旁。

但待那刁钻一打开正房北屋的门锁推开屋门,那名警卫员又是提早闪身冲进屋内。就持枪去了门扇相互通着的各间屋子里巡查去了。

而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由刁钻陪着一进了北屋正堂,就看到,那史万贯在举家迁往春满里县城时没有带走的屋内陈设上,都漫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就见正堂内的一张大方桌两旁,摆放着两把看上去很是气派、庄重的太师椅。却大方桌跟那两把太师椅上,都布满了厚厚的白光光的尘土,看上去,就像在上面撒上了一层白色的粉霜。

却在方桌的前端,也就是在墙壁的正中,还摆着一尊看上去圆圆、高高的镀金大香炉,而香炉的表层,也依然挂满了尘霜。

眼下的境况很显然,那举家迁至了春满里县城的史万贯,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光顾过被他遗弃了的这处深宅大院,也再没有来这正堂北屋的香炉前祭拜、上香了。

于是,面对史万贯大宅院内满目的荒芜,进得屋来的黄绿山营长不禁问起陪同而来的刁钻,说道:“看来,那个史万贯,是真不想要、也真不敢再来他家这处很是气派的老宅啦!”

“可不,可不嘛,这样的凶宅,谁还敢住,谁还敢再来住啊!”刁钻答话说:“别说他史万贯不敢再来住,就是我,有时来给他宅门的锁上上油,还是大白天的,一个人都不敢来,还得找人陪着来呢!”刁钻说:“不知咋的,他这处老宅子啊,我一进来,就觉着脊梁沟子里老刮冷风,这头皮,也是一炸一炸的呀!”

然而,眼下的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看了刁钻那一脸惊恐的模样儿,却都颇感好奇地互递起眼神。然后,就见他俩只是会心地笑笑,却都没有接话。

59、始捉妖

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营部,似乎不可动摇地就设在了大财主史万贯由于惧怕闹鬼而弃置不住了的大宅院里。

却在营部搬来大宅院之前,就有满院子的八路军官兵一呼百应地齐动手——铲除了满院子荒芜的杂草;清除掉堆积在院子里所有看上去有碍观瞻的垃圾、杂物;擦拭掉正房北屋、东西厢房以及厦院、门楼等陈设、物什上的旧日尘土……

真就转瞬之间,就使整个大宅院的内外,突然变得焕然一新,整洁干净,赏心悦目。

也难怪有那斻实村不少的村民打此路过,或慕名前来——特意在大宅院外端详,进院子里参观。

而村人们看后,就都无不由衷地夸赞起来,道:“这看起来呀,好房子好屋,还得配上那要干净的人去住啊!要不哇,再好的房子、再好的屋,可一趟上那拖沓、龌龊的不要好的人去住了,也真住不出个好住来呀!”

人们不禁佩服道:“人家八路军就是要好、爱干净呀!哪怕再脏的院子,再乱的屋子,可若是人家八路军的人进去一住了,准就立时利索,干净,准就一尘不染,再见不着个土珠珠啦!”

然而,斻实村的村民在这么说着、夸赞着,却也都心有余悸,在替八路军操心。

村民们想,八路军的人到史万贯那弃置不住的大宅院里住后,干净倒是干净了,利索倒是利索了,可那在斻实岭村传说了多年的大宅院里闹鬼的事儿,会不会也就此偃旗息鼓、风平浪静了呢?早年那一到深更半夜就出来到这大宅院里兴风作浪的妖鬼,还会不会再次出没、找茬闹事儿呢?

斻实岭村的村民似乎在无法不替那进驻了史万贯弃置的大宅院里的八路军官兵捏着一把汗。

要说,目下斻实岭村的村民们在替八路军官兵的担忧,还并非多余。

却就在营长黄绿山跟吴金柱教导员率营部人员进驻到史万贯弃置了的大宅院当夜,境况还算正常,并无荒诞怪异的事情发生。

然而,到了第二天夜里,突然发生的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咄咄怪事儿,就开始波浪翻滚起来了。

也就在这天深夜,那名那天曾给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担任警戒任务、且陪同二位营部首长来史万贯弃置的大宅院来勘察情况的营部警卫班的战士,本在史万贯家的大宅院门外站岗,却由于这夜该警卫战士闹肚子,就无奈去距大宅院不远处上了一趟茅房。

然而,就当这名警卫战士去上茅房的间隙,竟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本来,该警卫战士在去茅房前,是想回班叫醒那下一班接岗的战士来代替一下的。因为作为士兵,该警卫战士深知擅离职守的危害,也清楚如此做将意味着什么。

可是,该警卫战士却又觉着目下距人家下一班接岗的警卫战士换岗的时间还早,自己这时去叫醒人家就影响了别的哨兵休息,于是,就心存着侥幸,独自悄然离开哨位,就急匆匆赶奔不远处的茅房里去了。

其实,该警卫战士眼下大胆决定这么做,也有另外的考虑。他觉得自己去茅房时间短,不会出问题,是侥幸之一。其二,却是他感到目下在史万贯弃置的已经成为八路军营部所在地的大宅院里,除住着大量营部人员外,还有该营所属的一个加强连已经住进了史万贯家大宅院里的东西厢房。可以说,有如此多的人员、这么强大的兵力在,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闪失的。

然而,令该警卫战士意想不到的大问题还是发生了。

却一到第二天凌晨,那营长黄绿山跟教导员吴金柱一起床,竟突然发现就在他们的住屋里、被子上,四处漫上了一层薄薄的看上去颜色特深的黑灰。

看上去,那黑灰的细微形状,如同那种本挂在大锅底上的火黑陈灰碾碎后的细碎粉末,漂浮、均匀,而且细碎。

这一突发情况,使得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在大为吃惊之下,不由眉头紧锁,疑窦丛生。

当然,他们不会轻信那盛传已久的大宅院内曾深更半夜闹鬼的谣言,可是,眼下的事实,又不得不迫使他们在凝重思考,仔细分析,以尽快找到这件异常怪异的蹊跷事儿出现的症结、根源。

于是,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在思虑再三过后,就双双在他们的住屋内仔细查看起来。

却查看来查看去,终于在那窗棂的窗纸之上,发现了痕迹——他们看到,竟有一个大小、形状类似圆枣的小洞,出现在窗纸之上。

而且,那小洞四周,还有很明显的浓重的黑色粉末的痕迹。如此看去,很显然,定是有人在用舌头轻舔或用手指轻蘸水后,留下的破绽。

再深加分析,就不难判定,准是那人在借着窗纸上出现的小洞,把黑色粉末用嘴吹进去了室内。

查看完现场的蛛丝马迹,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就在商量过后,当即找来了当夜担负营部执勤任务的警卫班的班长,叫警卫班长从速回班调查情况,摸准当夜所有执勤的哨兵,有无发现可疑动向或者有无擅离哨位等异常情况。

然而,调查一进行,却那夜间由于闹肚子曾擅离哨位的那名警卫战士,就主动来到营部,承认了错误。

那名警卫战士态度诚恳地承认,说极有可能是由于自己夜间擅自离开哨位,而造成了可疑人员乘虚而入,导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怪事情。

该警卫战士显得满脸后悔,并主动请求营领导对他作出严肃的处理决定。

当下,这名警卫战士一态度诚恳地来营部主动承认错误,似乎使夜里发生的蹊跷怪事儿已经有了眉目。

于是,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一致感到,眼下出现在他们住屋内的蹊跷怪事,绝非是什么妖魔鬼怪所为,而是刻意的人为所致。

于是,却到第三天的深夜,又接连发生的似乎如期而至的事情,终于使沉积多年的发生在史万贯弃置了的这处大宅院里的传说中的闹妖之事儿,终于一下子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起来了。

也就在这天深夜,那传说中早年曾在史万贯家大宅院内闹妖的那个看上去一袭白衣、留着披肩长发的妖魔,竟又如约般地从大宅院的墙头上飘然而至,落在了大宅院里。

不过,目下那传说中的白鬼一落地,就当即被“噼里啪啦”的枪栓声包围起来。

却那传言中的白鬼眼见四周围满了荷枪实弹的八路军官兵,倒显得既不畏惧,也没像传说中那样一闪即逝,立即逃离。而是显得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着摘掉了他头上戴着的面罩跟头套。

原来,就在这夜,那本不信该大宅院闹鬼的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以及营部警卫班全体人员还有已进驻大宅院的八路军的加强连官兵,早就全副武装,在机警地恭候那传说中的白鬼出现了。

却当那传说中的白鬼又身轻如燕地从大宅院的墙头纵身一跳进院子,就顿时落入已经给他设下的包围圈了。

然而,待当那传说多年的白鬼一卸去面罩跟头套,在场者都不禁惊诧万分。

原来,眼前那传说中本是一名年轻女性的白鬼,却并非女性,而是一位老者,一位看年纪已有六十几岁了的老者。

尤其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当该老者一当场陈明自己装神弄鬼的原因、初衷,就令所有在场者无不瞪大了眼睛……

60、解谜团

当眼前这装神弄鬼的长者束手就擒般地乖乖跟着营长黄绿山还有教导员吴金柱进了史万贯家大宅院里的正房北屋——也就是当下的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营部后,长者就酷似不打自招地破解起埋藏在他心中多年的一个从未向人企及的大谜团来。

却眼前的长者自称姓莫,名道,大号莫道。

原来这长者莫道,竟是那被大财主史万贯侵害后寻短自杀了的丫鬟翠翠生前的意中人——那名叫骛景的远房表舅。

说来,在早年,那丫鬟翠翠跟意中人骛景相识,萌生好感,直至有了男女间的那种倾情交互,还是缘于有一年她陪着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去邻村赶庙会的一次巧遇。

那天,就在庙会之上,由于人流众多,过于拥挤,使得关秋妮一下子就被挤倒在了人群里,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眼见着太太跌倒,作为守护太太身边的丫鬟,岂敢怠慢、犹豫?

于是,就见紧随关秋妮身后的丫鬟翠翠看了,赶紧不顾一切着就上去搀扶,但却就在丫鬟翠翠过去搀扶关秋妮的瞬间,由于人流簇拥厉害所导致的惯性,使丫鬟翠翠不仅未能搀扶起关秋妮,就连自己的身子也开始左右摇摆,失去重心,眼看就站立不稳,也朝着关秋妮的身上倾轧过去。

也就在这紧要关头,丫鬟翠翠竟蓦然感到身后有人在猛拽了自己一把,然后,那人就使劲儿拿自己的身子把她给支撑、搀扶住了。

随之,又见那人在拼力用双膀抵挡着周围挤压过来的人群,却待人群簇拥的阵势一减退,那人就又上去帮着丫鬟翠翠把已经被人群挤倒了的关秋妮给搀扶了起来。

却就当那人把丫鬟翠翠扶住,再帮丫鬟翠翠把跌倒在地的关秋妮扶起、站稳后,丫鬟翠翠就不禁感动地忽闪着一双十分好看的大眼睛,去定睛看那眼前帮过自己的人相貌。

于是,就这么定睛一看,丫鬟翠翠这才仿佛恍然发现,眼前站着的这帮过自己的人,竟是一位面貌陌生却很是帅气的小伙儿。

眼前的帅小伙这种看似很是英雄救美的举动,除令眼前的关秋妮为之感谢救命之恩外,更被其行为所感动的,自然就是丫鬟翠翠。

却正是因为那次的庙会奇遇,使丫鬟翠翠跟后来才知道那人名叫骛景的帅小伙萌生了年轻男女间的那种特有的情愫——由二人在庙会上的那初次的彼此倾慕的目光对视,情感萌动,直至发展到后来的彼此心心相印,相亲相爱,海誓山盟。

然而,当时的丫鬟翠翠终究是受人管束的大财主史万贯家的伺从下人——宅中丫鬟。所以,她平素进出史万贯家的大宅院并不自由。

尤其,当时的大财主史万贯已经开始对青春妙龄又年轻貌美的丫鬟翠翠日渐惦记,心怀不轨,故此,就更加致使丫鬟翠翠进出大宅院的自由受到限制。

况且,此时的大财主史万贯,为早日圆了强霸丫鬟翠翠、想把丫鬟翠翠据为玩偶的美梦,就愈加变本加厉,加紧了对丫鬟翠翠人身自由的横加掌控。

尤其,当大财主史万贯在耳闻丫鬟翠翠已有了那意中人骛景之后,就更加心存芥蒂,总生怕有那不速之客突然哪天把丫鬟翠翠夺走,从他那虎视眈眈着的视线里消失。

于是,大财主史万贯就暗中特别吩咐宅中下人,加紧对丫鬟翠翠行踪的盯梢、看管,在想极度限制丫鬟翠翠的爱情自由。

幸好,那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本也对丫鬟翠翠喜爱有加。不过,由于性别差异,那关秋妮跟史万贯对丫鬟翠翠的爱,两人的初衷不同,目的自然也大相径庭。

好处是,这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其出身、身价似乎也比史万贯差不到哪里去。

其实,人家关秋妮本也出身名门望族,实属大家闺秀。

而且,人家关秋妮,论才智学问,还真得比史万贯高过一筹。不可称她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可在当时,这关秋妮也的确堪称才女一个。

所以,人家关秋妮当年嫁给大财主史万贯,也并非是攀什么高枝儿,不过是听信了门当户对、媒妁之言,才屈尊嫁来史家给史万贯做了媳妇而已。

说来,提及这关秋妮才学,其实也得归功关秋妮的家父家母都是开明之人。

本来,早年,在那世俗偏见的熏染、管约之下,男女之间的地位、待遇显得很不平等。所以,在当时,似乎对上学堂、念私塾之类,都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们的专利,而对诸如关秋妮这等出生乡间的虽家境富贵却性别差异的少小女子,能有幸识字学文的其实也为数寥寥。

然而,关秋妮的家父家母却似乎摒弃世俗、偏见,也毅然把家女关秋妮培养成了这才学丰裕之人——成为当时在乡间屈指可数的读过私塾的女子。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关秋妮从小就练得一手绝佳的毛笔书法——她用毛笔所书小楷,真就笔顺既工整清雅,又笔迹苍劲有力。

看那笔锋、运力,那女子关秋妮,真大有“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女中豪杰之势!

也正因为关秋妮识文懈字,就使得一直陪伴她身边的丫鬟翠翠,不但学到挺多书中学问,而且也跟着得学了一些笔墨。

却自打丫鬟翠翠在那庙会之上对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在人流拥挤时,协同那帅气小伙骛景拼力相救才使关秋妮幸免于难,就愈加使关秋妮对丫鬟翠翠倍加信任,感恩有加。似乎爱怜中又平添了些许的呵护。

于是,关秋妮每每上街、出行,总习惯带上丫鬟翠翠陪伴身边,一同前往。真就除夜晚床炕寝眠外,二人愈加变得形影相随,寸步不离。

对此,尽管那大财主史万贯看着碍眼,觉着如此这般,对他实施早已心怀鬼胎了的打丫鬟翠翠主意的诡计不利。

于是,史万贯曾数次想用心打破这种局面,拆散自己夫人关秋妮跟丫鬟翠翠之间过于亲密的关系,却均因慑于自己夫人关秋妮比自己才知学识上更高一筹而未得实施。

在史万贯看来,自己夫人关秋妮虽为女性,但却其那种洞察事物本来的特有敏锐,绝不亚于自己。

所以,那夜,若不是史万贯趁着跟丫鬟翠翠同室的另外一名丫鬟不在,才强行闯入丫鬟翠翠住屋对其施以强暴,可以说,他那在史万贯心里酝酿已久的坏主意,就是如何决堤、膨胀,都很难得以实施。

因此,史万贯就是因惧怕自己那洞察敏锐的夫人关秋妮,不仅使他惦记人家丫鬟翠翠的那种心怀鬼胎迟迟无以下手,而且还无奈得佯装出一种对夫人关秋妮的体恤、宽容,显现出对丫鬟翠翠跟随在自己夫人关秋妮身边形影不离,从不明目张胆地横加干预。

但是,尽管如此,史万贯却没放弃不失时机地派人暗自盯梢、监视丫鬟翠翠行迹的机会。

有时,关秋妮叫丫鬟翠翠陪着出门,却上了街走着走着,一回头就猛然会发现身后竟跟着一名家丁或者另外的哪个丫鬟。

而且,跟踪者往往鬼鬼祟祟,行迹诡秘。直到意识到关秋妮察觉其形迹可疑了,就会连忙闪身去了附近的柴禾垛,或者立即抽身就躲进了哪户住家的门洞里。

然而,已经感觉出异常的关秋妮,却看后总是显得不动声色,仍然若无其事地叫丫鬟翠翠陪着自己继续径直地朝前走。

却等到身后跟踪的人再次出现、直至走近了,关秋妮会突然倏忽转身回头,然后,就冷不防冲着跟踪着她跟丫鬟翠翠的人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身边可只有一个翠翠陪着就够了啊,另外再有人跟着那都是多余呢!”

于是,每每有跟踪者,总会被关秋妮那听来很是文明,却讽刺、贬斥力极强的话,给弄得面红耳赤,灰溜溜地无颜而归。

当然,关秋妮是不会深究那跟踪者是受谁人唆使、指派的,若那样,她会觉得有失体面,跟一位给大家户人家做太太的人的体面和风范不相陪衬。

要说,这关秋妮其实在刻意彰显着一名大户太太的所谓风雅。

否则,若是她不管不顾,扮演起那张口开骂的出言不逊之人,定会气得义愤填膺地破口大骂:“你不觉着你这样跟随着人家,不很像一条跟脚的赖皮狗吗?”

然而,也许就是关秋妮的这种刻意的彰显和扮演,使得她不可能意识到他的丈夫——那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大财主史万贯,竟会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强霸人家宅中丫鬟翠翠的恶行、丑举。

也许,当时,本很洞察敏锐的关秋妮,多一份扎实,少一份装扮,深加追究、探寻,会早就能从那些曾跟踪她跟丫鬟翠翠的人那里,得到一些不测发生前的起因的吧?!

61、书信传

却这大财主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有一习好——每当村街上来了那挑担串乡叫卖的货郎,准就喊上丫鬟翠翠陪着到村街上来观瞧、赏玩儿、竞购。

可别看这关秋妮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却对那货郎挑来的诸如——女人妆扮用的小镜、唇膏、粉黛以及丝巾、围脖儿,还有那可供赏心把玩儿的——大的像玉如意,小的像玉兔、石猴、木鸟等等,都颇为亲睐。哪怕乡下妇女惯用的拿来缝补衣裳的针头线脑儿,也常觉着好奇、珍爱,于是,就常见她趴伏在那货郎柜前,饶有兴致地仔细观瞧,左挑右选,应买尽买。

而且,每每知道有那货郎来了村上,关秋妮总会带着丫鬟翠翠,隔老远,就会满面春风,看上去面若桃花地笑逐颜开着,这样大声探问道:“掌柜的,可有那新货来吗?”

也许由于彼此相识、混熟的缘故,那看上去已经年长了的货郎掌柜,也会笑盈盈地赶紧回关秋妮道:“有,有哇,史太太,有嗳!”

接着,年长的货郎还会跟话说:“是刚从南洋来的货呢,保准史家太太您喜欢哩!”

说来,这年长的货郎言称是从南洋来的货,也非道听途说,故弄玄虚,无中生有。

其实,在当时,只管在斻实岭方圆这一片地方看似闭关自守,但却也并不妨碍在另外的一些旱路、水路等通达的地方,跟其它经济发达国家的通商交流。

因此,在当时,的确就有很多看上去挺稀奇的洋玩意儿从国外流入此地。

那来源渠道通常是,先通过各色国际商人运抵国内,然后,再由本国商人把那些泊来货品相继转运至各地的经销商家,最后,就有经销商把货品批发给类似眼前的年长货郎这样的货郎商贩,或摆摊设点,或走村串户地出卖、兜售。

要说,也是巧合中的巧合。眼前这走村串乡兜售小商品的年长货郎,竟就是那丫鬟翠翠在邻村庙会上结识了的意中人——骛景的远房表舅,也就是目下已被八路军的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请”进营部的那曾装神弄鬼的长者莫道。

其实,丫鬟翠翠得知年长货郎竟是自己意中人骛景的远房表舅,也是缘于那次她陪着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去邻村的庙会。

当时,就当年轻帅小伙骛景相继在庙会那拥挤的人群里扶住丫鬟翠翠并救起关秋妮之后,就当拥挤的人群渐渐稀落,丫鬟翠翠跟关秋妮正朝着眼前的年轻帅小伙骛景连声道谢呢,却突然从远处走来了一位看上去已经年长了的挑担子的货郎。

当年长的货郎一走近,却猛听得那年轻帅小伙骛景朝着那人就开口大叫了一声“表舅”。

也是从那时起,当时在场的丫鬟翠翠跟史万贯的夫人关秋妮,就都知道了那本常见去她们村兜售货物的那位年长的货郎,原来竟是跟前这帮助过她们的帅小伙骛景的远房表舅。

此后的日子,因为彼此中下好感,丫鬟翠翠跟帅小伙骛景也曾有过几次接触。

但后来,却由于大财主史万贯得知自己早就心怀不轨、好生惦记着的丫鬟翠翠,竟有了那意中人——帅小伙骛景。

于是,史万贯就耿耿于怀,大为不快,开始明里暗里地横加干涉起丫鬟翠翠私情。

说来,丫鬟翠翠在那天初识帅小伙骛景时,由于骛景得知翠翠在斻实岭村大财主史万贯家做丫鬟,又因彼此都是同乡邻村,骛景家住的村子距离那斻实岭村并不远,故而,此后骛景就曾几次来大财主史万贯家的大宅院外约见过丫鬟翠翠。

显然,这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史万贯家的大宅院可非同一般的平民宅院,也非寻常人所能进得去的。所以,对骛景这样一名平民家的后生,不管他长相何其地出众、帅气,也是无颜直面轻易入内的。

为此,那年轻帅小伙骛景,也只得通过好说歹说,求那给史万贯家守门的家丁传话进去,才有幸得以把丫鬟翠翠约出宅外见上一面。

然而,却因史万贯家的大宅院外,不管村街还是小巷,常是车流人流熙来攘往,不便年轻男女接触、深谈。

于是,有一次,骛景为跟心上人丫鬟翠翠说上几句囫囫囵囵的知心话,就不惜壮胆豁了出去——干脆把丫鬟翠翠约到了村东的一片小树林里。

然而,就当骛景满心兴奋,想跟心上人翠翠好好说说知心话时,却意外发生了——只见不远处,竟来了那气势汹汹的大财主史万贯——其身后还跟来了两名耀武扬威的家丁。而其中的一名家丁,就有当时还没被夜间出没的魔鬼当场吓死的那个家丁三秃。

却史万贯依仗着有财有势,见了人家来找丫鬟翠翠幽会的骛景,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是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只听史万贯气急败坏地、嘴里“呋呋”地喘着恶气,就冲着帅小伙骛景讥笑说:“傻小子,我说傻小子啊!你——你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此时,帅小伙骛景就清楚眼前这朝自己横鼻子竖眼的家伙,就是丫鬟翠翠的东家史万贯。于是,就显得很是屈从、软弱地装聋作哑着,没有言语。

然而,史万贯看后,觉着眼前这帅气得近乎令他嫉妒得愤恨的帅小伙骛景,一定是害怕、屈服了,就得寸进尺——手指着帅小伙骛景,朝着那包括当时还没被深夜魔鬼吓死的家丁三秃在内的两名家丁道:“往后哇,这傻小子要是再敢来找咱宅中的丫鬟翠翠,你们俩,就给我把他的双腿给敲折喽!”

史万贯恶狠狠地大瞪着眼说:“这傻小子不是老来找翠翠吗?找,好哇!那咱就看着他找,再叫他找!”

要说,此时眼前这包括三秃在内的两名家丁,已经不折不扣地成为了他们东家史万贯面前的孙子!只听他们听过史万贯的话后,就显得极其狗仗人势又争先恐后地冲帅小伙骛景大骂道:“滚,滚吧,咋还不快滚啊!”

只见两名家丁都很争当东家孙子地咬牙切齿着欺负人道:“傻小子啊,你还不快滚,你是在等死咋地啊?!”

说着,就见两名家丁双双举起了手中高擎着的大棍棒。

看上去,眼下三秃等这两名家丁,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大有想在他们东家史万贯跟前摆功卖好——把人家帅小伙骛景碎尸万段了的架势。

可是,人家帅小伙骛景自然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于是,就只得显得诚惶诚恐、退避三舍着,失望地快步离去了。

却自此,再也没见那帅小伙骛景来斻实岭村找过丫鬟翠翠。

自然,此次大财主史万贯也好像给丫鬟翠翠留了情面,当时他只管对那跟丫鬟翠翠幽会的帅小伙骛景恶语相加,尽施威胁,却显得并未对丫鬟翠翠当众羞辱、斥责。

然而,史万贯的这种面上把戏,实则是在自欺欺人。也许,他此举是想给丫鬟翠翠一个“留面子”的印象。殊不知,他在如此强行拆散人家一对心仪恋人的相会,就不可能不给人家丫鬟翠翠造成极大的心灵创伤。

也就因大财主史万贯发现了丫鬟翠翠跟意中人骛景的这次小树林幽会,却就在他这次棒打鸳鸯之后,接下来,就加紧了对丫鬟翠翠行动的横加监控。以致,每当丫鬟翠翠一离家、出门儿,史万贯就暗中总指派宅中下人去无聊地盯踪。

所以,倘若没有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叫上丫鬟翠翠同行,丫鬟翠翠想只身离开大宅院却无人跟踪、监视,都十分困难了。

说来,当时丫鬟翠翠对大财主史万贯强加给自己的人身限制,倘若胆量大、勇气一些,去直面跟本很喜爱自己的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交实底儿、说实情,也许还能得到些许的人身自由缓冲。

却偏是,当时丫鬟翠翠总觉着人家关秋妮终究是人家大财主史万贯的太太,咋说人家也是一家人,还是人家近啊。所以,如果自己当着史万贯的夫人关秋妮去说人家史万贯的不是,就未免适得其反,得不偿失。甚至,还会引火烧身,给自己招致不测。如此那般,可真是——杀鸡不成蚀把米啊!

于是,丫鬟翠翠就一直忍气吞声着,全然把所有的郁闷都压在心底,没敢跟包括很喜爱她的关秋妮在内的任何人提及。

其实,细说来,到后期丫鬟翠翠得以跟心上人——那帅小伙骛景传递感情,还真幸亏关秋妮常带她到村街上找货郎,也多亏她跟关秋妮早就在邻村庙会上通过帅小伙骛景认识了那年长的货郎莫道。

却自从那帅小伙骛景被大财主史万贯骂跑再也不敢来斻实岭村找丫鬟翠翠了,又是丫鬟翠翠也人身受限不敢去找那帅小伙骛景。于是,丫鬟翠翠在急切无奈之下,竟暗自想出了一计跟心上人的传情妙招。

原来,丫鬟翠翠是想借助自己已经跟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学过的笔墨,给那本也识字断文的帅小伙骛景写信。从而,他们二人虽无以面见,但却可以通过书信来传述心境,加深感情。

其实,这个想通过书信来传递感情的妙招的萌生,还得益于丫鬟翠翠事先想到了那帅小伙骛景的表舅——那年长的货郎莫道。

因为,丫鬟翠翠觉得,那年长的货郎莫道,正是沟通她与帅小伙骛景间书信往来的最佳桥梁。

于是,丫鬟翠翠就想叫莫道替她跟骛景传递书信。

然而,在丫鬟翠翠初次想叫那年长货郎莫道为她跟骛景传递书信时,那莫道还显得有些惊诧,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丫鬟翠翠的用意。

那天,就在村街上,丫环翠翠趁关秋妮在年长货郎莫道挑来的货柜内全神贯注地挑选着喜爱之物,就突然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写好封口的书信,想交予莫道转给自己的意中人骛景。

然而,那长者莫道看后,却显得不明就里,一脸的莫名其妙。直到丫鬟翠翠贴近他身边悄声说明用意,长者莫道这才恍然大悟着把书信接了。

然而,对丫鬟翠翠的这一举动,尽管此时的关秋妮正在专心投入地挑选着喜爱的货品,但却也并非没有察觉。

只是关秋妮故装得熟视无睹,视而不见罢了。

其实,对事关丫鬟翠翠对那庙会上巧遇的帅小伙骛景已心存爱意,以及这眼前的年长货郎莫道恰是那帅小伙骛景的表舅,关秋妮的心里早就一清二楚。

不过,对当下已经察觉丫鬟翠翠想通过书信跟心上人骛景传递书信之事儿,关秋妮却十分同情、理解。她觉得丫鬟翠翠虽是宅中伺从、下人,但人家也有向心上人表达爱意的权利。所以,丫鬟翠翠的如此表达方式,实属情理中事儿,不足为怪。

看来,这关秋妮果然是个懂得关心、体贴人的人。

却由于关秋妮对丫鬟翠翠托年长货郎莫道给帅小伙骛景捎信之事儿看得理所应当,并不干预。就使得在之后的时日里,丫鬟翠翠很是顺利地通过这种方式,跟她的心上人——那帅小伙骛景传递过多封书信。

其中,有丫鬟翠翠写给骛景的,自然也有骛景回复给丫鬟翠翠的。

然而,却在丫鬟翠翠被大财主史万贯侵害后,于苦闷、绝望之下,在她决定寻短之前,还曾托那年长货郎莫道给骛景捎去过最后一封书信,也就是那封书信,引发了后来一连串令人得知后心惊胆寒又玄幻怪异的匪夷所思的事情。

62、殉情去

就在丫鬟翠翠被大财主史万贯侵害后轻生寻短的前几天,由于过度神伤,致使丫鬟翠翠常是独子躲进睡屋,忍不住酸楚难耐,泪水难禁着哽咽不止,终究直哭得双眼红肿。

然而,却每到了人前,丫鬟翠翠还得强作笑脸,全然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在丫鬟翠翠看来,事已至此,也只有自认倒霉——似乎再跟任何人倾倒内心的苦水,都于事无补,无济于事了。

于是,丫鬟翠翠在强忍着内心的创痛,竭力掩饰着那种深感无以向人启齿的无奈和无助。

不过,看上去,丫鬟翠翠在刻意强装出的坦然,也透露出明显的惶惑。她脸上挂着的那种极其勉强的开心和笑容,已经全然失去了往日那种发自内心的灿烂。

可是,丫鬟翠翠这种满心灰暗无望了的情绪,尤其她那已经哭肿了的双眼,还是很快就被本很喜爱她的心很细的那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察觉到了。

就只听得关秋妮在关切地探问道:“翠翠啊,看你脸色难看,又是两眼红肿,莫不是身子不适吗?”

“没、没有啊,我没有身子不适啊,夫人。”只见丫鬟翠翠听了关秋妮问话,就显得神情很是慌乱地掩饰起来,道:“我身子真没不适的,夫人。”

“那、那不是身子不适,准就是谁人欺负你了。不的,你咋能伤心成这个样子啊?”关秋妮关切道。

说过,关秋妮就又给丫鬟翠翠壮胆说:“翠翠,你别怕,心里有啥话就只管说出来,有我呢。谁敢欺负你翠翠,那就是欺负夫人我,我保准给你撑腰、出气!”

关秋妮说:“谁欺负了翠翠,我都不干,我都饶不了谁!”

“不不不,不是的。没人欺负我,夫人。真的没人欺负我的。”丫鬟翠翠强作镇静地圆说道。

“那可就怪啦啊!”关秋妮说:“你身子没不适,又没人欺负你,那你脸色为啥这般难看、双眼为啥红肿啊?”

“这到底是咋啦啊?你说这到底是咋啦嘛!”只听关秋妮着急着一脸疑云道:“我是知道的,这目下,你家里早就没啥亲人了,也不会是因为家中亲人遇到啥不好的事儿叫你这样的。莫不是......”

却关秋妮分析来分析去,就又一下子想到了她知道的丫鬟翠翠的那个意中人——年轻帅小伙骛景。

于是,关秋妮就问:“莫不是那个叫骛景的俊小伙儿待你不好啦?”

丫鬟翠翠一听关秋妮竟情急之下提到了骛景,就赶忙回说道:“不,不是啊,不是他待我不好,他一直都待我很好的呀!”

关秋妮听了,就眉头紧蹙道:“这我就纳闷啦,你自己没不适,又是这个待你好那个也待你好,可那你到底是为啥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丫鬟翠翠见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在步步紧逼着追问自己,也差点儿动了把实情说出来的念头。但却她努力鼓了几鼓勇气,到底还没能说出本来应该说、却实在不敢说的话。

于是,好几次,不等话到了嘴边儿,丫鬟翠翠就赶紧把话从嗓子眼儿里压了回去。

因为此时的丫鬟翠翠觉得,这眼前的关秋妮,终究是人家大财主史万贯的太太啊!说到底,咋说人家都是夫妻、一家人,还是人家近啊!

丫鬟翠翠暗想,即使这关秋妮再喜爱自己,待自己再好,可人家哪能违背自己丈夫——把那胳膊肘往外拐吗?

再说,那大财主史万贯在自己身上做过的缺德事儿,又是男女间的敏感事儿。只管明明是他强暴、欺负了自己,可若把实情说给关秋妮,人家关秋妮能信、能承受得住吗?没准儿,人家关秋妮还会反咬一口,非得说是自己在用妙龄姿色在勾引人家丈夫呢!若那样,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下了陷阱——不就百嘴难辨,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吗?真那样,自己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想到此,丫环翠翠就不免愈加心有余悸,顾虑重重。就更不敢吐露一个字的实情了。

于是,丫鬟翠翠见关秋妮仍在一个劲儿地追问自己,就干脆大胆截住关秋妮的话说:“夫人,翠翠我一切都好,一切都好的。翠翠求夫人不再问了行吗?行不行啊?!”

看表情,丫鬟翠翠在说这些话时,声调都变了,看上去都快急哭了。

而关秋妮见丫环翠翠表情急切,说话又是一直在躲躲闪闪,含糊其辞,并无任何想对自己说实情的意思。

于是,关秋妮就觉着虽然自己想急于知道丫鬟翠翠的心境,但却又觉着自己不该强人所难,夺人所愿,也就显得很大度地没再细问。

然而,就是因为丫鬟翠翠对关秋妮隐瞒了实情,加之那做了亏心事儿的大财主史万贯更不可能把此等实情告诉自己的夫人关秋妮,于是,就导致了关秋妮对自己丈夫史万贯做出的那等恶俗之事儿一直都蒙在鼓里。

也由于关秋妮对此事儿始终不明就里,似乎还跟往常一样,当那年长货郎莫道再来斻实岭村兜售货品时,就看似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地——只见丫鬟翠翠又把意欲请年长货郎转交给心上人骛景的一封书信,递到了年长货郎莫道的手里。

然而,此时的关秋妮跟年长货郎莫道都不会知道,其实,丫鬟翠翠叫年长货郎代为转交给心上人骛景的这封书信,绝非以往的那种情书——却是丫环翠翠在决计寻短的前夜,满心刺痛着写就的一封遗书。

于是,就在那封遗书送出后的第二天正午,就在大财主史万贯家的正房北屋的门框上,竟悬吊着了那丫鬟翠翠屈死后的一具尸体。

丫鬟翠翠的此等冤别尘世之举,是对大财主史万贯恶行的宣泄、正告?还是她在想以了却今生的方式,来向世人、尤其是向她的意中人骛景证实着自己的纯净?不得而知。当时,也无人能够说清。

当时能够说清的,似乎也只有丫鬟翠翠写给心上人骛景的那封遗书里的表述。

要说,也许因为丫鬟翠翠跟那年轻帅小伙骛景过于情深意笃,也许由于那年轻帅小伙骛景的心理承受力过于脆弱。于是,就在年轻帅小伙骛景从他那年长的货郎表舅那里接到丫鬟翠翠那封轻生寻短的遗书的当天夜里,却没能抵挡住这突如其来的轰然打击——竟也连夜就去了曾跟丫鬟翠翠幽会却被大财主史万贯“棒打鸳鸯”过的那一片斻实岭村东的小树林,上吊自杀,殉情而去了。

而且,年轻帅小伙骛景殉情前的方式,似乎跟丫鬟翠翠一样,也留下了一封用痛楚和苦泪写就的“去找翠翠了”的一纸遗书。

63、真相白

遗书里,年轻帅小伙骛景谈到了他对丫鬟翠翠的倾情爱慕、忠贞不移和海誓山盟,也谈到他从丫鬟翠翠遗书中得知的丫鬟翠翠被大财主史万贯逼上绝路的详因经过以及对丫鬟翠翠跟自己寻短的苦痛与无奈……

然而,却就是年轻帅小伙骛景殉情后留下的那封在亲朋间传开的遗书,使得一直给年轻帅小伙骛景跟丫鬟翠翠传递书信的年长货郎莫道,毅然萌发了去替那屈死的一对年轻人报仇泄愤的强烈欲念。

莫道想,自己的表外甥骛景跟那丫鬟翠翠本是天生一对,地就一双。可就因那大财主史万贯依仗财势,把人家一对鸳鸯生生地拆散,又把人家丫鬟翠翠强霸后致使那年轻男女相继走上绝路。

冤啊,人家那一对年轻人死得实在是太冤啦啊!

想到此,莫道就禁不住愤愤不平地暗自思忖道:“你个该千刀万剐的史万贯,若是我不叫你尝尝苦头,付出代价,也着实便宜你啦啊!”

莫道发誓道:“这个抱不平,我得替他们打,别人不打,可我得打,我说啥都得让他们一对叫我帮他们传送过不知多少书信的年轻人死得瞑目!我得替他们伸冤、出气,我得叫他们心安!”

气愤中,莫道首先想到的是得叫上骛景的家人去官府告发那缺了大德的大财主史万贯。

可是,莫道冷静后转念又想,那史万贯,终究是有财有势啊!他甚至依仗财势,都买通了当朝的那个草包知县!

尽管,莫道也曾听人说那远在几百里外的州府大人,是个受民拥戴的清官——说那州府大人一向亲民爱民,为民伸冤。可是,那州府衙门终究距离自己这土乡僻壤路途遥远。不说别的,但就去上一趟,也实属不易、不易啊!

莫道心存顾虑着想,即使兴师动众带人去了,可眼下自己的表外甥——骛景跟那丫鬟翠翠也已含冤而去,死无了对证。故此,单凭他俩的那两纸遗书,就能打得赢这人命官司吗?

况且,万一叫那史万贯知道了内情,再死皮赖脸地去收买那草包知县,让草包知县去找州府大人替他开脱、说情。更万一,若那州府大人也远不像人们言说的那样——并不是那匡扶正义的一介清官,反倒是一个见利忘义、正误不辨的昏官咋办?若他非但不替那屈死的一双年轻人主持公道,反倒袒护那大财主史万贯咋办、咋办、可到底该咋办呢?!

矛盾无措中,莫道竟也想借着自己跟那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混得很熟,去把史万贯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实言相告,叫那关秋妮也知道她的丈夫史万贯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然而,此念一生,莫道却又很快把自己给否了。想道:“不行,不行、不行啊莫道!你这样想、那样做,实在欠妥、欠妥啊!”

莫道想,说白了,人家关秋妮终归也是个受害的人呀!她那丈夫史万贯背着她去强暴了人家丫鬟翠翠,她却还一直都不知道,始终都蒙在鼓里呢!

可却自己一旦去跟人家关秋妮说出实情,叫她听说、知道了丈夫史万贯做的那丧尽天良的肮脏事儿,那她的脸面该往哪搁?!那她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她会不会也得跟自己的表外甥骛景还有丫鬟翠翠那样,也因想不开,去轻生寻短呢?

想过,莫道就不由钦佩起那丫鬟翠翠跟自己的表外甥骛景一对年轻人来。

莫道觉得,那一对年轻人尽管死得很不值得——一个人,即使死的心和勇气都有了,那还有啥大的伤害、灾难能把自己给难倒呢?可即使困难不再是困难、也难不倒自己了,为啥那一双年轻人还非得选择那条绝路呢?

然而,话又说回来,细想想,人家自己那表外甥骛景跟丫鬟翠翠一对年轻人,也真够对得起那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呢!

试想,若是那俩年轻人不选择去死,反而去找那史万贯的太太关秋妮大吵大闹,有意说出实情叫那关秋妮丢丑,那关秋妮还咋着收拾、如何下台?那样,关秋妮还不知该走哪条道呢!

年长货郎莫道深切地感到,自己那表外甥骛景跟丫鬟翠翠一对年轻人始终都没去要挟关秋妮,没叫关秋妮难堪,那就是给关秋妮留了情面啊!可眼下,人家那死去的人都给了关秋妮情面,而自己岂能去那么做呢?!

莫道想,如果自己果然去那么做了,对不住的,不但是一个关秋妮,也对不住人家那屈死了的表外甥骛景跟那丫鬟翠翠啊!

莫道这么思前想后,考虑再三,就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去惩罚人家本也受害了的关秋妮!

于是,在一筹莫展、深感其他途径行不通的情形之下,莫道就蓦然想到了另外一种挺玄妙又够荒怪的处置办法——独子夜半去扮鬼,以此把包括史万贯在内的整个家族都搅得鸡犬不宁,不得安生!

进而,最终迫使那史万贯搬出大宅院,离开斻实岭!如此,也是对大财主史万贯恶有恶报的最残酷惩罚!

于是,莫道没对任何人声张,就暗自筹备起夜间扮鬼的一切等项来了。

接着,莫道所做的——是先找来旧时人死后出殡用的那种白布丧服,然后,又凭借自己做货郎多年的积存,就把家中那类似古装老戏里扮演花旦用的脸谱、假发翻腾出来,于夜深人静时,开始装扮起那在夜幕中远看上去酷似一袭白衣的女鬼来了。

其实,究其因,那年长货郎莫道自觉夜半扮鬼的独到优势还在于——别看他跨了一些年纪,但却由于身子骨异常健康、结实,体质尤其好。

而且,莫道还清楚自己在年少时就曾跟人学过那轻功、隐身之术——诚如攀墙爬屋、过沟越壑之类的功夫,真就叫外人看上去身轻如燕,如履平地,非常人所能比及。

特别是,莫道那在遇有危急之时的隐身之术,就更是行迹迅捷、诡秘,可谓来无踪去无影,实属绝技。

所以,当初那大财主史万贯家的大宅院里,深更半夜就常现那游弋不定又飞檐走壁的看上去一袭白衣的女鬼,就不足为奇,无以为怪了。

不过,自从年长货郎得知那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营部已经设在了大财主史万贯遗弃了的大宅院后,年长货郎莫道再在深更半夜来大宅院装神弄鬼,就别有一番用意在其中了。

细说来,却自从那大财主史万贯举家被吓跑搬进春满里县城后的这些年以来,莫道其实再也没到大宅院来闹过鬼。

因为莫道感到,那史万贯因逼死自己表外甥骛景跟那丫鬟翠翠一对年轻人而舍弃了一处宽绰阔气又令人仰慕、称羡的深宅大院,已经是付出沉重代价,受到应有惩罚。大财主史万贯也由此在心里受到折磨,在物质上遭到损失。如此,也总算给那屈死了的一双年轻人一个心安的交代。

然而,却就在日前,当年长货郎莫道再来了斻实岭村串乡卖货时,竟意外发现那大财主史万贯早年遗弃的大宅院里,已住进了满院子穿着统一制服的八路军官兵。

年长货郎莫道的这一发现,就注定了那夜在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所住的寝室内,发生了被人乘虚而入——拿舌头舔开窗棂上的窗纸吹进去莫名的黑灰的怪异事情。

不过,年长货郎莫道目下再来大财主史万贯家的大宅院内弄妖闹鬼,其目的已非从前——他不过是想试探一下那全副武装的八路军的人,究竟怕不怕鬼,到底会不会也像大财主史万贯那货色一样,见他深更半夜来闹鬼,就吓得失魂落魄,举家都赶紧迁至那春满里县城。

其实,就长者莫道目下的本意来说,他并不想靠闹鬼来真正把八路军的人吓跑。因为目下他早就屡有耳闻——说那八路军才是真正的打小日本鬼子的队伍,才是真正跟老百姓一条心的人。

所以,莫道当下先后来八路军营部住处闹鬼,来前他还想,如果那八路军的人果真由于自己去史万贯遗弃的大宅院里闹鬼而被吓跑了,那事后,自己就去给人家八路军道歉,得给人家八路军说明真相,得把人家那被自己跑了的八路军全都给请了回去。

莫道又想,这当下,自己再去史万贯遗弃了的大宅院内闹鬼,一旦被八路军的人发现、抓着,就主动把实情全部都坦白给人家八路军。

而且,此时在莫道的心里,还在酝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儿——他也得申请参加八路军!

因为莫道觉得,别看自己上了年纪,可还身子骨结实,自己也得老当益壮——去帮着八路军收拾那欺负上家门的小日本鬼子!

于是,在当下的大财主史万贯遗弃了的大宅院的正房北屋——已做了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营部内,当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听长者莫道如实坦陈了扮鬼闹妖的原因、经过,就都眼神烁亮,不由恍然大悟。

不过,当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听了长者莫道提出的也想参加八路军、也想扛枪打鬼子的请求,二位八路军的营首长,不禁面面相觑,都感到长者莫道给他们出了一道从未遇到的大难题……

64、有任务

鉴于长者莫道想参加八路军抗日打鬼子的强烈愿望,也权衡了他的年龄原因等现实情况,黄绿山营长在跟吴金柱教导员商量后,就决定暂安排长者莫道留下——去那勤务连的饲养班,去协助八路军战士饲养马匹。

也就是说,营里暂且交给长者莫道的任务,跟刚参军的王大贵一模一样。

在明确任务时,吴金柱教导员特别对长者莫道说:“您都六十岁的人了,您的抗日热情我们都很理解,也由衷支持您的这种抗日热情,不过,像您这种情况,是特例——在咱整个八路军队伍里也不多见。所以说,您到底能不能参加八路军,还有待向上级汇报后,再进一步作出决定。”

吴金柱教导员这么说着,却又转过话题说:“不过,对真心抗日的人,是不分年龄、也不问出处的。当然,是不是真心抗日,也不在于参没参军!”

吴金柱教导员说道:“一个人,哪怕是一名民兵,只要是真心的,也一样能抗日打鬼子的!”

当下,长者莫道对吴金柱教导员说的这些富有道理的话,却脸上有些疑惑,看上去像还没能真正听懂。

不过,莫道还是当即表态说:“我说八路军的首长啊,多话咱也不用说啦。这到底能不能参军,那还另当其次。眼下我莫道最关心的,就是也能跟着你们,为收拾那些欺负上咱家门的小日本鬼子出把力啊!”

“好,好!说得对,说得实在太好呀!”就见长者莫道话音刚落,就有另外的清脆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道:“长者说得好,好啊!抗日打鬼子,就得靠全民皆兵——就得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才能尽快把那小日本鬼子从咱的国土上赶出去的!”

说这话的就是营长黄绿山。

只听黄绿山营长又对长者莫道说:“咱营里决定先叫您老留下,目的就是想叫您跟咱八路军队伍一道,去为打败小日本鬼子出力呢!”

黄绿山营长接着给长者莫道鼓劲儿道:“只要咱军民一条心,拧成一股绳,就不怕打不赢那些小日本鬼子!”

“嗻,嗻,嗻嗻!”长者莫道听了,却顿时欣喜万分地说出诸如旧时仆役对主人或宾客应诺时才说的话来。

只见长者莫道满面春风着诙谐地故意做个鬼脸儿道:“嗻嗻嗻,嗻啊!”

此时,看上去,长者莫道的脸上,明显挂满快意。

于是,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看了,就都不由会心地笑了。

却又听长者莫道表态道:“只要能为打鬼子出把力,这能不能当得成兵,倒不要紧,我也不能计较唻!”

长者莫道说:“首长们只管吩咐,叫我干啥,我就保准得把啥干好哩!”

于是,自此,长者莫道就去了勤务连的饲养班,做起一名帮八路军饲养马匹的编外饲养员来。

应当说,像长者莫道这样跟随着八路军队伍的临时编外人员,别说在当时,即使到后来,在八路军队伍里也不多见。这也许就是特定战争环境下,一种特殊而灵活的用人机制吧。

却时值目下,那参军前外号叫黑泥鳅、却参军后取名叫王树军的看上去像黑铁塔一般的那名八路军新战士,就是由于另外几名战士取笑他长得实在黑得出色,就跟人家本连队的战友急眼起了纷争。

甚至,还发展到跟自己战友动拳头——凭着他那浑身的好武艺,硬是把人家几名战友教训得不轻。尤其,那名叫成更生的战士,都挨了王树军一个乌眼青,当下人家成更生的眼部跟腮部还都肿得挺厉害呢。

为此,侦察连连长陆福生感到事关重大,就叫王树军所在排的排长武昊陪着,把王树军及跟王树军发生矛盾且知晓事发因果的另外几名八路军战士,一起朝着长者莫道曾闹过鬼的大财主史万贯遗弃的那处大宅院——却现成为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营部,走了过来。

然而,就当连长陆福生带着一行人一来到营部大院外,就当即被分立在院门两旁的两名八路军哨兵给挡住了去路。

只听其中一名哨兵走上前来对陆福生说道:“陆连长,黄营长跟吴教导员都有交代,二位首长说他们正有重要军情相商,如有谁人来营部,都必须得先由我们哨兵去向二位首长报告,在征得首长允许后才能进入。”

“重要军情?什么重要军情?”陆福生听后却暗道:“再重要的军情,也有内部人打架起了纷争更重要、更急切、更需要马上处理吗?”

于是,由于想处理问题急迫,就见陆福生突然一脸不高兴着,就想带上人朝门里冲。

然而,陆福生带人刚欲行动,却当即又被两名哨兵制止住了。只听刚才那名说话的哨兵又急切地冲陆福生道:“不行,陆连长,没经二位营首长批准,你们不能进,说啥都不能进!”

“不能进?”这时陆福生看上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们哨兵站岗,咋不懂得灵活机动呢?”

陆福生说:“我们进去见过营长、教导员,不一会儿就出来啦!这还用得着叫你们先去报告,等首长批准了再进去吗?”陆福生说:“多此一举,你们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不,这不是多次一举!不行就是不行!”刚才说话的哨兵又着急说:“这是纪律,想必陆连长比我们哨兵更懂得执行纪律的吧!”

眼前的哨兵一说到纪律,陆福生似乎这才清醒了一些,有了认识。就开始觉得如此冒冒失失地带人生往营部里闯,的确欠妥。

于是,就见陆福生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地连连摆手说:“好好好,行,报告,那你们先进去报告吧!”

于是,刚才说话的哨兵听过陆福生的话,就急忙转身想进大宅院去跟营长教导员报告情况。

然而,却没等该哨兵迈步,陆福生就又把哨兵叫住道:“你见着营长、教导员,可别忘了跟首长们说,我可有十万火急的事儿想向他们二位首长报告啊!”

哨兵听后答应了一声,就立即背着长枪跑进大宅院去了。

却待哨兵一回来,就告诉陆福生,说黄营长跟吴教导员已经答应叫陆福生进去了。不过,就只允许陆福生一人进去,其他人必须还得在外等候。

听哨兵说话的口气,陆福生似乎也意识到了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当下在商讨军情的重要。

于是,陆福生就只得先叫其他人在外待命,就独自快步去了营部。

然而,陆福生一进大宅院的正房北屋,却见里面除有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外,竟还有那外出执行任务刚回来的自己侦察连的指导员金溟跟本连的一名侦察兵在场。

从屋内的气氛和在场人的表情里,陆福生再次感受到,眼下黄营长跟吴教导员的确像正在研究重要的军机要情。

于是,当黄绿山营长问明陆福生带人急火火来营部报告情况的原因,却情绪立刻激动起来,说道:“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好一个十万火急啊!”

黄绿山说:“我还以为有啥事儿十万火急唻,闹半天是你那战士跟战士打架的事儿啊!”

黄绿山说:“我说陆福生,你连队战士有了矛盾,不隐瞒,能及时报到营里,这没错儿。可你作为一连之长,难道连遇到这样的问题该怎么处理,都不会吗?”

也许是因为当下有军机要事儿相商,看上去,黄绿山营长说话的表情、口气,明显透着军队军事干部那种特有的直率,也是并不常表现出来的那种激动。

只听黄绿山营长说:“像战士闹矛盾这样的事情,本就该预防在先,消灭在萌芽,本不该发生!不把精力用在杀鬼子立功的身上,却还有闲心自己人跟自己人闹别扭,甚至动拳头打架,这一旦传扬出去,叫外人知道了,简直是笑话,天大的笑话啊!”

由于过于激动,只见此时黄绿山已经拍起了跟前的桌子,说道:“自己人跟自己人打架不算,还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又是排长又是骨干,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生怕人家不知道啊?就差把你们侦察连的全体兵员都搬来啦!”

陆福生听着黄绿山营长异常严厉的话,尽管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却也不得不渐渐回味儿,开始渐渐服气起来。

陆福生想,人家营长批评得确实不无道理呀。本来嘛,自己作为一连之长,即使连队发生重大事情需要报告营里,也的确没必要一下子带上那么多的人来呀!也难怪营长发火,这真就类似带着连里的人来营部上访、闹事儿啊!

而且,细想想,刚才自己因为一时头脑发热,对待人家哨兵的态度也不够冷静,也很欠妥。

尽管,从当下黄营长的话里,能听得出人家哨兵并没在营首长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可咱自己感到心亏呀!就是人家哨兵没往心里去,可咱作为一名连长,哪能当着那么些本连官兵的面,去做那种冒失、冲动的事情呢?后悔,真是越想越后悔呀!

陆福生开始自责着想,人家哨兵说得有理啊!纪律,这是纪律!我作为连长,平时不也常教育人家连队官兵得遵守军队纪律吗?可当下,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呢?刚才那不是在带头违抗命令、带头违反纪律吗?

本来,军队是个武装集团,军人得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是,自己刚才怎么做的呢?明明,人家哨兵有言在先,告诉自己黄营长跟吴教导员有交代,必须得经过二位首长批准后方能进营部。可自己,却偏偏硬想带着连队官兵硬往营部里闯。这种行为,不是在带头违反军纪这是什么?人家那些在场的本连官兵会怎么看、怎么想啊?

于是,就见陆福生这么想着想着,就显得很愧悔难当地低垂下脑袋。

然而,也就在陆福生愧悔之时,却只听黄绿山营长趁热打铁道:“照我看,陆福生你先带着你连的官兵都回去。”

黄绿山说:“也正好,你们连的指导员金溟也带人外出执行侦察任务回来了,你们回连后先好好研究出一个对新兵王树军跟另外几名战士的处理意见,然后,再报营里作出处理决定!”

说过,黄绿山营长就征求吴金柱教导员意见道:“教导员,你看这样处理行吗?”

要说,吴金柱教导员不愧为做思想工作的行家里手,说话显得全面而婉转。

于是,吴金柱教导员听过黄绿山营长的话,就对在场的连长陆福生跟指导员金溟说道:“你们回去后哇,要切实注意做好王树军跟另外几名战士的思想转化工作,真正陈明厉害——既叫新兵王树军认识到跟自己战友反目的危害,同时也要教育另外几名战士、直至你们全连的官兵,得叫大家都懂得,在咱八路军队伍里,人与人之间,都得相互关心,相互尊重,切不可拿别人生理、心里缺陷开玩笑!”

就这么,连长陆福生跟指导员金溟领受过任务,就双双出了营部,带上本连官兵回他们侦察连去了。

然而,他们一走,却见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就又重新研究起一项看上去很是机密的军情要务来。

而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当下正在研究的这项机密任务,却本是侦察连指导员金溟带着那名侦察兵刚刚带回来的情报。

不过,由于情况复杂,任务艰巨,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却就在物色派人去完成这项艰巨任务的人选问题上,思虑再三,反复比照,颇费起脑筋来了。

65、选人选

这项很秘密的军机要务,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经过权衡再三,周密研究,决定就交给特务连去负责完成。

而且,二位八路军的营首长还特别从特务连物色了专门的率队人选。此人,却是还入伍不久刚分进特务连的刘二峰。

就在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吩咐营部通信员去找来特务连连长秦特恭分配任务时,二位营首长还作了特别交代,说至于跟刘二峰一道去执行特殊任务的人选,可由刘二峰在全营各个连队中任意物色、挑选,他看中谁是谁,不必顾虑。说届时,营里还会统一出面,去帮着协调人员,以满足刘二峰率队执行任务的需要。

可是,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之所以决定叫刘二峰带队去完成此项艰巨任务,其实事先经过了反复推敲,深思熟虑。

原因是,别看那刘二峰参军不久,但却他早就跟着当时还在旧军队里干的黄绿山和吴金柱练过枪法、投弹等军事要领,其军事基础很不一般。

对这一点,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不仅都了解,而且也都对刘二峰充满信心。

他们还特别感到,这些年,刘二峰自身也已经历过实战——他虽没正式参军入伍,但却在家乡,也曾带人不间断地跟小日本鬼子拼杀、周旋,积累下了丰富的应敌经验,其随机应变的组织指挥能力,其实已经显而易见。

尤其,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都觉得,此次叫刘二峰带队去完成这项特殊任务,另外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就是,刘二峰的口音跟将要去执行任务的春满里县城的当地人口音极其相近,如此,既利于去后跟人沟通,也便于隐蔽身份,不易暴露破绽。

因此,综合分析多种因素,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都一致同意把此项艰巨任务就交给刘二峰带队去完成。

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一致认为,这项艰巨复杂的任务,既是对参军不久的刘二峰的实战磨练,也是对他的一次很重要的考验。

那么,当下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到底想叫刘二峰带队去执行一项怎样的艰巨任务呢?

说来,其实当下八路军的二位营首长都执意想叫刘二峰带队去完成的艰巨任务,也就是侦察连的指导员金溟带那名侦察员刚刚侦察回来的任务。

这项任务的起因是,经侦察发现,就在当下的春满里县城里,游荡着两名日本军统特务。

却该两名日本军统特务,正在负责搜集八路军在当地的军事行动情报。他们在获取情报后,就立即转报给目下负责率部镇守春满里县城周边的时任日军中佐的龟田就似。

然后,再由龟田就似根据掌握到的情报,视情率部对八路军实施偷袭,打八路军以措手不及。

也就因这两名日本军统特务给龟田就似部搜集提供情报,已经致使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所属部队的兵力,曾遭到过几次日军的偷袭。

而平时,那两名在专事搜集八路军行动情报的日本军统特务,在春满里县城的公开身份,却是一家中药材经营店的药材供应商。

令人费解的是,当下这两名日本军统特务名义上所供货的这家中药材经营店,竟是那目下已经给鬼子做了汉奸的由斻实岭村迁走的大财主史万贯所开。

说来,这史万贯本就在那春满里县城开着不少买卖。大到货品批发,小到杂物零售,所开门面、店铺真就星罗棋布,应有尽有。

特别是,自从那年由于史万贯大宅院发生了丫鬟翠翠寻短以及那年长货郎莫道去他家大宅院深夜闹妖的怪事儿,致使大财主史万贯忍痛割爱,被迫无奈地遗弃了宽绰、气派的大宅院——举家迁往了春满里县城。

然而,这史万贯举家迁到春满里县城里后,似乎因祸得福——其在县城所开买卖,由于他到县城后的全身心投入,愈加显得沐浴春风,如虎添翼,真就得到了更强劲的扩张、发展。

因而,史万贯在春满里县城所开买卖,已经不再单单局限于日用衣食之类的经营,竟还涉足了那类烟馆、赌场和妓院等业。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史万贯也由衷地觉得,诸如自己所开的那烟馆、赌场和妓院,不但有失体面,也着实够得上缺德。

史万贯清楚,就因为自己开烟馆,曾使那本很体健如牛的一个个棒小伙儿,一旦犯了大烟之瘾,又因一时满足不了瘾头儿,就开始各个撕头挖脑,捶胸砸背,鼻液横流!看上去,就宛若那病入膏肓的正在着急抽风着的瘟鸡一般可悲、可怜。

却到头来,那瘾君子们各个直抽得面黄肌瘦,精神恍惚,想笑不能,欲哭无泪,大为无奈、痛苦,而且无助!

而那赌场呢?也着实害人不浅——直把那本很春风得意的富家子弟,恍若一夜之间,就输得一塌糊涂,成了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了的穷光蛋!

到末了,那因涉赌而轻生寻短、由此了结了今生的也真不在少数!

至于那酒绿灯红的妓院,到底祸及过多少良善、破败过多少本很完整的幸福家庭,在业主史万贯的心里,自然是心知肚明,再清楚不过的了。

然而,就是在对开烟馆、赌场和妓院的思索中,业主史万贯感觉到长期从事如此的营生,似乎良心上受到了一些谴责,道义上忍受了一些折磨。

尤其脸面上,史万贯更加感到很是缺少了一些在人脸前头标榜、夸耀自己伪善的风光。

于是,史万贯就依仗自己在春满里县城所创下的地盘和越来越大的财势,竟把城中在针灸、把脉和中药配方方面颇有造诣的三名著名的老中医招致了他的旗下。

而且,史万贯还依托早已盖起的一栋看上去煞是气派的三层小洋楼,竟招来那三名著名老中医开始做起帮人诊疗、把脉和中药配方的行当来了。

却史万贯请三名著名老中医用作诊疗、把脉和中药配方的这座三层小洋楼的全部用处是:一层,主营中药药材及其药方配售;二层,却叫那在春满里县城声明遐迩的三名著名中医开设诊疗项目之用;那三层,自然就是供店内店员临时寄宿用的住所了。

然而,却就当日本鬼子占领春满里县城之后,史万贯的这座三层小洋楼的二楼,也就是那三名著名中医开设诊疗项目之用的那层楼,似乎一下子就人去楼空了。

那在春满里县城很是著名的三名老中医,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都突然不翼而飞,像猛然在地球上蒸发了一样,再也不见了任何踪影。

其实,追溯人家三名著名老中医突然集体离去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们害怕日本鬼子的欺辱、宰杀,而是他们都实在懒得去给欺上家门的那些小日本鬼子充当利用工具。

原因是,日本军一占领这春满里县城,那史万贯为攀附强势,就贪生怕死着,已经卑躬屈节地主动把这座小洋楼出让给日本人作为情报、医药等秘密“中转站”来了!

66、除特去

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研究决定叫刘二峰率队去执行的这项特殊任务,经过营里出面向上级请示,得到的决定性回复是——立即派精干力量去把目下混迹于春满里县城的以药材供货商身份出现的那两名日本军统特务当场俘获。

另外的附加要求是,倘使那两名日本军统特务负隅顽抗,誓不就范,可以当场将其除掉,以彻底铲除那专门搜集八路军行动动向的“情报祸患”。

领受特殊任务后,刘二峰最终受命选择同去执行特殊任务的人选分别是——王大贵、王树军还有那长者莫道。

刘二峰之所以作出如此选择,主要是考虑到他们此行是以当地皮货商贩身份出现的实际需要。

所以,刘二峰选择叫王大贵加入,是考虑王大贵在口音、长相和做派等方面,几乎不用作更多的装扮、伪饰,王大贵其人,压根看上去就很像一名给商贾“跑龙套”的随从。

至于那外号叫黑泥鳅——却参军后已取下大号的王树军,尽管长得人高马大,黑铁塔一般。其肤色,真就黑得出奇,体貌特征显著,似乎在茫茫人海再也找不到第二人可以取代。

但是,尽管叫王树军出行执行长期任务——尤其持久做特工工作不很适合,主要是潜伏、隐匿困难。可是,由于此次刘二峰带队去执行的是一项速战速决、不容拖泥带水的短暂任务——就在把那两名日本军统特务从速干掉后,需要带着战果立即返回。

因此,刘二峰考虑,叫王树军跟自己去完成这次特殊任务,其实还不等那春满里县城里的人对黑特塔一般的王树军中下印象,就早已该启程返回了。所以,王树军的相貌,对参加完成这次特殊任务,并无影响。

非但如此,刘二峰深知,这王树军武功高强——他虽是身强力壮,却若短兵相接,果真跟人斗打起来,即使一下子冲上来六、七条壮汉,也未必就是王树军对手。

尤其,刘二峰想叫上王大贵跟王树军一同前去,更源于他感到这二人都是跟自己一起刚参加了八路军的同乡。

他们彼此熟悉、了解,不管说话还是做事儿,都容易沟通,很能彼此心领神会——哪怕相互间的一个眼神儿,都能很快领悟对方用意。

因此,这种相互交流、沟通上的便利,无疑就能成为顺利完成这次特殊任务的关键因素。

另外,刘二峰还特别挑选了一名军队里的“编外人员”——叫那曾到史万贯遗弃了的大宅院装神弄鬼过的眼下正想积极为八路军打鬼子出力的长者莫道,也参与其中。

对此,刘二峰却主要是从长者莫道本就熟悉大财主史万贯的角度去考虑的。

刘二峰感到,此次顺利完成特殊任务的关键——就是自己率人赶到那春满里县城后,必须得先找到那大财主史万贯。然后,再通过大财主史万贯去把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给“钓”出来,视情下手,采取行动。

所以,大财主史万贯是完成这次特殊任务的重要“突破口”。

诚然,刘二峰之所以挑选长者莫道前往,除觉得长者莫道熟识史万贯——不至于因错选目标而增添无谓的障碍、麻烦外,也考虑长者莫道终究做过多年货郎,一直东奔西走,走街串巷,他对那春满里县城的地形也相当地熟悉。

此外,刘二峰也已得知,这曾到大财主史万贯家大宅院里闹过鬼的长者莫道,别看上了些年纪,但却他那特有的轻功、隐身之术,也令常人难望项背,叹无法企及。

于是,待执行特殊任务的人选一定,又是营里高度重视,直接出面调剂,就致使人员的组成进展得格外顺利。

却就当营里给确定人选所在各连下达过任务,也各连分别跟去执行任务的人选谈话过后,刘二峰就去找见跟他一道去执行特殊任务的人员,商谈起了出行前的具体事宜。

于是,刘二峰发现,那被确定跟自己前去执行特殊任务的几人,一得到消息,都是喜出望外,兴奋不已。

刘二峰先找到的是勤务连饲养班的王大贵。

这时,已清楚了即将跟刘二峰一道去执行特殊任务的王大贵,见着刘二峰,就激动得喜不自禁,却是高兴得脸膛通红。

只见王大贵眼睛里放着亮光,惊奇地操着还练得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显得很是口头儿语地冲刘二峰说:“操,操,好,好哇!”

王大贵惊叹道:“二峰,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得在咱八路军饲养班喂马唻!没成想,竟还有这等的好事儿,还能落到了我王大贵头上啦啊!”

“看看,骂人,大贵你又骂人了不是?”刘二峰说:“不是部队首长总在教育咱嘛。咱参军到了部队,就得讲文明,要学会说普通话,还不能出口就骂人!”

王大贵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失当,就显得挺不好意思地赶紧拿巴掌猛拍了一下子自己脑袋,就很是自责地歉疚道:“唉,唉,看我,二峰你看看我这张破嘴,嘴上没有把门儿的,出口就老爱带脏字!”

王大贵说:“毛病,毛病,我王大贵咋就改不了这个坏毛病唻!”

“改不了也得强逼着自己改啊!”刘二峰说:“这人啊,其实只要有心想改,那再大、再坏的毛病都能改呢!”刘二峰说:“人就没有改不了的坏毛病唻!”

“是,是是,改,得改,我王大贵往后说啥都得改!”王大贵满脸虔诚地表态道。

刘二峰听过、看了,却再没说什么。却又把话题转移到王大贵刚才的慨叹上,说道:“山不转水转。大贵啊,咱人这一辈子,哪能一成不变,说干啥哪就注定永久地干啥呢!”

“是,是啊,这倒是,还真是啊。”王大贵听过刘二峰的话就说:“二峰,这次我跟着你去执行那种特殊任务,还真是意想不到呢!”

刘二峰跟王大贵谈过,却又叫王大贵带着自己去了勤务连那饲养班的马厩。在那里,刘二峰就见着了在协助勤务连饲养班饲养马匹的长者莫道。

此时,只见长者莫道双手端着个大竹筛,正忙着给马槽子里添草料。

看上去,那一大排拴在马槽子上方木杠子上的马匹,一个个对长者莫道很是友好——都睁着晶亮的大马眼,在全神贯注地紧盯着长者莫道所端大竹筛子内的草料。

从马们急着满足食欲的表情里,不难看出,其实即使像马这种动物,也对食物充满了期待和贪婪,也对精心饲养着它们的人,满带着好感。

却一见王大贵带着刘二峰走进马厩,又是王大贵把刘二峰给长者莫道一介绍,就见长者莫道边在给马匹槽子里添草料,边笑盈盈地冲刘二峰道:“爷们儿,知道啦,我已经知道啦!”

长者莫道说:“二峰,你来前,其实上头也来人跟我说过啦,说叫我跟着你去执行大任务唻!”

长者莫道这么说着,却就冲刘二峰表态道:“二峰啊,爷们儿你放心,你就放心吧!”

长者莫道说:“咱到了那春满里县城,叫我做啥,你就只管吩咐!我莫道哇,保准得把你交代的事儿给做得像模像样儿地哩!”

也就在长者莫道给马匹添完草料,就带着刘二峰跟王大贵离开马厩,去了距马厩不远的长者莫道当下的住屋。又是几人坐定后一番畅谈,就共同合计了一些去春满里县城执行特殊任务的重要事项。

却刘二峰跟长者莫道还有王大贵商量完了,就离开马厩独自去了侦察连,在侦察连见着了曾外号叫黑泥鳅、参军后取了大号的王树军。

然而,刘二峰见了王树军,却见此时的王树军的脸上满是愧疚。

王树军告诉刘二峰,说由于自己前不久跟同连战友起纷争、动拳头,营、连对他的处分决定,也都相继下来了。

王树军说此前他就早在侦察连全连军人大会上做了深刻检讨,表示得痛改前非,往后做事儿绝不可再那么感情用事儿。

王树军还告诉刘二峰,说营、连也对跟他起摩擦的另外几名八路军战士作了处理,也叫他们在全连军人大会上作了检讨。

王树军说那几名八路军战士检讨的错误是——在八路军队伍里,本来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革命同志,就不能、也不该拿战友的特殊长相作笑柄,当谈资,去取笑!

然而,在愧疚情绪过后,王树军也显得甚是欣慰。王树军说目下,他已经完全想通了,没有了任何对组织的抵触情绪。

而且,自己也已经与跟自己起摩擦、闹纷争的战友互相承认了错误、过失,都表示要不计前嫌,和好如初,使战友感情不断加深。

尤其,王树军谈到,当下连领导已经把想叫他跟刘二峰等人一起去执行特殊任务的事儿说了。

由此,王树军就决心把这次跟刘二峰等人去执行这项特殊任务,作为将功补过的绝佳机会,并将以此为契机,以出色完成任务的具体表现,作为跟错误诀别实际行动。

说来,刘二峰等人出发的日期来得很快,好像一眨眼工夫就到来了。

却就在营里明确任务、并确定人选后的第三天的夜里,趁着夜色,刘二峰等人就分别腰掖上短枪、匕首等武器,还特别牵上一匹勤务连饲养班饲养饲养的看上去成色极好的马匹,马背上也搭上去了那装满上好牛、羊皮的皮货褡裢,就星夜兼程,全然一副商队装扮的几人,就朝着那春满里县城方向走去了。

67、娶太太

刘二峰等人突然出现在史万贯在春满里县城那座位居城郊的一处在占地规模、建筑风格等特色都类似他在斻实岭村遗弃的大宅院差不多的此处豪宅时,却正赶上史万贯在举办娶第四房太太的成亲仪式。

其实,到这时,已在春满里县城所开店铺如云,财源滚滚起来的史万贯,在继娶下大太太关秋妮之后,又早已先后娶下了另外的两房太太了。

目下,史万贯正在娶进的第四房小太太,却是跟史万贯有些生意往来的一位富家老商人的干闺女。

其实,史万贯目下所娶此女,名义上是那富家老商人的干闺女,实际那富家老商人跟其干闺女之间的关系,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极其微妙、私密。

如此关系,自然是不道自明,一想便知。

所以,那富家老商人跟干闺女之间究竟是谁跟谁,哪里跟哪里,尽管无人有闲心去深加探访、考究,但却其内情、实幕,也早就不言而喻。

说来,那富家老商人名义上的干闺女,人也的确年轻,又是长得煞是漂亮,称其在大庭广众之下姿色超群,实不为过。

然而,却因近年那富家老商人跟史万贯之间发生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就致使那富家老商人拖欠下史万贯一大笔想偿还却又无力偿还的债务。

对此,尽管史万贯一直强装大度,不吝财富,并没去找那富家老商人直面催款逼债。然而,那富家老商人却自感心亏,越来越惴惴不安起来。

于是,在歉疚无措之下,那富家老商人竟想出一个想叫自己那名义上的干闺女嫁给史万贯做小,以抵消自己所欠史万贯大笔债务的肮脏主意来。

要说,那富家老商人的干闺女也的确是个乘势而上的非凡之女。

也就在那富家老商人借着几盅破酒壮胆对他名义上的干闺女说明意图后,却人家那女子听了,也就只眨巴了几下很好看又很有神的眼睛,竟欣然应允下来。

人家干闺女在想,好啊,老东西,你是玩腻儿了想把小姑奶奶我给甩了咋地啊?你老东西好没良心啊!你是稀罕够了,就想把小姑奶奶我当牲口给卖了抵债啊!

人家干闺女终究非同一般女子,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所以,该女子就将错就错,动开了心眼儿。

心想,行啊,你老东西反正也日落黄昏了,就是把你弄到那油锅里炸了,你也出不了多少对小姑奶奶有用的油了。所以,我倒不如将计就计——干脆答应嫁给那当下在春满里县城财大气粗、呼风唤雨的富豪大资史万贯!

尽管,我答应嫁给富豪大资史万贯做小,能给你老东西抵债,算你赚了便宜。可是,对我自己,也有那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在朝我招手,在等着我呢!

人家干闺女窃想,我一旦嫁给那富豪大资史万贯做小,就会凭借我的聪明、机灵,在他史家大宅里占上风,主家业!

到那时,小姑奶奶我就会说一不二,他史家大宅里不管有多少大小妻妾,都得听从小姑奶奶我来指使、摆布。

就连你个富豪大资的史万贯,哼哼,只要小姑奶奶我乐意跟你动心机、耍心眼儿,那到头来,也得叫你上东你不西,叫你打狗你不撵鸡——乖乖成了小姑奶奶我颐指气使、随心玩耍的大工具!

尤其,待我嫁进你史家豪宅后,一旦来日我给你生子添后,那么,我的生子,就是你史家大宅的惟一继承人!就凭我的心计——保准叫你那娶进家的所有妻小的儿子,都争不走,抢不去!咳咳!到那时,你史家的大家业,可得全都归属小姑奶奶我留下的后代来继承、享受啦!

想到此,人家干闺女竟毫不打任何折扣地答应了那名富家老商人——表示愿意以自己嫁给史万贯为代价,去替那富家老商人冲销掉一大笔想偿还却又无力偿还的拖欠史万贯的债务。

当下,已经在春满里县城堪称富豪大资了的史万贯,迎娶他第四房小太太的仪式,堪称隆重而隐秘,大胆却谨慎。

因为,史万贯比谁都清楚,自己眼下的财源茂盛,具备大操大办成亲仪式的所有条件。

然而,却相当狡猾的史万贯也在担心。他清楚,常言道,树大招风。一旦自己的成亲仪式过于惊天动地,弄不好就会鸡飞蛋打!最终,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史万贯清楚,目下,自己偌大个家业之所以还得以勉强保全,其关键,就是自己已经在日本鬼子打来后,很是主动地去溜须拍马,不惜给日本军的当权人物奉上重金。

又是给日本人提供便利,帮着日本人搜集八路军情报。眼下,自己其实已经成为人们常挂嘴边儿的那种地地道道的给日本鬼子效力的大汉奸了!

为此,史万贯当然也感受到了给鬼子当汉奸的好处——暂时没毁掉家业不说,日本人还给他的宅中特别装了一部直摇电话——叫他随时协助潜伏在他家大药房内的那两名日本军统特务搜集八路军行动情报。紧要时,史万贯还可以直接挂电话给率部驻守春满里县城及其周边的龟田就似中佐,把所掌握到的八路军情报报告过去。

然而,当下的史万贯虽是做了日本人的汉奸,但却对面上看似对他不错的日本人,也心存芥蒂,倍加提防。因为史万贯十分清楚日本鬼子的兽性。他知道,自己眼下又娶第四房小太太的事儿,一旦被日本鬼子听说、赶来,也许自己刚刚娶进的第四房小太太,就立即不再属于自己。

所以,史万贯在确定办喜事儿之前,就对宅中的伺从、下人作了明确交代,要求任何人不得声张,只是悄悄把新娘子接来宅中便罢。

另外,在举办喜事儿当天,史万贯还专门儿吩咐那护院的家丁在院外站岗放哨,严加防范,一旦发现意外情况,立即来宅中向他禀报。

当然,目下史万贯成亲所警惕、防范的,也不单纯是日本人。其实史万贯也在提防着八路军的人来,因为他十分清楚,像他这种专帮日本鬼子做事儿的大汉奸,八路军也不会放过他,不会轻饶了他!

不过,因防范对象不同,史万贯所担心的也不一样。

当下史万贯担心日本人来,是怕日本人兽性大发,夺走他还没有“洞房花烛”的小太太。

而史万贯担心八路军的人来,却是怕八路军的人来找他算账,来问问他作为国人的良心,是不是已经被狗吃了!

可是,终于,史万贯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他正把蒙着盖头的第四房太太轻手从花轿里迎出,又手牵进豪宅来只待拜堂成亲时,却猛见一名家丁竟气喘吁吁着快步从豪宅外跑了进来。

家丁进门后,却怕影响正在进行着的成亲气氛,就有意贴近史万贯跟前,压低了嗓音悄声说:“东家,东家,外面有人找,有人找唻!”

“有人找?”

“是是。东家,是有人找哇。”

“谁来找?是啥人啊?”

“像是做皮货生意的人找唻。”

“几个人?”

“四个,四个人。”

“四个?是哪来的四个人啊?”

“说是从南边儿来的,想来跟东家谈一笔皮货生意的!”

“皮货生意,皮货生意,这都啥节骨眼儿啦,我正在成亲呢,哪有闲心跟他们瞎扯那皮货生意呀!”

见史万贯很不耐烦,也知道东家正在忙着拜堂成亲,于是,进来的家丁就知道门外突然到来的四人,来得也真不是时候,就只好又问史万贯道:“东家,您到底见不见啊?”

“不见,不见,我不见!”史万贯的口气很生硬。

然而,史万贯这么说了,却又突然脸上一片铁青。随后,又变得一片煞白。

此时,从史万贯的表情里,很能看出他心境的复杂。因为他清楚,若是一般的商人上门来跟他谈生意,通常会提前有书信往来的预告。却眼下突然出现在豪宅外的四名皮货商人,究竟是从哪里来、来做什么,史万贯一无所知。

不过,史万贯却疑云重重地意识到,那些人,注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的到来,真就居心叵测,凶多吉少……

68、惊险客

进得豪宅来的家丁跟史万贯报过情形,又听史万贯拒绝相见十分坚决,就立即“颠颠”地又跑到了宅外,却冲着刘二峰等人圆说道:“爷们儿啊,爷们儿们啊,真不巧、不巧,不凑巧呀!”

家丁说:“我不说你们其实也都看出来咧,我家东家正在娶亲哩!这大喜的日子,东家也着实没工夫会客唻!”

家丁此话一出,跟刘二峰同来的王大贵、王树军还有长者莫道,就都“唰”地把期待的目光投给了刘二峰。

却就在刘二峰跟其几人目光相遇的瞬间里,刘二峰突然朝着王树军递过去一个疾速而且很睿智的眼神,意思说:“制服他,立即把他给制服啦!”

要说,这外号曾叫黑泥鳅的王树军,也果真武功超群,力大无比,且身手相当地麻利。只见他倏地把大手掌一伸,上去就把家丁的一只手给死死地攥住了。

然后,就见王树军使劲儿攥住家丁的手掌就又朝自己的腋下一拽、一拧,再狠劲儿那么一别,就只听得家丁的手腕“嘎巴”一声,随后,就咧着一张苦不堪言的大嘴疼得想哭。

看上去,家丁的眼眶里,泪都快掉下来了。

却没等家丁发声,就听得王树军铿锵有力地压低了粗壮的嗓门儿道:“出声,你敢出声——你敢出半点儿声,我就宰了你!”

说着,就见王树军掰过紧攥着的家丁手腕,却顺着自己腰间掖着的硬梆梆的匕首摸了摸,然后,就贴紧家丁耳朵说:“学乖点儿,知道吗?听话,叫你咋做你咋做!”

这时,王大贵本在牵着搭着装满皮货褡裢的那匹棕色皮毛的马的缰绳,却一看王树军在制服家丁,就也心痒难忍起来。

于是,就见王大贵跨步过来,悄声冲家丁拿味儿道浓重的地方话不软不硬地劝道:“爷们儿,好爷们儿啊,这好汉不吃眼前亏呀!你还是放老实点儿吧,省得因找别扭遭罪!”

然而,却在此时,本站在不远处的另一名家丁似乎感觉这边儿的阵势有些异常,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儿,就隔老远扯开喉咙问正在被王树军制服着的家丁道:“栓儿——小栓儿,我说栓儿啊,你那边儿可没啥事儿吧?!没出啥事儿吧——啊?”

原来这名家丁的小名儿叫小栓儿。

而且,看体态,那在不远处问话的家丁要比小栓儿胖得多,家丁小栓儿看上去有些黑瘦,那问话的家丁看上去比较胖白。再看年龄,家丁小栓儿也明显比那问话的家丁显得年幼。

却王树军听过那年长家丁的问话,就立即拿胳膊肘猛顶了一下家丁小栓儿的下腋,催促说:“快,回话!就说这边儿没事儿,啥事儿都没有!”

也许由于王树军本就力气过人,就当他这么顺势朝家丁小栓儿腋下一顶,就使得家丁小栓儿疼得浑身一阵哆嗦。

无奈,家丁小栓儿只得忍着苦痛,呲牙咧嘴着赶紧回话说:“哥——哥,我这边儿没事儿的,你就放心吧,放心吧——啊?哥!”

此时,刘二峰却像趁热打铁,就又迅即分别给王大贵跟王树军递过去了不同的眼色。

于是,就见王大贵跟王树军都马上心领神会——王大贵立刻牵起那一匹驮着皮货的大马,就朝着正前方的一棵看上去树冠若伞、却树身粗壮的老槐树走了过去。

其实,刘二峰给王大贵的眼神是,叫他先把大马栓到那棵槐树上去,然后,他们几人便一同到史万贯目下正在成亲的豪宅里去找史万贯。

刘二峰觉得,当下那富豪大资史万贯正在办亲事儿、娶小妻,豪宅外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几乎行人不断。

而且,此时史万贯早就在豪宅外派了家丁巡逻,所以,即使他们暂时离开去执行任务,那用作做道具的马匹和皮货也不会丢失。

而刘二峰给王树军递过去的眼神,却是想叫王树军就这样扭着已经被制服了的家丁小栓儿的手腕儿,就叫家丁小栓儿带着他们几人一起去豪宅内见史万贯。

然而,为打马虎眼,给不远处那正在巡逻着的年长家丁一个大大方方的感觉,就只见王大贵在往槐树上拴好马后,却故意朝前方不远处的年长家丁喊道:“爷们儿,您给照看一下马啊,我们去见过你们东家,一会儿就出来咧啊!”

看上去,其实王大贵心计也不少。

其实,本来那年长家丁刚才就看到家丁小栓儿去过一趟史万贯正在成亲的豪宅,又一看不远处那几人的装扮,都很像那贩卖皮货的一档子商人。于是,年长家丁就满以为是在家丁小栓儿进宅报信儿后,东家史万贯已经答应了叫他们几人进去了。

于是,就在王大贵招呼那正在豪宅外巡逻着的年长家丁临时帮着照看一下马匹和皮货时,年长家丁还显得很是礼貌,异常地客气,回说道:“好,好嘞!”

却就当王大贵往槐树上栓完马一过来,王树军就看上去早有准备地立马又拿铁钳大手拽过家丁小栓儿的手腕儿,接着拿单膀夹紧了家丁小栓儿的胳膊。

这时,只见刘二峰眼神晶亮着瞄视了一下现场,见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就拿眼神给了跟前几人一个示意,于是,就由已被王树军拿单膀别住了胳膊的家丁小栓儿带路,径直朝着史万贯的豪宅大门儿走了过去。

然而,却由于不远处那年长家丁感到家丁小栓儿带的那几名皮货商人打扮的人朝史万贯的豪宅大院里走有些新鲜、好奇,也是想搭上几句隔靴搔痒的多嘴话儿,于是,就当家丁小栓儿被王树军别住胳膊且跟王树军并排着朝史万贯的豪宅大门儿走着时,那年长家丁就特别走过来几步,却冲着跟王树并排走着的家丁小栓儿打招呼道:“栓儿,栓儿啊,这下子,咱东家可是双喜临门,招了大财进了大宝啦啊!”

只见年长家丁笑逐颜开着,显得嘴如抹蜜的样子,笑说道:“今日,可是咱东家结亲的大喜之日啊!可眼下,又来了这么多的富家商人。那咱东家啊,真就沾了喜气,该当着得发大财,得大福,真就大富大贵没得说呀!”

家丁小栓儿听了年长家丁显得没话找话的话,心里有些有苦难言。

然而,却在表情上,家丁小栓儿还尤其装出一副喜滋滋的样子,赶忙回说道:“是啊是啊,就是啊!咱那大东家——人家那是啥人啊!人家可是天生的福相——是那大富大贵之人哩!”

当下,尽管王树军拿大手掌把那家丁小栓儿攥得很紧,又是那硬棒子一样的胳膊,更把家丁小栓儿别得很死,却王树军还故意装得很喜欢家丁小栓儿的样子,在边走边笑着有意跟家丁小栓儿说话,看上去,其言行也自然、得体。

如此,就使那本走得距离很近了的年长家丁不仅没察觉出任何破绽、漏洞,反而感到人家家丁小栓儿人真是机灵,很会来事儿。

年长家丁甚至带些嫉妒地在想,人家小栓儿跟自己一样同是家丁,可人家小家伙可比自己会来事儿得多啊!就这么大的一点儿工夫,人家小栓儿就愣是跟人家那些素昧平生的皮货商人混得这样熟、如此地好啦。不简单,着实是不简一个——单啊!

以致,当刘二峰等人都一一从年长家丁跟前走过去了,那年长家丁却还在不住地摇头佩服道:“行,行,人家栓儿——可真行!人家栓儿是个自来熟啊!”

年长家丁自言自语道:“好,好哇,人还是自来熟好啊。自来熟的人活泛,交起朋友来,就是不死板,就是快呀!”

说来,这天史万贯的确高度警觉,老担心万一出什么差池搅扰了他纳小成亲的大美事儿。

于是,几乎把豪宅内、甚至都把包括其他所开商铺的不少丁保都找了来,在他成亲所在的豪宅外四下里设防、巡逻。

不过,史万贯却也怕有失成亲的喜庆气氛,就事先特意没有在豪宅的门旁两侧设立专门的家丁把守。

史万贯觉得,若叫那家丁直挺挺地站在豪宅大门的两侧当守门神,就跟自己结亲娶妻的喜庆环境、气氛极不协调,很不相称。所以,史万贯就特别叫宅中大管家吩咐那些负责亲庆安保的丁保们都一律分布在了豪宅外围,或近或远地四下里巡逻、监视去了。

所以,正因为史万贯的豪宅大门上没有设立专门的门丁把守,就致使刘二峰带人进入史万贯正在举行着婚庆仪式的豪宅相当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质询、盘问和阻挡。

于是,就当刘二峰等人由家丁小栓儿带着一进入豪宅,却只见,那豪宅正堂之上,史万贯正穿戴一新,且披红戴花着,在主婚人的主持下,正在跟娶进的第四房小太太举行着拜堂成亲的仪式呢!

却当史万贯跟娶进的第四房小太太正进入“夫妻对拜”的仪式时,刘二峰就突然扭头问起紧跟在自己身边儿的一同来执行特殊任务的长者莫道来,低声道:“那正在拜堂的,可就是史万贯吗?”

“对,那是,没错儿,正是他。”本早就熟识史万贯的长者莫道,听了刘二峰问话,就连忙也低声肯定道:“不错,是他,那就是史万贯。”

然而,长者莫道话音刚落,却猛见那已经走完“夫妻对拜”程序的史万贯,眼看就要开始“步入洞房”了,却竟下意识地朝着豪宅大院里张望起来。

史万贯这一看似不经意的张望,却张望到了出乎意料的吃惊发现。

顿时,就见史万贯面部表情在急剧变化——由刚才的喜不自禁,突然变得惊慌失措着,哑然失色。

原来,史万贯竟看到此时那家丁小栓儿,已经把刚才他明确告知不准进入的几个皮货商人引来了豪宅,而且,那跟家丁小栓儿聚拢在一起的皮货商人中的一人,也就是那长者莫道,史万贯看上去又是那么地熟悉。

于是,转瞬间,就见史万贯像一根呆板的木桩子一样,开始一脸惊诧着,僵直地站在原地,长时间地一动不动。

69、急求救

正当史万贯吃惊、愣怔、犯傻间,刘二峰等人已经神速地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史万贯顿觉情势不妙,意识到站在他眼前的,绝非皮货商人来找他谈什么生意,而是给他“送倒霉”来了。

想了,史万贯就想借故把来人支走,赶紧抽身离开、溜掉,于是,他就看上去很是满脸不快着,明知故问道:“你们到底是哪来、干啥的啊?你们都睁着大眼就没看见老夫我眼下正值大喜之日,实在抽不开身,也没闲工夫干别的吗?”

说着,就见史万贯拿手指了指只待叫他手牵着引入洞房的头蒙了红头盖的他刚刚娶进豪宅来的那年轻貌美的第四房新娘。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打搅、打搅啊,史老板!”只见刘二峰听过史万贯很不耐烦的话,就立即接过话茬,显得谦恭又无奈地道:“我几个因有一笔大生意急着找你,实在没办法儿啊,这不,也只得在你感到很不方便的时候,来到贵宅冒昧惊扰,跟史老板商谈喽!”

说了,刘二峰却又致歉道:“多有搅扰,还请史老板见谅,大度海涵啊!”

史万贯听后,却十分反感地抖动着下巴颏子上的一绺花白的胡须,极不自然地撇了撇大嘴。

“老婊子下的!够奸啊!毛病,毛病不少!”王大贵看了史万贯酸溜溜的反感表情,却在心里嘀咕道:“毛病!臭毛病不少啊!”

王大贵心说:“老婊子下的,你给小鬼子当汉奸、装孙子——专门儿搜罗咱八路军的情报,你咋不嫌烦?你咋没有、也不敢有那么多臭毛病啊?!”

王大贵想着想着,就暗骂道:“你是软的欺硬的怕——见了横的就跪下啊!孙子,老孙子!”

要说,王大贵这人是个就爱拿家乡话调侃、又很容易出口带脏的人,有时跟别人说话爱拿家乡话调侃、带脏,也爱在自己心里拿家乡话跟自己调侃、带脏。

尽管,王大贵参加八路军后,队伍上一直倡导说普通话,而且要求说话文明。可是,也许由于参军前长期养就了固有的习惯,一下子改起来挺难。

所以有时,王大贵就会自觉不自觉地在心里、嘴上,冒出一些自己都感到不该说却又必须说的很是解闷又有趣儿的土话、脏话来。

对此,王大贵也曾发誓得改,必须改。可是,却常常一怒、一气、一急,就又不由自主、很难掌控地情不自禁起来。

当下,却带队前来的刘二峰见史万贯对他们几个的突然光顾十分厌烦,于是,为尽快叫史万贯顺服,就又给看上去身高马大、脸膛黑得出奇的王树军递过去一个“快给史万贯一点儿厉害”的眼色。

却此时,由于刘二峰等人的到来,史万贯正在豪宅内忙着娶小纳新的喜庆气氛,看上去着实立马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但见那北屋正堂上,包括主婚人在内的所有看上去有些头脸儿的人们,早已被眼前的意外境况惊得面部表情异常紧张,而那在院内走来串去都忙着给史万贯“忙亲事儿”的伺从、下人,还有那特来为史万贯成亲随礼、助兴的大量亲朋,也都对因眼前史万贯跟刘二峰等人的到来出现的僵局,在提心吊胆着,静心观瞧。

看上去,似乎现场所有的人,都在瞠目结舌,僵直尴尬。在场人那种僵直观望的表情,纷繁复杂,无以言表。

而此时,已经感到大难临头的史万贯,却正在急切又愤恨地拿眼死盯住已经被王树军制服了的家丁小栓儿。

大概史万贯也早看出家丁小栓儿早被紧攥住他手掌的那黑脸大汉王树军给吓怕、降服了的缘故吧,就咬牙切齿着,暗自在心里气急败坏道:“草包,你这个小草包啊!看你那老实听话、软弱可欺的样子,哪还像个看家护院的家丁啊!”

史万贯在心里后悔道:“想当初,忘了不把你个胆小无能的穷小子招来我豪宅做丁保啦!在早老夫还以为你小子有能耐唻,没承想你却是小草包一个啊!”

于是,知道再给家丁小栓儿吩咐什么都没用了的史万贯,就碎步出了屋门儿,抬眼朝着宅院里东张西望起来。

其实,史万贯此举很显然,就是想期望尽快找到另外的一名家丁,去豪宅外快把那些游荡、巡逻着的家丁都给找回来,然后,就叫家丁们一起,从速把出现在院内的令他讨厌又惧怕的刘二峰等人,全都给撵出去,尽快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以成全他那娶小纳新的大美事儿!

然而,却任由史万贯如何在院子里着急梭巡,并不见一名他期望尽快找到的家丁的影子。

于是,目下的悲观境况,令史万贯大为沮丧、失望,而且自责。似乎,到这时,史万贯才真正清醒地意识到,归根到底,也是不怪别人都怪自己——谁叫自己把家丁一个没留、不剩地都打发到豪宅外去游荡、巡逻唻,谁叫自己不知道早留后手唻?!

“糟,糟糕!倒霉!真就糟糕倒霉透了啊!”史万贯却暗自在心里诅咒刘二峰等人道:“咋突然来了这么几个丧门星呢!”

于是,在急切、沮丧和懊恼的情绪交织中,就见史万贯开始想扯开喉咙大吵大叫——史万贯想用他的叫喊,把豪宅外的家丁都立刻招引回来。

然而,却没等史万贯出声,就被箭步冲过来的黑脸大汉王树军急速抽出腰间别着的短枪抵住了后腰。

也许由于刘二峰等人此行是出来执行特殊任务的缘故,于是,他们所在营就根据他们使用枪支的熟练程度,在出发前,特别批准给刘二峰跟王树军除配发从鬼子手里缴获的匕首外,还特别给他们二人分别装备了两把从鬼子军官那里缴获来的体积很小、却杀伤力极强的短枪。

而王大贵跟同来的长者莫道,其身上却只配备了两把从鬼子手里缴获到的匕首。

此时,黑脸大汉王树军一贴紧史万贯,就迅速把袖口里藏着的小短枪的枪管探出来了一小截。

然后,王树军就紧攥住小短枪的枪口使劲儿朝着史万贯的后腰上一顶、一拧,接着,就大瞪着烈眼,却压低声音道:“喊,你要是敢喊,爷们儿我这就叫你送命,上西天!”

史万贯一看黑泥鳅那黑得十分奇迹的长相,又看他那巨峰一样的身板,再看他那眼大有神且发怒起来白牙紧咬的凶悍表情,其实不用那硬邦邦、凉乎乎的小短枪出面助威、干预,史万贯就能足以吓得站立不稳,虚汗大冒,惶恐瘫倒。

于是,就见史万贯开始哑然失色着,乖顺地不再说话、动作了,却立刻就显现出一副只待发落的样子。

而此时,刘二峰似是乘势而上,却怕僵持太久出岔子,惊吓着众人,祸及无辜,刘二峰立即跨步上前,就趁机冲史万贯道:“快告诉众人,就说我等有大生意与你相商,叫众人都该去干啥干啥,暂时回避。我等去另择地方密谈。”

说来,史万贯真就老奸巨猾,至于那种“好汉不吃眼前亏”之类的常识性道理,史万贯当然比谁都懂、都深谙。

于是,就见史万贯迅速眨巴了一下那双看上去还挺标准的双眼,却照着刘二峰所说——先冲屋内、屋外的人说了一些安抚的好话,然后,就领着刘二峰等人,朝着豪宅内那一直挂着大铜锁的东厢房走过去了。

却刘二峰等人跟着史万贯一来到东厢房门口,就特别吩咐长者莫道在门外等候。这时长者莫道领受的任务,就是负责在门外观察情况,若有风吹草动,发现异常情况,就立即向刘二峰等人跟史万贯去的东厢房内发出紧急警示暗号儿。

刚才刘二峰把长者莫道叫到一边儿,对着长者莫道的耳朵所确定的紧急警示暗号是——长者莫道假装着,接连干咳三声。

其实,就在刚才黑脸大汉王树军过去制服史万贯时,刘二峰就通过眼色,把本叫王树军控制家丁小栓儿的任务,交给了长者莫道承当。

别看莫道上了一些年纪,却由于他有那年幼时就跟人练功习武的扎实功底,当下,控制起像小栓儿这样一名身单力薄的家丁来,的确轻而易举,能量绰绰有余。

而刚才,其实史万贯也已经辨认出了眼前的长者莫道到底是何人了。

因为史万贯早在那斻实岭村的大宅院居住时,长者莫道就常挑着货郎挑子去村中卖货。所以,尽管那时史万贯作为声明遐迩、受人仰慕的富家老财,由于身价差异,并没跟那当时做货郎的莫道有过近距离接触。

也不过,偶尔会彼此在村街碰到、相遇,但却也不过仅是打个照面儿而已。

至于,后来大财主史万贯侵害了人家丫鬟翠翠,又是丫鬟翠翠跟她的意中人——那年轻帅小伙都冤别离世,相继寻短而去。而那长者莫道又是为抱打不平去了大财主史万贯在斻实岭村的大宅院闹鬼。

然而,尽管当时也曾发生了那把本就心脏不好的家丁三秃给活活吓死的惊人事儿,但却直到那时,其实史万贯跟长者莫道也并没有过在深夜的真正正面接触。

所以,那事关史万贯家当初在斻实岭村夜里大宅院闹鬼之说,也不过是通过曾在深夜发现过长者莫道装扮女鬼的伺从、下人的描述,史万贯才从中留下记忆。

不过,由于当年的街头路遇,史万贯对眼前出现的长者莫道,还是在脑海中一番回想、对证后,终于意识到眼前出现在自己豪宅内的那个看上去年长又面熟的人,正是当年那走街串巷挑担子卖货的那个货郎。

却眼下,刘二峰跟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有王大贵,却早已随着从腰间掏出锁钥打开了门板挂着的大铜锁的史万贯进得东厢房。

而同时,刘二峰已经吩咐给王大贵负责控制的那名家丁小栓儿,也一同进到屋里。

其实,刘二峰此番用意,是就是怕那家丁小栓儿若留在院中,一旦起了变卦、反叛之心,再万一脱身跑到院外或者大喊大叫招来了门外那游荡、巡逻着的家丁,就会无端制造出不必要的麻烦,对顺利完成承担的特殊任务,极为不利。

为此,刘二峰就尤其叫王大贵把本由长者莫道看管着的家丁小栓儿接管过来,而且同时把家丁小栓儿也带进来了东厢房里。

要说,这史万贯当下真就家大业大,财势非同一般。

于是,就当刘二峰等人随着史万贯进入东厢房后,刘二峰跟同来的王树军还有王大贵,眼前顿时豁然一亮!他们发现,这史万贯家东厢房内的名贵陈设,的确叫人眼界大开。

然而,当下史万贯之所以把刘二峰带来了东厢房,其实是心怀了鬼胎,别有用心。

因为,就在史万贯家那看上去宽敞明亮又陈设气派、华贵的东厢房里,其实除看上去阔绰、考究外,却在东厢房正厅内的一张名贵的高档木制八仙桌上,竟摆放着在史万贯充当了日本汉奸角色后——那日军中佐龟田就似特别给他安装的一部直摇电话。

此电话,其实直通日军中佐龟田就似目前坐镇着的作战指挥所。为此,只要史万贯把那看上去黄铜颜色的那部座机电话的摇把儿一摇,那远程的中佐龟田就似所在的作战指挥所内,就立刻能得到史万贯的报警或者紧急求救信号儿。

于是,就当史万贯看上去已经笑盈盈着很是乖顺地招呼着刘二峰等人一一落座时,却突然一反常态——只见他趁着刘二峰等人不备,却突然从坐着的八仙桌旁的那张太师椅上腾地起身,就迅速伸出去一只手过去抓住话机,而另一只手,却蓦然握住话机的摇把儿,竟“呜呜”地飞速摇了起来……

70、有妙招

就当史万贯一手握着话机听筒,一手抓住话机摇柄,在飞速连摇几圈儿过后,却意外发现,眼前的话机竟成了“死机”,听筒像突然哑巴了一样,没有了任何反应。

史万贯不禁吃惊、惶恐,只见他眼神怅茫着,在苦酸地打量着在场的人。

由于极度惊诧、急迫和恐惧,此时,史万贯那张看上去已被皱纹攀爬了的老脸上,分明有细碎的虚汗冒溢。

“史老板,你不用摇啦,你不要再摇啦!”刘二峰看了史万贯那惊恐万状的神情,就揭秘似地冲史万贯道:“史老板,其实你的电话线早被截断了。所以,你再摇也是白摇,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电话线被截断?是谁截断的?啥时截断的呢?”史万贯听了,顿然眉头紧皱,一脸疑云重重着暗想道:“不会呀,不能吧?怎么会、怎么能呢?!”

史万贯想,从自己把他们几人带进东厢房到目下,就压根没见有谁动过电话线,咋电话线就被切断了呢?莫不是眼前这带头的在骗我吧?!

其实,史万贯想得过于幼稚、简单了。

当下,史万贯并不清楚,就当他把刘二高峰等人带来东厢房时,已有防备的刘二峰,早就注意到东厢房门外那连接门里的挂在屋墙高处的一根细细的电话线了。

于是,就在刘二峰暗中叫长者莫道在门外望风时,就曾叮嘱长者莫道——必须在他跟王树军还有王大贵随史万贯进入东厢房之前,立即把那一根电话线给提早掐断。

说来,别看这莫道上了些年纪,却那身轻如燕、动作麻利的轻功功夫,依然属常人无法比及。

所以,就当史万贯打开东厢房门板的铜锁,推门带着刘二峰等人进屋时,却长者莫道早就乘机纵身一跃,手持着已从腰间抽出的一把看上去体积不大、却切割力极强的特备军用“老虎钳”,就很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一根电话线给“斩首”掉了。

以致,那刻,豪宅内还曾有一名像是随大人来为史万贯娶妻纳小助兴的顽皮男孩儿,恍然间仿佛看到了长者莫道那稍纵即逝的麻利举动了。

于是,小男孩就不由好奇地惊异道:“瞧,瞧那个爷爷啊,人家跳得可真快、真高嗳!”

然而,孩子的吆喝,却当即就被手领着他的大人——看上去像孩子的妈的给制止住了,孩子的妈却怪道:“个孩子!你一惊一乍的在瞎吆喝个啥唻!”

大人说:“少说话,知道不?你个小孩子,闭住嘴,少说话啊!”大人说:“一会娘就带你去坐席啦,你听话,到席上我给你夹牛肉丸子吃!”

孩子听了,就不说了。却心里不服气道:“你们大人,眼神儿可真不好使啊!我们孩子都看见那爷爷在跳高啦,你们大人却看不到!”

当然,对刚才那孩子的惊叫,已经进入东厢房内的所有人,或没有听到,或听到了也干脆就没有在意。

却说来,刘二峰所以对史万贯家豪宅内的电话线如此敏感、警觉,还源于那侦察连指导员金溟率侦查员从线人那里得到的线索证实所致。

原因是,那日军中佐龟田就似为及时得到八路军的行动情报,除在史万贯所开药店安插了两名以药材供货商身份出现的日本军统特务外,还特别给史万贯在春满里县城的这处豪宅内安装了一部情报电话。

另外,由于当时,对诸如电话、电台之类的通信工具,在国内还很罕见,一直都被视作洋货。

所以,当刘二峰参加八路军被分进特务连后的特训第一课,就是对这些“洋玩意儿”予以了解、熟识和把握。

培训时,刘二峰中下的最根深蒂固的“案例”印象就是——在早期的军队里,由于很多士兵没接触到这些“洋货”,还真尝过苦头儿,闹了笑话,教训深刻。

说是有一名早期从农村参军入伍的士兵,因为参军前压根儿就没见过发报的电台。故而,在一次随队伍攻入敌军指挥所时,却发现有名敌军士兵正头戴着耳机,在如入无人之境地发着报。

这名士兵也似乎意识到眼前的敌军在守着个“滴滴答答”的洋玩意儿发报,就格外气愤。于是,义愤填膺中,这名士兵就很是勇敢地高举起手持的大刀,“呼”就朝着敌军用来发报的电台砍了下去。

然而,这一砍不要紧,却当即砍来了灾祸——随着刀起刀落,该士兵就被电台使用的高压电,一下子触电被“过”了一趔趄,险些丧命!

然而,勉强得以幸免的这名士兵,却仍显得很英勇顽强,轻伤不下火线,嘴里在朝着“放电”的电台气恼地大声吵嚷道:“咋着?你个狗日的洋玩意儿还会咬人啊?!”

说来真是笑话也真是教训。

所以,在刘二峰参加八路军后被分进特务连来的第一次特训课,就接受了“见识教育”——对诸如电台、电话和电源等科技产品,由专门儿的人员作讲解,给予相关知识传授。

于是,就在刘二峰带队到春满里县城执行特殊任务出发前,营里还特别安排专门儿人员,为跟刘二峰一同去执行特殊任务的人员,进行了相关知识的普及培训。

而且,刘二峰也未雨绸缪——在带队出发前,特别交代长者莫道,叫他随身带上了专门儿用来切断高压电源线路和割断电话线路的专用工具。

然而,眼下史万贯一看跟前的电话机已经成了“笼子的耳朵”——摆设。于是,就在顾虑再三中,突然有了一种万劫不复的悲惨预感。

也就在此时,刘二峰却又甩头给了黑脸大汉王树军一个眼色,王树军看后,就反应机敏地上去就抓住了史万贯手腕儿。

就见王树军目下的眼睛里,已经几乎白眼珠占据了整个眼眶——他那白眼珠跟黑脸膛对比鲜明的神情,使史万贯顿有一种末日来临时的那种特有的毛骨悚然。

却没等史万贯定神,这参军前素有外号黑泥鳅之称的王树军,就立马把一双大手掐向了史万贯的喉管。

就只听王树军声哑闷嘶地说道:“史老板,当汉奸的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难道你也想尝尝当汉奸得死的滋味儿吗?”

史万贯一看就傻了。

看上去,史万贯像倏然魂飞胆散了一般,忙咧着嘴求饶道:“好汉,我说好汉啊,你不要冲动,你千万不可冲动啊!”

史万贯说:“老夫我不想死,老夫我还正在娶亲呢!老夫可还没活够啊,老夫是真的不想死、真的没活够啊!”

“不想死?不想死好办啊!”看上去,王树军白眼珠仍然没有退减,却又闷声道:“史老板,即使你不想当汉奸,也不想死,那就得学好,就得学着做人!”

这时,王大贵见史万贯一耍花招,却被王树军给制服了,就也猛扑过来做个鬼脸,不软不硬地劝道:“我说史大老板啊,这人唻——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王大贵说:“那些欺负咱中国人的小鬼子,他们本来就是秋后的蚂蚱——都蹦跶不了几天啦!可你想想啊,你还给他们做事儿,靠他们给你撑腰,那你往后还有好啊?还有个好吗?”

王大贵说:“到时候啊,不用说咱八路军惩处你呀,就是咱当地的老百姓,还不得把你给活活地摘吧烂了啊!那样,你就是死了,尸体都囫囵不了啊!”

史万贯越听越害怕,越不敢吱声了。

却此时,一直被王大贵看管在身边的家丁小栓儿却也劝起史万贯道:“东家呀,人家几个爷们儿说得是啊,咱往后还是别给鬼子做事儿了吧,给鬼子做事儿当汉奸,别说是活人,到头来,连老祖坟里的死人都保不住,都得被人家给扬翻了尸骨啊!”

史万贯听着家丁小栓儿的话,却在若有所思着闷声不语。

刘二峰看了,就也乘机冲史万贯道:“史老板,今日我们几个来,不是跟你过不去,而是你史老板没有觉悟,实在不给我们面子呀!”

刘二峰说:“一进屋,你就想给日本人摇电话报信儿,可你应该知道,这个信儿,你能报得成吗?我们能叫你报得成啊?”

目下,看上去,史万贯是服了,彻底地服了。

于是,终于听史万贯愧悔道:“好汉,你们几个好汉啊!这眼下,我是越想越后悔呀!”

史万贯说:“我终于想通啦!这往后,我再也不跟鬼子穿一条开裆裤啦!各位好汉,这眼下,你们要是有啥吩咐,就只管说,都说出来吧,只要我史万贯做得到,我保准答应,都答应你们!”

“好,好!这就好!史老板到底还是个中国人啊!”见时机已到,刘二峰就开门见山,实话实说道:“其实,我们几个来,就是为两个人!”

“两个人?”

“对,两个人!”

“哪两个人?两个啥人?”

“两个日本人。”

“两个啥样的日本人?”

“两个以你药材店供货商身份出现的日本人。”

“噢。知道,知道啦,老夫知道你说的是哪两个日本人啦。”

史万贯说到这里,却又道:“那两个日本人,他们咋啦?”

“他们明里暗里在搜集我们八路军的行动情报!”刘二峰说:“那是两名日本军统特务,其实,对他俩的身份,你史老板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那、那、那你们想咋着他们?”史万贯问:“那你们想把他们咋着啊?”

“除掉,把他们除掉!”刘二峰说:“也就是,得叫他们死!”

“死?”史万贯听了,就浑身颤抖道:“你们真想除掉他俩啊?!”

“正是!”只听刘二峰斩钉截铁道:“当然,能抓活的更好,可万一抓不了活的,就得叫他们死,当场死!”

一听刘二峰说想把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当场处死,史万贯就吓得浑身抖动得很厉害起来,胆战心惊道:“那、那那那,我、我没事儿吧?我会不会受牵连啊,你们不会把我跟他俩一块儿除掉的吧?”

“你终于还是把要害说了。”刘二峰说:“你到底受不受牵连,有没有事儿,那还得看你史老板自己的表现啊!”

“我?看我自己的表现?”史万贯提心吊胆地问。

“是,就看你自己的表现!”刘二峰说:“立功赎罪,将功补过,这样的道理,你大概不会不懂吧?”

刘二峰说:“你一直都在给日本鬼子做事儿,这个你很清楚,我们也都知道!不过,你如果认识到过错,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也能争取到宽大处理的!”

“宽大?我想宽大!老实说,我真想得到宽大啊!”史万贯似在自言自语地道:“我就想能得到你们八路军的宽大处理呢!”

“那好!你能这样想,我们欢迎,由衷地欢迎!”刘二峰说。

却沉默良久,史万贯就像在主动请缨地道:“那,那——八路军的长官,你们到底想叫我史万贯帮你们去干啥、做啥唻?”

“想叫你帮我们把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给擒获!”

“擒获?”

“对,擒获!”

“可、可可可……他们并不在我开的药店里呀?”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哇!”

“那他俩难道不常来你开的药店里吗?”

“常来是常来,却也不定准!”

“那他们到药店来就没有一点儿规律可循吗?”

“没,没有,真没有。”史万贯说:“那俩日本人,都相当地狡猾,他们总是神出鬼没,很没定律!”

刘二峰听过史万贯的话,就不由犯难起来,他想,倘使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来药店的时间不确定、没规律,就无疑会给顺利完成这特殊任务平添很大的难度。

因为,在完成任务十分急迫的情况之下,单靠在那药店周围布防着“守株待兔”,就显得很盲从,也无大的把握。

然而,就在刘二峰顾虑间,却见史万贯看上去的确回心转意了,就蓦然显得神秘而虔诚地贴近了刘二峰的耳朵,悄声说:“照我看,倒不如这样,就这样吧……那倒是一个很可行的好办法儿唻!”

却刘二峰听过史万贯很是妙招的一番话,就不由心里豁然开朗,一下子就感到柳暗花明起来。

71、心已决

史万贯给刘二峰所提的妙招建议,原来是想叫刘二峰等人去他在春满里县城所开的一家规模最大的妓院里,去除掉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

只听史万贯显得神秘又胆怯地悄悄告诉刘二峰说:“八路军的好汉啊,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啦!”

史万贯说:“不瞒你说,你刚才提到的那两名日本来的军国特务,别看他们在以我所开中药店的供货商人的身份出现,其实,他们是很少公开在我的中药店露面的哩。”

“噢?哦。为啥,那为啥?”刘二峰问。

“还能为啥?就因为他们怕暴露了身份,怕咱八路军的人认出他们来呗!”

“那他们到你刚才所说的那处场所,去的经常不经常?”

“经常经常,老经常唻!那里他们是常去。”史万贯说:“说起来呀,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都像驴。欲望也不知道咋就那么地强!别说是三天两头啦,就几乎天天都去哩!”

说着,史万贯又拿当地话道:“要说呢,我开的那处窑子,门面大啊!也阔绰!比起我开的另外几处小窑子,那铺面,可气派得大的大啦,所以呀,那俩日本来的野驴,几乎老往那里头跑呢!”

史万贯说:“要说在早,那俩日本货刚来时,去的还不那么经常!可说来说去也都怪我呀,当初,我就为了巴结他们,也为给介绍他们来的那日军中佐龟田就似一个面子,就把他们带去啦,可没成想,打那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啦。倒像把那俩日本货的瘾头给勾起来啦啊!”

史万贯说:“糊涂,想想实在是糊涂、越想越糊涂啊!”

史万贯说:“就为讨好他俩,在每次他们去窑子里快活后,我就把费用全都给免啦。这不算,我还在想法设法儿到处给他们张罗鲜亮女人唻!”

史万贯懊悔说:“就在前几天,我又吩咐那处窑子里的老鸨,去给那俩日本货找来了两名年轻女子。那俩女子——一个取外号叫黄鹂鸣,一个叫金雀飞。”

史万贯说:“可就因那处窑子里又进去了那黄鹂鸣跟金雀飞,那俩日本货就更是被栓得拔不动腿啦!真是时时都想,夜夜都去呀!”

说着说着,史万贯却又抱怨道:“开始,他们每次去那处窑子,都来叫我陪他们一块儿。可后来,我就不去了,说啥不能再去啦!”

史万贯说:“你们八路军的好汉们也都在场,你们都想啊,我都扔下五十开始往六十数的人啦,哪还有那等兴致、哪还有那些狗屁精力去陪他们乐啊!”

史万贯说:“那俩日本货去了那里,一下子就是一整宿一整宿地熬,你们说,我哪还能熬得起、陪得了啊?!”

当下,刘二峰跟王树军还有王大贵都在静静地听着史万贯在倾倒着他那很感委屈的满肚子苦水,却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滋味儿。

因为,刘二峰等人对史万贯的出处、身世,其实都很了解。他们知道,史万贯早在斻实岭村时,就因侵害了人家丫鬟翠翠,最终致使人家丫鬟翠翠跟意中人骛景都轻生寻短,葬送了年轻生命。

而这些年里,史万贯在继娶下大太太关秋妮后,又相继娶下了那二、三房太太。眼下,史万贯刚娶进的第四房太太,也还正在举办着成亲仪式呢!

至于,史万贯开着那么多妓院,到底他是不是做到了出污泥而不染,也实在令人在脑海中大划问号,不敢预料。

不过,可以说,对这史万贯,在男女关系方面,也极不检点。

于是,一直爱调侃的王大贵,此时在听史万贯说开着多少窑子、又给日本军统特务找过什么女人时,就在心里暗自窃笑:“老家伙,在男女关系方面,你也实在是够呛啊!”

而这时,也许由于史万贯对眼前出现的刘二峰等人已经信服,于是,就显得很不见外,话题很敞也很健谈,以致,哪怕守着他的宅中家丁小栓儿在跟前,却他一谈起窑子、漂亮女人之类的话题,就眉飞色舞,很不见外。

不过,当刘二峰见史万贯表示愿意为他们除掉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而不遗余力时,也就没有去深加追究史万贯所犯下的详尽罪过。

此时,其实史万贯也早意识到自己大半生的所作所为,于是,就毫不避讳地坦诚道:“想来想去,我史万贯也是个罪人啊!”

史万贯说:“我这一生,当然也做过一些善事儿——在看见街头有破衣烂衫、沿街乞讨的穷人时,也施舍过人家!每每见着谁家有了大难,一旦登门相求,也会去主动帮助人家!可是,细想来,我也着实干了不少的亏心事儿啊!”

说到此,就见史万贯大为歉疚起来,却毫无顾忌地道:“就拿早年我强占了人家丫鬟翠翠,后来又致使人家翠翠跟他的意中人骛景双双上吊自杀那事儿来说,我就心亏,就难受得在夜里老做恶梦……尤其到了后来,我更是良莠不辨,出卖人格,竟给欺负上咱中国人家门儿的小日本鬼子当起走狗来啦……”

史万贯说着,就又大声愧叹道:“我史万贯有罪、有大罪,我真就罪不可赦啊!”

却此时,刘二峰见史万贯已经心亏、歉疚,也在发誓转变。而且在刚才还主动提到他在早年曾逼死人家丫鬟翠翠跟意中人骛景的事儿了。

于是,刘二峰就突然想到了还在东厢房门口负责望风的长者莫道。于是,他就给王大贵使个眼色,意思是叫王大贵快去把长者莫道叫进屋来。

很快,长者莫道就出现在了东厢房里。

却一见长者莫道进屋,刘二峰就边招呼长者莫道坐下,边给面前的史万贯介绍起来,说道:“史老板,你大概还不知道、也不认识他吧?”

史万贯听了一时不知所云,还以为刘二峰是想把长者莫道介绍给自己认识呢,于是,就赶紧抢话道:“你是说他啊?他我认识,认识的。”

史万贯肯定道:“早在斻实岭村住时,我就见过他、见过他的!”

史万贯解释说:“那时,他是常到村上来串乡卖货的货郎!”

史万贯说:“要么,你们刚才一来我家宅院,我一眼就看着他面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不敢认。后来,我是想了又想,才终于记起来了呢!”

刘二峰听过,却说道:“史老板,其实我们就知道你认识他的。”刘二峰说:“同时我们也清楚,他其实也认识你。所以,我们这次来执行项特殊任务,就专门建议上级叫长者莫道也一起前来了。”

刘二峰道:“实话说,在当下我们同来的几人里,其实也只有这位长者莫道认识你!”

“怎么?他认识我其中还有啥大蹊跷吗?”史万贯问道。

“没啥大的蹊跷。不过,我倒想请史老板回忆一下当年你在斻实岭村那大宅院居住时,是不是发生过夜半闹鬼的事儿啊?!”刘二峰突然提问说。

“是,是是,是啊!”也许史万贯对当年自家大宅院闹鬼的事儿太记忆犹新了,于是,就听刘二峰这么一提,史万贯就猛然有了意识,却一脸疑云道:“咋?莫不是……当年那大宅院闹鬼的事儿,还跟眼前这长者有关吗?”

“有,有。当然有。”刘二峰说:“史老板,你也许不会相信,当时,那夜半出现在你家大宅院里的女鬼,正是眼前的长者莫道所扮!”

“啊?是他?会吗?不会吧?!”史万贯纳闷说:“当时出现在大宅院里的鬼,可是个女鬼,不是男鬼呀!”

“是,是女鬼。我没说错!”刘二峰说:“眼下,我们知道你也确实想回心转意了,才愿意把当时的真相告诉你,省得你还一直不知真相,蒙在鼓里!”

于是,刘二峰就把当时在史万贯侵害了丫鬟翠翠,又把丫鬟翠翠跟意中人骛景逼上绝路之后,长者莫道为替一双年轻男女出气,而前去史万贯家大宅院夜半闹鬼的全部经过说了。

史万贯听了,彷佛一下子明白的一切。

史万贯意识到,当时就因长者莫道到他家大宅院里夜半闹鬼,致使他忍痛割爱——毅然放弃了那处他本心爱着的大宅院,举家迁至了春满里县城,的确损失惨重!

然而,史万贯却回头又想,这也实在是罪有应得啊——谁叫自己当初做出那丧尽天良的缺德事儿来了呢!这真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不到啊!

史万贯想,其实,深究下去,自己还欠人家丫鬟翠翠跟意中人骛景的那两条年轻的人命呢——要算算,到底是人家那两条命值钱还是自己那处大宅院值钱呢?命,当然是命,人命!

于是,史万贯这么想着想着,就见他竟突然情不自禁地跪倒下去,就想去给眼前已经知道了的——那屈死的丫鬟翠翠的意人骛景的表舅莫道叩头谢罪。

然而,长者莫道看了,却显得很不紧不慢地冲史万贯说:“其实,你早该谢罪的不是我,而是那屈死的年轻丫鬟翠翠,还有我那屈死的年轻表外甥骛景啊!”

说了,就见长者莫道又显得很是大度地说道:“这眼下,你就是再咋下跪,也都没用啦。那真正有用的——是你得老老实实站起来,挺直了腰杆,去实心实意地帮着咱中国人做点儿真事儿、善事儿和大好事儿!”

长者莫道的话,听来不轻不重,但却似乎很击中史万贯疼处。

于是,就当接下来刘二峰提出想叫史万贯派人带路,到夜里就立刻去史万贯在春满里县城所开规模最大的妓院去铲除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时,史万贯的反应是,不能叫别人带着去,无论如何都得他自己带着去!

刘二峰听过史万贯表态,就体谅道:“其实不必劳你史老板大驾!再说,你这不还正在成亲嘛!哪能因此影响了你的成亲大事儿呢?!”

“成亲,成亲,还成的哪门子亲啊!”史万贯听后,却愈加急切地道:“我说各位八路军好汉啊,请你们都听着,也不是我史万贯在守着你们表白,这当下,要是我不能亲自带你们去把那两名日本军统特务给铲除喽,我就不成亲啦!要不去,我还有脸成的哪门子亲、哪门子亲呀!”

72、神兵出

史万贯在春满里县城所开这家规模最大的妓院名为馨月楼。

许是史万贯财源丰足、财势雄厚的缘故,在早年,这幢二层小楼落成时,史万贯的确投入过不少心力和足量的财富。

所以,此处二层小楼,在装饰风格和气派程度上,在当时那占地不大、人口不丰的整个春满里县城,也堪称声明遐迩,首屈一指。

但见这幢外观看上去古香古色的青砖砌就的二层小楼,其前脸儿包装的是清一色的深棕色木质结构。

却楼上楼下,那横梁竖柱也是布陈有致,装置井然,看上去煞是精美、壮观。

远看去,在那房梁之上,还雕饰着各种诸如龙凤呈祥、花鸟山石之类的醒目图案,很能给人以既气派庄重,又风格独特、典雅鲜活之感。

却在那布排有序大小不等形态各异的房间里,室内的装璜、陈设,更是关注细微,颇为考究。

当然,在这些宾房之内,其陈设、配饰之类的物件,也是高低不一,贵贱有别,能分得出三六九等的。

却在日军打来春满里县城之前,这幢别具风格的二层小楼里,可谓宾客云集——那有些身份和头脸儿的权贵、富豪,可谓纷至沓来,应有尽有,来此寻欢作乐者不在少数。

其实,此等人物所以慕名前来,除冲着这二层小楼装饰别致、华贵,且开设项目独特等原因外,那冲着二层小楼的主人——在春满里县城内外大名鼎鼎的史万贯而来,也当属重要因素。

然而,却恍若一夜之间,这春满里县城顷刻就人心惶惶,沦为涂炭——日军一打进春满里县城,这处二层小楼内就立刻人若鸟散——似乎“呼啦”一下子就人去楼空,变得冷冷清清、凄凉空寂,立时就门可罗雀起来。

而此时逃离、躲避的不单是那常来光顾的宾客,却还有那本在妓院内外妖艳多姿、花枝招展着的那些名妓花魁,她们为了活命,也纷纷逃离,顿然各奔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就连那受史万贯雇佣、委托和指派,负责在妓院张罗生意、主掌经营的那位已经年长了的女性老鸨,也魂飞胆丧,慌不择路,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其实,就当日军刚开进春满里县城时,那气焰嚣张、如入无人之境地为所欲为的日本鬼子,本想当即把这幢华贵的二层小楼给拿炸药炸掉,或起火焚烧,将其付之一炬。

因为日军本就在占领国奉行“烧光、抢光、杀光”的“三光”政策,所以,欲干掉占领地——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睾丸之地的春满里县城的这么一座区区二层小楼,简直易如反掌,不用费吹灰之力。

然而,此后这幢二层小楼之所以很是意外地得以保全,说来,还得取决于那负责率部镇守春满里县城及其周边的日军中佐龟田就似的主观好恶。

当时,就当龟田就似听已经甘做汉奸的史万贯说了这幢二层小楼曾经的用途,就立时情绪亢奋,眼冒绿光,不禁喜笑颜开。

于是,龟田就似显得异常开明——当即告诉史万贯得把这座二层小楼予以保留,必须得保留。

其实,龟田就似这么做,目的很显然,就是想叫做了汉奸的史万贯重操旧业——设法去把那被满城枪弹、战火吓跑了的妓院老鸨找寻回来,然后,就重振旗鼓——专事给龟田就似眼中的大日本皇军提供一处贵宾高朋的快活消遣之所。

说来,当初曾在此处二层小楼内主掌生意的看上去已经年迈了的那名女性老鸨,着实是个见钱眼开的贪财如命之人。

于是,就当史万贯差人去老鸨在春满里县城住处的炕洞里找出她来时,该老鸨一听说日本鬼子答应不杀她,而且史万贯还答应供给她朝思暮想的白花花的银两、大洋,就迫不及待地满口答应了。

自此,这本已年迈了的女性老鸨,就当即又去投奔到史万贯门下,开始做起了给日本人张罗女人的苟且偷生的营生来了。

于是,当史万贯那二层小楼内所开妓院又重新鸣锣开张后,此处的常客,自然就是那日军头目龟田就似,以及他领来的一个个来到此处的日本政要、军界高层和商界要人了。

至于,龟田就似所率领的部下——那些日军喽啰小兵,是无缘、也无资格光顾此处这彰显着高贵的二层小楼的。

所以,那些底层兵卒所欺凌、蹂躏的发泄工具,也不过就是他们抢抓的民女,或那被他们强行羁押在慰安所里的那些可怜又难说清国籍的慰安妇了。

然而,随着时光的推移,那日军中佐龟田就似,却来这处二层小楼的次数日渐减少。原因是,近日又从他们日本本土增派来几名随军慰安妇。

据说,那几名日本本土来的随军慰安妇,却是那龟田就似中佐的顶头上司,为激发龟田就似的战争斗志,更好地为帝国效忠,而对他施以的特别恩赐。

而当下,龟田就似所专门派来的以史万贯所开中药店供货商身份出现的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似乎当仁不让地就成为了这座二层小楼里的光顾常客。

尤其,当目下主掌二层小楼生意的年长女老鸨很是献媚地为那两名潜伏着的日本军国特务张罗来了外号黄鹂鸣跟外号金雀飞的两名年轻女子后,这两名色迷心窍了的日本军国特务,已经神魂颠倒——对情不自禁地前来光顾这处二层小楼,真就成癖上瘾了。

而当下,夜色已渐渐低沉。

本来,在日军强占春满里县城后,城内那大小的店铺,有的早已关门大吉,躲难逃离了。而那勉强维持下来的商铺,却也多都在天黑之前,就提早大门紧闭,黑灯暗影了。

然而,却似乎是由于有强势的日军头目做后台,所以看上去惟独这史万贯所开妓院的二层小楼里,还灯笼高挂,灯火明亮。

而这时,却见刘二峰、王树军、王大贵还有那长者莫道,已经在史万贯的亲身带领下,眼看就来到了此处二层小楼的不远处。

却此时紧随史万贯身边的,还有史万贯豪宅里的那名叫小栓儿的家丁。

不过,一来到这处二层小楼一楼院外的高门楼旁,刘二峰就示意叫史万贯带家丁小栓儿赶紧回去。因为,刘二峰考虑眼下人家史万贯还正在他的豪宅内娶亲纳小呢。

刘二峰感到,在人家史万贯这大喜之日,不管史万贯此前做过何等错事儿,都不便更多地搅扰。

况且,人家史万贯目下已回心转意,答应今后不再死心塌地给日本鬼子效力当汉奸了。如此不小的转变,也是他们此行来找史万贯不小的收获了。

尤其,当下史万贯还亲身把他们带来了这二层小楼,可以说,这是不小的功劳。

然而,却任由刘二峰如何劝史万贯赶紧回去,史万贯都执意不肯,再三推辞着。

而且,当众人快走到这二层小楼一楼外的高门楼时,史万贯还特别吩咐家丁小栓儿进得门去,快去把那年长的女老鸨给叫出来。

于是,那听说东家史万贯想找自己的年长女老鸨,就毫不迟疑地随着家丁小栓儿来到了院外,却一见史万贯带来的几人,年长女老鸨的脸上就顿时惊讶起来。

史万贯看了,就立即从长衫内兜里掏出来几块儿铮亮的大洋,塞给了年长的女老鸨。然后,史万贯就手指着站立周围的刘二峰等人,却冲年长的女老鸨道:“他们几个,都是老夫我请来的朋友,你可得礼貌,得照顾他们周细才行唻!”

要说,这年长女老鸨就是一门心思认钱。

于是,当她接过东家史万贯一见面就给的赏钱,又见东家史万贯一下子带来这么多朋友,就觉得定是来了大客户,接下来,就注定财源滚滚,有大钱可赚了。

于是,年长女老鸨就面部笑得很是灿烂道:“东家呀,您有啥吩咐就只管说,快说吧。”

只听年长女老鸨说道:“本来,这里的买卖就是您史老板开的嘛,您史老板过来,也用得着对我老婆子这般地客气吗?!”

史万贯一听年长女老鸨不明就里,声嗓有些大,就赶紧提醒道:“小声点儿,你小声说话好不好啊?”

年长女老鸨听了东家史万贯责怪的口气,本就反应机敏、很懂见风使舵的她,就连忙压低了嗓门儿说:“东家,您可有啥大要事儿,想叫我老婆子做吗?”

“是,是有要事儿得问你。”史万贯接着说:“那俩日本药材商人——叫山本奇木跟松井泰嚄的来没来过,他们可在里头吗?”

“在,在,你们来得正好,他们在,在呀!”反应很快的年长女老鸨听过史万贯的问话就说:“天刚擦黑,那俩日本人就早到咱店里来啦!”

年长女老鸨肯定道:“这会儿他们都在房里呢!”

说了,年长女老鸨又惊奇地问道:“东家是想找他们吗?”

“是,是想找他们。”史万贯听了,却欣喜道:“总算没扑空啊。他们到底来了,他们来了就好,他们在里头就好。”

然而,年长女老鸨听了史万贯的话,却很敏感,就显得有些犯难地道:“东家不是想叫我进去把他们叫出来的吧?”

年长女老鸨面带难色地推脱说:“东家您知道的啊,那俩日本人,自从相中了咱店里那外号黄鹂鸣跟外号金雀飞的年轻女子后,常来咱店不说,还就最烦恶别人在他们进到房内去后去打搅他们了。”

年长女老鸨说:“那要是谁去了啊,人家准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咱听不懂的他们那东洋话臭骂一顿啊。”

年长女老鸨叫苦说:“在这个节骨眼儿想把他们叫出来,怕我老婆子没那么大面子啊!我去叫,那是干瞪着俩眼挨人家臭骂啊!”

“不用你去叫,请放心,我们不会叫你为难的。”然而,却刘二峰一听这年长女老鸨叫苦,就立即替史万贯回年长女老鸨说:“你不要怕,真的不用你去叫的。”

刘二峰说:“只要你配合我们行动,告诉我们那俩日本人去的房间就成。”

刘二峰这么一说,那年长的女老鸨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对于她能不能满足刘二峰刚才所提条件——准确提供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目下所在房间的方位,年长女老鸨却又犹豫起来,就立即问史万贯道:“史老板,您也同意我老婆子那么做吗?”

“同意同意,你就照我朋友刚才说的去办吧。”史万贯说:“我朋友说叫咋做你就咋做,你也用不着问为啥了,知道吗?”

“行,即然有您史老板这话就行,我老婆子就知道啦!”年长女老鸨答应道。

却这时,史万贯为把事情做得周全,就又特别叫守在身旁的家丁小栓儿,去了那二层小楼的一楼院内,找来了那负责楼内安保的一名看上去年龄挺大的男性丁保。

史万贯就又跟那年长男性丁保说明用意,且再三叮嘱他得全力配合刘二峰等人的行动。

而当下的刘二峰,在从年长女老鸨口中得知那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跟松井泰嚄就在二层楼的房内后,为进一步证实消息可靠,就又当即跟同来执行特殊任务的长者莫道商量,想叫莫道利用他那身轻如燕的轻功隐身之术,设法进去接近那山本奇木跟松井泰嚄所进的房间,在查明里面动静后,再视情采取下步行动。

于是,长者莫道领受过任务,就当即随那年长的女老鸨还有那年长男性丁保进得了二层小楼的一楼院内去了。

却不多时,就见长者莫道又快步跑了回来,并证实了那年长女老鸨所提供线索的可靠。

长者莫道证实说,在他分别去过那两名日本人所在房间的门外后,就亲耳听到了那两名日本人在室内发出的那种淫邪、放荡的说笑声。

消息一得到证实,刘二峰却又叫史万贯跟同来的家丁小栓儿立即赶回史万贯的豪宅去。

刘二峰告诉他们,说他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待到执行完这特殊任务回去后,他会专门儿把史万贯跟家丁小栓儿的立功表现,如实地向八路军的首长报告。

刘二峰尤其提到,说此时史万贯跟家丁小栓儿的行踪,都不宜叫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察觉,不宜暴露出去。说一旦被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发现了他们,再万一发生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潜逃的情况,将来对史万贯跟小栓儿的处境都十分不利。

当下,史万贯听了刘二峰的话,当然清楚刘二峰是在替他们着想、考虑。于是,一看也实在拗不过去,史万贯就看上去只得满口答应下来。

然而,却在史万贯答应过后,刘二峰就跟王树军、王大贵还有长者莫道,立即快步冲入了眼前那二层小楼的一层院内,就根据长者莫道刚刚侦察到的具体方位,却几人分头朝着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所在的房间猛冲了过去……

73、险象生

“嘭嗵——哐啷!”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跟外号黄鹂鸣的年轻女子所在房间反锁着的房门被踹开了。

又是“嘭嗵——哐啷!”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跟外号金雀飞的年轻女子所在房间反锁着的房门也被踹开了。

却此前,刘二峰在短时间内,就把他跟王树军、王大贵还有长者莫道四人作了明确分工——由他跟长者莫道负责突然闯入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跟外号黄鹂鸣的年轻女子所在的房内。

而根据长者莫道之前侦探到的房间方位,那王树军却跟王大贵就突然闯入了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跟外号金雀飞的年轻女子所在的房里了。

由于如同祸从天降,事发突然。所以情势实在猝不及防,不容反应,于是,就当刘二峰等人在相继分头踹开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跟两名年轻女子所在的房门后,那房内的人,立刻就都被惊得呆傻无措,大眼滚圆。

却只见,目下那被踹开的两个间房内的光线,均昏暗迷离,色调阴翳。

影影绰绰中,就见房内境况不忍目睹——目下那房内的男女,都早已脱得一丝不挂,浑噩不羁。

却在这边刘二峰跟长者莫道闯入的房内,只见那外号黄鹂鸣的年轻女子,看上去还算沉静,她却在以床上被子做掩护,乘机就麻利地穿好了早备在枕边儿的内衣内裤。

然而,此时那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却仍在赤身裸体着,像在着急地找寻着什么。

可是,就当他把一只手刚伸到枕边儿时,倏忽,却被手疾眼快的刘二峰上去一把就给摁住了。

随后,就见刘二峰当即从山本奇木的枕下,掏出了一个看上去乌黑发亮又体积不大的物体——一把小小的短枪。

于是,山本奇木一看藏在枕下的武器被缴获了,就全然没有了招数,一脸垂头丧气了的服输样子。

却这时,由于考虑彼此语言不通,刘二峰就拿手势示意眼前光溜着身子的山本奇木快把衣服穿上。

山本奇木显得很是乖顺,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的意思、举动,却只顾扯过放在床边儿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身上穿着。

却这时,该房内那外号黄鹂鸣的年轻女子,本在穿过内衣内裤后就坐在床头闷不作声了的,却经过一番细看、深想,就觉得眼下这突然闯入房内的人,很像那专跟日本鬼子作对的八路军,于是,就立马冲着刘二峰跟长者莫道诉苦起来。

就只见外号叫黄鹂鸣的年轻女子,在很是机灵地洗刷起自己的清白道:“眼前的二位好汉,二位好汉啊!这其中一切的一切,可都不怪我一个弱小女子啊,这都是被眼前这日本野驴给逼的、给逼的呀!”

只听外号黄鹂鸣的年轻女子在博得同情似地道:“二位好汉你们想想,都想想啊,若是我一个柔弱女子,不依了他,不顺从他,不照他说的去做,我是躲不过去的呀,我连命都活不成啊!”

刘二峰听过外号黄鹂鸣的年轻女子的哭诉,却没有赞许也没有责难,而是权作没有听懂,一言不发。

而这时,那看上去已经穿罢衣服的山本奇木,却好像很深谙举手投降的基本要领。于是,就见他在穿过衣服后,就很是主动地把双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却老实就范一样,就抬腿朝房门外走开了。

却目下,在另一间房内,那突然破门而入的王树军跟王大贵,似乎俘获起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来,更没费吹灰之力。

却一见王树军跟王大贵闯入,那松井泰嚄就一边穿衣服,一边不住地点着头连声“嗨嗨”着。

按日本人惯用的礼节,当下松井泰嚄在连连点头着的“嗨嗨”,就是在冲着突然闯进房内的王树军跟王大贵在连声致歉。这家伙的这种举动,很容易给人以因他玩弄女性感到自责、在连声做着由衷忏悔的感觉。

然而,松井泰嚄眼下的这种举动,使生性就爱调侃的王大贵看了,就在心里嘀咕说:“这个日本来的鸟货,他倒知道他还是个畜生啊?!”

可是,相比目下在另一房内的外号黄鹂鸣的年轻女子,这眼前外号金雀飞的年轻女子,就显得羞涩和胆怯得多了,她几乎从王树军跟王大贵突然踢开房门闯入房内那刻起,就把光赤着的身子紧紧蜷缩进被子里,战战兢兢着,抖索不止。

因性别差异,也是处于对紧裹在被子里的外号金雀飞的年轻女子的尊重,王树军跟王大贵都不便采取过激、强逼的手段,更不可贸然过去就把人家年轻女子的被子给掀开。

于是,王树军跟王大贵就只得想暂叫已经脱得一丝不挂了的那名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穿好了衣服,再对年轻女子采取下步切实可行的行动。

然而,却就在那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正在穿衣服时,蓦然,意外终于发生了。

却见那本看上去老实顺从的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却倏忽就从他本已穿好衣服的裤裆内掏出来一把看上去跟刚才在另一房内那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掏出的体积大小跟颜色都等同的一把短枪来。

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的这一举动使王树军跟王大贵始料不及。

本来,在王树军跟王大贵冲入房门后,就对松井泰嚄的枕下、被褥和衣服等进行过快速的搜查,也并未发现凶器。

其实,王树军跟王大贵并没想到,就在他们破门而入的间隙,这日本军国特务就很是麻利地把那把体积很小的短枪猛地从枕下抽出来,就快速地夹在了肥粗的双腿中间。却就在他貌似快速穿着衣服时,已经打了马虎眼——就把那小枪紧夹在裤裆里了。

眼下,却当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趁着王树军跟王大贵不备,就突然把那体积很小的手枪从裤裆里掏了出来。

就只见松井泰嚄在从裤裆里掏出小手枪后,突然仓皇又漫无目标地朝房内天花板上“呯”地开了一枪,顿时就打得房内尘土四溅,杂屑飞扬。

却松井泰嚄趁着开枪后的混乱阵势,就横冲直撞地推开房门出了房间,又是沿着二层楼的楼廊一阵飞跑,在找见下楼的楼梯后,就顺势朝着一楼跑下去了。

然而,也许由于此时妓院内那年长女老鸨还有那年长的男丁保事先跟楼内的女妓、招待等都做过交代,却只见目下整座的二层楼内,早已显得空空荡荡,不见人丁,一片静寂。

然而,却那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开枪后从房内一逃走,就使这本来寂静着的二层小楼内,立刻像炸了窝,顿然险象环生起来——

先是那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吱吱哇哇”,边朝身后开枪边仓皇逃命。接着,却从另间房内朝外走出的那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竟在突然惨叫一声过后,就纵身从位于房间对面的二层楼的护栏上跳了下去。

在“吧唧”一声闷响过后,就见那特意呈倒立姿势坠楼下去的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在落定后,其头部当即撞在了楼下那一方本置放着用来多人围坐一起喝茶聊天的一块儿厚厚的大石板上,当即就摔得脑浆迸裂——宛若摔得粉碎了的一个大西瓜。

看当下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选择跳楼轻生所摔死了的精确度,显然是他提早做过了侦查,定是他事先感到一旦在这处妓院遇到紧急却无路可逃时,就走这样的一条必由的不归之路。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意外又非常突然。

然而,当下那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却还在蓄意顽抗——边不停地朝身后开枪,边顺着二层小楼一层的院子,朝院门奔突过去。

却眼看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就要拉开院门跑向院外了。蓦地,松井泰嚄竟感到有个黑影突然朝自己扑了上来。

而那黑影一扑上来,就死死抱住了松井泰嚄的双腿。

于是,松井泰嚄一看实在动弹不动了,就在气急败坏之下,竟穷凶极恶地举起手里的小短枪,朝着死死抱住他双腿的那人的太阳穴,就连开两枪……

顿时,那本死死抱住松井泰嚄双腿的人,渐渐松开了双臂。

原来,目下这猛扑上来死死抱住松井泰嚄双腿不放、又被松井泰嚄当场开枪打死的人,竟是史万贯。

其实,就在此前刘二峰叫史万贯跟家丁小栓儿快回豪宅、且史万贯也满口答应了刘二峰之后,他却跟家丁小栓儿都没有离去。

因为已经回心转意了的史万贯,是想在此亲眼看着刘二峰等人把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给擒获、惩处。

当下,史万贯当即倒在了血泊里。而这时,也已扑将过来却没想到东家史万贯会有如此举动、结局的家丁小栓儿,却在望着东家史万贯那已经成了血葫芦的脑袋在痴痴地发呆。

就只见此时已经被眼前景象惊呆了的家丁小栓儿,在把血肉模糊了的东家史万贯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地哭喊着:“东家,东家,我的东家呀……”

74、抢匕首

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被刘二峰等人当场俘获了。

也就在山本奇木朝着史万贯太阳穴连开两枪后,又欲持枪仓皇逃走时,却被身后紧追过来的原本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上去就来了一个灵巧的大钩腿。

于是,那山本奇木就在身子旋转一圈儿后,当场被绊了个仰八叉。

而山本奇木本手紧攥着的那把小短枪,却也随之像一块儿抛掷在空中的乱石子一样,盘着旋圈儿,就摇摇摆摆地飞出去老远。

此时,就只听一向不喜欢骂人的王树军直气得满口家乡话浓重——声嗓嘶吼着大骂道:“你个小婊子下的,跑,叫你跑,你跑哇,你也不想想能跑得了吗?!”

说来,王树军刚才伸给山本奇木的那一条腿的确够粗实,但见他腿部的肌肉,如同一棵松树的身躯,在看上去黑红相间的肤色下,肌肉一绺一绺、一坨一坨地凝聚着。那早已硬实成了肉疙瘩的肌肉块儿,就宛若一把把黑硬的小铁锤子一般。

然而,刚才被放倒在地上的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此时却看似武士道精神极强。就见他大裂开架势,很像早年已在他那异国扶桑的家乡锤炼过几招。

于是,就当山本奇木唇齿紧咬、拼死挣扎着在地上爬起来后,却因刚才在房内原本裤带就没扎紧,加之仓皇夺命跑得匆忙,就致使目下裤子眼看就要从臀部退了下来。

山本奇木似乎也觉察到难堪,就赶紧拿双手提了提裤子,扶了扶腰带,就手忙脚乱地扎紧了。

这时,只见山本奇木擦了擦由于趔趄着倒地而被卡出来的挂在嘴角上的唇血,就大瞪着一双气得只想外凸的眼球,气势汹汹着,摆出想赤手空拳跟黑脸大汉王树军过招的架势来了。

王树军看了,却暗自鄙夷道:“小鬼子啊,你想跟我过招,那可算你选错了人啦!”

王树军心说:“你小子只要敢出手、动拳,我不立时把你给踢成一个漫天游,就算我王树军在老家跟着四姑姥爷白练了那么些年功夫,就算我早年的苦累都白瞎拉倒啦!”

于是,就当山本奇木充盈着满腔热血,收紧浑身肌肉,运足了周身力气,很凶猛地操控起他那粗矮的个头儿,眼看就朝着王树军身上猛扑过来时,就见王树军猛一个躲闪,随后,又紧接着凌空跟过去一个神速的飞腿。

这一腿,可真叫厉害。

只见王树军就那么看上去轻轻地一下子,就见那山本奇木已经紧捂住挨了一脚的小肚子,却剧烈地倒吸了几口凉气,就快速、碎步倒退着,结结实实地跌倒下去。然后,又借着那庞大的冲力和身体的强烈惯性,就一股脑儿连滚带爬地骨碌出去了老远。

而这时,本跟王树军追赶着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的王大贵,却跑出老远拣枪去了。

因为在刚才,王大贵一看王树军把山本奇木的小短枪一脚给踢飞了,就怕垂死挣扎的山本奇木万一再过去捡起短枪过来顽抗,就可能招致不必要的危险。

于是,王大贵就赶紧朝着那飞向远处的那把小短枪跑了过去。

却目下王大贵拣枪回来,一看王树军再次把山本奇木给拾掇得够呛,基本踢了个半死。就独自窃笑道:“小鬼子啊,你敢跟眼前的黑脸大汉王树军碰硬,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这不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嘛!这不是屁股眼子拔罐子——你在唑屎(作死)嘛!”

王大贵正这么暗自称快着,却又一转眼,就看见刘二峰跟长者莫道也快步冲了过来。于是,王大贵就突然心生计谋地冲刘二峰低声道:“二峰啊,照我看,还是干脆把眼前这小日本特务给毙了算啦!”

王大贵说:“反正咱出发前上级也给话了,必要时,咱可以当即把这俩日本特务都给干掉的!”

王大贵自语道:“一枪把小鬼子给枪毙了更省心,省得这小子还瞪着俩眼不服气、不死心。”

“不不不,不行,那样不行。”刘二峰听了王大贵的话,却说道:“我们即使能俘虏他,就尽量得抓活的回去。”

刘二峰说:“不到万不得已,咱是不能就给他一个枪子了之的!”

刘二峰补充说:“也许,咱把这俘虏带回去,还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重要的口供、线索,对咱八路军往后的行动有利呢!”

王大贵听后,觉得刘二峰说得在理,就没再说话。

然而,却这时,那一看东家史万贯已被山本奇木拿枪给打死了的家丁小栓儿,竟满脸泪水着发疯似地冲了过来,非得央求刘二峰他们给他一把匕首,当即就想将已被王树军踹出去老远的那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给宰了。

只听家丁小栓儿在抹着泪说:“我家东家,他还正在成亲呢!可眼下,我家东家被这东洋来的特务给杀害了。这往后,东家一家的日子可该咋过啊!东家刚娶进家的那房四太太,还没来得及跟东家入洞房呢,就一下子守空房啦,人家往后可咋活啊?!还有,我们这些在东家宅中的伺从、下人们,往后可到哪里去、谁还给开工钱,可是该咋糊口啊?!”

刘二峰看了、听着,就很同情也很理解家丁小栓儿的情绪。于是,他一边叫王树军跟王大贵过去拿出发前早就备好的绳子过去把那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给绑了,一边叫长者莫道跟自己重去了那二层小楼的一层内,却招呼出来里面的人,一起收拾起现场的残局来。

却在王树军跟王大贵把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绑过后,刘二峰就又叫王树军跟王大贵押着俘获的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暂且沿着他们来时的原路返回八路军驻地去。而他跟长者莫道却先留下,待跟那家丁小栓儿一道去史万贯的豪宅里把史万贯的家眷、亲朋等都安抚好了,他跟长者莫道,再去追赶那往八路军驻地押解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的王树军跟王大贵。

也就在去安抚完史万贯的亲朋过后,刘二峰跟长者莫道一起,就疾步去追赶押解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回返八路军驻地的王树军跟王大贵去了。

却在第二天天刚放亮时,刘二峰跟长者莫道就追赶上了正押着俘虏沿着庄稼地里的羊肠小道走着的王树军跟王大贵。

而当刘二峰跟长者莫道刚刚赶上来,就见王大贵急火火上来就冲刘二峰道:“二峰,这小日本鬼子好像又有啥急事儿,正在一个劲儿地“呜哩哇啦”着,着急着想叫我跟王树军给他松绑呢!”

“那他到底有啥事儿这么着急呢?”刘二峰问道。

“谁知道唻!咱又不懂他的话!”王大贵说着,就连忙解释道:“谁叫咱八路军不允许虐待俘虏唻?这一路上,那小日本特务真是要吃给吃,要喝给他喝。咱出门儿时所带的已经剩的不多的那点儿干粮。我跟王树军都勒着裤带舍不得吃,可几乎都给这小日本特务吃啦。”

王大贵又带些怨气地说:“直把我跟王树军都饿得肚子咕咕地叫呢!”

王大贵进一步解释说:“眼下,这被咱俘虏了的小日本特务,就连他一路上想拉撒,我跟王树军也都尽量满足了他。他还想咋着啊?”

王大贵说:“这一路上,我跟王树军,就差拿他当大爷待啦!”

刘二峰听后,却问道:“那他眼下急着叫咱给他松绑,会不会有别的意思呢?”

“管他唻!爱啥意思啥意思吧!反正咱一路也没亏待他!”王大贵说。

这时,在一旁的王树军听了也插话道:“二峰,你就用不着操那些心,管得那么仔细啦!”

王树军说:“只要咱能顺利把他带到咱八路军根据地,一切不都明白了吗?!”

然而,就在刘二峰跟王树军还有王大贵这么说着话时,却见那被绑着的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好像他就清楚刚赶来的刘二峰是他们几人中的领队、当头儿,于是,就又急切地冲刘二峰“呜哩哇啦”起日本话来了。

刘二峰看了,听过,就不再犹豫,当即叫王树军跟王大贵给看上去“有事要做”的山本奇木松了绑。

刘二峰想,眼下即使给他山本奇木松了绑,可只要自己跟王树军他们几人把他给看严、盯紧,这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就休想脱身、逃掉。

于是,就只见王树军跟王大贵显得有些很不情愿地给山本奇木松了绑。

然而,待山本奇木被解开绑绳后,竟突然到路旁的高粱地边儿随手折断了一根干枯了的高粱秫秸,却手拿着其中的一截,就蹲下身去了。

然后,就见山本奇木做起了想蹲地写字的手势来了。

刘二峰看了,似有所悟,就当即示意他到小道旁不远处的一小块儿空地上去写。

终于,一过去就见山本奇木开始用那折断的一截高粱秫秸在地上写了起来。却边写,还趁着在场人不注意,就在拿眼神不时地望着当下长者莫道正拄在地上看他写字的那一把长长的匕首。

令刘二峰等人惊奇的是,眼前的山本奇木,虽然一直不说汉语,却竟还能写出一手很流利的汉字来。

就只见他在地上所写汉字的大意是:你们,是好人,是能人,你们,都很厉害。我们国家的人,无理地侵占了你们的国家——我们有罪,我们都是罪人,罪人!

写到这里,就见山本奇木突然加快了写字速度。接着流利地写到——这几天,龟田就似正在筹备攻打你们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营地,请你们务必得高度地警惕、警惕……

刘二峰等人看到这里,都不禁惊讶万分。在场看着山本奇木写字的几人,实在不知道眼前的山本奇木,为何要写下这些内容,何以要写下这些内容!

然而,就当刘二峰等人在为山本奇木写下的内容纳闷、惊诧间,猛然,就见那山本奇木,竟以极其迅捷的动作,突然猛扑过去,一把就将长者莫道手攥着的匕首抢了过去……

75、激战急

蓦听得“扑哧”一声,就见那日本军国特务山本奇木,在飞速抢过长者莫道手拄着的那把长长、雪亮的匕首后,竟双手紧攥着匕首,在空中划了一道闪亮的圆弧。然后,就恶狠狠朝着自己的心脏猛刺下去。

顿时,血腥漫溢,血流喷涌。

于是,就见山本奇木在紧捂着胸膛上的血口,大瞪着一双痛苦失望又欣慰光亮着的眼睛。然后,就双腿紧力蹬踹着,“噗通”一声仰躺了下去。

山本奇木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实施得甚是迅捷、突然,以致,使站在他跟前的刘二峰等人,看了后竟出现了霎时的恍然、愣怔。

当下,山本奇木的这种自杀方式,看上去,似乎跟那此前在二层小楼楼梯纵身跳下身亡了的日本军国特务松井泰嚄寻死的方式相比,显得同样英勇、悲壮。

但是,相形之下,山本奇木这死前的表现,却比那松井泰嚄显得理智、重情,而且有意义得多。

也许,这山本奇木已经感悟到——别看那急了眼也会在嘴上拿家乡土话骂骂咧咧的王树军跟王大贵这样的八路军士兵,可他们,在果真对待他这样一名投降了的别国俘虏时,却宁肯叫自己饿着肚子,也能把仅剩下的一点儿干粮,省给他这名异国来的俘虏充饥、享用。

仅此一点,就使山本奇木感同身受,一路上都无法克制住那种内心感动着的情绪。

于是,山本奇木在路上就开始反思——他在反思自己国家当下正在对别国发动着的这场以侵略、恶魔和惨无人道著称于世的法西斯战争。

于是,已深陷被俘处境的山本奇木,就不得不在内心深处,替自己国家强侵他国的恶行做着由衷的忏悔,在对自己往后的生命前景,忍受着无望而悲凉的苦痛!

当下的山本奇木彷佛突然觉得,自此后,他无论长期落入八路军之手,还是日后通过日方交涉——自己侥幸经过国与国之间交换俘虏的方式,重新回到自己的日本本土,都感到愧疚、负罪和耻辱,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苍白,已经全然失去了再活下去的意义,已经彻底感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绝望的尽头。

于是,山本奇木在历经左思右想、右想左思后,就断然萌生出在半路寻机自杀的坚毅念头。

也许,由于人在选择走绝路之前,大都对自己做过的很多事情更加清醒,更懂得忏悔——更知道多行善事儿的缘故吧,所以,山本奇木就决定在临死之前,给俘获他的几名八路军士兵提供出自己所掌握到的龟田就似部目前正在筹备攻打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绝密情报。

于是,山本奇木就通过那种手写的表述方式,把绝密情报告诉了俘获他的刘二峰等人。

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山本奇木其实原本就精通汉语——不管说还是写,山本奇木都对汉语十分娴熟。

这是缘于,就当山本奇木还在日本本土接受特务训练时,就把熟练精通被侵略国的语言,作为入选军国特务的第一关。

所以,很强的汉语言基础,成为当时山本奇木被吸收进日本军国特务行列的起码、也是必备的条件。

当然,在当初加入军国特务组织时,已经具备了同等汉语条件的,还有那跟山本奇木同时加入了日本军国特务组织却目下已跳楼自杀身亡了的松井泰嚄。

那时,山本奇木跟松井泰嚄不但加入特务组织的条件要求对等、相当,而且他们还是同期接受特务训练的同一期特训班学员。

然而,尽管山本奇木跟松井泰嚄都具有很强的汉语言基础,但却他们都极少在公开场合使用汉语言。

这也许就是因为他们军国特务为隐藏特殊身份的特殊需要吧。

故此,就在山本奇木跟松井泰嚄从被八路军俘获到最后自杀,他们都一直在使用他们的本土语言,却一直都没使用过他们本就说来很是流利的汉语语言。

甚至,直到山本奇木最终坚持用手写给刘二峰等人表述了那些绝密内容时,也未曾说过一句汉语。

应当说,当下刘二峰等人前往春满里县城执行特殊任务,完成得很是圆满。

尽管,其间也曾发生了已做汉奸的史万贯在回心转意后,因英勇顽强协助刘二峰等人阻止日本军统特务山本奇木逃跑,最终付出生命。以及那日本军统特务山本奇木跟松井泰嚄,也以各自不同的很具他们武士道精神的在他们日本侵略军中也很常见的方式自杀身亡,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但毕竟,已经实现了刘二峰在带队出发前营里所赋予的任务目标。

尤其,刘二峰等人此行,还有一个很意想不到的大收获,就是——竟无意中竟获取了日本中佐龟田就似正在筹划袭击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绝密情报。

目下,就当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营长黄绿山跟教导员吴金柱在听过刘二峰执行特殊任务回来的汇报后,就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立即通过营部作战指挥所通知所属各个连队,马上分头准备,确保全营部队以最快的速度,组织驻地斻实岭村的百姓尽快转移、隐蔽,以保证部队和群众的生命安全。

然而,似乎一切都来得相当突然。

也就在全营部队准备组织群众火速撤离斻实岭村时,却猛听得在斻实岭村村庄的外围,已经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日伪军打过来的枪炮声。

很快,就又传来那“呜呜啊啊”的日伪军冲锋着的混乱的喊杀声。

一看战况紧急,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就又当即改变应敌策略,组织全营所属部队做起了应急抗敌的战斗准备。

却为避免斻实岭村的老百姓伤亡,营里马上传令各连,必须全副武装,火速赶往日伪军正在疯猛进兵斻实岭村的东西两翼。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抵抗即将冲进村来的日伪军,誓死捍卫还未及撤离的村中老百姓的生身安危。

于是,营部战令一下达,就见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所属连队的所有兵力,开始有组织地分头采取行动,发起反击。

这时,真就全营兵力齐上阵——就见驻在斻实岭村的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所属的突击连、火炮连、骑兵连以及特务连还有侦察连,等等的兵力,都分头朝着日伪军围攻村子的方向分头全速出击。

甚至,就连王大贵所在的担负炊事、喂马和其他后勤保障任务的勤务连,也开始带上武器,全速投入到战斗中去了。

然而,也许由于龟田就似早已蓄谋已久,准备充分,却此次突袭所调用的军备、兵员和实战火力,都实在齐备、强大,看上去,真就来势凶猛,势不可挡。

于是,就当八路军的火力跟日伪军的火力对抗后不久,就见那暂不分胜负又短兵相接了的残酷对阵和血腥肉搏就开始了……

76、厮杀紧

似乎全世界的鏖战、肉搏,都是一个模式,不管胜方还是败方,只要发生近距离肉体血拼,都得以惨不忍睹的惨烈场景而告终。

此次,日军中佐龟田就似精心策划的这场偷袭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激战,尽管打了黄绿山营长跟吴金柱教导员所率三营一个猝不及防,但却由于该营平时训练有素,早有防备,又是反应迅速,组织有力,就致使偷袭而来的日伪军并没占多大便宜。

尤其,在三营突然遭到日伪军偷袭时,黄绿山营长就当即命令营部作战参谋给他们的上级——五团团部指挥所发去了请求增援的加急战报。

于是,在团部作战指挥所接到三营求援的加急战报后,团首长立即下令给所部——那驻扎在周边镇庄的一营、二营,要他们火速派出精锐兵力,支援当下的三营对日伪作战。

团首长此举,作战意图很明确,就是意欲叫一营、二营所派精锐兵力,分别从日伪军正在进攻三营驻地斻实岭村的东西两翼,分别包抄过去,以打日伪军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就在一营、二营派出的精锐兵力到达以前,三营官兵跟龟田就似率领的日伪军一战,早已双方伤亡惨重。

此战,日军几乎有一个中队的兵力全部覆灭,而配合龟田就似作战的皇协军——伪军也差不多有一个小队的兵力命途不归。

特别是,此战中,在当初刘二峰、王树军、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投奔八路军途中遭遇的那当时时任伪军中队长的郝大雕还有那外号叫花子的伪军小头头儿,也都在此战中当场丧生。

而八路军一方,出战兵员也死伤不少——三营那突击连几乎一个连的兵力,在战斗中全部阵亡。

在阵亡者中,就有那被八路军俘获后又毅然参加了八路军的那名曾经的伪军歪把子重机枪手王翔。

说来,别看王翔参加八路军时间不长,却在战斗中表现相当英勇、顽强——就当他随所在突击连官兵冲到斻实岭村西头那一座高高的土围子时,此时已担任了八路军重机枪手的王翔,就迅速驾起重机枪,投入了掩护本连战友冲向大队日伪军的战斗。

然而,由于当下大队日伪军火力太猛,加之后方有日军迫击炮部队协同,致使突击连兵力很快死伤惨重。

就见那冲向敌阵的八路军官兵,很快就被炸死炸伤了一大片。

最终,在突击连官兵眼看被鬼子炮弹炸死炸伤得所剩无几时,王翔就气愤得双眼血红着,再也耐不住继续趴在地上拿重机枪掩护了,却干脆“腾地”从地上爬起,站起身来就疯猛地端起重机枪冲向敌阵,朝着已经冲杀上土围子的大片鬼子就是一阵横扫。

也就在王翔正打得异常过瘾、解气时,却猛一转头,竟意外发现有一队皇协军——伪军从自己的左侧包抄上来了。

再定睛细看,王翔发现,那带队冲在最前的伪军头目,竟是他早在伪军队伍干时的顶头上司——那伪军中队长郝大雕。

不过,看上去,昔日的伪军中队长郝大雕气焰又嚣张了许多。因为当下,他已晋升为伪军大队长了。

只见紧随郝大雕身后的,还有那外号叫花子的伪军小头头儿。

不过,现如今,这外号叫花子的伪军小头头儿,似乎也跟郝大雕一样,深得上司的器重,得以了提拔重用——目下他也已晋升为伪军大队的中队长了。

当下,就在王翔像发疯似地端着重机枪站上大土围子在横扫着日军时,时任伪军大队长的郝大雕跟时任伪军中队长的花子,就也相继把王翔给认出来了。

而且,那昔日曾跟王翔相处过的伪军,也都看清了眼前这名死不要命了的杀急眼了的八路军的重机枪手,原来正是他们伪军大队的那名歪把子重机枪手。

于是,就当王翔横扫过日军,又掉转枪口想朝着伪军队伍扫射时,队前指挥着的郝大雕,就撕心裂肺着,竭斯底里地高喊道:“王翔,王翔,你小子,是不是不看咱弟兄昔日情分了啊?你是不是不要命啦啊?你是想作死不想活啦啊?!”

接着,只听花子也附和着郝大雕呼喊,其余伪军也在朝着王翔呼喊。

然而,却只见王翔拿怒气难平的双眼,扫了扫几乎全部躺倒了的他们突击连官兵的尸体,于是,就完全对眼前众伪军的呼喊不管不顾,充耳不闻起来。

就见王翔大瞪着的那双复仇的眼睛,开始突然紧闭,然后,就不顾一切地端起重机枪就朝着眼前的日伪军开弓,连续开火,“突突突”就发射过去大片密集的子弹。

那一刻,似乎只有命与命的抗争,只有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于是,在王翔那疯猛无比的火力里,鬼子被放倒了不少,伪军也被放倒了不少。

却那其中被王翔拿重机枪放倒了的,就有郝大雕跟花子。

然而,就在王翔横扫着敌阵时,那大张着血口、眼瞪着怒焰的他,却也中了日伪军们同时发射过来的子弹,数不清的子弹。

王翔倒下去了。

这时,战斗的残局,看上去已经无法收拾。

可是,就在王翔临死还紧抱着那挺重机枪倒地后,那些还没有毙命的日伪军们,却借着身后日军迫击炮火的强力掩护,又疯狂地朝着土围子攻击、进发起来。

似乎,当下在此镇守土围子的八路军突击连官兵的几乎全军覆没,一下子助长了日伪军的进击气焰,那大片的日伪军,眼看就要攻陷土围子,进得斻实岭村村里来了。

千钧一发,十万火急。

就在这危急时刻,那猛然间一队骑兵的出现,看上去立刻控制住败局,力挽了狂澜。

只见八路军骑兵连的一队官兵,这时各个骑着高头战马,手持着长枪、短枪,又是催马扬鞭,很快就飞奔着冲来了斻实岭村村西的土围子。

也许,一队八路军骑兵的出现,从阵势和气势上,已经给了众日伪军强大的心理震慑。就只见,在骑兵连从村头威武地冲击而出时,本在疯狂冲锋着的大队日伪军们,就又开始渐渐朝着土围子外围溃退开了。

也就在骑兵连把疯猛进攻的日伪军给吓退了时,那王大贵所在的勤务连,却也冲杀过来了。

于是,当王大贵远看见骑兵连官兵威风凛凛地吓退敌阵后,隔老远,王大贵就仰望着那些自己精心饲养过的一匹匹战马,不由在心里窃喜道:“行,行,好样的,好样的,好样的啊!”

王大贵心说:“我的马,我心爱的好马啊!”

王大贵说:“好马啊,我可没白喂你们啊!看起来,我参军后组织上级叫我来喂马,还真喂对了啊!喂,我喂,往后我还得喂!”

王大贵一脸自豪道:“没成想,我喂过的马,关键时,还各个都是好家伙唻!”

却这时,就只见三营的火炮连也迅即赶到了。

应该说,火炮连的到来,是继骑兵连到来后,给进攻大围子的日伪军的又一记重拳!

于是,就在火炮连架起看上去体积不大的一排火炮,在集中火力朝着日军迫击炮部队开炮的方向发射过去一阵密集的炮弹后,当即,就把日军的迫击炮炮火给压下去了,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哑炮。

此时,不知是日军的迫击炮手被炸身亡,还是已经丧失还击能力,却在火炮连实施重火力之后,就再也听不见日军的迫击炮声响了。

而这边,也就是刘二峰所在特务连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所在侦察连这边,却当这两个连队一起冲向斻实岭村村东那片高粱地边儿时,基本没动用多少枪弹,八路军的这两个连队,就已经开始跟一大队日军肉搏开了。

应当说,对武士道精神极强的日军,论拼刺刀,他们还是颇有一定功底的。

然而,却对像刘二峰、王树军这样精挑细选出来的本就具有相当拼杀功力基础的八路军战士而言,也似乎各个都不白给。

于是,刀光白刃飞舞中,对阵双方开始杀得血光冲天。

也许刘二峰本就有早年在老家拿大铡刀片连砍死俩日本兵的经历,却此番肉搏起来,更显得驾轻就熟,经验丰富。其拼杀着敌阵的身姿,也显得比昔日愈加机智、灵巧,而且连贯厉害。

就只见,那小鬼子的肚腹、脖子和脑袋等等部位,恍惚间就成了刘二峰畅快无比的刺杀对象。就见他娴熟地操着一杆早上了枪刺的长枪,接连不断地结束着一个个小鬼子凶狠疯狂着的性命。

其实,当下拼杀得最拿手、上瘾,而且最痛快的,还得顶数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只见人家黑脸大汉王树军那短兵相接时的杀敌功夫,真是叫人看上去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不得不称奇叫绝。

就见王树军如鱼得水着,充分施展着他那“闪电拳”绝技。

所以,目下那些上了枪刺的日本兵们,在跟眼前的王树军对阵、刺杀时,几乎都对王树军的绝技难以置信,惊叹不已。

只见王树军似乎觉着手端着一杆长枪刺杀起来太机械,太僵直,也太显不出本事。

于是,他就在搏斗之时,竟把一杆上了枪刺的长枪在朝着一名疯冲过来的小鬼子的腹部猛地一插过后,就干脆舍弃长枪,赤手空拳着收拾开了跟前的小鬼子。

目下,王树军那出拳伸腿、一招一式,看上去都相当运力、标致,他那武打动作也尤其规范、细致。看上去,他简直不像在拼杀,倒像在给眼前的小鬼子表演着一场拳路精确又精妙绝伦的中华武术。

不过,这种看似轻巧的武术表演,却使鬼子在不知不觉中死伤惨重——就只见,那些经过王树军拿“闪电拳”调理过的小鬼子兵们儿,本是想端枪举刺冲着王树军刺杀过来的,却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一次次捅出枪刺所刺死的,竟是他们自己的一个个同类。

77、友人到

却当受命增援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的一营、二营派出的精锐兵力,在火速赶到日伪军进攻的斻实岭村东西两翼时,本激烈进行着的鏖战,似乎偃旗息鼓,硝烟散去,已经结束了。

此时,呈现在前来增援的一营、二营派出的精锐兵力眼前的,也只有那战争遗下的残骸和满目疮痍。

尤其惊人心魂的,是那战死了的日伪军尸体跟阵亡了的八路军官兵的尸体。

只见激战双方的尸体,在很不规则地横七竖八排布着。却由于硝烟战火的熏烤,眼前所有看到的尸体,都呈现黑灰色。以致每个人的面部,都难以辨认,清一色的那种黢黑透亮的颜色。

也由于炮火爆炸引起的火焰,引着了横躺下的尸体本穿着的衣服或携带的物品。那衣物燃烧尸体所发出的气味儿,怪异刺鼻,十分难闻。

而这时,也有战后幸存下来、却生命已经危在旦夕了的伤员,他们在极度伤痛的折磨中,显现出那种心灵的惶恐和情绪的惊悸。

而且,此时伤员们的反映,多种多样,异常而不羁——有的在哭号、嘶吼,有的在怒骂、长叹,有的却在失神地长笑……

甚至,有的伤员还在伤痛欲绝中,竟做出了那种精神分裂一般的欢蹦乱跳的怪异动作来。

当下那伤员的境况,真就形态各异,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应该说,战争是极其残酷的。其中所蕴含着的阴谋、悲怆和凄惨,无法不令人心悸又望而怯步。

可是,如果抛却战争的目的,撇开所有人为的因素,回到人的肉体本身,却几乎参战双方的所有人的肉体,又都是平等而尊贵的。

对于人,自身的肉体,好像是不以人的人为属性为转移的,所以,在严酷的战伤状态下,当人从激战的冲动、疯狂和麻木中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肉体的存在以后,不管是谁,都不会感受不到肉体的疼痛程度。

所以,在疼痛难忍的战伤蹂躏中,人就很容易还原作为人类的那种特有本性。

却目下,就见有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二旅五团三营卫生所医护人员组织的由军地人员组成的联合救护队,在战后留下的废墟里,忙忙碌碌地抢救、转送着伤员。

值得一提的是,在救护队抢救、转送的伤员里,不仅仅是八路军伤员,却也还有那虽未战死却伤痛难忍着决定投降了的日伪军伤员。

这时,在八路军中一直倡导的优待俘虏政策,以及医护人员那种特有的救死扶伤精神,彰显得淋漓尽致。

本来,按常规的理解,对那曾参与或亲手屠杀良善的日伪军伤员,八路军的医护人员,足可以弃置不理,叫他们死有余辜的。

然而,当下三营卫生所组织的军地救护队成员,却没有那么做,因为面对已经宣布投降了的战伤俘虏,他们也有义务给予积极的救治。

其实,跟八路军优待俘虏的政策作比,有相当多的旧军队,所采取的通用惯例与八路军大相径庭——往往,他们在俘获敌方伤员后,哪怕敌方伤员已经宣布缴械投降,但却也会依然显得很是简单明了又畅快无比地补给那痛苦求救着的伤员以刀枪。

在其看来,如此既感到痛快无比,又甩掉了拖累。

然而,八路军优待俘虏的政策却不是这样。

也许,在烽火硝烟中,八路军正是以这种充满人性的光辉,照耀、温暖和唤起了一颗颗受伤的心灵。也是为此,八路军所赢得的,不仅仅是战场的胜利,而且更有人之心灵的胜利。

而当下,细看去,却在三营卫生所组织的军地救护队成员里,活跃着一名年轻女性八路军的身影。

却该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在成亲不久就跟丈夫刘二峰双双参加八路军、后被分进营部卫生所了的贞儿。

也是由于贞儿参军后积极上进,表现突出,目下,她已经担任了三营卫生所组织的军地救护队的副队长了。

应该说,贞儿参军后进步很快。

而参军后跟贞儿一样取得很大进步的,还有跟贞儿一块儿参军、后被分进营部演出队做了文艺兵的桂香。

所以,当三营为鼓舞士气,每每组织演出文艺节目,都常常出现桂香登台表演的身影。

尽管,桂香登台扮演的角色,多是那受压榨、被欺凌的农家女子,但毕竟,桂香登台演出的胆量和表演技巧,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飞速长进。

可目下,当受命前来增援三营跟日伪军作战的一营、二营派出的精锐兵力,到后之所以发现激战双方的战斗已经结束,原因是,那在激战中幸存下来的所有日伪军,此时已经都慌忙逃之夭夭了。

原来,由于率领大队日伪军前来偷袭三营的龟田就似,人是相当地狡猾,于是,当他发现本在誓死抵抗他们的突击连官兵已经全部阵亡后,就心存着侥幸,开始组织乘胜出击,想一举歼灭三营的全部兵力于斻实岭村中。

然而,令龟田就似吃惊万分的是,就在他在得意地组织日伪军冲锋时,却突现奇兵——倏然从斻实岭村中杀出来了那来势凶猛的骑兵连。

随后,就又发现有那勤务连跟火炮连的大批兵力相继出现,于是,正在指挥作战的龟田就似,就突然感到心中发虚、发毛,意识到大势不妙。

特别是,就在此时,龟田就似猛得到日军通信兵报告,说那另一路从斻实岭村东进攻的日伪军,已经跟八路军三营的特务连还有侦察连交战,开始了血拼,也是死伤惨重。

于是,龟田就似彻底感到了凶多吉少,危机四伏。接着,就见他在皱眉沉思过利弊后,就当即下令日伪军各部,立即撤兵,火速返回据点。

此时,就见龟田就似却在气急败坏地大骂着那分别跳楼和拿匕首自杀了的军统特务松井泰嚄跟山本奇木,翻译成汉语,意思就是:“你们,你们两名——毁损我大日本皇军声誉的混蛋,你们——死前提供的驻斻实岭村八路军三营兵力亏空的情报,太有出入,出入太大啦啊!”

其实,当下还有一样令龟田就似着急、发虚的,就是他似乎早就意识到,当这八路军三营已经感到处境危急时,不但会出动全营兵力鼎力作战,而且还定会向驻扎在斻实岭周边镇庄的八路军大部队求援。

那样,一旦八路军援兵一到,这三营兵力必然会跟增援兵力一道,对自己所率日伪军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到那时,自己所率的日伪军,可真就进退两难,被瓮中捉鳖了。

于是,老谋深算又诡计多端的山本就似,就当即作出了结束鏖战,率部全速撤离斻实岭村的决定。

也就在战斗全面结束、且在处理完战场后事儿后,团里就要三营开始组织战后总结和对战斗功臣进行表彰。

于是,那虽然参军不久、却在跟日军血拼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刘二峰跟黑脸大汉王树军,就顺理成章地荣登了团、营通令表彰人员的榜首——他们分别被记大功一次。

然而,对所受到的战功奖励,刘二峰似乎看得平淡。但却黑脸大汉王树军却心情不能平静。

因为,王树军身为新兵,刚到部队不久,就发生了因有战友见他肤色黑得出奇取笑他,而导致他出手跟自己战友动武的事情。

以致,使那面部伤得很重的侦察连战士成更生,连续过了好几天,面部才得以消肿、恢复。性质实在严重,教训极为深刻。

所以,就在几天前王树军随刘二峰等人前往春满里县城执行惩处专门搜集八路军行动情报的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时,营连其实都在刻意考验他,看他此行到底有如何的表现。

也许,由于王树军随刘二峰等人完成任务出色,也由于王树军在此次三营对日伪军作战中表现英勇顽强,就也把王树军列入了立功行列。

不过,王树军在获得记功奖励的同时,营里也同时宣布了对他的处分决定。营里对王树军的奖惩理由是,作为八路军战士,必须得明确功过分明。

而跟王树军同时受到营里处分的,还有那带头取笑战友王树军的侦察连战士成更生。不过,成更生受到处分的程度要比王树军轻一些,王树军受到了记过处分,而成更生受到的却是警告处分。而跟随成更生一起取笑王树军的其他几名战士,却都分别在全营军人大会上作了检讨。

同时得到记功奖励并受到记过处分,对王树军触动很大,他发誓,在今后一定得一门心思杀敌立功,跟自己战友决不能再感情冲动。

王树军暗想道:“冲动是魔鬼,往后,自己必须得改——谁不改谁就是孬种,谁改不了就不配当八路军!”

然而,也就在刘二峰跟王树军等人受到通令表彰不久,刘二峰却接到营里通过他所在侦察连交给他一项尤其艰巨又十分紧急的任务。

原来,三营刚接到团里指示,说叫三营立即选派精干力量,组成一支特别小分队,深入到那陈家疃跟刘家庄一带,去消灭盘踞在那里的以日军中队官山本屠为首的气焰嚣张的日伪汉奸,从而真正切断山本屠中队跟驻扎在春满里县城及其周边的龟田就似部的联系,为八路军全线歼灭敌寇奠定坚实的基础。

于是,营里在周密分析、研究后,就决定把这项特别艰巨的任务,交给刘二峰带队去完成。

营里之所以确定叫刘二峰带队前往,考虑他能胜任此项任务是原因之一。另外,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就是觉得刘二峰本就出身当地,是那刘家庄人。

所以,刘二峰对那一带的地形地貌和风土人情等情况都相当熟悉,具有特殊优势。这样,刘二峰率队到后开展起对敌工作来,就格外有利。

在领受任务后,受命担任特别小分队队长了的刘二峰,却在营里授权他物色同去执行任务的人选时,似乎还跟上次去春满里县城执行惩处那两名日本军国特务的任务所挑选人选一致。

刘二峰仍然挑选了原班人马——那王树军、王大贵还有长者莫道。

不过,刘二峰此次率队回家乡刘家庄一带执行艰巨任务,团里却特别给三营传达了上级指令,说为配合刘二峰率领的特别小分队作战,上级将专门安排一个由国际和平组织派出的志愿义勇反战队的成员加入。

于是,当刘二峰随营、连领导到团部见到那国际和平组织派出的志愿义勇反战队成员时,却发现他们一共来了四人。

据上级派来的一名翻译介绍,这四人中的那两名青年男女,都来自苏联,为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情人。

另一名青年男性,却来自德国,是一名从二战战场逃离了的德国士兵。

而被介绍的最后一位中年男性,说是祖籍荷兰,本是一名医生。说这名医生,后从荷兰移居英国。再后来,就辗转又去了澳大利亚。该医生,就是从澳大利亚,加入了那国际和平组织组织的志愿义勇反战队的。

78、反战队

那国际和平组织派出的志愿义勇反战队,是一个国际民间和平组织,其成员,由来自世界各国的志愿参加反对侵略战争的人员组成。

该组织的核心任务,就是通过他们英勇顽强的战斗行动,去维护那些饱受战争苦难的被侵占国民众的生身利益。

而目下欲协助刘二峰等人去共同消灭日本侵略军的四名反战队成员,尽管他们来自不同的国籍,却追求和捍卫世界和平正义的决心和目标,是完全一致的。

不过,他们四人,在加入国际志愿义勇反战队之前所处的处境,却形态迥异,不尽相同。

先说那正在热恋中的两名来自苏联的青年男女,他们本是走出州立大学校门还不足两年的学生,却通过本国媒体得知,日本正在出兵侵占亚洲,且日军在被侵占国国土上肆意妄为——**烧杀,疯狂抢掠,祸及无辜……疯狂践踏被占领国民众的生身利益。

于是,这对热恋中的青年男女义愤填膺,他们双双毅然去找见国际和平组织驻当地的联络代表,后经该代表与境外国际和平组织联系,并得到准允,他们就双双被吸收进了该组织的行列。

却这一对来自苏联的正在热恋中的青年男女,那男的,名叫依尔卢维奇。而女的,却名为绮丽莎娃。

看相貌,这依尔卢维奇身材魁梧,健壮结实。就见他那浑身异常发达的肌肉,无处不彰显出足够的力量。

依尔卢维奇所以体质出色、超群,原因是在他休学后,一边去住家附近的工厂做零工,一边利用闲暇业余,拜当地一位挺有名气的拳击教练为师,经过近两年的拳击练习,依尔卢维奇就锻造了很是出色的体质基础。

看上去,依尔卢维奇有一头金黄的头发,他那棱角分明的面部,嵌有一双跟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他还有一只鼻尖稍向上翘着的鼻梁高高的好看的鼻子。

依尔卢维奇真就形象英俊、标致,实属无可挑剔的欧式帅小伙儿。

而依尔卢维奇的情侣绮丽莎娃,更当属欧式年轻美女的典范。

远看去,只见绮丽莎娃身材窈窕,气质优雅。他那身体的曲线,线条匀称而雅美。

绮丽莎娃留着一头垂肩长发,看上去发型翻卷,如柔波荡漾。她秀发的颜色,却是黑中透黄的那种,看上去,清丽得体,大方自然。

绮丽莎娃的一双大眼睛瓦蓝瓦蓝,长长的睫毛映衬下,眼神晶亮、传神,十分迷人。

许是绮丽莎娃出身军人家庭的缘故吧,其祖父早就是苏联工农红军中的一位军阶很高的头领。

而且,绮丽莎娃的父亲传承父辈的荣光,也参军到了部队。又由于在军队中表现出色,不到四年,就荣升为苏联红军队伍的一个基层连队的连长。

到绮丽莎娃离家远行时,绮丽莎娃的父亲,已经由连长晋升为营长了。

也许,由于军人家庭长期的移默化,耳濡目染,尽管绮丽莎娃没参军穿过军装,却她的言行举止,一行一动,都透着年轻女军人那种特有的气质和素养。

绮丽莎娃给人的典型面部印象特征,是在她那奶白的面庞下面——那很好看的下颏左侧,长有一颗看上去醒目而漂亮的黑痣。

当时,按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所参加的国际和平组织所组织的志愿义勇反战队的统一行动方案,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需双双离开所在的苏联的这座州级城市,远行汇聚到地处大洋洲的澳大利亚最大海港城市悉尼集结。

然后,再由那国际和平组织根据每位成员的具体情况,经过严格的军事技能训练后,自悉尼分派到那正在遭受战争劫难的相关国家,支援那里的人民的正义斗争。

说来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离家远行去澳大利亚的日期来得很快。

就在他们一对情侣出发前的一天,绮丽莎娃一家人都聚集在家里,为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的远行送行。

而对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此举,绮丽莎娃那身经百战目下已退出现役的祖父还有她那仍在苏联红军部队服务的父亲,都给予了积极支持和热情鼓励。

那一对军人出身的父子都不谋而合地感到,为拯救饱受战争蹂躏的国家的民众于战火,不分老幼,不管男女,都值得挺身而出,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况且,这一对军人出身的父子觉得,绮丽莎娃此次远行,身边有他们都很看中的好小伙子依尔卢维奇陪伴,他们都很放心。

于是,就见绮丽莎娃那已在苏联红军部队担任了营长的父亲,却突然就冷不防地给了站在他身边的依尔卢维奇当胸一拳。

然而,就当绮丽莎娃的父亲的拳头落定后,竟突然又从依尔卢维奇的前胸上弹了回来。

于是,绮丽莎娃的父亲顿然感受到了依尔卢维奇胸膛上那坚实肌肉的力量。就拿俄语欣慰地说道:“依尔卢维奇,你无论如何得照顾好我的女儿!”

依尔卢维奇听了,却眨着那一双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在望着绮丽莎娃的父亲,不住地向绮丽莎娃的父亲做着坚定的保证。

就在绮丽莎娃的营长父亲给了依尔卢维奇那重重的当胸一拳又被依尔卢维奇坚实的胸膛反弹回来后,却绮丽莎娃的祖父——那名曾身经百战的苏联老军人看了,却捋着嘴唇上那两绺花白了的八字胡须,在欣慰地微笑着。

然而,似乎全世界的女人都具有那种特有的善良的母性成分。而女人们的眼泪,又往往像瞬时出现的雨水一样,容易湿润、甚至淹没她们的眼睛

因为绮丽莎娃此行是一次难以预计归期的远行,又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支援那里的人民正在进行着的正义的战争,所以,那绮丽莎娃已经年迈了的奶奶——那名满头银发了的老人,禁不住在心疼地不停抹着已经潮湿了整个眼眶的眼泪。

这同时,在为女儿绮丽莎娃远行而心疼得泪流不止的,还有绮丽莎娃那善良的妈妈——一个看上去很是面善的欧洲女人。

却借着绮丽莎娃去外屋的空档儿,就只听得绮丽莎娃的奶奶边抹泪边操着俄语冲绮丽莎娃的妈妈说:“你就不能说服孩子,阻止她去吗?”

绮丽莎娃的奶奶担心道:“路途这么遥远,到了那里,又到处都是战火,危险,太危险,这实在太叫人不敢想象啦!”

“说过了,我都跟绮丽莎娃说过了,妈妈。可那孩子,她不听,她就是不听!”绮丽莎娃的妈妈也同样操着俄语为难道:“可她,可她那孩子,很执着。”

绮丽莎娃的母亲说:“她无论如何都不改变主意,她就是不肯改变主意啊!”

这时,就见绮丽莎娃从外屋回来了,却一见奶奶跟妈妈在为自己远行难过,都哭得很厉害,就连忙用俄语劝奶奶跟妈妈道:“我亲爱的奶奶、妈妈,你们、你们都不要为我难过,都千万不要!”

绮丽莎娃说:“我跟依尔卢维奇这是一次寻求正义的远行。为了那些在战火中痛苦挣扎的不幸的人们,我必须得去,必须去!”

绮丽莎娃激动地说:“那些战争中的孩子,他们也有奶奶,也有妈妈,可是,就是因为战争,他们不知有多少人失去了奶奶和妈妈!所以,我有义务去帮助他们,去帮助那些失去亲人的孩子们!”

绮丽莎娃说着说着,竟激动得流下泪来。待她擦去眼泪,却又安慰奶奶跟母亲道:“奶奶、妈妈,我这是去做该做的很有意义的事情,你们不但都不要为我难过,而是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也许是绮丽莎娃的话打动了眼前的奶奶跟妈妈,只见奶奶跟妈妈虽是仍然很心疼地望着绮丽莎娃,但却都不再说什么了。

79、离家乡

离家的时刻充满依恋又难以割舍。

眼看就要告别家乡远走异乡了,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特别来到他们平素最喜爱的位于他们居住城市东南方向不远处的那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白桦林旁。

却在过去的时日,就是在眼前这大片白桦林中,在那幽静醉人的氛围里,不知留下过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多少美丽的憧憬和无尽的向往。

不知多少次,这一对心心相印着的爱侣,总是手牵着手,穿行于醉人的白桦林间——漫步、追逐、笑闹和依偎……留下了开心的身影,酝酿着爱的甜蜜,度过那总感到短暂而醉人的奇妙时光。

就在目下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来到白桦林边时,正是一个雨后的黄昏,就见那西天里的阳光,把七彩的光束洒向大地——普照着那大片的白桦林,亲吻着一株株白桦树那看上去银白、纯净而清丽的身躯。

此时,却在白桦林边一眼望去,是一片看上去视野极其开阔的沼泽地,沼泽地上,长满了说不清名姓的齐腰深的密密匝匝又绿油油的各种杂草或野生植物。

远看去,在那绿色掩映的腹地上,拦腰横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那河流的颜色,呈现着银白,就如同一条弯弯曲曲的银色绸带。

这刻,无风的空气异常清新,空气中弥漫着充足的大自然气息。而在满目的夕阳余晖映照下,周围的景物,显得异常地恬静、优美。

于是,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这一双年轻爱侣,在用他们惯用的俄语,开始了对家乡挚爱不移的深情对话。

“美,真美,我们的家乡实在太美啦!”只听绮丽莎娃站在白桦林边,仰望着四周那清新美丽的景色,不由神情兴奋着在连连惊叹,道:“依尔卢维奇,我热爱我们的家乡,我无法不爱我们的家乡!”

绮丽莎娃眨着那双睫毛很长的瓦蓝的眼睛动情道:“我爱家乡,我爱得都想流泪!”

依尔卢维奇听了绮丽莎娃的话,也不由慨叹道:“是啊,我亲爱的绮丽莎娃,我们都无尽地热爱我们的家乡!可是,可是我们又必须得选择了暂时离开我们的家乡,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说着,就听依尔卢维奇却突然问绮丽莎娃道:“绮丽莎娃,那你后悔吗?”

“后悔?啊,不!”绮丽莎娃却坚定说:“依尔卢维奇,我坚信我们的选择是对的,我不后悔,我绝不后悔!”绮丽莎娃说:“我们是远行追寻正义,我们是为正义而斗争!”

绮丽莎娃道:“我们暂时离开家乡,是为了更好地热爱和保卫我们的家乡,因为只有扑灭全世界的战火,才不会叫战火燃烧到我们的家乡!”

绮丽莎娃当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尽管此时的战火已经在欧亚多个战场点燃,那被侵略国的人民正蒙遭涂炭。但却由于目下纳粹德国还未向苏联发动突然袭击,所以,善良的绮丽莎娃并不知道,她也不会想到,就在此后不久,那战争的阴霾竟也笼罩到了她的家乡。

当下,却依尔卢维奇见爱侣绮丽莎娃这般支持他们这项捍卫正义的远行行动,就不禁对爱侣绮丽莎娃格外感激,他抑制不住激动,就突然一下子把爱侣绮丽莎娃拥在怀中。

于是,在神奇而静谧的氛围里,就只见在夕阳普照的白桦林边,依尔卢维奇跟爱侣绮丽莎娃一对爱侣,定格成一对憧憬美好、向往和平和追求正义的美丽图景。

却由于当时世界的战争处境和出行的交通工具还欠发达。就致使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这双爱侣的远行,需历经时日众多,而且多经坎坷、磨难。

是经过陆路列车的长途颠簸和海上轮船的多日漂泊,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终于抵达了国际和平组织授命他们集结的目的地——澳大利亚的最大海港城市悉尼。

在悉尼的一家看上去门面不大的小旅馆里,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爱侣,在国际和平组织驻悉尼的联络人员带领下,就同时见到了跟他们编成一组的那名祖籍德国却从二战战场逃离了的德国士兵,还有那名祖籍荷兰的医生。

却经国际和平组织驻悉尼的联络员介绍,那名从欧洲战场逃离的德籍士兵,名叫马丁金,而那名荷兰籍医生,却叫霍尔幔钦。

本来,此时来自苏联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都对在欧洲燃起战火的纳粹德国和在亚洲发动大规模侵略战争的日本,心存着愤恨。

但是,却经国际和平组织驻悉尼联络员的介绍、解释,那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得知眼前这德籍的马丁金,就是因为追求正义,反对侵略战争,才毅然从欧洲战场逃离了的。

所以,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来自苏联的情侣,就对眼前的德国人马丁金顿时转变看法,开始另眼相看,肃然起敬起来。他们并没因为马丁金的国籍而彼此造成隔阂,产生误会。

眼下,却见马丁金的手里在把玩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看上去,脸膛上的表情,严肃、冷峻。

所以,对当下在国际和平组织驻悉尼联络员的引荐下,到来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马丁金没有表现出反对,却也没有显现得十分热情。

不过,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后来才知道,这眼前的马丁金,有一手相当厉害的好枪法——不管长枪短枪,马丁金都能娴熟操作、应用,而且精准度相当之高。

从貌相来看,马丁金似乎跟依尔卢维奇长相差不多,他也有一头金黄的短发,也长着一双很是瓦蓝的眼睛。

不过,马丁金的鼻子却跟依尔卢维奇的鼻子有明显区别——依尔卢维奇的鼻尖儿是稍向上翘着的,而马丁金的鼻尖儿,却稍向下弯曲着。

另外的区别,是依尔卢维奇看上去身材魁伟、高大,而马丁金却显得身材瘦小一些。

当下,那在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到来之前,正跟德籍的马丁金交谈着什么的那名荷兰籍医生霍尔幔钦,却看上去对新来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热情有加。

霍尔幔钦一见国际和平组织驻悉尼的联络员把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带了来,就连忙用英语在很是谦和而热情地跟依尔卢维奇还有绮丽莎娃一对情侣打着招呼,作着交流,并显得很坦诚地在作着自我介绍。

而当霍尔幔钦谈到自己志愿加入国际和平组织组织的反战队的原因时,似乎理由很充足也很简单——他就是想通过自己的精湛医术,去为处在战火中的人们疗治伤痛,减轻或消除苦痛。

然而,就当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到来后不久,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德籍的马丁金以及荷兰籍的医生霍尔幔钦,竟又分别接到国际和平组织驻悉尼联络员传来的紧急通知,说叫他们马上到一个十分隐秘的营地去……

80、强特技

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从二战战场逃离的德籍士兵马丁金,以及荷兰籍医生霍尔幔钦,他们紧急赶往的营地,却是被荒漠和沙丘围裹着的一处广阔的绿草原上由那类一峰峰军用绿帐篷搭建起来的营地。

远看去,在荒漠、沙丘和绿草原组成的开阔地上,偶有那体大如羊却形如小鹿的袋鼠,在成群结队地奔突其间。

只见那些形态可爱的袋鼠们,看上去各个仓活无比着——或聚拢一起,像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或独自直升起耳朵,谛听着四周动静;或一起大睁着老鼠一样机警的眼睛……

每见人来,隔老远,袋鼠们就会立刻蹦跳腾跃着,以极快的速度,匆忙隐身离去。

其实,在地处大洋洲的澳大利亚,在其辽远无垠的湛蓝的大洋里,以游动着一种叫企鹅的可爱的海洋物种为独特的自然盛景。

而在澳洲那矿藏丰富又相当广袤的大地上,却同样活跃着两种格外受人宠爱的动物。其中之一,当属袋鼠。

另外,却还有一种被冠以国宝的貌似小熊的动物,叫考拉。

那体积不大的考拉,却总是静静地潜伏在桉树的树桠间,持久地沉睡。那考拉,似乎成年累月,都有着永睡不醒的漫长睡眠。

所以,相比袋鼠的机敏、灵活,那考拉,要懒惰、笨拙了很多很多。

而目下,那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四人,就是在这常有袋鼠出没的由荒漠、沙丘还有草原构成的早已搭建起了一峰峰绿色军营帐篷的营地里,接受一段时间特殊的军事技、战术突击训练。

然后,他们四人都将跟其他来这里接受技、战术特训的大批国际和平反战队队员一样,分别以分组的形式,被派往欧亚那些正在遭受战乱蹂躏的国家,去支援那里人民正在进行着的正义的反侵略行动。

而刚到这处营地时,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四人,所接受的是最基础的体能训练。如平地潜伏、登山越野、沼泽穿越和夜间奔突等等。

此后,他们就将接受诸如枪法、擒拿、爆破以及格斗刺杀等等的实战技、战术训练。

然而,对这样的特殊训练,不管是体能还是技能,对从二战战场逃离下来的德籍士兵马丁金而言,似乎都不在话下。

因为马丁金本就是军人出身,早在德军训练营,马丁金就曾接受过诸如此类的基本训练。

所以,马丁金在体能和军事技、战术的特训适应上,都显得轻车熟路,如鱼得水,不成任何障碍。

而对曾有过拳击训练基础、且体质本很优异的依尔卢维奇而言,其也早就具备强悍的体能基础,因此他参加起当下这种体能和军事技、战术的特训来,也同样显得功底深厚,运筹帷幄,不存在吃不消的问题。

故而,在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四人中,尤其显得难适应这种强化性特训的,当然得属绮丽莎娃还有霍尔幔钦医生了。

其实,别看绮丽莎娃出身军人家庭,也具有女军人那种特有的气质、素养,但却毕竟,绮丽莎娃在苏联的家乡时,并没经受过这种很刻意的强化性军训。

所以,绮丽莎娃欲想经受住这特定条件下的严酷考验,必须得具备足够的勇气,以及不畏艰险的顽强意志和毅力。

而霍尔幔钦医生呢?尽管他是男性,而且论医术,堪称高超、精湛。但是,他似乎跟身为女性的绮丽莎娃一样,在早对诚如摸爬滚打、操枪弄炮等强力军训实在生疏。

为此,之前他对军事特训之类,也不过只是听说,就连亲眼所见都未曾有过。由此,对他来说,目下要亲身接受这种高强度的军事特训,其难度不言而喻,可想而知。

可是,绮丽莎娃跟霍尔幔钦医生,虽然相比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都有着不可同日而语的基础缺憾——绮丽莎娃不过是一位普通的青年女性。而霍尔幔钦医生,却一直是守着各种各样的病人或者围着手术台转的医生。

但是,由于绮丽莎娃跟霍尔幔钦医生,在不久的将来,他们都会跟依尔卢维奇还有马丁金一样,要亲身奔赴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去。

而战场,似乎对参战的每个人,生的机会和死的可能都很对等。因此,在战场上,对每一位参战者,都有机会摆脱危险的处境,却不可以没有应对各种危险的准备。

所以,绮丽莎娃跟霍尔幔钦医生同样得接受跟依尔卢维奇还有马丁金差不多的严酷军训。

尽管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特训的强度可以适当做一些调整,但却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逃避,不接受相应也必须的训练。

所幸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多有人主动放弃的事情,却极少有人所做不成的事情。

所以,在看似短暂又漫长的一段时间的军事特训生活结束时,绮丽莎娃跟霍尔幔钦医生,竟也奇迹般地取得了经严格考核过后,令特训教官十分满意的优异成绩。

其实,在这次严酷的人员体能和军事技、战术特训之外,对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强化训练项目——这就是语言。

此前,由于国际和平组织已经明确,在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四人在接受完特训后,就将组成一个战斗小组,奔赴当时被战火硝烟笼罩着的千疮百孔了的中国,支援那里的人民的抗日斗争。

所以,在特训期间,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四人,也同时接受了基本的汉语言听力和会话训练。

却就在特训生活结束不久,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四人,就接到了驻澳洲国际和平组织下达的出征任务,要他们从速离开位于大洋洲的澳大利亚,立即赶赴中国的抗日战场。

就当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四人历经远涉重洋的长途行程之后,终于抵达了他们要去的目的地——中国。

于是,他们四人一踏上中国的土地,便由负责出面接应的国际和平组织驻境内的联络员率领,立即赶往早已联系好的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总部报到,领受作战任务。

然而,就在他们几人朝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总部行进的途中,却遭遇了一件极其意外又对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来说,打击很大,创伤几近致命的事情。

原来,就在他们众人途经一片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高粱地边儿的一条羊肠小道时,却由于长时间的路途奔波,众人已十分疲累。

于是,那位驻境内的联络员,便开始招呼众人蹲坐下来进行短暂的休憩。

却这时,那霍尔幔钦医生,竟从内衣兜里掏出一个看上去体积很小却方方正正的微型收音机来。

而当霍尔幔钦医生打开卫星接收天线,开启了收音机开关,拿调台按钮调试到他时常收听的一个远程波段时,收音机里,竟传出了一家华语电台正在播出的国际要闻。

然而,此时,已经能够听懂基本汉语言的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四人,听着听着新闻,就不禁各个大惊失色起来。

尤其是那依尔卢维奇,在听过新闻过后,已经显得忍无可忍,情绪无法控制,只见他突然像一头暴怒的雄狮,竟朝着眼前的马丁金的当胸“嘭”就是狠力一拳。就只见此时并无防备的马丁金,当场就趔趄着跌倒下去。

而此时,也见那绮丽莎娃,却在拿本很好看的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怒不可遏地死瞪着马丁金。

而且很快,分明就有情感难抑的泪水,已经潮湿了绮丽莎娃那双迷人的眼睛……

81、起担心

当从二战战场逃离的德籍士兵马丁金当胸挨了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一记重拳、且趔趄着倒地后,却见马丁金竟顽强地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然后,就见马丁金缓缓从腰间挂着的刀鞘内拔出一把看上去体积不大却锋利无比的匕首来。

阳光下,那把匕首在马丁金的手里反射着粼粼的银光。

稍事停顿,却就见马丁金竟又麻利地把手中紧握的匕首猛力凌空一挥、一甩,就听得“嗖”地一声——那匕首就快若闪电地朝着高粱地边儿的一棵大柳树的树干上拦腰疯飞过去。

却由于匕首疾飞的强力惯性,致使匕首那锋利的尖部,在重重、深深地插向大柳树的树干后,却见刀锋紧力晃动,刀把急剧颤巍——在生动地摇晃了许久。

也由于匕首飞落在大柳树干上所发出的清脆声响,顿然,就惊飞了正在树冠中那浓密的枝叶间纷闹、嬉戏着的一群鸟雀。

伴着“叽喳”怪叫神色惶惑振翅扑棱着的鸟雀们凌空飞走,就见有一串从鸟雀体内排泄出的只有在焦急状态下才无奈释放的污物,瞬时倾泻而出,垂落而下。

而那令人很不喜欢的污物,却随着原野上突然吹过的一阵劲风飘荡过来。偏巧,就降落在了马丁金的脸上。

于是,马丁金就有了一种说不清滋味了的感受。就见他下意识地朝滴落着鸟雀污物的面部擦擦、抹抹,看上去眼神复杂着,用难以形容的眼神,在打量着周围的人。

然而,刚发生过的马丁金突甩飞刀的举动,目下仍令在场者无不眼神惊异,神情怅茫,人们似乎无法猜测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不过,大家猜想,接下来,也许在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跟二战战场逃离的德籍士兵马丁金之间,将有一场难见分晓、也说不清胜负的恶斗吧!

于是,在场者都在怯怯地望望依尔卢维奇,再胆战心惊地瞅瞅马丁金——大家的心似乎顷刻都收得紧紧,在为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捏着一把汗。

要说,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在初见马丁金时,就因为得知了马丁金是从二战战场逃离了的士兵,已经早就消除了由于马丁金所在国家发动侵略战争而彼此间的猜疑、隔阂。

相反,那时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就对马丁金这个从战场逃离的德军士兵产生了由衷的钦敬!

可是,目下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却何以在听了霍尔幔钦医生打开的收音机播出的国际要闻后,突然变得一反常态、出尔反尔起来了呢?依尔卢维奇为何突然对眼前的马丁金怒不可遏着开始施暴、动粗起来了呢?那依尔卢维奇的情侣绮丽莎娃,也为何当即就对眼前的马丁金横眉冷对、仇视得无法克制悲愤的情绪又独自神伤难耐开了呢?

原来,是收音机里播出的令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最担心、也最怕知道的消息,导致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说来,那消息近乎噩耗,简直使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听后,无法不情绪激愤,甚至精神崩溃!

因为那消息竟是法西斯德国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正出动大批精锐兵力,在大量强势的坦克、战机等掩护下,正从波罗的海到黑海的漫长战线上,对苏联发动了突然袭击……

仿佛在转瞬间,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那远在苏联的魂牵梦系的美丽的家乡,已经被战火淹没,被疯狂的侵略所焚毁、葬送。

而目下,身在异国他乡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得知家乡已被强敌入侵的不幸,岂能等闲视之,怎能不义愤填膺,心急如焚,悲伤难耐?!

于是,就出现了以上依尔卢维奇突然拳击马丁金,又是绮丽莎娃也怒视着马丁金,难过得热泪盈动着的情景。

不过,其实这时依尔卢维奇在心里所愤恨着的,也并非是马丁金。而是马丁金所在的国家——那些强侵了自己国家的纳粹恶魔。

所以,气怒之下,依尔卢维奇就把对那些战争恶魔的一腔怨愤全然泼洒给了眼前的马丁金身上。

尽管,此时的依尔卢维奇也清楚,马丁金正是因为反对战争侵略,才早就从二战战场逃离远行出来寻求正义的。

可是,就因为马丁金来自德国,来自那个正在发动侵略战争的恶魔所在的国家。所以,依尔卢维奇无法控制,也实在控制不住。

而依尔卢维奇的爱侣绮丽莎娃也为此实在无法接受和忍受。

然而,目下,那本挨了依尔卢维奇重拳和遭到绮丽莎娃仇视的马丁金,却显得很是坚强而理智——他似乎并没因此对眼前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萌生怨恨和报复的欲念。

反而,只见马丁金低垂着头,满面愧疚着走来了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跟前。

接着,马丁金就拿他跟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几人都能听懂的汉语说道:“依尔卢维奇,你打,你打,你继续打吧,你狠狠地打吧,你朝这儿打,你就朝我这儿打吧!”

说着,就见马丁金手指着自己的头部道:“依尔——卢维奇,如果你觉得通过这种方式能为你那正在遭受侵略的国家解气的话,那你打,你就继续打,继续朝我致命处打!朝死里打吧!”

马丁金说:“我为我的国家发动侵略别国的卑鄙的战争行为而耻辱!我想代那些人——那些疯狂侵略别国国土的战争恶魔,向你们谢罪,深深地谢罪!”

依尔卢维奇听着马丁金那热血沸腾又推心置腹的话,却没当即作出任何反应。

却马丁金看了,又特别扭头用汉语冲着依尔卢维奇的爱侣绮丽莎娃愧疚道:“绮丽莎娃,美丽的绮丽莎娃,你一定恨我吧?你一定在为我那发动侵略战争的国家在切齿地痛恨我吧?!”

马丁金发誓说:“绮丽莎娃,你可以用任何你喜欢的方式,处置我,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

马丁金虔诚道:“美丽的绮丽莎娃,我愿意、我愿意替那些正在侵略你们国家的战争恶魔向你们谢罪,我愿意用我能做到的所有方式,疗治你心灵所有的创伤!”

终于,马丁金当下那感人肺腑的话语和不计个人得失的行动,使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无言以对了。

甚至,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隐隐地开始为刚才把所有对战争恶魔侵犯自己国家的怒火全部泼洒到无辜的马丁金头上的偏执和冲动,而感到歉疚、自责和愧悔。

到这时,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仿佛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其实,尽管他们跟眼前的马丁金国籍不同,而他们,已经、也应该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好战友了!

于是,由于歉疚的情绪已经无法克制,就只见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竟双双突然就拥向了跟前的马丁金——三人开始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此时,原野上的风很轻、很柔,阳光和煦,景色清丽。

就在这轻风吹佛,充溢着和煦阳光的清丽景色里,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热情相拥在一起的情形,定格成一幅激荡人类心灵的生生相依的绝美的动人图景。

目下,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四人,却在那名国际和平组织驻中国境内的联络员——一名个头儿中等素衣装扮的中年男性外籍华人的带领下,很快就去找到了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的总部。

却当纵队总部的首长把请他们四人配合八路军作战行动的任务部署后,就有了此后刘二峰随营、连领导到团部见着那国际和平组织派出的志愿义勇反战队四名队员的那一幕。

然而,当刘二峰随营、连领导还有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以及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他们一行人从团部领受过详尽的作战任务回营后不久,营里为给他们远行执行作战任务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鼓劲儿、壮行,就叫营部演出队的男女演员齐登台,给一同去执行作战任务的刘二峰、王树军还有王大贵,以及由国际和平组织派来、且目下已确定加入刘二峰率领的特别战斗小分队的志愿反战队员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安排了一次小型的专场壮行文艺演出。

然而,就是这次壮行文艺演出,使那即将随刘二峰等人远行执行战斗任务、且在台下观看着文艺演出的王大贵,却开始担心起他心仪着的未婚妻——那看上去越来越貌美,在台上表演得也越来越出彩的桂香来了。

82、云遮月

却壮行文艺演出一结束,王大贵就悄悄把桂香约来了他们三营驻斻实岭村村东的那片由一棵棵柳树组成的小树林里。

王大贵跟桂香来的这片柳树林,也正是早年丫鬟翠翠因被大财主史万贯侵害而寻短上吊了的那一片小树林。同时,还是丫鬟翠翠的意中人骛景也随之在此寻短上吊了的小树林。

对这一片小树林曾发生过丫鬟翠翠跟意中人骛景寻短上吊的事儿,似乎像那远古的梁山伯跟祝英台的爱情传说一样,被斻实岭村的村人经久不衰地谈论、传扬着。

也就是——在得知那事儿的上辈儿人辞世后,因上辈儿早把那事儿传给了下辈儿,那下辈儿的人,又前赴后继,在乐此不疲地把那事儿的谈论给繁衍、传承下来。

于是,茶余饭后,闲暇之余,人们总是那么街谈巷议,屡说不厌着,延续至今。

虽然,星移斗转,眼见村东那片占地不算大的小树林,也新旧更迭——每每小树林里有柳树寿终正寝,枯死离去,那以勤劳持家的斻实岭人,就会把新树补栽上去,赋予小树林以新的生命。

就这么,一茬一茬,一代一代,循环往复,往复循环——那一片小树林,依然长盛不衰地世代延续着。

不过,细说来,斻实岭村东的那片小树林,到目下,所留给村人的,除丫鬟翠翠跟意中人骛景那如同神话般的挚爱传说外,还有人们对那处小树林的望而生畏和毛骨悚然。

似乎,随着时日的迁移,事关那片小树林的传言,也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凶险起来。

有人说,在路过那片小树林时,曾见过那身穿着一袭白衣的吊死鬼——说吊死鬼的舌头老红、老长,跟血染的颜色一般;说那吊死鬼走路不是走,是蹦;说到深更半夜——鸡不叫、狗不咬时,谁敢大胆到那片小树林里撒上一泡尿,就情愿输给谁一千吊铜钱……

常常,那说小树林有吊死鬼的人,总是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却每每津津有味地描述起见过吊死鬼的情形,就激动得大眼珠子滚圆,唾沫星子横飞——

说那深更半夜出来现身的吊死鬼呀,就是早年那因被大财主史万贯侵害、逼迫,寻短上吊了的丫鬟翠翠跟她的意中人骛景两个屈死鬼变的哩!说人家那俩年轻人死得冤啊,屈呀!说那吊死鬼是屈死鬼,是人家丫鬟翠翠跟她的意中人骛景合起伙来变的呢,说那吊死鬼是想出来找替身、抓垫背的唻……

那说鬼的人,往往拿地域特色浓重的方言说,谁若叫小柳树林里的吊死鬼给撵上,逮着,抓住,那可算完啦,那可得倒八辈子邪霉啦,那可得生不如死啦!说谁若撞见了吊死鬼,再叫吊死鬼的红血舌头给舔着脖颈子,准就是一道血印子。说挨舔的人,就是当场死不了,回到家,自己也得像着魔一样,也得想不开找绳子上吊!说那吊死鬼可真就说叫谁死谁就得死,不死都不行、都不能啊……

可是,至于这种荒怪陆离的传说,是真是假,斻实岭人似乎无从考证。

不过,伴随事关斻实岭村村东那片小树林现身吊死鬼的传言越来越广泛、离奇,斻实岭村那些本就胆小的人,可就大都对那片小树林敬而远之,不敢近前了。

尤其到了夜间,一旦有那胆小怕鬼之人打此路过,总会吓得慌慌张张,神不守舍,真就脊梁骨抽风,头皮发麻,就觉得身后像有何等怪物在紧追着自己似地。

但是,至于那片小柳树林究竟有没有鬼,答案是肯定没有。

然而,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即使压根儿就子虚乌有的东西,倘若经过那居心叵测之人,那么恶作剧般地在故弄玄虚,添油加醋般地欺蒙良善着一番深加工,那么,本没有的也像有了,本是死的也能说成是活的了。

鬼,本来就是一种活人拿来吓唬活人的幼稚把戏。

却眼下,夜色中,在那当空皎洁的月光下,王大贵跟桂香一双从不懂得怕鬼的八路军战士,却已经置身在了斻实岭村东的这一片传说得挺凶险的小树林里。

不过,他们来此,话题里没有鬼,却是另外的事情。

正值初秋,有阵阵晚风习习地吹拂着。树林间,柳树们的枝叶婆娑、晃动,发出那种轻微的沙沙的作响。

“大贵,天这么晚了,你把我叫来这里有啥话要说吗?”只见桂香好看的脸上,爬满了月光。桂香有些莫名其妙地问王大贵说:“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呢?”

此时,王大贵却一脸阴翳着,脸上显现着很担心又很不愉快的样子,看上去,王大贵的心里装着不少心事儿。

不过,在话语里,王大贵还是竭力掩饰着那种内心的不快,王大贵说:“桂香,眼看我跟二峰他们就要回咱家乡执行战斗任务了,难道你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

却此时,从王大贵的话语里,很容易感受到其中夹带的普通话成分。

也许是由于参军后军队强调说普通话的缘故,也许由于王大贵受周围战友们的语言环境启发的原因,也许因为军队这种五湖四海一个家的大氛围影响,总之,当下的王大贵说话,跟刚入伍时那张口就是浓重的家乡话相比,已经渗透进去不少普通话成分。

比如,刚才王大贵话里运用的“什么”,参军前,他是想说也说不出来的。那时,王大贵对刚才话里的“什么”,皆用“啥”来代替。

不过,虽然王大贵说话时已经夹带了一些书面用语,但却那尚难根除的根深蒂固了的家乡话基础,依然显得地方方言腔调儿浓郁,叫人听来感到不土不洋,不伦不类,比较别扭。

“哎呀,大贵,你也会说普通话啦?!”细心的桂香听了王大贵刚才的话,却显得很惊讶地一脸灿烂道:“大贵,你进步啦,你进步可真快呀!”

然而,这时王大贵听着桂香的言语,看着桂香的表情、动作,却感到心里难受,满心的不快。

甚至,王大贵觉得眼下桂香这不是在赞扬他,而是在存心取闹、讥笑、挖苦他。

因为此时王大贵的心里,本就笼罩着一层难以驱赶的阴影。

王大贵感到,眼下的桂香,在参军后这段时间里,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跟他还有刘二峰、黑泥鳅以及贞儿一块儿来投奔八路军的那个桂香了。在王大贵的眼前、心里,桂香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原因是,在王大贵的眼里,也许由于桂香一参军就被分进营部文艺演出队的缘故,致使桂香的变化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看上去,桂香变得性格越来越开朗了,她那满口的普通话,也说得越来越标准,真就字正腔圆。就连桂香的相貌——面庞的肤色仿佛也一下子变得干净、细嫩、白皙了。总之,桂香整个人,都像倏忽间脱胎换骨,重新换了一般——真就越来越像一名演员,越来越洋气,也越来越叫王大贵担心得不敢认了。

于是,对桂香的这种深刻变化,王大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王大贵觉得桂香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拉越远,压根就不是一路的人了。

所以,王大贵每每见着桂香登台演出,尤其望着跟桂香同台演出的那一个个年轻帅气的文艺兵时,王大贵的心里,就开始波浪翻滚,忍不住酸溜溜地难受。

王大贵在担心,他怕有朝一日,桂香真就从自己的情感世界里消失、飞走了——桂香再也不属于自己。

以致,王大贵这段时间老在做梦。他梦见桂香头戴着红盖头,跟一名胸前戴着大红花的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在热闹地举办着成亲仪式。

而醒来时,王大贵很久很久心情都难平静,都难回归现实。很长时间,他都被淹没在由于梦中的桂香跟那年轻帅小伙成亲了的悲观失望里。

终于,眼前的王大贵再也无法掩饰内心那种嫉妒、担心和愤恨交织着的不良情绪,竟怨气冲天着,没事找事儿地直截了当着追问起桂香一件事儿来了。

就只见王大贵一脸愠怒道:“桂香,我问你,刚才你在营里上台演出,那报幕员管你叫啥唻?叫啥唻着?你说,他到底管你叫啥呀?”

由于情绪激愤,王大贵似乎又还原了那种说家乡话的感觉、本能,不再把“啥”说成“什么”,而仍用起家乡话里的“啥”来了。

“管我叫姚欣茹,是姚欣茹!”桂香显得满不在乎地道。

“那你真改名叫姚欣茹啦?不再叫姚桂香啦?”王大贵愤愤地说。

“不是,我没说不再叫了啊!”桂香显得很无所谓地说:“姚欣茹不过是我的艺名。大贵,你往后还可以管我叫桂香的啊!”

桂香解释说:“我的艺名姚欣茹,还是我们演出队的牛队长帮着取的呢!”桂香道:“我们那牛队长说,我那姚桂香的名字,太土气,也太老旧啦!尤其我们经常登台演出,介绍起来,很不好听的。”

说着,桂香又不解王大贵用意地问道:“怎么?大贵,你感到我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好听!好听好听实在是太好听啦!”王大贵气愤道:“桂香,咱话说到这里,我也不想再跟你卖关子啦!”

王大贵接着说:“桂香,那我问你,你往后还能不能跟我一条心啦?你到底能不能变心啊?”

“变心?”王大贵的问话,使桂香感到唐突而惊诧,桂香听了就惊讶说:“大贵,你怎么突然这样问我啊?你问些这个,到底是啥意思啊?!”

“啥意思?没啥意思!”王大贵满脸不快道:“我王大贵只想知道,桂香你往后到底还跟不跟我一条心啦!”

王大贵的话,听上去很阴,很冷,也很尖锐。

“大贵,请你把话再说明白一点儿好不好?”桂香追问说:“你究竟为啥非得这般问我啊?!”

“好,好好好!桂香,啊——不!”王大贵说着却又连忙改口讽刺道:“我不该叫你桂香了,我该叫你欣茹啦——姚欣茹啦啊!”

王大贵这么讥讽着,就又显得不管不顾,怒不可遏道:“我说姚欣茹,我倒想知道,你打算往后,还会不会跟我王大贵啦,你到底还能不能再跟我王大贵成亲啦!”

说着,王大贵就显得理智大失,怒喝道:“你往后想变心跟别人成亲的话,就快给我一句准话,也省得我王大贵痴心痴意地傻等你呀!”

当下,王大贵的情绪、问话,使桂香实在感到突然,遭受打击很大。于是,一时间,桂香就像跌落进心伤难耐的迷茫深渊里了。

“啊,知道啦,我知道啦,我终于知道啦!”桂香说:“大贵,闹半天,你是在担心我,猜疑我,信不过我啊!”桂香说:“小心眼儿,我没想到,你王大贵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啊!”

“小心眼儿,对!我就是小心眼儿!”王大贵说:“我就看不惯你在台上跟别的男人蹦蹦跳跳、搂搂抱抱的样子啊,你那样我受不了!”

王大贵自卑道:“我王大贵真受不了!我一看那场景,就心像刀割,我难受,我难受得不行啊!”

“王大贵啊,你可真行!我真得佩服你,我真的佩服你啊!”看上去,桂香已经伤心透了,心情也糟糕透了。

于是,就冲王大贵委屈道:“即使你信不过我,那我走,我这就走,我得先回演出队啦!”

说了,就见桂香一扭身,就独自捂着脸,伤心地快步跑离了斻实岭村东的这片小树林。

却王大贵望着桂香跑走的身影,似乎猛然意识到什么。于是,他就神情茫然着在原地傻愣一会儿后,也就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而这时,就见静悄悄的小树林上空挂着的那一轮形态如镰的弯弯的明月,却不知被何时奔跑过来的一片阴云给遮挡起来了。

于是,那本被晶亮如银的月光掩映、亲吻着的小树林,顿然就显得光线黯淡下来了。

83、送战行

“行,大贵,有出息,你还真有出息唻!”只见刘二峰不停地摇着头,不解地冲跟前的王大贵道:“大贵,你一个大男人,咋就没点儿肚量啊?你咋能那样瞎猜乱寻思人家桂香呢?!”

眼下,却任由刘二峰如何责怪王大贵,王大贵都显得很是理亏地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看上去,王大贵跟往日那个话多嘴勤、喜欢斗闹的王大贵相比,已判若两人——王大贵就像突然哑巴了一样,一脸尴尬地听着,像个罪人一样耷拉着脑袋,闷声不吭。

“有话你说,大贵你倒是说话啊,平日里,你话不是够多嘛!咋一下子变成闷葫芦了呢?”刘二峰急切地追问道。

王大贵却仍像聋哑一样闷然不语。

“有理你说理呀,咋不说啦?有理你倒是说嘛!”刘二峰无奈道。

此时,看上去刘二峰情绪激动,他气呼呼地斥责着王大贵,在替受了委屈的桂香鸣不平,挽面子。

那么,刘二峰是何以得知桂香跟王大贵闹矛盾的事儿的呢?

原来,当桂香冤屈地跑离小树林后,就当即跑去营部卫生所找见了贞儿。而贞儿一问明究竟,就觉着这事儿挺严重,就又当即带着桂香去特务连找了刘二峰。

这时,知道理亏的王大贵,其实一直就尾随在桂香身后,跟来了营部卫生所。而且,当他见贞儿带着桂香去见刘二峰时,就也跟在贞儿跟桂香身后,朝刘二峰所在特务连方向去了。

其实,贞儿跟桂香对王大贵跟在她们身后,都有察觉。不过,桂香因为跟王大贵在小树林刚闹过别扭,心里还生着气,自然不会去理睬王大贵。

而贞儿呢?却也由于听了桂香的诉苦,感到王大贵心太窄,简直不像个男人。所以,贞儿就也对王大贵权当没看见,懒得去理他。

却因这时天色已晚,在贞儿独自进得刘二峰所在特务连所住斻实岭村一户住家后,就赶忙悄声把桂香跟王大贵闹矛盾的事儿说给了刘二峰。

然而,刘二峰得知经过,却考虑在连队所住的老百姓家里说话多有不便。怕嘈杂声影响了房东跟连队战友休息,就在跟连领导请假说明情况后,决定把贞儿跟桂香带到距村口不远处那一片空旷的大场院里去说话。

可当刘二峰跟贞儿走出院门儿时,月光下,除见门口儿站着仍在伤心的桂香外,门旁一侧还站着王大贵。

王大贵见刘二峰过来,显得很机械地勉强笑了笑,想跟刘二峰搭话,刘二峰却故装没看见,就扭头走开了。

眼下,刘二峰见自己不管如果斥责王大贵,王大贵都闷不作声——既不反驳,也不道歉,就那么闷葫芦一样一言不发。

王大贵的这种态度,使刘二峰显得挺为难。他想,感情问题,毕竟是王大贵跟桂香二人之间的私事儿,其他第三人,可以去说、去劝,却不可以过多地干涉、包揽什么。

要说,贞儿可真是个机灵人。她心细,眼尖,来事儿也快。

于是,一看刘二峰在为王大贵不说话着急,贞儿就眨着那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朝王大贵软硬兼施起来。

贞儿冲王大贵说:“我说大贵,你那心眼儿咋那么窄呢?”

贞儿说:“人家桂香实心实意地待你,可你,还胡思乱想,硬是把人家桂香往别的男人身上想啊?!”

贞儿说:“大贵,你仔细想想,你这样,哪对得起人家桂香对你的一片忠心啊!”

说过这些,贞儿见王大贵仍没表态,就接着给王大贵下台阶道:“大贵啊,要说你也不是那一条胡同走到黑的拗人啊!可眼下,你咋犟起来没完没了了呢?!”

“不是我犟,是我不想说。”王大贵终于开口道。

“不想说?不想说你惹人家桂香干嘛!你说不想说就不说啦?”贞儿见时机已到,就见缝插针地追问说:“大贵,那你还做对啦?你说,你到底做得对不对啊?”

“不对,我知道我做错了。”

“知道做错了就好!”贞儿说:“你知道做错了,就快给人家桂香赔不是吧?!”

贞儿口气缓和道:“其实,你跟桂香之间,本就没啥过不去的大事儿!可你干嘛非得胡思乱想,跟人家桂香过不去呢?”

说着,贞儿就催促起王大贵来,说:“大贵,你还是快给桂香赔不是吧,咋还不快给人家桂香赔不是啊?!”

贞儿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敢作敢当,就得拾得起来放得下!”

贞儿像在给王大贵出主意地说:“赔个不是,认个错儿,说一说,笑一笑,过去的也就过去啦,知道吗?大贵!”

贞儿的话说得很有穿透力,似乎一下子就把王大贵给说软了,服气了。

于是,王大贵就开始一脸歉疚着,自责地给桂香赔起不是来了。甚至,为表达悔改的决心,王大贵连“再不好好对你就不是人”之类的骂话都说出来了。

而这时:刘二峰一边叮嘱王大贵别说脏话,一边在佩服着自己的妻子贞儿。心想,论做开导人这样的事儿,贞儿真是显得比自己强多啦!

然而,却当下任由王大贵如何向桂香认错,桂香都显得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而且,桂香还特意转移话题,扭头朝刘二峰跟贞儿道歉起来,说:“真不好意思,天这么晚了,还打搅你们,给你俩添麻烦!”

说着,桂香却突然拽起贞儿的胳膊说:“姐,咱还是回去睡觉吧,二峰他们明天还急着出发呢!”

因为贞儿比桂香大,所以目下桂香就管贞儿叫了一声“贞儿姐”。

桂香接着说:“二峰他们走那么远的路,睡不好觉哪行呢?哪能去杀鬼子打胜仗啊!”

眼下,看上去,桂香好像全然没有了跟王大贵生气的表情,像压根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尽管桂香这样,贞儿却不放心地问桂香道:“桂香,那咱现在回去,那是你想通啦?你是原谅大贵啦吗?”

“别说啦,别说了嘛,姐。”桂香听了,却挽起贞儿的胳膊撒娇般地道:“姐,你就别问了,咱还是走吧,咱还是快回去睡觉吧!行吗,姐,好不好啊?姐!”

桂香说着就拉起贞儿的胳膊走开了。

当下,对桂香的表现,尽管刘二峰没怎么说话,却观察得仔细。不过,对桂香心里到底怎么想,她是不是在心里真正原谅了王大贵,却还没底。

于是,待桂香挽着贞儿的胳膊走出一段距离了,刘二峰却显得神情有些茫然着,扭头冲在呆站在远处的王大贵说:“走吧?回去睡觉吧?还傻站着干什么?!”刘二峰说:“你就是站到天亮也不管用啊?!”

刘二峰正色道:“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往后该咋着对待人家桂香吧!”

王大贵没说话,却乖乖地先是跟在刘二峰身后走了一段路,然后,二人就分别朝着各自连队住的地方走去了。

第二天傍晚,由刘二峰、王树军、王大贵还有长者莫道,以及国际和平组织派来的志愿反战队队员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以及马丁金跟霍尔幔钦医生共八人组成的战斗小分队,就要奔赴刘二峰的家乡——那刘家庄一带执行作战任务了。

于是,营里特别组织为他们送行。送行人群中,有八路军官兵,也有斻实岭村的老百姓。却众人都早早聚集在村街上,在跟战斗小分队成员们话别,为他们送行。

而这时,在送行的人群里,也出现了桂香的身影。就只见桂香突然挤开人群,就朝王大贵身边走过去。却一走近王大贵,竟突然从身后拿出来一双手工缝制的布鞋,一下子就塞到了王大贵手里。

桂香的这个举动,尽管很麻利、很快,却被就站在王大贵身边的那苏联来的绮丽莎娃看了个正着。

于是,就见绮丽莎娃好奇地眨着一双跟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却用俄语味道挺浓的汉语问道:“王大贵,她对你很好哇!她对你这样好,那她一定是你的亲爱的吗?”

却由于战斗小分队的中外成员早就互相介绍认识过了,所以,当下,绮丽莎娃不但已经认识王大贵,而且能叫出王大贵的名字。

然而,绮丽莎娃这么如此大方地一问,却立刻把王大贵给问愣了。

当然,对“亲爱的”这个称谓,王大贵尽管平时使用不多,但却也深谙其中含义。

而且,王大贵此前曾听人说起过,在绮丽莎娃的家乡苏联,夫妻婚后,除彼此大都称呼对方的名字外,也会使用“亲爱的”。

于是,王大贵一听绮丽莎娃说桂香是他的“亲爱的”,不免有些脸红,就只得揶揄着应道:“嗯嗯,哦哦,是,不不,不不不,嗯嗯,哦哦。”

绮丽莎娃望着王大贵慌里慌张的表情,再听着他那似是而非的答话,不禁就一脸开朗地笑出声来了。

84、枪声急

秋日的阳光洒满了整个田野。

人走在这样的田野上,眼望那熟透了只待收割的黍谷还有那等待颗粒归仓的高粱、玉米、大豆等等的农作物,鼻孔里就尽是丰收的味儿道,浑身都充溢着说不出的舒爽。

此时,由刘二峰率领,由王树军、王大贵、长者莫道以及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八人组成的战斗小分队,眼看就行进到刘二峰跟当时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还有王大贵、贞儿跟桂香去投奔八路军时途经的那条鱼游水清的小河了。

于是,感受着原野上秋日丰收的景色,望着那一条蜿蜒远伸的河水清澈的小河,战斗小分队成员——来自苏联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不禁触景生情,突然想起了他们那远方的美丽家乡——被大片白桦林掩映着的也同样延展着的一条蜿蜒河流的地方。

依尔卢维奇沉默了,绮丽莎娃却激动得想哭。

因为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实在抗拒不住对家乡的牵念,他们一联想起家乡,就不由想到家乡正在遭受着的战火。

而一想到战火,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就无法不挂念家乡亲人的安危,就心生出无以克制的惦念之情来。

其实,就当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远在苏联的家乡遭受战争阴霾后,国际和平组织曾专门发电给驻中国境内的联络员,征询他们是否回国的意见——说只要他们愿意回国,国际和平组织会通过多种渠道满足他们的愿望。

然而,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却没有选择回国,仍然愿意继续留下来,跟同样需要他们无私援助的处在战乱中的中国人民,为寻求和平解放的正义事业而战斗!

马丁金却在擦枪。

此时,只见马丁金手里拿的是一把苏式波波莎冲锋枪。

本来,马丁金早在二战德军队伍期间,使用的是德式MP40冲锋枪的。

马丁金使用的那种MP40德式冲锋枪,其实武器性能也很优良,但却因其弹夹只有32发子弹,这对本对兵器很有研究的马丁金来说,觉得其跟有71发大弹鼓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相比,缺憾明显。

为此,能得到一支有71发弹鼓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是马丁金梦寐以求的最大愿望。

幸好,由于国际和平组织是一个支援世界人民正义事业的战斗组织,其行动,得到了当时世界诸多国家的巨商富豪们的鼎力支持、相助。

于是,丰富的经费来源,为国际和平组织斥巨资购买先进武器奠定了雄厚基础。所以,当时有很多国际军火商人,都瞄上了国际和平组织这块儿肥肉,纷纷把握商机,通过各种渠道,设法跟国际和平组织建立起了军火供应关系。

正是由于有大量长短先进武器可供选择,所以就在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来中国前,国际和平组织就叫他们自由选择了他们各自心仪且适合的精良武器装备。

当时,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的选择相同,他们都挑选了长枪类——苏式波波莎冲锋枪。

而绮丽莎娃跟霍尔幔钦医生的选择却一致,他们选择的是短枪系列中的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

该手枪,当属二战时期最著名的美国手枪。该手枪属大口径手枪,跟有的手枪相比,该手枪具有扣机距离缩短,握持牢固舒适和杀伤威力大等显著特点。

但是,不管长枪短枪,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所携带枪支,跟刘二峰还有王树军、王大贵还有长者莫道几人此行所携带武器比起来,都显得性能优良,先进了许多。

却由于刘二峰早在鬼子官官本田一撮那里缴获来的那一把短枪,在参军后已经上缴。目下,他带队远行执行作战任务,手拿的是一把驳壳枪,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盒子炮。

不过,由于考虑刘二峰等人去执行艰巨作战任务,营里就特别把从伪军队伍投诚八路军后,在跟日伪军作战中牺牲的王翔遗下的那一挺重机枪特批给了刘二峰所率战斗小分队使用。

而且,这挺重机枪指定的专门操枪手,就是那黑脸大汉王树军。

可是,这挺重机枪尽管威力不小,但却在先进性和灵活性上,却远不及国际和平组织所派来的志愿反战队队员所带来的武器精良。

也由于这一挺重机枪机身太长、过重,营里还特别批给刘二峰等人一匹棕红色皮毛的战马,主要是为远行途中驮那一挺重机枪及战斗队所需的弹药和食品之用。

而目下,一同去执行战斗任务的王大贵跟长者莫道,却肩背着的,都是性能很普通的长枪。

似乎,跟刘二峰等人初去投奔八路军时一样,在当下众人途经这一条美丽的小河时,刘二峰就又招呼众人停下来暂作休憩。

于是,战斗小分队的中外成员,就开始做起各自想做的事儿来了。

就见马丁金蹲坐在河堤上,表情认真着,在一丝不苟地擦着他怀抱着的那一把苏式波波莎冲锋枪。

刘二峰像受马丁金认真擦枪的举动影响,就也从枪套内掏出那把驳壳枪擦了起来。

王大贵却跟在长者莫道身后走下河堤,跟长者莫道一块儿去小河边儿给那一匹棕红色的战马饮水去了。

王树军也像跟上次参军路上途经此处的小河一样,看上去他又饿了。于是,就从一个大行囊袋内抓出一把炒面来,在高声问过其他人“吃不吃”、而听见的人又回话告诉他“你先吃”后,王树军就赶紧把一把炒面填进嘴里,生动地大嚼着。

却由于炒面太干,嚼在嘴里发散。于是,只见在野风中,就有炒面从王树军的嘴里吹出来,刮开去,卷走了一溜“食烟”。

王树军觉得不对劲儿,就把腰挎着的一个大水葫芦摘下来,在朝嘴里倒一口水后,继续嚼着。

霍尔幔钦医生竟在为一只腿部受伤的斑鸠包扎。

也许由于做医生的天性使然,就在刚才朝小河边儿走来时,霍尔幔钦医生老远就看见有一只受伤的斑鸠,在他们一行人前面一瘸一拐地奔跑着。

于是,霍尔幔钦医生就快跑步赶过去,却把斑鸠抓住后拿在手里一看,竟发现斑鸠那一条右腿跟肚皮的链接处,像是中了哪路猎人拿猎枪射杀的散沙弹擦伤了,看上去,斑鸠的大腿根部有一个还在流着脓水的血窟窿。

霍尔幔钦医生看后,就毫不犹豫,他借着众人在小河边儿休息,打开随身携带的急救箱就开始给斑鸠疗治起伤口。

霍尔幔钦医生的此番用意很显然,他就是想给斑鸠治疗完伤口后,再把斑鸠放归自然。

却眼下,在场的绮丽莎娃看着霍尔幔钦医生在小心翼翼地为斑鸠疗治伤口,再一看那可爱的斑鸠因伤痛难忍眼含泪水的痛苦表情,心疼得都要流泪了。

直到看到霍尔幔钦医生给斑鸠包扎好伤口,重又把斑鸠放归了自然,绮丽莎娃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一直待到斑鸠走离了视线,绮丽莎娃这才顾得上跑去早在小河边儿等她过去的爱侣依尔卢维奇身边儿。

情侣爱秀水,好像是天下情侣们都一致钟爱的习惯。

于是,当下,就只见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似乎像上次刘二峰等人去投奔八路军途经此处时刘二峰跟贞儿去小河边儿一样,目下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在双双伫立在碧水清澈的小河边儿时,当即就被小河的美景给迷住了。

然而,却当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饱赏着这静静的小河美景时,猛然间,一阵急促的枪声,就立即撕破了这种美好的宁静。

“呯呯——嗖嗖——”只听得,在距小河堤坝不远处的那大片高粱地里,突然传过来一阵急促的枪声。

紧接着,就发现,有那漫无边际的子弹,胡乱地射向了本很平静的河水,瞬时就激起一道道波澜,溅起大堆堆水花。

刘二峰一看情况紧急,就立即冲他所率的众人高喊起来,道:“大家注意隐蔽,赶快选择有利地形,准备投入战斗!”

就当刘二峰话音未落,就只见从远处的高粱地里,突然蹿出一队人来,随后,却又有一大队开枪射击着的日本兵,也疯狂地从高粱地里蹿了出来……

85、交战起

“泥鳅?泥鳅!咋是泥鳅?泥鳅咋趴在那里啊!”枪声大作中,就听得一个粗声大嗓的声音在惊喜地大叫道。

原来,那被一大队日本鬼子从高粱地里追赶着的一队人中的当头儿,竟是那一脸圆圈胡子的大窑主原上豹。

却原上豹一蹿出高粱地跑来了河堤,一眼就发现远处河堤上,那趴在地上肩顶着一挺重机枪只待开火的黑脸大汉,很像黑泥鳅。

尽管,这时由刘二峰率领的八路军派出的几人中,除长者莫道一副乡下百姓的素衣装扮外,刘二峰、王大贵还有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都穿着一身草黄颜色的八路军军服。

然而,虽然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穿着军服,却在明媚的阳光下,他那黑亮无比光芒四射着的脸膛,以及他那人高马大的体貌特征,就使原上豹当即就确认无疑——他感到那黑脸大汉就是自己昔日的二窑主黑泥鳅,黑泥鳅!

于是,目下已被鬼子追得走投无路了的原上豹,一看见黑泥鳅就信心坚定起来,高兴地“啪”就拿手里攥着的一把汉阳造猛怕了一下子自己大腿,然后,就冲身后紧随着他的那仍在他手下做二窑主的绺绺毛还有手下蝎子等人道:“有救啦,有救啦。弟兄们,咱这下子可有救啦!”

原上豹兴奋地嘟囔道:“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哇!娘的!这真就是天无绝人子路哇!”

原上豹心说:“当年,我原上豹从小鬼子手里给黑泥鳅夺回了一条命,这眼下,他黑泥鳅准是报恩来啦,他是又还我原上豹一条命啊!”

“娘的,这就叫山不转水转吗?这就是前世修的缘今朝来还愿吗?娘的!”只见原上豹边畅快地在嘴里嘟念着,边指挥着他的弟兄们朝身后追过来的大队小鬼子开枪还击。

却只听原上豹开枪还击着就蓦然冲身旁人等道:“弟兄们,你们都别怕啦,你们都用不着再怕啦!”

原上豹很硬气地给众人打气说:“咱弟兄泥鳅来啦,咱弟兄泥鳅正趴在河堤上增援咱呢!”

原上豹道:“你们说,有咱弟兄泥鳅在,咱还怕啥啊?咱还他娘的有啥可怕的啊!”

原上豹说:“再说啦,有泥鳅在,就断定眼下不光是泥鳅一个人,肯定还有大队的人马在支援咱唻!”

“呯呯呯……”就只见,那已蹿出高粱地站在河坝上的大队小鬼子,突然朝着原上豹等人射出的一阵密集的子弹,一下子就把原上豹的话给淹没了。

然而,久经沙场的原上豹,似乎早有了防备,于是,就当大队小鬼子列队在河坝上朝原上豹等人射击时的一瞬间,就见原上豹早已指挥着他的弟兄们沿着河堤朝着河面飞速地翻滚下去了。

因此,刚才河坝上列队着的鬼子发射的子弹,显得很不着边际,很浪费火力。

这时,就见原上豹率先趴下身,带着快速效仿的弟兄们飞速沿着很陡的河堤大翻滚着的姿势,很精彩,也很叫人眼花缭乱。

远看去,那就地翻滚着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的大片人体,犹如被罡风席卷得飞速翻滚着的一根根圆木组成的方阵,看上去黑压压、“呼啦啦”一片,景象壮观,场景生动。

于是,本在举枪想朝原上豹等人致命射击的大队小鬼子,由于原上豹迅即作出了叫手下随他朝河面翻滚的决定,导致大队小鬼子一时间瞄准儿困难,目标捕捉不准。为此,在连发空弹过后,就只得各个高举大枪,随着翻滚的人体,重复做着定向、瞄准儿的无奈动作。

然而,就当大队小鬼子举着大枪想定准目标再次开枪射击时,却令人惊悸的奇异境况突然发生了——

“嘭嘭——叭叭!”

“嗵嗵嗵……”

“哒哒哒……”

猝不及防间,那并排站在河堤上正朝原上豹等人瞄准着的一大队鬼子,却猛然遭到了一通三面合围又说不清来路的重火力夹击——

就在河堤上那一大队小鬼子的左侧,刘二峰跟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还有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倏然操枪联合朝鬼子发起抢先攻击。

随之,在一大队小鬼子的右侧,却那马丁金跟王大贵还有霍尔幔钦医生,也长枪短枪一齐开火,打了一大队小鬼子的措手不及。

而在一大队小鬼子的正面,却那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也已经搂动了那一挺重机枪的扳机……

一时间,就听得群枪齐鸣,枪弹纷飞——那一看情势不妙的小鬼子的指挥官,就连忙高擎战刀,“呜哩哇啦”着拿日语指挥着部下快速还击,强力突围——朝着那大片看上去漫无边际的高粱地火速撤离。

然而,目下这高擎战刀的小鬼子指挥官,竟就是在早的那名日本军犬侦察兵——藤野制胜。

原来,这藤野制胜,近期以来表现不凡。也由于他战绩显赫,深得那率部驻守春满里县城及其周边的龟田就似中佐赏识、器重。

故此,在龟田就似中佐的倾力主张、举荐下,藤野制胜很快就被提拔为日军少佐。此后不久,藤野制胜就看似顺理成章地由少佐升任为目下的中佐。

藤野制胜可谓官运亨通,一马平川,平步青云。

当下,却令藤野制胜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本率兵力追击那原上豹等人,却为何事有突变、突然就三面受敌?

而且,藤野制胜奇怪地发现,那当下突然朝自己率部发起凶猛火力攻击的,绝不像小股的土八路所为。

尤其,当藤野制胜隐约看到当下袭击他们的竟有黄头发蓝眼睛的不明身份的人时,就不寒而栗,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

藤野制胜有一种颇为不祥的预感,他觉得,眼前自己率领的日军中队,定是遭遇了多国友军发起的突然袭击。若不赶紧率部撤退,必将遭受毁灭性重创、打击。

于是,为减少兵员伤亡,藤野制胜立即就作出了火速撤离的决定。

要说,刚才刘二峰所率领的战斗小分队发起的火力的确威猛。特别是,那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所使用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的确名不虚传,凸显神威。

刘二峰看到,就在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手执的有71发大弹鼓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左右夹击,分别朝着大队小鬼子扫过去大梭子密集的子弹后,眼看着就有几名日本兵当即伸腰蹬腿,一脸苦难着应声倒地,命途归西。

其实,要说王树军操控着的那一挺重机枪,在刚才伏击小鬼子的战斗中,威能也发挥不错。

可以说,若不是王树军及时朝那一大队站在河堤上持枪瞄准着的小鬼子打过去大排子弹,原上豹及其手下——他那一帮从河堤朝河面翻滚下来的弟兄,别看小鬼子已不便瞄准儿,准也得死伤不少。

此时,也许由于猜测到刚才跟小鬼子交火,王树军执掌的那一挺重机枪,肯定消耗子弹挺多,于是,就见那随战斗队前来的长者莫道,却牵着那一匹棕红色的战马,沿着河边儿的泥泞小道,就朝王树军走了过来。

却由于此前王树军操控的那一挺重机枪已从那一匹棕红色的战马背上卸下,就只见这时那一匹棕红色战马的背上,就左右驮了两大箱子长短枪的子弹、手榴弹和战斗队出行前所携带的必备食品。

其实,就当刘二峰刚才于紧急情形之下向所率战斗队成员分派任务时,似乎只有长者莫道没有领到跟小鬼子正面交锋的战斗任务。

刘二峰交给长者莫道的重要任务,就是看护好那一匹宝贵的棕红色战马,守护好马背上驮着的对战斗取胜至关重要的弹药和食品。

于是,当战斗队成员开始从三面向大队小鬼子发起突然攻击后,在枪弹纷飞的剧烈声响中,那一匹棕红色的战马,好像有些突然受惊。

于是,只见战马大仰着脖子,在脆声打个响鼻后,就“咴咴”地连叫了几声。

长者莫道看后,就很是心疼地连忙过去紧搂住战马的脖子,然后,又用手抚摸着马的耳朵说:“好马,听话,别怕,你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长者莫道安慰战马道:“有我在,你啥都别怕,你啥都用不着怕。就是飞过来子弹,也有我在替你接着唻!”

战马很乖,看上去挺懂事儿。于是,在长者莫道说过这些后,马就不叫也不闹了,却机警地直升起耳朵,在静听着战斗正酣着的纷乱的枪声。

目下,却长者莫道朝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这边儿一走过来,老远就扯开喉咙高喊:“树军,王树军——你那挺重机枪子弹用得咋样儿啦?光没光啊?”

“没,没唻,还没唻,莫道大叔!”王树军听了,就显得挺骄傲地回长者莫道说:“就干那么几个小鬼子,用不着浪费那么些子弹的嘞!”

“好,这就好,真好!”只听长者莫道听后高兴地回王树军说:“好,树军,有你的!”

接着,长者莫道又半开玩笑地冲王树军说:“你树军要是能一颗子弹敲掉俩鬼子脑袋,那我老汉准得给你张罗一房好媳妇哩!”

86、怪目光

“哇呀,泥鳅,还真是你、真是你呀?!”原上豹从小河边儿的淤泥里一爬起身来,就立马跑过去想朝王树军的身上猛搂。

只见原上豹咧着一张被满脸圆圈儿胡子包围着的大嘴,“哈哈”大笑道:“泥鳅,我真想管你叫爹!”

却这时牵着那匹棕红色战马沿着小河边儿走来询问王树军重机枪里还有没有子弹的长者莫道,一看原上豹那股匪性十足、大大咧咧的样子,再一听原上豹竟开口说想管王树军叫爹,就惊奇得一脸狐疑,心说:“这货,脑子里有水啊!”

原上豹见陌生的长者莫道牵马过来,再看这半大老头儿对着自己的眼神儿不对劲儿,就索性打量了自己因滚向河边而弄得浑身泥水的衣着,也意识到这样去搂抱人家欠妥,于是,就自觉放弃了刚才那热情又冲动念头儿。

不过,原上豹却仍一脸感激着冲王树军笑呵呵道:“泥鳅哇,这下子你可帮了我大忙啦!要不是你——还有你们的人,老大我还有这帮弟兄们啊,可真就死路一条,脑袋都得他娘的大搬家啦!”

王树军听着,却黑铁塔一样站在那一挺重机枪跟前,表情平和地说:“大窑主见外啦!”

王树军说:“其实呢,看着小鬼子追杀你们,也不单是我们,只要是咱中国的军队、军人,都该、也都会出来帮你们的啊!”

“哎,哎,泥鳅你这话不对,可说错啦!”原上豹却纠正王树军话说:“今日,我一帮弟兄要是遇上里谷那混蛋,真还说不定他得坐山看虎斗——看打仗的不怕打仗的流血多,还真不能帮唻!”

“里谷?哪个里谷?你说的里谷,他是做什么的呀?”王树军疑惑地问道。

“哎,哎哎,泥鳅,你咋一参军就变得说话文绉绉的啦!”原上豹说:“你咋拿‘他是做什么的’问我话啊?你干脆说‘他是做啥的’不就得啊?”

原上豹说:“我觉着,还是咱家乡土话听来顺耳、舒坦!说起来也痛快!”原上豹却又说:“我原上豹向来是个大直人,我挑你的毛病,泥鳅你可别拿怪、别往心里去啊!”

“好好好,说咱家乡话,我说咱家乡话!”王树军听后连忙改口说:“那你说给我,那个叫里谷的,他到底是啥人啊?”

“不说啦,咱先不说啦!还是到时咱再细说吧!”这时,却眼尖的原上豹看到远处河堤上走下来一队人,就赶紧转移话题说:“泥鳅,他们几个人里头,一定有那个跟你一块儿去参加八路军的刘二峰跟王大贵吧?”

“有,有,是有。”王树军听后点头道:“有他俩,他俩也都来啦。”

“那那俩女的——叫贞儿跟桂香的来没来啊?”

“她俩没来。”王树军解释说:“她俩还有别的事儿得做。”

原上豹听过,却又像突然记起什么,就道:“上次,在咱窑里,可叫她俩受委屈啦,真对不住人家啊!”

只听原上豹这么说着说着,那从河堤上走下来的一队人,就距离越来越近了。

而当下顺着河堤走下来的一队人,正是刘二峰、王大贵还有另外那几名外籍的国际和平组织派出的志愿反战队队员。

其实,就当原上豹率人刚被大队小鬼子撵出那大片高粱地一出现在河坝上时,不论那在正面架起机枪等待开火的王树军,还是跟其他战斗小分队队员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的刘二峰跟王大贵,都一下子就认出那被大队小鬼子追赶着的人里的当头儿,就是那个大窑主原上豹。

此时虽然原上豹歪戴着一顶大礼帽,帽檐遮挡住了半边脸,但却从原上豹那暴露在外的面部的圆圈儿胡子,还有他那举止动作,刘二峰、王树军还有王大贵,就都在心里使劲儿“啪嗒”了一下子。

刘二峰心说:“咋是那个原上豹啊?”

王树军也暗道:“那不是我参军前的大窑主嘛!他咋跟鬼子相遇——跑这里来啦呢?!”

而王大贵自然也一眼就认出原上豹来了。

不过,要说还真就是环境造就人。

本来,王大贵在八路军队伍时,已经把爱说家乡土话的习惯改得差不多了,可目下当他随着战斗小分队行进得距离家乡刘家庄一带越来越近时,那本强压在内心的满脑子的家乡土话,就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而且,就连那家乡土话里的难听的骂话,似乎再也无法控制,就在脑海里纷纷呈现,甚至泛滥成灾开了。

于是,当视线里出现了那被大队小鬼子追赶着的土匪大窑主原上豹时,本对原上豹一直都无好感的王大贵,就耐不住暗自在心里拿家乡土话腔调儿十足的话骂道:“婊子下的——那咋是原上豹啊!”

当下,眼看刘二峰就率战斗小分队成员王大贵还有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从高高的河堤上走到了原上豹跟前。

其实,刚才在刘二峰等人把那一大队小鬼子击退后,战斗小分队的成员,本以为刘二峰会作出乘胜追击的战斗部署,一举全歼那一大队小鬼子的。

然而,刘二峰的决定却出乎众人意料,他并没有作出人们预料中的战斗决定。

这是因为刘二峰感到,在当下还不清楚小鬼子兵力、火力和战斗部署等的情况下,绝不可盲目出击。尤其,在这各种植物茂密、隐身很容易的荒坡大洼之中,一旦中了小鬼子“诱敌深入”的埋伏圈,遭到伏击,就势必造成不必要伤亡,真就得不偿失,后悔莫及。

并且,刘二峰清楚,自己此次率特别战斗小分队回家乡刘家庄一带执行战斗任务,深感责任重大,因为当下他率领的是一个非同寻常的特殊战斗群体——其成员不单是本国人,更重要的是还有那来自多国的外国友人。

所以,出发前,从纵队到旅、团,再到营、连……各级首长都再三指示、叮嘱,务必在最大限度确保队员生身安全的前提下赢得战斗胜利,坚决防止和避免那种无谓的牺牲和不必要的战斗减员。

为此,就在刚才击退那大队追赶着原上豹等人的大队小鬼子后,刘二峰面对仓皇撤退并走远了的大队小鬼子,没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却显得冷静而理智——并未作出常规思维下的那种乘胜追击的草率决定。

目下,却只见原上豹一见了刘二峰等特别战斗小分队的成员,就开始千恩万谢起来了。

而且,原上豹一见着刘二峰跟王大贵,就不由一下子记起在早刘二峰率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在他率匪盘踞着的破砖窑所度过的那个夜晚——记起那夜他窑中的第二二窑主绺绺毛跟手下蝎子,所做的想想人家住在窑内的贞儿跟桂香好事儿,却最终事与愿违的那件破事儿……

于是,原上豹就分别掰了一下子站在自己跟前的二窑主绺绺毛跟手下蝎子的脖颈子,喝道:“快!你俩——都快跪下!都快乖乖地快给人家救命恩人刘二峰还有王大贵跪下!”

原上豹说:“那夜,要不是人家刘二峰跟王大贵大度、不记仇,你俩臭小子的小命,可早就完啦!你俩还哪能活着喘气喘到今天啊?!”

原上豹说:“那夜是人家饶了你俩一条命!可今个儿,人家是又救了咱弟兄们一条命啊!”

说着,就只听原上豹催促二窑主绺绺毛跟手下蝎子道:“跪!快给老子跪!你们快给人家刘二峰跟王大贵俩恩人下跪啊!”

说着,原上豹却又冲二窑主绺绺毛说:“老二,我实话说给你!若不是大窑主我看在人家刘二峰跟王大贵俩人仗义、大度的份上,我也不会叫你小子干二窑主能到今天啊!”

原上豹咬牙切齿着冲绺绺毛说:“那样,我就是不把你处死,也早把你小子做二窑主的位子给撸啦,还能叫你小子自由自在着悠荡这么大光景啊?!”

此时,看上去,那二窑主绺绺毛跟蝎子见大窑主原上豹在不住逼迫着他们给刘二峰跟王大贵下跪,就也意识到他们的确欠下了人家刘二峰跟王大贵什么,于是,就果然见他们开始弯曲下双膝,就要双双跪倒下去。

然而,却没等他们双膝着地,却被刘二峰双手扶了起来。

只听刘二峰边把他们扶起边说:“算啦算啦,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这往后,只要你们能记住咋着做人,我跟大贵就都原谅你们啦!”

然而,当下也就在刘二峰说着原谅二窑主绺绺毛跟蝎子的话时,那原上豹,却开始把目光投向了跟刘二峰和王大贵一起走来的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的身上。

却也许由于原上豹平生就从未见过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的缘故吧,就只见他在望着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的眼神有些怪异、发直,那种目光,就像突然见了外星人一样。

而此时本就对原上豹等土匪有些看不惯的王大贵,一看原上豹对着人家几名外国人的那种眼神,就不禁在心里好生厌恶。

于是,王大贵竟拿家乡土话暗自在心里嘀咕着骂道:“操,你原上豹真是一只井里的蛤蟆——可没见过多大的天啊!”

然而,就当原上豹拿异样的目光在依尔卢维奇、绮丽莎娃、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身上一一扫过之后,原上豹的眼睛里,却又放射出另外一种叫人看上去极其匪夷所思的目光——他最终又把目光定格在了人家绮丽莎娃的身上、脸上。

就只见,原上豹望着望着人家绮丽莎娃,却不由自主地竟拿当地土话摇头晃脑道:“好看,鲜亮!”

只听原上豹啧啧着拿本土话嘟囔说:“这外国小妮儿,鲜亮,真够鲜亮啊!”

87、情鸟飞

“鲜亮?鲜亮是什么意思?”

见原上豹拿一种说不清用意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而且还在不停地嘟囔着称自己“鲜亮”,于是,绮丽莎娃那一双像海水一样湛蓝又清澈的眼睛,顿时眨成了谜团。

只见绮丽莎娃在不住地摇着头,向外摊着胳膊细长的两手,用俄语腔调儿十分浓重的汉语好奇地问道:“鲜亮?我不明白,什么是鲜亮?鲜亮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刻,绮丽莎娃那双好看得格外迷人的眼睛眨动着疑问的目光,她那美丽的面庞上,浮现出疑惑的红云,看上去,绮丽莎娃在猜疑着,有些不高兴了。

眼前的情势有些尴尬,顿时笼罩上一层紧张的气氛。

却众人看了绮丽莎娃那急切追问原上豹说话用意的表情,就都“唰”地把目光投向了看上去已经被动得想躲闪了的原上豹。

目光是最锐利的刀子。往往,人容易这样——有时,你不一定怕刀枪,你却怕目光。其实,刀枪不一定击垮人的意志,而目光,却能够降服人的灵魂。

于是,眼下那本匪性十足、性格粗犷的原上豹,在遭遇了众人那种异样的目光后,开始退缩、绵软了。

甚至,原上豹在后悔,在拿味儿道充足的地方土话在暗骂着自己人轻嘴贱,道:“操,你原上豹真他娘的操蛋!你多嘴多舌,这不是狗熊钻烟筒——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嘛!”

此时,就只见绮丽莎娃的情侣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也都在用不解的眼神望着原上豹。

尤其那绮丽莎娃的情侣依尔卢维奇,他在望着原上豹的眼神里已经漫上了一层凶恶。看表情,倘若他的爱侣绮丽莎娃再不高兴下去,依尔卢维奇极有出手冲原上豹动粗的可能。

却刘二峰、王树军还有王大贵跟长者莫道一看原上豹的言行举止招致了人家绮丽莎娃以及依尔卢维奇、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一致的不解和不快,就都更是在心里对无端制造事端的原上豹充满了怨愤。

刘二峰心说:“原上豹,你都年纪老大不小了,就不知道自尊自重吗?!”

王树军在想,原上豹啊,当初我幸亏去投奔八路军,不的,整天跟着你做匪,还真长不了多大出息!

长者莫道却在心里嘀咕道:“你这个土匪头子原上豹啊,你咋在人脸前头连句人话都不会说唻!”

而本就对原上豹看不惯、有成见的王大贵,一看原上豹那种看上去挺下流的举动和冒冒失失、不拘小节的话语惹了祸端,就暗自在心里拿家乡土话讥骂道:“多嘴拨拉舌的杂种一个!”

王大贵心说:“原上豹——你真是一个没事儿找事儿的熊玩意儿啊!”

空气里已经透着僵持,充盈着浓重的火药味儿了。

终于,是率战斗小分队前来的刘二峰打破了僵局。

只见刘二峰一脸笑意着走近绮丽莎娃,却试探地给原上豹解围道:“绮丽莎娃,请你不要见怪!”

刘二峰说:“其实,那大窑主原上豹,他刚才的话,也并无恶意。”

却一看刘二峰开始出面给原上豹挡驾,替原上豹圆场了,众人的目光就立刻都聚焦在了刘二峰身上。

绮丽莎娃听过刘二峰解释,就不再追问原上豹了,却拿俄语味儿很浓的汉语问刘二峰道:“刘队长,那、那请你说,刚才他说的鲜亮、鲜亮,到底是什么意思?”

绮丽莎娃显得很尊重地称呼着刘二峰“刘队长”。

“刚才他说的鲜亮,不过是方言土语,就是漂亮、美丽的意思。”刘二峰给绮丽莎娃解释说:“他是在夸赞你漂亮、美丽呢!”

“漂亮、美丽?他真的是在夸赞我漂亮、美丽吗?”绮丽莎娃大睁着眼睛,仍用俄语味道浓郁的汉语问道。

“是,是啊!”刘二峰说:“不错,他是在夸赞你漂亮、美丽呢!”

“是真的?”

“不假,当然是真的。”刘二峰回答得很肯定。

“那我,真的有那么漂亮、美丽吗?”

“真的,你真的很漂亮、美丽!”

“啊!真是这样?真的是这样吗?”绮丽莎娃听过刘二峰的话,却突然惊叹起来,道:“那我——那我绮丽莎娃,实在太幸运啦,我实在太意外啦!”

绮丽莎娃惊喜说:“啊呀,我的上帝,我在为我自己感到幸福!”

就只见,此时的绮丽莎娃一听刘二峰转告自己说刚才原上豹的话不但没有恶意,而且是在赞赏自己。眼神里就立刻吹散了萌生了的怪罪之意,却当即变得十分感激起来了。

于是,兴奋、激动之下,绮丽莎娃就由面朝着刘二峰,突然又转向了面对着原上豹。

“你——你真的觉得我很漂亮、美丽,对吗?”只听绮丽莎娃显得很满足地拿俄语腔调儿十足的汉语,大方又大声地追问开了原上豹,道:“你一定在为我的漂亮、美丽而高兴是吗?”

这时,原上豹正愁于因为刚才自己多说话惹事儿而无法下台呢,却一看绮丽莎娃蓦然转怒为喜,一脸欣喜愉悦的样子,就赶紧顺水推舟——显得挺拗口地拿绮丽莎娃刚才的话回说道:“是,是是,是是是。我是在为你的漂亮、美丽而高兴,而高兴!”

绮丽莎娃听了,更是一脸晴朗着欣喜异常起来。

于是,就见绮丽莎娃突然拿俄语腔调儿十足的汉语招呼起了爱侣依尔卢维奇,高声道:“依尔卢维奇——依尔卢维奇——”

只听绮丽莎娃满足地说道:“我亲爱的依尔卢维奇!他是在夸赞我漂亮、美丽呢!我为我的漂亮、美丽而荣耀!”

绮丽莎娃说:“依尔卢维奇,难道、难道你不为我的漂亮、美丽而感到幸福吗?难道你不为我的漂亮、美丽而感到幸福无比吗?!”

绮丽莎娃的话,使依尔卢维奇听了异常兴奋,就见他听过绮丽莎娃的话没有说什么,而是显得很激动地一下子就冲到了绮丽莎娃跟前,展开他那宽阔又坚实得尽是力量的臂膀,就紧紧地把绮丽莎娃搂在了怀里。

面对着众人,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双爱侣,竟激烈地拥吻在了一起。

众人目睹此景,有的望着那一双爱侣在微笑,有的却把目光移向远处,更有的,竟赶紧扭过头去……

这时,阳光很好,清风和煦。远看去,那弯曲的小河,在款款地流淌。阳光映照下,那弯曲延展着的小河,如同一条光彩熠熠的银蛇穿身而去……

河面上,远处的天际里,但见有一双丽鸟,在谈情说爱着展翅纷飞。

88、新情况

刘二峰率战斗小分队队员开始撤离小河。

这时,看上去,原上豹已经走出尴尬的阴霾,从骑虎难下的困境里挣脱了出来。

原上豹甚至倍感得意,因为经过刘二峰跟绮丽莎娃的解释、圆说,替原上豹解了围。那绮丽莎娃非但不再有责怪的神情,而且还由于得到了漂亮、美丽的赞誉,一下子就沉浸在幸福、知足的暖流里了。

就连目下那国际和平组织派来的另外几名义勇反战队队员——依尔卢维奇、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也都目光里没有了敌意,而是情绪倏然变得奇好,看上去,真就各个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于是,众人的情绪好了,原上豹的心情也就放松下来。而心里一轻松,原上豹那种无法掩饰的粗粗拉拉、大大咧咧的性格,就又暴露无遗起来了。

只见原上豹在得知刘二峰是率人回家乡去跟日军小头目山本屠还有汉奸胡大疤作战时,就一脸的兴奋,上去就把刘二峰给搂了起来,激动万分道:“爷们儿,我原上豹早就盼着有这么一天啦!”

原上豹这么说着,就见他一脸的圆圈胡子在抖动,那一对丹凤眼亮晶晶地瞪成了圆球。

刘二峰听见原上豹“呋呋”地喘着的大气很粗,感到原上豹那一脸乱七八糟的大胡子扎得自己脸颊发疼。

“爷们儿,你是我原上豹的救命恩人啊!”原上豹一从怀里把刘二峰放开,就说:“要不是你刘二峰带着人来得及时,我原上豹说不定早挨小鬼子枪子啦,说不定早就去见阎王爷啦唻!”

“客气倒是没啥必要啊。”刘二峰听后眉头紧蹙说:“我倒有一样还不明白,你带弟兄们咋遭到了小鬼子围追的呢?”

“嗨,嗨嗨,爷们儿,你甭问啦,你就甭问啦!”原上豹说:“说起来呀,也都怪我原上豹嘴馋,贪吃。”

“嘴馋?贪吃?”刘二峰奇怪道。

“对呀,着啊,都怪我嘴馋、贪吃。”原上豹说。

“你咋嘴馋、贪吃啦?”

“说出来你可别笑话啊,刘二峰!”

“哪的话,不笑话!没人笑话你,你说吧。”

“说来都怪我想吃牛肉罐头。”

“牛肉罐头?”刘二峰越听越一头雾水起来,觉得跟小鬼子交火跟牛肉罐头有何干系,那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嘛!就问道:“啥牛肉罐头?牛肉罐头咋啦?”

“咋啦?还能咋啦?好吃啊!我就馋牛肉罐头!”原上豹解释说:“在早,我跟小鬼子干仗时,从叫我枪崩的小鬼子的死尸里,我拣了一听牛肉罐头。那牛肉罐头,包装盒子上全是他娘的乱七八糟的字母,我一个都不认的!”

原上豹说着,就馋得“吧嗒”了一下嘴巴。然后,就见有一股盈盈的在阳光下看上去十分鲜亮的液体,在原上豹的嘴角垂涎着,沿着下巴颏子,下滴。

“你猜咋着?我拿刀子把那包装盒子豁开一尝,你猜咋着?”

“咋着?”刘二峰故意问道。

“你说咋着?香啊,好吃呗!”原上豹说:“那玩意儿真好吃啊!”

原上豹说:“刘二峰,咱明人不说暗话,实话说给你吧,那玩意儿,我自打从娘肚子里生下来,就没吃过!”

原上豹说:“好吃啊,那玩意儿可真好吃啊!我做梦都想吃,我死了都想吃!”

终于,原上豹津津有味地说着说着,就开始跟刘二峰揭开了谜底。

原上豹冲刘二峰说:“这不,我就是为了再想从小鬼子手里弄到一听牛肉罐头吃吃,就跟小鬼子干上啦,死都想跟小鬼子干上一场!”

此时,由于众人走在一起,所以原上豹的话,同行者都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在众人得知原上豹就因想弄一听牛肉罐头就跟小鬼子开战时,有人就不由“噗嗤”笑出声来了。

尤其王大贵听后,一下子就把嘴撇出去老长,暗说道:“馋!这货原上豹,大概上辈子没吃饱,是这辈子就冲吃的来了啊!”

其实,刚才原上豹提说的早在小鬼子那里缴获过的一听牛肉罐头,也不是日货,而是地地道道的美国货——那一听牛肉罐头,不过是一名日军在路上捡到没舍得吃,才叫原上豹缴获了去尽享了口福。

说来,在当年的侵华日军中,不仅压根没有吃欧式罐头的习惯,而且也没有那样的口福。细说来,当时的日本兵解馋,也不过就是靠去掏被侵占国的老百姓家的鸡窝子,弄只鸡回去火烧碳烤,大饱口福而已。

当时,小鬼子就凭借那死皮赖脸着,毛一把、屎一把地瞎掏乱抓。却一旦鸡们倒霉,被小鬼子逮了去,也就是惨遭小鬼子黑手、恶口,被生烧活烤,就那么半生不熟地啃骨头吃肉着,景象混乱,狂放不羁。

至于,原上豹从小鬼子那里缴获的那一听罐头,也不过就是哪位归国华侨或哪路国际友军丢弃了的,叫小鬼子拣了个便宜罢了。

不过,说到二战时期的肉类罐头,其实美国功不可没——美国的霍梅尔跟斯帕姆两家罐头公司出产的罐头午餐肉,就曾成为二大战期间盟军作战的主要蛋白质来源。

然而,当时原上豹从那名小鬼子身上缴获的那一听牛肉罐头,实际并不是美国相关公司所生产。而是一听英国皇家军队伙食里不可或缺的那种大名鼎鼎的咸牛肉罐头。

却那一听咸牛肉罐头,就叫原上豹朝思暮想,追思良久。

所以,就当原上豹甩来腮帮子狼吞虎咽完那一听咸牛肉罐头之后,就开始馋瘾难抑,总心念着巴不得有朝一日再弄到一听同类能带来快感的咸牛肉罐头,满足食欲,大饱口福。

故而,由于原上豹当下事与愿违——并没再弄到牛肉罐头,就垂头丧气地冲刘二峰说道:“爷们儿,咱说实话吧,枪支弹药那玩意儿,我原上豹不稀罕啦!可我就是馋——就想弄一听上回儿吃过的牛肉罐头!”

原上豹说:“就因为我想再弄一听牛肉罐头,在得到一大队小鬼子得从那这一大片高粱地边儿路过时,就发誓得跟小鬼子干了,非干不可!”

原上豹说:“不过,此前,我也打听到那一大队小鬼子人不少,武器不赖歹。所以,怕干不过他们,我就特意去求了一个人,想叫他跟我一块儿干!”

“求人?谁?”

“国名党兵的一个连长,叫里谷。”

“里谷?”刘二峰睁大眼问。

“里谷。”

“里谷咋啦?”

“还能咋?人家说话挺油,不说干也不说不干,只推脱说还不是时候!”原上豹道:“里谷说,在没接到上头战令前,暂不能出兵!”

“哦。”刘二峰点头道:“那他也一定有不少难处吧?”

“谁知道唻!”原上豹说:“倒是可惜了他手里攥着的那些好家伙啦!”原上豹说:“里谷那小子手里的家伙可不赖歹!快枪手榴弹,啥都有!说是他用的都是老美的武器唻!”

此时,一块儿走着的王树军听了原上豹的话,也就想到了此前原上豹曾跟自己提到的那个里谷,才知道原上豹提到的里谷原来是国名党兵的一个连长。

“嗨嗨,人家里谷不干,我也只有带弟兄们单独跟小鬼子干啦!”原上豹说:“可说来说去,我原上豹手里人手少,家伙也不行啊!”

原上豹说:“这不,没干过小鬼子弄一听牛肉罐头解馋,还差点儿叫小鬼子把命要了!”

“小鬼子他娘的其实也挺厉害,真不大好对付!”原上豹说:“我看见小鬼子里那个头目,腿跑得比狗都快,追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原上豹问刘二峰道:“爷们儿,你说说,那小子的腿脚咋还为啥那么利索唻?!”

这时,原上豹说的鬼子头目,却就是那个驯养过军犬的鬼子侦察兵出身的藤野制胜,那藤野制胜由于跟军犬打交道时间很长,腿脚的确非同寻常,灵巧得要命!

却目下原上豹在详知刘二峰率战斗小分队所执行的任务过后,就突然转移话题道:“我说爷们儿,你这次带人过来,要收拾山本屠,灭了胡大疤,我还真得跟你交实底——你得去找那里谷出来帮忙!”

原上豹说:“他不出来帮忙,你们成事儿可就难啦!你得去请他,无论如何都得去请他!”

原上豹说:“兴许爷们儿你面子大,能搬得动他!我不行,我原上豹没那个能耐,我原上豹不过是个土匪,我原上豹算个啥玩意儿啊?!”

听原上豹自暴自弃着这么一说,刘二峰就陷入沉思。然后,却信心十足道:“试试吧,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去试试唻!”

89、有枪声

“哈哈哈……弟兄们干,干,都给我干啊!”

只见原上豹喝得满脸红得像动物肝脏一样,大声说道:“干,弟兄们咱干,弟兄们咱今儿说啥都得喝个痛快,咱得喝个一醉方休才行、才是啊!”

原上豹这么高声吆喝着,手里却端着一个大大的黑瓷碗。碗底里有那高度的烧酒在逛荡、外溢,那洒落在地上的烧酒,蒸发着一股极其浓烈刺鼻的酒精味儿道。

一看四周无应答,原上豹就又眼球通红、醉态朦胧着,就冲周围的众匪大喝道:“弟兄们,今日,可是个大好的日子啊,可是答谢咱救命恩人的日子啊,你们各个有多大能耐就都给我使出来,都得把咱的救命恩人给陪熨帖啦咧!”

这时,原上豹满口的地方土话很浓,竟说舒服不说舒服了,说成了“熨帖”。

原上豹又拿土话道:“你们各个都得给我喝足喽,得给我把恩人们都给伺候恣咧哎!”

由于喝酒过量,加之着急,就见原上豹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打弯儿都困难了。而且,说话也没有了逻辑,叫人听来絮絮叨叨,啰啰嗦嗦,颠三倒四。

于是,一看众土匪仍没回应他,原上豹就更急、更气了,那种出言不逊的本性开始暴露无遗起来。

就听原上豹突然拿地方土话冲众匪大骂道:“你们——你们这些婊子种、种啊!”酒一喝大,原上豹说话就开始不连贯了,磕巴得挺厉害。

原上豹又是破口大骂道:“你、你们的耳朵里都塞着驴、驴毛啦咋的啊?!”

当下,原上豹醉态百出的状态,看上去很恶狠、歹毒,只听原上豹嚷道:“你们——他娘的要、要是是爷们儿,就给老子喝,就都给老子往死里喝啊!”

原上豹说:“你们谁要是不给老子我喝,不给、给老子我往死里喝,那你们就、就、就都是他娘的王八羔子!你们就、就、啊——就都是、是大王八羔子!他娘的王、王八羔子!懂吗?王八羔子啊!”

说着,原上豹就大喷着满嘴的酒气,狂笑不止:“哈哈哈……”

原上豹一连串的骂话把众匪骂得眼神发愣、发直,各个怯怯地头足无措着,不知如何是好。

当下,在场的刘二峰看着原上豹醉态百出,言语粗鲁,虽是心里很不得劲儿,却也感到挺无奈——一时间真不知过去劝好还是任其恣肆下去更为妥帖。

刘二峰知道,像原上豹这种本就性格粗狂的醉酒之人,即使此时上前去阻拦、相劝,也无济于事了。因为,大凡粗狂的醉酒之人,多都满脑子里一根筋,是很难听得进别人劝说的。

其实,刘二峰也清楚,尽管原上豹眼下醉酒失态,但却原上豹一再恳求自己率战斗队小分队队员来他率匪盘踞的破砖窑来落脚、休整,也是好心——是处于对自己所率战斗小分队把他等土匪从鬼子手里救下后的一种盛情答谢。

不过,仅就当下推杯问盏着的气氛来看,似乎跟上次刘二峰带王大贵还有贞儿跟桂香去投奔八路军路上初到破砖窑时别无二致——

只见窑洞内四周的墙壁上,依然悬挂着多盏纸糊的灯笼,那些灯笼放着红中透黄的暗暗的光线。

而窑洞中央的空地上,却照样架起一口大铁锅,锅下的木柴还是“噼噼啪啪”烧得正旺。那锅内烧煮得热气腾腾的沸水里,依然漂浮着两只早已宰杀扒皮了的大山羊……

此时,整个窑洞内,都飘溢着一种蒸煮羊肉所发出的特有气息。如此气息,跟窑内的酒气、人声交混在一起,真就凸显出只有匪性十足的地方才独有的固有场景、气氛。

其实,到目下,刘二峰率领的战斗小分队队员,除刘二峰、王大贵还有那荷兰籍医生霍尔幔钦外,其余人也都带了不同程度的酒意。

而刘二峰等人所以喝酒少或没喝酒,是因为他们在酒桌之上,或打了一些埋伏,或推辞掉了一些劝酒。

也是由于喝酒少或压根就没喝酒,所以相比另外的战斗小分队队员,刘二峰等人就显得神志清醒了不少。

其实要论及喝酒,刘二峰酒量也不小。不过,就因为他自知目下身为战斗小分队的负责人,所以就强迫着自己必须得节酒,必须得始终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

刘二峰深谙,在当下这兵荒马乱的境况之下,所有无法料及的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若有不慎,极易耽误了整个战斗大局。

而王大贵喝酒少的原因,跟刘二峰却有区别。其一,是因王大贵本就不胜酒力,见了喝酒总是望而生畏。其二,就是王大贵在酒宴上耍了心眼儿,一见有土匪过来敬酒、劝酒,不是趁其不备提早抽身离开,就是谎称内急,说得去茅房里解手。

如此,王大贵的确躲酒躲得很成功。

另外就是,王大贵本对原上豹心存芥蒂,从内心里,王大贵就看不惯原上豹的土匪做派,故而就更没兴趣跟原上豹等人去拼酒。

于是,酒宴之上,王大贵就暗生嘀咕,心说:“原上豹啊,你就跟你那帮喽啰弟兄们玩命儿地喝吧!你们喝不死算侥幸。喝死了,那就只有算你们活该倒霉啦!”

而相比刘二峰跟王大贵喝酒少或不喝酒的原因,那荷兰籍的霍尔幔钦医生,酒宴之上滴酒没沾,却有着其得天独厚的“回避”条件。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荷兰籍的霍尔幔钦本是医生,对酗酒给身体造成的危害一清二楚,所以他从不嗜酒,甚至是滴酒不沾。

更重要的,还是在当下原上豹盛请刘二峰等战斗小分队队员的这个酒宴上,霍尔幔钦医生身为外籍人这个先决条件,使不管性情何等粗糙的原上豹,也丧失了诸多向人家劝酒的威风。

所以,即使原上豹再具劝酒的本领,人家霍尔幔钦医生都有足够的优势可以得过且过,搪塞过去。

其实,原上豹也会因为清楚人家是外国人,就不便拉下脸来无所顾忌地往死里向人家劝酒。

然而,相比刘二峰、王大贵还有霍尔幔钦医生,那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还有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以及马丁金,饮酒的境况和数量等,就大不相同了。

其实,这夜王树军喝酒不少。不过,由于他先天的身体优势,显得酒量超大。

况且,这夜王树军是来了自己昔日曾在此处做过二窑主的破砖窑里,就更具备了多喝酒的内、外在理由。

事实上,从原上豹到其他土匪,就都清楚王树军曾经的酒量。所以,王树军想不喝都难。他如果杀死不喝,别说原上豹饶不了他,就是昔日那帮很了解他的窑内弟兄,也会各个虎视眈眈,放不过他。

因此,刘二峰也考虑王树军特情,尽管自己没有放量喝,却特别准允王树军不要顾及,只要注意把握好度,可以尽情地放开量喝。

所以,当下论喝酒多少,其实王树军远超过了原上豹。

不过,虽然王树军喝酒多,却表现正常,不见醉态。看表情,王树军绝不像原上豹那样已经失去控制,醉酒失态。

以致,就在原上豹因大酒在平白无故地狂骂着众土匪时,刘二峰还特别给王树军递过去眼色,叫他立即把原上豹劝回独住的窑内小洞里睡觉。

王树军在理解刘二峰眼色后,就在其他土匪还在长时间发傻、打愣间,王树军就猛地展开双臂,过去就朝原上豹身上使劲儿一搂。

于是,原上豹就被王树军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动弹不得了。

随后,就听王树军说:“大窑主,你喝多啦,还是早点儿回去歇息吧!”

“歇息?那你、你是谁呀?”原上豹大睁着一双失神了的醉眼,懵懵怔怔地问道。

“我?我是王树军。啊,不,我是泥鳅,我是旧日的二窑主啊!”王树军反复解释说。

“黑泥鳅,二窑主?哦。二窑主,哈哈哈哈,二窑主!”看上去,原上豹已经醉酒醉得近乎成了白痴。说起话来,也像旧式耩地楼在播种粮食——听上去沥沥拉拉,缺乏干脆、力度。

却突然,原上豹竟仿佛一下子神智大清,猛说道:“不,不不不,你——你不是黑泥鳅,你不再是二窑主!你——你是八路军,你是八路军啦!”

原上豹此话,却又应验了那句老俗话——醉人不醉心。大酒后的原上豹,好像还保持了一份清醒。

王树军一看原上豹已经醉若烂泥,胡话连篇,知道再跟他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了,于是,就干脆伸出宽大的肩膀却猛力一扛,“呼”就把原上豹给驮到肩上去了。

随后,王树军就冲窑内众土匪喊道:“弟兄们啊,二窑主眼下他是喝大了,咱大伙还是快护送大窑主回洞内睡觉去吧!”

说着说着,王树军就把原上豹驮在肩上,阔步朝着原上豹所住的那个小洞走开了。

此时,就见原上豹趴伏在王树军肩上,嘴角上垂涎着唾液跟酒水交混在一起的液体,拉着老长的液线,沿着下巴颏子上的圆圈胡子下淌着……

众匪见此情景,就“呼啦啦”簇拥着王树军而去。

“呯呯——啾啾……”煞那间,就听得破砖窑外,竟突然传过来莫名其妙又急促的枪响。

枪声传来,就使得本喝酒不少、且正肩驮着原上豹朝小洞走着的王树军,心里使劲儿一“咯噔”。

于是,情急中,王树军就像在撂一根装满粮食的大口袋一样,差点儿就把原上豹给撂在地上……

90、热恋夜

开枪射击的却是马丁金还有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

而被击毙的,竟是三名小鬼子侦探。

这三名小鬼子侦探,原来是日军少佐藤野制胜所派,他们是特别受命来盯梢刘二峰等战斗小分队队员行踪,试探刘二峰等人虚实的。

其实,就在刘二峰带战斗小分队队员在那美丽的小河上从日军少佐藤野制胜所率鬼子夺命追击中救下原上豹等土匪后,那因吃败而仓皇率部逃走了的藤野制胜,其实并未放弃反扑之心。

不过,诡计多端的藤野制胜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暂不轻举妄动,而是欲待派人彻查刘二峰所率战斗小分队确切行迹、且探查虚实后,再据情采取下一步清剿行动。

于是,由此便有了眼下藤野制胜所派三名侦探被马丁金还有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给结果了性命的精彩场景。

要说,就在原上豹率匪盘踞的这座破砖窑举办的答谢刘二峰等战斗小分队救命之恩的酒宴之上,那外籍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其实也喝了很多烈酒,而且,他们喝酒的速率、力度,也并不亚于那号称酒量过人的匪首原上豹。

但从酒后的状态看,原上豹面对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就得自叹佛如、己不如人了。

因为,原上豹发现,人家三人尽管在跟他一样大腕大腕地喝着酒,却在烈酒下肚之后,似乎面部压根就没出现任何过激反应。

跟他截然不同的是,人家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都显得越喝越话少,越平静、沉着。

可他原上豹呢?那大话、废话和骂人的粗话脏话就随之像泄洪的闸门,肆意奔涌而无法遏制起来了。

于是,就当原上豹尚还清醒时,望着人家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三人的表情、举动,就好生纳闷。心想,真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他们仨,咋越喝越清醒了呢?怪呀,怪咧,真他娘的怪咧呀!

原上豹在拿家乡俗话暗自猜想道:“刚才他们仨是都把酒喝到土坷垃影儿里去了吗?莫非他们身上都有哪处在漏酒吗?难道他们在把酒喝下去后,就当即流走、跑掉啦啊?

其实,对那漏酒之人,原上豹是早有耳闻的。他得知,那酒量大的漏酒之人,有的是通过身体的汗液把酒精排出,挥发掉。而有的,却是经过小解,就把体内酒精给排泄了。

可眼下,原上豹却明明看到,人家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就都没出过汗,也没去小解过!那这就不得不叫人感到奇怪了——他们喝下去的酒究竟都跑到哪去了呢?

其实,原上豹在醉酒时就一直在留意,他发现人家三人也都在跟他等土匪平喝——常是他们喝几碗,人家三人就也跟着喝几碗——他们一仰脖子把碗里的酒全干了,人家三人也毫不示弱,就当即跟着仰起脖子也把碗里的酒全部给报销掉了。

况且,为防止有人偷奸耍滑,在开席之前,原上豹就精挑细选,指定信得过的土匪专门负责给众人碗里斟酒。故而,若说酒宴上哪个喝进肚子的酒有假、不纯,显然就是无中生有,冤枉了人家。

另外,叫原上豹大为不解的还有,看上去,他们三人的年龄,都不算大——那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也不过都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即使那从二战战场逃离的德籍士兵马丁金,最多也不过才三十岁出头。

可是,他们三人才这般年龄,如此超大的酒量究竟是咋练出来的呢?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尤其叫原上豹想不通的更是——那苏联来的绮丽莎娃,不过是个女性!却该年轻女子如此之大的酒量,又何以使一般男人都得望而怯步、自叹佛如呢?这里面还隐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吗?

于是,原上豹越想越觉得蹊跷、费解,就见他手端着一个大大的黑瓷碗,睁大着一双大眼傻想了老半天,仍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无法找到问题的答案。

要说,这个答案,对本就没有什么文化,且成年累月多是在这片平原上争霸地盘又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原上豹而言,的确是一道深奥又很难破解的命题。

原上豹当然不会知道,从科学角度讲,对于人,酒量的大小,体内环境,当取决于人体肝脏内所含脱氢酶的多少。至于精神环境,就当取决人的情绪、状态和主观好恶等等了。

而就人所处的外部环境而言,对人之酒量大小的影响因素,就得源自人曾生长过的地域环境所带来的长期影响了。

就拿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来说,在他们远在苏联的家乡——也许由于气候过于寒冷的原因,以致使他们那里的人们,不论男女,对喝酒,尤其对喝烈性酒,尤其青睐。

特别是到了大雪纷飞、遍地白雪皑皑的冬季,人们对喝烈酒,简直就是一种心驰神往着的奢侈和惬意。

所以,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酒量超群,似乎跟在家乡时的外在环境影响不无关系,也好像不足为奇。

而那德籍的马丁金呢?他的酒量何以也如此之大?

其实,在马丁金那遥远的家乡,那里的人们是多以喝慕尼黑等啤酒见长的,即使有人偶喝白酒,也酒量不大。而至于马丁金能喝白酒,且酒量很大,也正是由于他当兵去了二战战场的缘故。

在当时那种死神随时降临的危境中,就迫使马丁金渐渐偏爱上了喝酒,而且,他还爱喝白酒——尤其那种高度的烈性白酒。

所以,当时马丁金受厌战情绪的影响,就一直处在醉生梦死的状态里。而追根溯源,那时马丁金钟爱烈性白酒,其实就蕴含着那种“借酒浇愁愁更愁”的刻意用酒精麻醉自己身心的内在成分。

但不管怎样,是那种危难、愁伤的环境,使得马丁金养就了对喝烈性白酒极其嗜好的性格特征和对烈酒的顽强承受力!

然而,尽管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酒量都很大,但却他们并没在破砖窑内的酒宴之上拖延时间。而是趁着原上豹已经喝得醉三麻四,双眼朦胧,视线模糊,大脑已全然缺乏清醒意识的空档儿,就都借故抽身到窑外去了。

不过,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三人虽然同时去了窑外,但却他们的去向并不相同。

就只见马丁金独去了破砖窑大门洞右侧的那一片豆子地。而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却双双手牵着手,就朝着破砖窑大门洞左侧的那片密不透风又一望无际的高粱地走过去了。

却就在他们三人走出破砖窑时,原上豹提早吩咐了的在破砖窑大门洞外分立左右站哨的两名土匪,就都先像打量外星人一样,倍感神秘、好奇地望着他们,然后,就只听得其中一名带哨的土匪显得很好心地说道:“几个朋友呀,天都这么晚啦,你们出窑可得当心啊,你们可得早些回窑里来哩!”

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听后,就很友好地朝站哨的两名土匪摆了摆手,意思是,谢谢你们。我们知道了,由衷感谢你们善意的提醒。

而马丁金看了,却似乎面无表情,马丁金干脆就没理睬他们。

于是,两名站哨的土匪看后都显得很无奈。其中那名带哨的土匪就挺不高兴地嘟囔道:“牛逼,还真牛逼得很唻!”

却另一名土匪在管另一名带哨的土匪叫了一声“哥哥”后,就也跟着道:“哥哥说得对呀,人家牛逼!人家就是牛逼唻——哎!”

这名土匪说:“人家酒足饭饱就到地里疯去啦,可咱呢?咱还连饭都还没捞着吃上一口呢!我肚子里都饿得咕咕噜噜叫得不行啦啊!”

只听这名土匪叫冤道:“哥哥,咱俩都命苦哇,咱是同命相连的俩苦命人啊!”

尽管,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都懂汉语,却对类似“牛逼”这样的骂话,显得似懂非懂,不知所云。不过,此时他们即使能听得懂,好像也都无心理睬更多。

这应该是一个无风的平静的夜晚。

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田野里到处都飘逸着庄稼那甜甜的香气,给人以依恋、迷醉的大自然气息。

但见那无云的晴空中,繁星点点,闪烁着。却偶有流星划过,苍穹里就顿然拖拽出一道晶亮又漂亮的弧线。

或许酒精开始发挥作用的缘故,也或许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这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实在无法克制那种内在的激情,于是,他们还没等走到高粱地深处,就双双把彼此的身体贴紧了对方,很快就黏结成一个完美的整体了。

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彼此听到了对方心脏的剧烈跳动声。

于是,就在那种特有的热浪滚滚着的氛围里,只见有一片秋日里的高粱稞子,被他们一双爱侣滚压得东倒西歪着,瘫倒下去……

四周很静,静得出奇。

91、打比方

“哥哥,我没看见啊,我可啥都没看见啊!”只见跟着另一名土匪站哨的那名土匪,紧捂着脸,望着远处那剧烈摇动着一片高粱稞子不住地解释道。

看上去,该匪神情极其慌张。

“嗨,弟弟,你可真没出息!”带哨的土匪说:“人家在那里那个,碍你啥啦?你看没看见管鸟用啊?!再者说,谁也没说你在看人家那个啊!”

带哨的土匪说:“瞧你那没出息的劲儿吧,你咋比人家都紧张呀!就像在做那事儿的不是人家,是你,是你啊?!”

跟着站哨的土匪听了,就苦咧着嘴说:“哥哥呀,你真说对了,我真就怕看见那个,我也怕听见那个啊!”

跟着站哨的土匪说:“我一看到人家在那个,一听见人家在那个,心就老跳,就慌得不行,实在是受不了啊!”

“没出息!”带哨的土匪听后就鄙夷道:“你那是井底的蛤蟆,没见过啥天啊!”

带哨的土匪拿土话说:“你装得啥都知不道、啥都没看见,不就行啦啊?你干嘛非得去看、去听、去想人家在做那个啊?!”

“可我装不出来唻呀,我不会装。”跟着站哨的土匪赖唧唧地喃喃说。

“废物,你是废物点心一个啊!”带哨的土匪说着,就训教道:“傻货,你听我的,快把眼珠子转过去!”

“转过去?转哪啊?”

“转到那!”

“哪?”

“那——”带哨的土匪有些不耐烦地拿手朝另一方向指了指,说:“你看那!”

“你叫我看那做啥啊?”

“叫你看你就看,别多嘴多舌问做啥!”带哨的土匪说:“听我的,快照着我学!”

“行,行行。哥,哥哥。我听你的,就照着你学!”

于是,带哨的土匪就率先把本面朝着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所去的破砖窑左侧那一大片高粱地的方向,把目光移开来。然后,就又扭转头儿把目光定格在了破砖窑右侧那一片豆子地里去了。

跟着站哨的土匪看后,也就赶紧跟着把目光转移过来。

别说,带哨的土匪这一招还真灵。只见跟着站哨的土匪像突然就转变观念,不再胡思乱想了,情绪也显得一下子稳定了许多。

然而,跟着站哨的土匪情绪刚刚平静下来,却一眼就望见了那像狼一样正在猫腰不知搜寻着什么的马丁金。

于是,该土匪就惊奇地连忙问带哨的土匪道:“哥哥,哥啊,这黑灯瞎火的,那老外,他罗锅着个腰,神兮兮的,到底是在豆子地里找啥啊?”

“谁知道唻?八成是逮蚂蚱吧!”带哨的土匪说着,却又立即改口道:“不对,他好像在找蛐蛐。”

“找蛐蛐?”

“嗯,找蛐蛐。”

“那他找蛐蛐做啥?”

“操!能做啥?还能做啥?玩呗。”

带哨的土匪道:“听说人家老外就爱玩儿,也会玩儿!人家老外是咋着舒坦咋着来呀!”

带哨的土匪接着补白说:“眼看都到秋天啦,咱这庄稼地里看见最多的,除了蚂蚱就是蛐蛐啊。”

“呃。可不咋唻!”跟着站哨的土匪说:“还是哥哥说得对!那老外,八成真就是在找蛐蛐呢!”

“可、可黑灯瞎火,那老外能看得见蛐蛐吗?”

“能,不能人家还找啥!”

一听带哨的土匪这么说,跟着站哨的土匪就好奇道:“哎,哥,哥哥,你说他们老外,眼珠儿咋是蓝的呢?”

“操,你小子!”带哨的土匪听后就讥笑道:“不是哥哥我瞧不起你呀,你小子问这个,也着实孩子气啦!”

“孩子气?哥哥,那我问得不对吗?”

“对是对,就是挺傻。”

“傻?”

“傻!”

带哨的土匪停顿片刻,就突然反问跟着站哨的土匪说:“你小子问人家老外眼珠儿为啥是蓝的,那哥哥我反过来问你,你的眼珠儿为啥是黑的唻?”

“是啊,哥,哥哥,这个我也不明白。”跟着站哨的土匪一脸正经道:“对呀,哥哥你说,咱的眼珠儿为啥就是黑的唻?”

“说你傻你就傻啊!”带哨的土匪说:“哥哥我到底还比你小子多吃了几年咸盐!哥哥爬过的坡,可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啊!”

“是,哥哥,你说得我信,你说啥我都信!”跟着站哨的土匪很谦虚,道:“弟弟不懂才得问哥哥唻!”

“好!你是真想知道?”

“真想知道。”

“行,那哥哥就给你打比方吧。”

“好,谢谢哥哥,好哥哥!”

于是,带哨的土匪就显得见多识广地给跟着站哨的土匪打起比方来了。

只听带哨的土匪意味深长道:“咱这世间的万物啊,说到底,也都是物。”

带哨的土匪说:“不管动物还是植物,那都是物,人就是物,人也是物。”

带哨的土匪说:“只不过,人这种物,看起来比其他的物高级一些,可还是物。”

带哨的土匪彷佛突然切入正题道:“弟弟啊,你要问我咱的眼珠儿跟老外的眼珠儿为啥颜色不一样,那这个答案就再简单不过啦!”

带哨的土匪说:“咱比方说吧,那庄稼地里种的玉米棒子,咋有黄有黑呢?那高粱咋有红高粱跟白高粱区分呀?那茄子咋有紫茄子、白茄子、圆茄子还有长茄子的区别呀……物不同,事儿是一样!就是品种不同罢了!”

带哨的土匪说:“刚才哥哥我跟你说的是植物,那咱再说动物。比方说狗吧。咋有家狗跟洋狗之别啊?咋有家兔跟野兔之分唻?咋有黑山羊、花山羊、白山羊等等不同的类别呢?说到家,还就是品种不一样啊!”

带哨的土匪说:“当然啦,咱不能把人跟其他的物混杂、相比,可本能都是一样的。其中的道理,也都如出一辙,大差不离儿呀!”

“哦,哥,哥哥,你这么一说,我终于开窍儿啦!”

只听跟着站哨的土匪这么说着,却满目羡慕道:“哥哥,我真佩服你!”跟着站哨的土匪说:“哥哥真了不起呀,知道得那么多,还那么会打比方!”

当下,跟着站哨的土匪一脸的恍然大悟,而且面部表情里投射着由衷的钦敬。

“行,行啦,这下子,你个笨小子,你也用不着跟我说好听的啦!”带哨的土匪说:“弟弟你懂了就好,懂了就行啦!”

92、暗器飞

“那——哥,哥哥,你说到底咱黑眼珠儿的人眼尖,还是那蓝眼珠儿的老外眼尖唻?”只听跟着站哨的土匪寻思片刻,就这样好奇地问带哨的土匪道。

“这个?这个嘛,你连问甭问。”带哨的土匪说:“不管啥颜色的眼珠儿,都有好使的,也都有不好使的。”

带哨的土匪回道:“好使的眼就尖,不好使的眼就不尖!”

“哦,这样啊,哥哥。”跟着站哨的土匪又纳闷道:“那哥哥你说,咱眼前那个在豆子地里找蛐蛐的老外,他那眼尖不尖唻?”

“尖!他眼不尖能捞着来咱中国?”带哨的土匪解释道:“人家世界上派来跟咱一块儿拾掇小鬼子的人,眼能不尖?眼不尖能叫他来?眼不尖的想来,门儿都没有啊!”

“噢。在理儿,哥哥说得老在理儿哩!”跟着站哨的土匪听后钦佩道。

“唰——嗖——”

蓦地,却当跟着站哨的土匪一脸钦敬着在听带哨的土匪不厌其烦回答着他的各种疑问时,竟忽然从空中飞过来一把匕首——那飞驰的匕首在暗夜里带过来一道寒光。

匕首是从破砖窑大门洞正前方的那片玉米地里飞过来的。

说来,当下在带哨土匪跟跟着站哨的土匪站哨的破砖窑大门洞的四周,是有三种庄稼地的。

一种,是右侧栽种着的大片大豆,也就是眼下那马丁金正在找蛐蛐的那片秋色中已经黄橙橙了的豆子地;另一种,则是左侧的那大片的红高粱,也即那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爱侣所去的地方;再一种呢?就是破砖窑大门洞正前方的这一片玉米地了。

而玉米地,也就是这一带人土话里俗称的“棒子地”。

由于倏忽飞来的匕首实在突然、疾速,就致使正在破砖窑大门洞外站哨的两名土匪猝不及防,躲闪不及。

只见那从玉米地里突然飞出的一把莫名其妙的匕首,竟不偏不倚地直插在了跟着站哨的土匪的大腿根子上。

匕首在跟着站哨的土匪的大腿根子上插进去很深,裤子穿透了,肉被刺破了,血在顺着大腿根子往外流。

“哎哟!日他祖宗的!疼死我咧,可疼死老爷我咧!”只见跟着站哨的土匪手捂着伤处,疼痛难忍地呲牙咧嘴着骂道:“这刀真狠、真毒啊,差点削掉我的宝物!”

跟着站哨的土匪所说的宝物,是指他的命根儿。

“暗器,弟弟!你是挨了暗器啦!”只听带哨的土匪看后,就大瞪着眼着急道:“弟弟,是有人使暗器,你是遭人暗器啦呀!”

说着,就听带哨的土匪大声叮嘱道:“弟弟,弟弟,捂住,你使劲儿捂住!”

带哨的土匪说:“这个节骨眼儿,你可千万别把刀子着急从大腿上往外拔呀!一拔,那你可更惨啦!”

带哨的土匪劝道:“弟弟,你忍忍,先忍忍。你可得等人来给你拾掇伤口再拔刀啊!”

带哨的土匪说:“你要是急着往外拔刀,那血可就闸不住啦。流血多了可是得要了你小命啊……”

于是,跟着站哨的土匪看上去很听话,就果然没有着急从大腿根子上往下拔匕首。而是蹲跪在地上,拿手紧攥住匕首的柄部,坚强地咬着牙,却又无法克制痛苦地在打着哆嗦。

“操你亲姑!”就见带哨的土匪边拉枪栓边冲着正前方飞过来匕首的那片玉米地大骂道:“操你亲姑的,这是哪来的杂种——贼私孩子啊!”

只听带哨的土匪方言浓重地道:“有本事明来呀!弄暗的,算啥**本事啊!”

“嘭——”突然从正前方的玉米地里又传出一声枪响。

伴着枪响,就只见那带哨的土匪头顶上戴着的一顶破礼帽,“呼啦”就被掀飞出去老远。

带哨的土匪赶紧下意识地抓了抓头皮。

接着,带哨的土匪端着长枪就朝着正前方的玉米地里传来枪响的方向开始还击。然而,还没等他扣动扳机,却蓦然听得玉米地里又传过来了奇怪的枪声。

很快,带哨的土匪竟发现“呼啦啦”就从玉米地里蹿出一个人来。此人,竟是那苏联来的女子绮丽莎娃。

带哨的土匪看见绮丽莎娃手里握着她那把看上去乌黑发亮的崭新的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

绮丽莎娃一跑来带哨的土匪跟前,就拿俄语腔调儿十足的汉语冲正准备开枪还击的带哨的土匪道:“你不用开枪啦,不用啦!”

只见绮丽莎娃大睁着她那双湛蓝的大眼睛道:“他们完啦,他们完啦,他们已经完蛋啦!”

绮丽莎娃的话使带哨的土匪听后有些不明就里,就莫名其妙地问道:“完蛋啦?是谁完蛋啦?!”

“他们,是他们,是那三名日本人,日本人!”绮丽莎娃说道。

却就当绮丽莎娃在跟带哨的土匪作着解释时,就见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也很快从正前方的玉米地里走了出来。

看过去,他们的手里,还都端着各自那心爱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

原来,刚才那潜伏在玉米地里朝在破砖窑大门洞外站哨的两名土匪先后甩过来匕首并开枪射击的,正是那藤野制胜派来的那三名日军侦探。

当下,那三名日军侦探却在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的密切协同下,很快就被当场击毙了。

其实,就在刚才那三名日军侦探中的一人突然把匕首甩向跟着站哨的土匪、且在该土匪痛苦地叫骂着时,那训练有素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就分别从左侧的高粱地和右侧的豆子地里悄悄地朝玉米地包抄过去了。

要说,那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爱侣,热恋起来一丝不苟,身心投入,却当发现特情后,那种快速反应和应急处置的能力,也都相当地非凡、出色。

而马丁金呢?由于经历过多种异常情况下的特技训练,加之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所以,处置起特情来,就更显得既沉着老练,又干脆利落。

93、速毙敌

“绮丽莎娃,有情况,有紧急情况!”只听依尔卢维奇压低声音拿俄语说道:“是很紧急的情况!”

绮丽莎娃听后,却满脸疑惑着,就睁大碧蓝若水的眼睛问:“很紧急的情况?是什么很紧急的情况?”

“前方可能有鬼子,是日本鬼子!”依尔卢维奇说:“鬼子可能就潜伏在前方的玉米地里。”

“日本鬼子?他们可能潜伏在玉米地里?”

“是。”依尔卢维奇肯定道。

“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绮丽莎娃惊奇地摇头道:“这太突然啦,这太意外啦!”

只听绮丽莎娃这么说着,却又停顿了一下道:“我亲爱的依尔卢维奇,如果那里,如果那里真的潜伏着日本鬼子,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消灭他们!”

“消灭他们?”绮丽莎娃又眨着湛蓝又晶亮的眼睛问道。

“消灭他们!对,就是消灭他们!”说着,就见依尔卢维奇一把从地上抓起那杆心爱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自言自语道:“消灭他们,必须得消灭他们!”

这时,一看出现特请,绮丽莎娃就赶紧强力逼迫自己从跟爱侣依尔卢维奇狂热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却显得十分迅速又带着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依尔卢维奇的怀抱。

理当承认,热恋中的爱侣遭到意外情绪的惊扰是万分苦痛的。

因此,就当绮丽莎娃从依尔卢维奇的怀中倏然离开后,依尔卢维奇就显得很是遗憾而歉疚起来。

于是,就见依尔卢维奇又蓦然拿他那宽广的臂膀把绮丽莎娃使劲儿拥进怀里,却把热浪滚滚着的嘴唇贴紧了绮丽莎娃耳边,低声歉疚道:“亲爱的绮丽莎娃,我为我们面临的处境而遗憾,我不得不为此向你道歉!”

依尔卢维奇说:“请原谅,美丽的绮丽莎娃,请你无论如何都得原谅,由于当下遇到了紧急情况,所以我们必须得经历暂时的疏离,因为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战斗——我们必须得立即并肩投入激烈的战斗!”

依尔卢维奇显得很是无奈的道歉,却使绮丽莎娃心里更加难受。

因为绮丽莎娃从依尔卢维奇那无奈的道歉里,深切感受到那种爱情火焰被无情的冷水突然浇灭时的别样的痛苦。

绮丽莎娃实在太留恋依偎在恋人怀里的那种幸福的感觉了。

那种感觉,使绮丽莎娃周身都充溢着美好,滚动着幸福的暖流。那种美好,简直叫绮丽莎娃沉醉得几近倾倒!

以致,哪怕依尔卢维奇身上的一丁点儿细微的举动,都值得绮丽莎娃珍重,为之珍惜不已!

绮丽莎娃感到,只要能依偎在恋人依尔卢维奇的怀里,哪怕体味着依尔卢维奇的一丝体温,哪怕依尔卢维奇在自己耳边的一声如潮的喘息,哪怕自己跟依尔卢维奇仅仅一眼痴情的对视……绮丽莎娃都无法不由衷地感到幸福、温暖,直至陶醉!

然而,眼下突发的特情,却使绮丽莎娃不得不忍痛割爱,必须得立即放弃这种幸福的陶醉了!

于是,就在绮丽莎娃机警地再次从依尔卢维奇怀里离开,却倏然就从腰间枪套里拔出了那把看上去乌黑发亮的崭新的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

只听绮丽莎娃说:“亲爱的依尔卢维奇,我其实早已仔细检查过了枪体、准星、扳机以及弹匣,等等。”

绮丽莎娃说:“我惊喜地发现,我的枪支正常,子弹充裕。所以我愿意——我愿意现在就随你——我亲爱的依尔卢维奇投入战斗,激烈的战斗!”

依尔卢维奇听了,就拿瓦蓝的眼睛望了绮丽莎娃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满意地冲绮丽莎娃浅笑了一下,然后,就突然手拎起他那杆心爱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上去就挽起绮丽莎娃的手道:“绮丽莎娃,我亲爱的,你跟我来,你快跟我来!”

要说,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不愧是受过严酷条件下的专门特训,所以,当他们身轻如燕地沿着大片高粱地朝着潜伏在玉米地里的那三名日军侦探摸过去时,声音竟轻之又轻,几乎很难听到任何动静。

“呯——呯呯——”

夜色中,当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断定了那三名日军侦探身份、接近了他们在玉米地里潜伏的地点、且猛然发现日军侦探正在举枪朝那在破砖窑大门洞外站哨的两名土匪开枪射击时,依尔卢维奇的波波莎冲锋枪就立即启动了点射装置。

而同时,绮丽莎娃的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也没等闲,随即就畅快地高叫着,发射出去了精准的子弹。

然而,却令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惊奇的是,就在他们同时操控枪支发射子弹时,竟发现在玉米地的另一方向,也响起了悦耳的枪声。

却在那一侧在向三名日军侦探开枪射击的,正是马丁金。

于是,就当三名日军侦探中的一人在相对精确地朝破砖窑外站哨的两名土匪发射过去仅一颗子弹后,那三名日军侦探,竟在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集体发射的枪弹中,应声倒地,很快就大躺不起,一命呜呼了。

眼前马丁金神奇的出现,使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喜出望外。

就见在三名日军侦探先后在玉米地里躺倒后,当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几乎同时冲向被击毙的三名日军侦探的尸体跟前时,依尔卢维奇居然兴奋地凌空“啪”就打了一个响指。

就只见依尔卢维奇在惬意地吹着口哨,冲着走上前来的马丁金当胸就是一拳,然后,就欣慰地笑着,猛扑上去就给了马丁金一个热烈的拥抱。

绮丽莎娃看后,却没有犹豫,就快步穿行在玉米地里,却朝着破砖窑的大门洞外那两名土匪站哨的地方跑过去了。

由此,也就出现了以上那绮丽莎娃拎着那把看上去乌黑发亮的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跑到两名站哨的伪军跟前“播送喜报”的动人场景。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发生得格外奇特、突然,而且迅捷。

眼下这种看上去很是速战速决的枪击,简直惟妙惟肖,出神入画。

所以,当下,若拿神出鬼没来形容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还有马丁金的毙敌行动,其实一点儿都不过分,也不夸张。

不过,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却都对马丁金倏然出现的默契协同行动,倍感蹊跷,因为当下他们不谋而合地联合击毙三名日军侦探的行动,的确像是一种神话般的巧合。

然而,其实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并不知道,就在他们抽身离开破砖窑内正在进行着的酒宴时,马丁金不但也借故抽身离开,而且已经独自跑到那一大片豆子地里,就流连忘返着,再也不忍离去。

要说,马丁金身体的灵活程度,真就像一只见了大自然就仓活得要命的兔子。于是,当马丁金跑进豆子地后,就再也无法控制那种无拘无束的脱缰野马般的兴奋情绪了。

尤其,当下马丁金还借着酒劲儿,就更加如同一个稚气未消的稚童。只见他,在听到秋日豆子地里那数不枚数的蛐蛐们发出的“吱吱啾啾”的悦耳叫声后,就猫腰躬身在大片的豆子地里,潜心而快乐地追找起蛐蛐们的踪迹来了。

甚至,为仔细观察到蛐蛐的叫声,马丁金就特意趴下身去,伏在豆稞子里寻找开了蛐蛐们的匿身之所。

也许由于酒后口干舌燥的原因,只见马丁金把头钻进那密匝匝的豆稞子里,长伸出焦渴难耐的舌头,在舔吃着豆叶子上挂着的盈盈欲滴着的露珠。

却每舔到一颗露珠,马丁金就都会情不自禁地拿自己遥远家乡的那种特有的德语,嗟叹道:“甜,甜啊!”

马丁金知足道:“这野外的露水,真好吃,可真甜啊!”

而这时,马丁金却极想躺在豆稞子里,舔着那甜甜的露珠儿,听着蛐蛐们悦耳的欢唱,美美地睡上一觉,美美的。

然后,马丁金就想在梦中,去跟自己那身在远方家乡的爱侣约会、热拥。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马丁金突然感到异常思念他那远方的爱侣——那名叫埃丽卡的年轻女子,那个跟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的爱侣绮丽莎娃一样美丽得让人着迷、甚至心碎的年轻女子。

94、做逃兵

马丁金思念中的爱侣埃丽卡跟马丁金出生在同一座美丽的小镇。

这是位于德国著名的易北河边上的一座古典风格浓郁的小镇。在这座小镇上,那古朴典雅的欧式建筑,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丛中。

易北河的景美,美得使马丁金一想起家乡的易北河,想起易北河岸那旖旎的风光,就禁不住激动得浑身发热,感奋不已。

马丁金思念中的爱侣埃丽卡,就像美丽的易北河一样纯美静雅。

参军前,在家乡时,马丁金总喜爱手挽着埃丽卡的手,在黄昏,在晚霞洒满整个易北河河面时,马丁金跟爱侣埃丽卡,或置身在美丽的易北河边,或徜徉在河岸边那绿草茵茵的舒展如毯的绿草坪上,大口呼吸着易北河柔润的轻风,兴致盎然地眺望着远方的鸥鸟成双、纷飞。

马丁金尤其喜欢河面上鸥鸟戏逐、翩翩飞舞的样子。那种样子,生动有趣儿,那种样子令马丁金怜爱、着迷。

马丁金觉得,那鸥鸟纷飞的样子,充满了恬静,预示着人间至美——昭示着人类爱情的纯洁无暇。

每当夜幕降临,马丁金跟埃丽卡就贪婪地大口吞吃着易北河那温润清香的气息,望着易北河岸那斑斑点点、荧光闪烁的灯盏,静静感受着寂静的易北河那均匀的呼吸。

当河边的风笛声悠悠响起、传来,马丁金就沉浸在悠远的想象里了。

于是,马丁金总是体味着美丽的易北河蜿蜒的身躯,营造着内心世界那悠远的憧憬,充满了美妙绝伦的无尽遐思。

可是,那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似乎寒冷来得特别迅速。以致在深秋后不几天,那整座易北河就刮起了彻骨的寒风。

又是过了一段日子,易北河上就出现了同一季节罕有的封冻。加之接连几天的鹅毛大雪,转瞬间,就把整个易北河夹裹在了一片银装素裹的白茫茫的世界里了。

“马丁金,难道、难道你必须得服从那样的应征吗?你难道非得去当兵不行吗?”埃丽卡瓦蓝的眼神里充满不解,拿家乡味儿道浓重的德语追问道。

“不!不!我不想,可是,可是,我迫不得已必须得参加这样的应征,我是无奈必须得去当兵!当兵!”只见马丁金仰望着被皑皑白雪夹裹着的冰冻了的易北河河面,当他听过埃丽卡的话,也只得用家乡腔调儿浓郁的德语回道:“但是,但是我不愿意去当兵也不行、不行啊!”

“然而——马丁金,你难道不知道吗?那非正义的战火正在无情地向全世界蔓延、燃烧,那些战争恶魔正在进行着他们的恶行!”

只见埃丽卡焦急道:“那是侵略别国的战争!那是剥夺别国人民幸福生活的战争啊!”埃丽卡说着说着就急出泪来,泪水沿着她美丽的脸颊流淌着。

埃丽卡道:“那些被侵略国的无辜的平民很快就成为了难民,或者死伤,或者无家可归!”

说到这里,埃丽卡就伤心道:“还有那些战火中的孩子,那些可怜的小生命们!在他们、在他们还不懂得这个世界之前,他们就得离开这个世界!”

埃丽卡用祈祷的口吻道:“喔呀,上帝,我的上帝!那些孩子,那一个个可怜的生命啊!”

此时,埃丽卡那双瓦蓝而迷人的眼睛里泪水潺潺,接着道:“而且,而且还有,马丁金,你如果去当兵,如果你上了战场,就随时都面临着牺牲,牺牲你知道吗?马丁金!”

埃丽卡在步步紧逼,问:“你懂吗?马丁金你懂不懂?是牺牲!”

“可……可是,按照现行的征兵制,我却必须得接受征兵体检,我必须得去服兵役,我必须得应征,应征!”马丁金显得无可奈何又十分气愤地道:“埃丽卡,我亲爱的埃丽卡,难道,难道你以为我就愿意去投身这样的侵略战争吗?!”

说来,马丁金的爱侣埃丽卡,当下正对战争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为那些受害国的人民,也为刚刚在战场丧命的亲人。

因为就在前几天,埃丽卡那本混迹于军界的叔父——一名德军指挥官的遗体,刚刚从二战前线被运抵家乡。

当时,埃丽卡望着叔父的遗体,陷入了无以言表的悲愤沉思。

美丽的埃丽卡实在想不明白,那疯子一样的纳粹领袖希特勒,为何要主导发动这样一场灭绝人性的侵略别国的战争!

然而,不管埃丽卡如何反对、说劝,却似乎根本就无法扭转马丁金被迫应征去当兵的命运。

也就在马丁金跟埃丽卡在美丽的易北河边分手不久,马丁金就迎来了参军离别家乡的日期。

然而,就在马丁金离家这天,在沸沸扬扬的送行人群中,马丁金却没能发现爱侣埃丽卡的身影。

为此,马丁金感到悲观、失望。于是,越是无法看到埃丽卡,马丁金就越是着急,越在寻找。

然而,任由马丁金如何望眼欲穿,不知在送行的人群里搜寻了多少遍,马丁金都没有找到埃丽卡,没有。

于是,马丁金置身在美丽的易北河边,仰望着碧蓝却苍茫的天空,就想,自己的爱侣埃丽卡所以不会出现在送行的人群中,肯定是因为她控制不住离别的情感,无法承受难以闸住的泪水,才有意躲避自己的吧。

离家远行的时刻终于到了。于是,就见马丁金恋恋不舍着,一步三回头地在跟家乡美丽的易北河告别。

此时,马丁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沉重,因为此去,何时才能再回到易北河边,还能不能再回到美丽的易北河边,马丁金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然而,就当马丁金随着大队应征新兵即将离开易北河时,突然,竟在送行的人流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马丁金视线——那个熟悉的身影,竟正是马丁金的爱侣埃丽卡。

远远地,马丁金看到,这时的埃丽卡已是泪水洗面,早已哭得双眼红肿。

于是,马丁金急切地想多望一眼埃丽卡,却又害怕望见埃丽卡。

也就当马丁金鼓足勇气在使劲儿紧盯着埃丽卡,生怕埃丽卡在视线里丢失时,却盯着盯着,马丁金竟把自己给盯得热血冲涌,泪眼湿热,视线模糊。

终于,埃丽卡疯了一样飞奔过来,马丁金也奋不顾身地跑了过去,顿时,他们一对爱侣开始热泪相拥……

当马丁金随大队新兵一道离开家乡后,先是步行,后来是乘汽车,再后来是乘火车,也不知出去了多远,最终在被群山包围着的一片密林深处那四周搭满军用帐篷的营地里驻扎下来。

后来马丁金才知道,自己是被带进了德军的“新训营”。

然而,此后,马丁金等新兵却在新训营没呆上半年,就被直接火速派往了前线。

可是,就当马丁金加入纳粹士兵侵略别国的战斗后,却越来越感到耻辱、负罪。于是,就在被侵略国的战场上,马丁金选择了偷偷逃离。

可是,对于士兵,在战场上选择做逃兵要比选择做英雄艰难得多。因为马丁金清楚,一旦做出这种选择,就绝不能再落入德军之手。一旦再落入德军之手,哪怕是跑回家乡被抓到,都难逃因“叛徒”罪名而被处决的厄运。

幸好又凑巧的是,当时马丁金曾在战场上偶尔捡到一份欧洲的地下报纸,而且该报纸上刊登了一则专门介绍国际和平组织正在招募志愿义勇反战队队员的消息。

于是,当时马丁金就是凭借那张报纸,便开始了从战场逃离后毅然去投奔国际和平组织的漫漫旅途生涯……

95、蛇嗜血

玉米地里传出的突如其来的枪声,倏然惊扰了整座破砖窑。

刘二峰一看情势不好,就立即从腰里拔出驳壳枪,冲身边的王大贵还有霍尔幔钦医生道:“走,得快出去看看!”

王大贵还有霍尔幔钦医生听过,就迅即分别从地上抄起或从腰间拔出各自携带的武器,一溜烟儿紧跟在刘二峰身后,就朝着破砖窑的大门洞飞奔过去了。

由于匪头儿原上豹喝大了,目下正由王树军像驮一口袋粮食一样扛在肩上往原上豹所住的窑内小洞子里送着。

于是,一时间,没有了原上豹做后盾、指挥,众土匪就开始显得群龙无首,像失去了舵位的航船一样摇摆不定。

却当下,众匪一听见破砖窑外突然响起的枪声和刘二峰边从腰间掏枪边率战斗小分队队员朝窑外冲去的喝令声,那没大酒且头脑尚显清醒的一些土匪,就干脆,也相继主动听从了刘二峰指挥——纷纷抄起各自的家伙,朝着破砖窑外就冲过去了。

而这时,王树军因肩上扛着醉酒的原上豹,所在位置距离刘二峰等人较远,所以就没能跟随刘二峰等人一齐冲出破砖窑。

不过,王树军却也听见了破砖窑外蓦然传过来的枪声。于是,王树军意识到情况紧急,就顾不得再把原上豹扛回所住的窑内小洞里醒酒、休息,却就在把原上豹往地上一撂后,就也当即从腰间抽出那一把跟刘二峰所持枪支相似的那把驳壳枪,“咚咚咚”就箭步朝着破砖窑大门洞跑过去了。

然而,王树军把原上豹猛力一撂不要紧,竟一下子就把原上豹醉酒失态的原上豹给撂醒了。

于是,只见原上豹看上去仍然醉眼惺忪,一双眼袍肿大的红眼球,就宛若硕红的一对大樱珠儿。

原上豹终于似醉非醒地突然一脸惊悸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而,原上豹从醉态朦胧中清醒过来后,却一环视四周,见窑内竟空空荡荡,没有了人丁,就猛然急切地粗声大嗓着吆喝起来了,高声道:“窑里有人吧?谁在窑里呀——啊?娘的没有?!”

一看空喝过后不见回应,原上豹就气得恼羞成怒着大骂道:“我窑里的喘气的唻?都死啦?都死绝啦啊?都他娘的死得一个不剩啦吗?”

却就在这时,竟有一名年龄不大的小匪,看上去一脸痛苦地从窑内一侧旮旯的茅房里快步走了出来。

原来,该小匪起先是独自躲在茅房里蹲茅坑的,却一听大窑主原上豹在窑内喊叫着大骂,就无奈赶紧起身,提起裤带捂着肚子就出了茅房。

待小匪走来跟前,原上豹一看他那一副病入膏肓又狼狈不堪的样子,就奇怪道:“黑柱——黑柱你小子这是咋弄的嘛!”

该小匪的小名原来叫黑柱。

这黑柱,其实打小他爹娘就没给他取过大号,就这么一直叫着他黑柱的小名。

不过,追溯黑柱小名的由来,跟他天生肤色黝黑有关系,但却也并无绝对关系。

因为,论及这黑柱肤黑的成色、程度,相比那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可就逊色了不少。说是小巫见大巫,其实毫不夸张。

可是,人家黑柱的爹娘所以给他亲儿取下黑柱的小名,黑柱本来皮肤不白是一方面,而比此更重要的方面,就是在黑柱一家所在的那一带的地域里,人们老习惯刻意给宠爱的孩子取一个听、叫起来很不雅的小名。而且,越是小名不雅,却亲昵、娇宠的成分就越发严重。

比如,有的人家的家长直接就给自家男孩取下小名叫“臭”,或者叫“窝囊”,等等。尽管这样的名字听来的确够土,却在这样的孩子的爹娘看来,这样的名字叫起来才真正亲切。

“黑柱,看你小子半死不活、蔫不拉几的,你到底是咋啦?”

“大窑主,我跑肚,我是叫跑肚拉稀给弄的!”

“跑肚、拉稀?那你是咋弄的?”

“吃生地瓜吃的吧。”

“吃生地瓜吃的?”原上豹说:“你小子闲着没事儿啦?好好的,你吃那玩意儿做啥?”

“是因为我刚才喝酒喝多了,肚子里直发烧,所以为能清凉清凉,就跑去咱窑里伙房找那伙夫要了一大块儿生地瓜啃了,可一啃完那一大块儿生地瓜,肚子就受不了了,就疼得我直想在地上打滚儿啦!”

原上豹听黑柱说过肚子疼的原因,也没再细问,却又转移话题道:“黑柱,那咱窑里的人唻?咱那救命恩人刘二峰他们哪里去啦呢?”

“出窑啦,他们是都跟着那刘二峰出窑啦!”

“出窑?他们出窑做啥?”原上豹不解道。

“因为刚才窑外有枪声。”

一听说窑外有枪声,原上豹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就赶快从地上捡起那把装在枪套里的看上去很笨重的大匣子,冲黑柱说道:“我也得快出去看看!”

要说,黑柱小匪人很机灵——他脑子反应快,嘴也挺甜。于是,就听黑柱有意跟原上豹套近乎说:“大窑主,刚才你喝了不少的酒,你还能走路吗?不能走的话,还是叫我来背你吧!”

“背我?你背我?笑话!”原上豹听后,却来了一句说不清玩笑还是嗔怪的方言浓重的土话:“去你丫的!”

原上豹说:“看你黑柱小子半死不活的贼样子吧,你还背我?你还能背得动我?”

说着,原上豹又很像在体谅下属,道:“你小子,还是快回洞子里歇着吧!”

说完,原上豹就拎着大匣子枪朝窑外跑开了。

却在原上豹跑过窑内厅堂时,却蓦见仍有两名大醉不起了的土匪,在鸦雀无声地昏睡在地上,于是,原上豹就过去蹲下身摸了摸两名看上去像不省人事儿了的两名土匪的脸颊,说道:“娘的,大酒误事儿啊,大酒真他娘误事儿啊!”

却当原上豹一跑到破砖窑大门洞出口,就见那霍尔幔钦医生正叫带哨的那名土匪帮着,在给那名跟着站哨的土匪大腿根子上中了匕首的伤口疗伤。

只见霍尔幔钦医生跟前放着他随身带着的那个小药箱,药箱里,放着医用剪刀、绷带、纱布、棉球以及各种止血类的药物。

原上豹看后,就大声追问带哨的土匪道:“他那刀伤,是谁干的?”

“小鬼子侦探。”

“娘的,几个小鬼子侦探?小鬼子人唻?”

“死啦。都死啦!”

“谁把他们弄死的?”

“外国人,是那三名外国人。”

由于当下带哨的土匪还叫不出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他们的名字,所以就只得用“是那三名外国人”来笼统地代替了。

“那咱的救命恩人刘二峰他们还有咱那些弟兄们唻?他们都去了哪里?”原上豹又突然这样询问带哨的土匪道。

“他们都跟着那打死三名鬼子侦探的外国人去棒子地里看鬼子死尸去啦!”带哨的土匪当下的土话味道很浓,把玉米地说成了“棒子地”。

原上豹听了,却没再说话,就赶快朝玉米地冲了过去。只见原上豹拿手扒拉开相互撕咬着的茂密的一片片玉米稞子,就朝着隐约能听到人声的方向疾速走过去了。

然而,却当原上豹接近刘二峰等战斗小分队成员还有那些随行过去的土匪时,却忽然看见,这时刘二峰正在叫王大贵赶紧过去拿掉正死缠在一名鬼子侦探尸体脖子上的正在疯狂而贪婪地吸食着其尸血的长有一米多的一条毒蛇。

96、人性证

刘二峰率众人来玉米地查看被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当场击毙的三名鬼子侦探的尸体时,借着马丁金拿微型手电打过去的亮光,却顿然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见其中一名鬼子侦探尸体的脖颈子部位,竟被一条长有一米多的毒蛇缠成了麻花。

看上去,该蛇呈黄绿相间的颜色,周身点缀着斑斑点点却甚是匀称的黑色花纹;蛇的脑袋扁平,长伸着锐利细长的舌头;蛇的眼睛小却黑亮,而且滚圆,蛇的目光凶狠无比。

目下,蛇正在该名鬼子侦探尸体的脖颈子上畅快地肆虐,只见蛇不时地大张着利嘴,露出满嘴锋锐的白牙。

蛇在快速地伸缩着尖细而且通红的小舌头,小舌头上挂着血珠儿……

蛇正在贪婪地吸食着那名鬼子侦探尸体伤口上流出的紫血,啃吃着鬼子侦探身上血淋淋的白肉。

蛇的举动叫人看了恐怖、胆寒,不觉毛骨悚然,汗毛直竖。

这个发现叫刘二峰感到突然,意外。

“该!活该!报应,啥叫报应?这就叫报应啊!”

这时,就听围观者中开始有人在咬牙切齿地发开了议论:“小鬼子啊,你们不是狠吗?你们不是作孽吗?你们不是杀人放火不把人当人吗?这好,这下子好啊——你们死了,就连那不会说话的毒蛇,都不能放过你们,都得啃你们杂种的肉,喝你们杂种的血!”

然而,就在有人这么热火朝天地谈论时,刘二峰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只见他突然冲王大贵说道:“大贵,你还是过去把鬼子脖颈子上的蛇给拿掉、拿走吧!”

“拿掉、拿走?二峰你说啥?难道这是你刘二峰嘴里该说的话吗?难道你真想叫我把那根毒长虫从小鬼子脖颈子上拿掉、拿走啊?”

王大贵不解又赌气地噘着一张大嘴说:“不拿,我不拿,反正我是不拿,爱谁拿谁拿吧!”

看上去,王大贵给人以撂挑子的感觉。

只听王大贵又辩解说:“二峰、我说二峰啊,不是我王大贵说你,这眼下,咱也快回老家啦,再不是在队伍上了,你能不能入乡随俗,说几句咱家乡的话啊?”

王大贵说:“你还口口声声蛇蛇蛇,咱老家话管那玩意儿就不叫蛇!咱老家管那玩意儿叫长虫,长虫!”

“长虫,对,长虫。”刘二峰迎合说:“行行行,长虫,长虫,咱就管那玩意儿叫长虫吧。”

刘二峰说:“不过,大贵我知道,眼下在咱在场的人里,可就是你大贵逮长虫蛮有一套,也只有你是高手啊!”

刘二峰和颜悦色道:“大贵,听话。你还是快过去把那根毒长虫从那鬼子脖颈子上拿掉、拿走吧。”

刘二峰说:“咱都这样眼看着毒长虫撕咬人的尸体,像看笑话似地,不好!”

“不好?不好?咋不好咧?有啥不好的啊?”王大贵听了刘二峰的话,却撇嘴道:“怪咧,二峰,你非得叫我从鬼子身上往下拿毒长虫,怪咧,可真怪咧!”

王大贵几乎从来没有如此反驳过刘二峰,而目下,当他一听刘二峰想叫他把正在啃吃着鬼子侦探尸体的一条毒蛇给拿掉、拿走时,看上去一下子就忍不住、受不了了。

只听王大贵家乡话越来越浓地道:“二峰,我真就知不道啦,你咋一下子变得这么心软了啊?”

王大贵拿惊奇的眼神看着刘二峰,道:“你还是当初那个拿大铡刀片子连砍俩鬼子脑袋的刘二峰吗?”

王大贵自言自语说:“我想,二峰你不是啦,你是不是变心了呀?!”

王大贵说:“那条毒长虫就是把眼下那仨鬼子的血都喝干了,肉都吃光了,那他们也是活该,也是他们自找的!”

王大贵说:“咱老辈子上的人是咋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不到!这就是时辰到了啊,时辰真到了啊!”

王大贵又拿刘二峰的话道:“二峰你不也老说罪有应得那句话吗?啥叫罪有应得?到底啥叫罪有应得啊?这就是,这就真是啊!”

“可是,大贵你想想,咱眼前这仨小鬼子,他们终归是都死了。这样,如果咱眼看着毒长虫在撕咬他们的尸体,吞吃他们的血肉,咱却在幸灾乐祸,那就显得咱太不人道啊!”

“太不人道?二峰,你心可真善啊,你居然还跟小鬼子提起人道来啦?”王大贵说:“小鬼子也配提人道吗?要提人道,二峰你说,他们小鬼子有啥人道可说啊?他们要是人道,能那么作孽嘛!他们能侵占咱的国家、屠杀咱的亲人吗?”

“日本鬼子当然罪孽深重,这个没地说。可是,我说的人道,不是指他们鬼子的活人,而是他们的死尸,仅仅是他们的死尸。”

刘二峰说:“他们的死尸,跟他们活着的罪孽,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儿啊。”

刘二峰说:“就因为小鬼子作孽,有罪,我们才起来反抗他们,坚决惩罚并消灭他们!但是,我们却不应该眼看着毒长虫在啃吃他们的尸体而幸灾乐祸啊!”

刘二峰说:“他们已经死了,他们已经没有了灵魂,他们不过成了死尸,死尸!”

刘二峰说:“当然,他们小鬼子从来没跟咱讲人道,可咱讲,咱得讲,咱得带头讲!”

刘二峰说:“他们小鬼子可以没有人性,可咱得有,他们不是人,可咱得是人啊!”

气氛凝重,空气仿佛凝固了。

四周鸦雀无声,静寂得出奇。

此时,在场的所有战斗小分队队员以及那些一起赶过来的破砖窑内的土匪,都一齐把目光投给了刘二峰跟王大贵,听着他们那一时很难叫人判明正误的争论。

毒蛇依然在那名被击毙的鬼子侦探的尸体的脖颈子上死缠着,疯狂地吸食着该鬼子身体的紫血,啃吃着该鬼子的尸肉。

此场景叫人看去心乱如麻,不忍目睹。

于是,就见那苏联来的绮丽莎娃早已不敢再正视马丁金拿微型手电照射出的景象,却赶紧拿双手紧捂住了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睛。

“他们若是好人,我早看不下去啦!他们活着时,要是做善事儿,我早过去替他们把那毒长虫给收拾掉啦!可那些活蹦乱跳的小鬼子活着时也太没人性啦,他们简直就不是人,简直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啊!”只听王大贵这么说着,却口气显得有些缓和。

令人奇怪的是,就当王大贵这么说过不久,竟突然就朝着那名鬼子侦探的尸体跑了过去。却王大贵一过去,就出手麻利地一把抓住了毒蛇的要害——七寸。

于是,毒蛇顿时就老实了。

就只见,那本凶狠无比着的一条毒蛇,却在王大贵的手里显得异常乖顺,束手就擒的样子,整个蛇身都绵软得像凌空耷拉着的一根粗粗的汤面。

又很快,就见王大贵提起那被他降服了的软绵绵的毒蛇,就穿梭在玉米地里跑远了。

眼前的一幕使所有在场者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哑然无语。

要说,追根源,王大贵当下这出手不凡的擒蛇绝技,还是早在老家干农活时,跟着他已故的四大伯学到的呢!

那时,田间的毒蛇特别多,人稍有不慎就挨了蛇咬。所以,王大贵就跟有一手擒蛇绝技的四大伯学了这门儿超群的快速擒蛇手艺。

而当下,就在王大贵把蛇提出玉米地再钻进高粱地后,就重又把蛇给放生掉了。

只听王大贵边放蛇边冲着蛇脑袋嘟念道:“长虫,毒长虫啊,有本事儿你就去喝那些缺大德的活鬼子的血,吃那些活鬼子的肉去吧!”

王大贵拿家乡土话说:“还是二峰说得对呀,你个毒长虫去糟践死人的尸体,那算不上你有真本事啊!”

说着,就见王大贵撒开了紧攥着毒蛇七寸的手掌,只见那毒蛇从王大贵手里挣脱后,却在地上没爬出多远,竟又停下来,却伸长着细长的蛇脖子,那小却有神的小眼睛朝王大贵瞅了瞅,就“唰啦唰啦”地消失在高粱地里了。

然而,此时在那横躺着三名鬼子侦探尸体的现场,由于刚才突然出现的“蛇事儿”,致使空气还异常凝固着。

直到那大大咧咧的匪头原上豹气喘吁吁从玉米地里跑了来,在场者却还各个在暗夜里面面相觑着,无语。

但是,当原上豹一挤来近前,再看过横躺在地上的那三名鬼子侦探尸体,却大扯开嗓门儿“哈哈”大笑道:“好,好哇!干得真好哇,好,真好!”

刘二峰终于带人离开了玉米地,却当他重随原上豹回了破砖窑,又是原上豹问他带战斗小分队下步作何打算时,刘二峰告诉他,说得尽快回老家去找见一位老人。

然而,当刘二峰带战斗小分队队员辞别原上豹,离开破砖窑回到老家去找那位老人时,却听老人的邻居说,那老人已经死啦,而且死得很惨、很冤。

97、他哭了

刘二峰跟匪头原上豹提说要找的那位老人原来就是贞儿的父亲。

就在这天夜里,刘二峰叫王树军还有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以及马丁金、霍尔幔钦医生几人先在那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里潜伏下来,而他自己却带上王大贵,连夜就去了曾生养过贞儿的那个叫吴家胡同的小村子。

刘二峰眼下急于找见贞儿的父亲,目的是想尽快知道那位老人当下的安危,因为那位老人作为刘二峰的岳父,不但在刘二峰带特别战斗小分队出发前,贞儿在送行时曾再三托付,说叫刘二峰回到家乡后,无论如何得代她去看看自己的老父亲。而作为刘二峰自身,其实内心里也很惦念那位值得他一生都由衷钦敬的老人。

因为刘二峰清楚,贞儿的父亲——那个本姓吴,大号吴鞠掱的老人,一向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又是憎爱分明。

论及那吴鞠掱老人的秉性,真就哪怕有刀架到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去做一丁点儿对不住人的事情。

而且,那吴鞠掱老人生性就厌恶不义之财,哪怕日子过得再清苦,再穷困,可即使在他眼前堆上一座金山,但只要他觉得愧对良心,吴鞠掱都绝不艳羡,甚至鄙夷得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其实,在目下的家乡,刘二峰跟贞儿的两家人里,吴鞠掱是仅剩的一位老人了。

不过,刘二峰当下想急于见到岳父吴鞠掱另外的重要目的,就是想从吴鞠掱那里尽快打探到那日军山本屠部跟汉奸胡土——胡大疤率领的汉奸小队的一些最新动向,以带战斗小分队有的放矢地采取下步的对敌行动。

“啪啪,啪啪啪……”月光下,在贞儿家的那处农家小院落里,突然传出了刘二峰轻轻拍打吴鞠掱老人住屋窗户的声音。

然而,接连拍打了几声,却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于是,刘二峰就又使劲儿拍打了几下:“啪啪啪……”

只见那条格子窗棂在震颤,纸糊的已经破烂了的窗纸在忽闪。

屋内却仍没反应、动静。

却就在此时,跟刘二峰同越墙进得院子里来的王大贵竟突然发现院墙头儿上出现了一个黑影。接着,王大贵就拿手捅了一把刘二峰,低声道:“二峰,院墙头儿上有人!”

刘二峰看了,就“唰”地从腰间掏出那把驳壳枪,冲院墙头儿上的黑影追问道:“谁?!”

“我,我啊,小姑夫!”只听院墙头儿上的黑影边纵身跳进院子里,边说道:“你是小姑夫刘二峰吧?是我啊,小姑夫,我是庄镇啊。”

“庄镇?”一听院墙头儿上跳下来的人影自报家门说叫“庄镇”,刘二峰就很快记起来了。

刘二峰知道,目下那说自己叫庄镇的,本是岳父吴鞠掱家的邻居,就住在岳父吴鞠掱家东侧隔墙的另一座小院落里。

说来,在早刘二峰来岳父吴鞠掱家找贞儿时,是没少接触过这个庄镇的。

刘二峰清楚,这庄镇跟岳父吴鞠掱本是同姓,都姓吴。但对这庄镇的大号叫什么,刘二峰不详。就只知道那时当村的人,平素都管他那么“庄镇庄镇”地叫着。

论辈分,这庄镇得管刘二峰的岳父吴鞠掱叫爷爷。而尽管论年龄这庄镇比贞儿不过才小了四、五岁的样子,但却这庄镇却得管贞儿叫“小姑”。

庄镇所以管贞儿叫小姑,一是辈分的差异,因为在当时的农村人们格外讲究辈分。哪怕一个人比另一人年龄小了不少,却只要年龄大的辈份小,一样得管年龄小的尊为长辈儿。二呢?就是贞儿的上头本来是还有一个姐姐的。却有一年,贞儿的姐姐不幸因病夭折了。故而,那吴鞠掱就仅剩下贞儿这么一个女儿。

据此,在贞儿的姐姐活着时,这庄镇就管贞儿的姐姐喊“大姑”,或者直接喊“姑”,而管贞儿就称“小姑”。即使在贞儿的姐姐夭折后,这庄镇仍然管贞儿喊着“小姑”。

要说,自从当初刘二峰经人介绍跟贞儿有了那层意思后,不论在他们成亲前还是成亲后,只要刘二峰一来贞儿家,就总见这庄镇过来串门儿。

也许因为这庄镇跟刘二峰顺眼、投缘的缘故吧,却庄镇每每来贞儿家见着刘二峰,就总会跟贞儿开玩笑,说:“小姑——吴翠贞小姑,你可真找了个俊女婿啊!”

由于贞儿的大号叫吴翠贞,所以这庄镇觉得叫声小姑还不过瘾,常常还喜欢在贞儿的大号后面,再缀上去一个“小姑”。

“去去去,小孩子,瞎说啥?你懂啥呀?”那时,贞儿一听这庄镇跟她开玩笑,就常会大红着脸说庄镇不懂事儿。

而人家庄镇听后,也很不服气,就说:“小姑,别瞧不起人嘛。”庄镇说:“小姑本来就找了个俊女婿嘛,还不愿叫人叫,还怕别人说啊?”

往往,贞儿听庄镇这么一说,就不再说话了,却一脸羞赧着,面部表情里美滋滋一片。

在贞儿跟刘二峰成亲前,这庄镇初次见着刘二峰,因为心里就知道贞儿跟刘二峰有了那层意思,于是,张口就叫了一声“小姑夫。”

却贞儿听后,竟上去一把就捂住了庄镇的嘴,拿无法形容的表情怪道:“庄镇,你别这么叫,你别这么叫。”

“不这么叫那该叫啥?那我该管他叫啥呢?总不能啥都不叫吧?啥都不叫多失礼啊?”庄镇说。

“你叫叔,你就管他叫叔吧。”贞儿红着脸说:“庄镇,你叫叔就行,你就管他叫叔吧!”

贞儿所以不叫庄镇管刘二峰称“小姑夫”,是因为按当地习俗,在男女尚未成亲前,是禁忌这么叫的,也只有当男女成亲后,才可以如此称呼。

“行行行,小姑。我叫叔,我就管他叫叔,行啦吧?”庄镇笑道。

刘二峰看后,却假装着糊涂,只是笑盈盈地不说话。

不过,后来贞儿跟刘二峰一成亲,刘二峰再来贞儿家时,每每再见到庄镇,人家庄镇再管刘二峰叫起“小姑夫”来,那可就理直气壮了。

于是,每当看见刘二峰来了,哪怕是在村街上,隔老远,庄镇就会甜声大喊:“小姑夫——小姑夫来啦?小姑夫来啦啊?!”

说实话,刘二峰从内心里就很喜欢这个庄镇。当然,他也很喜欢庄镇那叫人听来很甜的叫他“小姑夫”的幸福感觉。

以致,由于彼此熟了,刘二峰也会暗自跟庄镇开玩笑,说:“庄镇,哪天我给你说个好媳妇吧!”

庄镇本就性格开朗,于是听了刘二峰的话,就说:“行,好啊,这个我可老愿意唻!”庄镇直言不讳说:“我就不想打光棍儿呀,我做梦都想娶上一房好媳妇啊!”

其实,如果鬼子不打过来。刘二峰是真想兑现自己给庄镇的承诺的——即使自己不去张罗,也会叫妻子贞儿帮着去给庄镇找个合适的好媳妇。

然而,鬼子一打来,似乎把一切都给打乱了——人们那些本来筹划好了的美好愿望,一下子就付之东流,泡了汤。

事实上,在兵荒马乱的境况之下,刘二峰已经很难兑现自己给人家庄镇的那个本挺上心的承诺了。

当下,月光下,却见庄镇一走来刘二峰跟王大贵跟前,竟全然不见了他往日那种爱说爱笑的开朗性格,就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咧嘴就泪水“哗哗”地哭起来了……

98、暴行施

庄镇立时就把刘二峰跟王大贵给哭愣了。

“庄镇,你别哭,你不哭,有话你慢着说,到底出啥事儿啦,到底出啥大事儿啦啊?”刘二峰瞪大眼惊奇地这么问庄镇道。

然而,刘二峰这么一问,庄镇却哭得更伤心了,庄镇说:“小姑夫,我爷爷——我爷爷吴鞠掱他……他、他、他……”

“他,他咋啦?”刘二峰急切道。

“他、他、他……他叫那鬼子山本屠跟那汉奸瞎四给给给……给活活……”

接着,庄镇竟抽抽答答着跟刘二峰还有王大贵哭诉起那日军中队官山本屠跟汉奸小队长瞎四处死吴鞠掱的前后经过来了。

原来,眼下庄镇提到的这名汉奸瞎四,却竟就是那汉奸胡土——胡大疤死后的接任。

其实,那原汉奸小队长胡大疤就在刘二峰带王大贵跟贞儿还有桂香离家去投奔八路军后不久,就死了,而且死得匆匆忙忙,鸦雀无声,简洁明快。

因为胡大疤不是死于出战打斗的轰轰烈烈,却是死在了身体的脑溢血突发。

那天一大早,就当胡大疤所在汉奸小队的下属们相继晨起后,就发现他们的小队长胡大疤竟还长睡不起着。

于是,就有平素跟胡大疤关系不错的一名汉奸过去叫他,悄声道:“队长,队长啊,你快起来吧,起来吧,太阳都一竿子多高啦,太阳都快晒到你腚沟子啦呀!起来吧,你快起来吧,队长,我的好队长啊。”

胡大疤却像耳聋没听到似地,依然无动于衷,看上去仍在沉睡。

于是,在叫胡大疤起床的汉奸就又继续叫着。

然而,却不管该汉奸咋叫,胡大疤都仍毫无反应。于是,在叫他的汉奸就额头上不禁泌出汗来了,心说:“不好,不好啊,我们的队长,他是不是死了啊?”

在叫胡大疤起床的汉奸这么想着想着,就不由大胆地伸手去抚摸了胡大疤的额头,然而,这么伸手一摸不要紧,该汉奸就倏忽吓了一大跳——胡大疤的额头竟没有了热度,已经冰凉冰凉地了。

最终,是经一名特约服务于伪军据点的三流江湖游医权威地证实,说胡大疤是由于夜间突发脑溢血,才导致他死在了汉奸据点里的这张破木床上了。

对这一无情的判定结果的准确性,无考。但却毕竟,胡大疤是死了,真死了。

然而,胡大疤之死,在日军中队官山本屠看来,却似乎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于是,就见山本屠在得知胡大疤已去后,就专程叫人陪着来了一趟汉奸小队。

只听山本屠在拿刚学会不久的当地俗语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就叫旧的不去的,那新的的——不来呀……”

山本屠这么不住地嘟囔着,却上去一把就拽起正在朝他献媚着的那名叫露陞的汉奸小队副的衣领,阴阳怪气说:“你的——露陞,他的,胡大疤的死了,你的就接替了他,你的就来干正队长吧!”

一听山本屠说叫自己转正——由副队长提升为正队长,露陞就兴奋得差点当即管山本屠叫一声亲爹。暗自庆幸道:“因祸得福,啥叫因祸得福?咱这就叫因祸得福啊!”

尽管,当下山本屠在扯着露陞衣领子的举动很粗野,但却这并不妨碍露陞对山本屠心存着的那种内在感激。

就只见在山本屠拽着露陞的衣领子一把就把他搡在地上后,就拿半生不熟的汉语说:“你的,在干了正队长后,必须得效忠太君,必须!你的懂吗?露陞,你的懂吗?”

“懂懂懂,我懂,太君,我懂。”露陞乖顺地应答道。

说来,这个露陞,别看当下任由着山本屠像耍猴一样肆意摆布,非但不敢放半个响屁,还满脸堆笑地心存着感激。却其实露陞这小子,在对待起本地百姓来,却残忍凶狠,甚是牛逼!

确切地说,这露陞对待当地百姓的凶狠程度,得超过他的前任胡大疤。其那股子张狂劲头,就跟他前任的前任——那被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当初拿“闪电拳”给结果了性命的瞎三彼此彼此,不相上下。

其实,在露陞身上,就很容易找到当年瞎三身上的影子。这小子一旦发坏起来,甚至比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瞎三还瞎三。

不过,若提及露陞所得那个叫瞎四的外号的来历,却还颇有一番传奇。

说来,这露陞生性嗜酒,而且一喝起酒来,还爱猜酒。结果,那次露陞跟几名同流猜酒猜大了,于是,当他独自醉醺醺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途经一片刚被杀青的高粱地时,突然酒劲儿上来,就猛然车子失控,身子左摇右晃着,竟一下子就摔在了当地百姓拿镰刀刚削掉高粱秫秸的那锋利无比的高粱劄子上了。

这下子摔得真叫厉害,只见那露陞趴向高粱劄子后,他的一只左眼当即就被戳了一个血窟窿。

此后,露陞的眼伤虽然勉强治愈,而一只左眼的眼球却没了。

于是,这露陞左眼一失明,又因这露陞在同宗兄弟中行四,就有人怀着对他给鬼子效力当汉奸的气愤,就延续他师父的师父“瞎三”那外号,背地里给他取下外号叫瞎四。

但若提起日军中队官山本屠跟汉奸小队长瞎四处死那老者吴鞠掱,那真叫狠毒、凄惨。

细说来,也就在瞎四正式升任汉奸小队长后,山本屠就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带人暗中去周边庄镇打探那家中有人离家的住户。

山本屠此举的目的在于,他感到大凡家中有人离开当地远走了的,就极可能去参加了八路军。

而对八路军,似乎一直都是山本屠等日军的天敌,死对头。那中国的八路军,好像就跟他们日军过不去——在专门变换着法子袭击、消灭他们,叫他们日军一次次地吃败,甚至丧命。

所以,生性多疑又狡猾多端的山本屠感到,那些家中可能有人已去投奔了八路军的人家,都是天大的后患,是死敌。

山本屠认为,不定哪天,这些住家的人,就会摇身一变,也能跟随他们的亲人,去参加八路军,或者会暗中助八路军一臂之力,在一门心思地捉弄皇军。

所以,山本屠就叫汉奸小队长瞎四立即去探明那些可能去参加八路军的人的家属所在的庄镇、住户,以把他们的家人一一消灭,进而达到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最终目的。

于是,汉奸小队长瞎四所打探到的第一个要除掉的人,就是那吴鞠掱老人。

因为瞎四此前从内线人处得知,那吴鞠掱的闺女贞儿跟闺女女婿刘二峰双双失踪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踪影。

而且,为证实消息可靠,瞎四还特别派人去了一趟刘二峰所在的刘家庄,得知自从那吴鞠掱的闺女女婿刘二峰失踪后,那当庄的王大贵还有桂香,也随之在村子里消失,不见了。

至于,那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失踪,瞎四是心知肚明,早就清楚的。

因为就在黑泥鳅当初拿“闪电拳”处死胡大疤的前任汉奸小队长瞎三时,当时这瞎四就在现场。

不过,当时瞎四作为无官无衔的一般汉奸,幸亏溜得早,跑得快,躲得远,才侥幸保住了一命。

可是,对失踪远走了的黑泥鳅、刘二峰还有王大贵跟桂香四人,由于目下他们的家中已经再难找出任何直系的亲人,所以瞎四也就显得束手无策,无从下手。只得一门心思把重点铲除目标集中在贞儿的父亲、刘二峰的岳父吴鞠掱老人的身上了。

这天,山本屠亲自率部杀进了吴鞠掱老人所住的小村吴家胡同。

很快,就见在山本屠的亲自督阵指挥下,就把吴鞠掱老人五花大绑着,押来了位于吴家胡同村东的一处大场院里。

却一看到吴鞠掱老人,就见山本屠笑眯眯地走过来,然后,就拿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吴鞠掱,你的女儿贞儿跟你的女婿刘二峰的,他们——哪里地去啦?他们到底哪里地去啦?”

山本屠说着,却继而诱惑道:“你的,只要说出来,如实地说出来,皇军的有赏,皇军大大地有赏!”

吴鞠掱老人听了、看后,就像瞪恶狗一样瞪了山本屠一眼,然后,就又轻蔑地立即把目光移开,就像压根儿没看见山本屠一样。

然而,吴鞠掱老人的这种高傲,却使站在一旁的瞎四沉不住气、看不下去了,于是,瞎四在拿一只孤零零的右眼瞄了一下吴鞠掱老人后,就假惺惺地解劝道:“我说吴鞠掱啊,你还是如实给皇军说出来吧。”

瞎四说:“你如实说出来,那算你明智,也省得因惹怒了皇军遭死罪呀!”

“去你丫的瞎四!”只听吴鞠掱听过瞎四的话,却高昂起脖子,先是朝空中吐了一口鄙夷的唾沫,然后,就拿很浓的当地土话道:“我说瞎四,你爹娘咋做你来呀,咋弄出你这么个没有骨气的怂蛋子玩意儿啊!”

吴鞠掱说:“瞎四,你就不能不给鬼子当狗吗?你不给鬼子当狗就受不了、就不能活咋地啊?!”

瞎四被吴鞠掱骂得狼狈不堪着,痛苦地直咧嘴。

却在瞎四愣怔过后,却突然火气冲天地大骂道:“我说吴鞠掱,你可别不知死啊!皇军要是叫你死,就像踩死个米虫子那么容易唻!”

“我操你姑姥娘!瞎四!”吴鞠掱听了瞎四的话,就气得下巴上那挺长的花白的胡子直抖,却接着笑骂道:“我死?我死算啥?你怕死,你爷爷我可从来都不怕死!你爷爷我就从来没怕过死啊!”

吴鞠掱说:“可有一样,等我死了,我那女婿刘二峰跟我闺女贞儿有朝一日回来了,得把你跟小日本鬼子都弄成肉泥!”

瞎四无言。

瞎四面对这么一个刀枪不入、对死看得太不当回事儿的老头,不但没办法,心里还直打哆嗦。

瞎四心想,这个吴鞠掱,真就倔驴一个啊。这样的老头儿,哪怕浑身插满尖刀,浑身挨了枪子,他眼都不会眨!真就刀枪不入的硬杆子一个啊!

然而,当下山本屠看了瞎四在吴鞠掱面前的窘相,却见缝插针,像是过来圆场一样,就有意替吴鞠掱说话道:“你的,吴鞠掱,你的骂得好,骂得好!”

山本屠歧视道:“他的——露陞——瞎四,他的不是好玩意儿的,他的,真的不是好玩意儿的!”

这时,或许是由于山本屠在这一带呆久了,他目下不但会说了挺多汉语,而且就连当地的土话方言,也能听懂了不少,会说了挺多。

“滚你娘的,山本屠!”吴鞠掱听过山本屠近乎套近乎的话,非但不领情,反而骂道:“滚吧,你们小鬼子!你咋还不滚回你们老家去呀!”

吴鞠掱说:“你们老家,还有老爹老娘等着你回去孝顺、伺候唻,你们跑来咱这里作啥孽呀?滚吧,你们还是快滚球蛋去吧!”

吴鞠掱说:“你们在这里,又是杀人又是放火,都给你们的老祖宗丢人现眼啊!”

山本屠当然听懂了,他就知道吴鞠掱老人在骂他,于是,就气得终于原形毕露起来——他却趁着吴鞠掱不注意,就冲着老人脸上“嗵”就是一记重拳。

吴鞠掱老人防不胜防,于是,立时就被山本屠捶得双眼冒开了金星,门牙上也开始流出了红血。

“山本屠,我日你亲姨!”随着吴鞠掱老人的怒骂,就听得蓦然“嘭哧”一声,只见那挨了山本屠重拳的吴鞠掱老人却毫不示弱,竟顺势突然飞起一脚,就朝着山本屠的裆部踹过去了。

吴鞠掱老人这一脚,踹得稳、准、狠,却不偏不倚着,一下子就踢在了山本屠的命根上。

于是,只见山本屠疼得赶紧拿双手捂向疼处,痛苦地憋了一口闷气。

却等山本屠缓过气来,就气得满脸熏紫着,当即就从腰间抽出战刀,却拿刀尖冲着场院东南侧野地里的那处深井指了指,然后,就气急败坏地冲瞎四大吼道:“八嘎——死啦死啦的,吴鞠掱的,死啦死啦的!”

于是,伴随山本屠的叫喊,就见很快有日军蹿将上来,把吴鞠掱老人的双腿给绑起来了。

就当吴鞠掱老人的手脚都先后被绳子捆起,失去自由后,山本屠就又厉令日军上去往吴鞠掱老人的后背上绑上去一根长绳子,然后,山本屠就把绳子的另一头儿递到瞎四手里道:“你的,瞎四,快快地,你的快把吴鞠掱弄到井下淹死的,你的——快叫他享受享受那种滋味儿的,快快地!”

只见瞎四坚决而迟疑地接过了绳子。

99、有线索

很快,就有日军跟汉奸“呼啦”围拢上来,按分工,有的紧拽住绳子,有的就一起抬起被五花大绑着的吴鞠掱老人的身体,强行塞入了井口。

只见吴鞠掱老人被顺着井口吊坠进井里的身体,就像辘轳的绳索上挂着的一只装满水的沉甸甸的大水桶,缓缓地朝井里的水位坠落、接近着,看上去,景象怪诞、残忍,而且凄然。

这时,那被摁进井里的吴鞠掱老人,早已气得脸膛青紫,怒不可遏了。以致,从井外到井内,吴鞠掱老人都没停下那失声地怒骂:“山本屠——瞎四——你们不是人,你们缺八辈子大德啊!你们都是畜力呀!我日你们的上八辈儿下八辈儿啊——我操你们的七大姑八大姨啊!”

井水很深。

却从井口望下去,井内光线黯淡。不过,凭借从井口投射下去的仅有的几丝光线,能隐约看到井水水面反射着的混沌惨淡的水光。

井里本活跃着一些青蛙。

于是,当吴鞠掱老人失声叫骂着被鬼子汉奸“唰啦啦”从井口吊坠到井内后,就蓦然惊动了那漂浮在水面游动着的青蛙。

但见青蛙们在仓皇地“发出”惊悸的怪叫后,就“扑啦啦”——或者在井水里惶恐地串游,或迅即把头拱进井水里,扎猛子潜逃。

顿然,就见受惊的青蛙们很快就把井水给搅乱了,水面激荡起水花,漾起一道道很不规则的乱七八糟了的涟漪。

然而,却当吴鞠掱老人被五花大绑着的身体快接近水面时,只见井口上的山本屠就凌空猛一挥手,于是,那正在紧拽住绳子的鬼子汉奸们,就心领神会地将手里的绳子倏然一松、一撒,倏地,那吴鞠掱老人的身体就立时向井水沉下去了。

立刻就没有了吴鞠掱老人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于是,井口四周,那些早被鬼子汉奸强抓来围观的人们,就都心里不由使劲儿一紧,赶紧拿手掌捂住脸,遮住了各自的眼睛。

然而,此时山本屠却在为他那意在杀一儆百的举动洋洋得意着,双眼里喷射着野兽一样的凶光。

只见山本屠拿手抚摸着自己的大下巴颏,拿半生不熟的汉语自言自语道:“跟皇军作对的,没有好下场,绝对没有好下场!”

这时,正在扯住连接吴鞠掱老人身体的绳子的最顶端的汉奸小队长瞎四,在很清楚井里已经发生了什么后,不觉心里掠过一阵不由自主的惊悸。

因为瞎四知道,就在刚才鬼子汉奸一起松开绳子的霎那,那吴鞠掱老人的身体,已经沉入了井水。而一个被绑缚着手脚的活人,一旦沉下水去,那种呛水却连挣扎都不能的滋味儿,不言而喻,可想而知。

瞎四当然知道这种举动意味着多大的罪孽,瞎四也清楚,这种罪孽,即使那凶残无比的禽兽都做不出来。

然而,却当吴鞠掱老人的身体被囫囵个儿沉入井水后,那站在井口上的山本屠,竟又突然朝着负责拖拽绳子的鬼子汉奸做了一个把井中的吴鞠掱老人拖拽出水的手势。

于是,鬼子汉奸看后不敢怠慢,就都抓起绳子一起叫力,于是,“哗啦”一声,吴鞠掱老人的身体就又一下子被拽出水面,高高地垂吊在井内的半空之中了。

此时,山本屠静听着在井内拼力挣扎着的吴鞠掱老人所发出的那种苦痛着的声音,却面目狰狞,满脸堆笑,竟站在井口上,发出开怀的大笑:“哈哈哈……”

然而,尽管井内的吴鞠掱老人惨遭煎熬,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却仍没屈服——他在井里仍在失声地大吼,声嘶力竭地大骂:“山本屠——瞎四,你们——该天打五雷轰的东西!我操你们祖宗,我日煞你们的亲娘啊!”

吴鞠掱老人的骂声,使站在井口上的山本屠听得很清楚,也心里很明白。于是,山本屠就暴怒得呲牙咧嘴着,朝着那拽着绳子的鬼子汉奸“唰”一挥手,就做了一个“立即处死”的手势。

于是,那鬼子汉奸就一齐立即完全撒开了拖拽着被五花大绑着的吴鞠掱老人身体的绳子……

伴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吴鞠掱老人身体像落水的磟碡,一下子就“噗通”落入井水,沉了下去。

吴鞠掱老人的叫骂声,也随之彻底地消失了。

而那些井水里本在惊慌失措着的青蛙们,也放佛随着吴鞠掱老人在井水里的消失迅即地沉入井底,不见了。

寂静,井水里出现了死一样的寂静。

然而,吴鞠掱老人被鬼子汉奸残忍沉入深井的一幕,使那些被鬼子汉奸强行抓来的聚集在井口围观的吴家胡同村的百姓们,彻底震怒了。

大伙在惊恐不安的氛围里,阵脚大乱。

就见大伙开始愤恨难耐地竞相挣脱着鬼子汉奸的阻拦,拼死就朝着井口冲去……

然而,就在这时,鬼子在井口架设的机枪响了起来,在场的百姓再也无法靠近。

而待鬼子汉奸离去后,当那在场的吴家胡同村的百姓再把吴鞠掱老人从深井打捞出水时,老人却早已冤去。

那天,庄镇其实也夹杂在被鬼子汉奸强抓去围观的人群里,因此,庄镇也切身感受了那撼魂、心颤的一幕。

当下,庄镇向刘二峰跟王大贵进行着的哭诉,让人揪心。

“不是人!这哪是人啊!也着实不算人啦!”王大贵听过庄镇的诉说,就耐不住拿家乡土话愤愤不平道:“二峰,我说二峰——照我看,你这就得带上咱特别战斗队的人走,咱连夜就去把山本屠跟瞎四那不是人的家伙拾掇啦!”

王大贵气愤地拿家乡土话骂道:“那些驴操的,也太灭绝人性啦!”

庄镇听王大贵这么一骂,就也哭求刘二峰说:“就是啊,小姑父,你可得替我那屈死的爷爷报仇啊!这仇不报,我爷爷吴鞠掱他可就死得着实冤啦!老人家就是死了,都不能瞑目啊!”

刘二峰听了,却没说话。不过,看上去,他的心情已经沉重、悲愤到了极点。

其实,就在刚才庄镇在诉说吴鞠掱老人的遭遇时,刘二峰的心里,就一直在翻江倒海,有说不出滋味儿地难受。

以致,刘二峰真想打断庄镇的话,不忍心再叫庄镇说下去。

因为,就从庄镇的表情、口气里,刘二峰似乎早已预测到了这种不祥的结果。然而,刘二峰想急于知道这种结果,却又害怕知道这种结果。因为这样的结果,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太大!

毕竟,那承受这种结果的吴鞠掱老人,就是自己妻子的父亲——正是自己的岳父啊!

所以,当刘二峰完全证实了这种结果后,就沉默了,久久而痛心地沉默了。

夜幕仍然昏暗着。此时,刘二峰独自沉默地望着吴鞠掱老人家似乎显得比以往倏然空旷、凄凉了许多的小院落,内心里禁不住怅芒一片。

不知沉默了多久,刘二峰却突然开口问庄镇道:“庄镇,我问你件事儿,你爷爷他走了、冤去了,可他家的大门儿上,为啥还挂着一把生锈了的大铁锁呢?!”

刘二峰如此突然的问话使庄镇有些蹊跷。

不过,庄镇还是立即解释道:“小姑夫,你快别问啦!”庄镇生气说:“那狗日的汉奸小队长瞎四,可真坏、真狠啊,他心狠手辣可真不是个物啊!”

庄镇说:“大铁锁是汉奸小队长瞎四叫人挂上去的,他那是想灭绝满门啊!”

接着,庄镇就告诉在场的刘二峰跟王大贵,说就在鬼子汉奸把吴鞠掱老人处死后,那瞎四就特意派汉奸来吴鞠掱老人家往院门儿上挂上去了一把大铁锁。瞎四的用意很显然,就是这家的人已经死尽灭绝了,谁也别再进,谁也别想进。

所以,就因为吴鞠掱老人家的院门儿上上了这把大铁锁,自从吴鞠掱老人死后,他家的院落里几乎就没有人再进来过,即使隔壁邻居家的庄镇怀念起吴鞠掱老人,也都是得爬墙过来。

其实,这夜刘二峰跟王大贵来吴鞠掱老人家,也因院门儿上上了大铁锁,也是翻墙进来的。

但在院门口儿,刘二峰望着那把大铁锁就好生奇怪,心想,莫非那自己岳父吴鞠掱走远亲去了不在家?或者,他是怕鬼子汉奸进家去搜查,才特别制造了这大门紧锁无人在家的假象不成吗?

“小姑父,你还是快拿主意吧!这个仇,咱不能不报啊!这个仇不报,也太便宜了那禽兽不如的鬼子汉奸啦!那我爷爷死得也着实冤啦!”只听庄镇在不停地催促刘二峰道。

“报!你放心,庄镇。这个仇,咱就不可能不报,这个仇,咱一定得报!”刘二峰听了庄镇的话,终于断下决心道:“庄镇,我仔细想过啦,咱要报这个仇,就先从那汉奸小队长瞎四身上下手!”

刘二峰解释说:“只要先弄掉瞎四,就不愁灭不了山本屠!”

“对,小姑夫,就先宰了那汉奸小队长瞎四!”庄镇叫好道。

“可,哎——对了庄镇,你可知道瞎四的一些行动线索吗?”刘二峰追问说。

“这个?这个嘛,我还知不道。”庄镇说。

“那你估计谁能知道呢?”

“啊?啊!对,对了,我表姨!”庄镇听后却突然惊喜道:“对,对,我表姨知道,我那个表姨她准知道!”

“你表姨?”刘二峰眉头紧皱道:“你表姨在哪里?”

“水桥,就是在水桥镇的我那个表姨!”

“噢。好!那咱这就尽快去找到你表姨。”

100、荒唐举

庄镇提到的这个表姨,在那水桥镇上经营着一家客栈。

要说起那水桥镇的建筑规模、阵势,比起那声名遐迩的春满里县城是小了不少。

不过,如果拿该镇跟刘二峰家所住的刘家庄还有贞儿的娘家所在的吴家胡同那样的小庄作比,可真就气势、繁华、了不起了许多。

尤其在早,也就是在鬼子打来这一带之前,这水桥镇还有每年一度的庙会。当时,那庙会之上,真就车水马龙,人流熙攘,热闹非凡。

而且,在庙会之上,那名目繁多的土特产品,真就使人眼花缭乱,垂涎不已。

比如吃的,像糖瓜、冰糖葫芦、香脆麻花等等,在当时人们看来的珍惜食物,还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而那玩儿的——如工匠现场捏造的泥人、大土台子上演的木偶戏、江湖艺人变的障眼魔术……着实吸引了不少看客眼球。

此情此景,尤其深受那些本就爱稀奇的孩童儿们的钟爱。于是,眼前每每出现了这般场景,那本手牵着孩童儿小手的大人们,却就怎么拽都拽不动,如何拉也拉不走了。

往往,这时的孩童儿们着迷得就像坚实地黏贴在了原地一样,不但眼馋得一动不动,而且还在不住地打着退堂鼓。

只听孩童儿们嘴里不停地叫喊:“不嘛,不走嘛,人家不走嘛,叫人家再看看嘛,再叫人家看看嘛!”

那时,水桥镇的镇街两旁,也坐落着大小不等星罗棋布的各式店铺,如饭庄、客栈、茶社和当铺等等,可谓人流进进出出,摩肩接踵,煞是繁荣。

然而,鬼子一打过来,就像倏忽刮过了一阵强台风,一下子就把水桥镇那种本有的繁荣景象给刮跑了——一下子就显得荡然无存,在劫不复了。

从此,水桥镇再不赶庙会。

不是人们不想再赶庙会,是没了兴致再赶庙会,是提心吊胆怕一旦遇到乱兵贼匪出危险,再不敢组织庙会。

不过,有人生存的地方似乎就有聚集。

于是,水桥镇的庙会是没人赶了,也无奈不敢赶下去了。但是,那每隔五天就有一次的集市,还是被乡民们自发地传承下来。

说来,相比赶大型庙会,人们赶集往往抛却了诸多的闲情雅致。

所以,若说人们赶庙会是为了消闲、赏玩儿,而赶集,就是迫于起码的生计需要了。

毕竟,人活着总得有个购品置物的场所、地方。但在当时物欲条件还很不丰足的乡下,人们是无法享有当下这种购品置物的优良环境的。

所以,在当时,集市作为一种简易的物质交换场所,自然赋予了其自身那种独特的顽强生命力。

其实,细究来,对那乡间经久不衰的集市,也不仅仅是从前,即使是现在,那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朝代了的集市,仍然在屡经磨难中传承下来。

其间,不论历经过什么风风雨雨、灾难坎坷,而乡间的集市,却依旧那样传宗接代般地沿袭、繁衍着。

而对赶集,其实就在刘二峰跟贞儿参军离家前,从幼年到成年,他们也曾或跟着自家大人或独自经常去赶过水桥镇那“逢五排十”的每隔五天就有一次的水桥镇大集。

但论距离,刘二峰家住的刘家庄跟贞儿家住的吴家胡同距水桥镇都差不多,也就七、八里路的样子吧。

而目下,那庄镇跟刘二峰提到的他那表姨在水桥镇所开的客栈,却自打鬼子打来后,似乎跟水桥镇庙会遭遇的命运如出一辙。

虽然客栈没有关门大吉,销声匿迹,然而,即使勉强维系、生存下来,但却已经是门可罗雀,萧条得远非从前了。

目下,庄镇的表姨所开的客栈,充其量也只有在水桥镇遇有集市时,才偶有那远道来赶集的生意人来此落脚、小住,再也无法看到客栈昔日那种繁荣热闹的可喜景象了。

细说来,那庄镇跟刘二峰提起的那个在水桥镇开客栈的表姨,却本是庄镇的母亲的姨表姊妹。论他们二人年龄,倘使目下庄镇的母亲还健在,得比庄镇的这个表姨大了不少。

庄镇的这个表姨本姓凌,名凤娇。

要说,这个凌凤娇人是相当地要好、爱美。

平日里,凌凤娇常是染指描眉涂粉,老是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总生怕自己的美貌无法招人眼帘。

而凌凤娇的这一偏好,即使在这一带十里八乡的乡间女性里,也属屈指可数,凤毛麟角。

所幸的是,这生性爱美的凌凤娇,还真有一个辅助他爱美的好命运——就当凌凤娇步入谈婚论嫁的年龄后,经人介绍,凌凤娇就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当时在水桥镇声名显赫的一大户人家的公子。

所以,由于凌凤娇所嫁人家家大业大,条件优裕,就愈加使得凌凤娇的爱美习惯得以充分施展——凌凤娇的的确确成为当时在水桥镇令众目惊艳的新婚少妇,貌美女子。

然而,不幸的却是,这凌凤娇却命途多舛——也就在鬼子打来的前一年,凌凤娇的丈夫就因突发心脏疾患,抢救不果,英年早逝了。

不过,丈夫死后,却给凌凤娇遗下了一个偌大的基业——也就是凌凤娇目下仍在勉强经营着的这个由二层砖木结构组成的拥有二层小楼的客栈。

说来,该客栈传承至今,真就凝聚着凌凤娇婆家几代人不懈努力的血汗。

却在凌凤娇的丈夫的爷爷在世时,该客栈就兴办起来了。

后来,虽屡经星移斗转——当凌凤娇的丈夫的爷爷去世后,就把客栈传给了凌凤娇的丈夫的父亲——也就是凌凤娇的老公公。而在凌凤娇的公公辞世后,却又显得很是理所当然地把客栈传给了凌凤娇的丈夫。

那一切的一切,就像运动场上的运动员传送接力棒模式一模一样。

而丈夫死后,客栈的主人就成了凌凤娇。

不过,由于鬼子打来后的时局动荡,兵荒马乱,加之这凌凤娇也自知是妇道人家,于是,凌凤娇怕抛头露面多了遭遇不测,就干脆把客栈内几乎所有的大小事务,都托付给了在店面跑堂的一名她认为可靠的店小二来全权主掌。

要说,这凌凤娇如此刻意疏于露面的戒备也并非多余。

因为这凌凤娇的确具有招人眼帘的先决条件。

却别看这凌凤娇此时已人入中年,但却由于天生丽质,加之平素善事装扮,就愈加显得丰腴白皙,风韵犹存,颇具风尘女子那独具的魅力。

所以,凌凤娇十分清楚,像自己这等女人,倘使遇上那好色之徒,必将会难解纠缠,终遭厄运。

然而,对于人,越是最担心的事情却往往最容易发生。

这天,又适逢水桥镇赶集。

于是,就当那赶集的人群陆续散尽后,就有那家远路遥的人,来了凌凤娇经营的客栈内来食宿。

也就在掌灯时分,客栈一层的厅堂内,却突然闯进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看装扮,那进来的二人中,一人头戴了一顶破礼帽,上身穿着藏青色的大夹袄,下身穿着灯笼裤,脚上穿着粗布牛鼻子鞋。

只见该男人敞着怀,没穿内衣,露着满胸的胸毛。

只见该男人手拎着一把大匣子枪,看上去杀气腾腾的样子。

而尾随进来的另一个男人,却戴着一顶脏兮兮的鸭舌帽,身穿的其他衣物、鞋袜,跟那手拎着一把大匣子枪的男人相仿。不过,该男人却肩背着一杆长杆子大枪。

只见这两人大摇大摆着进得厅堂后,就顺势朝跟前的一张饭桌跟前前后狠力一站。

随后,就见其中那名手持大匣子枪的人高声招呼过来了店小二,然后,就盛气凌人道:“来盘驴肉!”

“驴肉?”店小二听了,就惊奇地满脸堆笑着解释道:“客官爷,真不好意思,咱店里没有驴肉,倒有狗肉。”。

“放屁!老子要的是驴肉,不是狗肉!”只见那提大匣子枪的人听后,就恼羞成怒道:“老子点驴肉,你却偏给狗肉?你小子是故意骂人啊咋地?”

说着,那提大匣子枪的人就开始挽袖子伸胳膊,看样子想朝店小二动粗。

店小二看后,就连忙赔不是道:“客官爷,您可别生气啊,我刚才那话,也没别的意思。是因为咱店里真没有驴肉,就有狗肉,真的。”

店小二辩解说:“真是真的,我这人,从生下来就没学会说谎!”

“没有驴肉?真没有驴肉?我就不信你店里没有驴肉!”只听提大匣子枪的人气得把大匣子枪使劲儿往跟前桌子上一拍,就大眼瞪圆道:“去去去,老子没心思跟你犯话,去,你去,你快去把你们掌柜的给我找来说话!”

一听说要找掌柜的,店小二就急了。心想,自己那女掌柜就早有嘱咐,说不到万不得已,她就不能、也不会露面。

而且,店小二清楚,这眼下,自己那生性爱美的女掌柜,说不定还正在她那二层小楼的住屋里梳妆打扮着照镜子呢!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店小二心急如焚地在心里这样嘀咕着,额头上都立时急出汗来了。

可是,那手提大匣子枪的人却一看店小二在犹豫、逃避,就忽然猛地就抄起了破桌子上放着的那把大匣子枪,然后,就拿枪口对准了店小二的额头,拿当地土话恶狠狠道:“婊子下的,你敢跟老子撒谎?你是馋老子枪子啦咋地啊?!”

店小二看了,就吓得战战兢兢着,不敢再言语了。

然而,那手提大匣子枪的人看后,却得寸进尺——就拿枪管摁上店小二额头,使劲儿一拧,皮笑肉不笑了道:“行,行啊,你个小兔崽子!”

那手提大匣子枪的人说着,竟突然又冒出话道:“你说你掌柜的不在不是啊?好,那好,那老子就上楼去搜,搜!”

说着,就见那手提大匣子枪的人却急速拿大匣子枪冲着那背大枪的人急力一挥,道:“走,咱走!搜,咱这就上去搜!”

提大匣子枪的人这么说着,就开始抢先迈步蹬上了楼梯。

然而,却就在这时,就见那棕红色的楼梯上,竟出现了一个身穿着墨绿色缎面旗袍的中年女人,浓妆艳抹着缓缓从二楼楼梯上走了下来。

只见该中年女人边走还边拿鲜嫩的手指夹着一根洋烟卷儿。那烟卷儿冒着的烟雾在楼梯间袅袅地升腾着,飘过来一股浓郁的烟草的香味儿。

此时,却见那本就丰腴白皙的女人,由于那身穿着的墨绿色缎面旗袍的陪衬,愈加凸显出身体的曲线,楚楚动人。

原来,当下这顺着楼梯慢悠悠走下来的女人,正是凌凤娇。

就见凌凤娇下楼后,就大大方方地走来了那提大匣子枪的人的跟前,然后,却狠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就口吐着一个有趣儿的烟圈儿,拿不紧不慢的口吻道:“这位客官,你不是想找掌柜的吗?本人就是。”

凌凤娇如此一说,就见那提大匣子枪的人却拿居心叵测的眼神,开始上下打量起凌凤娇来了。

然而,那提大匣子枪的人在凌凤娇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却当即做出一个令凌凤娇浑身紧力一颤的荒唐的举动——此人竟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一般,猛扑上来就拿双手疯狂地紧搂住了凌凤娇那娇柔的细腰……

101、金元宝

猛扑过来搂住凌凤娇细腰的,正是汉奸瞎四。

而瞎四旁边站着的那名肩背着一杆大枪的人,却是瞎四带来的一名随从,也是他们汉奸小队的一名成员。

不过,那时瞎四的左眼还没瞎,侥幸还睁着那双充盈着兽性的居心叵测的眼睛。

瞎四的举动使在场者愕然。

其中,不仅是凌凤娇跟店小二,还有厅堂内那几名零散的食客。

于是,食客们看了瞎四上去就去搂住人家凌凤娇柔腰的举动,不禁立即闸住吃,都直眼盯住瞎四观看。皆想,这玩意儿,不是个物,真够胆儿肥不要脸啊!

就连随同瞎四前来的那名肩背着大枪的汉奸,一见瞎四的荒唐举动,就不禁背过头去,谎装着没看见的样子,表情难堪、怪异。

原本,众目睽睽,突遇有素昧平生的人上来就搂住自己,凌凤娇是想动怒、发火的,她甚至想当即搧给瞎四一记大耳刮子,给自己挽回几丝尊严。

然而,凌凤娇却没有。

只见凌凤娇站在原地寻思了好几寻思,都没有。

凌凤娇却显得冷静、镇定,很沉着的样子。

然而,瞎四见凌凤娇没作反抗,也无反应,又见周围人都在拿怪异的眼神儿看自己,也自知没趣儿,就情绪蔫蔫地主动把凌凤娇给松开了。

不过,此时瞎四看上去却很慷慨,当即就从自己怀里抠出来了一大把白花花的现大洋,“啪”就摔在跟前桌子上,道:“一点儿意思!”

由于瞎四用力过猛,致使有一枚现大洋滚在地上飞跑起来,而那肩背大枪的汉奸看后,就不敢怠慢,当即追过去,把那一枚现大洋拣起来,拿来桌子上,跟其它的一摞现大洋放在了一起。

然而,瞎四在掏出现大洋后,就只说了那一句话,就连忙冲站在身旁的那名肩背大枪的汉奸把手一挥,说:“走,爷们儿,咱走吧!”

肩背大枪的汉奸望着瞎四的反常举动,一时间有些疑惑不解,甚至发傻。

不过,终究还是跟在瞎四身后,离开了凌凤娇所开的客栈。

却就在肩背着大枪的汉奸望着瞎四走出客栈一层的厅堂时,那肩背大枪的汉奸还听得瞎四的嘴里,在不停地自言自语着嘟囔着,道:“有门儿,有门儿啊,还真有门儿唻!”

就这样,瞎四喜出望外着手拎着那把大匣子枪,带上肩背大枪的汉奸离开了凌凤娇所开的客栈。

可是,却过后没几天,瞎四竟又神出鬼没地独自出现在凌凤娇所开的客栈里。

原来,其实瞎四来凌凤娇的客栈来找凌凤娇,是蓄意已久了的。即使那天他带那名肩背大枪的汉奸初次来凌凤娇的客栈,也是心里嘀咕许久,早有了盘算。

因为此前瞎四曾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说那水桥镇上有位中年丧夫的客栈女掌柜,人长得是出奇地姿色。说那女人,不但在当地难找,即使在外地也是难寻。

说哪怕哪个男人有幸跟那个女人亲近上一次,温情上一刻,都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终生不悔。

各式传说真就神乎其神。

甚至,传说那水桥镇有一名已经辞离人世的老光棍儿,生前曾痴心妄想,发过绝誓——诅咒说他就恨不得普天上下下那大碌碡,把他们水桥镇除他跟凌凤娇之外的人全都给砸死,就剩下他跟凌凤娇二人,过那种跟凌凤娇痴情忘我的甜蜜日子。

老光棍儿的毒咒够狠,也挺绝。

不过,可悲的是,该老光棍儿没咒死别人,却在一年,他独自去庄稼地里收割庄稼,回来时,突遇狂风大作,雷鸣电闪,于是,躲闪不及,就挨了雷击——整个身体都被烧成了煳灰。

老光棍儿死得巧合。

不过,这曾发过毒咒的老光棍儿之死,却给了水桥镇的人们以茶前饭后的谈资,议论道:“看起来呀,这人就不能毒咒人啊。看看那老光棍儿,到头儿来没把别人给咒死,却把个人给咒了个天打五雷轰!惨啊,死得真够惨啊!”

人们说:“这是啥?这叫啥?这就是这就叫——老天有眼啊,这不,老天爷爷一个“大呱啦”,不就把老光棍儿给抓走啦?”

人们说:“人活着,就得行善积德啊。那心地儿不好的,那些心狠手辣的,就都终究得不了好死啊!”

却眼下,这汉奸瞎四再次独自出现在了凌凤娇所开的客栈,也实属令凌凤娇意料中事儿。

因为就在上次,那瞎四留下现大洋就带上肩背大枪的汉奸离开自家客栈后,凌凤娇就特别叫人出去打探过瞎四的身份。

于是,凌凤娇得知,那天提着一把大匣子枪带人来自家客栈甩下现大洋就走了的人,名叫露陞,是汉奸据点里的一名汉奸小队副,在这一带势力挺大。

过后,凌凤娇就想,那人准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天底下,哪有平白无故就送人家银子钱的?所以,凌凤娇就认定,在瞎四甩下现大洋的怪异举动里,定然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阴暗目的。

然而,却由于有了上次突然上去搂住凌凤娇的细腰而凌凤娇却没作反抗,又是在甩下现大洋后那凌凤娇却没有推辞,故而汉奸瞎四此次再来凌凤娇所开客栈,就显得大摇大摆,肆无忌惮,腰杆子挺直。

于是,当他独自提着大匣子枪一走进凌凤娇所开客栈的厅堂,就不顾店小二的再三阻拦、说劝,上去一把就将店小二给搡了个倒仰,然后,横冲直撞着,就提着大匣子枪登上了二层小楼的楼梯,却直冲着凌凤娇可能住着的卧房找了过去。

而这时,凌凤娇却正在二层的卧房内梳妆打扮,猛听得有人敲门,就似乎意识到是谁来了,于是,竟没有拒绝,就打开房门叫瞎四进得屋内。

然而,那紧跟着瞎四上得楼来的店小二,一看自己女掌柜竟叫汉奸瞎四进得自己卧房去了,也就无话可说,只得傻站在女掌柜卧房外打着愣。

却这时,竟只听凌凤娇边带着房门儿边冲店小二喊:“忙去吧,小二你忙你的去吧!”

店小二听了,心里一片茫然。就只见店小二满脸涨红着,大摇着头,怏怏地走下楼去。

却汉奸瞎四一进屋,就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支小袋子。看上去,小袋子里鼓鼓囊囊,像盛装着什么硬物。

于是,当汉奸瞎四把小袋子一倒倾过来,就伴着“哗啦啦”两声脆响,竟从小袋子内倒出两枚黄灿灿、亮闪闪的物体来。

凌凤娇拿眼神一瞄,知道汉奸瞎四从小袋子里倒出来的原来是两枚金元宝。

102、暗起誓

凌凤娇看过那两枚金元宝,却没理瞎四。竟独自慢慢拉开梳妆台前的小抽屉,从中取出一只洋烟盒来。

只见凌凤娇拿涂着紫红甲油的纤嫩手指挑开烟盒,从中取出一支,就朝此时正坐在她床头旁那把檀木椅子上的瞎四举了举,瞎四看了,立即呲出刷白的齐整得吓人的一口大白牙,显得挺尴尬地摆摆手,示意“不会”。

凌凤娇看后,没再礼让。却从墨绿色的旗袍内掏出火柴来,划着一根,就把置于涂着大红唇膏的嘴唇上含着的香烟给点着了。

然后,凌凤娇就狠吸了一口香烟,于是,那燃烧着的烟卷儿,顿时就放射出通红的光亮来。

只见凌凤娇把烟吸进嘴里,然后,就嘴呈着“O”形,又很快就把吸进去的烟雾吐出,吹出来。

看上去,便有一个挺有趣儿的眼圈儿,从凌凤娇那煞是好看的嘴唇上制造而出,漫溢开去。

此时,只见烟圈儿在凌凤娇不大的卧房内袅袅地升腾着,弥漫着,慢慢地散去。

却凌凤娇只顾个自吸烟,赏玩儿着烟圈儿,望着那隐隐散去的眼圈儿出神、发痴,看上去眼神神秘、复杂。

于是,汉奸瞎四看过凌凤娇怪异的举动,也有些发懵,发怵,不知所终。

因为瞎四实在不知道凌凤娇心里在想什么,更无法猜到凌凤娇此时的心境。

所以,凌凤娇此时对汉奸瞎四那不热不冷的举动,就难免叫瞎四心里有些发毛。

其实,对凌凤娇当下的所思所想,汉奸瞎四压根儿就无法猜到,更无法知道。因为眼下,凌凤娇就不想叫瞎四知道自己到底心存着什么心事儿。

原来,自从鬼子打来后,那耀武扬威的鬼子兵就没少来客栈搜查过。而每每有鬼子兵来客栈搜查之前,凌凤娇就总是先叫人早早去那客栈的门外望风。

于是,不等那鬼子兵闯来客栈,凌凤娇就会提早躲到二楼底层那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的地洞里去。

却这种像老鼠见猫一样的躲躲藏藏的日子,简直就使生性爱美且羡慕风光生活的凌凤娇讨厌透顶,无法容忍。

尤其,当凌凤娇每次像做贼一样钻入那跟狗窝子一样的地洞,出来时,就弄得满身泥土——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浑身脏兮兮的狼狈不堪的模样儿。

所以,对这种躲躲藏藏的窝囊日子,凌凤娇真就受罪受够了,甚至觉得生不如死。

可是,凌凤娇不愿意也得强迫着自己愿意。因为她清楚,一旦鬼子兵来了,如果自己不躲不藏,万一叫鬼子兵看见、带走了,自己将会惨遭何等厄运,真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凌凤娇清楚,那些日本兵无外乎是一群恶兽群狼,他们似乎整天都愁于搜抓不到漂亮的女人。而如果自己落入了他们魔掌,得遭怎样的大难,可想而知。

又是,凌凤娇得知,那些日本人一旦抓去了女人,就把女人送到他们开的慰安所里,不管是被强押在当地,还是胁迫去了外地,那种非人的折磨,那种非人的日子,不言而喻。

于是,凌凤娇就一心想着能逃过日本人的搜抓,就巴望着能找到一个能给自己提供庇护的靠山。

因此,汉奸瞎四那天在客栈的出现,似乎给了凌凤娇一线生机。

又是,那天汉奸瞎四带人离开后,凌凤娇就当即叫人出去打听了,就得知那瞎四竟是汉奸小队的一名副队长。在当地可谓有地盘,也有势力。

凌凤娇就想,自从丈夫离开人世后,这家里就失去了顶梁柱。尤其在鬼子打来后,这客栈更是生意冷清、惨淡。另加上那客栈内的值钱物品,早就叫鬼子兵搜罗得差不多了。所以,自己当下的日子,可谓一天比一天拮据、凄然。

就连在丈夫生前走南闯北网络生意时给自己捎回的化妆品、洋烟卷儿等等,也眼看着就要耗之殆尽,快空无、断顿了,往后再想享用都没有了任何眉目了。

于是,本过惯了富华生活的凌凤娇,就想摆脱目下的窘境,试图能巴结上势力,再找个靠山。

故此,那天汉奸小队副瞎四来自家客栈,就叫凌凤娇暗中看到了希望。

尤其,当凌凤娇得知那天带人来自己客栈的还不是个一般人物——竟是一名汉奸小队副时,凌凤娇的心里,就萌生了一种大胆的念想。

凌凤娇觉得,自己一旦跟那汉奸小队副套上近乎,有了过密交往,一方面他能给自己本已捉襟见肘了的家境带来财源。另一方面,凌凤娇感到自己还可以借助汉奸瞎四的庇护,在日本人来客栈搜掠之前,他就能提早给自己通风报信儿,躲过劫难。

眼下,凌凤娇对汉奸瞎四的容纳、认同,使瞎四不由喜形于色,就更加无所顾忌,胆大妄为起来。

于是,那天,当汉奸瞎四在凌凤娇的卧房里死皮赖脸着欲图不轨时,那凌凤娇也就半推半就,在恍然若梦中,依了瞎四。

然而,却在此后不久的一个集日,那吴家胡同村的庄镇来水桥镇赶集,却在掌灯时分,竟独自走来凌凤娇所开的客栈看表姨来了。

然而,庄镇一进客栈,却看见那汉奸小队副瞎四竟在客栈里,而且,庄镇看见,那腰跨着一把大匣子枪的汉奸瞎四,竟悍然成了客栈的主人一般。

也只见,那表姨凌凤娇像跟汉奸瞎四早已关系甚密,互不见外,还在时而打情骂俏地说说笑笑

于是,庄镇看着扎眼,就趁着表姨凌凤娇独自去卧房的间隙,就也跟着跑去了表姨凌凤娇的卧房里。

就见庄镇在悄悄关上表姨凌凤娇的房门后,就说道:“表姨呀,你咋跟那个汉奸副队长关系那么好啊?!”

庄镇说:“表姨,那个汉奸副队长可不是啥正经东西啊!”庄镇说:“那个汉奸副队长我认的地,他老跟在鬼子腚后头,挨家挨户地去搜抓良民呢!他可帮着鬼子杀了不少好人呢!”

凌凤娇一听自己表外甥在这样说汉奸瞎四,就怕汉奸瞎四突然闯进自己卧房,听见了对自己不利,也对表外甥不好,于是,就赶紧伸手上去就捂住庄镇的嘴说:“别说了,孩子。”

凌凤娇说:“傻孩子,你别瞎说啦,你不懂,你小孩子还不懂啊!”

“不懂?我不懂?”庄镇听了表姨凌凤娇的话就惊诧说:“表姨,你可别小瞧人!”

庄镇不服气地辩解说:“我就知道,那个人是汉奸,大汉奸,他一肚子坏水!他就不是个正经东西!”

只见庄镇极力挣拽着表姨捂住自己嘴的手掌说:“表姨,我劝你,往后别再跟他那种人来往啦,那就不是好人,跟那种人来往就没得好的!”

凌凤娇听了,却说:“孩子,庄镇,你就别再说下去啦!”

凌凤娇说:“庄镇,表姨叫你别再说啦,表姨懂,表姨懂,你知道不知道啊?”

看上去,由于凌凤娇着急,看表情,都快哭了。

庄镇却一看凌凤娇表情,再听她这么着急地一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却待庄镇随着凌凤娇出屋后,一来到客栈的厅堂里,庄镇一看见那汉奸瞎四,就又感到浑身不舒服起来。看上去,一脸厌烦之极的样子。

于是,当汉奸瞎四见凌凤娇突然领过来这么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又见庄镇瞅着自己的眼神很敌意,就不由仔细端详起庄镇来了。

却端详来端详去,汉奸瞎四就觉得眼前的庄镇很面熟。于是,他再往深里一想,就意识到眼前的庄镇,原来竟是吴家胡同村的一名小伙子。

因为在汉奸瞎四的印象里,当他在跟随鬼子到吴家胡同村扫荡时,就曾多次见过眼前这个庄镇。

然而,尽管汉奸瞎四认出了庄镇,却故作好奇地问凌凤娇道:“这小伙子,他是……?”

“他?你问他呀?他是我的表外甥啊。”只听凌凤娇也并不避讳地解释道:“他是吴家胡同的,叫庄镇。”

“哦,哦。哦哦。”只见汉奸瞎四在不住地点头儿道。

庄镇却撇着嘴,没说话。

汉奸瞎四见庄镇懒得搭理自己,心里本很生气,却一想这庄镇本是凌凤娇的表外甥,就显得挺大度地冲庄镇笑着,客气道:“好小伙子,还真是个好小伙子唻!”

然而,庄镇却一脸鄙夷。于是,庄镇觉着看着眼前的汉奸瞎四心里烦躁,就在客栈厅堂内站了一会儿后,就借故离开了。

庄镇离开后,就跟表姨凌凤娇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却独自跑去他每次来表姨凌凤娇都给他固定安排的那间在二楼靠墙旮旯的一间住屋去了。

然而,到夜里,庄镇独自躺在住屋的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尤其当他隐约听到客栈内楼梯上传过来的脚步声,就悄悄开了房门,却借着夜幕里的亮光,他看到那汉奸瞎四竟随着他的表姨凌凤娇去了卧房。

又只见,他们双双进去后,表姨凌凤娇卧房内的灯光,很快就熄灭了。

庄镇暗自看后,就当即关门跑回自己的床上,却就忍不住咬牙唾骂:“瞎四,汉奸!你记住,不定哪天,我得宰了你!”

103、突抽枪

眼下,刘二峰得知庄镇所说自己表姨凌凤娇跟那汉奸瞎四交往甚密,就当即决定先带人去水桥镇设法儿说服庄镇的表姨凌凤娇,然后,就在凌凤娇所开客栈内,当场把汉奸小队长瞎四降服、擒获。

出发前,刘二峰考虑同来的特别战斗小分队成员——那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跟霍尔曼钦医生是外籍人,相貌特征明显,易于暴露目标,于是,就叫长者莫道带他们几个暂在那漫漫荒坡大洼的高粱地里隐匿起来,而刘二峰却带上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王大贵,由庄镇带着,就直奔庄镇的表姨凌凤娇在水桥镇所开的客栈去了。

夜幕降临,水桥镇上的灯光却稀疏惨淡,零零散散。看过去,到处都死气沉沉,黑蒙蒙一片。

加之是个阴天,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早已被浓云遮挡得严严实实,于是,夜色里的水桥镇街巷,就愈加淹没在一片昏暗的混沌之中了。

本来,在鬼子打来前,这水桥镇一到夜晚,是灯火常燃,闪亮众多的。那时到夜间称不上灯火通明,却镇街之上,或住户人家,总有那繁多的灯光闪烁。

当时,这座小镇虽还没通上电灯,镇人平素多都取用煤油灯或蜡烛之类的照明,但却每到夜晚,也常能看到住户人家那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灯光。

而一旦适逢庙会或者赶上节庆,那街巷之上,抑或那住户人家的门楼外,就多都会早早张挂出那大小不等、各式各样的彩灯笼,真就四处充溢着亮亮堂堂的喜庆气氛。

然而,却鬼子一打来,当初的喜庆景象仿佛瞬时就偃旗息鼓,销声匿迹了。再到夜晚,人们常常早就把大门上上闩顶杠,甚至连灯都不敢点了。

却镇人大都早早就关门闭户,蜗居宅中。甚至有那胆小之人,提早就钻进诸如炕洞、夹墙,或藏入早挖好的地窖等避险躲难场所,总怕自家闯进来那搜查的鬼子汉奸等罪人恶棍,招致了不测祸殃。

眼下,当刘二峰跟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还有王大贵,由熟知路径的庄镇带路,在天黑后,就来到了庄镇的表姨凌凤娇在水桥镇所开的客栈门外。

因这天恰好逢集,只见客栈内仍有零零散散的远途来赶集回不了家的小商小贩,在客栈内留夜、寄宿。

却怕招人猜忌起疑,刘二峰在带人来客栈之前,就都提早进行过精心装扮——只见刘二峰头戴一顶礼帽,身穿浅灰色长衫,全然化装成了一名商贾老板的模样儿。

而王树军跟王大贵则化装成了随行的伙计,均一身随行者的素衣打扮。

至于,那带路前来的庄镇,却往刘二峰等人中间一站,就是一副在头前探风通信儿的“小跑腿”扮相了。

却由于素日庄镇常来表姨凌凤娇在水桥镇所开的客栈,故而那在客栈内守堂的店小二就早已跟庄镇混得很熟了。

所以,当庄镇带着刘二峰等人一进了庄镇的表姨凌凤娇所开客栈的厅堂,那店小二就很是热情地上前跟庄镇打起了招呼,庄镇看了、听到,就随口还了一声“二哥”。

其实,论年龄,这店小二跟庄镇般上般下,充其量店小二也不过比庄镇大了二、三岁的样子,因此庄镇每次来,都习惯管店小二喊“二哥”。

只听庄镇问:“二哥,我表姨在客栈吗?”

“在,在啊,她在。”店小二边答应边纳闷道:“庄镇,你带来的这几位客官爷,他们是?”只见店小二边说边手指着刘二峰等人问:“这几位客官爷是来住店吗?”

庄镇听了,就赶忙回应店小二说:“是啊,二哥。”庄镇客气道:“他们几个正是来我表姨的客栈里住店的唻!”

店小二听后,忙上下打量了一下刘二峰等人的装扮,一看就感觉他们的确像哪路挺气派的商贾,就不禁暗自高兴,心想,自从那小日本鬼子打来后,这客栈之内,真就冷冷清清,再绝少有这等派头儿的商人来入住了。

而当下只有适逢集市才来客栈入住的商客,也无非尽是那因家途路远当天赶不回家的小商小贩。所以,眼下有这等派头儿的商客光顾,可真是客栈的福气、荣耀,实为贵宾,上客。

于是,店小二还真以为是那客栈女掌柜凌凤娇的表外甥庄镇给凌凤娇客栈引来了送银投宝的大商户了,心里不由掠过一阵惊喜。暗道:“盼星星盼月亮啊,这下子,客栈总算盼来了大财源啦!”

当下店小二心里的算盘是,只要凌凤娇客栈有了财源,就等于自己也有了财源。因为凌凤娇客栈收入好了,也就意味着自己这做店小二的薪水,也会水涨船高,也就好了。

于是,店小二就对眼前的刘二峰等人相当地客气、礼貌,满脸堆笑的样子。只见他一边从桌子旁搬过长条凳子招呼刘二峰等人落座,一边就要忙着去给刘二峰等人沏茶倒水。

“不用忙活了,二哥。”只见庄镇看了,却立马冲店小二说:“二哥,依我看不如这样吧……”

庄镇故意说:“这几位客官爷来前,就打算在你们客栈长住些日子。照我看,我还是这就带他们上楼去面见过我表姨,细说一些详情吧。”

一见来了大财源,又听庄镇说这几人想在客栈内长住,店小二就更是喜上眉梢,越想越觉着这凌凤娇客栈该撞大运,发大财了。

店小二暗道:“这凌凤娇客栈的大财,可也是自己这做店小二的大财呀!一旦客栈发了大财,那自己可就得跟着沾大光啦!

于是,店小二听了庄镇的话,就毫无疑虑、也毫不犹豫,就赶忙喜滋滋陪着笑脸冲庄镇道:“庄镇,好,好啊!你去,你这就上楼去——你快带着客人上去见过我们家女掌柜吧!”

庄镇听后,也连忙顺水推舟——有意冲刘二峰等人招呼道:“列位客官爷,你们都随我来!咱这就上楼去见过我表姨吧!”

当下,庄镇的演技可谓出色,真就把假戏演得比真戏都像。

以致,面上看,很难叫人察觉出破绽,也更没人能猜到他庄镇跟刘二峰等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因而,就连此时那些适逢集市就在此落脚住宿的老主顾——那几个正在客栈厅堂内吃食着烩饼或就着简单炒菜吃着随身携带干粮的几名零散食客,也都感到眼前的一幕,出现得别无异常,甚是自然。

却他们唯一奇怪的是,眼见着那个叫庄镇的领来的商贾,跟自己这样的小商小贩比起来,真就大巫见了小巫——自己显得异常地寒酸、可怜。

因为,从来人的装扮、气势看,注定来头儿不小——必是大商贾无异。

于是,那在场的小商贩们就想,人家这些人,不管住宿还是吃食,定会出手阔绰,绝不会像他们这样兜里压根儿就不称仨瓜俩枣儿,花销起来总是精打细算,抠抠搜搜,甚是寒酸。

目下,很快就见庄镇带着刘二峰还有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跟王大贵“噔噔噔”就上了二楼。

却一到二楼,刘二峰就暂带人在楼道内等候,却叫庄镇独自过去敲开了凌凤娇所住的房门。

庄镇见了表姨凌凤娇,就开门见山,直接把他带刘二峰等人来客栈的用意说了。

当凌凤娇一听有八路军的人来找她,就猛然一愣、一惊,然后,就独自从一只看上去已经所剩不多的洋烟盒内取出一支洋烟卷儿,划火柴点着后,就狠吸了一口。却是不紧不慢道:“庄镇,你带他们几人来找表姨,就是想做那事儿吗?”

“是!表姨!就是啊表姨!”庄镇着急着解释道:“表姨,你莫非真不知道那汉奸瞎四吗?莫非到如今表姨还不知那瞎四是个啥人吗?”

凌凤娇听后,身子就不由欠了欠,却仍然显得很沉静。

不过,凌凤娇很快就显得不冷不热地对庄镇说:“庄镇啊,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儿,你还不懂,你还不懂啊!”

“不懂?表姨,我不懂?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我不懂,我还不懂?!”庄镇莫名其妙地急切道。

“是,孩子,庄镇——我的表外甥。你不懂,你是还不懂。”凌凤娇仍然口气很肯定地冲庄镇说。

却见凌凤娇这么说着,就拿涂了大红唇膏的嘴唇轻轻吹了吹两根纤嫩手指间夹着的那根看上去雪白的洋烟卷儿,竟把燃着的烟卷儿吹出通红的火炭道:“庄镇啊,我的表外甥。你知道吗?表姨其实啥都知道,也啥都不想知道啊。”

庄镇听了凌凤娇含混其词又模棱两可的话,却偏起脑袋道:“表姨,你莫非真知不道那个瞎四是多么地狠毒?莫非你真知不道他犯下的罪孽?他跟小鬼子到底杀了多少人,他跟小鬼子到底是怎样杀人的,莫非表姨就从没有耳闻,就从没听人说过吗?”

凌凤娇却沉默着没说话。

然而,就在凌凤娇沉默一会儿过后,竟突然冲庄镇挥了挥纤嫩的白手说:“去,你去吧,你这就去喊那几个人进来吧!”

庄镇一听表姨凌凤娇同意见刘二峰等人了,就不觉惊喜万分,于是,他便立即快步出了房门,很快就把刘二峰等人给叫来了。

然而,却当刘二峰等人进得凌凤娇房内时,就见凌凤娇情绪怪异,行为异常——竟突然就从床头的枕下掏出一把看上去乌黑发亮的崭新的小短枪来,又是倏忽就拿枪口对准了第一个进得房来的刘二峰的太阳穴……

104、捉奸前

“你们为啥得抓他,为啥非得捉拿、处死他?”凌凤娇端着那把看上去乌黑发亮的崭新的小短枪问道。

“因为他太坏、太狠、太毒——他在帮着小鬼子残杀、祸害咱中国人!”刘二峰镇定地说道。

“可、可、可他能保护我,有他——我就不会落到小鬼子手里,我就挨不了小鬼子糟践!”凌凤娇显得很是强词夺理地说。

“你错啦,他不过是在利用你——把你当成了工具,一种寻欢作乐的工具!”刘二峰说:“不定哪天,当他对你感到腻味儿了,就会毫不客气地甩了你,他还会亲手把你送到小鬼子手里,甚至会杀了你!”

“胡说!胡说!你胡说!”凌凤娇辩解道:“他不会,他不会,他断然不会,那不可能!”

“不可能?他断然不会?”刘二峰冷笑道:“你不信,就请你仔细想一想,也可以问问你的表外甥庄镇。你就问问他,那汉奸瞎四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究竟帮着小日本鬼子祸害过多少好人、善人、女人,他自己又强暴过多少良家女子?”

凌凤娇听后,像突然被封住嘴,一下子沉默了。

就见凌凤娇在端着那把看上去乌黑发亮的崭新的小短枪的手在颤抖,急剧地颤抖。

似乎,由于刘二峰这样用话语一击,凌凤娇就蓦然瘫软、崩溃了一般,倏忽就丧失了再端枪、拿枪的气力。

于是,就只见此时凌凤娇拿枪直对着刘二峰太阳穴的枪口在渐渐下垂、挪位。又很快,就只听“吧嗒”一声,那把本紧攥在凌凤娇纤嫩手掌里的短枪,倏忽就跌落在地上。

这时,却见凌凤娇不再站着,而是浑身绵软得像面条一般,眼看就一屁股蹲坐在了跟前那把檀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再看凌凤娇的脸色,已经由刚才的充血、通红,变成当下的面庞缺血——看上去脸的血色皆无,满面土灰。

所以如此,也许是因为刘二峰刚才的话,切实击中了凌凤娇心灵的疼处

其实,对当下的凌凤娇来说,也不用再按刘二峰说的找她的表外甥庄镇对证,就心有底数,深谙其中。

因为这时对汉奸瞎四的其人其事儿和所作所为,凌凤娇早就叫人打探得一清二楚,心有了底数。

凌凤娇知道,那当下跟自己已经有了那种男女关系的汉奸瞎四,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色魔、恶棍。

且不说此前瞎四尾随小鬼子干的那些强霸民女、杀人越货的缺德勾当,单是近日,瞎四在刘家庄协同小鬼子处死吴鞠掱老人的恶行,凌凤娇也已有耳闻,那场景,真是振聋发聩,令人发指——残忍得叫人想都不敢去想!

而且,当凌凤娇刚才听刘二峰特别提到汉奸瞎四只不过把她当成工具的话,就愈加一句句直刺她的心窝儿。

因为凌凤娇已有切身感受。近日,那汉奸瞎四再来凌凤娇的客栈,似乎跟起初死皮赖脸来软缠硬磨凌凤娇时判若两人——全然没有了往日那种私密时的甜言蜜语和求之若渴的鲜奇,却开始对凌凤娇显现出冷淡、疏远,甚至厌恶。

而且,汉奸瞎四还居然半开玩笑地给凌凤娇扔下话来,说目下那日本人正在往他们在当地开办的慰安所里强抓女人。

汉奸瞎四甚至声言说只要他愿意把凌凤娇敬献给皇军,那他定然能得到一大笔价格不菲的大酬劳!

当时,凌凤娇听后,就差点气炸了肺!他甚至当夜就想找人,拿绳子把汉奸瞎四给当场勒死,叫他在自己卧房内的温床上立即消失。

凌凤娇另外想的办法还有——当汉奸瞎四在自己客栈快活够了离开自家客栈时,自己就在他身后跟踪着,待到了无人察觉的僻静处,就趁着汉奸瞎四不备,拿汉奸瞎四在刚结识自己时特别赠与的那一把声称叫自己用来防身用的——据汉奸瞎四说是从野外拣来的那把崭新的德式小短枪,亲手从瞎四的背后给他一枪,以叫汉奸瞎四死在自己的客栈之外,也好叫瞎四死无对证。省得把他弄死在自己客栈之内,招惹没必要的嫌疑、麻烦。

然而,却此后凌凤娇经过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改变主意,没有那么去做。

因为到这时凌凤娇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就是想借着汉奸瞎四平步青云——虽然瞎了一只眼,但却已经升任了汉奸小队的正队长的优势,继续利用好汉奸瞎四这个大保护伞,以给自己来日的生存遮风挡雨,不至于落入那像众狼群兽一样的小日本鬼子们的手里。

然而,当下刘二峰等人的到来,又是凌凤娇得知了刘二峰来意,而且还听刘二峰说了那些直击凌凤娇疼处的话,就不得不使凌凤娇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痛苦抉择之中。

于是,就见此时凌凤娇情绪低落、沮丧,瘫坐在那把檀木椅子上的眼神僵直,木然不语。

却就在凌凤娇愣怔许久,就见她又过去轻轻拉开了梳妆台前的那个小抽屉,又习惯性地从中取出来了那一只洋烟盒,就从中拿出了那仅剩的唯一一支洋烟卷儿,顺手就掏出火柴来点了。

看上去,凌凤娇点烟后,就像很不要命似地狠吸一口。然后,却没见她从嘴里吐出吸进去的一丝烟雾,更没像以往那样从嘴里吐出漂亮的眼圈儿。

却见凌凤娇在把嘴里的烟雾全部吞进肺部后,就没有任何烟雾从鼻孔或嘴里冒出。

凌凤娇当下的“吞咽”举动,真就全然成了人们俗话中常说的“吃烟”。

然而,却眼看着那一根洋烟卷儿渐渐燃尽。就见凌凤娇的表情,也像伴着那一根洋烟卷儿的燃烧,在不断地反复变化着。

眼下,刘二峰等人其实早已察觉到凌凤娇的复杂心境和表情,所以,在场者没人说话,就任由着凌凤娇在一大口一大口地大抽着那一根本夹在她那纤嫩手指之间的一根雪白雪白的洋烟卷儿。

就连当下在场的凌凤娇的表外甥庄镇,也似乎看着表姨凌凤娇那疯狂“吃烟”的表情,束手无措,不知该说、做什么才好。

然而,当凌凤娇手指夹着的那一根洋烟卷儿即将燃尽,眼看抽得就仅剩下烟蒂了,却猛见凌凤娇情绪亢奋着显得很唐突地猛然起身,随后,就见她把那抽剩的烟蒂,就拼力朝着跟前那一张檀木圆形小桌上放着的一个不大的陶制烟灰缸内使劲儿地一拧、一抿,就抬起头冲跟前站着的刘二峰说道:“他们快来啦!”

刘二峰听得出凌凤娇话里有话,就知道她指的“他”,正是汉奸瞎四。

于是,刘二峰就问道:“他们一共几个?”

“仨,三个。”凌凤娇说:“除了他,另外他还带着两个保镖。”

“两个保镖?”刘二峰听后剑眉紧蹙道:“他还带人来吗?”

“是。他准带人来,而且还不止一个!”凌凤娇说。

“哦。”刘二峰的应声,听上去声轻而且复杂。

105、太狠毒

自打汉奸瞎四升任汉奸小队长后,每逢水桥镇集日,到夜里他准会来凌凤娇客栈。

瞎四来的目的主要有二:一是受那日军中队官山本屠之命,来探查客栈内是否有那可疑人——八路入住。二就是瞎四心存念想,贪恋“好事儿”——图得是来了凌凤娇客栈,能跟凌凤娇尽享那一夜的风流。

说来,当下汉奸瞎四夜里再来凌凤娇客栈,着实比以前明显多了那尾身的随从、保护。

原因很简单。就是缘于——现下汉奸瞎四有了更加说了算的权势——自从原正队长胡大疤一命呜呼后,他已经由当初的一名小队副,正式接替了那胡大疤职务——转正为汉奸小队的正队长了。

如此,汉奸瞎四再调用起他们汉奸小队的成员来,就显得愈加颐指气使,随心所欲。

自然,瞎四只要看中他们汉奸小队的哪个,就把他那瞎了的左眼那么使劲儿一眯缝,然后,就把那一只仅存的右眼那么用力地一乜斜,腮帮子再充分地一歪歪,可真就想点谁就点谁,想叫哪个跟他走,哪个都得乖乖地从命了。

所以,哪怕有半点儿违抗,瞎四准会跟他前任的前任——那在早已被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结果了性命的瞎三生前一样地凶狠、残暴。

瞎四准会把仅存的那一只右眼往死里一瞪,接着咬牙切齿道:“爷们儿,想找死啊?!”

每这时,那抗命者也准会吓得神不守舍,战战兢兢。

因为汉奸瞎四的心实在太黑、太狠、太毒了。

有一次,汉奸小队有一名小队员,年龄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就因为没当即服从汉奸瞎四的命令,大腿上就挨了汉奸瞎四夹过来的老虎钳子。

那是在汉奸瞎四刚刚升任汉奸小队正队长没几天,却在一天夜里,瞎四就想凌凤娇想得不行了,于是,就当即叫两名老汉奸带上家伙就陪着他走。

另外,瞎四却还想叫上汉奸小队的那个小家伙一同前往,倒是觉得随去给自己站岗放哨的人越多,自己就越是高枕无忧,越是安全。

于是,就见汉奸瞎四招呼过来汉奸小队的那一名小队员说:“地瓜,快跟四爷走!”

该小队员的外号原来叫“地瓜”。而平素,瞎四却叫地瓜管他叫“四爷”。

然而,地瓜听后,就知道汉奸瞎四想叫他夜里跟着外出,就苦咧着嘴,疼得“嘶哈”着做痛苦状说:“四爷,我牙疼得厉害,实在受不了了。能不去吗?不去行不行啊?”

“啥?不去?”汉奸瞎四一听就怒发冲冠,又是那一只仅存的右眼狠力一瞪,就气急败坏说:“地瓜,你再说一遍,你再跟四爷我说一遍?”

地瓜听了,却又辩解说:“四爷知道的,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可真要命啊!”地瓜说:“四爷开恩,还是别叫我去了吧,行不行啊?四爷!”

“哼哼,嘿嘿,咳咳!”汉奸瞎四却操着怪异的腔调儿笑了。不过,听上去笑得很阴、很狠,也很毒。

却只见,此时那两名老汉奸已经回据点里背了大枪,都直挺挺站在了瞎四跟前,整装待发的样子。

瞎四看后,就冲地瓜狞笑说:“地瓜,你他娘的也不睁眼看看,人家老驴跟狗熊他们都不说半个不字,就你个小地瓜,哪来的那么些穷毛病啊?!”

原来,在此时的汉奸小队里,瞎四几乎给他们的成员人人都取了一个外号。平日里,瞎四都不称呼他们的小名或大号,总爱叫他们外号。

这样,瞎四感到很能找到一种调侃别人的快感。

只听瞎四冲跟前其中一名年龄不小了的汉奸道:“老驴,你这就回屋去把我睡炕上那把老虎钳子拿来。”

老驴一看瞎四冲着地瓜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又一听瞎四叫他去拿老虎钳子,就似乎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于是,就很不情愿地恳求道:“不了吧,还是不吧,四队长。”老驴说:“以我看,还是不去吧,不吧。”

其实,在汉奸小队,瞎四就习惯叫那年龄比他小的汉奸称他“四爷”,而跟他年龄相仿或比他年龄大的,瞎四就叫他们称呼自己“四队长”。

这样的称谓,又似乎使瞎四找到了那种盛气凌人和高高在上的感觉。

“嗯?”只见瞎四听过那外号叫老驴的话,就把那一只仅存的右眼拼死大瞪,问道:“老驴,你敢不去?”

老驴一看瞎四那一脸凶相,就怕了。于是,就赶紧服软道:“四队长,四队长,您别生气,您千万别生气。我去,我这就去!”

说着,就见老驴把肩背着的一杆大枪从肩膀上摘了下来,然后,就塞给旁边儿那外号叫狗熊的汉奸说:“兄弟,你先帮老哥拿一拿,拿一拿。”

狗熊把老驴的大枪一接过来,就见老驴踮踮地赶紧朝着瞎四在汉奸据点的住屋跑过去了。

却没等老驴跑出去多远,瞎四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就只听他扯起破锣嗓子高喊道:“老驴——老驴——那把老虎钳子就藏在四队长我的枕头底下啊!枕头底下,听见没?”

“听见啦,听见啦!四队长,我听见啦,听见啦!”只听老驴站在原地,转过头儿来回应道。

“行,这还行。听见就好!”只听瞎四嘟囔着骂骂咧咧道:“能听见,还算你老驴聪明,你可别他娘的装聋,可别耳朵眼儿里塞着驴毛!”

瞎四当下的骂话,其实是一箭双雕。一是感到这样骂人家老驴自己解气、泄愤。二是骂给跟前的地瓜跟狗熊他们听了,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威慑作用,叫他们惊骇——怕自己。

瞎四感到这样骂人很能彰显他的威风。

然而,此时地瓜一看瞎四竟叫老驴去他的住屋里取老虎钳子了,就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就拿手紧捂住因为牙疼得厉害已经看上去心慌意乱了的腮帮子,就想撒腿跑开。

可是,却当地瓜刚抬腿起步,就只见瞎四猛地蹿上来,冲着地瓜就是使了个大绊子。很快,地瓜就被瞎四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连疼带冤,地瓜都快哭出声来了。

可是,地瓜却清楚若自己继续被动地趴在地上,待到那老驴拿来了老虎钳子,自己可就惨了——注定得遭受非人的皮肉之苦。

想到此,地瓜在顽强地从地上爬起身后,就想继续跑走。

然而,却不能了。

只见瞎四看后,立即就冲跟前的狗熊破口大骂,道:“狗熊,狗熊,你这个笨熊!”瞎四说:“你这个笨熊还不快把地瓜这个小鳖羔子给我摁住啊?你快把他给我摁住!懂吗?摁住!”

狗熊看后、听了,就不敢怠慢,赶紧扔了此时肩背着的自己的大枪和替老驴怀抱着的那杆大枪,扑过去就摁开了在不断扑打、挣拽着的地瓜。

然而,却在此时,就只见那老驴一扭一歪着身子从老远跑了来,边跑边喊:“四队长——四队长——老虎钳子来啦,老虎钳子拿来啦……”

106、饿极了

那天,地瓜的大腿被汉奸瞎四拿老虎钳子拧出了血口子。那伤势,像被毒蛇的利牙啃过的牙印子,血淋淋地直往外冒血水。

当时瞎四边咬着牙拿老虎钳子拧地瓜的大腿边说:“地瓜,你小子不是牙疼吗?四爷我这就叫你的大腿比你的牙更疼!我叫你小子把牙疼给忘啦,给你小子减轻点儿痛苦!”

这么说着,瞎四那堆积着“疙瘩肉”的脸上,就暴露出几丝狞笑,那一只独有了的右眼,瞪得像一只装在灯口里的直想外凸的黑灯泡。

地瓜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儿,气得直想跳起脚来大骂瞎四没有人性,想拿最难听的话辱骂瞎四的祖宗!

那夜,瞎四在拿老虎钳子把地瓜的大腿夹得皮开肉绽后,就没再叫地瓜随他去凌凤娇在水桥镇所开的客栈。

不过,第二天,地瓜却突然在汉奸小队不见了。至于,那已经被瞎四拿老虎钳子夹得走路都一瘸一拐了的地瓜,究竟连夜去了哪里,地瓜没跟任何人说,自然也没人知道。

就这样,地瓜被瞎四拿老虎钳子给“夹”没了。

当汉奸小队的队员发现他们队那年龄最小的队员地瓜失踪后,有那心软的,就很心疼。于是,就壮胆给瞎四提建议,说:“四队长,还是叫弟兄们出去找找他吧。那地瓜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唻,又打小失去爹娘,一个孤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怪可怜人的啊!”

“找?”瞎四听了,就一脸的不快,说道:“找?我看他娘的谁敢去找!我看哪个敢给我出去找!”

瞎四大睁着独有的右眼,拿地方土话说:“个小婊子下的,地瓜!他忘恩负义啊!”

瞎四说:“一年前,若不是四爷我把他小子收了,叫他跟着四爷我混,眼下,他小子还不知到哪个湾子里打蛤蟆去了哩!说不定,他小子早挨了哪路飞来的乱枪,他那条小命,早完蛋啦!”

瞎四显得挺抱屈地叫冤道:“地瓜那小兔崽子,他这是背信弃义,知恩不报啊!”

这么说着,就见瞎四又解恨似地冲眼前那名给他提建议的汉奸小队的成员说:“地瓜个小兔崽子,眼下他就是想不开跳了高粱地里的深井淹死了,或者叫荒坡大洼里的疯狗给咬死,撕扯着给吃了,那也是活该倒霉!那样,四爷我更觉着解恨,心里也才叫痛快唻!”

瞎四说:“俗话说得好啊,早死早托生嘛!他地瓜那样的小兔崽子,早死了也叫人早痛快啊!”

其实,瞎四当下说是他把地瓜收进了他们汉奸小队,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捕风捉影——那年龄不大的地瓜,当时来了他们汉奸小队当汉奸,还真跟瞎四有关系。

那时,瞎四的左眼还没瞎,也还干着汉奸小队的队副。

却那天,当瞎四率人到四里八乡的镇村去搜抓八路时,回来路上,就遇见了那看上去蓬头垢面,穿着一身破衣烂衫的地瓜。

那是在一片高粱地边儿上的一条羊肠小道上,瞎四率领几名汉奸走着走着,就看到前方的高粱地里,竟出现了一个望过去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孩子。

然而,就当瞎四他们发现了突然出现在高粱地边儿上的地瓜时,那刚从高粱地里探出头来的地瓜,似乎也同时发现了出现在高粱地边儿上的瞎四跟其他几名汉奸。

于是,地瓜一看远处的来人,一个个歪扭斜跨、衣着不整、散散漫漫的样子,而且他们还或背或拎着长短不等的家伙,就知道来者不是贼匪就是汉奸,反正不像哪路的正经东西。

于是,地瓜怕遭遇不测,刚在高粱地外一露头儿,就立马抽身又钻回高粱地里去了。

而地瓜的这一举动,却被头前拎着一把大匣子枪的瞎四看了个正着。

瞎四一看前面那年龄不大的半大孩子,见了他们就赶紧往高粱地里钻去了,就猜想他定是心虚,没准儿还是个被追离了队伍在四处逃难的小八路呢!

一想到有小八路可抓,瞎四的心里就不由泛起一阵惊喜。

瞎四清楚,如果在这荒坡大洼里能意外抓住一名小八路,回去后再往那日军中队官山本屠率日军驻扎的炮楼里那么一送、一交,那大笔的酬劳,可就在眼前,速收囊中啦!

因为山本屠曾不止一次去瞎四所在的汉奸小队颁布过悬赏明细——把活捉八路或击毙八路的奖赏筹码说得详细而颇具诱惑力。

所以,瞎四记得很清楚,能够活捉一名八路,哪怕一名小八路,所得赏钱,也得比击毙一名普通八路要高得高。

想到此,瞎四就当即把大匣子枪朝空中一挥,冲身边跟着的几名汉奸道:“弟兄们,刚才钻进高粱地里那小子,准是个小八路!”

说着,瞎四就又显得急不可耐道:“那可是大笔的赏钱啊!弟兄们,追!都快给我追!”

说完,瞎四就端起手里的大匣子枪,抢先就朝着地瓜钻入高粱地的方向跑起来,而其他几名汉奸,也立即把肩背着的大枪取下来,抱在怀里,开始快步跟在瞎四身后,朝着地瓜消失的高粱地就追了过去。

而此时,那正在高粱地里飞钻着的地瓜,一听动静,就知道刚才那些人追自己来了,又想到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心里就不禁发毛。心想,完啦,完啦,这下子,自己这条小命,怕得搭上去啦!

却偏在这时,那端着大匣子枪提早冲进高粱地里的瞎四,就恫吓着高喊起来,道:“哎——哎——那头前跑着的小爷们儿,你还是快老老实实地受降吧!你还跑?你往哪跑?你跑不了啦!”

瞎四喊罢,却见前面的地瓜仍在“哗啦哗啦”地扒拉着高粱稞子飞蹿着,毫无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为镇住地瓜,从速把地瓜擒获,竟举枪就冲着地瓜跑走方向的高粱地上,“呯”地就开了一枪。

伴着枪响,就见高粱地里那被枪子击中的方向,瞬时就飘起一股雾状的尘土,在高粱地里隐约吹过的小风里,弥漫着,升腾着,慢慢散去。

还别说,瞎四这一枪还真灵。就见前面飞钻着的地瓜听过枪响,就突然停住脚步,却在原地愣愣地站着,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其实,眼前的地瓜的这一举动,也是经过他前思后想,深思熟虑了的。

地瓜听到枪响后就想,自己不能再跑啦,说啥不能再跑啦!若继续跑下去,即使自己跑得再快,也远比不上后面追赶着自己的那些人的枪子快啊!相反,如果当下自己执意非得跑,那后面追来的人气急了,注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场就得要了自己命,把自己给打死。

想过,就见地瓜不但不再跑了,而且还很快蹲下身去,摆出一副等待瞎四等人过来抓自己的乖顺、老实样子。

很快,眼见着瞎四带着几名汉奸就朝地瓜追上来了。

然而,瞎四忙带人在地瓜身上搜了个遍,却没搜到任何有价值之物。唯一的收获,也不过都拿手摸到了地瓜的浑身的骨瘦如柴,以及看到了地瓜那饥不择食的小乞丐般的可怜的样子。

瞎四见带人死追了半天,却没抓着心仪中的小八路,反而抓了个浑身上下脏污不堪的小乞丐。眼看想到山本屠那里领取的赏钱眼看就泡汤了,瞎四不免非常扫兴。

于是,恼羞成怒之下,瞎四连想没想,上去就搧了地瓜一巴掌,然后,拿方言骂道:“小婊子种,你这个穷鬼!”

打完,骂毕,瞎四却不由暗生一计,想道:“虽然眼下自己带人逮着的不是个小八路,却当下,我汉奸小队正愁着缺人手,何不把这小子弄到汉奸小队去呢?!”

瞎四想,这穷小子要是个器材,没准儿来日还能给汉奸小队出大力、立大功哩!

这么想了,瞎四又知道目下这地瓜正饥饿难耐,于是,瞎四就假惺惺装着慈悲,冲紧随在自己身后的一名看上去年纪挺大的汉奸拿当地土话道:“老驴,给他个馍馍。”

原来,当时那紧随在瞎四身后的,正是那外号叫“老驴”的汉奸小队的那名成员。

却老驴听过瞎四吩咐,就赶忙从随身携带的干粮袋内,掏出一个看上去圆圆、白白的小馒头来。

然后,老驴就把一个白面小馒头递到了地瓜那看上去黑乎乎、脏兮兮的手上。

地瓜一看老驴递过来的那个白面小馒头,眼窝深凹的眼眶里,立刻就喷射出奇彩的光芒。

只见地瓜几乎没有任何心思询问原因,就伸手一把抢过那白面小馒头,一下子使劲儿摁进嘴里,连嚼都顾不上嚼,就想大吞进肚子里去。

瞎四看了,就假装着关切道:“小子啊,慢点儿吃,慢点儿吃,别噎着!”

地瓜听了,就不再吞了,却就大口啃吃起来。看上去,地瓜此时的吃相,充满了人类那种罕有的满意、知足。

瞎四望着地瓜的吃相,就觉得时机已到,于是,又借题发挥说:“小子啊,往后你还是跟着爷我去干吧。”

只听瞎四诱惑地瓜说:“只要你小子往后跟我干,我保证你有得是白面馒头吃!”

这话过后,瞎四还觉得诱惑力不够,又道:“你小子只要跟我干,再干得好,那爷我没准儿还给你找个鲜亮好媳妇唻!”

然而,眼下,似乎瞎四说给地瓜找个鲜亮好媳妇之说,对当下饥不择食的地瓜来说,远不抵那白面小馒头的诱惑力。

因为这时地瓜遇到的是饿,太饿。所以,他此时唯一奇想的,就是吃——就是想能饱饱、美美地吃上一顿白面小馒头。

于是,就见地瓜在狼吞虎咽地吃下那个白面小馒头后,仍大张着饿口——竟不管不顾,就伸出那看上去又黑又脏的手,冲那刚才递给他白面小馒头的老驴问道:“还有吗?再给我一个吧!”

瞎四看了,就说:“小子,你人儿不大,饭量还不小啊!”

此时,地瓜显得脸皮挺厚,就拿当地土话近乎央求地说:“快馋煞我咧,都好几年没吃上一顿白面馒头咧!快给我一个吧,再给我一个吧!”

却为尽快如愿以偿地把地瓜弄进汉奸小队,只见瞎四强力克制住那种满心的厌烦,就冲身旁的老驴呶了呶嘴,道:“老驴,你再给他一个!”

107、怪异声

夜黑黢黢的。

眼看有三个黑影趁着夜色就朝着凌凤娇客栈走了过来。

却三个黑影一到客栈门外,头前的黑影就冲身后的两个黑影恶狠狠说:“你俩,可都得给我把好了门儿,一定得把门儿给我把好喽!”

头前的黑影说:“你们要是走神儿,给我放进去可疑的人,那我——你们的四队长,可就翻脸不认人,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啦!”

说着,就只见头前的黑影咬牙切齿威胁道:“那我——就削掉你俩的耳朵!”

却见该黑影这么说了,就把瘦屁股上斜跨着的大匣子枪使劲儿朝枪套里那么一塞、一摁,然后,就手掂着早已擎在手里的那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先朝其中一名看上去年长一些的黑影的左耳上晃了晃,抿一抿,再朝另一名看上去年轻一些的黑影的耳朵上挑了挑,摇一摇,就自言自语地自问自答道:“耳朵长在你们脑袋上,那是做啥的唻?听事儿的啊!对呀,你们的耳朵可得给老子我管点儿事儿啊!”

接着,该黑影就又恫吓另两名黑影道:“哼哼,嗨嗨!要是你们的耳朵不管事儿、不中用,那四队长我——就干脆把你们的耳朵当摆设,给卸喽!”

另两名黑影听后,看上去都神情惶惑,异常惊骇,苦不堪言着不言语。

不过,也许该黑影看上去自己仅存了一只右眼的缘故吧,故而,该黑影只强调了耳朵的关键,却未提及眼睛的重要。

显然,该黑影是不想自己给自己揭疤亮丑。

然而,此时该黑影那一只显得很孤独了的右眼,却异常凶狠地大瞪着,看上去滚圆滚圆,怒目圆睁,那一颗孤单的眼球几近爆炸。

却眼下这冲着另两名黑影发横的黑影,正就是那汉奸小队长瞎四。

而另两名在平白无故地挨训的黑影,却是瞎四早给他们取下外号的——老驴跟狗熊。

这夜,瞎四率人来凌凤娇客栈,却就仅带了这老驴跟狗熊在门外给他当哨兵,其余任何人都没带。

本来,瞎四仰仗着已做了汉奸小队正队长的权势,近期再来凌凤娇客栈,是至少带上三名以上的卫兵的,

却自从那年龄不大的地瓜从汉奸小队逃离后,瞎四再来凌凤娇客栈,却除带着老驴跟狗熊外,就不带更多的随从了。

因为地瓜的失踪,使瞎四平添了诸多警觉——他总在怀疑汉奸小队人已经对他不忠。不定哪天、何时,就会有更多的人背离开他。

瞎四甚至觉得,往后若再有人单纯逃离了汉奸小队还算事儿小,可万一有人反目,合伙起来造反——不但不再对他言听计从,为他尽力,反而掉转枪口对付自己,那可就大忧大患,防不胜防,得出大乱子啦!

瞎四窃想,就连当初为能混顿饱饭才被自己收来汉奸小队的地瓜——那平时看上去对自己毕恭毕敬、别无二心的毛头小子,都经不住自己一顿挺毒的老虎钳子,背弃自己而去了。

更何况,目下那帮仍在汉奸小队里混的也没少挨过自己打骂的或猴精猴精、或老谋深算的老油子们呢?他们要是变心、集体反叛起自己来,真就易如反掌,轻而易举。

瞎四尤其想到,自己去凌凤娇客栈,终极目的就是想去那里跟凌凤娇寻欢愉情,尽享那撼魂时刻。可倘使自己正跟凌凤娇偷欢之时,却那自己带去为自己站哨的汉奸小队的人,如若反目,合伙持枪闯进去趁机把自己给拾掇了,那不是出其不意,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吗?

所以,瞎四近期再来凌凤娇客栈,就仅带上他认为最可靠也最经得起考验的那老驴跟狗熊二人了。

当下,似乎跟往常一样,当瞎四按早跟凌凤娇定下的暗号——拿大匣子枪的枪筒敲了三下凌凤娇客栈一楼的门板后,门就“吱咛”一声被人拉开了。

此时拉开门闩的正是凌凤娇。

于是,门一开,瞎四就突然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喷喷的不知是哪路香水的味儿道。

瞎四当然清楚这种香水的香气,正是从凌凤娇身上散发出来的。

瞎四还知道,凌凤娇身上喷洒的这种香水,还是凌凤娇的丈夫在生前去外地笼络生意时,跟凌凤娇目前仍在使用的其它化妆品一道,从老远老远的一座大城市特别给凌凤娇捎回来的呢!

以致,那种香水以及那些其它化妆品,多少年来,都成为凌凤娇的珍爱。

其实,瞎四很抵挡不住凌凤娇身上散发出的这种香喷喷的很是醉人的气息。

于是,瞎四每每一闻到凌凤娇身上所发出的这种气息,鼻腔里就奇痒无比,眼就禁不住直想流泪、紧闭,就忍不住想立刻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然而,却由于实在无法抗拒凌凤娇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又生怕在深更半夜传出去声音把自己暴露出去,于是,瞎四就只得强忍着那种心痒难耐的冲动,使劲儿紧捏了几下自己的鼻子,才勉强没叫那一声肯定很剧烈的喷嚏打出来,把声音发出去。

当下,客栈的厅堂内没有灯光,看上去四周黑乎乎一片。

不过,借着厅堂内仅存的视线,瞎四还是拿他那一只仅存的右眼,能够隐约察觉到目下的凌凤娇似乎跟以往一样,经过她那一番精心的装扮,显得丰腴、温存,而且靓丽。

于是,瞎四感到此时凌凤娇那身穿着紧身旗袍的身体曲线鲜明。凌凤娇身体的那种超美的曲线,足以使当下的瞎四心理慌乱,神魂颠狂。

“凤娇,你店里可没住进来那可疑的人吧?”只听瞎四在黑暗中轻声管凌凤娇喊了一声“凤娇”,说道:“你可得留神啊,凤娇,你万不得掉以轻心啊!”

其实,自从瞎四跟凌凤娇暗中发生了那种事儿后,本很凶残的瞎四,却尽显着伪善,一直都管凌凤娇称“凤娇”。以致,瞎四的这一称呼,使凌凤娇听来都感到肉麻,挺不自在。

目下,凌凤娇当然知道瞎四问她店里“可没住进来可疑的人吧”的问话,是什么意思,抱何种目的,是指什么。

此时,瞎四无非是像往常一样,在执行着那日军中队官山本屠交给他搜抓八路的任务。瞎四话里所指的“可疑的人”,显而易见,就是在询问凌凤娇客栈内住没住进来八路军的人。

客栈内很静。

目下那住进客栈的几名做小生意的散客,都早已在自己寄住的房间内熟睡,从他们住的房内,还不时传出隐约的鼾声。

“没有没有。咱客栈哪能住进啥可疑的人呢?”凌凤娇听了瞎四的话,却装出满心的不快说:“你每次来了,为啥都问些这个啊!其实,你连问都甭问的!”凌凤娇说:“你老问这种话,难道就不嫌烦吗?”

随后,凌凤娇却又圆场似地道:“有你常带着人来,人家那可疑的人,就是想来也不敢来呀,人家哪个还敢踏进客栈半步啊?!”

瞎四听了,就故装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呀,凤娇。这是我份内的职责,我得干,我必须得干唻!”

凌凤娇没再说话。

却这时,瞎四在装作歉疚地冲凌凤娇道歉时,竟蓦然萌生了一种躁动不安的情绪,有了那种翻江倒海一样的冲动。

于是,就见瞎四又是很习惯性地把腰间的大匣子枪使劲儿朝枪套内掖了掖,再把腰间别着的那把觉得挺不得劲儿的尖刀重新往觉得合适的位置别了别,就很是突然而冲动地,上去就紧搂住了凌凤娇那凸显着丰腴曲线的柔软的细腰。

凌凤娇却显得很乖顺,没有做任何的挣脱。

“嗵!嗵嗵!”却就在这时,只听得客栈外忽然传过来几声闷响,随后,又听得有人在客栈外“呋呋”喘着大气的声音。

瞎四的耳朵聪敏,于是,当他闻听声响,就立马大瞪起那一只看上去很孤独的右眼,一把就把冷凤娇给推向了一边。然后,就动作麻利地倏忽就从腰间拔出那把大匣子枪来……

108、相互碰

瞎四刚一抽枪,不成想就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早已抵上了他的后脑勺。

瞎四一反应过来,扭转头拿那只孤单的右眼一扫,就见身后竟有个黑影正手执着一把驳壳枪,催促着他把枪放下。

瞎四一看,就想完啦,这下子彻底完啦!

于是,为了负隅顽抗,择机跟身后的人搏斗,瞎四就强装着顺服老实,连忙冲身后的黑影说道:“好汉爷,身后的好汉爷,别开枪,你千万别开枪,我投降,我投降!”

说着,只听得“吧嗒”一声,瞎四就把手里攥着的一把大匣子枪扔到了地上。

然而,就在瞎四扔枪的瞬间,却倏地又从腰间抽出那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来,猛转身,就朝身后的黑影刺了过来。

看上去,瞎四身后的黑影早有防备,却紧力一个躲闪,瞬时便躲过了瞎四刺过来的飞刀。却这时,瞎四竟很快从地上抓起那一把大匣子枪,举起来就要朝黑影扣动扳机。

然而,就在这一霎那,那黑影却手疾眼快,“呼”就踢过去一记飞腿,就听得瞎四右手紧攥着的那把大匣子枪重又“吧嗒”落到地上去了。

可是,瞎四仍不死心,就又把左手拿着的尖刀麻利地倒到了右手上,就拼命朝着眼前的黑影刺了过来。

黑影看了,就赶忙躲闪着,又想拿飞腿踢掉瞎四手里的尖刀,并想随补给瞎四一个大绊子。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瞎四身后突然扑上去一个黑影。只见该黑影上去就拿胳膊肘死卡住了瞎四的脖子,随后,就操起从腰间拔出的匕首,猛地朝瞎四的心脏刺了下去。

瞎四完了,这下子瞎四果真完了。

就见从瞎四胸前飞溅出一股紫血过后,他那孤独的右眼就翻了个白眼,看上去,仍饱带着一脸的凶残,躺倒下去。

瞎四临死,手里还紧攥着那把雪亮的尖刀。

原来,刚才眼前蓦然出现的两个黑影,那手执驳壳枪跟瞎四搏斗的是刘二峰,另一个从瞎四背后扑上来拿匕首结果了瞎四性命的,却是王大贵。

也就在王大贵刺死汉奸小队长瞎四后,眼望着瞎四躺倒了的尸体,先是愣怔许久,然后,就显得挺自豪地拿家乡话自嘲道:“我王大贵,再也不是一个废物点心啦!我王大贵再也不会听见枪声就吓尿了裤子啦!”

瞎四这个帮着小鬼子残害中国人的狠毒的汉奸小队长,就这样划上了他生命的句号。

而此时,却见本跟瞎四温情着的凌凤娇,早已走开了。

其实,就当刚才隐身在客栈大厅暗处墙角旮旯桌子底下的刘二峰跟王大贵一把驳壳枪抵住瞎四的脑袋,凌凤娇就趁机抽身离去了。

不过,此时凌凤娇却没走远,而是登上了二楼的楼梯,俯身在楼梯扶手上,静静地观瞧,她彷佛想亲眼证实一下那作恶多端且曾跟自己有过那种来往、关系的汉奸小队长瞎四,所落得的最终结局。

直到王大贵上去拿匕首结果了瞎四性命,眼看着瞎四躺倒,凌凤娇这才直起身,就沿着楼梯缓缓地朝二楼自己的住房走过去了。

凌凤娇走得平静而镇定。

可是,就当凌凤娇客栈厅堂内瞎四结束性命之前,其实在客栈一层的大门外,已经早就发生了惊险又精彩的一幕。

却在那肩背大枪的老驴跟狗熊正在替他们的汉奸小队长瞎四在客栈外站岗、望风时,在客栈二层小楼外的拐角处,突然闪身出来一个夜色中看上去像一座黑铁塔一样体貌特征的壮汉。

此人,正是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

于是,那老驴跟狗熊一见王树军,就都一下子吓傻了。因为他们二人由于在汉奸小队呆的时间挺长,所以亲历过不少惊险的事情。

也就在汉奸小队的第一任小队长瞎三被为替其大哥报仇的黑泥鳅处死之时,其实那老驴跟狗熊也在现场。

当时,黑泥鳅彰显的那一身非凡的功夫,叫老驴跟狗熊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胆寒,浑身不由使劲儿地直打哆嗦。

以致,事后老驴跟狗熊还时常在暗中拿地方土话提起那天发生的事儿。

老驴说:“娘哎,黑泥鳅那小子咋有那么大的力气呀!抓个人跟逮只小鸡似地,一把就提留起来啦!”

“可不咋地啊?黑泥鳅那身功夫真是要多厉害就有多厉害唻!”狗熊听了,就接过话茬夸张道:“黑泥鳅那身功夫啊,甭说咱全中国没几个人比上,就是全世界,也没多少人能超得过他哩!”

于是,老驴听后就冲狗熊念叨道:“我说老弟——狗熊啊,咱还是多给咱自己念念咒吧!”

因为老驴比狗熊年长,所以老驴素日就称呼狗熊“老弟”。

老驴说:“咱就盼着呀,这辈子千万别撞上那黑泥鳅,咱万一撞上那黑泥鳅,可算倒了八辈子邪霉咧!咱俩的小命可算彻底地交代咧啊!”

然而,不想撞上却偏是撞上了。

当下,那他们一提起来就威风丧胆了的黑泥鳅,竟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以致,当黑泥鳅那铁塔一样的身板朝他们跟前一站,老驴跟狗熊就傻呆呆地面面相觑着,许久没醒过神、回过味儿来。

看上去,老驴跟狗熊像恍若梦中一样,不知为何眼前就倏然出现了黑泥鳅这个黑铁汉!

于是,就见老驴恍恍惚惚地揉揉眼睛,心说:“不都说黑泥鳅跳井死了吗?他咋还没死啊?”

而狗熊却傻望着眼前出现的黑泥鳅王树军,不由傻呆呆抖动着身子,看上去像筛糠一般,狗熊暗想,完咧,真完咧,这辈子算彻底地完咧!

然而,却当老驴从恍惚中醒神过来,似乎突然意识到他正跟狗熊所担负的给他们汉奸小队长瞎四站岗放哨的任务,就突然壮起胆子冲狗熊说道:“狗熊,抄家伙,咱快抄家伙!”

狗熊听过,也就随之慌乱地从肩膀上摘下枪来,却声音颤抖着,显得底气很是不足地冲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说:“你别过来,别过来,你过来我可就开枪啦啊!”

此时,就见那老驴跟狗熊互相打着气,彼此硬着头皮壮着恶胆儿,一起拉动起枪栓,就摆出欲朝黑泥鳅开枪射击的架势来了。

却这时,就见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身子急速一匍匐,就乘其不备,上去一下子便双手夺过了老驴跟狗熊手里的大枪。

是由于这时老驴跟狗熊双双胆怯,相互站得距离太近,加之由于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力气过大,动作过猛,于是,就见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那两只蒲扇大手上去一抓住老驴跟狗熊端着的大枪枪杆子,却没费大劲儿,一下子就拽来自己手中了。

又是,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把那两杆大枪朝地上一扔,两只蒲扇大手分别上去就抓住了老驴跟狗熊的后背,再朝他们的身子中间用力一推,于是,老驴跟狗熊就彼此胸撞着胸,脑袋撞上了脑袋。

其实,此前那传进客栈厅堂内的“嗵嗵”声,正是老驴跟狗熊脑袋相互碰撞所发出来的声音。

109、何反应

老驴跟狗熊一看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抓起他俩来像抓小鸡,知道再顽抗下去准没好果子吃,想要保住性命,也只得乖乖受降了。

“哎哎,你俩,还是放老实点儿吧,你们的小队长瞎四,他已经死啦!”只听有个声音在冲吓傻了的老驴跟狗熊喊道。

“死啦?瞎四小队长咋能这么快就死了呢?”老驴跟狗熊听了,不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在不约而同地思忖道:“四队长咋会鸦雀无声就死了唻?他们俩在门外好像也没听到厅堂内传出大动静呀?怪,这可真怪咧!”

正在相互纳闷时,老驴跟狗熊竟突然发现从凌凤娇客栈的厅堂内走出来两个黑影,这两个黑影,却正是刘二峰跟王大贵。

而刚才冲老驴跟狗熊说话的,就是王大贵。

也就在老驴跟狗熊愣怔着一头雾水不知所措时,从凌凤娇客栈厅堂内,却又忽然蹿出两个人来。

这二人,一个是庄镇。另一个,就是凌凤娇客栈的那名店小二。

也巧,庄镇跟店小二欢蹦乱跳着一出客栈门儿,就正听得王大贵在冲老驴跟狗熊说着他们的瞎四小队长已经毙命的事儿。

却庄镇一看老驴跟狗熊听说后都挺疑惑,很不相信的样子,就只见庄镇却兴奋地拍起了巴掌,说道:“好,真好啊!真叫人心里咋想咋痛快呀,真够痛快呀!”

庄镇神情凝重地道:“瞎四那个祸害,终归是叫咱八路军给除啦,终归得到了应有的下场,真叫人心里舒坦呀!”

庄镇说:“我那邻家遭了瞎四毒手的吴鞠掱爷爷,还有——那些叫瞎四帮着小鬼子残害了的屈死的冤魂,都总算有个安慰啦!”

店小二听了,就也接过庄镇的话说:“那个瞎四,他早就该死啦!”

说着,店小二就愤恨地拿当地土话骂道:“你看他瞎四来咱客栈那个精声浪气的怂样子吧!我可没少挨过他的拳打脚踢呀!他没一刀子宰了我,算我万幸!”

“唉——啥叫恶有恶报?这就叫恶有恶报啊!”只听店小二长吁一口气说:“庄镇说的是啊!那瞎四,不是老跟着小鬼子做坏事儿吗?不是就知道欺负、祸害咱良民百姓吗?这下好啊,老天有眼!这是他该遭报应啦啊!”

老驴跟狗熊望着眼前庄镇跟店小二庆幸的表情,听着他们的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仍显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瞎四会死得这么快,更不敢相信他们汉奸小队那个一向凶神恶煞的瞎四队长,他一条小命会完结得这般神速!

“你们不信?你们还不相信是吧?你们还不相信啊?!”庄镇说道:“好,那好——那就叫你们亲眼去看看,你们就信啦,就更得服气、老实啦!”

由于当下有刘二峰、王树军还有王大贵在场,庄镇的胆子就显得特别大,所以他也不管老驴跟狗熊是不是汉奸小队的人了,就上去一把分别拽起老驴跟狗熊的一只胳膊,说道:“就不信你们不信!你们不信就快跟我走!”

说了,庄镇就拽起老驴跟狗熊走开了。

却由于这时老驴跟狗熊早已服软了,一见庄镇上来拽他们,就不敢不从,于是,就“呼啦啦”赶快随着庄镇朝凌凤娇客栈的厅堂内走去了。

刘二峰看过,却冲王树军说道:“树军,你还是留在门外望风吧。”

说过,刘二峰又甩过头冲王大贵说:“大贵,咱俩进去。”

目下,别看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跟王大贵都比刘二峰大了几岁,但由于工作关系,刘二峰都习惯隐去他俩姓氏,直呼他们的名字。

于是,王树军听过刘二峰的话,就弯身把老驴跟狗熊早已扔在地上的大枪捡起来,直竖在了凌凤娇客栈门旁的一侧。而他自己,却从青布衫内掏出了那把看上去跟刘二峰使用的驳壳枪大小、形状等都差不多的驳壳枪来,机警地端在手里。然后,就冲刘二峰回道:“行,队长,你们都放心进去吧!”

当下,别看王树军比刘二峰年龄大,却对刘二峰尤其尊重。

虽然刘二峰当下作为旅、团、营特别指定、甚至在八路军华北抗日纵队都挂号的特别战斗小分队的队长,但他对所带队员究竟称呼不称呼自己“队长”,也并不怎么在乎。

可是,那随刘二峰前来的特别战斗小分队的队员却很在意。就连那几名外籍队员——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及霍尔幔钦医生,也都会拿外语腔调儿浓重的汉语,称呼着刘二峰“刘队长”,或者直呼刘二峰“队长”。

其实,目下也只有王大贵由于跟随刘二峰身边时间太久,称呼起刘二峰来有些随意,不大在乎。他还仍常常管刘二峰称呼“二峰”。

对此,尽管刘二峰自身并没计较,而有时,每当被王树军听见了,就显得挺正经地给王大贵做着纠正,说:“大贵,你往后说话别那么随便行吗?”

王树军说:“人家二峰眼下可是咱特别战斗小分队的队长了!按咱军队的规定,你就不能很是随便地爱咋叫咋叫!”

“行,行行,行啊。”王大贵听了,却总笑眯眯道:“行啊,我往后就管二峰叫刘队长,叫刘队长!”

然而,王大贵嘴里这么说,却偏是觉着拗口改不了,还仍然习惯管刘二峰叫着“二峰。”

每每这样,直到被王树军察觉、听到,冲着王大贵使劲儿把大眼一瞪,王大贵这才有了意识,连忙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瞧我这张死嘴哎!”

眼下,却见庄镇头前拽着老驴跟狗熊进了凌凤娇客栈一层的厅堂,而刘二峰跟王大贵也随之跟了进去。却客栈内的那名店小二,也紧跟在前面几人的身后,进了客栈的厅堂。

此时,凌凤娇客栈的一层厅堂内,看上去仍然黑黢黢的,没有光亮。

却庄镇头前拽着老驴跟狗熊一走近厅堂内横躺在一张桌子旁的汉奸小队长瞎四的尸体,凭感觉,竟上去“呼啦”一把撩开了在黑暗中难以辨析颜色的盖在瞎四上身和面部的一块儿破布帘儿。

说来,这一块儿破布帘儿,还是在瞎四被王大贵一刀结果性命后,那看上去心若止水面目平静地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的凌凤娇,在二层的一间没有散客居住的房间内找出来的呢!

也就在汉奸瞎四毙命后,刘二峰就知道死后的汉奸小队长瞎四定会面目狰狞,而且他还会流在地上很多污血,景象渗人。

于是,刘二峰就示意本躲在暗处刚出来的庄镇,立刻上楼去找见他的表姨凌凤娇,找一样东西过来,暂把瞎四的尸体遮盖了。

可是,庄镇刚上了二楼的楼道,就见表姨凌凤娇早已找来了一块儿破布帘儿,却不等庄镇开口,凌凤娇似乎早就明白了庄镇急火火跑上楼来的意图。于是,就把那一块儿破布帘儿甩给了庄镇,却一言没发。

庄镇接过破布帘儿,借着楼道窗子投射进来的几丝光亮,隐约看到那块儿破布帘儿应该是藏青色。

“大钟,大钟,火,火!”

当下,只听庄镇边撩着盖在瞎四身上的破布帘儿,边喊叫起那店小二的名字来。

店小二的小名原来叫大钟。

“来啦来啦,庄镇。”只见最后走进厅堂的大钟这么答应着,就快步先绕过刘二峰跟王大贵,再挤过老驴跟狗熊,就来到已经被庄镇揭开了破布帘儿的瞎四的尸体跟前。

只见大钟一弯腰墩身下去,就从衣兜内掏出火柴,“刺啦”划着了一根。

火苗很旺。

很旺的火苗把死后仍面目狰狞着的瞎四的那张死脸照得一清二楚。

“你们看看,你们快看看。你们快看看你们的瞎四队长死了没死,看看他到底死还没死啊?”只听庄镇冲手拽着的老驴跟狗熊这样喊道。

老驴听了,就神情惶惑地率先伸手上去捂了捂瞎四的鼻子,一试瞎四没了呼吸,老驴就说:“没气咧,是没气咧。”

见瞎四没了呼吸,老驴就显得胆大了许多,于是,就又拿手指摸了摸瞎四那张死脸,然后,老驴又说:“凉了,是凉了。”

老驴说:“死了,看样子是真死了。”

说完,老驴竟冲身旁傻站着的狗熊说道:“熊兄弟,你摸摸,你也来摸摸。”

于是,就见狗熊也伸过一只右手,看上去一脸胆怯地缓缓朝着瞎四的死脸摸了过去。

然而,在终于证实过汉奸小队长瞎四果然死了之后,看上去,老驴一时没有了表情,狗熊也一时没有了表情。

但是,此时的刘二峰跟王大贵却异常机警,只见刘二峰把驳壳枪紧攥在手里,王大贵也迅即从腰间掏出来匕首。

似乎,此时在场的刘二峰跟王大贵都无法预测当老驴跟狗熊得知他们的汉奸小队长瞎四死了之后,他们到底能作出何等的反应?

无法知道。

眼看第一根火柴很快就燃完了,店小二大钟就又麻利地划着了第二根火柴。

只见火柴棒在继续燃着、燃着。

气氛却凝重得要死。

110、真钦敬

“啪!”

只见老驴蓦地朝自己大腿上拍过去一记响亮的巴掌,接着,又朝地上“呸”了一口解气的唾沫。

老驴泄愤道:“活该!这就叫自作自受哇,他瞎四早该死咧,他死了也是活该,活该!”

狗熊看了,也怒不可遏地回老驴道:“驴哥,这下子咱自在咧。他瞎四这一死,咱就能不再做汉奸咧,我也能安心回家伺候我那病重的老娘咧!”

“邢栓儿,你记住,往后别再管我叫驴哥啦,行吗?”老驴却急切地纠正说:“打今儿起,谁都甭想再管我叫一声老驴,谁再管我叫一声老驴,那我就骂谁的祖宗!”

老驴说:“谁再叫,就管我叫王天堂。我叫王天堂,我不叫老驴,我不是驴!”

原来,当下这外号狗熊的人,大号叫邢栓儿,而因为外号老驴而懊恼、气愤得不行了的人,大号却叫王天堂。

是因为此前在那汉奸小队,当瞎四接任汉奸小队的正队长后,就变本加厉,比他的上任胡大疤更拿部下不当人待。

本来,汉奸小队的人多都有自己的小名或大号,而瞎四却不叫叫,偏给部下都取下他觉得开心、刺激的一系列外号。

比如,当下的老驴跟狗熊这俩外号;再比如那因挨了瞎四一顿老虎钳子而逃跑了的地瓜;另还有汉奸小队那些外号叫臭虫、王八、蚂蚱的等等,也无不是瞎四的“杰作”——为取悦自己而刻意给人强加上去的外号。

自然,当时有他们的小队长瞎四带头那么叫,又是瞎四也逼迫着别人跟着他叫,于是,在汉奸小队,互叫那种有损人格尊严的外号,就蔓延成了一种恶俗。

其实,就汉奸小队长瞎四生前的作为——他那在日军中队官山本屠面前点头哈腰、卑躬屈节得像孙子一样的劲头儿,以及他那对待下属和平民百姓的狠毒本性,就使得那些在汉奸小队跟着他瞎四干的下属们,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一走了之了。

然而,就因为瞎四的心太黑、太狠、太毒,所以才使他那些下属们一直敢怒不敢言,有心无胆着一直没敢。

瞎四生前曾多次毒称,若谁敢背离他逃离了汉奸小队,那他,只要愿意去抓,而且一旦把谁给抓回来,就先“卸”掉了谁的腿,或者,得挖掉谁的眼!

那些汉奸小队的成员都清楚瞎四说得出来做得到,因此没有哪个敢去冒犯。

别的不提,单说上次瞎四拿老虎钳子夹地瓜的大腿,疼得地瓜在地上打着滚儿哭叫得都失去了人声。

当时,在场的王天堂跟邢栓儿,听了地瓜的哭号,都心疼得直想拉枪栓——想合起伙来掉转枪口把瞎四给干了。

然而,王天堂跟邢栓儿终究还是极度忍气吞声地强忍着,没敢。

当下,刘二峰跟王大贵看过那汉奸小队的王天堂跟邢栓儿在证实瞎四死后所表现出来的举动,就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内情,知晓了一切。

而就当刘二峰跟王大贵在静听王天堂跟邢栓儿的会话时,却见那王天堂竟突然冲在场的人问道:“好汉,各位八路军的好汉,请问你们中间哪个是当头儿的啊?你们当头儿的人是谁唻?”

众人听过,在黑暗中出现了短暂的面面相觑。末了,就只听得王大贵指着刘二峰抢先说道:“他——他就是我们的刘队长!”

“喔?哦?刘队长?”王天堂听后就问:“刘队长,那我能知道刘队长的尊姓大名吗?”

“能,当然能!”却一旁站着的刘二峰听了,忙接过话茬道:“我叫刘二峰。”

“刘二峰?那你就是传说里的那个刘二峰?”说了,就听王天堂疑惑道:“不会吧?你不会就是那个刘二峰吧?你咋就是那个刘二峰呢?”

刘二峰一听却笑了,说:“我咋不能是刘二峰呢?我是,我正是。”刘二峰说:“假了管换啊,我就是刘二峰。”

“冒名顶替吧。这咋可能呢?这哪可能唻?”

“咋会不可能?没人愿意冒名顶替我,我就是刘家庄出去的刘二峰!”

王天堂一听刘二峰说自己是刘家庄的刘二峰,就信了。因为此前瞎四曾带他等去刘二峰出生的刘家庄证实过,刘家庄就只有那么一个刘二峰。

见眼前果真出现了那刘家庄的刘二峰,王天堂就忙恭敬道:“久闻大名,真是久闻大名啊!”

王天堂说:“刘二峰这个名字,在咱当地,那可是声名显赫,大名鼎鼎,传播得挺广啊!”

王天堂说:“咱当地的老百姓,就都知道有个刘二峰,可那鬼子中队长山本屠,他更知道有个刘二峰呢!所以唻,那山本屠早就叫汉奸瞎四悬赏三千大洋尽快抓到你刘二峰呢!”

刘二峰一听,就笑道:“噢?是吗?那我刘二峰还那么值钱啊?那我还值得他那么煞费心机去抓吗?”

说了,刘二峰就接着笑道:“那他为啥这么急着抓我呢?”

“嗨,嗨嗨!这个还用问嘛!”只听王天堂听后解释道:“在咱当地,就没人不知道刘家庄有个胆子特大的刘二峰的!”

王天堂解释说:“人们都知道,那刘二峰在拿大铡刀片子连砍死俩日本兵后,就跑得无影无踪,后来人们就传说那刘二峰投奔了八路!”

“哈,是嘛,是啊?!”刘二峰说:“那好,这下子也不用他山本屠费心抓啦,我这不已经回来了吗?”刘二峰又道:“也不用他山本屠费那么大劲儿、下那么大本钱啦,过几天,我会主动去找他,我一定得去找他!”

王天堂一听刘二峰如此气势恢宏又不失幽默,就忙道:“我说刘队长啊,这眼下,咱啥话都甭说啦。我跟邢栓儿两个,都愿意投靠咱八路军!”

怕刘二峰不信,王天堂又冲邢栓儿说:“邢栓儿,你说,你也说说,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投靠八路军?”

“愿意,我当然愿意!”邢栓儿说:“那遭万人骂的狗屁汉奸,我早干够啦,我早就想脱掉这身汉奸皮啦!”

王天堂听了,就冲刘二峰表态道:“刘队长,我跟邢栓儿的话,你也听仔细了。你就说句痛快话吧,这往后,你到底想叫我俩帮着咱八路军做些啥吧!”

刘二峰一听王天堂跟邢栓儿都态度诚恳、坚决,就心里很是欣慰。不过,他却并没当即表明想叫王天堂跟邢栓儿帮着他们特别战斗小分队去做什么。

黑暗中,刘二峰却喊过来了庄镇,说叫庄镇协助店小二大钟尽快处理掉汉奸小队长瞎四的尸体——设法儿把瞎四的尸体运到野外掩埋掉,一定不能给客栈留下瞎四在此处被杀的蛛丝马迹。

然后,刘二峰却又在王大贵耳边低语了几句,叫王大贵先把王天堂跟邢栓儿带到客栈门外,跟正在门外负责望风的王树军一道把他们看护好了。而刘二峰自己,交待完却叫上庄镇跟店小二大钟,就去二楼找凌凤娇道别去了。

一来到凌凤娇在二楼的住室,刘二峰发现屋内亮着一盏很不明亮的油灯。灯光下,只见此时的凌凤娇,似乎对汉奸小队长瞎四的死显得从容、淡定。

然而,刘二峰却清楚,这眼前的凌凤娇,终究跟瞎四有过那种关系的来往,于是,就想在带人离开客栈时,对凌凤娇说点儿什么。

然而,那此时独坐在檀木椅子上的凌凤娇,却见了刘二峰就如有所悟,抢先道:“刘队长,你啥话都甭说了,也无须作任何的解释。”

只见凌凤娇挥手道:“走吧,你们就都放心地走吧!”

凌凤娇怕刘二峰不放心,就又说:“像他那种罪孽深重的人,就该死!他那种人,谁都救不了他,也不能救他!”

凌凤娇说:“再者说,处死他,是咱共同商定的计策,我绝不后悔。”

凌凤娇说:“叫他那种人早在人间消失一天,就使人间的好人少受一天的祸害!”

听凌凤娇这样一表明态度,刘二峰就很快告辞离开了凌凤娇的住室。

不过,下楼时,刘二峰却从内心深处,对凌凤娇油然萌生了一种由衷的钦敬。

可以说,刘二峰率人在凌凤娇客栈处死罪孽深重的汉奸小队长瞎四并俘获了汉奸小队队员王天堂跟邢栓儿,干得实在是利落而迅捷。

以致,这夜,那在二层小楼内熟睡着的几名住店的散客,竟都压根儿就没有察觉在凌凤娇客栈内到底发生过什么。

却当刘二峰率王树军跟王大贵带上俘获的王天堂跟邢栓儿一同离来凌凤娇在水桥镇所开客栈后,就出镇直奔那其他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长者莫道跟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和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及霍尔幔钦医生在野外潜伏着的地点去了。

111、起争执

刘二峰当下确定的战斗任务是趁热打铁,连夜拿下位于水桥镇镇东南的汉奸小队据点。

刘二峰如此决策,目的显然,就是想借助已被俘获的汉奸小队成员王天堂跟邢栓儿的配合,力求不动声色地促使汉奸小队的所有成员缴械投降,弃暗投明。

行动计划是,刘二峰自己随王天堂还有邢栓儿去汉奸据点做汉奸小队成员的投降说服工作。

而王树军、王大贵、长者莫道及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马丁金还有霍尔幔钦医生,则潜伏在距汉奸小队据点不远处的高粱地里负责接应。

如此做的目的,是一旦刘二峰在汉奸据点发现情况突变,那潜伏在高粱地里的其他特别战斗小分队成员,就按事先定下的暗号,当即冲入汉奸据点,跟刘二峰来一个里应外合。

行动前,确定的暗号是,当刘二峰进得汉奸小队据点后,若一切进展顺利,就在汉奸据点外发出亮光。

反之,刘二峰就鸣枪为号,其他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立即冲入汉奸据点力挽危急。

刘二峰所以作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此前他已从被俘获的汉奸小队成员王天堂跟邢栓儿口中得知,按惯例,那汉奸小队长瞎四,每每夜里去凌凤娇客栈风流,大都在天亮以前,准时率护卫返回他的汉奸小队。

为此,刘二峰就感到,若不在当夜采取当即行动,就很容易使汉奸小队成员由于发现他们的小队长瞎四没准时回到汉奸小队而产生质疑、猜测。

但是,万一有汉奸小队成员把如此意外情况报告给鬼子炮楼里的山本屠,就会使整个战斗行动平添障碍,制造诸多没必要的麻烦。

而目下,刘二峰所以决定由自己随被俘的汉奸小队成员王天堂跟邢栓儿进入汉奸据点,其实也经过了深思熟虑。

因为,叫那外籍来的几名特别战斗小分队男队员去扮装汉奸小队长瞎四,由于体貌特征相距甚远,注定不可行。

而叫那人高马大如同黑铁塔一样身材的王树军,以及看上去比瞎四瘦弱得多的王大贵或年龄比瞎四大不少的长者莫道前去,也显然不可取。

于是,刘二峰思来想去,就觉得还是自己从身高、高矮和胖瘦等诸多方面,更贴近汉奸小队长瞎四的体貌特征。

所以,刘二峰认为自己乔装改扮去扮作汉奸小队长瞎四,优势明显。可以说,在夜间,如果不仔细辨认,就使人很难分得出真伪。

当然,刘二峰作出如此决定,关键还是考虑完成这项任务的复杂程度和可能出现的不可知因素。

刘二峰想,尽管当下王天堂跟邢栓儿都答应愿意投靠八路军,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到时进入了汉奸据点,他们万一出现变卦、反目怎么办?另外,如果那汉奸小队的成员非但誓死不降反而群起反抗又怎么办?

其中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于是,就当刘二峰的想法儿跟其他特别战斗小分队成员明确后,除那外籍的几名队员未持反对意见外,却在王树军、王大贵还有长者莫道三人之间,竟出现了看上去很不可开交了的大争执。

“不行,刘队长你不能去,还是叫我去!”只听原外号黑泥鳅的王树军“打头炮”道:“你是队长啊,咱小分队还都指着你呢!”

王树军说:“你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大伙咋办?咱的整个战斗任务咋去完成?”

王树军坦诚道:“是啊,刘队长,要比心计,我王树军比不上你,可论武功,我王树军去了,也保证能把那帮汉奸给收拾得各个服服帖帖!”

“行啦行啦,黑泥——啊,不!”王大贵听了王树军的话,却一着急,竟差点儿就叫出王树军那“黑泥鳅”的外号来。

却很快,王大贵就连忙改口道:“树军,我说你还是别争了,还是叫我去最合适!”

王大贵分析说:“咱去了,那可不光靠比武功啊,那可得动脑子唻。”

“动脑子?大贵你说这话是啥意思啊?难道我王树军就没有脑子吗?”王树军一听王大贵的话,就这样很不服气地说道。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个意思。”王大贵辩解说。

“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倒是把话给我说清楚啊!”王树军逼问道。

“我是说,我长得比你更像那个汉奸小队长瞎四唻。”王大贵又解释道。

“去去去,你也用不着狡辩。”王树军说:“你也不想想,就凭你那点儿胆量,也能只身去汉奸据点里叫汉奸们老老实实地投降?”

听上去,王树军的话里明显带着小觑的意思。

而王大贵一听,不仅感到王树军是在小瞧自己,而且还夹带着明显的揭短成分。

于是,由王树军的话,使王大贵彷佛一下子就联想到当初自己曾被小鬼子的乱枪吓尿了裤子那件挺不光彩的事儿来。

于是,眼看着王大贵就开始脸红脖子粗起来,愤愤道:“王树军,那俗话说啦,叫——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你王树军说我胆小是啥意思?你说是啥意思?这到底是啥意思?”

王大贵追问过后,就又道:“是啊,我王大贵,以前是胆小过,可现如今,我胆子不小啦!”

王大贵说:“王树军,我问你,你说句良心话,在凌凤娇客栈,那汉奸小队长瞎四是叫谁宰的?我,我啊!是我王大贵把狗日的给宰的啊!”

看样子王大贵是真跟王树军急眼了,于是就道:“你说不知道,你说没看见也行。那不要紧,那你可以问咱的队长刘二峰,有二峰作证呢!”

王大贵说:“我宰汉奸小队长瞎四时,就我跟二峰在场,你不信、你不服,可以这就问问二峰!”

王树军感到王大贵这些话说得很无聊,也挺没意思。于是,就气得把一张黢黑的大脸涨得通红,眼看就要跟王大贵急。

然而,就在这时,那站在一旁的长者莫道却一看他们争执着僵持不下,就忙过来给他们解围道:“行啦行啦,你俩就都甭争啦!”

长者莫道说:“以我看啊,你俩谁都甭争,你俩谁去也都不合适。咱仨人,还只有我去更合适。”

长者莫道说:“为啥这么说唻?你们看啊,这论本事、能耐,你俩谁都比我强。可就有一样,我年龄比你们都大啊。”

长者莫道说:“就因为我年龄比你俩都大,这个你俩谁都比不了,这也就是我的优势啊!”

长者莫道接着解释说:“你俩都想啊,眼下,这去汉奸据点执行任务,到底有多危险是明摆着的。可是呢?即便再危险,可我年龄大了,就是出啥意外、有啥闪失,我都够本啦,也值得啦。可你俩呢?就不一样啦!你们还都年轻,这往后,咱抗日打鬼子的大事儿,还都得靠你们年轻人去做唻!”

长者莫道的话,使王树军跟王大贵倏然结束了争执,看上去,表情哑然。他们的心情,也像一下子沉重了许多。

然而,终止了争执的王树军跟王大贵,却并没对长者莫道刚才的话表示出赞许或反对,而是都把期待最终决断的目光投给了眼前的刘二峰。

112、突问话

刘二峰最终决定自己随王天堂跟邢栓儿进入汉奸小队。

汉奸小队据点座落在野外一片空阔地里。

看上去,据点并非人们通常想象中的那种地堡或炮楼,而是一处民宅式院落。

只见院内有一排青砖瓦房,约有七、八间的样子,这便是汉奸小队成员的住所了。

在一圈儿砌砖院墙的正前方,却镶有两扇黑漆木门。此时,木门外上着一把大铁锁。

木门外的两侧,分立着两座看上去一人多高的木制小岗楼。岗楼内,有汉奸小队的两名成员正在站岗。

眼下站岗的,却是汉奸小队长瞎四生前早给他们取下外号的臭虫跟蚂蚱。

“老驴,回来啦?”夜色里,只听那在门右侧岗楼内站岗的臭虫,在辨认出老远走过来了王天堂后,就笑呵呵喊着王天堂的外号道:“老驴,狗熊唻?咋没见狗熊跟你一块儿回来呀?”

“回来啦回来啦。”王天堂听后连忙说:“狗熊他——他跟咱四队长走在后头呢!”

当下,其实王天堂听外号叫臭虫的在称呼自己外号老驴,心里挺别扭,也很反感。

因为此前,当王天堂发现汉奸小队长瞎四死后,就曾跟邢栓儿发过大誓,说往后,谁再管他叫“老驴”,他就跟谁急眼、翻脸,就得骂谁的祖宗!

然而,不知者莫怪。虽然眼下王天堂听臭虫仍在喊自己外号,满心的不高兴,却也没有当面阻止。

王天堂想,当下人家臭虫终究还不知道自己发过绝誓啊,也不不清楚那专以给他们取外号为能事儿的汉奸小队长瞎四,已经命途归西,一死了之了。

于是,王天堂显得神情平静,很不在乎的样子,就很同情地冲臭虫还有闻声已从左侧岗楼里内走出来的蚂蚱说道:“臭虫,蚂蚱,你俩夜里站岗辛苦啦啊!”

“心不苦命苦喔!”臭虫说:“谁叫咱干的就是这没白没黑的倒霉差事唻!”

“虫哥,你小声点儿啊,虫哥!”蚂蚱听了臭虫的话,怕招惹是非,就凑过来好心提醒臭虫道:“你小声点儿说话行嘛?你不知道咱四队长快过来啦啊?”

蚂蚱说道:“当心说话引来祸水呀,嘴上还是设点儿防吧,啊?虫哥!”

蚂蚱平素就喜欢称呼臭虫“虫哥”。

臭虫听了,觉着蚂蚱提醒得对,也是为自己好,就说话开始留神注意,不再随意发牢骚了。

而这时,远处却走来了邢栓儿。

夜色里,只见邢栓儿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那人,却正是扮作汉奸小队长瞎四的刘二峰。

此时,由于刘二峰已做过精心装扮——身上穿着的颜色、式样和大小、肥瘦等,都跟汉奸小队长瞎四生前的装扮相似。

所以,直到刘二峰跟在邢栓儿身后快走到臭虫跟蚂蚱跟前时,臭虫跟蚂蚱还都一时没能察觉得出来。

“谁?这哪是?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终于,当臭虫跟蚂蚱辨认出那跟在邢栓儿身后的来人,并非是他们汉奸小队的瞎四队长后,就都禁不住异口同声地张口惊叫道:“你是哪路的爷们儿啊?”

惊叫过后,就见臭虫又惊讶得瞠目结舌着,却拿手指着刘二峰冲王天堂呵斥道:“老驴,你这是咋弄的?这来人他到底是谁呀?!”

“别嚷嚷,臭虫!”只见王天堂听后就显得神秘兮兮地上来捂住臭虫的嘴说:“人家是咱的恩人,咱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

“是救命恩人。”

臭虫听王天堂说罢,也没细问。却竟转过话题询问起他们汉奸小队长瞎四的下落来了。

“老驴,咱四队长呢?他哪去啦?”臭虫问。

“死啦!”王天堂说。

“放屁,他走时还好好的哩,咋死啦?”臭虫说:“老驴,你那张破嘴可不能瞎说、乱叫啊!”

臭虫说:“你敢瞎叫,叫咱四队长听见了,得割掉你的舌头!”

“臭虫,真话,他真死啦,瞎四真死啦!”王天堂又肯定道。

“胡扯吧?”臭虫听后又讥笑说:“老驴,你胆儿挺肥呀,你敢造谣说咱四队长他死啦?!”

“臭虫,你别不信啊。”王天堂说:“不造谣,他死啦,真死啦!不诓你。谁诓你不是人,谁诓你不得好死!”

一听王天堂敢骂誓证实汉奸小队长瞎四真死了,臭虫跟蚂蚱就开始有些相信了,于是,就见他们却看上去不由自主又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大气。

不过,这时臭虫闸住话不问了,而一旁站着的蚂蚱却又打开了话匣子。

只听蚂蚱冲着邢栓儿对证道:“我说狗熊啊,你说句老实话,咱那四队长,他究竟死没死啊?他到底是咋死的啊?”

“死就是死啦,还用得着怀疑他死没死吗?”邢栓儿说:“我实话说给你吧蚂蚱,他瞎四,是叫咱的恩人给宰了的唻!”

“恩人?刚才老驴提到恩人,你又说起恩人。恩人?到底是啥恩人?谁是咱的恩人啊?”

“八路军。”

“八路军?八路军咋成了咱恩人啦?!”

“是,就是八路军。八路军就是咱的大恩人!”

蚂蚱听了大为震惊,就接着追问邢栓儿说:“狗熊,你跟老驴是叛变给八路、是都被八路赤化啦吧?!”

“住嘴吧,蚂蚱!”却见王天堂在听过蚂蚱追问邢栓儿的话后,就连忙抢过话茬说:“蚂蚱,那不叫叛变,那叫投诚,那叫弃暗投明——弃暗投明,你懂吗?!”

王天堂反问说:“蚂蚱,我问你——莫非你受瞎四的欺负还没受够啊?莫非你还想一辈子都头顶着蚂蚱这个外号吗?莫非你还想死心塌地跟着瞎四干一辈子汉奸叫人戳脊梁骨骂祖宗吗?”

蚂蚱哑了。

臭虫听后,也像一下子变成了哑巴,无语。

不过,待蚂蚱一醒过神儿来,就追问王天堂道:“老驴,你口口声声说咱的恩人——那八路军把瞎四给干啦。可咱的恩人呢?那八路军呢?”

“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王天堂一听蚂蚱这么问,就手指着眼前的刘二峰说:“他就是八路军,这爷们儿正是把咱拯救出苦海的恩人唻!”

臭虫跟蚂蚱听了王天堂的话,就不禁都“唰”地把目光投给了跟前的刘二峰。

却只见此时刘二峰手里紧攥着他那把驳壳枪,不动声色的样子,在静听着王天堂跟邢栓儿还有臭虫跟蚂蚱的对话。

应该说,眼前出现的境况,要比刘二峰的预想得顺利得多。因为,当下王天堂跟邢栓儿对臭虫还有蚂蚱那一番很具说服力的话,着实省却了刘二峰本难逃避的诸多口舌。

尤其,当臭虫跟蚂蚱得知瞎四被杀和王天堂跟邢栓儿已经投诚八路军后,并没出现过激反应和过分举动。

相反,看上去,当下臭虫跟蚂蚱还都陷入了若有所悟的沉思和沉默。

“操,我早就想扒了这身汉奸皮啦!”只听臭虫突然拿手猛一拍大腿,这样痛快地说道。

一听臭虫这么说,蚂蚱却也跟着表态道:“虫哥,咱还是也投奔八路军,去跟小鬼子干吧!”

蚂蚱说:“咱当八路军去修理小鬼子,就是死了,咱也英雄啊!可咱跟着小鬼子当汉奸欺负咱老百姓呢?那可是,越他娘英雄好汉越混蛋啊!那样儿——咱活着,得叫老百姓戳脊梁骨,死了,也得叫人骂咱的祖宗啊!”

“臭虫——蚂蚱——你俩叽叽哇哇的那是在腔咕些啥唻?莫不是门外出啥大事啦吧?不用我去把咱睡着的弟兄们都叫起来吧?”

也许由于当下臭虫跟蚂蚱说话的声嗓过大,就只听在汉奸小队的院内,竟突然传出像是夜间出来小解的一名汉奸小队成员那种方言浓重的高声问话。

113、惊诧吻

当院内传出那名出来小解的汉奸小队成员很是警觉的问话后,院外却没见应答。

不过很快,那两扇黑漆木门外挂着的一把大铁锁就被人打开了,随之,木门也相继被人推开,就见有众黑影“呼啦啦”蜂拥而至。

却众人一进院子,就见本扛着大枪在门外站岗的臭虫跟蚂蚱,急火火抢先跑来刚才在院内问话的那名汉奸小队队员跟前。

于是,只见臭虫凑上那人耳朵,悄声说:“蝎子,投降吧!”

汉奸小队长瞎四生前给这名夜间来院里小解的汉奸小队成员取下的外号叫蝎子。

“投降?你做梦吧,臭虫!”蝎子听过臭虫突然劝降的话,就一脸愠色地说:“臭虫,你脑子进水啦啊?深更半夜,你不跟蚂蚱老实在院外站岗,却跑进来叫我投降,你到底想干啥啊?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啊?”

蝎子狠话说:“臭虫,你刚才那话,要叫咱四队长听见、知道了,准得把你小子嘴唇给囫囵个儿镬啦!”

却这时,就见王天堂跟邢栓儿也双双朝蝎子走了来,一看蝎子对瞎四之死惊诧万分的表情,王天堂跟邢栓儿就也帮着证实起瞎四之死的经过来。

蝎子听过王天堂跟邢栓儿的证实,就不再疑神疑鬼,就信了。因为他清楚,上半夜,跟往常一样,瞎四是叫上王天堂跟邢栓儿陪着,去水集镇那凌凤娇客栈风流去了。

瞎四之死一经证实,就见蝎子突然亢奋起来,却冲肩背大枪的臭虫跟蚂蚱拿当地土话说道:“我去吹哨吧,我衣裳荷包里就装着哨子唻!”

原来,蝎子是汉奸小队的一名哨子兵,瞎四生前,一遇紧急,就老命令蝎子去吹哨子。

然而,就因蝎子在汉奸小队负责吹哨子,也没少挨瞎四的窝囊、辱骂。

一旦瞎四看着蝎子不顺眼,或者感到蝎子哨子吹得不够好,瞎四就会拿当地方言挤鼻子瞪眼地大骂:“蝎子,你娘那个哨子的,你吹得是你娘的啥哨子啊!”

在这一带地域,“哨子”一词,是很难听又很狠毒的骂话。通常,有谁骂别人“他娘的哨子”之类,别人准得跟谁急眼、翻脸。

然而,由于蝎子惧怕瞎四,所以,他也只有打掉了门牙往肚子里咽——甘吃倒霉的哑巴亏,不敢翻脸。

当下,蝎子一听说瞎四完了,死了,就一下子大胆起来,却冲眼前的王天堂、邢栓儿还有臭虫跟蚂蚱说道:“咱快把好事儿说给弟兄们去吧,叫大伙该回家的回家,该投奔八路的投奔八路!”

看上去,蝎子兴高采烈,兴奋不已。

于是,在征得眼前的刘二峰同意后,就见蝎子一路哼唱着当地小调儿,就跑进屋去吹响了集合哨子。

哨声瞬时就把汉奸小队的十几名成员都给叫醒了。

却见那些从住屋土炕上爬起来的汉奸小队的成员们,看上去各个睡眼惺忪着,一脸的困意。

不过,当他们得知他们的汉奸小队长瞎四已经死了,而且据点内已经进来了八路军时,就一个个突然清醒了。看上去都一脸春风拂过般的愉悦劲头儿,只待着八路军下步对他们的吩咐、发落。

应该说,汉奸小队据点拿下的相当顺利,如此没动用一枪一弹的顺利进展,简直超乎人的想象。

于是,在万分欣慰中,刘二峰当即就叫王天堂跑到院外,给那潜伏在据点不远处高粱地里的其他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发出行动暗号。

王天堂受命来到院外后,就从衣兜内掏出火柴划着了一根,又把手中的火苗在凌空里晃了几晃。

很快,就见那在高粱地里潜伏着的王树军、王大贵、长者莫道及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和霍尔幔钦医生,都纷纷出了高粱地,跑进了汉奸小队据点的院内。

却一见“呼啦啦”跑进来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男女,那初见过外国人的汉奸小队的成员们,看上去目光恍然。

随后,就见汉奸小队的堂屋里燃起灯光来。

却由于当下彼此没发生矛盾、冲突,就见那十几名汉奸小队成员跟刘二峰率领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齐聚在汉奸据点的堂屋内,大家或站或蹲或坐着,显得气氛融洽,还带些其乐融融。

然而,或许由于拿下汉奸小队据点过于顺利、轻松,也或许对特别战斗小分队的队员来说,他们认为自身存在的价值,就是用来打仗的。

所以,一看当下无仗可打,特别战斗小分队的队员们,就明显暴露出懈怠情绪来了。

看上去,王树军、王大贵还有长者莫道的如此情绪还不够明显、厉害,但那外籍的几名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马丁金及霍尔幔钦医生,其“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沮丧情绪,就暴露无遗起来了。

灯光下,只见马丁金在拿嘴轻吹着他那杆苏式波波莎冲锋枪的枪管儿,看上去情绪低落,百无聊赖。

其实,马丁金早就养成了这种习惯——每当无仗可打,枪支闲置,或觉得仗打得不够刺激、过瘾时,就喜爱拿嘴去轻吹他手拿枪支的枪管。

霍尔幔钦医生目下却在收拾他随身携带的那个体积不大的小药箱。

霍尔幔钦医生的这一习惯,也总是在他觉得闲暇时才能看到。因为果真打起仗来,霍尔幔钦医生得投入战斗,得为那些负伤的伤员包扎伤口,所以,在那种激战的场景下,霍尔幔钦医生是无暇收拾这个随身携带的小药箱的。

不过,当目下在场的汉奸小队队员得知霍尔幔钦医生正在收拾着的是一个小药箱,又听说霍尔幔钦医生医术高明,是疗治外伤的高手时,就见一名汉奸小队队员呲牙笑着凑过来,眼神里充满祈求地说道:“医生,您能给我的大腿根子上抹点儿药吗?!”

却不等有人细问他破伤的原因,该汉奸小队的成员就方言浓重地自问自答道:“拧的,是瞎四夜来才刚拿老虎钳子给我拧的呢!”

该汉奸小队成员方言里的“夜来”,其实是指昨天的意思。

说着,就见该汉奸小队成员愤恨地拿方言骂道:“瞎四那贼私孩子,老狠咧,他真不是人啊!”

霍尔幔钦医生听了,也不多问,就赶紧打手势叫该汉奸小队成员退下裤子,帮他处理伤口。

然而,在场的汉奸小队成员一看霍尔幔钦医生想当场就叫该汉奸小队成员退去裤子,却不禁就都把目光朝眼前的绮丽莎娃盯过去了。

很显然,汉奸小队的众成员们是觉得绮丽莎娃是个女性。而有女性在场,叫该汉奸小队成员当即退裤子,多有不便。

而此时,绮丽莎娃自身,却对汉奸小队众成员投给她的异样目光显得很是不管不顾。

其实,当绮丽莎娃把随身携带的那把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掖进腰间枪套后,就早将自己的身子,紧紧依偎在情侣依尔卢维奇的怀抱里了。

于是,当绮丽莎绮娃终于意识到周围的汉奸小队成员都在拿异样的目光望着自己时,突然,绮丽莎绮娃就由起初的视而不见变得变本加厉——只见绮丽莎娃竟倏忽就上去紧搂住了爱侣依尔卢维奇的脖子,然后,就把自己的嘴唇贴向了依尔卢维奇的嘴唇,然后,就是一阵热吻。

汉奸小队的众成员立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此番激烈、壮观场景,可谓是他们平生第一次看到。

于是,就见有的汉奸小队成员当即背过脸去,有的却望着绮丽莎娃跟爱侣依尔卢维奇热烈的狂吻,在傻看、呆笑着,表情尴尬、无聊,而且难堪。

114、倏一亮

拿下汉奸小队据点后,刘二峰确定下步完成的战斗任务,就是率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乘势端掉那山本屠中队盘踞的鬼子炮楼。

可是,刘二峰清楚,欲消灭山本屠中队,远非像拿下汉奸小队那样轻而易举。

原因是,山本屠中队不同汉奸小队——那汉奸小队除小队长瞎四生前手里有一把大匣子枪外,就仅有那么十几条老掉牙的长杆子破枪。

而山本屠中队却装备精良——不但轻重机枪和长短枪应有尽有,而且,鬼子炮楼内还暗藏着大量秘密武器——德式短枪。

尤其,从兵员构成看,当下那日军中队官山本屠所带属下——以大岛才一郎、渡边秀志、松子野村为小队长率领的三个日军小队,在山本屠长期的熏陶、教化下,那种忠贞效忠天皇的意志力相当顽强,是一帮拼死不降、誓死玩命儿的死硬家伙。

而且,那目下掌控着春满里县城及其周边战局的龟田就似,此人生性多疑,一向做事儿警惕、谨慎,而且缜密。

于是,近来龟田就似特派由日军侦察兵出身的已升任了日军小队长的藤野制胜,一直率部穿梭于驻扎水桥镇附近炮楼的山本屠跟龟田就似亲率镇守春满里县城的日军之间,意欲随时为山本屠中队补给兵力、武器和给养等援助,为其提供强势的战力支撑。

再就是,从当下山本屠中队盘踞的炮楼地势分析,该鬼子炮楼位于距水桥镇西南方向约三公里处,四周为一片开阔地。可谓视野开阔,对四周景物尽收眼底。

如此,就给意欲袭击该炮楼的兵力潜伏增添了障碍。

另外,在山本屠率部镇守的炮楼周围,还布有密集的铁丝网,且挖有又宽又深的壕沟。

而且,壕沟内污水囤积,逾越艰难。尤其,壕沟周围布设的那挂满“铁蒺藜”的铁丝网,就更使人难以近身。

虽然,炮楼进出口处的壕沟上架设了吊桥,但却在吊桥两侧,日夜都有日军把守,可谓高度警惕,戒备森严。

况且,在那高高的炮楼楼体之上,还布排着一洞洞轻重机枪的架枪枪口。那游弋在炮楼顶端站岗的日军,随时都能向火力点发出射击信号,以强力阻止外来的各种突袭……

所以,欲攻陷山本屠当下率部盘踞的鬼子炮楼,可谓困难重重,险象环生,难度甚大。

据此,刘二峰深切地感到,即使自己目下所率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素质再高,战力再强,也不可贸然行事儿,莽撞行动。

却应开动脑筋——通过借助外力,以谋寻攻陷山本屠率部盘踞的鬼子炮楼的最佳办法,进而采取出其不意又行之有效的攻敌行动。

于是,刘二峰决定先去找见一个人——一个可能能为他组织战斗行动提供有用线索或力所能及帮助的人。

此人,就是刘二峰在匪头儿原上豹所在破砖窑时听原上豹提起的那名国民党兵的连长里谷。

刘二峰记得,当时原上豹提说的那名国民党兵的连长里谷,人是相当地机敏、油滑。

于是,当原上豹前去求里谷出兵一道收拾小日本鬼子时,里谷给原上豹的推说尤其技巧——没说出兵也没说不出兵,答案很是模棱两可,摇摆不定。

可当下,刘二峰却很想去见见那个里谷,试图从里谷那里,得到一些对自身有用的东西。

当刘二峰率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见到里谷时,是在漫漫荒坡野地的那一大片柳树林丛中。

刘二峰发现,这里谷当下率领的连队,没有固定的营房,却就驻扎在柳树林丛中搭建起的三顶绿色的帐篷里。

谈及这三顶帐篷的详细用途,却其中最大的一顶,是用作连队士兵跟部分连队骨干居住;而那一顶中型帐篷,则是连队官兵进食或集会时用;唯独那一顶看上去规格最小的帐篷,却被里谷拿来当成了他的连部。

于是,每到夜间,里谷就跟几名看着顺眼的连队骨干——诸如班、排长之类的小官官儿,就住在这一顶看上去最小的帐篷里。

不过,对有资格住进该小帐篷的人员,里谷既随意又挑剔。条件是——里谷看着哪个顺眼,就调来小帐篷里,跟他一块儿享用连长的帐篷待遇。

相反,一旦看着哪个不顺眼,甚至厌烦,即使那人已住进小帐篷里,里谷也会毫不留情,立马就把人家撵出去,叫人家赶紧卷铺盖走人。

每这时,里谷就会操着语调儿浓重且语速很快的江南话说:“去去去,快滚一边儿遛弯儿去!”

当下,阳光里,远看去,那大小不等的三顶崭新的帐篷,呈着鲜绿鲜绿的颜色。

只见帐篷之上,还分别印有一行英文字母。看过字义,就知道此乃进口来的美式军用帐篷了。

目下,却当里谷了解过刘二峰身份、来意,就显得格外客气,连忙操着浓重的江南乡音冲一名看上去像班、排长模样儿的小官儿说道:“倒茶,快给客人倒茶!”

看里谷的神态,显得很是和蔼、聪明,而且十分健谈。

其实,里谷还是个很爱跟人开玩笑的人。

所以,里谷说起话来,尽管也隐藏着那种秘密性的内敛成分,但却给人的印象是,此人言谈大胆却少顾忌。甚至还叫人感觉他有些信口开河、一吐为快的直爽意味儿。

于是,当里谷发现跟刘二峰同来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里竟有几名外国人,且竟还有来自苏联的绮丽莎娃这样看上去气质貌美的年轻女子时,里谷就不禁触景生情,当即就开玩笑道:“洋妞确实挺漂亮啊!我就差点儿泡上个洋妞呢!”

却不等刘二峰插话问究竟,就只听里谷显得很是直言不讳地抢说道:“我差点儿泡上的那个洋妞,是个老美。”

里谷说着,却又故意问刘二峰道:“朋友,你见过正宗的美国洋妞吗?”

刘二峰听后,就摇头说道:“没,我没有。”

里谷看了,就显得挺小瞧刘二峰的样子,然后,竟饶有兴致地跟在场的刘二峰等人大谈特谈起那年他曾接触过的那名美国年轻女子来。

原来,这里谷的大姑父,本是蒋军里的一名高级将领,也就是兵团司令那么大的官儿吧。

却那天下午,里谷的大姑父受约去南京的总统府邸开会,晚宴过后,老蒋为款待来自全国各地的那些他认为劳苦功高的高级将领,就特别在南京城内一处看上去规模不大,却内里层次甚是高档、条件甚是奢华的小舞厅内,特别为与会的高级将领们安排了一次小型舞会。

就在小型舞会开场前,当时本住在南京城内、且在蒋军警备司令部担任一名小头头儿的里谷,就被时任蒋军高级将领的大姑父特别叫随行警卫去把他喊来一同参加舞会。

也就在这次舞会上,里谷有幸结识了那名在现场伴舞的年轻貌美的美国女子。

其实,就在舞会开始前,老蒋为表示对此次舞会的尤为重视,还特别携夫人、随从及一些国际友人到达了现场。

不过,在老蒋即席发布过现场贺词后,就当即携夫人匆匆离去了。

当时,老蒋的表情显得很凝固,动听的言辞说得也很牵强,看上去,老蒋心事儿多多,情绪有些犹豫不定的异样。

原因是,此前老蒋刚刚接到一封电报,电文内容却是事关日军即将对华全面开战的。

也正是这份电报的电文,突然就把老蒋的脑子给搅乱了,他本来挺不错的心情,看上去一下子就心乱如麻起来。

就只见,老蒋在舞池内作过简短却不精彩的演说后,那光白的额头上,就眼看着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于是,老蒋讲话过后,就当即挺尴尬地冲身边的夫人很是礼貌又歉疚地道:“达令,我身子很是不舒服的。”

夫人对老蒋很体贴,于是,夫人听过老蒋饱带求助的话,就立即安排陪同人员,赶紧搀扶上老蒋,离开了舞厅现场。

却当老蒋在众人搀扶下离开舞厅后,舞厅内,本由于老蒋言称身体不适而显得有些沉闷了的气氛,就开始渐渐活跃起来了。

也就在气氛开始活跃起来时,就只见舞厅内走进来一位看上去年龄挺大了的美国男性。而在美国男性的身后,却还跟进来一名看上去很是年轻貌美的美国年轻女子。

直到后来里谷才知道,那当时走进来的年龄大了的美国男性,就是当时的一名美国驻华使节,而随同该使节走进舞厅的很是貌美的美国年轻女子,却正是该使节的女儿。

就见陪该使节进来的这位年轻貌美的美国女子,却穿一身崭新、笔挺的美式军装。看上去,既优雅气质,又不乏清丽、淑美。

而这时,里谷却刚刚给自己还有那身为蒋军高级将领的大姑父分别要了一听欧式饮料,目下他正在舞池边的一个小圆桌旁,跟大姑父面对面地对坐在椅子上,边喝着饮料边陪大姑父聊天。

然而,就当里谷猛然发现走进来了那年长的美国驻华使节跟他那由一身笔挺美式军装装扮的年轻貌美的女儿时,里谷就禁不住眼前瞬时倏地一亮。

115、音信无

里谷有幸跟那由一身笔挺美式军装装扮的年轻貌美的美国女子跳了一曲。

也许年龄使然,当里谷的大姑父——那名蒋军高级将领特别叫里谷过去约那刚进舞厅的美国女子汇入舞池时,那看上去年长了的男性美国使节,也就是那美国女子的父亲,却当即就取代了里谷刚才的位置——坐向里谷原本坐着的座位上去了。

“哈喽!”美国使节很是老生老调地向里谷的大姑父打了一声干脆的招呼。

“哈喽,哈喽,你也哈喽!”因里谷的大姑父听不懂英语,虽然也挺礼貌,但却他压根就不清楚“哈喽”的意思,所以就迎合着用“你也哈喽”这样的应答来对付着。

不过,里谷的大姑父却笑容可掬,热情有加,见了那美国使节,就见他立马站起身来,在把一只右手伸给对坐的美国使节后,就边跟美国使节握手边客气地说道:“你好你好”

见里谷的大姑父不懂英语,美国使节就赶紧改用汉语跟里谷的大姑父会话起来,也回道:“你好你好!”

接下来,却由于那美国使节的汉语说得标准、流利,就使得美国使节跟里谷的大姑父的交流顺利,并无障碍。

尤其,由于他们彼此印象不错,对方都互有好感,因而里谷的大姑父跟眼前的美国使节虽然素昧平生,但却看上去一见如故,就像相识多年却难得一见的老朋友一般,互相话语投机。

而此时,却在那灯光闪烁的舞池内,伴着悠扬的音乐,只见那年龄不等、装扮各异的男女舞伴们,早已沉浸其中,惬意、迷醉在幸福的王国里了。

有舞伴借着音乐和人体舞动的掩护,开始彼此四目对望、传神着窃窃私语,互给对方传递着心灵的信号,说起那在其他公众场合不便启齿的悄悄话来。

“小姐,里谷,我叫里谷。”舞池内,一向性格开朗的里谷,终于很大方地问眼前那年轻貌美的美国女子道:“你呢?小姐,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我叫——艾琳.威廉玛丽。”只听年轻貌美的美国女子看上去落落大方,回答里谷使用的是一口流利的汉语,听上去字正腔圆,说得很是地道。

“艾琳.威廉玛丽?”里谷听过,先是眼神大亮,一脸吃惊的表情。然后,就赞许地“哦”一声道:“好名字,好名字啊,小姐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好啦!”

里谷是一个一向反应机敏,话快嘴甜的人。尤其在讨得异性欢欣方面,里谷着实具有自己独树一帜的见解与招数。

只见里谷笑容满面着,在不住地重复道:“艾琳.威廉玛丽。这个名字美,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美啦!”

接着,里谷就又很是形象地比喻道:“艾琳.威廉玛丽小姐,你的这个名字,简直跟你的美貌一样美,实在是美!”

或许,女人最容易经受不住、也最容易导致意志动摇的,就是男人的恭维。

一个女人,也许不会屈从男人刀枪棍棒的胁迫,但却往往经不住男人那饱带甜言蜜语的几句恭维。

当下,那年轻貌美的美国女子艾琳.威廉玛丽,就是被里谷用如此不失时机又恰到好处的恭维,给戏剧般地征服了她心存着的很是隐秘的好感。

于是,当舞曲终结后,里谷跟艾琳.威廉玛丽小姐,就看上去很是顺理成章地双双手挽着手,去找了一处灯光幽暗、很是僻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就见有舞厅服侍端着托盘送过来了酒品,于是,艾琳.威廉玛丽就显得很热情地在征询过里谷“想喝点什么”的意见后,就为里谷还有自己分别点了一小半玻璃杯的威士忌。

于闪烁的灯光下,只见那轻摇着的酒杯内,酒光潋滟。

却在品酒过后,里谷跟艾琳.威廉玛丽就愈加舞兴大增,于是,就伴随响起的音乐,双双手牵着手再次汇入舞池。

此时,只见也着一身蒋军军装的年轻里谷,看上去,既身材高挑,又潇洒、帅气。

而那艾琳.威廉玛丽配以那身笔挺的美式军装,更显得清雅、气质,颇为洋气。

所以,仔细看,尽管里谷跟艾琳.威廉玛丽肤色不同,彼此黑蓝的眼睛各异,但却从身材、举止和气质等外在条件看,他们二人显得协调、般配。很能给人天生一对、地就一双之感。

也由于彼此很快熟悉起来,于是,那艾琳.威廉玛丽就直言不讳地给里谷详说了自己的生身来历。

原来,这艾琳.威廉玛丽是随他们美国陆军访问团来中国后,她是专程来南京探望她那当时居住在南京的使节父亲的。

艾琳.威廉玛丽告诉里谷,说她当下本是美国陆军妇女队的一名普通指挥官。她在南京不会久留,很快就得随美国陆军访问团回国,执行很是紧急的特殊战备训练任务。

而当下,艾琳.威廉玛丽随父亲之所以来参加老蒋特为高级将领组织的这次小型舞会,是因为此前老蒋除确定与会那为数不多的几名高级将领参加这晚的小型舞会外,另外还事先特约了一些国际友人。

其中,艾琳.威廉玛丽跟父亲就在受约之列。只是,由于艾琳.威廉玛丽的父亲有急事儿急待处理,一时抽不开身,就带女儿艾琳.威廉玛丽来迟了一些。

却此时,由于里谷跟艾琳.威廉玛丽都认为赢得了很巧的缘分,所以他们彼此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于是,伴着曲起曲终,里谷跟艾琳.威廉玛丽接连跳过好几曲后,都仍然觉得与尤未尽,还不过瘾。

远处,却那里谷的大姑父跟艾琳.威廉玛丽的父亲——两位看上去有些年长了的男人,都似乎成为了本次小型舞会从始至终的看客。

其实,他们压根儿就都没去约请各自的舞伴汇入舞池,而却如同在观看一场精彩的舞蹈演出一样,都端坐在原处,不时地把那聚精会神的目光投向里谷跟艾琳.威廉玛丽双双起舞着的舞池,成为了他们的忠实观众。

这次小型舞会,给里谷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以致到了目下,里谷还念念不忘在那次小型舞会上邂逅的那名年轻貌美的美国舞伴——艾琳.威廉玛丽。

然而,却令里谷一直深深遗憾的是,自从那次他跟艾琳.威廉玛丽在舞会分别后,就一直没有了艾琳.威廉玛丽的消息。

即使在几年后的今天,里谷都一直不知道艾琳.威廉玛丽的确切下落。

期间,里谷为试图找到记忆中的艾琳.威廉玛丽,也曾通过他的大姑父去找见那位当时的美国驻华使节,却打探到的答复是,这位美国使节近年也跟他的女儿艾琳.威廉玛丽失去了联系。

所能知道的,也只能是艾琳.威廉玛丽在离开南京回国后,至今仍音信杳无,生死未卜。

116、明白了

目下,当里谷得知刘二峰想叫他出兵配合去端掉日军山本屠中队镇守的炮楼时,却一下子就急了,说道:“出兵?配合?谁敢?得不到上头命令,谁敢?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哪个活得不耐烦啦,哪个敢啊?”

此时,只见里谷在外观不大的美式军用帐篷里着急地不住拍着跟前一张小木桌子的桌面,在连珠炮似地瞪大着眼吼叫着。

末了,就见里谷又猛拍一下桌子的桌面焦急道:“谁敢?只有那敢玩命的才敢啊,只有那不想要脑袋的才敢呢!”

说着说着,却见里谷似乎又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欠妥,有些过激,于是,为缓和气氛,就连忙转换口气道:“伙计、我说伙计呀,不是我不肯帮你,是我实属无奈、无奈呀!理解,请你理解,伙计你可得理解我的苦衷啊!”

里谷这么说着,眼睛转得复杂而忧虑。

其实,里谷的江南方言本听来挺浓的,但却也许由于他率兵在江北驻扎时间久了的缘故,于是,他说话就总习惯带出江北一些地方惯用的那句口头语——“伙计”。

只见里谷这么说着,就又歉疚地给刘二峰道歉道:“不周之处,还请伙计你多海涵、担待呀,多多海涵担待啊!”

其实,看上去,里谷跟刘二峰年龄相仿,都在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所以,当下尽管里谷穿一身蒋军的美式军服,而刘二峰却穿了一身黄绿色的八路军军装,但却里谷称呼起刘二峰“伙计”来,似乎也显得得体、且合适宜,并不唐突。

而刘二峰见眼前的里谷确有难言之隐,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就不想再强人所难下去,便打手势给同来的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想一起离开里谷所在的美式军用小帐篷。

“慢!慢着!”只听里谷看了突然挥手道:“刚来呢,屁股还没坐热哪能这就走哇?!”

里谷一看刘二峰就要带人离去,却一反常态,突然就冲守护在他左右的几名班、排长之类的小官官儿喊道:“弟兄们,客人来一趟可不容易啊,咱哪能这就放客人走唻?”

说了,里谷就又拿不软不硬的口气道:“把客人留下,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把客人留下来!”

里谷的话却猛然把刘二峰等人给说愣了。

就只见本围拢在里谷身边儿的那几名班、排长之类的小官官儿,当下听里谷这么一喊、一说,却开始各个如狼似虎地抄起手中的长短家伙,快步分立到了美式小帐篷的门口,“呼啦”就挡住了刘二峰等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的去路。

甚至,那几名班、排长之类的小官官儿里,已经有人在“劈里啪啦”地拉开了枪栓。

“队长,咋办?”只听同来帐篷内的黑脸大汉王树军一看眼前的场景,就着急地追问刘二峰道。

“队长,咱跟他们干了吧!”王大贵也在拿期待的目光望着刘二峰,悄声道:“咱来也是白来,咱跟人家说啥好话都白搭、干磨牙呀,人家干脆就不听咱的、不理咱的茬儿啊!”

而此时,那另外几名在美式小帐篷内的外籍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苏联来的依尔卢维奇跟绮丽莎娃一对情侣还有从二战战场逃离的德籍士兵马丁金,都被眼前看似已经短兵相接了的境况惊得不知所措,他们却都不由操起各自手中的武器——

只见依尔卢维奇跟马丁金分别把各自的苏式波波莎冲锋枪端在了胸前。

绮丽莎娃却从腰间的枪套内抽出了那把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

在场的几名特别战斗小分队的中外队员,都拿眼睛盯住刘二峰,只待刘二峰接下来的决断、命令。

其实,目下还有其他特别战斗小分队队员——那长者莫道跟荷兰籍的霍尔幔钦医生还一直在不大的美式军用帐篷外待命、守候着。

而当下,在不大的美式军用帐篷内,刘二峰一看眼前自己的人跟里谷的人出现对峙,局面僵持,就怕闹出意外,把事态扩大,却悄然给在场者递过去了不可轻举妄动的眼神,然后,又给大家摆过去一记手势,提醒大家不可感情用事。

而此时,里谷也意识到自己那“把客人留住”的话出口后,美式军用小帐篷内的气氛瞬时骤变——自己的手下立马就做出了跟刘二峰等人兵戎相见、箭在弦上的过激举动。

于是,里谷就责怪早已阻挡在美式小帐篷门口的那几名班、排长之类的小官官儿道:“你们几个——怎么不懂礼貌呢?你们哪能这样对待我的客人唻?”

里谷说罢,就接着吼道:“你们几个都快给我把手里的家伙收啦!你们都过来,你们一个个都快给我过来!”

里谷这么一说,仿佛倏然一下子就雨过天晴,眼前的紧张气氛突然就缓和了许多。

就见刚才快步跑向美式军用小帐篷门口的那几名荷枪实弹的班、排长之类的小官官儿,就开始边收着各自的武器,边朝里谷这边围了过来。

而这时,里谷的举动却看上去很是玩世不恭——拿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来。

只见里谷竟很麻利地突然一蹁身,就一屁股坐到跟前那张小木桌的桌面上去了。

然后,就见里谷又是把二郎腿一翘、一弹,却从美式军装的上衣兜内掏出一包看上去很是包装精美的美国烟盒来。

当里谷从烟盒内取出一支香烟后,就朝刘二峰跟前举了举,刘二峰看过,连忙摆手,示意不会。

里谷看了,却把烟卷的一端朝坚硬的烟盒上磕了磕,又把烟卷叼上嘴唇吹了吹,然后,里谷就冲站得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儿说:“来,爷们儿,给连长点上!”

看来,这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儿,是不止一次遇到里谷提出的此等需求了,于是,看上去,他在给里谷点烟的动作麻利、娴熟,而且很是轻车熟路。

“来啦来啦,连长!”只听该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儿这么答应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把美式打火机来。接着,只听得“啪”地一声,此人在打着打火机后,就把里谷嘴叼着的香烟给点着了。

其实,该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儿目下给里谷点烟使用的打火机,还是在蒋军队伍里任高级将领的里谷的大姑父早年送给里谷的呢!此火机,当属地地道道的美国货。

却在早,里谷本是不抽烟的。所以,在当时他从大姑父那里得到那一把美式打火机后,只是用来把玩儿而已。

而后来,也就是当里谷从南京城被派往江北的野战部队担任了连长之后,尤其是当日本鬼子一打了过来,里谷所率领的连队,在起初接到一纸南撤的电报后,再就几乎成了没娘的孩子——被丢弃不管了。

于是,当里谷带连队在野外搭建的流动帐篷里驻扎后,上头就再没给过他走留的命令,里谷所率领的连队简直就成了一支“流亡连队”。

如此,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也就在这几年里,里谷所带的“流亡连队”不但中断了跟大部队的联系,而且也几乎中断了给养。

于是,为确保连队的正常维系,里谷只得不吝卑躬屈节,恳请那诸如原上豹那样的土匪的援助、接济,也曾违心率兵去当地老百姓家打劫、扫荡……

也就是在这期间,里谷染上了烟瘾,而且烟瘾越来越厉害。

非但如此,此间里谷的心态也出现了很大变化,他几乎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狂躁不羁的神经质。

就拿抽烟来说,里谷开始装腔作势——他本应该拿打火机自己给自己点烟的,而他却把大姑父当年给他的那一把美式打火机特别交给了身边那位班长或排副之类的小官官儿。

很显然,里谷此举,绝非是把打火机作为礼物赠予那人,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特别指派此人往后用那打火机专门为他点烟。

里谷似乎越来越喜欢那种别人给自己点烟的“做长官”的飘飘然的感觉了。

然而,里谷如此,面上看,似乎很逍遥、惬意,但却其内心深处,却隐匿着不可告人的苦痛。

里谷无法忘记,就当日本人刚打来时,他在接到上司电报后立即带连队南撤的情景。

当时,眼看小日本鬼子就打来了江北那片广袤的土地,当地百姓惨遭蹂躏。而他——里谷,却在接到上头电报后,不予抵抗,立即南撤,真就是临阵脱逃!

里谷知道,当时,就在他带连队撤离时,那驻守地的百姓,一看他们见日本鬼子打来就落荒而逃的样子,都恨得咬牙切齿,甚至朝他们的脸上吐唾沫,给他们编出顺口溜,说他们是见了鬼子就屁滚尿流往南逃的一帮慫包软蛋!

当时,里谷处境难堪,心里复杂而难受。

里谷甚至百思不得其解——在这外敌入侵的国难当头,上头为何不下令抵抗,联合当地百姓跟小日本鬼子血拼到底,却在紧要关头下令叫他率连队撤退?!

后来,里谷在苦闷的折磨中,却暗自带人过江去见了一面仍在蒋军里任高级将领的大姑父一面,当他听过大姑父的话后,里谷这才恍然大悟,似乎突然明白了一切。

117、车故障

雨后的庐山,雾霭氤氲。

远眺望,烟波浩渺中,宛若圣境一般。

此等圣境,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仙境之中那腾云驾雾——踩着流云踏着薄雾行动自如、翩然而至或来去无踪的飘然仙者。

然而,庐山的鬼天气偏偏这样怪,刚才还云雾缭绕,阴霾笼罩,却很快,就蓦然云雾驱散、消退,开始变得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起来了。

却艳阳一出,光线一好,庐山周围的轮廓以及那怡人的美景、圣境,就更加清晰可辨,多姿多彩,美不胜收开了。

却见——那山,那树,那层峦叠嶂的群峰,那山峰顶端的块块、团团、片片的流云,那栖息、振翅在林间的“叽叽喳喳”欢快无比却不知名姓的小鸟,那纷飞在林荫小道上的体积幼小的片片飞虫……

雨过天晴,置身于庐山的峰顶,俯瞰眼前那白茫茫水光一片的鄱阳湖,但见水波浩淼,波澜壮阔,一览无余。

远看去,硕大的湖面波涛翻涌,浪花朵朵,你追我赶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伴随着云去雾散,天却很快就热了起来。

于是,但见林间的石板路上,却出现一名全副武装、一身美式军装在身的看上去年岁不小了的蒋军的高级将领。

此人,正是里谷的大舅。

却在里谷的大舅的身后,还随行跟着两名荷枪实弹的蒋军护兵,只见两名护兵也穿着统一的美式制式军服。

不过,两名护兵所穿军服的颜色、质料和款式等,相较里谷的大姑父身上的军服,看上去明显逊色、低等。可谓对比鲜明,无以作比。

这个,其实也很显然,护兵的着装岂能跟军中高级将领的服装相提并论、同日而语呢?

在这个世界上,等级的观念,似乎不管在哪里、在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在随便一个角落,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

本来,刚才里谷的大姑父带护兵上庐山,是乘坐了一辆美式重型敞篷式越野吉普车的,却由于山路崎岖,荆棘丛生,一路上又是碎石遍地,于是,就致使这辆本来就有些老旧了的美式军用重型敞篷式吉普车,就突然开始苟延残喘,好像一名得了严重气管炎的老者,由“喉喉”地气喘吁吁,发展至干脆咽气——熄火了。

看来,这辆老旧的美式敞篷式重型军用吉普车是累“趴窝”了。

于是,这台美式军用重型敞篷式吉普车的发动机还是出了致命故障——终于在半山腰的山路上抛锚了。

一看吉普车再怎么努力都启动不起来了,那名开吉普车的司机——一名蒋军的士兵,就立即跳下车来,跑过去就打开吉普车的发动机箱盖,赶紧开始修车。

然而,由于吉普车毛病不小,病情严重,致使开车的司机虽然急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但却吉普车的发动机故障依然无法排除。

这时,一看吉普车迟迟不能修好,同车来的两名蒋军护兵就相继跳下车来,却只见其中一名护兵猛想到陪同着的蒋军高级将领——里谷的大姑父有急情要上山去面见蒋委员长禀报,又一看眼前的吉普车简直如同一头死牛,没有了任何的活力,再也无法重新启动了,于是就萌生了满腹的怨气——忍不住就在嗓子眼儿里抱怨了一句眼前的司机,说你真是个笨蛋!

却当下吉普车司机本来心里也挺着急,又一直在设法儿排除着车的故障,于是,当他听其中这名护兵不但不同情自己,反而恶语相加,在讥骂自己“是个笨蛋”时,就叫冤得不行了,眼看着就一下子火气冲天起来,开口就还了那名蒋军护兵一句:“我——我操你亲妈!”

该司机骂人操着一口普通话,听上去骂人骂得很标准。

“你骂谁?你再骂一句!”

“骂你,我就骂你,我就骂你了,你敢怎么着吧!”

“我敢怎么着?老子敢揍你!”

“揍我?你没那个胆!你敢?你问问你敢?!”

“不敢?你小瞧老子了!你看老子敢不敢,你看看老子我到底敢不敢!”

该护兵看样子是黄河流域一带的人,他一听操着满口普通话的吉普车司机在拿骂话激将自己,就于气怒交加之下,猛从嘴里蹦出了很是难听的家乡骂话来,大声道:“我挽挽袄袖子,擭你这个小舅子!”

说着,该护兵就横眉竖眼着,举起拳头朝着吉普车司机打了过来。

幸亏吉普车司机眼神麻利,躲闪及时,才侥幸逃过了该护兵那看上去凶狠无比的拳头。

而躲过该护兵重拳的吉普车司机,似乎也窝不住火,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于是,就不甘示弱地也开始咬牙攥拳,大声叫骂着就要朝着该护兵以牙还牙,施以拳脚。

然而,却当吉普车司机开始挥拳踢腿欲朝着该护兵反击时,却被赶忙扑过来的另一名护兵给阻止、拽住了。

只听这名护兵边拉架边劝道:“你们俩,心肠也都太窄啦!因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儿,不过言差语错的一句话,也用得着怀恨在心、大动干戈吗?你们说你们这样伤了和气,至于吗?值得吗?应该吗?”

该护兵追问的十分在理儿。

却就在这名护兵给吉普车司机跟另一名护兵拉架时,就见那名蒋军的高级将领——里谷的大姑父在察觉那名护兵在跟吉普车司机由互不相让的唇枪舌剑发展到拳脚相向时,就突然在车里坐不住了。

就见里谷的大姑父赶忙从吉普车的后座上起身,在快速推开吉普车的车门跳下车后,就冲那名吉普车司机还有跟司机一齐干架的护兵大骂了起来,道:“混账,混账,你们是地地道道的一对混账啊!”

只听里谷的大姑父大瞪着眼责怪说:“都啥时候啦啥时候啦?啊?你们说说,你们都说说是啥时候啦啥时候啦啊?!”

里谷的大姑父气愤道:“眼看小鬼子都攻陷咱江北大部分的国土啦,你们还有心思搞窝里斗,还在像小孩子过家家——还有闲心闹别扭打架、打架啊?!”

打架的二人见老将领彻底发火了,就都很是胆怯而知趣地鸦雀无声,不再言语了。

末了,却里谷的大姑父一看吉普车实在是故障难排,再启动无望了,就断然决定把吉普车司机独自留下来在半山腰的山路上留守看车,而他自己却朝着身边的两名护兵把手一挥说:“走,你俩跟我走,咱这就徒步上山!”

里谷的大姑父这么说罢,就很快抢先离开吉普车,却带上两名护兵,就抄近路朝着山顶攀爬开了。

118、拉枪栓

里谷的大姑父终于在两名护兵的陪护下,顶着烈日骄阳,一路不辞辛劳,攀上了位于庐山牯岭东谷的距离美庐别墅不远处的一片由绿茵覆盖的空地上。

此时,但见天空晴朗,各类树木绿荫深深,建筑掩隐。

那风格别致的美庐别墅,就愈加彰显出其独具匠心的尽美艺术神韵来了。

却该座由主楼和附楼组成的占地近千平方米美庐别墅,本系英国人赫莉所建,其精美建筑风格堪称独特——真可谓灵巧宽敞,活泼端庄。

仅仅那由石墙相围的别墅庭园,就占地有近5千平方米。加之庭园内配以自然形成的淙淙流过的泉水,就更加为别墅增添了诸多清幽的意境和别具风格的浓浓神韵。

相传,那英国的赫莉太太当年跟蒋夫人宋美龄关系友好,私交甚密,关系非同一般。

于是后来,那英国的赫莉太太,就慷慨将此别墅赠送给了蒋夫人宋美龄。

自然,美庐别墅那恬静、清幽、美丽的上佳环境,也颇得蒋介石青睐、宠爱,在蒋看来,这美庐佳境,简直跟自己夫人那高雅庄重的美貌互相匹配,浑然天成。

于是,当时,蒋介石就欣然取宋美龄名字中的一个“美”字,把英国的赫莉太太赠予宋美龄的别墅,命名为“美庐”。

而且,蒋介石还亲笔题写了“美庐”二字的手迹,叫人将其刻在了别墅庭园内的卧石之上。

目下,里谷的大姑父跟两名护兵所在位置,距离别墅庭园内刻有“美庐”二字的卧石直线距离很近。

不过,里谷的大姑父却暂不能进得美庐别墅面见蒋介石,原因是他们必须得待等蒋介石的贴身警卫进得别墅跟蒋介石禀报,并得到蒋之准允后,里谷的大姑父及其护兵方可入得别墅的庭园之内。

其实,早在接近美庐之前的很长一段距离,就早有“委员长警卫团”的哨兵,在山路上把里谷的大姑父还有随行的两名护兵给拦截了。

因为,在蒋委员长如此有身价之人聚居和颐养生息的佳境圣地,自然得戒备森严,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实不为过。

却就当里谷的大姑父跟两名护兵被布设在山路上的第一道岗哨截获时,面对看上去牛逼哄哄、六亲不认的警卫团哨兵,里谷的大姑父所率的两名护兵就很看不惯,心里窝着火。

说来,其实这也难怪,人家那在蒋委员长身边站岗放哨的,哪怕就是个普通小兵子,也不能不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也大有牛气的资本。

要知道,别说能有资格长期在蒋委员长身边站岗放哨,为蒋委员长近距离效力,就是能有机会跟蒋委员长见上一面,也是不少蒋军中的小兵子所求之不得的,人家——那给蒋委员长站哨的,可都是清一色的“委员长警卫团”成员,那可各个都是从嫡系部队抽选出来的并经过严格特殊训练的可靠人员啊!

因此,这隶属中央军的嫡系“委员长警卫团”成员,相比那从东南西北来的半嫡系甚至旁系的地方军成员,哪怕来了地方军的重要官员,“委员长警卫团”的成员也往往对其不屑一顾,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因为,“委员长警卫团”的成员似乎各个骨子里就有一种视地方军为“土老冒”的习气,甚至形成了一种牛气冲天的潜在特质。

所以,目下在执勤的“委员长警卫团”的哨兵们,看上去一个个孤傲不羁,目中无人,大有自持高人一等的盛气凌人架势。

“证件!”只听眼前站岗的哨兵中的一个领头儿在耻高气扬地拿盘问的口气冲里谷的大姑父嚷道。

“你说话和气点行吗?你这恶狠狠地是在冲谁说话呢?”只见跟里谷的大姑父同来的一名护兵看着、听了,就很生气地鸣不平道。

“跟谁都一样,我这是在执行军令。”领头的哨兵听后却不屑地冷眼说道。

“那你也得睁大了眼看看啊,站在你眼前的人是谁?这可是我们的军团总司令啊!你难道连我们的军团总司令都不认识吗?你难道连我们军团总司令的着装、军阶都看不出来吗?”只听里谷的大姑父带来的另一名护兵赶紧着急解释道。

“不认识,也看不出来!”领头的哨兵听后立即回道:“就是本人认识、看出来了,也不能相信。”领头的哨兵不冷不热地说:“来了这里,只认证,不认人。”

说着,却见领头的哨兵表情冷漠地又冲里谷的大姑父说道:“请理解,这么做也是无奈,因为我们是在履行公务。”

领头的哨兵冲里谷的大姑父解释说:“第一,我不认识你,当然也不知道你的来历;第二,我们是怕出现冒充,一旦有不明身份的人混迹进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可万一出了问题,罪责谁都担待不起!”

“横!真横!六亲不认,你们也太横啦!”只听里谷的大姑父率领的一名护兵忍不住嘟囔道。

另一名从黄河流域一带入伍的护兵,听后也跟着不服气地迎合道:“就是嘛,你们这是啥熊态度啊!”

“士兵,请注意你们言语文明。”领头的哨兵瞪眼呵斥道。

“嗨,文明?跟你们这些成天呆在大机关的嫡系兵相比,咱来自基层部队的老巴子,再文明都不行嘞,都得低人一等啊!”黄河流域一带入伍的士兵这样发牢骚说。

“请注意你们的说话方式,当心挨了军棍!”领头的哨兵拿眼蔑视着黄河流域一带入伍的士兵道。

“军棍?我们大老远地好不容易才来了你们这里,你们说话不中听不说,难道还想军棍伺候吗?难道你们还敢抄东西打人不成啊?”黄河流域一带入伍的士兵把眉头皱成了疙瘩,不解地拿家乡土话嘟哝道:“也着实没有人性咧!”。

“打你,打你那是轻的!”领头的哨兵很不耐烦道:“别说打你,只要你来这里敢触犯军规,不遵守军令,我们不但有权揍你,还有权把你给关起来!”

“关我?吹吧!你关关试试?”只见黄河流域一带入伍的士兵也同样拿眼乜斜了一下领头的哨兵,犟道:“你当你是我老家黄河里那只在浑水里横行霸道的老鳖呀?好像谁怕你似的,真不是玩意儿!”

黄河流域一带入伍的士兵话音一落,就听得里谷的大姑父所带的另一名护兵也跟着冲领头的哨兵撇嘴道:“就是嘛,说到家,咱不过都是些穷当兵的!牛逼,你说你到底有啥好牛逼的唻?!”

“出言不逊!我再次警告你们,请注意你们的言语文明!”领头的哨兵这话,貌似是在斥责那俩护兵的,但却实则是说给里谷的大姑父听的。

只听领头的哨兵接着道:“兵员素质太差,得强化素质教育啊!”

于是,里谷的大姑父听后,像觉得理亏,就乖乖从衣兜内掏出证件来。然后,就双手递到领头的哨兵跟前致歉道:“我的人素质不高,还请你海涵、多担待呀!”

里谷的大姑父带来的两名护兵一听老将领说了此话,尽管心里都还对眼前领头的哨兵耿耿于怀,很不服气,但却也都强装开哑巴,不再说话了。

然而,却当领头的哨兵看过里谷的大姑父递过来的证件,竟突然来了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动作——从腰间拔出短枪来了。

随后,就听领头的哨兵扯起嗓子就冲周围的哨兵高喊道:“弟兄们,拿下!都快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话音一落,就见那分列在石阶两侧站得成行成排的众哨兵们,猛然就“哗啦啦”拉起了各自的枪栓来……

119、很森严

“够啦,够啦!都快把家伙给我收起来吧!”

就当里谷的大姑父跟随带的两名护兵被一群哨兵团团夹裹在中间、且领头的哨兵正挥手带着众哨兵开始冲着里谷的大姑父等人怒不可遏、“哗啦啦”拉着枪栓时,蓦然,竟从半山腰的石阶路一侧的乱草丛里,传过来一个听上去很有威力的声音:“住手,都快给我住手!”

循声望去,就见有一名蒋军男性年轻军官装扮的人,在两名护兵的陪同下,不紧不慢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不等该人带护兵走来跟前,就只见那领头的哨兵冲着此人“啪”就来了一个立正,然后,就行了一个看上去还比较标准的徒手军礼。

该军官看相貌很年轻,也很英俊,当然,还很牛逼。

于是,该军官一看领头的哨兵给自己行了一个徒手礼,就在拿戴着白手套的手还礼过后,边摘着手上戴着的一幅雪白雪白的白手套边嘀咕道:“就不必行徒手礼啦,大家都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用这么多礼道!见了我,行个注目礼,也就罢啦!”

当下,里谷的大姑父率领的两名护兵,当见该年轻军官在大热天还戴着一副雪白雪白的白手套后,就都在心里暗自思忖着,面面相觑。

从二位护兵的面部表情和他们传递的惊诧又怪异的眼神里,分明就能看出,他们是觉得该军官过于讲究,是在故意出风头。

于是,里谷的大姑父所带的那名会说普通话的护兵就在心里说:“装腔作势哎,事儿逼一个啊!”

而另一名自黄河流域一带入伍的护兵就在心里讥笑道:“啥叫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眼前人家这爷们儿,这才真叫多此一举啊!”

然而,尽管当下里谷的大姑父带领的两名护兵对眼前突然出现的年轻军官心里有距离,看上去很不友好,但却年轻军官对里谷的大姑父却表现出一种令里谷的大姑父意想不到的和善态度。

就见该年轻军官走过来后,却很是礼貌地忙冲里谷的大姑父歉意道:“司令,还请您多担待啊!”

年轻军官说:“在庐山,这是咱‘委员长警卫团’立下的特殊规矩呀,不管谁来,尤其是不熟识的陌生人来,都得过这一道盘查关和‘对阵计’的。”

听该年轻军官说话的口气,好像跟里谷的大姑父早就熟知,要么,开口他就称呼了一声里谷的大姑父“司令”。

也确实,尽管里谷的大姑父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年轻军官,但年轻军官却熟知里谷的大姑父的身价。

因为早在南京时,眼前的年轻军官就曾是蒋介石的贴身警卫了。所以,该年轻军官对当时蒋军里能有资格面见老蒋的军级以上将领,认识得还是不少的。

虽然,随着小日本鬼子的大举侵华,蒋军开始由原来的军师团之类划归了许多战区进行抗战,但对很多的军中将领,眼前的年轻军官还是知道并认识的。

年轻军官很清楚,眼下这里谷的大姑父,就是由原来的军团长提升为战区总司令的。他知道,目前里谷的大姑父担任着一个战区司令职务,为将官。其指挥的部队得有十万到十几万以上。

其实,说白了,也只有像里谷的大姑父这等身价的人,当下才有资格来庐山面见蒋委员长,而若是一般的师团类的军中官员,蒋委员长压根儿就不可能与其面见。

说来,别看里谷的大姑父这个人官位不小,年龄也尚大,但却此人似乎并没有另外一些蒋军高级将领那样的大官架子。

就在里谷的大姑父决定带护兵乘坐一辆美式重型越野吉普上庐山面见蒋介石时,行前,那细心的两名护兵其实就在重吉普的后箱内,放了一个体积不大的美式进口小担架。

如此,护兵的用意很显然,就是他们深谙庐山山高路陡,盘山公路行车艰难,总生怕那重型吉普万一在山路上出故障,半路抛锚,得有相关的补救措施。

于是,两名护兵私下商量过后,就决定一旦重型吉普出故障无法上山,就用这个美式小担架,直接把里谷的大姑父——他们的总司令抬上山去。

然而,当里谷的大姑父所带两名护兵不幸言中——他们乘坐的美式重型军用吉普车果然在庐山半山腰的崎岖山路上抛锚、且他们的总司令又急于上山去面见蒋委员长时,这两名护兵,就在互递过会心的眼神后,就开始竞相叫重型吉普车司机赶快打开后箱,把那一副美式小担架给取出来。

重型吉普车司机当然明白两名护兵的内心用意,于是,就很快跑过去打开了重型吉普车的后箱盖,就把那一副看上去很是精美的美式小担架给取了出来。

然而,当里谷的大姑父一明白两名护兵取那一副美式小担架的真实用意时,就突然变得一下子火冒三丈起来了。

喝道:“我问你们,你们弄这玩意儿想做什么?”

“抬您!”黄河流域一带入伍的护兵听后显得尤其殷勤,在抬眼望望看上去高不可攀的庐山悬崖峭壁后,就拿家乡话说道:“司令,这山着实高咧,怕把司令您给累坏了嘞!”

另一名护兵也跟着说:“我俩本想早给司令备一顶轿子的,是想一旦汽车不能跑了,我俩就抬司令您上山的。”

该护兵进而说道:“只可惜,咱的重吉普后箱太小,轿子根本盛不了!”

却就在该护兵这么说着,那黄河一带入伍的护兵就着急地责怪他道:“别说啦行吗?好吗?爷们儿,别忘了,咱司令还紧等着上山唻!”

该护兵听后,就无言以对着不说话了。

于是,黄河流域一带入伍的这名护兵,就叫另一名护兵跟自己一道立即去取出了那一副看上去体积不大却十分精巧的美式小担架。

然而,当里谷的大姑父看到两名护兵为自己取来那一副美式小担架、并想抬自己上山时,就气不打一出来,翻脸呵斥道:“我还没死唻,你们就想用这个来抬我吗?!”

里谷的大姑父生气道:“你俩这么做,这不是咒我不死嘛?”

说了,就见里谷的大姑父快速就把脖领子上的军装“风纪扣”一解,说道:“你们都别啰嗦了,走,都跟我快走!”

两名护兵看了,不禁都尴尬地站在原地。

待两名护兵醒过神来,就连忙扔了他们手里擎着的美式小担架,赶紧随着里谷的大姑父朝着山顶攀爬开了。

当下,当里谷的大姑父见突然从石阶一侧的乱草丛中出来的年轻军官对自己很是客气,就连忙肯定道:“你们高度警惕,加强警戒,确保蒋委员长生身安全,这个很好,本无可厚非!”

里谷的大姑父道:“本就应该这样啊!对来庐山的人,不管是谁,也不管身价多高,都该一视同仁,一律严加盘查。因为蒋委员长的生身安危,事关当国成败,举足轻重,尤为重要!”

“是,极是,总司令说得极是。”年轻军官听后就不住地点头应道。

“对严查证件之类,我倒没有异议。不过,我倒对刚才那些哨兵们冲着我等横鼻子竖眼地动起家伙,实在无法理解,此乃百思不得其意啊!”里谷的大姑父却显得很是无奈地摇头道。

“这,其实也正是我亟待想跟总司令说明的呢!因为……”

只听年轻军官随后跟里谷的大姑父解释道:“总司令,其实这就是我们实施的‘对阵计’,起因是这样的……”

接着,年轻军官就给里谷的大姑父详说起了其中缘由。

原来,刚才那领头的哨兵之所以很唐突地命令哨兵们冲着里谷的大姑父等人“拉枪栓”动武,就是因为“委员长警卫团”提前就确定了对到访庐山造访人等所采取的那一道“对阵措施”。

因为“委员长警卫团”的看法儿是,大凡那踏上庐山的“自己人”,当出现其跟哨兵“兵戎相见”的危急时,应该是沉着应对,就不会出现横眉冷对的僵局、对峙。

而那居心叵测的上庐山之人,尤其是那些想致蒋委员长死地之人,当他们一旦看到眼前出现“刀光剑影”的震慑,就必然会阵脚大乱,甚至,还会以牙还牙,实施对抗,就很容易暴露其图谋不轨的真实意图和确切身份……

这——其实是“委员长警卫团”很是自鸣得意的为确保蒋委员长生身安危而采取的能够迅即鉴别敌我的一大创举。

对此方法儿、手段,尽管看上去机械,算不上何其高明,不过,基于为蒋委员长生身安危去深细考虑,“委员长警卫团”在庐山的此举,自然也不算多余。

当然,由此也深得蒋介石夸赏。

其实,刚才那年轻军官带护兵藏身在石阶一侧的乱草丛中,对那领头哨兵朝里谷的大姑父等人所做的一切,是都观察得一清二楚的。

于是,当年轻军官“卧底”暗处感到“是时候”之时,就突然率护兵从乱草丛中闪身出来了。

当下,里谷的姑父在听年轻军官陈明用意后,非但没对“委员长警卫团”所采取的举动持以歧义,反而对他们为蒋委员长生身安全高度负责的精神,给予了高度夸赏。

应当说,在庐山,对蒋介石的保卫措施,是慎之又慎,严谨缜密的。

于是,当熟知里谷的大姑父身份的年轻军官带里谷的大姑父等人朝美庐别墅走去时,却还距离美庐别墅很远,就有在美庐别墅周围执勤的另外的警卫人员,很快迎了过来。

而当这些警卫人员向那陪同里谷的大姑父等人过来的年轻军官问清情况,就从年轻军官那里把里谷的大姑父等人给接管了过来,然后,就又一行人继续朝着美庐别墅的庭园附近走了过来。

然而,却这些接管过里谷的大姑父等人的执勤人员,也是还没有正式资格直接把里谷的大姑父等人带入美庐别墅的庭园的。

是最终,由蒋介石身边真正的贴身警卫过来接应,再在贴身警卫得知详情跑去美庐别墅去向蒋介石作过禀报,才能确定里谷的大姑父究竟有无资格进得了美庐别墅。

120、降降温

里谷的大姑父终于获准入得美庐别墅去见蒋委员长。

不过,前提是,只有里谷的大姑父一人进入别墅,随行前来的另外两名护兵,只得在美庐别墅外的庭园里等候。

里谷的大姑父一进美庐别墅二层的蒋委员长会客厅,就见蒋介石躺靠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睛,手里还在把持着一串黑亮的念珠。

蒋介石没穿军装,却上身穿着古铜色面料、织暗花的马褂,下身穿了一条灰色缎面的长裤。

由于此时室内光线很好,就见蒋委员长光亮的脑袋,看上去醒人眼帘,熠熠生辉。

此时,蒋夫人宋美龄也在,但见夫人梳妆整齐,气质雅贵,眉目清丽,面容中透着对世界美好的愿求。

只见宋女士就坐在蒋介石躺靠着的沙发旁的一把藤椅上,看上去坐姿端庄、讲究。

尽管里谷的大姑父年龄比蒋介石年长,却身份地位所致,就见里谷的大姑父进得客厅后先给躺靠在沙发上的蒋介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又随口问过了“夫人安好。”

看表情,蒋介石明显感到里谷的大姑父来得唐突,心里埋藏着不快。

不过,蒋介石却念及里谷的大姑父一直跟随自己戎马倥偬,可谓战功显赫,声名传扬。

尤其,此人当下为军中的战区总司令,若对其态度冷漠,将其拒之门外,未免有失礼貌。而一旦因此挫伤了其为己效力的积极性,对江山社稷大计的实现,有弊无利。

于是,蒋介石思虑再三,就在刚才得到贴身警卫的禀报后,就对里谷的大姑父突然的到访,予以了准允。

不过,在老蒋看来,目下带护兵来了庐山美庐别墅造访自己的这个战区总司令,性子有些过于耿直,说话也常是没遮没拦,对看不惯、想不通的事情,那真是敢作敢为。

蒋介石从内心里不喜欢里谷的大姑父这种耿直性格,他觉得此人尽管年龄也50出头儿了,却还没有大的城府,甚至说话做事儿显得幼稚可笑,直冒傻气。

不过,在里谷的大姑父进门礼节过后,蒋介石还是佯装客气地冲里谷的大姑父挥了挥手,就把里谷的大姑父给指到客厅一角的一把藤椅上坐了下来。

而蒋介石自己,却仍然躺靠在沙发里,手中“辗转”着念珠道:“燥热的天气,你急火火上山,可有什么要情得急告吗?”

“委员长,‘庐山谈话会’开得好哇!”里谷的大姑父听后,就开门见山道:“这个会,才真叫鼓舞军心啊!”

里谷的大姑父当下所说的“庐山谈话会”,其实是指南京国民政府刚刚在庐山召开的由各党各派、各界名流参加的那个“庐山谈话会”。

也就在这次谈话会上,蒋介石一身戎装,看上去十分郑重地发表了《抗战宣言》。

“委员长的抗战宣言,深得军心,我等高级将领,只待听命出战,都在期待着委员长调遣,向进犯我江北国土的小日本鬼子,誓死决一死战呢!”

里谷的大姑父说得情绪激昂,大有立即奔赴杀场的大义凛然架势。

“噢?哦。”蒋介石在鼻腔里惊奇地应过之后,就问道:“你此次来,难道就是来向我说这些、来表这个态的吗?”

“是,委员长。”里谷的大姑父肯定道:“我这次来,就是特来向蒋委员长请战的呢!”

“那你——身为战区总司令,除了想到这些外,就没再考虑过其他的什么吗?”蒋介石接着追问道。

“其他?没有,我没想过更多。”里谷的大姑父说了,却又赞佩地摇头道:“委员长发表的《抗战宣言》,那真叫好,好!”

里谷的大姑父说:“委员长的宣言,我都能背诵啦!那宣言里,说得真是太好、太叫人痛快、佩服啦!”

这么说着说着,里谷的大姑父竟开始即席背诵起来,道:“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希望各位回到各地,将此意转于社会,俾咸能明了局势,效忠国家,这是兄弟所恳切期望的……”

“够啦!够啦!你不要再背诵下去啦!”蒋介石听后,却突然一脸恼羞成怒的样子,就打断里谷的大姑父的话道:“我发表的讲话内容,用不着你来重复,那其中的内容、内幕,我应该比你清楚!”

一看蒋介石突然满脸愠色,里谷的大姑父的心里不由紧张得厉害。

正是中午,这时美庐别墅外,天空晴朗,强光映照。

由于盛夏刚过,就致使这被蒋介石誉为“夏都官邸”的庐山别墅内,气温显得明显偏高。

也由于气温偏高,加之里谷的大姑父本来心里开始紧张,就禁不住在脸上冒出汗珠来了。

“如此的热天,你身为战区的总司令,就这样急火火上山请战,难道你就没感到气温过高吗?”蒋介石追问里谷的大姑父道。

一时间,里谷的大姑父被追问得神情尴尬,无言以对,连忙站起身来着急想做解释。

“坐下,你坐下!”蒋介石显得很不高兴,却躺靠在沙发里摆手道:“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坐下,你坐下!”

“委员长,这庐山谈话会不能白开啊!”里谷的大姑父急忙辩解说:“委员长即使发表了抗日宣言,那为何还把我从江北调来了江南,又为何还叫我指挥的战区按兵不动啊?”

“近来把你从江北调来了江南,我就是怕你头脑儿发热,就是想叫你到江南来冷静冷静!说穿了,我就是怕你因为头脑儿一时发热,给我捅出来大娄子!”

“那——那蒋委员长是对我信任不过吗?”

“不是我不信任你,是怕你头脑儿一时发热!”

“可、可是,我的头脑儿没有发热儿啊,我没有头脑儿发热啊,委员长!”

“是。你是头脑儿发热,而且过热!”

说了,蒋介石就蓦然冲藤椅上坐着的蒋夫人道:“达令,你去——你快去给我命人到冰箱取一瓶饮品过来,叫他降降温,好好降降温!他热啦,他实在是过热啦!”

其实,当下在美庐别墅里是有一个以燃烧煤油为动力制冷的菲赛尔冰箱的。

就在该冰箱内,也果然盛装着从美国进口而来的瓶装饮品。

蒋夫人宋美龄听罢蒋介石的话,也没有深加琢磨蒋介石话里的内在用意,却觉得人家眼前的这位军中高级将领——里谷的大姑父,他顶着烈日风尘仆仆带人上庐山,确实是一路劳顿、辛苦,本值得理解和同情。

于是,蒋夫人就果然起身,出去就吩咐了门外守候着的伺卫当即下楼,就去冰箱内取来了经过冰箱制冷过的一瓶美式饮品。

“降降温,快把饮品叫他喝了,快叫他降降温!”蒋介石就冲着已经从伺卫手中接过那一瓶饮品的宋美龄说道:“他的心里在发烧,而且烧得十分地厉害!”

目下,尽管里谷的大姑父深知蒋介石话里有话,别有一番隐意,但却还是硬着头皮,当即把已经打开瓶盖的一瓶美式饮品举在手上,就对嘴扬脖,一口气“咕嘟”了好几口下去。

然而,没成想,就当里谷的大姑父喝过饮品,却仍没罢休,竟继续向蒋介石乞求开了,说道:“委员长,这眼看日军攻占了咱江北大片的国土,连南京都危在旦夕,即将不保了。若再不出兵,强力向日军开战,那可是错失良机,到时后悔莫及呀!”

“不懂,不懂,你不懂!”蒋介石听后发火道:“我说你这个人,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说了,蒋介石却继而解释道:“日不能不抗,仗还是要打。可是,抗日打仗,那得看怎么抗,什么时候能打!这个,不用你来教育我的,我心里有数,我心里很有数的!”

蒋介石说这些话时,显得很是生气。

然而,就当里谷的大姑父再想极力辩解时,却蒋介石早就气得从躺靠着的沙发里猛地坐起身来,挥手厉令道:“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121、告诉你

里谷的大姑父一看蒋介石怒火中烧,就甘拜下风,不再说话了。

而蒋介石却仍然躺靠在沙发里,在稳定了一下情绪过后,就反问里谷的大姑父道:“你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吧?”

蒋介石正色道:“我问你,我在那份抗日宣言里,一再陈明过我们所处的处境的,你能不能记得,你能记得吗?”

却不等里谷的大姑父回话,蒋介石就急不可耐道:“我在那份宣言里,再三强调过的,我们是弱国,弱国!所以,我们必当得对我们的国力,作出忠实估计!”

里谷的大姑父听过蒋介石的话,竟又实在忍耐不住起来,就壮胆回道:“记得——我记得委员长在抗日宣言里慷慨陈词,说得真乃大快人心,长国人志气啊!”

里谷的大姑父道:“我记得,蒋委员长在抗日宣言里这样说过,全国国民最要认清所谓最后关头的意义,最后关头一到,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唯有‘坚持到底’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若是彷徨不定,妄想苟安,便会陷民族于万劫不复之地……”

“还有呢?你说,你继续说。”蒋介石越听越不耐烦了,就道:“你说,你继续说,我会洗耳恭听,我洗耳恭听!”

要说,里谷的大姑父这个人,就是生性耿直,缺乏了权宜之场的那些察言观色和见风使舵。

很显然,当下蒋介石的言语、表情,明显对里谷的大姑父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问话,充满了反感,甚至敌意。

然而,里谷的大姑父却仍显得“看不出眉眼高低”地坚持道:“蒋委员长在抗日宣言中还说过,我们,已快要临到这极人世悲惨之境地,在这世界上,稍有人格的民族,都无法忍受的。我们不能不应战。至于战争既开之后,则因为我们是弱国,再没有妥协的机会,如果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哼哼,嗨嗨,嘿嘿,好,好好,说得好!”蒋介石听后就言不由衷地讽刺道:“我很佩服你的记忆力,我无比地佩服你!我实在是太佩服不过啦!”

说过,蒋介石又气吁吁冷笑道:“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最可怕,那就叫作不长脑子,不可救药,不可救药,懂吗?不可救药啊!”

见蒋介石怒不可遏,情绪失控,里谷的大姑父就意识到自己目下的言辞彻底冲撞、惹怒了蒋委员长,于是,就只得很知趣地乖乖坐回自己本坐着的那一把藤椅上,装开哑巴不再说下去了。

蒋介石一看里谷的大姑父示弱、胆怯了,就也强装着笑脸缓和气氛道:“对那个日本国,我是了解的,而且,非常了解!至少,我比你是了解的。”

蒋介石说:“因为我去那个扶桑之国留过洋!对那个扶桑之国,我了解,我很是了解的!”

蒋介石又道:“不过,请你知道,并且相信,对于那种卖国求荣的事情,我不跟某某人一样,总在明里暗里向我发出一种卖国信号!”

蒋介石当下说的“某某人”是指汪精卫,也许他是觉得在这个场合提及具体名字不太合适,于是就说得有些含蓄。”

里谷的大姑父当然也知道蒋介石话里有话,是有所指的。不过,里谷的大姑父也没有去问蒋介石所说的人究竟是谁。

蒋介石却接着显得很义正词严地道:“我不干,我不会干,我蒋中正是不会去干那种卖国求荣的事情的!”

说罢,蒋介石就又冲里谷的大姑父说:“你刚才情绪有些激动,言辞偏激!不过呢,我想你在喝过了那一瓶冰冷过的美式饮品后,是会降温的,也该降温啦!”

蒋介石反问里谷的大姑父说:“你作为战区总司令,想必辨别时局、是非的起码能力,还应该是可以的。那——我就想问你两个问题,你必须得回答我,当即就得回答我!”

情绪渐渐冷静下来的里谷的大姑父,似乎已经深谙当下自己是在委员长的“夏都官邸”,是在跟蒋委员长说话了。

而且,里谷的大姑父还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已经冒犯了蒋委员长,惹蒋委员长生了大气。

于是,里谷的大姑父就开始谨慎小心了许多。

尽管,此时里谷的大姑父的心里还仍有很多不明白、不理解,但却也只有装作理亏,显得很是胆怯、乖顺地在迎接着蒋委员长的严厉训教。

“我问的两个问题是:一、除了跟扶桑国的兵员硬碰硬,另外还有没有借助外国力量来寻求和平的捷径和余地呢?二、像你等的国军高级将领,跟随我戎马生涯,出生入死,英勇作战,最终,你们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难道你们没更多地考虑过我等的江山社稷吗?!”

蒋介石当下提出的这两个问题,都显得隐匿而深奥。自然使里谷的大姑父无法应答,也不敢应答。

因为,就凭里谷的大姑父这等战区总司令的身份,好像还没有资格、勇气和能力,来回答诸如借助国外的力量来寻求和平和决定江山社稷命运的大事情。

于是,到此时,里谷的大姑父才真正显现出他内在的那种很是无奈的憨实和忠诚。

倏忽之间,本显得说话很大胆放肆的里谷的大姑父,却似乎变得一下子就慌乱紧张又唯唯诺诺起来了。

就只见里谷的大姑父在很不自然地坐在藤椅上,在一副如坐针毡的痛苦表情之下,只把他折磨得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并在不住地使劲儿抓挠起自己脱去了军帽的已有花白头发的留着分头的脑袋来了。

蒋介石看过里谷的大姑父这种难堪加难受的表情,就不免内心里泛起一种取胜者的惬意和得意,却显得很是幸福地躺靠在沙发里,表情安静地笑眯眯道:“回答不出来吧?我就知道你回答不出来的!”

随后,蒋介石就兴奋地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十分爱恋的光亮的脑门儿,得意地说道:“好,好哇,既然你回答不上来,那我就告诉你答案,就叫我来亲口告诉你准确的答案吧!”

122、沉住气

蒋介石开始像教父一样给里谷的大姑父“破解”起他刚才所提及的两个问题的答案。

老蒋显得很是思维清晰地开始从第一个问题谈起。

迫于无奈,尽管里谷的大姑父的内心世界很是躁动不安,但却只得耐住性子,委曲求全地听着蒋介石在神秘兮兮地把话题延展开去。

而此刻,在美庐别墅二楼的会客厅内,却显得鸦雀无声,寂静得出奇——哪怕里谷的大姑父显得挺不自在地坐在藤椅里发出的轻微的“吱嘎”声,都仿佛振聋发聩,叫人听得仔细。

因为这时,会客厅内已没有了任何的伺卫、旁人,就连蒋夫人宋美龄,也似乎感到蒋介石当下是在跟他的军中将领谈话,讨论一些军机要情,觉得自己守在跟前多有不便。

于是,就在宋女士望着里谷的大姑父把那一瓶冰镇过的美式饮料接过去喝过几口之后,就显得很会把握时机地先给蒋介石递过去一个会意的眼神,然后,又很是彬彬有礼地跟里谷的大姑父打了一声“我先去”的招呼,就独自抽身走出客厅去了。

要说,宋美龄女士果然是一位识礼识人、且很能掂量得出轻重场合和很懂得大情要节的人,可堪称女士中足能够做得了大事儿的那种人。

可以断定,当下若是蒋介石在客厅内跟一位很是位高权重的美国派来的什么使节攀谈,宋女士定会设法儿留下来,并会竭力找话题跟其交谈一些事关外交事宜的问题。

因为,宋美龄女士一直都相当重视外交、尤其对对美外交颇感兴趣。

而目下,由于客厅内仅剩下了蒋介石跟里谷的大姑父二人在场,一时间就致使客厅内的气氛陷入沉闷。

蒋介石的眼神在跟里谷的大姑父的眼神“对接”过几次过后,彼此的表情,都显得很不自然。

却为调节气氛,舒缓沉闷着的情绪,就见蒋介石从本躺靠着的沙发床里正了正身子,接着,就率先端起跟前茶几上早由伺卫给他冲泡好了的一杯西湖龙井的茶杯,又在轻轻打开杯盖,抹了抹可能浸上杯沿儿的茶末,就小心翼翼地很细心着拿嘴吹了吹杯中茶水顶端的浮茶,慢悠悠地“吮”了一口下去。

于是,老蒋边用舌头细品着西湖龙井的清香,边很客气地冲坐在藤椅上的里谷的大姑父招呼道:“喝茶喝茶,你也喝茶啊!喝茶嘛!”

原来,早在里谷的大姑父走进客厅之前,宋美龄女士就吩咐过伺卫,叫伺卫给蒋介石跟里谷的大姑父分别泡了一杯西湖龙井端了上来。

当下,蒋介石边客气地招呼里谷的大姑父喝茶,边饶有兴致地说道:“我老家浙江的西湖龙井真乃好茶——这西湖龙井茶的茶品,还是蛮不错的,可谓清香四溢,回味无穷的。”

说了,蒋介石又谦和地冲里谷的大姑父让道:“喝一点,好茶,你可以多喝一点,多喝一点的!”

蒋介石这时说话的口气很和蔼、温顺,情绪也显得比较稳定,自然,看上去,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于是,就只见蒋介石那光亮的脑门儿,好像由于情绪不错而平添了不少的亮彩,看上去,就更加耀眼夺目,光彩熠熠。

当然,由于蒋介石的精神尤佳,说起话来,也就显得慢条斯理,逻辑缜密,严谨而清晰。

看样子,蒋介石是想跟里谷的大姑父采取“剥皮式”的讲解方法儿,渐渐切入正题。其表述的方式,很是循循善诱,逐步深入,层层递进。

要说,蒋介石不愧是干过黄埔军校校长的人,他引用起经典妙句来,自然也不失入木三分,辛辣深邃。

只听蒋介石说道:“我中华民国,自古以来,那名言佳句,可谓数不枚数,多之又多啊!”

说着,蒋介石却又话锋一转,道:“可是呢,时下我想对你说的一句顶顶著名的名言,你猜想能是什么吗?”

里谷的大姑父听后目光怅然。他当然不知道接下来蒋介石会如何引经据典,于是,就只好摇头作罢,权当无知。

蒋介石看后,却笑了。

而且,看上去,蒋介石笑得很古怪,也很阴森。直把里谷的大姑父笑得莫名其妙。

却蒋介石笑过,就显得很是急切地催促开里谷的大姑父道:“说啊,说嘛!你如果知道答案,干嘛不说嘛!”

里谷的大姑父突然被蒋介石这么一将、一逼、一问,就愈加显得神情怅茫,无所适从,一脸的窘迫。

“好,你既然不知,那我就不卖关子啦,我就来亲口告诉你吧!”蒋介石说:“我想告诉你的那句名言,就叫作借刀杀人!”

里谷的大姑父没有想到,蒋介石把话锋隐蔽了半天,居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蒋介石说了,就又重复道:“那句借刀杀人的妙语,实在是好哇!”

接着,蒋介石又诠释说:“借刀杀人嘛,顾名思义,要比自己去动手杀人,要省时省力,也省心,是能了却很多的麻烦、大麻烦的!”

说到这里,蒋介石就貌似在揭谜底地揭开了他此前所提那个问题的答案的谜底,道:“这个嘛——就是我想给你说的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确切的答案!”

蒋介石说着,就提醒里谷的大姑父道:“你想想看,认真地想想看,单靠我一个弱国的军力,也敢去跟扶桑强国那些凶蛮无耻的军人所抗衡吗?军力悬殊,悬殊啊!相较于日本的军力,我军根本就不能企及,自然,就得甘拜下风啊!”

蒋介石强调道:“那可是些威猛无比、武装到牙齿的凶悍倭寇啊!早在清朝时,我国的军队,就败倒在了他们的坚船利炮之下的啊!”

蒋介石说:“可见,由此可见,仅凭我们去跟扶桑国的军队硬碰硬,能行吗?不行!不行的,想取胜也是显然不可能的!”

眼下,蒋介石在精心描述着日本国及其军队的强盛时,压根儿就忽略了他亲自执掌着的庞大的军队——那也装备有飞机大炮等美式装备军事实力的存在。

似乎,这时老蒋的骨子里,就对那个日本国及其军队充满了畏惧。

究其因,也许是源于蒋介石曾在日本留过洋的亲身经历?也许是由于他对那个扶桑之国及其军力过于了解?也正因为过于了解,他才有了当下这种过度的恐惧?不得而知。

却只见蒋介石若有所思,突然又冲里谷的大姑父说道:“你应该记得的,近来,我曾反复跟你等军中高级将领申明,我们得通过外交手段,大力依靠外援,得积极调动外援!”

蒋介石说:“得想方设法儿博得外国的同情,叫他们出兵啊!”

蒋介石说:“得叫那些苏联的、美国的、英国的等等武装力量,都为我所用,都能出兵来自觉地援助我们的抗日!”

蒋介石解释道:“如此,也就是——无须我们动用武力,而是通过外援的武力,让他们来替我们肃清障碍——消灭那些来冒犯我国土的扶桑国来的倭寇,进而,叫他们老老实实地乖乖归还我们丢失了的中华国土!”

听起来,蒋介石描述得很理想,也很有道理。

但是,里谷的大姑父却深切地感到,当下,东三省失陷,北平失守……江北那大部分的国土沦丧,已被日伪军攻占,就连当下的国都南京,都命运不保,危在旦夕了。

可是,国权军权在握的蒋委员长,竟还沉浸在一味依靠外援来消灭日本军队的梦想之中。

对此,里谷的大姑父感到暗自好笑。心想,外援、外援,眼下如果真有及时而全歼日寇的外援到来当然很好!

可是,外援?笑话!外援呢?外援在哪里?难道你蒋委员长说来外援,人家外援就能立马能到吗?

里谷的大姑父想,这就如同有村庄的一家民房已经起火,而此时,那救火的组织者,放着就在眼前的街坊邻居不调用,而是舍近求远,却跑到外村外乡去四下里召集灭火队员!

如此,可想而知,即使灭火组织者能够把外村外乡的所谓的灭火队员找了来,可是否已经时过境迁——当那外来“灭火队”赶来时,那本已经着火了的民房,早已被火海吞没,全然化为灰烬了呢?!

目下,本来里谷的大姑父顾虑到自己身份和地位,是不想再跟蒋委员长犟嘴下去的。

甚至,里谷的大姑父干脆就不想再说什么,问什么,因为他似乎已经清楚,这时他不管再说什么,都是白费,人家蒋委员长是断然不会听、也听不进去的,就更不用说采纳了。

然而,却当里谷的大姑父听过蒋委员长执意想一味儿依靠外援来抗日的作比分析后,里谷的大姑父竟猛然一下子忘了本有的紧张和顾忌,他那种耿直而勇于仗义执言的性格,就又暴露无遗了。

“可是,我想请问委员长,果然有外援、特别是大的外援,那固然好,也求之不得!只可惜,那大的外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才能到呢?”

里谷的大姑父开始壮胆追问开蒋介石道:“如果那大的外援迟迟不来、不到,那我等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国军高级将领们,就得甘愿这样面对着日寇的侵略,装聋作哑、步步撤退、按兵不动下去吗?”

“急,性急!你这个人,性子实在是过急,太急!”蒋介石听过里谷的大姑父直言不讳的话,就立即显得满心不快起来,发火道:“干什么事情,都得有一个过程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光凭性急,就能办得了大事吗?”

蒋介石怒不可遏地贬斥道:“办不到,绝然办不到的啊,朋友!”

蒋介石说:“想做大事,想成大事,就得学会沉住气,懂吗?你懂不懂?沉住气!”

蒋介石说:“办不到,正因为办不到,才得努力!不努力怎么能有大的外援?不努力就办不到,就任何大事都办不到!”

蒋介石接着肯定道:“不过,我坚信,通过努力,我们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不过,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这下,里谷的大姑父被蒋介石呵斥得彻底目光怯生、哑口无言起来了。

于是,蒋介石见里谷的大姑父不再追问和争辩了,就趁热打铁——只见他从躺靠着的沙发里“忽地”坐了起来,然后,就挺直了身子,冲着客厅不远处那一把藤椅上坐着的里谷的大姑父道:“好,你听好了,随后,我就叫你知道我刚才所提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蒋介石说:“我必须得叫你知道那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你必须得知道!”

123、哑无语

“当然,你乃我军中高级将领,亦乃我之嫡系,自然,我不把你当外人的,我之所思所虑,也是不想也不会隐瞒你的!”

蒋介石道:“那些扶桑国来的倭寇,虽是丧心病狂,残暴凶蛮,可我军如若竭力要抗——真抗、大抗、誓死抵抗,虽然没有胜算把握,但还是能跟那些东洋倭寇抵挡上一阵子的!”

说至此,蒋介石却突然停顿下来,慢悠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西湖龙井。

蒋又道:“可我也不得不想,假如,即使我军将士全力以赴,不惜付出生命之代价,誓抗顽敌,且侥幸取胜,抗走了那些东洋倭寇,那我之江山社稷,就果然能够得以保全吗?要知道,有的人,是无时不刻都在惦记着我之江山社稷的!他们总是野心勃勃,殚精竭虑,痴心妄想,总企图把我给取而代之,来抢夺我之江山社稷的掌控权力的!”

蒋介石愤愤道:“难道我会甘愿为人做嫁衣,把江山社稷拱手让给另外的人吗?不会,不会的,我蒋某人绝然不会!”

蒋介石光亮的脑袋摇晃得十分厉害。

说了,蒋介石又转换口气道:“可是,若我不想让另外的人坐享其成,贪占我之江山社稷的便宜,而那些人,他们能忍心吗?他们注定是要苦思穷想,不遗余力与我争夺,那么、那样,我还不同样得陷入驱走了外敌,又遭遇‘内鬼’的不良境地吗?那我——还不同样得跟另外的人,为争夺江山社稷而兵戎相见、武力相拼吗?那我——蒋中正不同样还身无宁日、处境艰难吗?”

“攘外必先安内,必得安内,务必得安内,不先安内,这个日,不能抗,即使抗了,到头来也是白抗,到头来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

蒋介石自言自语道:“不管别的什么人,想争夺我的江山社稷,我都不会叫那些人得逞,绝对不叫那些人得逞!我蒋中正不会那么傻,我不会那么蠢,我绝对不会那么蠢的!”

蒋介石话至此,在场听着他谈论的里谷的大姑父,当然清楚蒋介石当下心中的顾虑着的所指,可里谷的大姑父却似乎也没有资格和能力来阻挡蒋介石的这种顾虑,也只得强装着平心静气,强迫着自己,继续听蒋介石绘声绘色地演讲下去。

然而,蒋介石却从里谷的大姑父这时的表情里,读出了一种虔诚和顺服,他以为里谷的大姑父已经在内心深处,开始彻头彻尾地顺应了自己这种心胸狭隘的思路和固执己见的话题。

于是,蒋介石显得精神大振,就得步进步地对里谷的大姑父道:“你得知道,也必须知道,延安那些人,他们是从来都没有放弃跟我蒋中正较量、过不去的,他们无时不刻都惦记着我蒋某人主掌的江山社稷,是一直都虎视眈眈,居心叵测的!”

里谷的大姑父听了蒋介石当下的直言不讳,当然知道蒋介石是在顾及其一己之私,就实在忍不住问道:“委员长,我想不明白,庐山谈话会后,这国共两党,不是已经实现精诚合作了吗?不是已经达成共识,立誓同抗日寇了吗?”

里谷的大姑父进而问道:“委员长不是已经同意颁布给红军3个师的番号、12个团的编制,也答应提供给延安的军队武器和给养了吗?”

“不错,是的,你说的不错,一点都不错!”蒋介石说:“延安方面,的确派周恩来等人多次来庐山与我谈判,最终也达成了一些共识的。可是,你作为战区总司令,应该有脑子懂得,我做的这些,是迫于形势,处于无奈,都是面子上的,都是那东洋倭寇的步步紧逼和各界压力,才不得已而为之的!我的内心怎么想,你应该知道的!”

蒋介石道:“你应该懂得,中国人向来都很要面子,我老蒋,自然也得给各界一个面子的。”

“面子?给各界一个面子的?”里谷的大姑父听后,就愈加疑惑不解道:“这当下,在国家危难、沦丧之时,委员长莫不是仅仅为了给各界一个面子,才作出发表抗战宣言那样的重大决定的吧?”

里谷的大姑父陷入迷茫无助的情绪之中了。

沉默良久,里谷的大姑父终于鼓足勇气,冲蒋介石说道:“委员长,卑职想问几句话,想必委员长不会不高兴吧?”

蒋介石听后,先是一愣,然后,就在强力镇静过情绪后道:“问话?你想问什么话?那你问吧,说给我听听!”

“大敌当前,委员长在发表过那份振奋军心的《抗战宣言》之后,如若不果真付诸行动,不就相当于一纸空文吗?”里谷的大姑父终于这么壮胆说道。

这下子,里谷的大姑父彻底把蒋介石给惹怒了。于是,蒋介石就气恼得大发雷霆起来,直把跟前的茶几拍得山响,险些震落了茶几上放着的茶杯。

蒋介石发怒道:“没脑子,没脑子!我如何说,你这个人都没脑子,就是不长脑子!”

蒋介石接连摇晃着闪亮的脑袋,没好气道:“我反复地跟你说过,你得长脑子,得多长脑子,可你这个人,怎么就是没有记性呢?”

蒋介石说:“你刚才问的,也正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我的江山社稷,不能因为抗击那扶桑国的倭寇,就被人乘机钻了空子,给我白白地夺走!”

蒋介石说:“你给我动脑子想一想,假如我全力以赴把那东洋来的倭寇果然给抗跑了,可延安方面,还不是坐享其成,来抢夺我给他们创下的战争果实吗?”

说了,蒋介石就又若有所思道:“这些年里,我就一直没放弃跟延安方面那些人较量,当然啦,也互有胜负。可我蒋中正为什么要那么做?就是得保住我的江山社稷!懂吗?江山社稷!”

蒋介石又忍不住气愤地猛拍了一下子跟前的茶几。里谷的大姑父见状,就不再说话了。

然而,蒋介石在怒火过后,待情绪稍事稳定,就又仿佛突然记起了什么,就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一个总是不长脑子?在你等国军的高级将领中间,不长脑子的人还有不少。”

蒋介石说:“比如东北军的张学良,还有西北军的杨虎城,那两个,也跟你差不多,都不长脑子!”

话至此,蒋介石像蓦然想起了什么不愉快,显得情绪很沮丧。说道:“那两个莽汉,受了延安那些人的洗脑、教唆,竟还把矛头对着我,公然发起“兵谏”,强逼我抗日!”

蒋介石说:“他们合谋把我骗到西安软禁起来,那简直是野豹子之蛮举,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们是无法无天!”

说过,蒋介石又突然阴笑道:“好,好,他们敢软禁我好啊!可我,也不能叫他们吃着好果子的,不会的!”

蒋介石说:“对那等莽虎蛮兽,就不能给他们自由,就得永久地把他们关进笼子里。若给了他们自由,他们就会发疯,他们就会猖狂恣肆的!”

里谷的大姑父听着、看着,对蒋介石的谈话充满惊悸,哑然不语。

124、来了谁

就当里谷的大姑父因难忍蒋介石的严厉训话而踟躇无措间,美庐别墅二层会客厅那本虚掩着的房门,却传过来有人的敲击声。

也许由于蒋委员长觉得如此朝着里谷的大姑父训教下去,连自己都感到索然无味儿了,于是,当他听过敲门声,就不由自主地从嗓子眼儿里蹦出了一声“进来”。

来人却是宋子文。

目下,宋子文早已辞去原有官职,专门从事财政金融活动,加之跟蒋介石之间存在的“舅哥”关系,宋子文进来时,就显得大摇大摆,洒脱不拘,底气十足。

当时,宋子文本被誉为有名的务实开明派,其奉行亲西方的财政金融制度,但却对遏止日本的对华侵略,有着独自鲜明的强势态度。

也因为此,其实宋子文由于诸多事情,目下跟蒋介石之间,早就起了不小的隔膜,内心存在分歧。

不过,在此前,当张学良跟杨虎城在西安发起“兵谏”,且软禁了蒋介石时,得悉消息的宋子文,还是赶紧打点行囊,跟其妹宋美龄一道,亲赴西安说和相救,才使事端和解,化险为夷。

在解救蒋介石时,就是宋子文靠着跟张学良那种结交甚久的非同一般的“铁哥们儿”关系,在其中竭力斡旋、游说,跟延安的代表商谈,最终才以蒋介石被迫接受停止剿共一致抗日的主张,使事件得以平息。

可以说,在赴西安平息事件、解救蒋介石这件事儿上,宋子文表现非凡,功不可没。

尽管,在对待抗日的内在态度上,其实此时宋子文已跟蒋介石有了明显不同——宋子文属抗日的强硬派,而蒋介石却存在着“面抗心不抗”的表里不一的意念。

也恰恰为此,宋子文跟蒋介石在抗日问题上,存有明显的主观分歧。

但是,却由于宋子文跟蒋介石之间那种特殊的“舅哥”关系,又使得宋子文跟蒋介石的关系,显得很微妙——虽然若即若离,但却都不想把彼此关系真正闹僵。

起码,在面子上,也就是在外人看来,他们都不会愿意出现那种闹得不可开交又誓不两立的被动局面。

而当下,宋子文的不期而至——突然闯进来美庐别墅的二层会客厅,就使得蒋介石不得不感到吃惊。

虽然,蒋介石十分清楚,宋子文在早就看中庐山美景,又仰仗其掌管的财政权势,斥巨资在庐山为其母倪桂珍——也就是蒋介石的岳母特别购买了一处别墅。当然,蒋介石也知道目下宋子文就住在庐山的那栋别墅内,但对宋子文突然出现在了美庐别墅,蒋介石还是颇感意外的。

然而,蒋介石却并不知道,就当他在美庐别墅二层会客厅内跟里谷的大姑父谈话时,其实宋子文早就来到美庐别墅找其妹宋美龄述说家事,却当宋子文听宋美龄说里谷的大姑父——那位战区总司令来了时,就不禁惊喜万分,因为宋子文早就跟里谷的大姑父交往颇深,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虽然相较宋子文跟张学良二人的私交稍有逊色,但却宋子文跟里谷的大姑父,也的确够得上朋友。

也许,由于宋子文的非凡身份和曾经或正在掌管着的权财之势,其实他跟蒋军中的不少高级将领,都有过往甚密,私交不错。

于是,当下宋子文获悉里谷的大姑父来了后,就急于想跑去美庐别墅的二层客厅,尽快去跟里谷的大姑父实现面见。

是因宋美龄告诉其家兄宋子文目下蒋介石正在跟里谷的大姑父密谈一些军机要情,宋子文方才暂时没有上楼打搅。

可是,却因蒋介石在二层会客厅对里谷的大姑父训话时间过长,致使宋子文在其妹宋美龄所住卧房内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就不顾其妹宋美龄阻劝,干脆起身跑上楼就去见里谷的大姑父了。

却目下,蒋介石一看会客厅内突然闯进来了宋子文,又是他正在对里谷的大姑父气愤之时,就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却不等宋子文说话,就抢先道:“子文啊,你来得正好,你来得正好的!”

说着,就见蒋介石手指着里谷的大姑父不满道:“子文你快带他上山去转转吧——你把他带到山路上清凉清凉,他头脑有些发热。”

说着,蒋介石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强装着关心道:“唉,对了,眼看都快到下午了,看看我这个脑子,我也没问过客人吃没吃饭!”

蒋介石故意对里谷的大姑父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啊!”

蒋介石又说:“子文,你带他出去清凉清凉就赶紧去用餐吧。对了,子文你得帮他安排好食宿,不得慢待,务必得安排妥当的!”

看上去,此时蒋介石事无巨细,叮嘱得很认真、到位。

而里谷的大姑父听蒋介石在问自己吃没吃过午餐,就赶忙回蒋介石说已经在山下的九江县“用过”了。

宋子文听过蒋介石再三叮嘱的话,却好像没听到,也没听懂,就直接快步朝里谷的大姑父跑了过去。

二人在亲切地握手、寒暄。

然后,宋子文拽起里谷的大姑父的一只胳膊,就愉快地朝客厅外走了起来。

宋子文此举,似乎压根儿就忽视了在场的蒋介石。

不过,宋子文当下的举动却正中里谷的大姑父下怀——他一看宋子文待自己这般热情,又因刚才受蒋介石训教心里很不舒服,就巴不得立即借故抽身离开。

偏巧,这时来了宋子文。

里谷的大姑父感到,这时宋子文的出现,无外乎对自己焦躁着的心情是一次及时的打救。

于是,里谷的大姑父就来了个借梯下房——赶紧就想随着宋子文离开。

却就当宋子文手牵着里谷的大姑父的一只胳膊就要离开客厅时,他们要走的二人,似乎又都同时意识到如此离去,跟蒋介石连声招呼都不打,也着实有失礼貌。

于是,宋子文就语音混沌地勉强冲蒋介石说道:“走啦,那我就带着总司令先走啦!”

而里谷的大姑父,自然就给蒋介石敬了一个“告辞”的军礼。

却就当宋子文带着里谷的大姑父一离开客厅,蒋介石就觉得如释重负起来,神情也仿佛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看上去,这时的蒋委员长是累了,身累、神累,就连刚才劈头盖脸地教训了里谷的大姑父一大顿的那些话,也累。

于是,蒋介石就立即涣散开身子,躺靠到沙发床里去了。

却蒋介石一躺倒,就微闭上眼睛。那神情,既像闭目养神,又像在独自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而就在他躺倒闭目不久,会客厅内,竟又悄然走进来了一个人。

125、够疑虑

悄然进得客厅来的却是蒋夫人宋美龄。

蒋介石很机警,他凭借那传进耳朵的熟悉的脚步声,就断定是自己夫人宋美龄走来了跟前。

“这些人,没有悟性,简直没有悟性!”蒋介石气咻咻道:“他们想问题做事情,很是天真,他们只会看问题的表层,却不懂看内在,肤浅,实在肤浅的。”

蒋介石仰躺在沙发床里,仍然微闭着双眼,却无精打采地叹道:“我身边那些人,想事做事,都不够全面,不够全面!”

蒋介石叹道:“他们中能够做得了大事的人,实乃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少之又少啊!”

宋美龄听过蒋介石的话,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当然,宋女士也清楚,目下蒋介石之所以心情尤其糟糕,起因定是那个战区总司令——里谷的大姑父的到来。

不过,宋女士却很精明,没有细问原由,却温存又体贴地劝蒋介石道:“达令,你不必为一些细微琐事而烦恼,真的没有必要的。”

宋美龄接着很体恤地解劝道:“达令,你该知道,一个人如果总是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那是很不值得的,那样往往对自己身体不好!”

宋美龄和风细雨的劝说,使蒋介石听起来很舒服,自然情绪也有所好转,看上去,心情就倏忽好了不少。

于是,就见蒋介石突然睁开了眼睛,满意地微笑道:“还是夫人知我心,体谅我,还是夫人体谅我的!”

然而,就当蒋介石微笑过后,却又好像蓦然想起了其他的不愉快,于是,脸色也就一下子重又难看起来。

要说,蒋介石的确是一个情绪很不稳定的人。

只听蒋介石又突然自寻烦恼般地引出来新话题道:“当今,在我等——蒋、宋、孔、陈四大家族里,夫人你那家兄宋子文,堪称出类拔萃,实属能人,而且,他还是一个是稀少的能人!”

蒋介石的话里饱带着讽刺。

“不过……”蒋介石说着,却突然把话锋一转,道:“子文那个人,本事是有一些。可他——能人归能人,就是有一个致命弱点——傲慢,而且,实在太傲慢!”

说着,蒋介石就讥笑道:“他子文最爱犯那我行我素的毛病!有时呢,还就爱跟我过不去!”

蒋介石说着说着,火气就越来越大起来,道:“他宋子文,压根儿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蒋介石说:“在他的心里,就不想买我的账!”

却一看蒋介石忽然埋怨起自己的家兄宋子文,宋美龄就睁大了惊奇的眼睛,赶忙替宋子文圆场道:“达令,你其实是想多了,我那家兄子文他,心里对你很好,一直都对你很好的!”

宋美龄解释说:“不过,他只是有时在你面前有一些不拘小节罢了!”宋美龄又说:“达令,对我家兄子文的小差错,你也没必要往心里去的。”

“哼哼,不拘小节?难道他那仅仅是不拘小节吗?我看他那绝不是单纯不拘小节!”蒋介石冷笑道:“我看他那是居心叵测,居心叵测!”

“达令,事情不至于像你说得那么严重吧?我家兄子文他哪能是你说的那种人呢?不是,他不是。”宋美龄摇着头替宋子文辩解道。

“不是不是,怎么不是呢?”蒋介石怒气冲冲道:“依我看,他宋子文,就是居心叵测,他一直都居心叵测,他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了,蒋介石就又很严厉地以警告的口气提醒宋美龄道:“你忘啦?他宋子文,在担任财长期间,竟私自搞起什么税警总团,他那是企图拥有自己的私人军队,他那是公然跟我掌管的国军作对!”

蒋介石又追问宋美龄道:“你说说,他那是想搞什么?他那到底是想搞什么?他那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蒋介石不依不饶道:“当时,要是我坐视不管,任由着他弄大,那还不得翻天吗?那他还不得把我给架空吗?那他还不得把我的军权给轻而易举地夺走吗?那我的江山社稷,还不得白白落入他的手中吗?”

说到这里,蒋介石却不无得意道:“好在,我不会那么糊涂,我蒋中正不能由着他胡来!我不能眼看着叫他翻天!”

蒋介石自言自语道:“幸甚的是,是我采取了断然措施,才灭掉了他那个鬼念头!最终,是我迅速把他搞的所谓的税警总团给控制,收编,他才没能成得了大气候!不是这样,可怕,后果十分地可怕!”

宋美龄对蒋介石此时的喜怒无常显得无可奈何,却只得继续劝道:“我倒觉得,达令你值得多想想我的家兄子文他对你的好,你多想想他对你的好,也许怨气也就消了。”

“他对我好,他怎么对我好?你说说,他哪样对我好过?”蒋介石逼问说。

“那这些年来,你跟延安方面的恩怨、争斗,还不都是我的家兄子文他在帮你吗?他可没少帮你呀,他可是在实心实意地帮你呀!”宋美龄回道。

蒋介石听过宋美龄此话,却看上去火气小了不少。因为他很清楚,那个宋子文在对待宋美龄所提问题上,的确坚决而强硬,也确实替他老蒋卖力不少。

于是,蒋介石就自己为自己缓和了情绪,就又把已经睁大了的激愤的眼睛,慢慢地微闭上去了。

蒋介石却又把身子仰躺在沙发里,闭目思索起来。

也许是蒋介石想给自己找一个下台阶,就又撇开刚才的话题,显得很慢条斯理地絮叨道:“要说呢,在我等——蒋、宋、孔、陈这四大家族里,论能力,除子文外,还有一个人比较出众,那个人,就是孔祥熙。”

蒋介石念叨说:“不过唻,若论能力,那个孔祥熙得比子文逊色一些,显得软弱。可有一点,那个孔祥熙,好掌管。不像子文那样张目骄傲,更不像子文那样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当下,蒋介石因不满宋子文而提到的孔祥熙,却正是宋美龄的姐姐宋霭龄的丈夫,也就是宋美龄的姐夫。

要说那个孔祥熙,的确跟宋子文有相似之处,尤其在金融管理方面,也有一套。不过,若论经济管理才能,宋子文还真比孔祥熙更胜一筹。

但是,若论他们二人在财经方面的贪腐,宋子文跟孔祥熙似乎比肩而立,彼此彼此。甚至,那孔祥熙有时得比宋子文还得厉害。

而当下,由于宋美龄并摸不准蒋介石由宋子文突然又扯到孔祥熙的心理用意,也就没有插话多说什么。

可是,就当宋美龄想接着听蒋介石细说提及孔祥熙要表达的意思时,蒋介石竟又岔开话题,干脆念叨起庐山之美来了。

也许是由于诸种情绪交织,就见蒋介石当下的思维逻辑,显得明显混乱,缺乏缜密的逻辑。

就听蒋介石嘟念道:“要说呢,这庐山美,美啊!实在是太美啦!”

蒋介石此话一出,宋美龄不由感到更加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她实在无法猜到蒋介石接下来又会说些什么。

126、景旖旎

蒋介石接着道:“要说呢,这个庐山,与我等家族的人,果然有缘,有缘的!”

蒋介石说:“其实,自打当年初到庐山那天起,我蒋中正就为这里的奇景着迷,为之叹服啊!”

蒋介石深有感触道:“中正当时就想,我这辈子,定跟这庐山,有不解之缘,不解之缘的!”

蒋介石在说此话时,语气里明显充斥着念旧和依恋的成分。

要说,也难怪蒋介石对庐山感同身受,颇为珍爱。

其实,也不仅一个蒋介石,即使所有到过庐山、身置庐山、且对庐山之灵气颇具感悟的人,都不会不被庐山那崔嵬孤突、峥嵘洒脱和雄俊诡异的山景所叹服。

蒋介石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当我踏访过庐山一些主要景点,又去那著名的名刹古寺探访过后,就对庐山的秀色、峻奇和神秘,叹为观止,赞不绝口,视为奇绝了!”

蒋介石解释道:“尽管当时不过还是个冬天,山上的葱绿景色,比那繁盛季节,还显得逊色了一些,可就是当时的景色,都令我流连忘返,感奋不已的!”

当下,虽然宋美龄对蒋介石在为庐山美景突发感慨不明其意,但却也由衷地感到,此时,由于蒋介石在脑海中念及起庐山美景,本很糟糕的情绪明显好转,显得心境甚是不错。

于是,为博蒋介石欢欣,一向善事察言观色的宋美龄,就也开始顺水推舟着借题发挥,恭维道:“达令所言甚是,极是!”

宋美龄说:“对这庐山美景,其实我也跟达令一样,珍爱有加,我也是一眼就看中了这庐山美景的呢!”

“嗯,嗯嗯。”蒋介石依旧双目微闭,听过宋美龄的话,他却又不紧不慢地问道:“夫人,你可曾记得我初到庐山所作过的感慨吗?”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宋美龄稍加思索后道:“当时,达令你,对这恬淡宁静的庐山,是发出过‘异日退老林泉,此其地欤’那样的感慨的!”

“是,不错,是的。”蒋介石饶有兴致地肯定道:“可是夫人,你可知我当时作那番感慨之用意吗?”

“当然知道。”宋美龄说:“达令之用意,当然是说,即使来日退居养老,也得重归庐山的林泉,将此作为安养生息的首选的。”

“是的是的,夫人言中!”蒋介石听后高兴道:“对这个庐山,我这一辈子,都是依依不舍,不离不弃的!”

蒋介石说着说着,却又不禁暗自笑道:“夫人,这当下你我心境不错,所以啊,就想跟夫人闲谈莫伦,闲聊一些无关疼样的事情,夫人意下如何?”

宋美龄一看蒋介石当下难得有这般上好的心境和情趣,当然也不忍阻止他的谈兴,于是就回道:“达令,你心里有话就只管说吧,我会洗耳恭听的。”

蒋介石听后就夸赞道:“夫人如此知我,中正不胜快慰的!”

说着,蒋介石就夸赞道:“在夫人身上,可是既有我中华古典之气质,又有那西方之雅风的,实乃女中豪杰,难得,难得啊!”

蒋介石又加重语气道:“夫人乃当今中外各界公认之才女,夫人的犀利、精明,那可是有口皆碑,难得,实属难得啊!”

当下,蒋介石如是连珠炮似的赞语,使宋美龄有些云里雾里,就不禁纳闷道:“达令,你跟我还用得着这般客气吗?达令有话就不妨直说吧。”

其实,宋美龄也是话里有话。尽管,她深知蒋介石对自己的才识和能力也挺佩服,但却对蒋介石这样一位在她当初就选定终身时就自定了的“英雄”,自然也深谙蒋介石骨子里存在的那种霸气,尤其,对蒋介石这样一位此前曾有过多次婚姻的人,宋美龄不得不清楚蒋介石对她的赞誉里,也隐匿着一些情感的暗喻,也会有那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刺探。

“那好,那好,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蒋介石道:“我是说,夫人在处理跟那些西方人的关系上,着实气度非凡,功不可没的。”

蒋介石说:“中正深谙,那些外国人,尤其是美国人,对我中正并不亲睐,是多亏夫人那非凡的外交能量,才使得他们很是倾向于我的。”

蒋介石说:“比如说,那罗斯福、威尔基、史迪威、陈纳德、魏德迈、马歇尔……还有麦克阿瑟等等,他们就对夫人你很是服气的。”

蒋介石此话一出,就不由使宋美龄猛打了一个机灵。她实在不清楚当下蒋介石一连串罗列出这些人的名字,意指的是什么。

不过,蒋介石接着就仿佛揭开了谜底,不阴不阳地说:“不过呢,近日我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夫人你跟他们中有的人走得距离很近……”

宋美龄不由一下子被蒋介石说得脸热起来。就道:“达令,你是在猜疑,还是果然听到了传言?难道达令你在怀疑,是不信任我吗?”

“NONO!”情急中,蒋介石竟蹦出了一句英语。

蒋介石说:“不是,不是的,当然不是的。对自己的夫人,我中正历来都深信不疑,哪能信不过呢?”

蒋介石说:“我当然不会轻信那些无聊的传言。那些所有关于夫人的无聊的传言,在我中正看来,都是耳旁风,那都是耳旁风!而且,对那些无聊的传言,我还会大骂他们‘娘希匹’!我还必定得严查、深究、重处,我绝不容许他们拿我亲爱的夫人造谣生事,肆无忌惮!”

“那达令,你当下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宋美龄着急道。

“我不过是在提醒你,也不过是我在提醒你,这不过是为了防患于未然,防患于未然的!”

“可是,达令你突然跟我说些这个,我真的很意外,也很遗憾!”宋美龄说。

蒋介石却回道:“如果我刚才的话引起了夫人不愉快,那就权当我没说,权当我没说!”

蒋介石说:“不过,我却必须得郑重地提醒夫人,对那些西方人,为了我们的利益,你可以走得近一些,但不能太近,更得避免出现那种招人闲话的没必要的拉拉扯扯!”

“拉拉扯扯?拉拉扯扯?你说这话也着实严重了吧!我如何能跟那些人拉拉扯扯呢?”宋美龄显得很是委屈地道。

蒋介石却说:“就算我刚才的话难听,也算我的话是多余的。可是,夫人,你必须得接受我的提醒,跟我刚才提到的那些人,最佳的相处效果,就是若即若离,忽近忽远,必须得叫他们对你保持一种神秘。”

蒋介石说:“夫人,你该知道,人与人之间,一旦那种神秘揭穿了,彼此的关系也就疏远了,那种我们所要得到的外交效果,也就适得其反了。”

当下,蒋介石的话似乎寓意很深邃,使得宋美龄也不得不在耐心琢磨着蒋介石所说的那些话的真实用意。

127、庐山缘

“你是该知道的,在我庐山,当下有21栋别墅,可就在这些别墅内,不单单住着我等的族人,其中,还有外国人,尤其是那些美国人。”

蒋介石叹息道:“当然啦,也还有大量的国内外友人、我政府高官、我国军将士、特工以及那些贴身的伺卫还有仆人……此可谓众目睽睽,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呢!”

蒋介石说:“身为一国元首的夫人,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若有不慎,稍事出格,都是会传播出去,遭外人议论,贻笑大方,甚至是不齿的!”

此时,蒋介石对宋美龄的提醒,虽是语速缓慢,音量不大,但却依然透射着无可置否的严厉和强硬。

宋美龄却顾及蒋介石颜面,也考虑他的心情刚刚有些好转,所以尽管听着蒋介石的训教,满心不快,但却也只得默默地承受着,洗耳恭听。

蒋介石接着说:“就拿上次那件事来说吧,夫人你迎接那个美国的马歇尔来庐山,在陪着他从小天池朝河西路走时,你居然主动叫马歇尔挽起你的手臂,为此招来路人的奔走相告,捂嘴窃笑!”

“达令,可是、可是我当时的举动,在美国人看来很习惯、也很正常啊!”

宋美龄听过蒋介石饱带嘲讽意味的旁敲侧击,终于不服气地反驳道:“难道我那样一个跟国外友人的公开举动,都值得那些人说三道四,大惊小怪,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不可以的,当然是不可以的。”

蒋介石说:“是的,那些美国人是自由散漫惯了,可你不同,你是我一国之母,你的言行,当然得遵从我国人的审视习惯,是容不得国人窃窃私语,说那些不堪入耳的难听话的!”

宋美龄显得有些生气地不说话了。

“还有,我耳闻你居然跟那个常来庐山居住的美国人,在庐山腰的那一座小房子里……”

听到这里,宋美龄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愤然道:“那是无聊、造谣,那是污蔑!”

宋美龄急切说:“达令,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更是相信我的,你也再三说过,不会相信任何人对我的谗言、诽谤的!”

宋美龄说:“难道达令你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吗?”

“不信,不信,我当然不会相信那是真的!”蒋介石摇头说:“我一直都坚信夫人是清白的,夫人一向都很尊重我介石,更绝然不会做出那种鬼魔不如的事情的!”

蒋介石说:“当我耳闻身边那个特工跟我透露出那样恶劣的风言时,我当即就想叫人把他给拖出去毙了!”

“是谁?那个造谣的人是谁?是不是那个戴笠!”宋美龄说:“我就讨厌那个戴笠!我总觉得那个人跟猴子一样精明,跟狐狸一样狡猾,跟恶狼一样不地道!”

宋美龄说:“那就不是个正经东西,那就是个卑鄙的小人!”

“行啦行啦,夫人,也不要问那个告诉我对你非议的人到底是谁了。”

蒋介石说:“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如果我们去跟他较真,再一旦把事情闹大,万一传扬出去,终究还是对你我都不好的!”

蒋介石却口气缓和地安慰道:“没有就好,没有最好,往后你多加注意就是了!”

宋美龄却依然很生气,却禁不住嘟囔道:“本来就没有的事,注意,我还能注意什么?”

蒋介石看了,为扭转僵局,就又转移开话题,却旁敲侧击地举例道:“尽管人说无风不起浪——可是呢,那样的事,我坚信夫人是做不出来的。不过,有一些生活小节,我还得提醒夫人日后尤以注意。”

“小事,是哪样的小事?”宋美龄听后,就又不禁把那一双雅美的眼睛睁大了。

“比如说那一次,那个马歇尔的夫人邀请你去泳池内游泳。可是,要知道,去了那里是得穿单薄泳衣的。”

蒋介石说:“在公众面前,对一国之母的夫人你来说,那样的穿着,是很不合适的。”

蒋介石说:“那时我想,你去了穿着泳衣,一旦混进去哪路的新闻记者,万一把你下水的境况给拍摄后登报出去,那是有失夫人你一国之母的体面的。担心,我在为你担心啊!”

蒋介石说:“当时,你却还跟我争辩,挑眉说你已经答应了那个马歇尔夫人。你还说,在美国,穿着泳衣下水游泳很正常。弄得我挺尴尬,可顾及你面子,我又无可奈何。”

蒋介石说:“夫人,你应该知道,你这是在中国不是在美国,我国的传统就容不得你如此身份的人去那么做的。”

宋美龄听后,却不禁争辩道:“那次,我去是去了,可是我并没有穿着泳衣下水,我故意跟马歇尔夫人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没有穿着泳衣下水。”

宋美龄说:“其实我一直都很注意我自己!”

宋美龄说:“那次我是叫家兄宋子文在美国长大的女儿桃乐赛陪着马歇尔夫人游的。”

宋美龄说:“是啊,当我看见马歇尔夫人跟乐赛坦然又大方地跑向调水塘欢笑戏水时,众人在鼓掌,也有不少外国小伙子在吹哨喝彩。”

宋美龄解释说:“当时,在现场我不过脱下皮鞋,只把双脚浸入了水中的,我并没有穿着泳衣下水,绝对没有。”

“好,好,这就好,这就好啊!”蒋介石说:“夫人你那样做很风范,也很得体。我是知道的,夫人一直都考虑到自己身为一国之母,是非同一般人的。”

蒋介石赞许过后,却自己也感到刚才的话题有些琐碎,就有意梳理了一下思绪,擦拭了一下心境,又把话题吸引到对庐山的眷恋、赞美上来了。

蒋介石颇有感触道:“这个姹紫嫣红的庐山,给我等的族人,的确添加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情愫,也给我等的族人,带来了不少稀缺的缘分。”

蒋介石长叹道:“喜爱、喜爱呀,千言万语都说不清、道不明我对这个庐山的喜爱!”

蒋介石说道:“细想想,这庐山,美景佳境,可真是数不枚数的。比如说,这长冲河畔的别墅,那河东路旁的教堂,以及大林路侧的“儿童乐园”,还有含鄱口的山蹊,乌龙潭的飞瀑,牯岭老街的石板路,等等,等等。这些建筑风雅别致,仿佛在演奏着中西合璧的天籁。而此地的山景,又是彰显出仙境一般的神秘和绮丽!”

蒋介石深有感触道:“就说咱这美庐别墅吧,她背依着城墙山和大月山,前面紧邻着长冲河。庭园内,更乃古木浓翳,修篁簇簇。那从美国舶来的凌霄花,缘墙而上,美,美呀,美庐真乃圣美无比呀!”

蒋介石说:“这些年里,这庐山真可谓无处不留下我等族人深深依恋着此处美景的足迹呀!”

说到这里,蒋介石就不禁摇晃起白光的脑袋,由于身子的晃动,就致使仰躺着的沙发床发出了一阵细微却清脆的“沙沙”声。

“缘分,这庐山,实乃跟我等家族,有着不解之缘啊!”蒋介石禁不住又摇头感慨道。

却一说到缘分,蒋介石就又想到了宋美龄的家兄宋子文。

于是,蒋介石就对身边坐在藤椅上依靠着自己的宋美龄说:“要说跟庐山的缘分,除了你我,还得顶数着你那家兄宋子文的。”

蒋介石回忆道:“早年,还在我叫他子文出任政府财长时,他当时的事业,可谓如日中天。而当时,他子文的个人姻缘,也很是巧合,随之降临了!”

蒋介石说:“那年,他子文来庐山为家母筹建别墅,就是在这里,巧遇到了他当下的夫人——张乐怡。”

这时,宋美龄见蒋介石撇开刚才对自己那些风言风语的话题不说了,却提到了他们家族跟庐山的缘分,就也权当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显得很不计较小事地使本来气愤着的情绪好转起来。

“是的,就是。”宋美龄接过蒋介石的话道:“要说到家兄子文跟乐怡发生在庐山的恋情,那可真叫巧合,奇遇。”

“是啊是啊,”蒋介石说:“正是这庐山圣境,成就了子文跟乐怡小姐的婚姻,编制出了那风花雪月的精美故事啊。”

蒋介石说这话时,口气里竟带着玩笑,面容也倏忽舒展了不少。

蒋介石微笑道:“子文有福啊,他有幸邂逅乐怡小姐,也是他今生的福分,他还真得感谢这风景秀丽的庐山,成就了他们这一桩传世姻缘唻!”

蒋介石说:“他们的姻缘可喜可贺啊。俗话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嘛!他们这就算得了有情人啊!”

要说,蒋介石还真就是一个性情古怪又喜怒无常的人。却就当他在赞美着宋子文跟张乐怡的奇妙姻缘时,竟脸上又突然挂上了愠怒,说道:“可是他宋子文,好像对我给他的一直关照和提携,始终都不感到满足,总是不想买我的帐啊!”

宋美龄见蒋介石的脾气像小孩一样,那张脸就像六月的天气,阴阳难辨,变化无常。于是,就接着赶紧替其家兄宋子文说起好话来,道:“达令,你是又多想了吧?我不知跟你说过多少次啦,人家我那家兄子文,就对你一直很忠诚,处处都在替你着想的!”

“错啦错啦,夫人你说错啦!”蒋介石说:“以我的感觉,他宋子文,一直都瞧不起我,总想给我制造麻烦,也常常跟我较劲儿,过不去!”

“过不去?你哪能总是说我那家兄子文跟你过不去呢?”宋美龄惊诧道。

“夫人,你不知道,我一想起子文对我的所作所为,心里就别扭,就难受,就想发火!”

“那可真是你自己多想、找气生啦。别人也没办法!”宋美龄说:“难道你光想着人家对你的不好,就不能多想想人家对你的好吗?”

宋美龄怕刺激蒋介石,就把话说得很婉转,道:“我还是说,上次,那张学良跟杨虎城把你‘引’去西安不叫你回来,当时你看把我家兄子文给急的呀。最终,那还不是我们兄妹二人过去把你给‘找’回来的吗?”

宋美龄一提起张学良跟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那件事,蒋介石就不说话了,也觉得无话可说了。

也许,西安事变那件事,对他蒋介石印象太深刻了。于是,他恼怒又惧怕,大有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悲观情绪。

然而,蒋介石越是怕想,却越是想想,而一想起来,情绪就不够稳定,甚至难以控制。

不过,蒋介石当然也十分清楚,西安事变发生时,人家宋子文作为他的“舅哥”,确实在去西安把他搭救回来这件事上,付出过不少的辛劳。

于是,一想到宋子文对自己的好,蒋介石很快就怨气大消,显现出感激的神情道:“对,是,在那件事上,子文的确付出不少,付出不少!”

情绪一好转,蒋介石就又兴致很浓地跟宋美龄闲聊起宋子文跟张乐怡在庐山发生的那段意外奇缘来了。

蒋介石说:“子文运气不错,真的运气不错!”蒋介石夸赞道:“子文在庐山遇到乐怡,是对他过去婚姻的补救,乐怡很优秀,乐怡真的很优秀。”

宋美龄听后,就故意嗔怪道:“达令,你口口声声在不住地夸赞乐怡优秀,怎么就不夸夸我的家兄子文也很优秀呢?怎么就不夸夸夫人美龄我也很优秀呢?”

宋美龄说:“你这样在不停夸赞人家乐怡优秀,到底用意何在,是何等用心呢?”

蒋介石知道宋美龄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就露出难得又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我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别的意思的。”

说了,蒋介石就又跟了一句:“当然,我之夫人美龄女士,跟乐怡一样优秀。”

话后,蒋介石似乎觉得不妥,又补白道:“不,夫人比乐怡还要优秀,比乐怡还要优秀!”

然而,蒋介石鼓足了勇气,却也没有说出子文也很优秀那样的“软”话来。

128、特造访

当下蒋介石跟宋美龄夫妇谈及的宋子文跟张乐怡的庐山恋情,真乃令人久说不厌的传世佳缘。

宋子文跟张乐怡的此段姻缘,可谓充满了巧合、神秘,自然,也充满了无尽的浪漫。

却在那年夏天,时任南京政府财长的宋子文,一路甩弃着漫溢在南方大地上的滚滚热浪,兴味甚浓地来了避暑胜地——庐山。

宋子文此行,目的有二,一来是特到庐山避暑,二来,就是意欲为其家母倪佳珍,在圣美的庐山筹建一幢可供安养生息的精致别墅。

可见,宋子文此念、此举,乃孝子之心。

于是,宋子文一上庐山,就似乎一下子驱走了身体那难以承受的暑热,以及由此带来的心情的烦躁和不悦。

仿佛,那积聚在宋子文身心的烦躁不安的情绪,由于身置庐山,而倏忽变得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

当下,宋子文显得心情奇好,精神尤爽。

然而,来庐山后,宋子文那避暑的第一愿望,是毋庸置疑又心满意足地顺利实现了。

可是,却那事关在庐山为其家母倪佳珍筹建一处别墅的另一愿望,却一时无法定夺,没有得以实现。

而其中,尤其叫宋子文犹豫不决、踟蹰不定、不能当即拿定主意的,就是别墅的选址问题。

当然,尽管对事关别墅的选址,当时的庐山,也有民国地方政府相关机构统一的规划和相应的管制,但却以宋子文目下的身价、地位,似乎对办理那类相关的申请事项,并无阻障,根本不成问题。

关键的,还是宋子文对别墅方位的确定、建筑风格的设计以及建筑所启用的材料等等,一时不好断定,难下决心。

对此,虽然宋子文在上海约翰大学毕业后,又赴美国的哈佛、哥伦比亚两所大学就读,且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了博士,他对经济、尤其金融方面的管理,颇为擅长,很有一套,但却真就“隔行如隔山”——宋子文对诸如给其母筹建别墅所涉及到的“建筑学”,似乎还是“门外汉”,没有什么造诣,更缺乏足够而深入的研究。

诚然,以宋子文当下的身份、地位,当他来庐山后,那聚居在庐山的蒋介石身边的那些政客、幕僚以及军事要员,当得知宋子文意欲为其母筹建一处别墅的意图后,自然不忘竭力献媚,倾情巴结,为其出谋划策,试图借此来得到宋子文的恭维和赏识。

然而,对此,只管宋子文面上在礼貌地迎合、应付,而内心深处,却很是不屑。

甚至,宋子文对那些刻意围拢来给自己“拍马屁”的不懂装懂的“参谋”人士,很是嗤之以鼻,心说:“在这个世界上,无知者可怜,而那以无知强装出来的有知者,更为可悲!”

于是,宋子文就开始托付当地官员为其找一位“真懂建筑”的专业人士出来帮助策划。

也是因此,就有当地官员为宋子文举荐了当时在当地颇有名气的一名建筑老板——那个名为张谋之的人。

要提及这张谋之,在当时那庐山一带的商界,可谓声名遐迩,众所周知。

尽管,这位字为若虚的张谋之,本不过是庐山脚下那九江县的一名木匠出身,但却似乎——一个人真正的造诣、价值,并在于其先天的出身,要紧的,是取决于人在后天所付出的努力、艰辛,以及其自身潜力的充分发掘和有效发挥。

这个张谋之似乎就是如此。

于是,开始,张谋之由供职的九江英国亚细亚煤油公司金鸡坡洋油站担任工地管事及总把头起家,后来,又在九江新坝上开办起了首家平民汽车行。

此后,张谋之又瞄准当时外国人大批拥入庐山办洋行、建别墅之商机,把全家迁居至牯岭新建在日照峰的别墅,并创办起了牯岭张兴记营造厂。

张谋之堪称是一位很不满足现状的商界能人。

然而,古往今来,对能人,尤其是商界的能人,又往往与声名的传播和广泛的社交联姻。

而且,哪怕商界的能人本身并不怎么愿意,也非是其内在的初衷,但却最终,都似乎无法逃避那种出名之后的参与广泛社交的命运。

所以,作为商界知名人士,当时的张谋之,在九江的交际甚广——不论是当时的洋人圈子、政界名流、商界富佳,乃至地方名流,等等,张谋之都以其独有的声望,在九江当地建立了自己非同凡响的势力。

也恰恰是张谋之独有的声望和势力,才促成了当时时任南京政府财长的宋子文因为为其母倪佳珍筹建别墅,而跟张谋之谋面、结交和结缘——直至后来那广为人知的深层交际。

当下,欣闻南京政府大财长宋子文亲身来自己居住的日照峰别墅造访,张谋之自然求之不得,兴奋不已。

因为张谋之深知,对宋子文这样一位跟当时统掌着国家大权的元首蒋介石有着亲戚关系的“国舅”,且宋子文本人也身居南京政府财长之高位的大人物,竟然屈尊要来自己住宅,张谋之怎能不感到此乃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呢?

其实,就在此前,张谋之就已经从九江当地官员处获悉,说那南京政府的大财长宋子文对他张谋之很是器重、偏爱,决计为办成给其母筹建别墅之事,欲特别屈驾登门造访,专门向他张谋之求教。

此一讯息无外乎天降洪福。

于是,张谋之在获知消息后,真就心潮澎湃,感奋不已,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因为,张谋之作为长期出入于九江地方官场的商界精英,当然对自身也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在这庐山脚下的九江当地,自己也确实有一方势力。

可是,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当地的一名商人,怎能跟人家那掌管着国家经济命运的南京政府的大财长作比呢?

张谋之觉得,自己所在的庐山,尽管以其独具匠心的秀美景色和宜人的气候特色而声名遐迩,扬名远近。

可是,这庐山的名气再大,也不过是一处地方名山。而一座地方名山,怎能敢去跟一个国家那广袤的土地和数不胜数的名山大川平起平坐、相提并论呢?

可以说,一方地域的山川名气再大,景色再秀美,却相较一个国家所拥有的数不胜数的美丽山川,都是难望项背,不可比及。

而同时,张谋之也不得不觉得,其实,山川是这样,人亦当如此。

张谋之想,人家宋子文其人,那可是南京政府的一名堂堂大财长啊,统管的可是一个国家的财经命脉呀。而自己呢?充其量也不过是在庐山及至九江一带小有名气的一个“小财神”,而人家宋子文呢?那可是喊一嗓子都能叫国家财经地动山摇的“大财神”啊!

所以,人家宋子文那样的大人物,竟要屈尊光临寒舍,还说什么要专程来找自己一个区区小商讨教,真就不得不令自己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啊!

要知道,像人家宋子文那样身价、地位的人,是断不会轻易跟自己这等小小商人接触、更不会草率就屈尊光临自己住宅的啊!

于是,为迎接宋子文的到来,张谋之提早就考虑细微,做了慎之又慎的精密筹划。以确保在宋财长莅临自己寒舍时,环境整洁,礼节周到,整个气氛都显现得隆重而得体,切实给人家宋财长留下一个最好的第一印象。

说来,宋子文果然言而有信,很快就出现在了张谋之所住的别墅之中了。

而宋子文也着实不虚此行——当下,非但为其母亲筹建别墅的事进展顺利、妥当,而且,就在张谋之用来特别款待他的家宴之上,竟有了男女之间那种喜出望外的奇妙收获。

129、吸引住

“宋财长,用餐,请用餐。”

宴席之上,张谋之满面堆笑,若沐春风,举止彬彬有礼,谈吐甚是客气。

张谋之道:“宋财长乃咱民国的政府要人,您能屈尊大驾,光临寒舍,实属蓬荜生辉——我张谋之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宋子文见张谋之如此有礼、客气,又是自己早就对张谋之心生钦佩,于是,就赶紧回礼道:“张老板声名遐迩——尤其在这九江各界,可谓如雷贯耳,子文我早就想登门拜访,专程来祈求赐教呢!”

当下宋子文显得很谦恭,自打跟张谋之面见之后,就一直尊称张谋之“张老板”。

“哪里哪里。宋财长过奖,宋财长过奖啦。”

张谋之听过宋子文赞语,连忙谦恭道:“我张谋之不过区区九江一个小商,时至今日,也未曾见得多少功业,不值一提,实在不值一提啊!”

却是张谋之谦恭过后,就切入正题,问道:“听九江方面的官员说,宋财长此次光临寒舍,是为给家母筹建别墅之事而来?”

“是啊,正是啊。”宋子文说:“子文此行,正是为给家母筹建别墅之事而来的呢。”

宋子文解释道:“这眼看家母也渐渐年事已高,老人家又是一直含辛茹苦,为我家中姐弟之成长日夜操劳,倾尽精力,实属不易。所以,子文就想在这景色圣美的庐山择一处胜境佳地,为家母建起一栋别墅,也期来日把家母接来此处,安度晚年,颐养此生啊!”

“孝子,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大孝子!”

张谋之听过宋子文一番言语,不由好生感动,禁不住连声夸赞道:“宋财长如此身份之人,还对家母心存着这般孝心,实在令谋之我不得不钦佩有加,拱手称颂,佩服,实在是满心地佩服啊!”

说了,张谋之却不由问道:“怎么?就凭宋财长这样的权尊位贵之人,欲在这小小庐山为其家母建起一栋别墅,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轻而易举,莫非还有什么难处吗?”

“有,有,有啊。着实是遇到了难处的。”

“噢?什么难处?”

“首先是选址。其次,就是别墅的建筑设计、风格和用材等等,一大堆的事情我都愁于无从下手、没有着落呢!”

“不会吧。”张谋之有意抬举道:“久闻宋财长不但身居高位,而且才学出众,既上过国立大学,又留洋国外。可对筹建一处别墅,还能在话下吗?”

“不,不不不,张老板是高抬我了。”宋子文说:“其实,对建筑学,我是门外汉,也可说是一窍不通,全然不懂的。”

宋子文谦逊道:“所以说,我这才特别专程来登门拜访高人,欲想请张老板不吝赐教、多多帮忙啊!”

“谦虚,宋财长是谦虚了。”张谋之说:“赐教是谈不上的。不过,即使宋财长信得过我,那我张谋之绝无二话,理当尽心、帮忙的。”

“那就先谢过张老板了。”宋子文接着道:“眼下要紧的就是选址问题。”

宋子文说:“也倒不是我宋子文迷信什么风水阴阳,倒是选取一处上好的地方为家母建造别墅,还是值得讲究一番,以图得心安的。”

宋子文说:“况且,对这庐山,子文我虽是常来,也常住,但却终究我非庐山当地土生土长,所以,我只看中这庐山的美景,却对庐山的地形地貌和地域特点等等,还是缺乏深入的研究的。”

宋子文又自谦道:“因此说,我不过仅仅了解一些庐山的表面,而对这庐山的内在,我的确知之甚少,知之甚少的。”

说着,宋子文就企求道:“我知道,张老板乃地地道道的九江人士,又是长期在庐山从事建筑行业,在张老板的主掌下建起的别墅,真是多之又多,所以,对我为家母修建别墅的最佳选址,当是最有发言权,也是颇具独到建树的!”

“谈不上什么建树,倒是愿意为宋财长给家母修建别墅之事,尽些微薄之力罢了。”

“那就恳请张老板多操劳费心、多帮助了。”

“好说,好说,这个好说。”张谋之愉快答应道:“既然宋财长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张谋之还能有二话吗?我定会不遗余力,鼎力相助的!”

说着,张谋之却又以解劝的口吻道:“不过,谋之我也想跟宋财长说一句到家的话。”

张谋之说:“请宋财长倒不必为给家母筹建别墅这事过度操劳。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在庐山建造一处别墅的。而这事,相比目下宋财长您操持的那些国家财经大事,实在难不到哪里去,难不到哪里去的。”

张谋之这么说过,就不禁打包票道:“请宋财长放心,即使您这般相信我,那为您家母建造别墅的事,就包在我张谋之身上了。”

张谋之愉快表态道:“我定会尽全力为宋财长效力的,请宋财长务必放心,一万个放心就是了!”

听过张谋之如此慷慨的话语,宋子文的内心里感到了由衷的欣慰。

“看看,看看,看看我这个人,只顾跟宋财长说话,却忘记请宋财长用餐啦!”张谋之这么歉疚着,就不禁连忙起身,赶紧去那眼前堆满了的大桌子的美味佳肴里给宋子文挑选最上佳的菜肴。

但见此时宴席果然丰盛,诚如那庐山脚下的鄱阳湖特产——银鱼、黎蒿、竹笋和嫩蕨等等,都经过了精心烹制,可谓应有尽有。

“不客气不客气,自己来自己来,还是自己来吧。”宋子文谦让道:“张老板您来,还是您来,还是张老板您先来。”

张谋之却不顾宋子文谦让,就特别用那双未曾用过的筷子,特别给宋子文夹过来一只看上去体积不大却是叫宅中大厨尤其精心烧制出的鄱阳湖银鱼,就轻轻放入了宋子文跟前的那个不大却精致的专门用景德镇上好的陶瓷烧制而成的小碟内。

银鱼的香气顿时朝着宋子文扑鼻而来。

然而,宋子文却似乎并没有被银鱼的香气所吸引,而是由于他已经跟张谋之谈妥了为家母在庐山建造别墅的大事,显得心情愉悦,精神放松,情绪奇佳。

就见宋子文的目光,却没有去看那一只香气扑鼻的上佳银鱼,而是不禁被那同桌在坐的一名看上去身材窈窕、肤色白皙、面目清丽的年轻女子吸引住了。

130、佳缘始

眼下宋子文拿目光盯着的人,正是张谋之之女张乐怡。

刚才,由于张乐怡眼见自己父亲张谋之跟宋子文谈兴正浓,话题又是涉及宋子文欲在庐山为家母筹建一栋别墅的大事,于是,本知事识礼的张乐怡,就没有多嘴,乱插话。

其实,当下作为张谋之为款待宋子文特设的家宴,一开始,张谋之的妻子和女儿张乐怡,就已端坐于席间了。

眼下,张谋之见宋子文把目光落到了自己女儿张乐怡身上,就有意显得很是健忘又失礼地道:“看看我啊,刚才只顾跟宋财长说话,也忘记把家妻跟小女介绍给宋财长熟悉了。”

张谋之谦恭地道歉道:“失礼,实在是失礼,抱歉,实在是抱歉啊!还望宋财长海涵,多多海涵啊!”

张谋之说着,就先把家妻指给了宋子文,道:“此乃家妻——内人,我的内人。”

此时张谋之用语显得“很场合”,也很讲究。

宋子文听后,就连忙客气着点头,并起身朝着张谋之的妻子致意。

“坐,坐坐,宋财长您快请坐。”张谋之说:“都是家人,宋财长用不着这般客气的。”

张谋之说着,却赶紧递眼神给妻子,说道:“人家宋财长待咱都这般客气,你还不快给宋财长行礼,快谢过宋财长呀!”

张谋之的妻子听了,不敢怠慢,先是连忙从餐桌旁站起,然后,就很礼节地欠身给宋子文行了一个“躬身礼”。

宋子文看了,就立马说道:“张夫人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介绍过妻子,张谋之就又拿手指着女儿张乐怡告诉宋子文道:“这个是家女乐怡,张乐怡。”

说着,张谋之却突然催促起张乐怡道:“乐怡,这可是家父我常给你提起的咱南京民国政府的财政部长宋子文啊!”

张谋之说:“人家宋财长位高权贵,又是才学非凡,光在美国就读过两所大学!人家宋财长可是广受尊敬的有身份之人啊!”

话毕,张谋之竟又招呼女儿张乐怡道:“乐怡,你还不过来给宋财长添茶,还不快过来给宋财长添茶啊?”

闻听家父张谋之此话,其实也正中张乐怡下怀。

本来,时年芳龄十八九岁的张乐怡,待人一向就热情大方,又是在礼节场合很能掂量得出轻重,于是,张乐怡听过父亲张谋之的话,就借题发挥——很是麻利地起身后,顺手就过去轻端起餐桌上的茶壶,就身子轻盈着过来给宋子文往跟前的茶杯内添茶。

而当下,尽管张乐怡清楚,家父张谋之叫自己给宋子文添茶,不过只是处于礼节,因为此前,已早有仆人给宋子文跟前的茶杯内倒过茶了。

而且,由于刚才宋子文只顾跟家父张谋之探讨为家母在庐山修建别墅的选址问题,就一直没顾得上用茶。看上去,那杯中的茶水,还依然满满当当,未曾动过。

然而,张乐怡不愧常被人誉为打小就聪明伶俐。的确,这张乐怡眼神很好使,不但心计多,而且来得也快。

于是,当她一走近宋子文座位旁,就有意说道:“宋财长茶杯里的茶水也快凉了吧?我不妨把茶水换了,再重添一杯新的给宋财长吧。”

张乐怡此番显得很是关爱、体贴人的话,使宋子文听来很舒服,当然内心里也很惬意。

只见张乐怡说完,就伸过去纤嫩的手指,端起宋子文跟前的茶杯,忙着给宋子文的杯中去换茶了。

也就在此时,很是神清气爽的宋子文,似乎蓦然发现,眼前这本早已坐在餐桌旁的建筑老板张谋之的家女张乐怡,相貌长得着实出众,面目也格外清丽。

宋子文似乎恍然感到,跟前的张乐怡,真就身材高挑,风姿绰约,貌美可人。

而且,这张乐怡一开口说话,又是笑靥甜甜,温情有礼。

以致,当张乐怡忙着去给宋子文换茶时,望着张乐怡娇美的倩影,宋子文看得甚是着迷,眼神久久都不忍从张乐怡身上移开。

却家宴过后,张谋之又特别专门留宋子文在宅中用茶。

而由于宋子文在席间就已对张乐怡中下上佳印象,又因张乐怡陪伴在身旁沏茶倒水,忙前忙后,跟自己也是谈笑风生,真就如沐春风,其乐融融。

要紧的是,宋子文更实在没有想到,这忙碌在自己身边的张乐怡,不仅年轻貌美,楚楚动人——那一头乌黑的秀发,既宛若瀑布飞泻,又似是那风中的垂柳婀娜,真就飘逸动人。而且如此貌美识礼的一名年轻女子,居然还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英语。

要知道,在当时,诸如张乐怡这般年轻的女子,能说得一口流利英语者,实属凤毛麟角,屈指可数,难寻难觅的啊。

一个人,对另外的一个人萌生由衷的好感,本就难得、可贵的了,而如若再平添上一种超越一般好感的钦佩因素,那么,这种好感,就无疑会愈加加深,甚至会倏然就得到了升华。

当下,却由于宋子文跟张乐怡交谈过后,彼此已经渐渐熟悉起来。

也是因为彼此熟悉了,也就少有了陌生人初识时的那种拘谨和内敛,就显得越来越无拘无束起来了。

于是,本在近前的张谋之夫妇,似乎也已觉察出了宋子文跟家女张乐怡之间存在的那种巧合的默契,以及那种相见恨晚的谈吐。

又是当下的张谋之夫妇,也感到如果天公作美,果然叫宋子文跟张乐怡之间,能建立起男女间的那种情愫,也真是他们张氏家族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因为,对于久涉世俗的张谋之夫妇来说,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对来日自家若有幸能攀上诚如宋子文这样一位权尊位贵又才貌双全的乘龙快婿,也着实是光宗耀祖,祖坟上烧了高香,实在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尽管,张谋之夫妇清楚,论年龄,眼前的宋子文相较张乐怡大了一十四岁,但却他们也无不认为,在男女姻缘问题上,似乎历朝历代,那人与人之间的年龄,是个障碍,但却也好像从来都没成为过真正的障碍。

也许,就是由于张谋之夫妇看出了其中的一些眉目、奥秘,于是,他们夫妇就有意避开,借故闪身而去,以特意给宋子文跟张乐怡预留出了“如鱼得水”的交谈空间。

目下,宋子文跟张乐怡彼此间萌生了好感,又是谈吐愉快,就使得宋子文仿佛压根儿就忘记了自己是一名民国大财长的“位高”身份了。

于是,当宋子文听着张乐怡还在不住称呼着自己的财政部长职务时,宋子文就借着正浓的酒兴,顺水推舟地纠正张乐怡道:“莫再称我财长不好嘛?还是不再称呼我职务的吧!”

宋子文提示道:“你不妨就直接叫我……”

“那我该直接叫什么好呢?”反应很快的张乐怡听后心领神会,就笑着明知故问般地道:“那我该怎样称呼您才好呢?”

“难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还想不出来吗?”

“想不出来,我真的想不出来!”张乐怡有意玩笑道。

不过,在张乐怡假装思索后却突然说道:“uncle,那我就称呼您uncle?”

“uncle?”

“对,uncle。就称呼您uncle,怎样?”

宋子文深谙英文里的“uncle”,就是叔叔的意思。而中文的发音却是“安哥”。

如此称呼,跟中文里的兄弟姊妹之间的平辈称呼却很相似。所以,宋子文听后就感到很合适。

因为,这一称呼,在宋子文看来,不但一下子拉近了他跟张乐怡之间的距离,也仿佛倏然甩弃掉了萦绕在他们中间的那种地位、辈分及至年龄上的客观差异。

“好,好,好好,那你就叫我安哥好了,你就叫我安哥吧!”

不过,宋子文这么说了,却又反问张乐怡道:“那你这样叫我,而我又该叫你什么呢?”

“这个……这个嘛!”张乐怡听了却故作深沉状,却只见她偏头托腮,眨着明亮的眸子道:“这个还用安哥问嘛,就叫我张乐怡,安哥就叫我张乐怡呗!”

131、探虚实

“甜吗安哥?这糖果好吃吗?这糖果很好吃吧!”

张乐怡眨着一双乌黑的双眸,面善心甜地这样问宋子文道。

“甜甜,好吃,这糖果真的特别甜,格外地好吃!”

当宋子文接过张乐怡从跟前桌子上的糖果盘内精挑细选出的一枚上好糖果,小心翼翼着剥去糖纸,又慢慢把一颗糖果放入嘴里时,周身不由瞬时就涌动起一股暖暖的热流。

自然,在宋子文的心里,也倏忽充盈上一种无以言表的甜蜜。

于是,当宋子文很礼节地回应着张乐怡那显得热情大方又天真烂漫的问话时,他那在嘴里正在含化着的糖果,由于荡漾着满口甜甜的糖液,竟发出了一声不由自主且叫人听来仿若溪流翻卷着的“咝哈”声。

却就在张乐怡给宋子文递过来这一枚上佳糖果的瞬间里,宋子文似乎不但真正看清了张乐怡那清丽可人的面庞,也着实察觉到了张乐怡那待他奇好的和善内心。

目下,宋子文由衷地体味出了当人在感奋不已时,那种特有的心跳加快和血流加速……

宋子文的脸膛滚动着阵阵热浪。

也就在这感奋不已着的霎那间,宋子文的眼前,仿若恍然跃动出一种仙境般的臆想——他不禁在心中窃窃地喃喃——

莫非,这就是人世间那种传说中的天赐良缘吗?自己今生,莫非跟眼前这眉目清秀、脸庞俊丽的年轻女子张乐怡,果然有着某种巧合的默契和机缘吗?自己今生今世,莫非就注定得跟这貌美女子张乐怡结缘成双、携手此生吗?

宋子文禁不住在憧憬未来,浮想联翩。

也因宋子文的脑海里浮现着如此美好的遐想,甚至就不由在他的心中萌生了一个狡猾的想法儿——他想趁热打铁——找借口得跟张乐怡有更多、更深地了解和接触。

然而,宋子文当下那看似细微的言行举动,却很难逃过本就涉世不浅且因处事精明老道——早就在九江商界大名鼎鼎、声威大震了的张谋之那一双敏锐的眼睛。

所以,宋子文目下的一大串心事,自然也就早被在或明或暗潜心观瞧着他的张谋之尽收眼中、心底了。

似乎,对每一位善事观察且在婚恋方面的“过来人”,对初涉爱河的男女,本就长着一双“猎鹰”一样洞察秋毫的敏锐的眼睛。

因此,对那类萌生了恋情的男女,欲在这样的“过来人”面前传递温情或暗送秋波话,不管做得多么细微、隐匿和含蓄,欲想不被这样的“过来人”察觉,那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于是,当欲想借故跟张乐怡“多接触”的宋子文,看到张谋之重又走来他跟张乐怡坐着的“茶桌”前坐定后,只是宋子文“很试探”地一提出下午想到庐山的著名景点——花径和仙人洞等处去走走、看看的借口,张谋之就显得早已心领神会,微笑道:“宋财长莫不是想找个人一同前往的吧?”

宋子文听后,不得不为张谋之对自己的心有灵犀所动。

宋子文心想,这个张老板,不愧是一位精明透顶的商界能人,他不管察言观色还是捕捉人的心理的能力,真就非同一般,不得不令人折服。

于是,宋子文就求之不得道:“是,张老板真知我心意也。”宋子文有意谦虚说:“因我对那一带的地形还不是很熟悉,所以就想找个人跟我同去的呢!”

说着,宋子文就又显得很没把握却又很是礼貌地探问道:“我想请乐怡小姐跟我一起去,也好叫乐怡小姐给我引引路、当当向导什么的,不知张老板可否同意,能不能放得下心啊?”

“咦,咦咦,宋财长这是说哪里的话呢!见外,宋财长可切莫见外呀!”

由于张谋之对宋子文的问话早就心中有底,于是就道:“家女乐怡能有幸陪着宋财长去看景点,那是家女乐怡的荣幸,也是我们全家都巴不得的事情呢!”

张谋之随后又痛快地表态道:“同意,当然同意。”张谋之又笑道:“放心,肯定放心,家女跟宋财长去看景点都不放心,那跟谁去才能放心得了呢?”

张谋之重复道:“您就放宽心吧宋财长,家女陪您去,我张谋之最放心,一万个放心的!”

不过,尽管一向老谋深算的张谋之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也没忘记得多长个心眼儿。

张谋之像突然记起了什么,就心犯着嘀咕在窃想,虽然眼前的宋子文权高位重,人也是才貌双全,据此,不但家女乐怡看上去跟宋子文颇为投缘,就是自己跟妻子二人,也都对宋子文很有好感。

可是,论年龄,这宋子文终究还是比自家女儿乐怡大了一十四岁啊。而对他宋子文这样的大龄男人,他在早到底有没有过婚史,目下还毫不知情,概不了解呢!

当下,张谋之甚至饱带着心理的晦暗,在心里暗自嘀咕道:“不行,不行,不能就这么轻信了他宋子文!”

这么想着,张谋之又暗自思忖道:“在其他方面,我张谋之愿意卑躬屈节,可以顺从甚至迁就他宋子文,替他效犬马之劳。可在家女乐怡的婚恋大事上,不能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听之任之,任人摆布,不能,决然不能!”

想着,张谋之就断下决心道:“一定得先打探个水落石出再作计议,一定得那么做!”

当下,张谋之所以如此担心,目的很显然,他就是怕果真像当下自己预想的这样——如果女儿乐怡真的跟宋子文产生了恋情,并待来日又果然嫁给了宋子文,可是,却一旦这宋子文本就是一个“有婚史”的人,再万一这宋子文身边已经是妻妾成群,那自己女儿乐怡嫁给他后,岂不是得吃屈忍耐,忏悔不迭,甚至是欲哭无泪吗?

张谋之想,尽管在这当下的民国,别说像宋子文这样权高位贵的上等人物,就连民间很多名不见多少经传的富家子弟,那一夫多妻者,也屡见不鲜,堪称多如牛毛。

然而,却作为女方的父母家长,他们的内心里,又有哪个是真心愿意把自家的一个黄花闺女去屈嫁给一个妻妾成群的“乱男人”的呢?

于是,张谋之思来想去,就毅然决然地定下决心——哪怕他宋子文不愿意,甚至因此而招致不愉快,也必须得抢在宋子文欲叫家女张乐怡陪他去看庐山美景的“真面目”之前,无论如何得先搞清他宋子文在婚姻方面的“真面目”!

于是,张谋之终于壮足了胆量,就想去探问宋子文。

132、罗曼史

“惭愧,说来惭愧,真是没脸示人、没脸示人啊!”

不想,没等张谋之开口探问宋子文“婚史”,宋子文就似乎早就猜透了张谋之心存着的顾忌。

于是,为打消张谋之顾虑,宋子文竟显得很知张谋之心思地坦言起个人的婚姻境况来了。

宋子文带着幽默却又不无自嘲地道:“说来不怕张老板见笑、笑话啊,时至今日,我宋子文还一直孑孓一身,尚未婚娶——不过还是孤影单身着的呢!”

“噢,喔?是吗?不会,不会吧。”张谋之听了,却摇头佯装着惊诧道:“就凭宋财长这般出众的人才,要说目下还未曾成婚,实在令人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

“没有就是没有,这婚姻之事,非同儿戏,是不能说假、也不容说假的。”宋子文不禁由衷地恳切道。

“倒是,那个倒是。”张谋之听后赶忙迎合道。

“不过?那——宋财长定是为了事业——只顾操持咱民国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才把个人婚姻大事束之高阁,无暇顾及的吧?”

“嗯,嗯嗯。或许,这方面的因素,倒也有一点的吧。”宋子文说:“不过,这方面的因素有倒是有,但却也不尽是、全是的。”

宋子文坦言道:“关键的,还是我在婚姻方面还一直没能遇到合适的机缘,也许是缘分不到吧。”

宋子文诠释道:“这婚姻之事,也许历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吧。所以,我就觉得,当下,对我宋子文来说,真就还缘分没到,缘分还没到啊。”

接着,宋子文就很是坦诚地回忆起来,道:“不妨实话实说吧,倒是在早年,我还在那上海的汉冶萍公司供职时,就曾跟一名叫盛爱颐的七小姐,有过一段恋情的,只是到了后来,由于方方面面的诸多原因,我们就彼此分手了。”

宋子文说:“自打跟盛七小姐分手后,我就一直未曾再涉及过婚恋方面的事情的。”

却当下,宋子文提说的那一名盛爱颐小姐,也正是早年在上海滩那颇具声名的盛宣怀家的七小姐——盛七小姐。

细说来,在当时的上海滩,是有两名并驾齐驱着的名气不小的七小姐的。

其中,除那盛宣怀家的盛爱颐小姐外,另还有一位——那就是同样大名鼎鼎的孙宝琦家的爱女——孙用蕃小姐。

而论及起来,这孙用蕃小姐,又是盛爱颐的兄嫂。而且,孙用蕃还是那后来在上海各界声明遐迩了的张爱玲女士的后母。

所以说,那孙用蕃、盛爱颐和张爱玲等几人之间的关系,真就像拔丝的山芋一样,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一连串丝丝不断的“连环扣”关系。

而当时,却宋子文的大姐宋蔼龄——就凭借着曾给盛家五小姐——那个名叫盛关颐的做过家庭教师,又是天长日久,宋蔼龄渐渐跟盛家人混熟了的缘故,就很快把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弟弟宋子文,引荐给了盛爱颐——盛七小姐的家兄盛老四,做起了盛老四的英文秘书。

然而,说到这个盛老四,却由于他长期混迹上海滩,又是终日结交那些有用没用的三教九流之辈,所以就导致了应酬、玩耍起来通宵达旦,起居难有定性,作息严重地失调。

于是,对当时常常早出晚归——生物钟极度紊乱了的盛老四而言,一觉睡到“太阳晒着屁股”才从床上爬起来,已是司空见惯,成为常有的事了。

可是,盛老四的如此习惯,却对那刚从美国留洋回来又对所从事职业很是珍视、守时的宋子文来说,却不外乎成为一种身心的残酷折磨。

因为宋子文的起居作息,总是规规整整,很有规律,他总生怕因为自己对职业的懈怠,稍有不慎——哪怕有细微的不周没有做好,而被盛气凌人的“主子”盛老四一脚踢开,炒了鱿鱼。

因此,每当宋子文很规整地早早就来找仍在睡懒觉的盛老四汇报工作时,人家盛老四作为“主子”,自然对宋子文这样一位“打工仔”的守时举动,不管不顾,不理不睬——依然贪恋着他的懒床,高枕无忧着全做不知地“呼呼”大睡着。

“主子”虽然总是这样懒着不起床,但却作为下属、新下属——在给盛老四打工的宋子文,自然也只得忍气吞声,不敢有任何的造次,也不敢显现出惊扰盛老四“梦醒”的丝毫举动。

于是,很多时,宋子文都只得吃屈忍耐地装呆卖傻着,独自在盛家那阔绰气派的客厅内,苦苦地傻等,一心渴盼着盛老四能早点醒来。

然而,对宋子文默默在客厅内徘徊着苦等盛老四起床的举动,使盛家人也大都看不过,尤其是那盛母庄夫人还有那在家中还可以任性着斗胆“撒撒泼”的盛爱颐——盛七小姐。

不过,对那个一向“懒赖”成性惯了的盛老四,盛家人似乎也并没有更多“深加调教”的办法,而盛母庄夫人跟盛爱颐——盛七小姐所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跑去盛老四所住的房内,去尽早把那“懒人”盛老四叫醒,以为那在客厅内一直忠诚地“傻等”着的宋子文缓解一些急迫,减轻一些无奈的烦恼。

也是因此,宋子文就有机会接触上了那常去帮他叫醒盛老四的盛爱颐——盛七小姐。

要说,年轻男女间的交往、尤其近距离交往,就很容易成为彼此无法逃避的深层吸引,就如同“磁铁”的引力一样,总显得那么毫不例外又顺理成章。

其实,对年轻男女间如此的磁性引力,不管人假装得多么不愿意相信,也不管人是否乐意承认、接受,都注定无法阻挡——此乃概莫能外,皆是如此是也!

尤其,对宋子文这样一位与人共知的美男,这样一位具有另外诸多美男都无法企及的优越条件的美男——举止得体,谈吐儒雅,做事严谨,信用守时,而且,又是雷厉风行,从不误事。

此等美男,如此堪称能给人以完美印象的“事业型”美男,不言而喻,宋子文就更容易使人对其刮目相看——将其与“优秀男”划上理所当然的等号。

所以,宋子文此等优秀的“事业男”形象,自然很快就赢得了盛家人的有口皆碑——尤其深得那盛爱颐——盛七小姐的信任和钦敬。

而且,当盛七小姐本得知宋子文英语功底深厚,且有意流露出想学英语的欲望时,宋子文竟欣然允诺,自告奋勇地自愿担任起了盛七小姐的英语教师来了。

尤其令盛七小姐喜出望外的是,这宋子文非但英语功底扎实,技艺超群,更由于他曾在美国留过学,那种才学出众、见多识广和对异国风情颇具独到见解的本领,尤以令盛七小姐慨叹不止,倾慕不已。

故此,盛七小姐这位在整个上海滩都被公认了的心高气傲、很难轻易对哪位男子萌生真实好感的盛氏家族的大家闺秀,似乎在宋子文这个才貌双全的“真佳男”面前,已经彻底地土崩瓦解——顺服得五体投地了。

于是,似乎盛七小姐不得不对宋子文求之不得,趋之若鹜又钟爱有加。

应当说,在人类的所有的情感世界里,倾慕,当属一种最能演化为爱慕的至关要素了。值得承认,那种由倾慕而升华成爱慕的情愫里,无不充满了钦佩着的崇高。

而这时,盛七小姐就堪称是对宋子文由倾慕升华为爱慕的显著典范了。

当然,在宋子文的记忆中,他跟盛七小姐的爱情罗曼史,也就是基于此才正式开始的。

133、太势力

古往今来,仅有那当事男女之间彼此萌生好感甚至倾慕,似乎还未必就真正能成就得了一桩婚姻的,特别是在那旧的时代,尤甚。

宋子文跟盛七小姐的“婚途波澜”就充分印证了这一点。

尽管,当时盛家人对宋子文的印象还都很不错,而且,也都觉得宋子文跟盛七小姐彼此投缘、倾慕,而且般配。

但是,似乎男女成就婚姻中那个屡见不鲜的制约因素——“门当户对”,就注定成为了宋子文跟盛七小姐后来婚姻发展无法逾越的致命屏障,也迫使他们二人之间本足以有希望成就的婚姻,化作泡影。

最终,在波折中夭折,在夭折中失败。

于是,当盛家特别派去打探宋子文家史的“摸底特使”——那个盛家的大管家,叫李朴臣的,带回来一连串不利于促成宋子文跟盛七小姐婚姻的“不幸消息”时,盛家立时就炸开了锅!

归结史料记载的大管家李朴臣带回的“不幸消息”以及相关的“障碍”因素,大约有以下几点:

一、信仰差异——宋子文祖籍广东,家人信奉基督教。而且,那宋子文的父亲,还在基督教堂里拉洋琴。

二、家境平平——虽然宋子文的父亲宋曜如在世时,也供宋家兄弟去国外留过洋,但就在宋子文留洋归来的第二年,其家父宋曜如却辞离人世,而宋曜如辞世后遗下的家财寥寥,故宋家的日子也不过是寻寻常常,平淡无奇,并不显富达贵。

三、亲缘中大财权人物匮乏。只管当时宋子文的大姐宋蔼龄已跟孔祥熙结婚,可那时的孔祥熙,却非后来也曾做了民国财政部长的那个孔祥熙,只不过是一位业绩平平的商人,无甚声势。

四、凶吉难料——当时,虽然宋子文的二姐宋庆龄已与国父孙中山先生结婚,但却偏有叛逆猖獗、横行——就当孙先生相继发起讨伐袁世凯和旨在反段祺瑞的护法运动后,在第二次南下广州后不久,就遇上那陈炯明发动叛乱,可谓处境艰困、危急。

五、功业无成。至于宋子文本人,当时也不过仅仅是那汉冶萍公司的一名英文小秘书,可谓在偌大个上海滩立足未稳,难成气候,就更不用奢谈积聚什么雄厚实力了。

然而,盛家在对比宋家所面临的处境后,就不得不感到自家高不可攀,洋洋自得了。

尽管,此时盛家的“顶梁柱”——那曾是晚清堂堂官员,后又充当起官办富商角色的盛宫保盛老太爷已经辞世,可他遗下的千万元遗产、家财,却足可以供奉盛家人享受荣华富贵,炫耀再三。

又是,在盛母庄夫人的掌控之下,此时盛家在上海滩的势力——虽然称不上如日中天,却也可谓仍然大旗招展,可呼风唤雨,值得春风得意一番。

所以,盛家相比宋家目前的处境、势力,就无法不觉得遥遥领先,使宋家人对盛家的富豪强势难望项背,叹不能比。

要说,人啊,也许就很容易成为一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往往,人最看重的是眼前利益,也最乐意享受眼前利益,可是,人却往往最终吃亏、倒霉和忏悔不迭的,也还是那个眼前利益!

试想,如若当时盛家人知道人家宋子文的二姐夫孙中山先生成为当之无愧的国父;大姐夫孔祥熙都荣升为民国政府的财政部长;小妹宋美龄的丈夫蒋介石成为了民国时期大权在握的蒋委员长;而人家宋子文自身也晋升为民国的行政部长、财政部长……乃至外交部长的话,那么,盛家人,还会感到盛七小姐跟宋子文结婚会有那么多“落差”吗?还会因为人家宋子文的父亲信基督教的信仰和当时的家境平平而“歧视不已”吗?

不会,断然不会的吧!若那样,恐怕得是盛家人前呼后拥着得带上盛七小姐去死命巴结人家宋子文的吧?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样的问题不言而喻,似乎无须值得人去寻找此等浅显易懂的答案。

然而,当时盛家对待宋子文跟盛七小姐的的婚姻却是这样的态度——

“我堂堂晚清官员——又一介官办富商的家庭,岂能跟这样一个在教堂内拉洋琴的人家结亲?盛七若下嫁到这等人家,岂不败坏了我家的门风啊?”

首先提出决然反对的,正是那本也对宋子文印象不错的盛七小姐的母亲——庄夫人。

当下有庄夫人首当其冲,出来呐喊、助威,那一大家子盛家人,自然更是出现了一马平川的“顺风倒”——齐相应。

“就是,就是啊,就是嘛——咱家跟他宋家的差距也太大啦呀!咱家老七若果真嫁给了他宋子文,那不是给咱盛家门里抹黑、丢人嘛?”

“是是,对对,不能,不能,就不能叫咱家老七嫁给他宋子文!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能嫁他,决不能嫁他的!”

当下,盛家厅堂内,盛家人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狂呼乱喊着不能同意盛七小姐跟宋子文的婚事。

然而,也就是在盛母庄夫人的竭力主张下,在盛家一家人的纷纷响应声中,注定了在未来的岁月里,宋子文再也没能成就跟盛七小姐那一段难忘却留恋着的婚姻。

尽管,在此后的日子里,宋子文也试图做过诸多的努力,而那盛七小姐似乎也只有在迫于无奈中,忍痛割爱,暗暗收敛起恋情——跟另外的男人成婚成双了。

往事如烟,往事却也往往不堪回首。

于是,当宋子文在当下的庐山巧遇到张乐怡小姐,又是颇为萌发了好感时,他面对着张乐怡跟其父张谋之,一回首起那段往事,不禁感慨万端,嗟叹不已。

宋子文开诚布公着述说道:“自从跟盛七小姐分手后,虽然在上海和广州的一些交际圈里,也曾遇到过另外一些未婚女子的情求。可是,我宋子文却一直是自觉事业未成,缘分未到,所以,就对婚姻之事慎之又慎,都给一一地婉拒掉了。”

宋子文此番述说,使张谋之听得仔细,也很兴奋。

于是,张谋之就赶紧恭维道:“宋财长不愧为以事业为重之人,倒是先立业再成家啊,此举真乃令人感佩,实在是感佩!”

张谋之接着称赞道:“宋财长心存鸿鹄之志和深谋远虑,真不愧为能做得了大事的人才!”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张老板实在是过奖啦!”宋子文谦虚道:“这在婚姻方面遇到的一切,也许都怪我宋子文好高骛远,高不成低不就,也是婚途坎坷罢了,坎坷罢了!”

“谦虚,谦虚。”张谋之中肯地鼓励道:“宋财长给我的感觉,就是为人谦虚,处事扎实!真是叫人不佩服都不行的,不佩服都不行的唻!”

134、醒世恋

张谋之跟张乐怡父女对宋子文婚姻方面的顾虑一打消,就不由内心里都倏然拂过一片灿烂。

“宋财长想叫家女乐怡陪着去走走庐山景点,实乃家女乐怡之幸甚啊!”

“张老板如此说来,是答应叫乐怡陪我一同前往了么?”

“当然当然,当然答应啦!”张谋之说:“宋财长如此信得过家女乐怡,我着实心生感动,理当全力支持,岂有不答应之理呢?!”

“如此这般,可就又给张老板一家添麻烦啦。”

宋子文感激道:“本来,为我家母在庐山筹建别墅之事,子文特别登门恳请张老板帮忙,就已经够给张老板添麻烦的了,这又提出想叫乐怡陪我上山看看景点,心里自然很是过意不去,感激之情无以言表,真就不胜感激呀!”

宋子文如此说着,就欲欠身给张谋之行礼,不想却被张谋之叫住了。

“哎——宋财长何须这般地客气,不必客气的!”张谋之道:“我谋之一家能有幸为宋财长尽些心,效点力,那是应该、也值得去做的,这实属求之不得的福气呢!”

宋子文听罢,就有意又问跟前在“忽闪”着一双好看的双眼的在静听着自己跟张谋之谈话的张乐怡道:“乐怡小姐可否愿意陪我一同去看看这庐山的美景呢?”

宋子文这么一问,就不由一下子就把张乐怡那俊丽的面庞给问红了。

只见张乐怡却美美、甜甜地笑着,没有直面当即回答宋子文的提问,却她那本就十分白皙的面庞,倏忽就泛起一片幸福的红润。

只见张乐怡边起身边回宋子文道:“我这就去一趟书房。”

张乐怡如此的回话,使宋子文的表情有些莫名、疑惑,他甚至无法猜想到当下的张乐怡,她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处于礼节、礼貌,宋子文也不便去细问张乐怡如此做的初衷,只得眼看着张乐怡轻盈地在茶桌旁起身,就一阵风似地快步离开了。

然而,却仿若眨眼之间,那离开茶桌的张乐怡,竟又很快满面春风着跑回来了。

不过,张乐怡这一回来,就见她那白嫩的手中,却多了一大张看上去呈着黑白颜色的庐山导游地图。

一看见张乐怡手中的“导游图”,宋子文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张乐怡的真实用意了。

此时此刻,在宋子文看来,那张乐怡兴冲冲拿来庐山“导游图”的举动,真就比她当即答应跟自己去畅游美丽庐山的景点,更具说服力,也更容易使人佩服——真就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啊!

庐山——群峰巍巍,圣境幽幽,神秘莫测,美不胜收,着实能给人带来无尽的憧憬和遐想。

似乎,如此这般的美景圣境,也是最容易营造人类恋情的地方。

大林寺、花径、仙人洞、大天池……

当宋子文由心仪中的年轻女子张乐怡陪伴,在饱览着这些美丽的庐山旖旎风光时,在宋子文的内心深处,所深深倾慕着的,却似乎还远非仅仅是眼前这些美不胜收的美景,更为关键的,其实还是宋子文在借助着眼前的美景,在竭力追寻且尽情体味着人间恋情的美好。

故而,对宋子文这样一位曾经受过“婚恋波折”的男人来说,对爱情,对于自己终生都值得向往和追求着的爱情,就愈加倍加珍爱,不言释手!

“安哥,开心嘛?一定很开心的吧?”张乐怡却每每陪着宋子文来到一处景点,都不由面若桃花地笑声朗朗着,发出这样很是充满关切和体贴的提问。

而当下,宋子文也似乎已经习惯了张乐怡这般甜甜地一口一个“安哥”的称呼。

尽管,对本就英文功底扎实的宋子文而言,他深知,张乐怡当下对自己的这种“安哥”的称谓,翻译成中文不过就是“叔叔”之意。其中,当然蕴含着传统意识里的那种年龄、辈分等的悬殊和差异。

然而,宋子文却觉得,对于男女间的爱恋之情,那些所谓的传统因素,也不过是一种强加于人的“主观符号”而已。

尤其,那个由英文转化成中文的发音——“安哥”,在宋子文听来,就感到很类似中国人传统习惯里那种“阿妹”对“阿哥”的亲昵称呼。

所以,每当宋子文听到张乐怡在甜脆而亲切地喊自己“安哥”时,他的内心深处,就不由涌动起一股幸福无比的强劲的热流。

“开心开心!”宋子文说:“有乐怡小姐陪伴身边,我感到,这庐山的每一处景点,都出奇地美,美上加美,都充满了无尽又神奇的人间魅力!”

心性聪慧的张乐怡,当然不会听不出宋子文此话的内在用意,而此时,其实张乐怡也对宋子文已经充满了由衷的好感,甚至爱慕。

尽管张乐怡深谙,论年龄,宋子文的确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十四岁,可是,且不说宋子文的身价地位,单是宋子文那出众的才华,英俊的仪表以及丰富的内涵和气质,就使自己不得不感受到在宋子文身上,充满了自己所一直为之倾心追寻着的那种优秀男人所特有的无穷魅力。

就这么,却在一处景点走着的石径上,宋子文竟突然躬身下去,就随手采摘了一朵鲜黄的菊花,便感到很是时机成熟地就把菊花递到了张乐怡手上,然后,宋子文就大胆而深情地吐露开心曲——

“乐怡,我爱你!爱你,我真的无比地爱你!”

张乐怡听了,于惊喜万分之中,就感到那幸福的暖流禁不住“唰”地在周身奔涌开来,直至像电流一般神速地很快涌便了全身。

此时,宋子文望着张乐怡的目光很珍重、深情,而张乐怡回以宋子文的目光,也同样深情饱满,而且火热。

于是,一双男女的情感热流开始凝合了。

山脉绵延,群峰寂静。

此时此刻,仿佛所有的庐山美景、圣境,都在静静又慕眼注注地在祝福着宋子文跟张乐怡这一双巧遇加巧合的世纪恋情。

就只见,宋子文终于缓缓而深情地、激烈而稳实地就把张乐怡拥入了怀中。

两双热烈的眼睛,在传递着时间静止、世间静寂了的那种专注的安谧和宁静。

只听宋子文突然脸颊发烫着激情涌动道:“乐怡,我爱你!哪怕是终生,我都会无比地爱你,深深地爱你!”

张乐怡听罢,竟主动将她那柔嫩又健康红润的嘴唇,贴紧了宋子文已经带些沧桑了的脸颊。

“蝴蝶,安哥,你看,蝴蝶!”

却正当宋子文热拥着张乐怡倾情忘我地热情相吻时,却猛听得张乐怡竟颇有惊奇发现地天真烂漫着高喊起来:“安哥,你看,蝴蝶!”

张乐怡喜出望外道:“安哥,你看,你快看呀,那石径的菊花丛里,竟有一双翩翩起舞着的蝴蝶唻!倒有一双翩翩起舞着的蝴蝶的嗳!”

135、结佳缘

“宋财长,就把尊母欲建的别墅选在眼前的这一条河西路上,不知宋财长是否中意,意下如何呢?”

张谋之跟女儿张乐怡边陪着宋子文沿着河西路漫步,边微笑地手指着眼前的一片空地举荐道。

“噢?莫非选址此处,还颇有什么讲究、益处吗?”宋子文探问说。

“有,有,有啊,益处自然是有不少,有不少的唻。”张谋之笑道:“说来宋财长是知道的,咱这庐山啊,景色美倒是很美、绝美,可就有一样,气候却往往很是潮湿的嘞!”

张谋之显得经验异常丰富地直言不讳道:“这庐山,一年四季,常是多雾。尤其到了那梅雨季节,这庐山啊,就更是云遮雾罩,阴雨连绵,总是潮湿得很呐!”

张谋之说:“所以呀,宋财长给尊母筹建别墅的选址,就必当得考虑周全,先想到这潮湿因素,务必得求得择一处能遮挡得了一些潮雾的佳处呢。”

随之,张谋之就又陈明起在河西路筹建别墅的好处,道:“此处,可谓四面环山,群岭交错,能够遮挡住一些雾气潮湿不说,此处也是牯岭的繁华之区,可称得上是环境幽雅,闹中取静,实属人之居住的首选之所啊!”

张谋之接着道:“况且,尊母也渐渐年事已高。可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巴不得有更多的亲人聚集身边,愿意跟家中的亲人距离近一些,其乐融融的。”

要说,这张谋之不愧为九江的“当地通”,庐山的“活地图”,也是很能揣摩人的心理。

于是,只见张谋之这么说着,就突然又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别墅说道:“据我所知,那处距离这里不远的一栋别墅,不正是宋财长的大姐夫孔祥熙的住宅吗?”

张谋之紧接着道:“再说,这河西路距离宋财长之妹,那宋美龄女士跟蒋委员长所住的美庐,可也是近在咫尺,距离也不过是千米之遥啊!”

张谋之说:“如此看来,此乃佳地,真可谓亲人聚居的上好佳境啊!”

宋子文听着、看后,不由一下子就无言以对了。

却沉思片刻,宋子文就不禁猛“哦”一声,恭维道:“看来,张老板真不愧常为洋人和境内高官承建别墅的权威人士啊!张老板这庐山的地势地貌,风土人情,乃至人文环境,真是了如指掌,考究颇多,造诣至深、至深啊。”

宋子文赞道:“张老板的独到见解,使子文不得不深深佩服!”

就这样,宋子文在啧啧称奇着,就欣然采纳了张谋之为家母筹建别墅选址的建议。

却选址过后,就当张谋之跟女儿张乐怡陪着宋子文途经松树路,也就是青年人常说的情人路——那名曰“月照松林”的佳境时,却显得很是老谋深算的张谋之,竟眨着一双用意鲜明的眼神,突然冲女儿张乐怡道:“乐怡呀,家父我当下还有一些急事得下山处理,所以家父得先走一步了。”

张谋之却带些神色诡秘道:“乐怡你不妨留下来,陪着宋财长再多走一些景点,多陪宋财长看看咱庐山美景吧。”

对张谋之此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用意,宋子文跟张乐怡自然心知神谙。

因为他们都清楚,就在这名为“月照松林”的被松树掩映着的石径之上,不知曾留下过多少外来的洋人和内地的达官贵人所遗下的风流韵事。

于是,当张谋之借故去叫上在远处等候着的陪同人员一离开,宋子文跟张乐怡,就倏忽进入一个无拘无束又惬意迷醉着的恋人世界了。

要说,这张乐怡人就是生就的聪明、伶俐,心计来得也相当地快。

于是,就只见张乐怡蓦然就有意向宋子文发起挑战道:“安哥,咱俩来一个爬山比赛你看怎样?!”

张乐怡显得很调皮地道:“安哥你看行吗?安哥不至于不敢跟乐怡比赛吧?”

闻听此话,尽管宋子文深知自己长期深居闹市,平时就缺乏必要的体能锻炼,所以,要去跟年龄比自己年轻又是土生土长在当地的张乐怡比赛爬山,自己显然得甘拜下风,必然会成为张乐怡的手下败将。

然而,宋子文却也清楚,这目下在玩笑似地跟自己“叫板”着要进行爬山比赛的张乐怡,可不是别人——她却正是自己深深爱慕者的意中人啊!

似乎,对于每一位处在热恋中的情人,那种在恋人面前不会轻易言败的力量,都是无穷无尽的。

“敢?怎么不敢?谁说不敢?”宋子文却很是信心十足地回应道:“只要乐怡喜欢、愿意,那我就敢,我准敢!”

“好,好啊,实在太好啦啊,安哥!”

张乐怡快慰道:“即使安哥不服输,那就还是跟乐怡比试一番吧!”

张乐怡这么说过,就开始身轻如燕地沿着松树掩映的石径奔跑了起来。

宋子文看了,也没有犹豫,就紧随在张乐怡身后,快步追赶过去了。

“安哥,论爬山,你是比不上乐怡的!”

只听张乐怡边跑边朝身后的宋子文喊道:“安哥,你想比得过乐怡,那你就追嘛,你快追呀,安哥你就快追呀,你快追嘛!”

宋子文气喘吁吁地奔跑着,却眼见着扯着银铃般的嗓音快乐地高喊着跑远了的张乐怡,宋子文显得有些望而兴叹着无能为力。

于是,宋子文泄气了,他干脆不撵了,就想驻足下来喘气、歇息。

然而,却当自认甘拜下风的宋子文停住脚步时,却见那身段轻盈又灵动的张乐怡,竟突然从那松树掩映着的石径上折转身,却沿着原路朝着宋子文又跑了过来。

令宋子文大为惊诧的是,当张乐怡一跑来自己跟前,竟不管不顾着,一下子就亲昵地搂住了自己的脖颈。

这一次,却非同上次张乐怡陪着宋子文去看景点——上次是宋子文主动,而这次主动示爱的却是张乐怡。

只见张乐怡边紧紧搂住宋子文的脖颈边甜润地嗔怪道:“乐怡跟安哥比赛爬山是闹玩儿的吗,安哥何必当真着这么紧追猛赶呢?”

接着,张乐怡就依偎在宋子文的怀里撒娇道:“把安哥累坏了,人家心疼嘛,叫人家实在心疼嘛!”

宋子文听过,实在感动得无法自己,却眼神炽热着,紧盯住张乐怡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乌黑的双眸,激情难耐地轻声道:“乐怡,我爱你,安哥实在无法不爱你!”

宋子文跟张乐怡再次沉浸在无以自拔的热吻之中了。

“安哥,你真的至今未婚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宋子文激动得话语颤颤地道:“我是严肃的,真的没有,我真的从来都未曾结婚。”

“嗯。我相信安哥不会骗我。”

“放心吧,乐怡,不会。”宋子文说:“安哥以我的人格担保,我这辈子都不会骗你的。”

“那安哥必须得答应我,这辈子,你只爱我一个,你只爱乐怡!”

“好,安哥答应你,安哥这辈子就只爱我的乐怡!”

“安哥撒谎。”张乐怡却轻推了一把宋子文道:“这人世间,是没有哪个男人是真心只爱一个女人的,这个乐怡知道!”

张乐怡说:“男人都坏,男人坏!”

“不管别的男人怎么样,安哥的话是认真的,就就只爱乐怡,我只爱我的乐怡!”

说着,宋子文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转换话题道:“哎,对了,乐怡,你能不再喊我安哥吗?”

“不喊你安哥那叫我喊你什么?”

“你就直接叫我子文,不好吗?行吗?乐怡。”

张乐怡听后,却突然朗声笑了起来。却寻思片刻,就答应说:“好!安哥,我就叫你子文。从此后,我乐怡就叫你子文,乐怡的好子文!”

宋子文听罢,终于控制不住,就猛然一下子把张乐怡揽进怀里,却在静听着张乐怡那起伏如潮的急促的呼吸——二人激烈地热吻。

此景中的此次,宋子文正式向张乐怡求婚了。

也是在此后的日子,张谋之跟妻子就都很是心满意足地促成了宋子文跟张乐怡的婚事,使这一对巧遇的男女喜结良缘,没有分开。

136、必开战

宋子文跟张乐怡的庐山佳缘,不但成就了他们后来的传世婚姻,也使得宋子文跟这巍巍庐山,结下了难以割舍的不解之缘。

以致,当下——当日军魔兽般把熊熊战火行将燃烧遍中国大地,并欲把这美丽的庐山也化为灰烬时,虽然早已辞去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和财政部长等职——不过只在联合协调各银行应付财政了的宋子文,却仍尾随着其妹夫蒋介石,尚还聚居在这庐山之上。

然而,时值目下,宋子文跟蒋介石在事关抗日问题上的分歧,却日渐加剧。

“不明白,实在叫人想不明白,这庐山谈话会也开过了,蒋委员长也郑重发表了《抗战宣言》,并声言要联合社会各界的力量一致抗日,可令人费解的是,蒋委员长为何还迟迟不断下决心——命我等国军高级将领,指挥着所属的军队,在正面战场立即向日军开战——誓死抗击入侵之敌呢?”

目下,在庐山深处的一处看上去很是陡峭的山崖旁,那特来庐山找蒋委员长请缨对日出战的里谷的大姑父,却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怅茫。

也许是由于里谷的大姑父跟张学良一样,也都跟宋子文私交甚密的缘故吧,所以,目下一说起话来,就显得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不过,在里谷的大姑父跟宋子文直言所想、所思时,心里其实也早就思虑再三的。

因为里谷的大姑父深知,人家宋子文即使跟自己关系再好,个人私交再密,可毕竟,人家蒋委员长也是宋子文的妹夫啊,他们二人之间如此的亲缘关系,自己岂能取而代之得了呢?

况且,当下自己是在对一国之君——蒋委员长发泄着心中的激昂和不满,自然,里谷的大姑父的心里,不得不惴惴,担心无法不存在。

然而,这名脾性倔强的战区总司令——里谷的大姑父,在跟宋子文说这些话之前,却似乎早已鼓足了不畏强权的勇气,甚至把个人的得失去留都置之度外了。

于是,当宋子文听里谷的大姑父发泄过心中的郁愤,却没有当即表示出赞同或反对,倒是显得颇为神秘又复杂的表情里,竟显露出一种惊诧不已的探寻。

“总司令如此肺腑之言,难道就……?”宋子文没有把话说完,却言外之意,就是在试探里谷的大姑父:“难道你就不怕我去找蒋委员长告密吗?”

里谷的大姑父当然深知宋子文此话的用意。他清楚,宋子文如此说,其实是在明示他——你这样对蒋委员长的应战决策牢骚满腹,就不怕我这个“国舅”去找蒋委员长打小报告?就不怕委员长一旦怪罪下来,会给你“穿小鞋”、报复你啊?

“不怕,我不怕。要是怕,我就不会这么说啦!”

里谷的大姑父却意志坚定地解释道:“国家安危,匹夫有责,我这么说,其实也不是针对着蒋委员长说的。而是我,就觉得必须得为那些已经或正在被战火掩埋了的国家民众说几句掏心窝子的公道话啊!”

里谷的大姑父说:“这当下,眼看那张学良的东北军一枪不放,就把个东三省囫囵个儿给拱手让给日本人啦。而那江北的华北大地,又是一度沦陷,早就奄奄一息啦呀!”

里谷的大姑父忧心忡忡道:“可是,在这般危急的境况之下,我那驻守在江北的国军部队,却仍在节节退让——不断地撤军,撤军!如此下去,这江南,也即将祸福难料——就连那南京的总统府,也灾祸将至,朝夕不保啦呀!”

里谷的大姑父在说这些话时,声音里明显夹带着浓重的哭腔。

“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东洋倭寇,他妈的小日本鬼子!”

里谷的大姑父由于过于激动,不禁高声大骂着,就拿一颗早已攥得很硬了的拳头,就一下子“呯”地捶在了自己的当胸上。

里谷的大姑父急切道:“老子——只要能有一口气,只要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得率部去跟那些小鬼子正面交火,大交火!”

也许由于里谷的大姑父过于激动,当下他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明显地发颤,只见他接着“啪”地大拍了一下子自己的大腿道:“我就不信,我就不信我堂堂国军部队,就弄不过他们小日本鬼子啊!”

里谷的大姑父显得哭声喃喃道:“我就不信,就凭我国军的武装实力,就不敢去抵抗那些小鬼子吗?就不能收拾那些猖狂得都忘了他们小祖宗的小日本倭寇吗?!”

看上去,这时里谷的大姑父情绪激昂到了极点,近乎发疯。

于是,就只见他随身带来的胸抱着“卡兵枪”分立在悬崖两侧站岗着的那两名护兵,心里有些发抖,表情也甚是慌乱。

其实,从那俩看上去神情有些慌乱的护兵的表情里,就不难看出,眼下这两名护兵,是深知他们当下在守护着的这名年龄不小了的战区总司令——里谷的大姑父的为人脾性的。

两名护兵知道,他们在守护着的这个性情耿直、脾气倔强的战区总司令,虽然轻易不会发火,可他一旦发火起来,那可是谁都拉不住,也劝不了的。

所以,眼下的两名护兵,就生怕他的战区总司令一旦气愤不过,情绪失控,万一纵身跳下眼前的这万丈山崖,事后追责起来,他们两名小小护兵,真就绝然担当不起,吃不了也得兜着走的!

于是,一看里谷的大姑父一提起侵华日军就横眉冷对,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就都不自觉地快速贴近了里谷的大姑父身旁。

两名护兵的用意很显然,就是意欲用他们的身体把他们战区总司令的身体拦截起来,以防意外。

然而,里谷的大姑父看样子是实在无法控制内心愤懑着的激烈情绪了,于是,他一看两名护兵的如此举动,就不禁没好气地冲两名护兵道:“闪开,你们闪开——你们都不要管我,都闪开,都快给我闪开!”

说过,里谷的大姑父却又立即扭过头就面朝着宋子文直言不讳道:“宋院长,我是知道你跟蒋委员长之间是什么关系的。可是,不管是谁,如果再叫我率领的国军就这么像孙子一样没有任何主心骨地节节败退下去,那我,那我就——宁肯不再当这个战区总司令,我就不再当这个狗屁战区总司令啦!”

却因为宋子文此前曾担任过南京国民政府的行政院院长,故而,当下里谷的大姑父还一直习惯地称呼着他“宋院长”。

却只见里谷的大姑父一边这么义愤填膺地说着、火着,一边就拿手突然拽上了自己的衣领——却手抓着上有上将军衔的领章道:“我愿意这就撕掉这个军衔,这就一手扔下悬崖!”

里谷的大姑父在嘶吼:“我不想再做这个窝囊的战区总司令,我不想再做这个窝囊透顶的上将!”

宋子文看了,不由心里大吃一惊。因为他清楚,眼前的里谷的大姑父——这一名战区总司令——陆军上将,他是一向为人刚直,说得出,也能做得到的。

所以,宋子文就怯怯着想,这眼下,万一里谷的大姑父情绪失控,行为过激,一把真将他那镶有三星上将军衔的领章给撕下来给扔下了悬崖,那样,真是叫人异常揪心又尴尬的事情啊。

于是,就见宋子文连忙伸手上去拉住里谷的大姑父道:“老将军,有话咱可慢慢说,慢慢说的。”

宋子文接着劝道:“这凡事,最终都能找到解决办法的,你也暂且不用动这么大的肝火的。”

宋子文说:“肝火伤身,老将军大可不必这样跟自己过意不去的啊!”

看来,宋子文不愧是出国留洋又很重内在修养的人,所以,此时他在劝说里谷的大姑父消火压气的举动,显得很是理智而城府。

宋子文又和颜悦色说:“在来这山崖的路上,我就曾再三劝老将军还是先随我去别墅的住所用过了膳食再上山,可老将军你偏是不听。”

“不用,不用,我没有胃口,你看我这样,还哪有胃口啊?”里谷的大姑父辩解说:“来这里前,我也跟宋院长反复说过的,我跟随行的人,都提早在山下的九江县吃过饭了的。”

里谷的大姑父说:“谢谢宋院长好意,我不饿,我一行都还不饿。”

“不饿不饿,你这样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那可是不聪明之举啊!”

“嗨!宋院长,我求你,这些客气的话,你就别再说啦,行吗?行不行啊?”

里谷的大姑父却深有感触道:“这要是细说来,你、我的私交,也不是一年半载啦,咱俩——是你不了解我还是我不知道你呀?!”

说着,里谷的大姑父却不无恭维地道:“我是知道的,宋院长一向都是考虑周全,做事严谨的。可是,这眼下,小日本鬼子都快把咱整个中国都给吞吃啦,我是越想越火,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呀!”

里谷的大姑父又说:“宋院长,这眼下,咱什么话都不用说啦,其余的咱说多了也都没用!可是不过,咱务必这就得跟小日本鬼子开战,在正面战场全面开战,必得开战!”

137、心提防

“喂——你俩,能暂时回避一下吗?”

宋子文见里谷的大姑父情绪稍事稳定了,却拿嘴一努,就冲紧紧守护着里谷的大姑父的那两名荷枪实弹的护兵道:“你俩不妨暂时回避一下,我有重要的话得跟总司令单独交谈的。”

两名护兵听了宋子文的话,只管也顺从地把各自的眼睛睁得挺大——因为他们就清楚宋子文的身价地位,尤其这宋子文跟他们的蒋委员长的那种特殊关系。

不过,两名护兵却在面面相觑之后,却仍显得无动于衷,压根就没表现出照宋子文的话去做的意思来。

军令,看来,作为军人,在当下的两名护兵看来,他们首当其冲要执行的,就是军令——也就是里谷的大姑父所发出的命令。

于是,就当两名护兵愣怔过后,却不由就把期待的目光都盯在了里谷的大姑父身上。

很显然,两名护兵是在等待着他们的战区总司令给出的准话。

“去,去吧,你俩去吧,你俩就按宋院长的吩咐去做吧。”

只见里谷的大姑父边挥手边朝两名护兵道:“我跟宋院长是多年的深交啦,你们尽管放心,去吧,你们就都放心地去吧!”

这下,两名护兵仿佛才终于明白了他们战区总司令的真实用意。

其实,也是事实上,即使两名护兵仍不明白他们战区总司令的真实用意,可只要他们战区总司令一发话,很坚词地一发话,他们也都得乖乖地顺从并执行的。

关键的,还是两名护兵考虑到必须得切切实实地为他们总司令的生身安危负责。

于是,当听过里谷的大姑父的话后,两名护兵的神情却仍显得有些惆怅,犹豫不定的样子。

这是因为,当下他们从老将军的话里,只听出老将军说是同意叫他们离开,可到底离开多远才算合适,他们依然怅然若失,心中没底。

而且,作为战区总司令的贴身警卫,眼下的两名护兵是深知各自肩负的职责的。他们清楚,总司令的安危稍有闪失、差池,他们都将逃不过军法严厉的追责。

所以,吃透总司令准确得意图,是当下两名护兵的当务之急。

而当下,似乎里谷的大姑父也察觉出了两名护兵犹豫着的表情,于是当即递话说:“你们,可以去得远一点的,待我跟宋院长谈完了话,自然会招呼你们过来的。”

里谷的大姑父此话,无外乎已经明确告诉了两名护兵,就是不想把自己跟宋子文的谈话内容,叫他们两名护兵听去。

“是!明白了总司令,我们都听明白了,总司令!”

只见两名护兵几乎不约而同地回答了里谷的大姑父的话,并同时都在里谷的大姑父面前,很麻利地来了一个齐整的“立定”。

“好,好,即使你们都听明白了,那就去吧,都快去吧!”里谷的大姑父说道。

两名护兵一得到他们战区总司令的明确准允,就很快像被在笼子里栓久了的小鸟,瞬时获得了一种得以自由放飞的兴奋。

于是,两名护兵似乎也全然不管了身穿着军服,也不顾那肩挎着的笨重的“卡兵枪”了,就显得很是神情放松,欢蹦乱跳着,结伴远去了。

却当两名护兵一走远,里谷的大姑父就蓦然问宋子文道:“宋院长,你可有什么心里话想对我说吗?”

宋子文就清楚里谷的大姑父是个急性子,却听过里谷的大姑父的话,就有意压低了声音道:“老将军啊,其实呢,这眼下,我宋子文也跟老将军一样,有一肚子的苦水,愁着没处倒,无以倾诉呢!”

说着,就见宋子文表情沮丧,摇头叹息道:“苦闷,苦闷,这眼下,子文除了苦闷也还是苦闷啊!”

“苦闷?”里谷的大姑父听后,不禁暗自机警道:“除了苦闷还是苦闷?难道你宋子文当下的心情也能跟我一样?你莫不是在刻意试探我的吧?我哪能敢跟你宋子文相提并论啊?!”

里谷的大姑父越想越觉得宋子文此话值得商榷,越感到宋子文是在有意探问自己,实在是难以置信!

里谷的大姑父暗想,就因为你宋子文是“国舅”——跟蒋介石有着那种特殊的关系,所以蒋介石器重你,信任你,也曾使得你一路平步青云——又是委任你担任民国的行政院长,又是财政部长……你可谓光宗耀祖,出尽了风头!

可是,尽管目下,由于你宋子文在蒋介石心目中几度失信——你瞒着蒋介石暗搞直属财政部的军事武装税警总团,因企图掌握一支私人军队被蒋介石控制收编,也是蒋介石从此对你失去信任,解除了你的官职……自此之后,你宋子文又是跟蒋介石时近时远,若即若离。

所以,尽管你宋子文当下全然没有了那行政院长和财政部长的官职,不过在给蒋介石操持着财务融资这样的事情,看似完全民间化了的一个革职为民了的一个角色。

可是,你跟蒋介石之间的那种特殊关系,你身居着的“国舅”地位,也并没解除你啊?眼下,那宋美龄也总归是你的妹妹,那蒋委员长,也依然还是你的妹夫啊!

所以,骗谁呢?你们之间的这般关系,也能跟我一个草根出身的总司令那样跟蒋委员长的关系一视同仁吗?不会,嘿嘿,不会的呀不会,绝然不会——你即使声言跟我关系再好,也不会,不会的!”

似乎,此时外形看上去很是粗糙的里谷的大姑父,也不乏完全显现出了那种固有的内在的细腻。

于是,里谷的大姑父就深加不平道:“哪怕就是你宋子文找人拿一颗枪子把我当场给毙喽,那我——也不敢相信也没有颜面说我跟你宋子文就是一路的人啊!”

当下,宋子文似乎也看出里谷的大姑父心存的顾虑,就决计得当即给里谷的大姑父摊牌——把自己心中的所想、所思以及心存着的义愤,毫不隐瞒地和盘全部托付给里谷的大姑父。

然而,此时里谷的大姑父却一直深陷在对宋子文的无法相信中不能自拔。

里谷的大姑父仍然显得很是多虑地猜忌道:“宋子文啊宋子文,我就知道你脑瓜子灵活、精明,也精密啊,你是在大城市混过也是在美国留洋过的人,我就知道你是个在理政管财方面都精明的高手啊,可是你——想打我的主意,要糊弄我,那你错啦!那你也不必徒劳——想给我设那种小孩子都懒得钻的圈套,你得知道,我是不会上当受骗,也断然不会去钻的啊!”

然而,却宋子文一看里谷的大姑父的眼神里,对自己充满了满腹的不信任,就不再多言什么了。

不过,宋子文却很快就文质彬彬地“解剖”起自己来,道:“我宋子文,看人待事,也总是失之偏颇,行事也多有顾及不周啊。”

宋子文接着推心置腹道:“说实话,在早年,我是心存一己私利的,比如,那在为促成妹妹宋美龄跟蒋介石的婚姻问题上,我就毫无保留地去助过一臂之力的!”

宋子文又直言不讳道:“再譬如帮着蒋介石搞内战——在那所谓的清除内患问题上,我宋子文也是不遗余力,一直都在倾向着蒋介石。对此,也倒不完全是因为他蒋介石跟我的妹妹已经确立了夫妻关系。”

宋子文说:“关键的,那时,蒋介石似乎还是我曾经看中的人,所以,我想辅佐他,甚至在全力辅佐着他。此番用意很显然,就是想成就他平定江山!”

却宋子文这么说着,就不由摇头道:“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完全地错了。”

此时,宋子文似乎感到自己话语有失,于是就接着道:“当然啦,这个也不会排除我会一错再错下去。可是,我宋子文却必须得知道,我得错得明白,我得错得心有底数!”

一听宋子文竟直言说开了自己家史、家事,里谷的大姑父就显得愈加机警了。

于是,里谷的大姑父听着宋子文深有感触的述说,就不再插言,也不想再插言。

里谷的大姑父觉得,宋子文如此说下去,自己若再去插言,就未免失当,很容易给宋子文落下把柄。

于是,外表憨厚却内里深邃的里谷的大姑父就在短时间内给自己约定下禁忌——不能参与意见,就只得权作一无所知地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138、深钦佩

“老将军,你我私交多年,咱彼此也都不是外人,我倒有一些心里话,想跟老将军直言的呢。”

只见宋子文一脸虔诚地道:“其实我也有一肚子的苦水,就一直堵在心里,愁于无人倾诉呢!”

里谷的大姑父见宋子文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就不由感佩道:“既然宋院长这般信得过我,心里有话,就不妨直说出来啊。”

里谷的大姑父说:“宋院长能把心里的憋闷说出来,兴许还会好受一些的。”

此时,却正值下午时分,就见巍巍的庐山峰巅,刚才还阴云密布,雾霭弥漫,却在那一轮太阳顽强而英勇地从浓云间挤出那火辣辣的身躯后,竟很快,那遮挡在太阳周围的浓云,就乖乖地被驱散了,而那本盘旋在当空里的雾霭,也像倏忽之间,就被燃烧成了蒸汽——在生动地氤氲、蒸腾着,很快地消失。

看上去,此时的庐山真就呈现出那种宝贵的晴空万里的景象来了。

此番景象,对本一年四季都常是多云、多雾的庐山而言,真可谓难得一见的碧空好天——只见当空中,天色瓦蓝,那薄薄的银缎般的白云,就如同一缕缕薄纱一样,在茫茫天际里飘逸、纷散着。

于是,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庐山上那茂密又名目繁多各色树木,显得格外葱绿而纯净,就宛若刚用纯水清洗过了一般。

而山腰间那错落有致的别墅群落,看上去更是风格独特,醒人眼帘——好一幅中西合璧的精美画卷。

却这时,宋子文跟里谷的大姑父都身置在庐山一处的悬崖峭壁之上,面朝着远处那浪涛滚滚的鄱阳湖湖面,思绪万千。

于是,他们不禁举目远眺,但见由于天空晴朗而显得极其清晰的光线里,那一望无垠的鄱阳湖面,有滚滚的湖水,在波涛翻涌着汇入长江。

极目处,他们又看见,有体积如同火柴盒一般大小的各式轮船驶过湖面,于是,在那碧水浩淼的湖面上,就劈开一道道水链,荡起一簇簇洁白的浪花……远看去,就如是那体积大小不等的各式鱼群,在湖面上尽情地游弋,飞奔。

“我本不想对任何人说他蒋中正错失的,可是,当下看来,他距离我民国公众的期望,相差得越来越远了。所以,我宋子文就不得不说,也实在忍不住不能不说啊。”

只听站在悬崖峭壁上的宋子文在大呼了一口山顶那有清风吹拂着的新鲜空气后,彻声长叹道:“在早,为保全他蒋介石主掌的权势地位,也由于我宋子文跟他存在的那种世人共知的‘舅哥’关系,我一直都在力主支持他,维护他,甚至在不遗余力地响应他。可是他呢?却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在怀疑我宋子文对他蒋中正怀有二心,持以不忠!”

却里谷的大姑父听宋子文又触及到了对蒋介石不满的敏感话题,尽管自己对蒋介石其人其行也有自己的不满、看法,但却由于考虑到宋子文跟蒋介石之间的特殊关系,对当下宋子文的话,也不敢轻言赞成或者反对。

宋子文却似乎也充分考虑到目下所处的环境、场合,说起话来已经显得无所顾忌,很是轻松。

只听宋子文不无牢骚地道:“如果我宋子文果然狐假虎威,忘乎所以,真的错了,那他蒋中正革我的职——我宋子文没有任何意见。可问题是,我宋子文自觉一直都在为民国的江山社稷献计出力,在为我民国百姓的生身利益着想。可他蒋中正却生性多疑,过于敏感,对我宋某耿耿于怀,放心不下!”

说着说着,宋子文竟又显现出少有的火气冲天:“更为严重的是,他当下若再不断下真心全面抗日的决策、决心,那就是置战争疮痍中的民众水深火热于不顾,那是在为图得独霸江山的一己私利而在麻木不仁啊!”

宋子文义愤填膺道:“眼看日军的炮火都快要打到这庐山顶峰了,可他蒋中正,还一直信奉着他那攘外必先安内的固执理念,总以时机还没成熟为借口,迟迟不叫我国军在正面战场对日军发起全面反攻!失策,简直是失策到了极点,又实在是叫人无法容忍啊!”

宋子文声宏音脆地道:“以我看,当务之急,必须摒弃一切内部前嫌,立即动员我国军所有的力量,当即全面对侵华的日本倭寇发起全面反攻!”

当下,宋子文的一番慷慨陈词,着实令里谷的大姑父深为感动。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个眼眶上总是驾着一副近视眼镜,平日里话也不是很多,却看上去又是文质彬彬的宋子文,竟有这样的一腔的热血和高尚的爱国情怀!

所以,当下宋子文此举、此话,使本来就跟宋子文私交甚密的里谷的大姑父,愈加对宋子文敬重有加,刮目相看了。

“老将军,不知你可曾仔细分析过现在庐山的蒋中正跟那身在延安的毛润之二人之间的差距吗?”

宋子文此话,不禁使里谷的大姑父突然打了个“咯噔”。

里谷的大姑父心想,当下宋子文在提说他跟蒋介石之间的分歧和所持的成见,自己都觉得不便、也不敢多言了,可这下宋子文竟又引申话题——说起那红军领袖毛润之跟他的妹夫蒋介石之间的差距来了。

这样的话题,怎能不叫里谷的大姑父无所适从,难言心境呢?!

然而,尽管里谷的大姑父听了宋子文欲叫他“当裁判”的话,心里顾虑重重,难开其口。可是,宋子文自身,却似乎显得无所顾忌,敢作敢为。

宋子文一看里谷的大姑父不敢表态,就显得很是察言观色地正色道:“老将军,我知道你心有顾虑,觉得偏向了他们哪一边都不好。可我宋子文不顾虑,也不想再顾虑得太多啦!”

宋子文说:“在我看来,一个人,他行就是行,他不行,我也无法去说他行!”

宋子文深有感触道:“老将军,你可知道,当下我宋子文想对他蒋中正作何评价吗?”

“不——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里谷的大姑听了,连忙慌乱地不住摆着手,显得故作糊涂地摇头辩称道:“这个我不知道,这个我可真的不知道。”

宋子文听了,看后,却显得心平气和道:“从这些年来的战况来看,我宋子文不得不由衷地感到,他蒋中正跟毛润之之间的根本差距就在于——那毛润之可以拿一条扁担挑起整个天下。而蒋中正呢?纵使拥有万千的枪炮,也未必就能干掉一个真正的敌人!”

宋子文此话概括得可谓犀利、精辟,而又无所畏惧。

然而,在宋子文如此概括之后,他却似乎感到自己的言语有些过于直白。于是,就接着补白道:“本来呢,按咱国民的传统,叫作家丑不可外扬。”

宋子文解释说:“老将军是清楚的,我宋子文拿他蒋中正说事,算是在说家事。可是啊,时值目下,我宋子文却愿意当着老将军的面,偏偏得亮亮这个家丑!”

宋子文说:“这些年来,我宋子文是如何辅佐他蒋中正的?而他蒋中正呢?却依然那样唯我独尊,专横跋扈——固执己见着不思清醒、改变!”

说到这里,宋子文就不屑道:“他蒋中正竟能把本可轻而易举就化解的矛盾,弄得火上浇油,不可收拾!把本不用费多大力气就办好的事情,却弄得不好插手,一团糟糕!”

说着,宋子文又忍不住举例道:“就说他蒋中正放纵张学良把东北拱手让给日本人;就说他蒋中正因不答应建立抗日统一战线在西安被张学良跟杨虎城扣押;就说在他蒋中正在当下已经发表过庐山《抗战宣言》后,还以时机不成熟为由,迟迟不愿意叫国军官兵在正面战场对日军发起全面反攻……”

“失信,失信,真是越想越令人失信啊!”宋子文禁不住就摇头叹息道。

然而,就当宋子文叹息过后,却像有感而发,竟突然又问里谷的大姑父道:“老将军,你知道当下民间百姓中间有一种风传,都说那身在延安的毛润之是一个大伟人呢!”

宋子文接着拿探问的口吻道:“若果如此,那老将军可知道,那毛润之的伟大之处究竟体现在何处呢?”

里谷的大姑父闻听过宋子文的问话,就愈加显得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于是,里谷的大姑父不禁提心吊胆着暗想道:“作为民国政府的高级要人,也只有你宋子文凭借跟蒋介石之间的特殊关系,才敢说这些话啊!放别人,谁还敢斗胆去夸赞延安的毛润之伟大呢?要知道,这些钦佩毛润之的话,要是出自我等国军高级将领之口,可一旦再传到蒋介石耳朵里,后果可是不言而喻,也不堪设想的啊!”

139、 细探查

“毛润之之伟大——之初,就是他选择了井冈山。”

此时,宋子文显得很健谈,也很直言不讳。

尽管,宋子文是蒋介石身边的人,又跟蒋介石有着那种特殊的“舅哥”关系,但却由于在过去诸如蒋介石公然强行收编了他的“财税警卫团”和逼他辞去要职等一系列事情上,宋子文内心里早就跟蒋介石萌生了严重的面和心离,结怨不浅。

又是,目下在抗日问题上,蒋介石总在以时机还不成熟为借口、托辞,主张暂缓缓再说。而宋子文呢?却在力促国军在正面战场立即而全面地向日军开战。

故而,目下蒋、宋二人之间,着实存在着不小的观念分歧。

也因为,当下宋子文感到里谷的大姑父——这名国军高级将领,跟自己私交甚密——彼此交流也常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所以,当下宋子文阐述起自己的观点、主张来,真就不设防备,并不隐瞒。

“敢问眼前身置庐山峰巅的老将军,你可曾深入研究过那个遥远的井冈山吗?”

里谷的大姑父听后连忙摇头道:“宋院长是知道的,因我素来孤陋寡闻,才疏学浅,所以,对那井冈山,也不过仅仅只是耳闻了一些,可要谈及对那井冈山有多少研究,我可不敢跟见多识广、才学高深的宋院长同日而语。无奈,也只得虚心请宋院长赐教啦!”

看起来,里谷的大姑父也真就粗中有细,城府不浅。

于是,当宋子文现下突然提及井冈山时,里谷的大姑父似乎就一下子意识到,宋子文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提说起井冈山,就必得提到那早在井冈山建立根据地的毛润之。

而且,从当下宋子文的言谈里,里谷的大姑父也深深感受到宋子文对毛润之其实是钦佩有加。

所以,当下的里谷的大姑父就暗暗觉得,自己身为蒋介石指挥的国军高级将领,那些事关对毛润之钦佩的话,还是得由当下这曾任过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和财政部长的蒋介石的“舅哥”亲口说出来,更为合适、贴切,也对自身更加有利。

“老将军是过谦,老将军是过谦啦啊。”

宋子文一看里谷的大姑父谦和着迟迟不作表态,就并不避讳地道:“对那遥远的井冈山,子文我虽是谈不上有深入研究,却也对其略知一二——在早年,我就曾亲身或派人去那井冈山探寻过数次,去过多趟的。”

宋子文接着就像在给里谷的大姑父“说故事”一样,就由浅入深出地细述起那井冈山的“奥秘传奇”来了。

就只听宋子文坦言道:“要说起那个井冈山啊,从地形地貌上看,真就跟那毛润之的家乡韶山冲,有着颇多的相近之处。”

宋子文道:“只不过,那井冈山相比毛润之的家乡韶山冲,地势更加险峻,规模也更加庞大。”

宋子文深加诠释道:“应当说,论体积,那韶山冲的山脉对比起井冈山来,真就难望项背,自叹弗如,不可比拟的!”

宋子文接着说:“那井冈山——真可谓山高林密,沟壑纵横,层峦迭峰,地势险峻——而且,在山的中部就是崇山峻岭,两侧,则为低山丘陵。因此说,站在井冈山的远处举目眺望,那巍巍井冈,真就如是一座坚固无比的巨大城堡!尤其,人欲进入井冈山那座‘大城堡’,还必得途径五大哨口。可以说,那‘城堡’上的五大哨口,也实属入得井冈山顶的必由之地!”

说到这里,宋子文竟由衷慨叹起来,道:“那井冈山的地势,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宋子文说:“就仅凭井冈山那山高林密,地形险要和易守难攻——以及有利屯兵并适合实施展开游击战术的特殊优势,就足以叫人叹服,当初毛润之率领他的秋收起义军上了井冈山,选择是何等地英明!”

宋子文说:“毛润之率领他的秋收起义军上了井冈山,就等于进了一座叫外界难以触及的‘大迷宫’——在那样一座山上,别说欲袭难选目标,即使有人藏身在那隐秘的山脉洞穴之内,也注定是枪子失效,炮弹无望——别说枪支发射子弹尽是枉费,就连那飞机大炮的轰炸,以及诸如火箭弹的攻击,也都会因望尘莫及而无能为力!真可谓,也只有望而兴叹,束手无策的啊!”

宋子文不无感慨地道:“井冈山那种复杂、特殊而高深的地理环境,就无疑使得毛润之所率领的藏身在暗处的秋收起义军,一旦开展起针对那置身明处的袭击目标来,那可真就是如鱼得水,运筹帷幄!”

话至此,宋子文竟突然问起站在自己身边的里谷的大姑父道:“老将军,这当下,也不过只有你我,况且我俩又一直相互信任,所以,老将军之谈吐,也用不着存有任何的担心、顾忌的。”

宋子文说:“老将军不妨直言——你是否也跟我宋子文一样,从内心深处,就对那毛润之率他的秋收起义军登上那井冈山的决策和选择,无法不感到由衷地钦佩呢?”

“宋院长言之有理,所言极是——我也深切地感到宋院长所言极是,极是的。”

终于,里谷的大姑父见宋子文对自己这般信任,言谈真就毫不设防,又在不住催促着自己陈明自己的内在观点,于是,就开口肯定道:“卑职我——其实也的确听说过不少事关毛润之带他的秋收起义军在井冈山巧妙取胜——以少胜多的战例呢。”

里谷的大姑父说:“那样的战例,即使对吃败的一方,都不得不对毛润之做事的英明,心生出感佩的!”

“可是,老将军可曾听说、知道,那毛润之率兵取胜的关键还在于,他在融兵用人上,堪称具有高超的智慧的!”

没等里谷的大姑父回话,宋子文就抢先道:“就在毛润之在井冈山以宁冈为中心的罗宵山脉建立起根据地后,就迅速跟那本是‘井冈土匪’的袁文才和王佐两股势力和盟——他们的井冈势力,很快就被毛润之收编到自己麾下,汇入了毛润之所领导的工农革命军。进而,使得毛润之在井冈山的领军势力,在蒸蒸日上,不断地扩充、壮大!”

宋子文继而道:“而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被毛润之收编了的袁文才跟王佐两名农民自卫军头领,不但乖顺地服从毛润之的调遣、指挥,而且,竟还鬼使神差般地被毛润之高超的领军才能所大为折服,于是,为能叫毛润之长期留身井冈山,还不惜共同商定,把那在井冈山当地永新乡的望族名门——且当过安福县县长的贺焕文的女儿贺子珍,撮合嫁给了毛润之呢!”

闻听此话,里谷的大姑父不由就惊诧得瞬时把本就挺大的眼睛瞪圆了——他在深为宋子文对毛润之细微的关注和翔实的探查惊住了。

140、 同4抗敌

140、同抗敌

说着说着,宋子文竟又不由钦佩道:“‘毛’润之之高明之处,就在于,没有地盘,可以靠着高超的智慧去拓展和巩固地盘;没有武器,可以凭借着高超的智慧去向强霸者手中夺取或换取需要的战略武器……而一旦遇到情势急迫、危难,‘毛’润之就更懂得不惧艰险,灵活机动,不惜转战南北,善于在各种险境中把握时机,进而转危为安……”

说到这里,宋子文就不禁自问自答起来,道:“何为智慧、谋略?何为大智慧、大谋略?那‘毛’润之,真就是真正的大智慧、大谋略啊”

宋子文深有感触道:“时值目下,我宋子文即使平素不便对人示言、提说,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却不得不由衷地钦佩那个‘毛’润之”

宋子文说:“那‘毛’润之,真乃超越一般意义上的大战略奇才——他往往走到哪里,就把信念的火种带到哪里如此,也诚如那‘毛’润之所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以燎原啊”

里谷的大姑父服了。当他听过宋子文此话,真就彻底地服了。

当下,里谷的大姑父甚至不敢相信,此番对‘毛’润之恭维不已甚至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话,竟就出自眼前这曾一度辅佐蒋介石跟‘毛’润之作对的宋子文之口。

尤其,里谷的大姑父感到,这宋子文的身份,也并非等同常人——他可是曾担任过南京国民政fǔ行政院副院长且在汪‘精’卫出国期间代理过行政院院长并长期担任过南京政fǔ财政部长的——而且还跟蒋介石有着特殊关系的“舅哥”宋子文啊

“长征,不知道老将军可曾深入研究过‘毛’润之领导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吗?”

也许由于宋子文情绪过于亢奋、‘激’动,于是,当目下他在提说过那巍巍井冈山之后,竟又把话锋一转,就直接转移到了‘毛’润之率领红军进行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上来了。

就只听宋子文又倏忽问起里谷的大姑父道:“老将军,你敢相信那‘毛’润之会从井冈山突然不畏危难,长途跋涉,竟挥师去了那大西北的不‘毛’之地——延安吗?”

里谷的大姑父当然深谙宋子文此番问话的用意,于是,就只得顺水推舟道:“不信,也实在叫人无法相信”

“对呀,正是啊,老将军”宋子文说:“我宋子文也不会相信我想,这个世上的其他人,也大都不会相信,也压根儿就不会想得到的”

宋子文说:“可是,那‘毛’润之却果然率部转战去了延安。而这样的事实,又实在无法不叫人承认——在‘毛’润之好像早就设定好了的棋盘上,他所取胜的每一步,都是妙棋,都是不得不令人佩服的绝招妙棋”

宋子文说:“可以想象,在那里——延安,他‘毛’润之足可以率部躲过危险的追杀,使他一直在倡导建立的**根据地的地盘,得以真正的不断巩固和壮大”

“由小到大,由弱到强,‘毛’润之所领导的如此蓬勃的力量,真就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不刮目相看都不行,也实在是不行啊”

却就在宋子文这样由衷地赞叹之后,却又转而问起里谷的大姑父道:“老将军,你说,老将军你不妨直说——那‘毛’润之如此的深谋远虑,又有谁人能够企及,又有谁人能够想得出、做得到呢?”

说过,宋子文却又把话题急转直下,显得口气缓缓地道:“就在国父孙中山先生辞世后,那后来接过了偌大个江山社稷的蒋中正,却理政无方,缺乏必要的深谋远虑。莫说他人,就是我宋子文,也对他的处世哲学,越来越不敢恭维”

宋子文说:“我觉得,而且越来越觉得,他蒋中正若再如此固执己见、心‘胸’狭窄并优柔寡断下去,我民国之命运,后果将不堪设想——也只会在不断地走向衰退、滑落,直至败北”

此时,里谷的大姑父一听宋子文竟又直言提到了蒋介石,就不由睁大了眼睛,在期待着宋子文接下来的话题。

宋子文说:“目下,在东洋倭寇步步紧‘逼’的紧要关头,我宋子文曾明里暗里不知多少次向他蒋委员长纳言、进谏,一再阐明,这当务之急,国军面对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些无故侵华的日本倭寇”

宋子文说:“试想,一旦国家不国,那所有的国内派别、势力,无论如何纷争,也皆属枉然。终究,也都将成为傀儡,甚至沦为涂炭所以,大敌当前,就必当动员并统一我国内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使国内各种势力、派别之间,都自觉摒弃前嫌,‘精’诚团结,强化合作,进而真正达到一直对外,同抗那扶桑国来的欺世倭寇之最终目的”

宋子文声‘色’俱厉道:“而且,我宋子文力主——要抗日,就必当立即付诸行动,万不可一拖再拖,错失良机,使那东洋倭寇的侵华势力日益膨胀而猖獗”

宋子文说:“当然啦,在危急关头,最大限度地去寻求德、美、英等国从中的调和,不失为一条和解之路,但却决不可完全依赖并看作是唯一的一条路子,我们必须得头脑清醒,判明形势,从而当机立断——以趁着日本倭寇尚还没有全部侵吞我国土之时,就立即对其发起主动的反攻。那样,不但可以有效遏制侵华日军的嚣张气焰,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蔓延,甚至还有望乘胜出击,节节夺回我已经失去的领地”

却里谷的大姑父听宋子文情绪‘激’昂地说到这里,就终于忍不住探问道:“敢问宋院长,以你目下的体察,感到蒋委员长会在近日就作出命我等国军将士在正面战场全面对日军开战的命令吗?”

“会,迟早是会的。但不过,从目前看,这样的命令还显得遥遥无期。”

“那还得这么拖延下去?”里谷的大姑父追问说。

宋子文听后,就点头道:“以我宋子文的预料,会是那样。”

里谷的大姑父一听就急了,于是便耐不住道:“可是那样,就更加被动、糟糕啦这战争的主动权,可往往是稍纵即逝,追悔莫及的啊”

里谷大大姑父说了,就不禁嗟叹道:“如果那样,那我国军再一步步错失良机,也实在叫人费解,也太令人失望啦”

只见里谷的大姑父在摇头叹息着,显得情绪低落,六神无主的样子。

却这时,宋子文似乎感到跟里谷的大姑父倾诉的心里话也差不多了,又深知自己毕竟当下不过在从事着那财税融资的差事,似乎无权也无法给情绪急迫着的里谷的大姑父提供一个关于立即出兵抗日的确切答案,于是,就见宋子文显得也很是情绪沮丧地抬眼望了望已经西下了的那一轮挂在山顶悬崖边上的太阳,然后,就冲里谷的大姑父说道:“老将军,眼看我俩‘交’谈的时间也不短了,肚子也感到有些饿了,那咱就不妨暂且下得山去,先到我所住的别墅内‘弄’点吃的,再边吃边聊吧”

宋子文这样说过,就又尊重地征询里谷的大姑父意见说:“老蒋军,你看这样行嘛、好吗?”

“不过,我是想去跟蒋委员长打过招呼,就连夜下山,尽快赶回战区去的”里谷的大姑父说。

“嗨就不差这一夜啦。”宋子文说:“眼看太阳也快落山了,天‘色’渐晚,还是在山上留宿一夜,等明天一大早再启程吧”

却见里谷的大姑父寻思了一下说:“唉,宋院长不说,我还真是忘记啦,上山时,我乘坐的那一辆破越野吉普车,在半山腰抛了锚,眼下,那给我开车的司机,还不知道修好没有呢”

“没关系的。这眼下,如果车修好了,估计那车司机也把车早就开上山了。可如果还没修好,我会吩咐人把你的车和人都带上山来的”

“哦,哦哦,好这样就好。”里谷的大姑父一听宋子文替自己想得这样周到,于是,就爽快地答应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晚上,我就留在山上啦”

里谷的大姑父接着客气道:“我正还有很多的问题,想继续单独向宋院长讨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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