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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踪》


第0001章 棘手案件

1936年2月15日,杭城,太平坊22号,浙江省会警察局的会议室。

“三天,整整三天了!全局上下两千多号人马,竟然没有一个人找到哪怕一丝曹家祠堂抢劫杀人案的线索!”局长周凤山手掌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老子每年的上百万元经费,难道都花在狗身上了?”

也无怪乎周凤山大发雷霆,实在是这件事情让他太难堪了。

三天前,第二分局辖区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曹家祠堂的看门人被杀,十几块镶嵌了金箔的祖宗牌位被盗。

曹家祠堂是民政厅副厅长曹火旺的祖祠。

按照当时的体制,浙江省会警察局隶属于浙江民政厅管辖。省会警察局的经费和给养,每月都要经过这位曹副厅长的审核和拨付。

现在曹副厅长的祖宗牌位被盗,看门人被杀,周凤山又岂敢怠慢?他亲自坐镇,把局里所有的破案老手都抽调过来,同时把全局两千多号员警都放出去,倾全局之力来侦办此案。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三天时间都过去了,七八名破案老手加两千多名员警,竟然都一无所获。

而曹火旺那边,每天都打几个电话过来询问案件的进展。开始两天曹副厅长还客客气气的,可是到了第三天,听说案件还是毫无进展,曹副厅长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在电话里直接对周凤山骂娘!

周凤山自然是理解曹火旺的心情,因为时间拖得越久,曹家祖宗牌位被销毁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是理解归理解,作为浙江警界的头号人物,周凤山还是第一次被人指名道姓的骂娘偏偏又无法反驳。

所以放下电话,周凤山立刻把局里的头头脑脑还有七八名破案专家都召集到会议室,直接发飙。

会议室的人一片沉默,大家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去面对周凤山的怒火。

这下周凤山就更恼怒了,“你们都是死人不成?倒是说句话啊!信不信把老子逼急了,把你们身上的狗皮统统地都给扒下来?”

这话一出,刚刚从南京赶回来的督察长杜成虎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倒不是怕自己身上的皮被扒掉,而是知道自己的老上司周凤山是真急了眼了。

“局座,”杜成虎开口道,“我觉得要想侦破这个案子,必须请一个人出马。”

“谁?”周凤山精神一震,目光紧紧盯着杜成虎。

“林江北!”杜成虎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林江北?”周凤山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偏偏一下子想不起来。

“就是咱们浙警正科四期毕业,目前在中央警察研究所特种警察训练班甲班第六期受训的林江北。”杜成虎小声提醒道。

除了省会警察局局长之外,周凤山还有一个职务,就是浙江警官学校的校长。而杜成虎到警察局督察处担任督察长之前,则是警校担任教务处主任。

林江北是浙警正科四期七十九名学员之中唯一一名取得全部科目优等成绩的学员,因其成绩出色,被推荐进了中央警察研究所,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力行社情报处杭州特种警察训练班甲班第六期去学习。

作为警校校长,周凤山自然也听说过林江北这名优等生的名字。只是他的工作重心主要放在警察局这边,对林江北的印象自然没有当时亲自主持教务工作的杜成虎深刻。这时经杜成虎这么一提醒,自然就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啊?”周凤山想是想起来了,只是心里还充满了疑惑,“局里这么多破案老手都不行,他一个只有理论经验的学生,即使是成绩再优秀,能行吗?”

“局座,”杜成虎说道,“在警校担任犯罪搜查学的日本教官山田一隆,您还记得吗?”

“你是说在日本东京警视厅担任过厅长的山田一隆吗?我怎么会不记得?当初为了请他过来教授犯罪搜查学,咱们警校可是花了天价的!可惜他去年坚持要回国。不然这件案子找他出马……”

说到这里,周凤山不由得重重地一叹,话语中充满了愤懑和遗憾。

“山田一隆回国前,我陪他吃了一顿饭。”杜成虎说道,“在饭桌上,提起林江北时,山田一隆赞不绝口。说林江北是罕见的刑侦天才,在犯罪搜查学方面的造诣远超于他。他之所以辞掉警校的教官坚持要回国,就是因为他面对林江北时常常会涌起一种教无可教的无力感!”

“啊?竟然还有这等事情?林江北果然如此厉害吗?”周凤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不仅仅是山田一隆,咱们警校的教官谁提起林江北,不说他是百年难见的妖孽啊?”杜成虎摇头苦笑,“毛咸教授你知道吧?堂堂的国立北平大学医学院的外科教授,到咱们警校来兼任法医教官,也震撼于林江北在法医学方面的天赋,说是单凭林江北一个人,至少可以推动民国法医水平前进二十年。”

“既然林江北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早点向我推荐?”周凤山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局座,我这不是刚从南京赶回来嘛?”杜成虎无奈地摊了摊手,环视了一下会议室,“再说,我也没有想到,局里这么多破案老手,竟然……”

“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周凤山摆了摆手,“你现在立刻跟我一起动身,去把林江北给请过来!”

*************

杭城,上仓桥,浙江警官学校。

一间明亮的教室内,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教官站在讲台上,手里举着一幅速绘人像,对台下三十多名学员大发雷霆。

“你们看看人家林江北,是什么水平?寥寥几笔,就把人物惟妙惟肖的勾勒出来了。再看看你们,画的是什么狗屎?倘若凭借你们的画像去找日谍、去找嫌犯,恐怕把抓捕人员都累死,也抓不到人影吧?”

台下的三十多名学员被骂的面红耳赤却不敢做声。

虽然自从他们进了情报处杭州甲种特警训练班之后,就成了情报处的正式特工人员,但是却无人敢在这个叫梁鼎铭的中年教官面前放肆。

因为梁鼎铭是与徐悲鸿齐名、并称画马四杰的大画家,深受领袖器重。连情报处处长段逸农见了梁鼎铭都恭敬有加,相比之下,他们这些刚刚加入情报处的小卒有算得了什么。

与此同时,坐在前排左边第二个学员却暗自苦笑不已。

梁教官在绘画方面堪称当世大家,可是在做人的情商方面却有点低。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这个学员就是梁鼎铭手中速绘人像的作者林江北,河南洛城人。

上一世的时候,林江北本是天中省公安司法鉴定中心一名年轻有为的主检法医师,优秀党员,却莫名其妙地就穿越到民国,成为浙江警官学校正科第四期学生。然后又因为全科俱优的成绩,被推荐进入情报处杭城特训班受训,同时也成为了情报处的正式成员。

从上一世的优秀党员到这一世的情报处特工,跨度实在是太大。可是对林江北来说,却由不得他选择。

因为浙江警官学校本身就在情报处的控制之下。除了情报处处长段逸农亲自在浙警担任政治特派员外,上至浙警校长周凤山,中至特派员办公室书记长、教务处主任、训练处主任,下至警校各队队长、政治指导员,全部都是段逸农从情报处选派过来的人马。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情报处看上浙警某一个学生,打算让他成为情报处的正式成员,是由不得他拒绝的!

好在林江北经过了上一世的历练,知道无论是情报处还是党务处,都有不少地下党的成员。所谓身在曹营心在汉,既然那些地下党老前辈可以做到,没有道理轮到他了就做不到。

第0002章 特别顾问

想通了这些,林江北就安心在杭城特训班学习,抓紧一切时间利用特训班强大的师资力量来提高自己特工方面的技巧。

就拿今天这门素描速绘课来说竟然是梁鼎铭这种级数的大画家亲自过来讲授,这可是上一世林江北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林江北上一世读得是七年制本硕连读医学专业,又经过三年法医生涯的实践,早就练就了一手近乎完美的人体绘图技巧。这时候再经梁鼎铭这样大画家的点拨,自然是很快就掌握了人像素描和速绘的技巧。

相比之下,班里其他学员本身就没有什么基础,对待素描速绘课程又不像林江北这样认真,被他远远地抛在身后,也不是什么令人奇怪的事情。

只是呢,梁教官每次都拿着他的绘画作业来教训全班同学的做法实在是让林江北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偶尔一次两次还没有什么,如果每次上课都这样,岂不是把他推到了全班同学的对立面上嘛?

就在林江北考虑下次上素描速绘课时作业要不要敷衍一点的时候,教室的门被推开了,一名警卫走进来,附在梁鼎铭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梁鼎铭就跟着警卫出去了。

工夫不大,梁鼎铭满脸不高兴地回到教室,冲着林江北说道:“江北,你出去一下,有人找!”

教室里一片哗然,包括林江北在内,都满心诧异。

梁鼎铭恃才傲物,脾气怪异,最讨厌他上课时有人来找学员,甚至是特训班的班主任也会被他骂得狗血喷头。这次外面究竟是来了什么大人物,竟然让梁鼎铭罕见地同意放林江北出去?

林江北放下画笔,满心纳闷地走出教室。只见外面站了几个警官,为首两人正笑眯眯地向他看来,正是警校校长周凤山和教导处主任杜成虎。

原来是这两位过来找自己,怨不得梁鼎铭会放行呢!

林江北心里想着,脚下去不敢怠慢,立刻“啪”地一个立正,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周校长好!杜主任好!”

“呵呵,江北好!”周凤山虽然压根记不得林江北以前是什么模样,还是伸手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不错,不错!几个月不见,身体又结实不少!看来特训班确实锻炼人啊!”

“报告周校长,那是因为正科四期给学生的底子打得好!”林江北混了三年体制,自然知道这时候怎么回答讨喜。

周凤山大笑起来,林江北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深谙说话之道。只是不知道他的犯罪搜查水平是否真的向山田一隆推崇得那般出色。

时间紧急,周凤山也就不跟林江北多啰嗦,客套过一句,直接就说明了来意,“江北,局里现在遇到一起棘手的盗窃杀人案,局里各路破案好手都束手无策。成虎督察长说山田先生曾经向他夸赞过你是罕见的刑侦天才,所以过来请你回去帮助侦办此案。”

林江北不由得苦笑起来。

看来多事的不仅是梁鼎铭,连也包括山田一隆!好端端在杜成虎面前多什么嘴啊!

林江北倒不是不愿意去帮周凤山办案。

虽然说他上一世当法医的时候跟着专案组办过不少刑事大案,掌握了丰富的现代刑侦学手段,但是他绝不会因为这个就小瞧这个时代的刑侦高手,毕竟就他本人来说,就从山田一隆讲授的犯罪搜查学中获益匪浅。

他之所以能够被曾经出任过日本东京警视厅厅长的山田一隆赞为刑侦天才,主要是因为他来自于现代,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办案思维和眼界。

这并不代表着他有着逢案必破的能力,尤其是由于时代的局限,有很多可以借助先进科学仪器可以轻而易举地侦破的简单案件,在这个时代就会变成疑难案件。所以即使他熟谙各种现代化的办案手段,在这个时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很多案件束手无策。

具体到周凤山说的盗窃杀人案,虽然林江北还不了解具体案情,但是在他想来,能让省会警察局里各路好手都束手无策的案件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案子。山田一隆在杜成虎面前把他捧得这么高,万一他过去了破不了案,岂不是要丢人现眼?

可是周凤山这样浙江警界的头号人物都屈尊降贵亲自来请他,他如果不去的话,那就是不识抬举,后果也是相当严重。

心中沉吟了半晌,林江北开口说道:“周校长既然下令,学生自当全力以赴。只是有一点学生要事先声明,那就是山田教官的话完全是玩笑之言,学生犯罪搜查学的成绩是不错,但是完全是纸上谈兵,并无实际办案经验。这次过去万一破不了案,周校长您千万不要怪学生误事啊!”

“这个你大可放心!”周凤山自然明白林江北的顾虑,他这次过来也是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无奈心理,“案子如果破了,自然是有重赏;案子即使不能破,只要你过去,我周某人心中也会给你记上一功。”

“对,江北,这个你只管放心。不管案子能不能破,将来局座和我一定会在段先生面前跟你美言几句的!”杜成虎也在一旁拍着胸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江北自然是没有道理再推辞下去。于是跟着周凤山一起,乘坐别克轿车,来到了省会警察局的会议室。

不顾林江北的推辞,周凤山硬让他坐在自己的右首,然后用手敲了敲桌子,对等候在会议室里的众人说道:“这位就是浙警正科四期优秀毕业学员林江北,我现在任命他为曹家祠堂盗窃杀人案的特别办案顾问。”

会议室里的众人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此时看着林江北年轻得过分的脸庞还是有些不习惯。尤其是那几个被抽调过来的办案老手,心里更是接受不了。

但是即使再不能接受,此时谁也不敢提出质疑。

谁让他们无能,整整三天,都没有查到一丝有关盗窃杀人案的线索呢?

周凤山又用手指了指坐在杜成虎下首的省会警察局侦缉队队长王见刚,说道:“王队长,你现在给林顾问介绍一下具体案情。”

第0003章 左撇子

王见刚三十出头,身形偏瘦,外表十分干练。听了周凤山话,他打开面前的卷宗,向林江北介绍起来案情。

案情本身并不复杂。

三天前,也就是2月12日的早上,曹山根去曹家祠堂去给在祠堂看门的父亲曹阿大送饭。却发现祠堂门大开,父亲被勒死在大厅内,与此同时,大厅内供奉的十几块镶嵌了金箔的曹家祖宗牌位也不翼而飞。

由于曹山根本身就在省会警察局第二分局横河桥分驻所担任长警,接受过专业的警察训练。他在悲痛欲绝喊人去警局报警的同时,自己还不忘留在祠堂保护现场。

第二分局自然知道曹家祠堂就是民政厅曹副厅长的祖祠,接到报案一边派人赶去曹家祠堂,一边赶紧打电话向周凤山汇报。

周凤山接到电话不敢怠慢,立刻命令侦缉队长王见刚召集局里刑侦方面的精兵强将,会同法医室的法医,立刻赶赴曹家祠堂。

虽然曹山根把现场保护的很好,但是王见刚率领的几名破案老手却没有在现场找到脚印、指纹等任何有用的线索。

唯一的收获则是凶手很可能是曹阿大的熟人。因为在祠堂现场的门窗没有任何撬痕,外墙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攀爬的痕迹,唯一的解释就是曹阿大本人打开的大门让凶手进入了祠堂。

根据曹山根的讲述,曹阿大每天晚上到了九点就准时关闭祠堂大门上床睡觉,很少有过例外。那么深夜十二点能够让曹阿大主动从床上爬起来打来大门迎进祠堂,不是相熟的人就很难解释。

另外经过清点,发现除了镶嵌金箔的祖宗牌位之外,祠堂里还丢失了一只纯银香炉,因此可以肯定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钱财,案件的性质可以定位盗窃杀人。

更大的收获则是来自于法医室的法医。法医除了判断曹阿大是深夜十二点左右被人用软绳从后面套住脖子勒死之外,还从曹阿大右手指甲缝里发现少量血肉碎屑。经过鉴定,这些血肉碎屑的血型为ab型。

按照法医的判断,这些血肉碎屑应该是曹阿大被凶手套住脖子的时候用力挣扎,用手在抓挠凶手的手背或者手臂时留下来的。

根据曹山根提供的情况,曹阿大虽然已经六十三岁,但是身体很好,平时也常做一些粗重的活计。再考虑到他一公尺七的身高和六十八公斤的体重,能够在他强烈反抗的情况下还能把他勒死的肯定是健壮的男性。

因此,法医最后的结论是凶手应该是ab血型并且手背或者手臂存在有抓挠伤痕的健壮男性。

王见刚立即针对性地做了布置。

第一、围绕着曹阿大的社会关系展开调查,只要是手背或者手臂上有伤痕的,不管是男人女人,一律先抓起来进行甄别。

第二、命令省会警察局下属八大分局全部行动起来,对辖区内的当铺和金银首饰作坊进行大排查,看看有没有人今天早上来出售或者典当来历不明的金银器物。

第三、在全杭城范围内展开大扫荡,把所有惯偷惯盗都抓起来,除了让他们逐一过关,交代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去向之外,也鼓励他们提供可疑线索。

在报请周凤山批准之后,王见刚一声令下,省会警察局两千多名员警除了必要的机关留守人员之外,其他人都紧急出动,在全市范围内分三个方向进行调查。

让王见刚没有想到的是,三天时间过去了,撒出去的两千多名警力在他确定的三个方向上竟然都一无所获,没有查到任何跟凶手有关的线索……

听完王见刚的案情介绍,林江北也不说话,伸手从王见刚手中接过卷宗仔细翻阅了起来,重点当然是案发现场的照片和曹阿大的尸检照片。

把所有证据都查阅了一遍之后,林江北合上了卷宗,对饱含期待地望着他的周凤山说道:“周校长,从卷宗中的证据来说,王队长的调查方向是没有错。唯一需要额外注意的一点,那就是从尸检照片上来看,凶手很可能是左撇子。”

“左撇子?你怎么判断出来的?”一个坐在会议桌末尾的青年警官忍不住发声问道。

他叫万江驰,毕业于直属内务部的北平高等警官学校,自视甚高,虽然身处在浙警系的大本营,但是对浙警系毕业生一向不大瞧得起。此时听林江北竟然从尸检照片上能够看出凶手是左撇子,自然忍不住要发声质疑。

“你应该是负责尸检的法医官吧?”林江北看着万江驰,从卷宗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案发现场所拍摄的曹阿大的照片,你注意到了吗?曹阿大右侧的衣领是竖起来的,遮盖住了脖子。”

万江驰心中一惊,他当时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林江北伸手又从卷宗中取出一张照片,“这是尸检是拍的照片。曹阿大的脖颈上的勒沟虽然左右深浅一致,但是颜色却有细微的差别。左边呈深色,右边呈浅色,这也提示了,曹阿大再被凶手勒死的时候,右边的衣领其实是在勒绳的下边的。”

“学过法医的人应该都知道,如果勒绳衬垫布片,衣领或发辫时,则勒沟中断或浅而不显。现在曹阿大右侧脖颈垫有衣领,勒沟的深浅却与左边一致。说明勒绳右边受力较大。”

“考虑到凶手是从后面把曹阿大勒死的,那么很容易就判断出,凶手左手力气比较大。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出,凶手要么是左撇子,要么是右手受了伤。”

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望着万江驰。

“再考虑到曹阿大的身高体重以及健壮程度。凶手如果右手有伤的话,很难在曹阿大剧烈反抗的情况下将他勒死。因此,凶手是左撇子的可能性最大!”

说完自己的结论,林江北让人把两张照片都递到万江驰的手里,“当然,这只是我根据照片做出的判断。究竟准不准确,还需要去亲自去看一下曹阿大的尸体,才能做出最后的结论!”

第0004章线索

万江驰站在法医室的停尸间,看着曹阿大脖颈处那道左右分别呈深褐色和浅褐色皮革样的勒沟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他当初自以为自己已经检查得非常仔细,却没有料到在这么明显的细节上竟然忽略了过去。

不应该,太不应该啊!

别说他一个受过现代西方检验学教育的法医,就是一个中国旧式的验尸仵作,恐怕也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吧?

林江北不管万江驰怎么想,迈步走出停尸间,对率领众人在外边等候的周凤山说道:“周校长,尸体我重新检查了一遍,除了可以确认凶手是左撇子外,没有更多的发现。我现在想到案发现场再查看一下。”

对于林江北的要求,周凤山自然是满口答应,立刻让司机把他的别克专车开过来,他和杜成虎一起,陪着林江北赶往曹家祠堂。

至于其他人,则在王见刚的率领下,登上一辆美式大卡车,跟在别克轿车后面一同前往。

曹家祠堂位于涌金路横桃花巷,从太平坊的省会警察局开过去,也就是二十分钟的路程。只是横桃花巷比较狭窄,周凤山的别克轿车可以直开进去,王见刚等人乘坐的美式大卡车则只能停在巷口,十几个人从车厢上跳下来,一路狂奔,硬是没有比周凤山的别克轿车晚几分钟到达曹家祠堂。

曹家祠堂外面有几个警察在警戒。

见周凤山从别克轿车上下来,为首的警察连忙上去一个立正,“局座,第二分局横河桥分驻所所长杨大可奉命向您报到!”

周凤山面容冷峻地点了点头,“这三天来,可曾有闲杂人等进入祠堂?”

“报告局座,卑职严格执行省局王队长的警戒令,没有王队长的手令,连曹副厅长的家人也不得进入祠堂!”杨大可大声回答道。

“很好!”周凤山点了点头,又问道:“谁是曹山根?”

“报告局座,”杨大可身后一个眼睛红肿的中年警察站了出来,“卑职就是曹山根。”

“山根啊,节哀顺变!”周凤山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曹山根的肩膀,“令尊的案子,我一直都很重视。这不……”

一边说着,周凤山一边用手指着站在他身后的林江北,“这位是中央警察研究所著名的破案专家林江北,这次为了侦破令尊被害的案子,我专门把他请出山来,担任办案顾问!”

曹山根上前冲着林江北就重重的鞠了一躬,声音沙哑地说道:“林顾问,拜托您多多费心,一定要替俺老曹抓到杀父凶手!”

“山根大叔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林江北连忙用手扶着曹山根,“等一下还要劳烦山根大叔陪我一起勘查一下案发现场,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些问题,需要你回答一下。”

说到这里,林江北转身望着周凤山,“周校长,勘查案发现场,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我看就您、督察长、王队长、曹山根,还有第三科物证室的警员陪我一起进去就行了!”

办案小组里那几个破案老手不由得脸色一变,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会把他们撂在外边,根本不让他们一起跟进祠堂。

太猖狂了吧?

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他们嘛?

他们刚想提出不同意见,就看见周凤山凌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显然是警告他们不要多事。

这时只听杜成虎呵呵一笑,说道:“江北,就让局座跟王队长陪你进去吧。我对破案是个外行,就不进去凑这个热闹了。

那几个破案老手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

连杜成虎这个督察长都心甘情愿等候在外面,他们又有什么资格闹意见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江北领着几个人走进曹家祠堂。

曹家祠堂坐北朝南,面积不大,大约半亩大小。

进门是一个五六十平方公尺的天井,天井左右是东西厢房。据曹山根介绍,西厢房平时用来堆放杂物,他父亲则住在东厢房。

天井的正北方,则是祠堂的正厅,曹家祠堂这次失窃的十几块祖先牌位和纯银香炉就摆放在正厅里,而曹阿大也是在正厅的香案之前被凶手杀死。

林江北把正厅和东西厢房都仔细查看了一遍,结果令他很失望,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然后林江北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天井,仔细勘查了起来。

忽然,林江北在天井东南角落排水沟边停下了脚步,随后慢慢蹲下来,双手按住排水沟沿,仔细地往下面观察。

“怎么,江北,可是有什么发现?”周凤山连忙带着王见刚凑了上来。

“嗯,有一些发现,这里有几根烟头。”林江北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指了指排水沟角落里的几根烟头。

“哦?”周凤山伸头往里面一看,果然里面散落着五根长短不一的烟头。

“山根大叔,”林江北招手把曹山根叫了过来,用手指排水沟里的烟头,“这些烟头是不是你父亲留下来的?”

曹山根眼睛往排水沟里瞟了瞟,摇头说道:“不是,我父亲他从来不抽烟!”

林江北点了点头,果然跟他猜测的一样。即使是曹阿大抽烟,这些烟头也不可能是曹阿大一个人留下来的,因为这五根烟头一共有三个品种。既然曹山根说曹阿大不抽烟,那么这些烟头更没有可能是曹阿大留下来的。

“那你父亲一般几天打扫一次祠堂的卫生?”林江北又问道。

“我父亲每天都会把祠堂打扫一遍。”曹山根回答道。

林江北又点了点头,刚才他在勘查正厅和东西厢房时就发现,虽然曹阿大已经遇害三天了,但是厢房和正厅里还是没有什么灰尘,这证明曹山根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夸大其词。

“那你父亲会不会只打算正厅厢房,对于天井不怎么上心?”林江北问道。

“绝对不会这样,我父亲每次打扫卫生的时候,是里里外外全部打扫的!”

为了验证他的说法,曹山根伸手摸了一下支撑天井柱子的石墩,然后把自己的手掌伸到林江北面前让他观看。

“你看看,连木柱的石墩,我父亲每天都要仔细擦拭一遍呢!”

“也就是说,连天井的排水沟,你父亲每天都会仔细打扫?”林江北又追问道。

“对,他每天都会仔细打扫。”

“那他每天大概什么时候打扫呢?”

“时间是在吃过晚饭之后。他每天把祠堂的卫生打扫好,才会上床睡觉。”曹山根回答道,“这样才能够保证第二天一早开门时,祠堂内才会是清清爽爽。”

“也就是说,这些烟头只能是你父亲遇害的当天晚上或者之后留下的,不可能更早了。”林江北看着曹山根

曹山根想了一想,点头说道:“对,是这样的。”

周凤山这时候也听明白了,他惊喜地望着林江北,“江北,你的意思是说,这几根烟头有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

第0005章 形象勾勒

“有这个可能!”林江北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直尴尬地站在旁边的王见刚摸着后脖颈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局座,这些烟头也可能是我手下那几个老烟枪留下的……”

“也可能?”周凤山凌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不不不,不是也可能,”王见刚吓得连忙改了口,“应该就是那几个老烟枪留下来的。当时在正厅里勘查过案发现场之后,那几个家伙就躲在这里抽了一会儿烟。”

“王见刚啊王见刚,你这个侦缉队长是怎么当的?”周凤山恨不能跺王见刚一脚,“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案子?竟然放任手下在这里抽烟?”

“局座,卑职知罪!卑职知罪!”王见刚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低着头也不敢解释。

周凤山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他也了解手下这些警察的陋习,别说是在办案现场抽烟,就是在办案现场拉屎拉尿的也大有人在。

王见刚手下这几个烟枪能够忍耐到把正厅里凶案现场勘查完毕才躲到外边天井的角落里抽烟,这已经算是给曹副厅长面子了。

可惜他刚才白白欢喜了一场,以为新发现了线索呢!

可是就在这时,林江北却摇了摇头,说道:“王队长,这几根烟头之中,有一根烟头应该不是你手下人留下来的。”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从挎包里掏出一只镊子,然后趴在沟沿上,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排水沟里角落中五根烟头中夹出一根。

“不是他们留下来的?林顾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王见刚不解地看着林江北。

林江北没有急于回答王见刚的话,而是蹲着地上,仔细观察了一阵镊子上夹的烟头,最后还把烟头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

“小张,”林江北对跟在旁边的物证室警员交代道,“把沟里剩余的四根烟头都取出来,放在物证瓶里保存起来。”

“是!”小张应了一声,连忙从挎包里拿出一只镊子和几只小玻璃瓶,把排水沟里的四根烟头都夹出来,分别放进了四只小玻璃瓶里保存。

在小张夹取烟头的时候,林江北则从挎包里取出白纸,铺在天井旁边的石案上,再把镊子上夹着的那根烟头放在白纸上面,然后闪身让到一边,对一直满脸疑惑跟在他身后的周凤山和王见刚说道:“周校长、王队长,您二位来看看这根烟头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周凤山和王见刚走上前去,低头仔细观察着白纸上的烟头。很快,两个人都看出了这根烟头的异常之处。这是一根用草纸手工卷制的香烟。

王见刚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林江北能够那么笃定地判断这根香烟不是他的手下留下来的。因为他的手下都是买烟抽,没有人自己手工卷制香烟抽。

哎,不对啊!林江北与他的手下又不熟悉,又怎么知道他的手下里没有喜欢自己卷烟抽呢?

仿佛读懂了王见刚心里的疑问,林江北微笑着开口问道:“王队长,你手下的侦缉队员,薪饷都不低吧?”

按照民国的体制,同样是警察,警官却属于公务员,所领的工资被称为“官俸”。而长警则没有公务员身份,所领的工资叫做“薪饷”。

而长警之中,又分为警长警士两级各甲乙丙三种六等级别的薪饷。

能在省会警察局侦缉队里担任被王见刚带在身边的骨干队员,级别必然是达到了警长,那么不算外快,仅就薪饷来说,哪怕是拿最低的丙种六等薪饷,每月也有二十一元的法币。

而当时的国产香烟,二十支装的,售价基本上都在一角左右。也就是说,王见刚的手下即使拿最低的丙种六等警长薪饷,每月所得也至少能买二百多包香烟。又岂会为了省钱,去自己手工卷制香烟抽?

再加之在省会警察局这种显赫的部门工作,怎么样也都要讲一个排面。哪怕真的有人是因为某种原因手头拮据抽不起香烟,也至少会在兜里装一盒香烟来应应景,在没有人的时候自己再偷偷卷上一根土烟抽抽,倘若是在这种公开场所抽,那不是自曝其丑吗?

故此,林江北才大胆地判断,这根手工卷制的烟头不是王见刚手下留下的。

而王见刚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预料,“还过得去吧!基本上每月都能拿二十多元钱以上。”

“那他们中间没有抽自制卷烟的吧?”林江北又追问道。

“确实没有!”王见刚回答道。

“那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根烟头不是你手下留下来的。不过这一点还需要王队长您再去求证一下。看看三天前勘查现场的时候,你手下人有没有在现场抽过自制卷烟。”林江北说道。

“那几个家伙这次也跟我一起来了,我这就出去问一下!”

王见刚抬脚就要走,却又被林江北叫住了,“王队长,最好问问他们当时抽的香烟牌子。”

“好,我知道了!”

王见刚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他又走了回来,向周凤山和林江北说道:“我已经询问过了,当时一共有三个人抽烟。其中一个人抽了两根。抽了两根的人抽的香烟牌子是中元牌国产香烟,另外两个人抽的是英美烟草公司生产的哈德门牌香烟。”

林江北点了点头,这就跟他判断对上了。他招手让小张把四只小玻璃拿过来,里面四根烟头果然两根是哈德门,两根是中元。

“周校长,既然这根烟头不是王队长手下留下来的,那么很大可能就是凶手留下来的。”林江北用镊子指了指白纸上的烟头,“我们现在先假设这个烟头是作案凶手留下来的,那么凶手的形象基本上就可以勾勒出来了。”

周凤山和王见刚互相碰了一个眼神。

不是说他们不相信林江北,实在是林江北的说法太挑战他们的想象力。作为省会警察局局长和侦缉队队长,周凤山和王见刚也见识过很多神探。但是像林江北这样,但凭着一根小烟头就能勾勒出作案凶手形象的还是第一次碰到。

难道林江北真的如日本东京警视厅厅长山田一隆所夸赞的那样,是百年罕见的刑侦天才?

第0006章 过鼻不忘

“江北,那你讲讲看,凶手的形象是什么样子的?”周凤山决定先听听林江北的分析。

“周校长,首先凶手的经济状况肯定非常窘迫,否则肯定不会连一角钱一包的香烟都抽不起。”林江北先说出自己第一个结论。

“这个也不一定吧?”王见刚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有些老烟枪,嫌弃纸烟劲儿太小,所以喜欢自己购买劲大儿的土烟自己卷成烟卷抽。如果这根烟头里面卷的是宓大昌旱烟,成本不见得比香烟就便宜啊!”

林江北当然知道宓大昌旱烟。

这时候的杭城以“五杭”特产闻名天下,分别是“杭扇”、“杭剪”、“杭线”、“杭粉”和“杭烟”。其中杭烟中的代表就是位于杭城清河坊的宓大昌旱烟店。

宓大昌旱烟以劲儿大闻名,曾经在1915年获得过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的铜奖,加工的烟丝分为贡奇、白奇、元奇、呈奇4个等级。即使购买最低一级的呈奇旱烟丝来卷烟卷,成本也确实不必购买香烟便宜到哪里去。

“呵呵,”林江北笑着开了口,“王队长,你的分析确实有道理。不过呢,这根烟头里卷的并不是宓大昌旱烟,甚至也不是杭州其他牌子的土烟。”

“哪你说里面卷的是什么?”王见刚反问道。

“它里面卷的是从它的主人从捡来的烟头里面剥出来的烟丝。”林江北说道,“如果我的鼻子没有闻错的话,这根烟头里面至少有三种香烟的烟丝构成,分别是老刀牌、哈德门和三炮台。”

“什么?”王见刚不敢置信地望着林江北,“林江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对啊,林江北,这件事情可千万开不得玩笑。”周凤山也一脸严肃地望着林江北。

虽然他俩刚才确实看到林江北用镊子夹着烟头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但是打死他们都不能去相信,林江北就那么轻轻一闻,就能够闻出烟头里的烟丝是由三个牌子的烟丝混合成的。

这别说是人,就是浙江警校那三只高价从德国进口过来的警犬,鼻子恐怕也没有这么灵敏吧?

林江北自信地微笑了一下,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他早就发现了自己鼻子这个奇异的功能,那就是不但嗅觉异常灵敏,而且能够过鼻不忘。不管是什么物品,只要被他闻过一次之后,第二次再碰到一定能够闻出来。

老刀牌、三炮台和哈德门都属于民国最常见的香烟,林江北之前也都抽过,所以这时候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从这根烟头里闻出来这三种烟丝的味道。

不过这中间的曲折,林江北自然不会多去解释,只是对周凤山说道:“周校长,学生又岂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至于里面的烟丝究竟是不是如学生所说,其实不难验证,等一下我们把这根烟头拆开,把里面的烟丝拿出来跟哈德门、老刀牌和三炮台三种香烟的烟丝比较一下就可以了。”

周凤山点了点头。通过烟丝的粗细、色泽、长短以及味道来判断属于那个牌子的香烟可以说以个资深老烟枪最基本的功课。

“这根烟头等一下再拆,现在我们先来看一下这根烟头长度。”林江北用镊子夹起白纸上的烟头,跟小张手里四只小玻璃瓶烟头比对着,“是不是发现这根烟头非常非常短,长度几乎只有这四根烟头的三分之一,几乎是快烧到嘴巴了,主人才舍得把这根烟头扔掉。”

周凤山跟王见刚俱都点头,他们也发现了,林江北夹的这个烟头确实太短了。

“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了烟头主人的经济拮据,连这种低劣的自制卷烟也要抽得只剩下这么丁点才舍得丢掉。”

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把烟头放在白纸上。

“周校长、王队长,你们再仔细看看这根烟头,它还有一个特点。”

周凤山跟王见刚忙凑上前去,仔细观察那根烟头,可是他们眼睛都快看酸了,也没有看出那根烟头还有什么特点。

林江北心中暗自摇头,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周凤山跟王见刚的警察素养。或许换外面那几个破案老手,能够从这根烟头上看出端倪?

“周校长、王队长,”林江北用镊子指了指烟头,“你们有没有发现烟头有一圈明显的斑痕?这说明什么?说明烟头被唾液浸透了。”

“对对对!”

林江北这么一提示,周凤山跟王见刚都注意到了,烟头上确实有一圈明显的斑痕,于是就连连点头。

“周校长、王队长,你们平时抽烟,不会出现香烟被唾液浸透的现象吧?”林江北又问道。

周凤山跟王见刚都点了点头,回答道:“不会。”

“那么为什么不会呢?”林江北接着说道,“那是因为你们一般都会把香烟夹在手里,想抽的时候,才会塞到嘴里抽一口。所以烟头上会有沾一点唾液的痕迹,但是绝对不会浸透。”

周凤山和王见刚又点了点头。虽然他们平时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但是仔细想一想林江北的话,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抽烟的时候,让烟头被唾液浸透呢?”

林江北望着周凤山和王见刚,又提出一个问题。

对啊,什么人才会呢?

周凤山和王见刚大脑已经跟不上林江北的节奏了,只能是干望着林江北,等待着林江北给出答案。

“答案就是泥水匠,或者木匠才会有这样的抽烟习惯。”林江北说道,“因为他们在干活的时候双手不停地在忙活,根本腾不出手来去夹着香烟,只能把香烟长时间的叼在嘴里,时间长了,烟头的部位自然就被唾液给浸透了。”

林江北这句话把周凤山脑子里的窗户纸彻底捅破,他的思维一下子开朗起来。他上前一把抓住林江北的手,激动地说道:“江北,照这样说来,这根烟头是木匠或者泥水匠留下来的,那么也就说,这起盗窃杀人案的凶手,很可能是木匠和泥水匠?”

“留下这根烟头的木匠或者泥水匠即使不是杀人凶手,也跟杀人凶手有着密切的联系。”林江北点头回答道。

“对,不是凶手,也跟凶手有密切联系!”王见刚也激动地冲着林江北伸出了大拇指,“林顾问,林顾问啊,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怪不得局座要亲自过去请你做顾问呢,你可比我手下的酒囊饭袋要强多了!我们只要找到这个木匠或者泥水匠,这个案子就迎刃而解了!”

第0007章 全抓过来

“王队长”林江北并没有因为王见刚的夸赞就沾沾自喜,反而向王见刚提出一个问题,“你知道杭城现在木匠和泥水匠的收入是什么样一个水平吗?”

“木匠和泥水匠的收入水平?”

王见刚被林江北问得愣住了。他一个省会警察局侦缉队队长,平时哪会去关心木匠、泥水匠这种阶层人群的收入啊?

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王见刚用不大确定的语气说道:“我估么着一个月怎么着也得有十来块钱吧?”

“十来块钱?”林江北摇了摇头,“王队长,你真是太低估了木匠和泥水匠的收入了。现在杭城木匠的每天的工资大概在一块到一块五之间,泥水匠甚至还要更高一些,每天工资要达到一块二到一块八。也就是说,杭城的木匠和泥水匠每月的收入至少在三十块钱以上,是不折不扣的高收入阶层。”

在情报处杭训班,教官们讲授的可不仅仅是特工技巧,还包括社会各阶层的情形,百艺行业活动动态,当前派系组织、人事离合以及时势演变趋势,各地秘密结社、帮会组织,以及各地城市环境、风俗习惯等等,这些都需要杭训班的学员了如指掌,有时候还会给学员们布置相应的实习作业。

比如上个月,教官给甲班六期学员布置的作业就是对杭城各阶层人群做详细调查,林江北也正是通过这次实习作业,对杭城各阶层包括木匠和泥水匠在内的人群情况有了详尽的了解。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掌握的这些情况还没有用于特工生涯,却在这次办案上用到了。

“有这么高?”王见刚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有想到,木匠和泥水匠这些他平时都看不上眼的土包子泥腿子收入竟然比他手下的侦缉队员还要高。

“恐怕真有这么高啊!”周凤山在一旁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过年前,我一个侄子结婚。我找了一个木匠给他打了一套家具,支付给木匠的工钱就是每天两块。”

“既然木匠、泥水匠的收入这么高,又怎么会窘迫到捡烟头来卷烟抽呢?”王见刚疑惑地反问道。

“答案只有一个,”林江北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笑眯眯地讲出了自己的推测,“那就是这个木匠或者泥水匠嗜好赌博,把自己每天的收入都在赌桌上输光了,所以才会窘迫到捡烟头抽的地步。”

这时站在一旁的物证室小张插言道:“林顾问,有没有可能这个木匠或者泥水匠是鸦片鬼?把自己的收入都用来买烟土抽了,所以才会这么窘迫?”

“小张,”林江北还没有回答,王见刚这边就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见过鸦片鬼去捡烟头抽的?真要是犯了烟瘾,他们宁可蹲在烟馆门口闻里面飘出来的味儿!除此之外呢,染上鸦片瘾的人大部分身体虚弱,想要单靠绳索勒死曹阿大这么健壮的人,尤其是在曹阿大还剧烈反抗的情况下,基本上不可能。”

小张红着脸讪讪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小张,你现在量一下这根烟头的长度,做一下记录,再给这根烟头拍几张照片固定一下证据,然后我们就要把这根烟头拆开,检验里面的烟丝了。”

林江北适时地发话,为小张解了围。

“好的,林顾问,我马上就做!”

小张感激的望了林江北一眼,连忙拿出尺子对烟头进行丈量,在本子上做好记录之后,把尺子摆在烟头旁边做参照物,拿着照相机连续拍了两张照片,完成了证据的固定,这才退到一边。

林江北走上去,拿镊子轻轻把烟头拆开,把里面的烟丝拨出来,然后细心地一根一根的进行分类。几分钟后,烟丝被分成部分,平摊在白纸上。

周凤山跟王见刚凑上去仔细鉴别了半天,然后不得不承认,林江北之前说的不错,这三部分烟丝,果然都跟哈德门、三炮台和老刀牌的烟丝一模一样。

真是不服不行啊!林江北这小子不但脑子聪明,推理缜密,连鼻子都这么好使!

“周校长、王队长,现在这根烟头主人的形象基本上出来了,木匠或者泥水匠,嗜赌如命,经济窘迫,经常捡烟头抽。”林江北见周凤山和王见刚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就给出了自己最后的结论,“考虑到他又很大的可能是凶手的话,那么还要加上手臂或者手臂上有伤,ab血型,以及左撇子这几个特征。”

“当然,他是不是凶手,也很容易就能够判定。”林江北继续说道,“等一下我们回到局里,让法医用法医室的设备检验一下烟头外面这层草纸上唾液的血型,如果也是ab型的话,那么烟头的主人应该就是杀人凶手了!”

“什么?用唾液也可以检查血型吗?”王见刚惊奇地问道。

林江北这才想起来,唾液检查血型的技术是由威纳教授1946年才提出来的,这个时候并没有。不过从唾液物质中检查血型的技术并不复杂,用现有的法医检验试剂完全能够实现。大不了他亲自到法医室去做这个检验。

于是他就点头回答道:“对,现在最新的技术是能够用唾液检查血型的。”

王见刚并不了解这一点,见林江北如此笃定的回答,于是就放下心来,招手把站在一旁的曹山根叫了过来。

“曹山根,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父亲有没有什么认识的或者比较熟悉的泥水匠或者木匠?”他的打算还是准备从曹阿大的社会关系入手去调查泥水匠和木匠。

“木匠和泥水匠啊?”曹山根想了一下,说道:“我父亲倒是认识几个,有一个和我父亲还比较熟悉。”

“那个跟你父亲比较熟悉的叫什么名字?有多大年龄?是不是左撇子?喜欢赌博吗?手臂上有没有伤?”王见刚一连串地问了下去。

“他叫杨老四,七十八了,是不是左撇子我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倒是喜欢赌博,不过他去年就瘫痪了,一直躺在床上由孙子抚养呢!”曹山根回答道。

“那其他几个木匠和泥水匠呢?他们中间有没有左撇子,手上有没有伤?”王见刚又问道。

“有一个是左撇子,不过手背和手臂上都没有伤。”曹山根回答道,“还有这几个人前几天分局已经都调查过了,说是没有什么问题。”

“你把他们的名字和住址都写出来。”王见刚说道,“不管有没有问题,都必须这几个人全抓过来重新调查!”

第0008章 茶馆会馆东阳帮

省会警察局,法医室门外的走廊上,王见刚焦急地来回踱步。

只听一声门响,林江北戴着手套从里面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

王见刚一个箭步冲上去,焦急地问道:“林顾问,怎么样,血型查出来了吗?”

“查出了来,确实是ab型。”林江北把手里的检验结果递给王见刚。

王见刚低头用眼睛往纸上扫着,前面那几行夹杂着专业术语和符号的字他也看不懂,只是看到纸上最后一句话:样品唾液斑痕中检验出来的血型物质为ab型。检验人林江北。

“太好了!有了这个结果,我们基本可以确定,烟头的主人就是杀害曹阿大的凶手。”王见刚说道。

“只能说有相当大的可能。究竟是不是,还需要找到这个烟头的主人才能确定。”林江北遗憾地摊了摊手,可惜这个年代没有dna检测技术和设备,单凭着血型来说,还是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

“走,我们马上到会议室,局座还在等着我们呢!”王见刚拉着林江北就往会议室走。

“王队长,你那边怎么样?”林江北一边走,一边问王见刚道:“有没有从抓过来的几个木匠和泥水匠中找到什么可疑线索?”

“没有,”王见刚遗憾地摇了摇头,“从调查的情况看,这几个人的嫌疑基本上可以被排除。”

林江北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倘若真的是这几个跟曹阿大相熟的木匠和泥水匠作案,估计在省会警察局第一次大排查行动就会暴露出来。

走进了会议室,王见刚把手里的检验结果双手递给了周凤山,“局座,检验结果出来了。烟头主人的血型果然是ab型。”

周凤山低头看了看纸上的检验结果,对林江北说道:“江北辛苦!接下来案子该怎么办,你有什么想法?”

林江北拉开椅子坐到周凤山的旁边,笑着说道:“周校长,这个还是听听王队长跟各位前辈的意见吧。我搞理论分析还行,但是具体怎么安排行动,这个还是王队长以及在座的各位侦案前辈更专业!”

周凤山点了点头,用目光扫视了一圈会议室,然后才开口说道:“关于林顾问对案件的分析,刚才我已经详细给你们介绍过了。现在林顾问又拿出了烟头的化验结果,证实烟头主人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那么现在大家谈一谈,这个案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右边第三个位置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警官举起了手,“局座,我想谈一点看法。”

这时候坐在林江北身边的王见刚把嘴巴凑到林江北耳边,小声替他介绍道:“这个人是第二分局局长饶晓东,在第二分局辖区破获过很多案件,得到过内政部警政司的表彰。”

“饶局长,请讲!”周凤山点了点头。

“我建议立刻对我们辖区堂子巷展开大搜查。”饶晓东说道。

“理由呢?”

“咱们杭城有很多以行业划分的专业茶馆,其中我们辖区堂子巷茶馆就是专门针对木匠泥水匠的专业茶馆,有很多木匠泥水匠聚集在那里,除了在茶馆喝茶泡澡之外,也在那里等待着客户上门招揽活计。这是其一。”

饶晓东说道,“其二,除了木匠泥水匠的专业茶馆之外,堂子巷还有好几家木器家具店,本身也雇佣了不少木工木匠。”

“其三,堂子巷距离横桃花巷的曹家祠堂不足三公里。凶手如果真的经常在堂子巷的茶馆喝茶,那么则具备了跟曹阿大认识的条件。”

“其四,在堂子巷对面,就是上珠宝巷。上珠宝巷不仅仅是我们杭城,也是我们浙江全省最大的金银珠宝交易地。不仅仅是信源、义源、乾源这三家杭城最大的银楼建在这里,而且还有数十家大小金银铺。这也为凶手售卖金箔和纯银香炉赃物提供了最便利的条件。”

“所以,我建议立即对堂子巷的茶馆和木器家具店进行大搜查,即使凶手没有藏匿在那里,也能够找到凶手的线索。”

周凤山、杜成虎和王见刚三个人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即使是林江北,也不得不承认,饶晓东分析的确实很有道理,是有必要立即对堂子巷展开大搜查。

“江北、见刚,你们俩对饶局长的提议如何看?”周凤山扭头看着林江北和王见刚。

“饶局长的建议很好,我完全同意。”林江北点头说道。

“我也同意饶局长的建议。”王见刚说道,“不过呢,我针对着饶局长的建议还要做两点补充。”

“嗯,你说!”周凤山对王见刚做了一个手势。

“第一,那就是除了堂子巷之外,在城站火车站附近的城头巷也有几家木匠泥水匠业茶馆。那里也是我们杭城另外一个木匠泥水匠的聚集地。凶手有可能作案之后,从堂子巷转移到城头巷去,所以我们也有必要对城头巷同时展开搜查。”

“第二,我们杭城的木匠泥水匠多出自于金华东阳,有东阳帮之称。所以旅杭的木匠泥水匠除了堂子巷和城头巷这两个地点之外,也经常到候潮门的金华会馆聚集。所以我们必须把金华会馆也列入这次搜查的范围。”

“见刚,你这两点补充的很好!”周凤山满意的冲着王见刚点了点头,“金华会馆和城头巷,是要列入搜查的目标。”

夸赞完王见刚,周凤山又用目光扫视了一下会议室,“其他人呢,其他人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见没有人应声,周凤山又扭头看向林江北,“江北,你呢,你还有什么话要讲吗?”

林江北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王队长和饶局长考虑的已经很全面了。”

“那好吧!”周凤山点了点头,用手一拍桌子,说道:“那么下面我就布置一下分工,我们这次倾全局之力,对堂子巷、城头巷和金华会馆展开大搜查,大家万不可马虎了事,一定要打起精神,瞪大眼睛,务必将曹家祠堂盗窃杀人案的凶手抓捕归案!”

第0009章 水龙会

随着周凤山一道道命令,会议室里包括王见刚在内的办案小组成员不停地领命而去。很快,会议室内空了下来,只剩下周凤山、杜成虎和林江北坐在那里。

周凤山公务繁忙,能够抽出大半天时间来参加案情会议,已经算是给足了曹火旺的面子。而杜成虎除了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的督察长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就是情报处杭城站站长,公务甚至可能比周凤山更忙碌。他们两个此时自然不可能像王见刚、饶晓东那样,亲临大搜查行动的第一线。

只是让周凤山感到奇怪的是,林江北作为破案顾问,在他发号施令的过程当中,竟然没有提出加入任何一支行动小组参加搜查行动,而是选择了跟他俩一样,留在了会议室。

难道说林江北一点都不想体验按照他的分析亲自搜捕到杀人凶手的快感吗?或许在他看来,分析完案情,就意味着他这个顾问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周凤山心下想着,却站起来冲林江北伸出了手,“江北,这次有劳你了!等凶手抓捕归案,我一定亲自在曹副厅长和段先生面前替你请功!”

却没有想到,他手都伸到了林江北的面前了,林江北却端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周凤山仔细一看,却发现林江北双眉紧皱,口中不停地低语,仔细听去,却是在不停地念着“不对啊”这三个字。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周凤山正想开口问林江北究竟怎么一个不对,却看到林江北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猛然站了起来,“周校长,对不起,学生发现之前我们一直忽略了一点。”

周凤山被林江北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这才发声问道:“忽略了哪一点?”

“龙会!”林江北吐出三个字。

“龙会?”周凤山跟杜成虎碰了一个眼神。

龙会,也叫水龙会,是当时杭城民间的救火组织,跟后来的消防队的功能差不多,只不过是民间自发组成的义务救火机构。因为当时称呼消防器材为“龙”,比如人力出水肩抬的“抬龙”,十几个人拖拉的“拖龙”,机械化的汽车“洋龙”,半机械化的“泵浦龙”、“蝴蝶龙”等,因此,救火机构就被称为“龙会”。虽然辛亥革命之后,已经出现了“消防”这个新名字,但是老百姓口头上扔习惯沿用“龙会”这个称呼。

因为这个时期杭城的民房建筑十分破烂,草栅木蓬比比皆是,一旦遇到大火,就连片受灾,损失特别严重,尤其是冬春两季天气阴冷,百姓为了取暖引起的火灾非常频繁,所以在各街坊地段均设有由救火兵组成的水龙会,准备随时救护火灾。

“对,龙会!”林江北点头说道,“周校长,学生也是刚刚才想这一点。您应该也知道,龙会的救火兵多数由身体强健的搭彩棚匠、泥水匠和木匠充任。因为他们不但善于攀爬,也对建筑建构比较了解,懂得救火时应该先从什么地方救起。”

周凤山和杜成虎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可不是嘛!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水龙会里救火兵确实有不少木匠泥水匠,关键还身体强健。

林江北继续说道:“之前王队长也安排人对曹山根进行过询问,无论是曹山根自己家里还是曹家祠堂,都没有打造木器修补房屋的计划。而那些跟曹阿大相熟的木匠和泥水匠的作案嫌疑也得到了排除。那么学生我就在想,能不能够假设,杀死曹阿大的凶手其实是一个跟曹阿大刚刚认识的泥水匠或者木匠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样泥水匠木匠,才能够在刚刚认识曹阿大不久,就能够让心无芥蒂的在半夜十二点打开祠堂大门,把他放进去呢?”

林江北自问自答道:“学生觉得答案就是在水龙会担任救火兵的木匠或者泥水匠。因为除了救火之外,他们还定期对街上的建筑进行巡查,找出火灾隐患。也许那个凶手就是在第一次对曹家祠堂进行火灾隐患巡查时跟曹阿大认识了。也正是在那次巡查中,他看到了祠堂正厅里供奉的十几块镶嵌金箔的祖宗牌位和纯银香炉,从而见财起意。”

“然后他就在三天前的深夜,敲响了曹家祠堂的大门,说自己在巡夜的过程中,发现曹家祠堂里有火星或者火苗,骗曹阿大打开了大门,然后在正厅用绳索将曹阿大勒死,盗走了那十几块祖宗牌位和纯银香炉。”

听到这里,周凤山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所以我们现在只要派人赶到负责曹家祠堂那一片救火工作的水龙会,调查一下最近水龙会派了哪个王八羔子到曹家祠堂进行了火灾隐患巡查,只要抓到这个王八羔子,曹家祠堂盗窃杀人案就会真相大白了,对吧?”

“学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真相大白,”林江北说道,“只能说是有相当大的可能会真相大白。”

“江北啊江北,你的脑瓜子是怎么生的?真他娘的是太聪明了!”周凤山兴奋地骂了一句粗话,大手重重地拍在林江北的肩膀上,“一事不烦二主,我看调查水龙会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好了!”

说着他也容不得林江北拒绝,立刻冲着会议室外面喊了一句:“叶路平!”

“到!”一个沉稳干练的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警察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林江北立刻认出了这个青年警官就是今天给周凤山开别克轿车的司机。

周凤山指着叶路平向林江北介绍道:“江北,他叫叶路平,是我的司机,也是我的贴身警卫。我现在把他交给你指挥。”

然后周凤山就对叶路平下令,“叶路平,你立即去勤务处召集一队警察,跟着林顾问去办案。你们一定要全程服从林顾问的指挥,不得有任何怠慢,不然小心老子拔了你们的皮!”

叶路平跟在周凤山身边将近五年,自然了解自己长官的秉性。见周凤山说的如此郑重,当然不敢怠慢,立刻快步跑出去到勤务处召集起一队警察,然后一行人在林江北的率领下,杀气腾腾地向涌金路扑去!

第0010章 找到目标

在杭城,龙会只是泛称,具体到每一个龙会,都有自己的名号,按地段命名,并且以“集”作为一个龙会的单位,比如清泰集、南星集、艮山集等等。

曹家祠堂所在的横桃花巷,因为靠近涌金路,所以归涌金集龙会管辖。而涌金集龙会的驻扎地就在涌金路上涌金桥附近。这里虽然距离横桃花巷不远,但是已经属于第二分局湖滨分驻所的辖区。

关于分驻所,前面已经提到过一次。在民国时期,它跟派出所一样,都属于警察局或者警察分局的派出机构,负责警勤区的治安管理、勤务执行以及督导。

警察局或者警察分局会按照人口分布的多寡、地区的繁华程度以及治安的好坏分别设置分驻所和派出所。比较繁华的、人口比较密集的重要的地段,一般设置分驻所,其余地段则设置派出所。因此相对来说,分驻所的规模和警力都要比派出所要大不少。

林江北和叶路平率领警察赶到涌金桥的时候,湖滨分驻所所长左顺河正站在路边等候,看见林江北和叶路平从车上跳下来,左顺河连忙迎了上来,“报告林长官、叶长官,第二分局湖滨分驻所所长左顺河奉命报到!”

林江北还了一个礼,问道:“涌金集龙会总部控制住了吗?”

“前后门都被我手下封住了,只许进不许出,里面的人插翅难逃!”左顺河回答道:“我现在就带林长官和叶长官过去!”

趁着带路的工夫,左顺河把涌金集龙会的情况给林江北汇报了一遍。

涌金集龙会在册的人员一共有八十七名,其中专职人员包括会长刘天放在内,一共有九名,其他则全部都是义务兼职,只有在龙会举行灭火演练或者出现灾情需要救火时才会集合起来。

目前在涌金集龙会总部的,一共有七人,除了会长刘天放在内的五名专职人员之外,还有两名义务兼职的人员。

来到了涌金集龙会门口,叶路平一挥手,勤务处这队警察立刻分散开来,不仅仅是龙会的前后大门,连两侧的房顶上,也跃上几名警察持枪警戒。

因为林江北在路上提醒过他们,龙会的救火兵不仅仅是身体强健,而且还经常进行登墙翻屋的救人演练,所以要防止凶手狗急跳墙,从两边的屋顶逃跑。

把龙会总部包围的水泄不通之后,林江北和叶路平这才带着几个精锐警察,和左顺河一起走进了涌金集龙会总部。

一个胖胖乎乎的中年人正焦急地在院子里兜圈子,他瞥见了左顺河,就连忙迎了上来,拱手苦笑着说道:“左所长,我们涌金集龙会一向安分守己,以帮助街坊救火救灾为己任。左所长今天二话不说就带人把我们涌金集龙会给封了,总要给俺老刘一个说法,让俺老刘明白涌金集龙会究竟错在什么地方吧?”

“刘天放,你给我老实一点,瞎嚷嚷什么啊?”左顺河的眼睛就瞪了起来,“我们林长官和叶长官过来查案,让你们涌金集配合一下而已,你怎么就跟受多大委屈似的?”

“哎,左所长,有话好好说,别乱发脾气!”林江北冲着左顺河摆了摆手。对于涌金集龙会这种民间义务救灾组织,林江北内心里还是很敬佩的。虽然说杀害曹阿大的凶手很可能就隐藏在涌金集龙会的救火兵中,但是这只能说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并不能把责任都怪罪在涌金集龙会本身上。

“刘会长,我们今天过来,是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先到房间内休息,我等下会找你问话。”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让左顺河找一间僻静的屋子,把刘天放先带进去。他自己则背着手,走进关着涌金集其他几名人员的房间。

和刘天放那标准的富家翁形象不同,房间里这六名涌金集的人员,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是抬眼望去就感觉到他们身体强健远超普通人。

“我们是省会警察局的,今天有点事情需要大家配合一下。”林江北目光从六个人脸上扫视了一遍,这才开口说道,“先请你们大家把袖子撩起来,把双手平伸出来!”

不待这六个人做反应,叶路平就一挥手,身后的精锐警察就冲了上去,把这六个人的袖子强行撩起来,然后让他们双手平举前伸。

林江北目光逐一从这六个人的胳膊上扫过去,然后点了点头,背身走了出来。

叶路平从后面跟了出来,问林江北道:“林顾问,他们中间有没有可疑的人员?”

“没有,”林江北摇了摇头,说道:“除了手背手臂没有伤痕外,这六个人都是右臂要比左臂粗壮一些,显然都不是左撇子。”

然后又交代道:“不过呢,你还是安排勤务处的警察按照我们事先拟定的方案,逐一审问,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好的,我这就安排!”叶路平应了一声,立刻去安排。

林江北又迈步走进了刘天放所在的房间。刘天放正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看见林江北进来,连忙站了起来。

“不要拘束,坐下说话!”林江北笑呵呵地坐到了刘天放身边,随口问道:“刘会长,现在几点了?”

刘天放连忙伸出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回答道:“下午四点了。”

林江北点了点头,目光从刘天放手腕上劳力士金表上收了回来。

虽然说能够担任龙会会长的都是有一定财力基础的,绝对不会为了几块祖先牌位上的金箔和一只纯银香炉就铤而走险,而且刘天放也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富家翁形象,但是知道现在看到刘天放手腕上这块劳力士金表,林江北才真正把刘天放从杀人凶手的嫌疑名单上排除出去。

“刘会长,我想知道,你们龙会有没有安排有专职巡查火灾隐患的人员?”林江北开口说道。

“有啊!”刘天放回答道,“预防大于救灾,我们涌金集龙会专门安排了两名专职人员,定期对地段内的建筑物进行火灾隐患排查!”

林江北又问道:“那么这两名专职人员,在你们龙会干了有多久了?”

“一名干了有两年,另外一名上个月刚刚到我们我们涌金集来。”刘天放回答道。

林江北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问道:“上个月刚来你们龙会的这个人员,你最近是不是安排他到横桃花巷一带去排查了火灾隐患了?”

“对啊,他负责涌金门直街以北地区,上周正好排查到横桃花巷一带。”刘天放说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不由得脸色一变,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林、林、长官,莫、莫非您、您认为,他、他、他与曹家祠堂那件、件案子有、有关?”

第0011章 补救

省会警察局这几天来几乎是倾巢出动在全城发动大调查,涌金集本身距离曹家祠堂又不算远,刘天放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曹家祠堂的人命案?

只是刘天放知道归知道,完全没有把曹家祠堂的人命案跟涌金集龙会联系起来而已。今天下午警察忽然间上门封了龙会总部,为首的林警官又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他即使再傻,也意识到涌金集新招进来的那个隐患巡查员有可能牵扯到了曹家祠堂的人命案啊!

这一家伙可吓得他在凳子上坐都坐不稳了!

“有没有关系,还要看调查结果再说!”林江北看着刘天放说道:“你先把这个人的情况介绍一下。”

可是刘天放这个时候只觉得嘴唇发抖、喉咙发干,大脑里一片空白,又怎么说的出来啊!

他是正经本分的生意人出身,最怕的就是招惹上官司。现在可倒好,不仅招惹上了官司,而且还是天大的人命官司。曹家祠堂那个看门人,听说可是民政厅曹副厅长的远房伯父。倘若真的被是自己手下那个巡查员杀的话,自己恐怕是要赔个倾家荡产,也不见得能够让曹副厅长满意吧?

林江北没有想到刘天放竟然被吓成这样,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香烟,递给刘天放一根,示意他点上缓解一下情绪,嘴里说道:“刘会长,你光紧张也不是办法。当务之急是把这个人的情况介绍清楚,好让我们确定他究竟有没有可能涉及到曹家祠堂的案子。至于说其他,都是之后的事情,你暂时就先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刘天放点上香烟抽了两口,情绪果然稳定了许多。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已至此,只有先把情况向林警官介绍清楚,让林警官确定那个王八蛋究竟有没有涉案。倘若真的是那个王八蛋干的,自己这边也好早做准备,去考虑该花钱花钱,该托人托人。不管怎么说,自己总归是要想办法把这个难关过掉的!

打定了主意,刘天放掐灭香烟,开口向林江北介绍起来:

“林长官,那个人叫侯长斌,三十八岁,金华东阳人,是一个泥水匠,两个月前来到杭城,被金华会馆的东阳老乡介绍到堂子巷来打短工。正好我家里一处宅院要翻修,就请了他过去。我看他做事还算勤勉,加上龙会缺了一个火灾巡查员,就把他招了进来,担任火灾巡查员……”

“这个侯长斌,是不是左撇子?”林江北问道。

虽然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听到了这句话刘天放心头还是不由得一凉,“是,他确实是左撇子。”

林江北眼睛就眯了起来,“那这几天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手臂或者手背上有什么伤痕?还有他现在人在哪里?”

刘天放摇了摇头说道,“他手臂上有没有伤痕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至于说他人,今天上午就到直饮马井巷去巡查火灾隐患了……”

说到这里,刘天放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一刻了,按照时间来算,侯长斌应该回来了。因为按照我们龙会的要求,巡查员每天下午四点必须回龙会对当天巡查的建筑物情况对我进行详细汇报……”

听了刘天放这句话,林江北心里不由得一惊,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坏了!

倘若侯长斌真的是凶手,他回来看到龙会院子被警察封锁得水泄不通,第一反应肯定是要逃跑,绝对不可能选择走进院子自投罗网!

林江北不敢耽搁,抬脚就冲出屋子,向大门口跑去。

大门口外,除了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员之外,在对面马路上还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冲着涌金集龙会院子这边指指点点。

看到这样的场景,林江北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即使侯长斌不是凶手,看到这样的场景,恐怕也不敢轻易走进龙会的院子吧?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林江北还是扭头向门口执勤的警员询问起来,“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想要靠近院子?”

“报告长官,我们暂时没有发现!”

林江北失望的摇了摇头。

现在想来,自己这个安排还是大有问题啊!如果是调用便衣警察,对龙会院子进行外松内紧的暗中控制,不让外人察觉到异常,说不定侯长斌这个时候已经一头扎进院子,被控制了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当务之急是考虑怎么补救。

叶路平和左顺河也跑了过来。他们本来正在那边对那六个人进行单独审问,听到林江北这边的动静,便放弃了询问,立刻追了过来。

“林顾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发现?”叶路平问道。

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根据刘天放提供的消息,他手下一个叫侯长斌的火灾巡查员嫌疑最大。目前侯长斌可能受到了惊动逃走了,我们现在要立刻布置人马,对侯长斌进行抓捕。”

说到这里,林江北看到刘天放也从里面跟了过来,就招手把他叫到身边,严肃地问道:“刘会长,那你可知道侯长斌住在哪里?”

“知道的,知道的!”刘天放连连的点头,“他租的房子还是我介绍的。就在涌金门直街上,距离我的宅子不远!”

“那你们龙会里面,还有谁对侯长斌比较熟悉。”林江北又问道。

“里面那四个专职人员都认识侯长斌,对他非常熟悉。”刘天放回答道。

“好!”林江北点了点头,对叶路平交代道:“据刘会长说,侯长斌上午就到直饮马井巷去巡查了,按照预计时间,应该是下午四点回到龙会来汇报情况。现在已经四点二十了,他人还没有回来,很有可能受到惊动逃走。”

“我现在带着几个人,跟着刘会长一起,到侯长斌的住所去搜查。路平兄你就把其余的警员分成四队,各选一名认识侯长斌的龙会成员带领,三路分别扑向杭城火车站、武林门汽车站和南星桥码头,剩下一路则往直饮马井巷方向搜寻。一旦发现侯长斌,立即抓捕归案!”

第0012章 开挂

随着林江北一声令下,分散在四周的勤务处警察迅速集合起来。林江北从中挑选了五名跟随自己,其余人等则由叶路平分成四队,各自带着一名认识侯长斌的龙会会员,向林江北确定的四处目标扑去。

至于左顺河,则带领湖滨分驻所的警员,以涌金集龙会总部为中心向四周展开大排查,寻找侯长斌的踪迹。

在出发前,所有警察都被要求牢记刘天放讲述的侯长斌的外貌特征:

长方脸,平头,眼睛狭长,眉毛疏淡,身高在一公尺七五,体格健壮,东阳口音,身上则穿着涌金集龙会火灾巡查员制服。制服特征为:头上戴着一顶由黄铜制作的号帽,上面用红漆写着一个“查”字,身上穿着一件蓝布背心,背心前后的正中央都有一块白色的圆布,上面写着“涌金集”三个字。

林江北带着五名警察,由刘天放引着路,一路疾行,很快就赶到了侯长斌在涌金门直街。

刚拐过街口,刘天放就用手指着远处一间房屋,告诉林江北那就是侯长斌的住处。

“那就是侯长斌的住处?”

林江北顺着刘天放的手指方向望去,却不由得一愣。那可是一间单门独户的临街房,青砖黑瓦白墙,即使放在涌金门直街这样繁华的地段看起来也颇为显然。

这样的房子租金可不便宜啊!

侯长斌拮据得都要捡拾烟头抽了,舍得花钱租赁这样的房子?

刘天放看出林江北的疑惑,连忙解释道:“那里去年住着一位花牌楼的‘姑娘’,后来因为嫖资纠纷被客人杀死,就变成一处凶宅,没有人敢租赁。我把这些情况都给侯长斌说了,可是他却不忌讳这个,说是这里租金便宜,又是独门独户进出方便,就租了下来。”

林江北点了点头,几个人快步走到这间房子,却又是一愣。只见房门上铁搭扣紧紧合着,上面挂着一把秤砣般的大铁锁。

难道说侯长斌没敢回住处,直接就逃走了吗?

正在这时,一个老头拄着拐杖从旁边的院子里走了出来,看见刘天放站在这里,不由得笑着招呼道:“哟,刘会长,你怎么在这儿?是过来找侯长斌的吧?我刚才看见他出去了呢!”

“什么?他出去了?”刘天放连忙问道,“徐老伯,你看到他往哪里去了啊?大约出去了有多久?”

“我估摸着怎么着也得有一刻多钟了吧!”徐老伯拄着拐棍往东边指了指,说道:“我当时见他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急忙慌张地往紫城巷那个方向走着,跟他打招呼,他也不搭理。”

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英格纳手表,现在时间是四点三十五。

一刻多钟之前,也就是四点二十不到的时间。

如果按照时间脉络来计算,正好跟侯长斌四点赶到涌金集龙会,然后又从龙会赶过住处的时间基本上能够对应上。

至于侯长斌为什么没有直接逃走而是选择拐回到住处一下,想必是为了把留在住处的赃物带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背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里装的应该就是曹家祠堂丢失的那些牌位跟香炉。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这时候再盲目往紫城巷那边追意义不大,还不如看看侯长斌在住处留有什么线索。

想到这里,林江北走上前去看了看侯长斌挂在房门上那把大铁锁锁孔,然后扭头看了看,在一把附近街坊放在门外的竹扫把上折了两根细竹枝,伸进大铁锁的锁孔里捅了几下,只听咔吧一声,锁孔就应声而开。

这下不仅仅是刘天放跟徐老伯,连勤务处那五名精锐警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江北。他们不敢相信,林长官竟然还有这么一手比那些惯偷惯盗还精妙的开锁技巧。

他们却不知道,对挂着中央警察研究所的杭城特训班来说,用借助简单的工具开启门锁是学员必须掌握的最基本的技能。

林江北把铁锁取下,推开房门,只见房屋里一片杂乱,一件蓝色背心扔在地上。

他将背心捡起一看,只见背心前后各有一块白色圆布,上面写着涌金集三个字,正是涌金集龙会的巡查制服。看着上面湿漉漉满是汗迹,林江北可以想象出侯长斌从涌金集龙会跑回来时是如何惶急。

“呵呵!”

林江北拿着背心笑了起来。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侯长斌这小子把背心脱掉扔在房间,就是怕看到这件背心认出他。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恰恰是他留下的这件背心会帮助自己把他抓获归案!

“张大有!”林江北喊道。

“到!”身后一个外表干练的警察站了出来。

“你留在这里,对房间内进行仔细搜索,看看侯长斌还留下有其他有用的线索没有。”林江北吩咐道。

“遵命,长官!”

见张大有开始对房间进行搜查,林江北返身走出房间。他低头先在手里的蓝色背心上嗅了一下,然后抬头起头来,闭着眼感受一下,找出一个气味最浓烈地方向,然后张开眼睛,果然是紫城巷的方向。

林江北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挥手冲着刘天放和其余四名警察一摆,说道:“你们跟我来,咱们去抓侯长斌!”

听到林江北用的是“抓”字而不是“追”字,其余四名警察不由得诧异地碰了一个眼神。林顾问难道真的这么厉害?只是进了侯长斌的住处转了一圈,就知道侯长斌藏在哪里?

他们心中虽然诧异,但是谁也不敢问出来。因为叶路平在路上再三向他们交代,说是局座交代,谁敢不听从林顾问的命令,局座一定会扒了他身上的这身皮!

警察们不敢问,刘天放就更不敢问,几个人跟在林江北后面,快步向紫城巷追去。

不得不说,侯长斌果然很狡猾。表面上看来,他是往紫城巷去了,却没有想到他在紫城巷口转了个圈,等躲开了徐老伯的视线,竟然调个头,跑到涌金门直街的对面,沿着运司河往府前街方向而去。

他这个花招如果对付别的警察或许有用,但是碰到了林江北这个过鼻不忘的开挂者,就没有任何作用。有他身上强烈的汗味做指引,林江北根本不受迷惑,最后从府前街绕到荷花池头,最后在一处宅院的后墙停了下来。

确认过再往前没有侯长斌的气味,侯长斌的气味就在这处宅院后墙一处缺口的地方消失之后,林江北就停下脚步,对刘天放和身后四名警察说道:“侯长斌就藏在这里!”

第0013章 观湖楼

“这里?”刘天放抬头往宅院的墙头望了一望。

“刘会长,你认识这所院子?”林江北敏锐捕捉到刘天放神色中的一丝诧异。

刘天放点了点头,回答道:“林长官,这所院子叫观湖楼歌场,正好也属于我们涌金集龙会负责的防火片区。”

观湖楼歌场?

林江北眉毛不由得皱了一皱。

所谓歌场,是民国时期杭城的一种特殊的娱乐场所。建筑样式跟茶楼差不多,只是里面的建筑面积要比茶楼大一点,中间设有小舞台,周围是茶桌。

歌场通常养有一批青春靓丽的歌女,演唱的曲目主要是以皇色歌曲为主。客人可以随便在歌女中指名点唱,歌女也可以向熟识的客人要求点唱。

歌女在小舞台演唱过之后,到点唱的客人桌上敬敬茶,陪坐一会儿,至于说能不能在歌场营业结束后把歌女带出去,则要看客人的个人魅力或者钱包的大小了。倘若歌女不同意,客人是不能强求的。

因此,凡是在杭城能够开设歌场的,都是有相当的背景和势力的,而往往歌场的名气越大,则代表歌场的背景和势力越大。

而据林江北所知,观湖楼歌场恰恰是杭城所有歌场中名气最大的一家,这也就代表着观湖楼歌场背后的势力至少在杭城所有歌场中是最大的。

扭头看身后四名警察在低头窃窃私语,林江北就出声问道:“你们是不是来过观湖楼?”

“林长官,您太高看我们了!”一名警察连忙说道,“在观湖楼摆一桌茶围至少要二十多元,几乎相当于我们哥几个每月的薪饷了,这还不算歌女的点歌费和给茶头、跑堂的小费。所以就是借我们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来观湖楼这种场所啊!”

“那你们在嘀咕什么?”林江北又问道。

“我们在嘀咕观湖楼背后的老板。”这名警察说道。

“你们知道观湖楼背后的老板是谁吗?”林江北惊奇地问道。

“不仅仅是观湖楼歌场的背后的老板,整个杭城有点名气的场所背后的老板,我们勤务处的警察全都得知道。”这名警察忙回答道。

勤务处,全称是勤务警察处,隶属于省会警察局第三科,掌管勤务、调查、交际和训练。其中“交际”一项,就是指协调警察局与各方势力的关系。特别是一些有势力的单位和个人自恃身份,不愿意跟基层的警察组织打交道,就会直接跟省会警察局勤务处沟通,指明某处场所和机构乃本人或者本单位所办,然后由勤务处出面与下面的分局、分驻所和派出所打招呼,告诉他们某处场所和机构乃要人所办,不得轻易滋扰。必要时勤务处还会出动警察,处理基层警察组织与这些场所和机构之间发生的冲突。

“那你说说看,观湖楼歌场幕后的老板是谁?”林江北说道。

“湖州籍的丝绸商人王保平。”这名警察回答道。

“王保平?”林江北摇了摇头,没有想起这个王保平是何许人也,一个丝绸商人竟然有能力让观湖楼歌场在杭城所有歌场之中名列第一。

这名警察知道林江北是怎么想的,连忙补充道:“王保平本身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他的摆把兄弟却是党务处杭城市特务室里的许井山许科长。”这名警察回答道。

“党务处特务室的许井山?”林江北眉毛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

党务处,全称是国民党中央组织委员会党务调查处,由cc系大佬所控制,是情报处在党内的主要竞争对手。杭训班教官在给林江北他们这些学员上课的时候,就一再强调让学员们要提防党务处的人马。林江北却没有想到,侯长斌现在竟然跑进杭城党务处特务室科长许井山拜把兄弟名下的观湖楼歌场。

这就必须得谨慎从事了!

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转身来到墙边,用力往上一纵,双手扒住墙头往上一借力,整个人已经像一只狸猫一样落在了墙头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四名警察互相对了一个眼神,眼里都写满了服气。作为勤务处的精锐警察,翻上这个墙头对他们来说不算困难,但是要做到像林江北这样干净利落地不发出一丝声音,那就不是他们能够做得到的了!

刘天放在一旁也暗自咂舌。林长官这一手功夫,即使他手下最好的救火兵也赶不上啊!

林江北落在墙头上,鼻孔往院子里的方向翕张着,果然,院子里的方向飘荡着侯长斌浓郁的汗味。他再低头看了一下墙头的缺口,只见缺口处的一块青砖上有一处崭新的破损痕迹,显然是刚刚被人踩破不久。

他一个翻身,整个人就轻盈地从墙头飘落在地面上,依旧是没有一丝声音。

“侯长斌确实是躲进了这所院子里。”林江北选了两名警察,“你们两个守在这里,防止侯长斌翻墙从这里逃跑。”

然后又对另外两名警察说道:“你们两个跟我和刘会长走大门进去搜查。”

那两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为难地说道:“林长官,是不是先向局长请示一下?”

“来不及了,万一在向局长请示的过程中,侯长斌逃跑了怎么办?事急从权,”林江北挥手说道,“这中间发生任何问题,都由我亲自承担,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两名警察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只好跟着林江北和刘天放往观湖楼的大门走。

从荷花池头绕了一个弯,穿过一条逼仄的小路,就来到了位于南山路上的观湖楼歌场大门。

不愧是杭城排行第一的歌场,观湖楼装修的富丽堂皇,即使以林江北这个穿越者的眼光来看,观湖楼这种档次的装修也算得上是有档次的。

这时候还不到下午五点,尚未到歌场正式营业的时间,观湖楼门口只有一个二十出头身穿洋装的门童在守着。看见林江北带着刘天放和两名警察要往大门里面走,门童连忙上前拦住:“几位官爷,观湖楼五点半才开始对外营业,还请几位官爷稍微在外面歇息片刻,到五点半再过来听歌。”

“我们不是来听歌的,”林江北摆了摆手,“我们是过来搜查逃犯的!”

“搜查逃犯?”门童脸色不禁面色一变,“这位官爷,你可知道,我们观湖楼是什么地方吗?”

第0014章 拔枪

“是什么地方关我屁事?”林江北脸刷的一下也拉了下来,“我告诉你,今天我是过来抓逃犯的,别说是你一个门童想拦我,就是王保平亲自过来也不行!”

“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门童转身冲着门内大喊,“二哥,快带人出来,有人过来找麻烦了!”

随着他这一声呐喊,观湖楼的大门里立刻窜出来四名壮汉,为首一个人冲着门童嚷嚷道:“小吴,是谁这么不开眼,敢找我们观湖楼的麻烦?”

门童小吴用手指了指林江北,对为首的壮汉说道:“二哥,就是他,说什么要到我们观湖楼来搜查逃犯,说即使咱们王老板亲自过来也别想拦住他!”

“哈哈,”二哥狂笑了起来,指着林江北说道:“你特么的披了一身狗皮,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还我们王老板亲自过来也拦不住你?你信不信二哥我一个电话,就能够把你身上这身狗皮给扒下来?你如果识相的话现在就滚,否则真的惊动了我们王老板……”

他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却见林江北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嘭的一下,就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二哥的话声戛然而止,眼睛往上瞟着冷冰冰的顶着自己额头的枪管,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一枪二马三花口,四狗五蛇张嘴登。

身为观湖楼歌场护卫队队长,二哥只凭着枪管固定帽的一圈滚花就认出来林江北手里拿的这把手枪是民国六大撸子中排行第三的花口撸子,也就是著名的勃朗宁m1910手枪。

花口撸子用的是765口径的子弹,威力奇大,别说是直接顶在自己脑门上,就是在一百公尺距离里打中自己脑门,自己也一定完蛋啊!

“官爷,官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二哥举起双手,声音颤抖地向林江北求饶。

其余三个护卫和小吴也都吓了一跳。

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来观湖楼闹事的,但是想林江北这样没有说两句话就直接掏枪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勤务处那两名警察也吓了一跳,他们也完全没有想到林顾问竟然如此生猛,一言不合就拔枪,完全不忌讳观湖楼歌场老板与党务处特务室许井山的关系。

哎,这下可就麻烦大了!万一惹怒了许井山,林顾问是什么下场先不说,他们两个小警察肯定是要跟着吃挂落的!

林江北却不管身后两名警察怎么想,只是望着二哥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阻拦老子侦办公务?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

“信,我信还不行吗?”二哥吓得噗通一声当场跪倒,“官爷,官爷,小的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虽然二哥知道自己这么一跪,以后多半是不能够再在观湖楼担任护卫队长了。可是与自己的小命相比,不能当队长又有什么关系?他内心可是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倘若再敢多犟一句嘴,眼前这位年轻的警官真的会开枪击毙自己。

就在这时,只听见观湖楼大门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穿中式长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年轻人从里面快步跑了出来。

“警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冲着林江北连连拱手,“都是自家人,好端端的干嘛要弄得动刀动枪的?”

林江北拿枪指着二哥的额头,扭头看着这名年轻人,鼻子轻轻翕动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王龙飞,是观湖楼歌场的经理,请警官多多指教。”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一只名片夹,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双手捧着恭送到林江北身前。

林江北目光在王龙飞的双手上扫了两眼,伸出左手从王龙飞手里接过名片,低头看了一眼,说道:“原来是王经理。”

“什么王经理,你喊我龙飞就行!”王龙飞见林江北的手枪依旧不肯从胡老二额头上移开,眼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嘴里却笑嘻嘻地说道,“不知道警官如何称呼啊!”

“林江北,省会警察局特别办案顾问!”林江北冷冰冰地说道。

“原来是林顾问啊!”王龙飞的态度更加客气,又冲着林江北拱了拱手,“林顾问,您能不能把枪先收起来啊?您来观湖楼有什么事情只管对龙飞吩咐,龙飞保证一定照办!”

“早拿出这个态度不就对了吗?”林江北冷冷一笑,把枪从胡老二额头上移开。

胡老二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向王龙飞说道:“王经理,我,我……”

王龙飞不等胡老二说完,就一脚踹到胡老二的腰上,“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给我滚到一边去!”

赶走了胡老二,王龙飞这才又对林江北拱手,“林顾问,您还没有说到观湖楼有什么事儿呢?”

“抓捕逃犯!”林江北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花口撸子,一边望着王龙飞说道。

抓捕逃犯?

王龙飞身躯微微绷紧,嘴里却十分惊讶地说道:“林顾问,恐怕您误会了吧?我们观湖楼一向奉公守法,可不会有什么逃犯啊!”

“呵呵,”林江北笑了起来,“不是说你们观湖楼有什么逃犯。而是一名盗窃杀人案的凶手逃进你们观湖楼里了。”

“逃进我们观湖楼里了?不可能吧?我们大门口一直有人把守,怎么没有看到?什么时候的事儿啊?”王龙飞身躯松弛了下来,脸上却更惊讶了。

“不是走大门进去的,而是从你们后院的墙头翻进去的。”林江北说道,“时间大概有二十多分钟。”

“原来是这样啊?”王龙飞大笑起来,“林顾问您早说啊!我们后院面积挺大,一般也没有什么人,凶犯如果翻墙跳进来,我们确实有可能没有发现!”

一边说着,王龙飞一边冲着垂头丧气地躲在一旁的胡老二喝道,“胡老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着你的兄弟帮着林顾问一起到后院去搜寻凶犯?”

第0015章 克星

除了胡老二几名护卫队员之外,王龙飞还把歌场里十几个跑堂杂役们都集合起来,陪着林江北一起到后院去搜寻逃犯。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出头,距离观湖楼正式营业不足半个小时了。王龙飞这边不早点帮忙把逃犯找出来,到时候等客人上座的时候,看到林江北率领着几个警察在搜寻杀人犯,还不得都被吓跑啊?

对于王龙飞的热心帮忙,林江北并不拒绝,毕竟越早把侯长斌抓到手越好。因为二月的杭城,天黑的很早,这时候天色已经比较昏暗了,视线大受影响。等过一会儿天色完全暗下来,什么都看不见,即使林江北有过鼻不忘的嗅觉外挂,也不见得能够抓住侯长斌。

一群人的簇拥下,林江北一马当先,直奔后院。不料刚走进后院,只闻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林江北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杂役打扮的中年人正手持一根粪勺,探着身子使劲儿往粪池里掏着。

林江北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冲中年人喝道:“你是什么人?在搞什么名堂?”

中年人被林江北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粪勺差点掉进粪池。他转过身来,茫然地望着林江北,不知道自己通一下粪池的粪道,这个警官为什么要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

“林顾问,”王龙飞连忙在一旁解释道,“他是我们观湖楼的杂役,下面的粪道堵了,楼里的卫生间都无法使用,我就让他到后边通通。”

林江北心里这个恨啊!

粪道早不堵晚不堵,为什么偏偏挑选这么一个时间来堵啊?

对于他这种有着超强嗅觉的人,就害怕的就是忽然间碰到强烈的刺激性气味。这就好比后世的特警戴着微光夜视仪正在追捕逃犯的时候,忽然间被人扔了一枚闪光弹,那特警瞬间就会变成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任由逃犯逃走。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世那些靠鼻子吃饭的顶级闻香师为什么不沾染烟酒,甚至连辛辣食物也一概避免,为的就是老保持自己嗅觉的灵敏。

林江北的鼻子虽然没有后世那些顶级闻香师那么娇贵,但是骤然间闻到这么浓烈的恶臭,想要再靠鼻子在这漫天恶臭之间去找寻侯长斌的气味也是不可能了。

可是事已至此,林江北还能有什么办法?就是拿枪把这个中年杂役崩了,也无济于事啊!

“你是什么时间来后院的?可曾在后院发现过什么陌生人出现?”林江北盯着中年杂役问道。

“我是五分钟之前过来的,没有看到有什么生人。”中年杂役赶忙回答道。

“好了,老张,这粪道你等一下再通,现在先帮着林顾问搜捕逃犯!”王龙飞在一旁吩咐道。

“小的遵命!”中年杂役放下粪勺,站了过来。

嗅着中年杂役身上传来的臭味,林江北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扭头对王龙飞说道:“王经理,那就有劳各位了。凡是后院有可能藏人的地方,请大家都仔细搜寻一遍。另外也请各位小心自身安全,防止凶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暴起伤人,毕竟他手上已经有一条人命了!”

“林顾问交代的是,在下明白!”王龙飞冲着林江北拱了拱手,就把手下这些人分成两组,一东一西沿着院子搜寻过去。

林江北带着刘天放跟着王龙飞这一组,勤务处两名警察则跟着胡老二那一组,一起在后院展开搜寻。

后院总共有一亩大小,除了一间大仓库外,只有七八间小平房,两组人马很快就搜寻完毕,在后墙处碰了头。显然,两组人马都没有找到侯长斌,也没有寻找到什么线索。

两名守在后墙外面的警察也翻墙从外面跃了进来,表示他们守在外面也没有看到异常。

不在后院,难道是偷偷藏进了歌场?

于是林江北留了两名警察守在后院,又带领人进入歌场,把观湖楼歌场两层楼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侯长斌的任何踪迹。

王龙飞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五点四十了,观湖楼歌场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上客人了,于是就对林江北说道:“林顾问,会不会是搞错了呢?那个杀人犯并没有跑进我们院子啊?您看前院后院,楼上楼下,咱们都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踪迹啊!”

“不可能!”林江北摇了摇头,“我百分之百的可以确定,那个杀人犯跑进来了。”

“那会不会是趁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他又悄悄地溜走了呢?”王龙飞说道,“要不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他呢?我们观湖楼就这么大,他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是啊?倘若侯长斌真的还在观湖楼,他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林江北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一阵,挥手说道:“走,咱们再到后院看看。”

“林顾问,后院咱们刚刚不是已经搜查过了吗?”王龙飞说道。

“是搜查过了,但是我还是想再看一看。”林江北撂下一句话,就直奔后院。

王龙飞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好抬脚跟在林江北的身后往后院走。

来到后院,林江北往两边望了望。刚才东边部分是他亲自跟着搜查一遍的,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那么要出问题的,只能是西边那一部分。虽然说是按照常理,勤务处的两名精锐警察跟着搜查,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但是林江北还是觉得不放心,要自己亲自再看一看。

往西走了大约有二十米,林江北停下了脚步,指着一栋被几株高大挺拔的香樟树掩映在角落的一处比观湖楼正楼还高出半截的建筑说道:“这是什么?”

“林顾问,这是我们观湖楼的水塔!”王龙飞连忙解释道:“水厂的自来水供应很不稳定,经常停水。为了保证观湖楼的正常用水,我们就修建了这座水塔,保证在停水的时候,我们观湖楼里面的水龙头也可以正常用水。”

“刚才你们在搜查这边的时候,有没有上水塔上面看过?”林江北扭头问身后两名警察。

“没有……”两名警察一起摇头,看林江北想要发怒,连忙又说道:“我们问过胡队长,他说检修水塔用的梯子锁在仓库里,就想着水塔直上直下这么高,没有梯子肯定爬不上人,再说水塔也光秃秃的,藏不了人……”

“藏不了人?”林江北冷笑起来,“水塔外边是藏不了人,可是水塔里面呢?侯长斌如果直接跳进水塔的蓄水箱里面,能不能藏住呢?还有这个水塔直上直下你们是爬不上去,可是你俩别忘了,侯长斌可是救火兵出身,登高救人本身就是他们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

见两名警察嚅嗫着不敢说话,林江北也懒得再说什么,扭头对王龙飞说道:“王经理,请到仓库里把梯子搬出来,我要到水塔上面去看一看!”

第0016章 户卡和口卡

浑身水淋淋的侯长斌刚从梯子上爬下来,勤务处的四名警察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他按到在地,用手铐将他双手反铐在背后不说,还掏出绳索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站在水塔上的林江北看着侯长斌被捆绑好,这才将枪收起来塞进腰间的枪套,然后探身在水箱里拎出一个湿淋淋的大包袱。

林江北解开包袱一看,发现里面除了曹家祠堂丢失的那十几块祖先牌位和纯银香炉之外,竟然还有一顶黄铜帽子。拿出来一看,上面一个红色的“查”字,正是涌金集配发给侯长斌的黄铜号帽。

眼下黄铜也挺金贵,这顶沉甸甸的黄铜号帽说什么也能卖半块大洋,所以侯长斌才舍不得丢弃吧?

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没有白折腾,不仅仅抓获了侯长斌,还拿到了他作案的铁证,也算是给今天一整天的行动来了一个满意的结尾。

林江北拎着包袱刚从梯子上跳下来,王龙飞就满面带笑地迎了上来,冲林江北伸出了大拇指,“林顾问,幸亏你火眼金睛,不仅仅是为民除害,查出了凶犯,更重要的是也替我们观湖楼消除了安全隐患。”

“是啊,王经理。”胡老二这时候也凑上前来用手指着侯长斌对王龙飞说道,“这个家伙来过咱们观湖楼检查过两次火灾隐患,对于咱们观湖楼里面情况非常熟悉。这次藏到水塔里面,说不定就是打咱们观湖楼的主意呢!”

“是吗?”王龙飞眼睛眯了眯,转身看着刘天放,“刘会长,我们给你们涌金集捐献的那些钱物可是让你们涌金集龙会用来救火救灾的,可不是让你们用来养活这些打我们主意的贼犯的!”

“对不起,王经理,实在是对不起!”刘天放满脸涨得通红,冲着王龙飞连连拱手,说道:“请你放心,关于这一点,涌金集龙会一定会给各位街坊父老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胡老二,放你的屁!”这时候侯长斌抬起头来,瓮声瓮气地冲着胡老二喊道,“你们观湖楼这么多人,我怎么敢打你们的主意?我只是想在观湖楼里暂时躲避一下,等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再沿着湖边悄悄的溜出去!”

“把他嘴巴给我塞住,给我带出去!”林江北不耐烦地挥手说道。

一名警察立刻从侯长斌身上撕下一块衣襟,团成一团,把侯长斌的嘴巴塞得严严实实,然后拉着侯长斌就要走。

“请各位警官稍等一下!”王龙飞伸手拦住了几名警察,然后冲着林江北拱了拱手,说道:“林顾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江北点了点头,跟着王龙飞来到一旁。

“请抽烟!”王龙飞摸出一盒三炮台,右手娴熟地在烟盒底部一弹,一根香烟就从烟盒的开口出弹出了大半截身位,然后王龙飞抽出这根香烟,双手捧给林江北。

林江北目光轻轻地在王龙飞左手腕上扫了一下,伸手接过那根香烟。

他刚把香烟塞进嘴里,那边王龙飞已经把烟盒塞进兜里,又顺手摸出一只精美的打火机,用右手啪地一声点燃,双手护着火,恭敬伸到林江北面前。

林江北低头在和面上点燃了香烟,叼在嘴里,等着王龙飞开口。

“林顾问,这个时候正是我们观湖楼上客人的时候。您如果押着犯人走正门的话,肯定会有很多客人看到,我担心他们对我们观湖楼有一些不好的印象。所以呢,想跟林顾问您打个商量,您看看待会儿能不能押着犯人走后边的侧门离开啊?当然,侧门的路没有装路灯,这时候不太好走,我会让胡老二他们拿着手电筒把你们送到大路上。”

“呵呵,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林江北点头笑了起来,“今天因为急着抓住凶犯,我的态度也有一些生硬,希望王经理不要介意,也不要把这件事情捅到党务处特务室许科长那里。”

“林顾问尽管放心,今天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我绝对不弄到许科长那里去的!”

王龙飞一口应承了下来,然后招手把胡老二叫过来,让他取来手电筒,在前面领着路,带着林江北他们押着侯长斌从后边的侧门走了出去。

一直把林江北他们送到灯火通明的南山路,胡老二这才熄灭手电筒,返身离去。林江北则带着四名警察,押着侯长斌先赶往距离他们最近的第二分局湖滨分驻所。至于说刘天放,他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快到湖滨分驻所的时候,他们迎面撞上了左顺河。

左顺河还正带着手下的警员在苦苦搜索侯长斌的足迹,这时候见林江北竟然已经把侯长斌抓捕回来了,自然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一边让手下的警员去通知湖滨分驻所的其他警员收队,一边陪同着林江北回到湖滨分驻所的驻地。

到了驻地,林江北首先拿起分驻所的电话,打回到省会警察局,向一直守候在办公室里的周凤山报告了这个喜讯。

周凤山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喜出望外,让林江北他们就等在湖滨派出所,他立刻派车过去接他们。

“周校长,待会儿车过来后,我让他们把侯长斌给押回去,我还要有点事情要办,可能会晚一点再回去!”林江北说道。

“江北,你有什么事儿不能改天再办啊?”周凤山在电话里说道,“侯长斌人赃并获,晚上的庆功宴可少不了你这个主角啊!”

“周校长,您放心,我这边事儿一办完,就马上赶回去,尽量不耽误您摆庆功宴!”

放下电话,林江北把左顺河单独叫到一个房间,面色凝重地说道:“左所长,我怀疑侯长斌还同党!”

“什么?他还有同党?”左顺河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一个侯长斌都把他们折腾成这样,现在又冒出了同党,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看来今天晚上他们是甭想回家了!

“目前来说有很大的可能,”林江北点了点头,对左顺河说道,“你去户籍室第一都第二图西南里的户籍资料全给我拿过来,我要检查一下里面是否有侯长斌的同党。”

“是!”左顺河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所谓“都、图、里”,都是民国时期杭城的行政区域的名称。“都”基本上相当于现在的“区”,“图”呢,则相当于现在的一个乡镇,或者一个街道办事处,“里”则基本相当于街道办事处管辖之下的社区了。

工夫不大,左顺河带着几个警员抬着一只大木箱走了进来。湖滨分驻所管辖的是人口密集的繁华地带,西南里虽然面积不大,也有四千多户籍人口。

“林顾问,您看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查起?”左顺河搓着手问道。

却不料林江北摆了摆手,说道:“这个我自己查就行,不需要你们的帮忙,你先带着他们出去吧!”

“那林顾问您先查,我就在隔壁等候吩咐,有什么需要,你随时招呼我!”左顺河楞了一下,也不敢多问,领着几个警员到隔壁等候。

林江北等左顺河出去之后,低头在木箱子里翻找起来。很快,他就在西南里南山路户籍档案中查找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观湖楼歌场经理王龙飞的户卡和口卡!

第0017章 日本间谍

所谓户卡,登记内容以户为单位,就相当于现在的户口簿;口卡呢,主要记录个人信息,作用相当于现在的身份证。

但是比起我们现代的身份证,民国的口卡上面记录的信息要更为详细,除了常规的姓名、性别、年龄、住址、籍贯、教育程度、职业、与户主关系之外,还包括兵役、义务劳动、保甲番号等多项指标。在口卡正面的最右边,还有留一个照片栏,贴登记人的照片。

考虑到有很多贫苦人家可能负担不起拍照的费用,提供不了照片,所以也可以选择将登记人的十指指纹留在照片栏来代替照片。

当然,此时的指纹技术还没有那么先进,只能是记录登记人的手指的“斗”和“箕”。照片栏有左右各五个格子代表登记人的左右五根手指,斗就画○,箕就画△。

林江北先看那张大一点的卡片,也就是王龙飞的户卡。上面显示王龙飞本人就是户主,登记地址就是南山路观湖楼,名下除了户主王龙飞本人之外,另外还挂着观湖楼歌场的十多名员工——这也符合民国的户籍登记政策,即户卡中除了家庭外,还允许以工作单位或者军队编制为户,户主就是上司或领导,基本类似于现在的集体户口。

林江北逐项检查了一遍,一时间也发现不了王飞龙户卡下面挂的十多名员工有什么问题,遂就把户卡放在一边,又拿起另外一张稍微小一点的口卡,只见正面填写着:

姓名:王龙飞

性别:男

教育程度:初小

出生年月:民国前2年3月。

特征:鹰钩鼻,左眼之下有一道浅疤

职业业别:文化娱乐

服务场所:观湖楼歌场

本籍:浙江湖州

寄籍:杭城

居住本市年月:24年7月

最右侧照片一栏没有贴照片,而是留下了左右手的指纹。

最下面一栏身份证号则是1字134778号

林江北目光在教育程度、特征栏和照片栏停留了很久,这才把口卡翻过来,看背面的信息。

王龙飞口卡背面的登记信息更为简略,除了住址和保甲番号两项填写了之外,其他包括服兵役情况、义务劳动情况和住址变动情况都是空白。

林江北把王龙飞的户卡和口卡信息牢牢地记在脑海里,然后把这两张卡片塞回原位,迈步走了出去。

左顺河见林江北走了出来,连忙迎上来,紧张地问道:“林顾问,您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是查到了侯长斌的同党?”

“呵呵,”林江北摇头笑了起来,“我大略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应该是我多疑了。”

左顺河心里不由得暗自吁了一口气,嘴里却道:“林顾问这种穷根问底的精神真地值得我们学习,怪不得全局上下折腾了三天没有找到凶犯的影子,把你请过来仅仅大半天的时间,就来了个人赃并获!”

“左所长,你这是把我往烤架上推啊!”林江北拍了拍左顺河的肩膀,说道:“这话真要出传了出去,我以后还能不能在省会警察局出现了?再者说来,之所以能够查出侯长斌并把他抓捕归案,还不是依靠兄弟们鼎力帮助?单靠我一个人,即使累死,恐怕也找不到侯长斌的人影吧?”

正说笑间,外面传来了汽车急刹车的声音,却是王见刚和叶路平领着警队赶过来了。

林江北一挥手,让人把侯长斌押了出来。

王见刚看到侯长斌浑身湿淋淋地在夜色中瑟瑟发抖,上去就是一脚,嘴里骂道:“这么冷的天,竟然敢藏的水塔里,也不怕把你个王八羔子给冻死啊?”

林江北解释道:“这家伙精明着呢!水塔顶部距离储水水面还有七八十公分的空间,另外还有几级台阶,可以正好让他坐在里面,既不会接触到水,而且还挡风。倘若不是我坚持要上去搜查,说不定还真的被这个家伙给躲过去了呢!”

“那他身上的水是怎么回事?”王见刚问道。

“我上去抓他的时候,他想夺我的枪,被我一脚踹进了水箱里,然后就这么一个下场了!”林江北笑了起来。

“王八羔子,真是自作自受!”王见刚又狠狠的踹了侯长斌一脚,挥手让手下的警察把他押上了卡车。

林江北这边也握手跟左顺河告别,跟王见刚一起坐进叶路平的汽车,一起赶回了省会警察局。

进了警局,王见刚就迫不及待地押着侯长斌进了刑讯室,准备第一时间拿到侯长斌的口供。而林江北却在叶路平的引领下,来到了周凤山的局长办公室。

周凤山正坐在沙发上跟杜成虎谈笑,看见林江北进来,就立刻站起来,大踏步地迎了上来,一把握住林江北的手不停地摇晃着,“江北啊江北,你真是立了大功了。别的不说,至少我不用再听曹火旺拍着桌子骂娘了!”

“是啊!”杜成虎在一旁凑趣儿说道,“江北,我们也不用听局座拍着桌子骂娘了!”

“成虎,你是故意将我军啊?”周凤山板着了脸,佯怒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嘿嘿,”杜成虎笑了起来,说道:“不现在不提,等一下到庆功宴上,就只有提酒壶的份了!”

“提酒壶怎么了?能给江北这个大功臣提酒壶,那是你放福气啊!”周凤山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林江北的胳膊,说道:“江北,你说吧,今天晚上想到什么地方去摆局?”

却不想林江北面色严肃了起来,摇头说道:“周校长,督察长,摆局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有重要情况要向你们汇报。”

听林江北语气如此严肃,周凤山的态度也不由得认真起来,“什么情况?”

“我发现观湖楼歌场的经理王龙飞是日本间谍。”林江北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周凤山跟杜成虎碰了一个眼神。对于观湖楼歌场的背景,他们当然是一清二楚。此时听林江北竟然说观湖楼的经理是日本间谍,由不得他们不惊讶。

“江北,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王龙飞是日本间谍的?”杜成虎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

他是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的督察长,同时也是情报处杭城站的站长。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抓捕日谍,这时候听林江北说杭城歌场中排名第一的观湖楼歌场的经理竟然是日本间谍,由不得他不重视。

“我当时在观湖楼大门口,第一次见王龙飞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他有问题了。”林江北说道,“因为我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异香。而这种香气,只有一种日本特有的叫做‘黑方’的香剂才能够散发出来。”

“而黑方这种香剂配方出自于日本贵族,连日本平民都不可能接触到,王龙飞不过是观湖楼歌场的经理,又怎么有机会接触到这种日本贵族的顶级香剂?这是他身上第一处令人怀疑的地方……”

第0018章 疑点

“江北,等一下!”杜成虎打断了林江北的话,问道:“既然黑方香剂配方出自日本贵族,连日本平民都不可能接触到,你怎么会对黑方的香味这么熟悉?你是从什么地方接触到这种香剂的?”

周凤山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江北,等待着他给出答案。

林江北其实是上一世在天中省做法医的时候处理一起日本游客意外死亡案件的时候,从那位日本游客身上携带的香囊之中接触到黑方这种顶级香剂的。

但是这个答案他当然是不能够说出来的。

“我跟山田一隆先生学习犯罪搜查学的时候,山田一隆先生曾经赠送给我一只黑方香囊,所以我才会对黑方香剂的香味非常熟悉。”林江北回答出心中早已经准备好的答案。

反正山田一隆已经回国,杜成虎和周凤山总不能追到日本去向山田一隆求证,再加上山田家族本身就属于日本的贵族,所以林江北理所当然地就把山田一隆拉出来担任背锅侠。

果然,杜成虎和周凤山碰了一个眼神,俱都点了点头。

在山田一隆在浙江警校担任教官这三年多的时间内,他俩可没少听山田一隆吹嘘山田家族的辉煌历史,说山田家族不仅仅是贵族,而且从江户时代起,就是最受人敬重的试刀人,即使是幕府将军请他们试刀,也需要支付巨额酬金才可以。

山田一隆既然是山田家族的成员,本身又担任过日本东京警视厅的厅长,能够弄到黑方这种顶级香剂并不奇怪。而林江北又山田一隆最欣赏的学生,认为他是百年罕见的刑侦天才,所以山田一隆赠送给林江北一只黑方香囊,也完全是顺理成章的……

“仅仅是凭借着王龙飞身上有黑方香剂的气味,你就判断他是日本间谍,似乎证据不太充足吧?”杜成虎又提出心中下一个疑问。

“督察长,我刚才说了。黑方香剂只是我在王龙飞身上发现的第一处疑点。”林江北说道,“而随后王龙飞向我介绍自己,用双手递给我名片的时候,我又很快发现了他身上第二个疑点。”

“第二个疑点是什么?”杜成虎问道。

“那就是王龙飞的手掌。”林江北说道,“我在接名片的时候,特别留意了王龙飞的双手,然后发现王龙飞右手手掌跟正常人一样,但是他的左手手掌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下方都一层厚厚的黄色老茧。”

“黄色老茧?”

杜成虎跟周凤山再次互相碰了一个眼神,显然,他俩都不能够理解,王龙飞左手手掌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下方有一层黄色老茧究竟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周校长,督察长,你们应该知道日本流行一种器械技击之术叫做日本剑道,”林远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起办公室角落的一只扫把,给周凤山和杜成虎比划起来。

“日本剑道,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击打的主要是以左手发力为主,因此,在左手手掌与刀柄接触的地方,也就是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的下方部位受到的摩擦力最大,时间长了,这三个部位就会留下一层厚厚的老茧。”

“而相反的是,由于右手只是负责方向,并不会使用蛮力,所有练习日本剑道的人,右手手掌反而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你的意思是说,王龙飞练习过日本剑道?”杜成虎说道。

“根据他手上老茧的厚度,他不仅仅是练习过,而且一定是经常练习,才会留下如此厚的老茧。”林江北点头说道。

“如果仅仅凭借着左手这几个部位的老茧就判断他一定是练习过日本剑道,会不会太牵强了?”杜成虎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还发现又其他疑点吗?”

“嗯,有!”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第三个疑点,就是王龙飞给我敬烟的时候,我又特意地观察了一下他的手腕,发现他左手手腕明显比右手手腕粗壮了一圈。而王龙飞给我点烟的时候,用的是右手打着了打火机,显然说明他的惯用手是右手,不是左撇子。”

“除此之外,我在湖滨分驻所等候王队长来接人的时候,借口查侯长斌的同党,让左顺河把南山路的户籍资料拿出来,偷偷地查阅了王龙飞的户卡和口卡。”

“然后我发现口卡的照片栏上面并没有王龙飞的照片,而特征一栏中填写王龙飞的特征是鹰钩鼻和左眼下方有一道浅疤。”

“这进一步验证了我的推断,王龙飞的惯用手是右手,而不是左撇子。因为按照户籍管理的相关规定,如果登记人在口卡上没有留照片的时候,除了要登记左右手的指纹之外,在特征一栏一定要标注出登记人是不是左撇子。既然特征一栏没有注明王龙飞是左撇子,那么说明他就是惯用右手。”

“而在惯用右手的情况下,左手手腕却又比右手粗壮了一圈,这是哪一类人身上才能够出现的特征呢?”林江北继续说道,“答案就是日本剑道高手,而且至少是在日本剑道上浸润二十年以上的日本剑道高手。”

“比如山田一隆先生就具有这样左手手腕比右手手腕粗壮一圈的明显特征,而他正是有三十五年日本剑道练习史的日本剑道高手。”

“现在王龙飞的手腕出现跟山田一隆先生同样的特征,左手相应部位又有厚厚的老茧,再加上他身上那股只有日本贵族才能够接触到的顶级黑方香剂的气味,或许只有他是一名练习日本剑道超过二十年以上的高手才能够解释吧?”

杜成虎和周凤山互相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赞同林江北的判断。

一个疑点是巧合,两个疑点也可以说是巧合,可是当出现了第三个疑点了,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而根据王龙飞的口卡显示,王龙飞出生日期是民国前2年3月,算到今年,是27岁。”林江北说道,“也就是说,王龙飞至少要从七岁开始练习日本剑道,才有可能出现左手手腕比右手粗壮的剑道高手的典型特征。”

“而据我所知,直到现在,日本剑道在我们国内都没有什么教学场馆,倒推到二十年前,想要在国内学习日本剑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另外口卡上显示王龙飞的教育程度是初小,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到日本留学的经历。那么他的日本剑道,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第0019章 手段

“除了以上几处疑点之外,最后一处让人怀疑的地方就是为什么王龙飞的口卡上没有留照片?本来登记十指指纹和身体特征,是为了那些负担不起拍照费用的穷苦人家所准备的。作为观湖楼歌场的经理,王龙飞偏偏也采取了这种方式,是不是说明他心中有其他顾忌,所以尽量不想留下自己的照片呢?”

把王龙飞身上所有的疑点一口气说完,林江北停了下来,目光望着周凤山跟杜成虎,等候他们做出决断。

周凤山跟杜成虎两个人都被林江北给惊呆了!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林江北的观察能力竟然能够达到如此恐怖的地步。王龙飞仅仅是给他递一张名片,点一根香烟,就把身上那么多疑点暴露在林江北面前。

怨不得山田一隆会心灰意冷,放弃浙江警校收入丰厚的教职回国。娘希匹啊,换成任何一位教官来面对着这么一位在犯罪搜查学堪称妖孽的学生,谁都会自惭形秽啊!

过了半晌,周凤山首先反应了过来,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杜成虎说道:“成虎,这个王龙飞恐怕是真有问题啊!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周凤山是情报处元老,也曾担任过情报处在杭城地区的负责人。但是自从去年初杭城站正式设站之后,周凤山基本上不再参与到杭城站的具体事务当中,工作重心完全放在省会警察局方面。

王龙飞既然有日本间谍的嫌疑,那就属于情报处的业务范畴,不归警察局管理,周凤山自然要问一下杭城站站长杜成虎的意见。

“我想先听听局座您的意见!”杜成虎的态度却异常恭敬,时刻不忘把自己摆在下属的位置上。

因为不仅仅是在省会警察局里,他这个督察处督察长是周凤山的下属,更重要的是,无论是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的督察长,还是情报处杭城站的站长,都是周凤山给他推上去的。可以说,没有了周凤山,他什么都不是。所以虽然说情报处处长段逸农明确发布过指令,杭城站的业务由他这个站长全权负责的,但是他还是要对周凤山表现出足够的尊敬,征求一下周凤山的意见。

“成虎,在这件事情上,我只带了耳朵,没带嘴巴。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周凤山摆了摆手,不肯发表意见。

尽管说杜成虎很尊重他,但是他却很明白自己的定位,在涉及到杭城站的具体事务上绝对不越俎代庖。不然传到段先生耳朵里,肯定会不高兴。

林江北看见周凤山跟杜成虎两个人互相让来让去,不由得暗自点头,心说看来他之前听到的有关段逸农对周凤山有所忌讳的传言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虽然说表面上看来,杭城站的站长还是由周凤山的老部下杜成虎来担任,但是如果段逸农对周凤山还是像以前那么信任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让周凤山兼任杭城站站长?

看来随着浙警毕业生在情报处里的势力逐渐壮大,段逸农已经开始有意打压周凤山这个浙警校长的声望了。周凤山肯定是也察觉到了,所以才会把工作重心放在省会警察局这边,而对浙警那边的事务撒手不管了吧?

见周凤山坚持不说,杜成虎只能是自己开口。

“江北啊,”他望着林江北说道,“目前正处于特殊的敏感时期,尤其是涉及到日本间谍,别说是有这么多的疑点,即使王龙飞身上只有一个疑点,杭城站也必须给予高度重视。”

“你是浙警的高材生,眼下又在杭训班接受特别训练,王龙飞身上的疑点又是你发现的。那么你就先谈一谈你自己的看法,认为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王龙飞?”

“我的看法?”

林江北还真没有想到杜成虎会征求他的看法。本来他以为只要把王龙飞的疑点上报上去,其余的事情就是情报处杭城站的工作了,他只要回到杭城特训班甲班继续自己的受训生活就好了,却没有想到,杜成虎会让他谈该对王龙飞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林江北沉吟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在脑海里整理了整理,这才说道:“我觉得应该立刻对王龙飞进行秘密抓捕,然后进行紧急审讯。”

杜成虎扭头看了看周凤山,见他老神在在地捧着茶杯不说话,这才又转过头问林江北道:“理由呢?按照正常情况,即使王龙飞是日本间谍,我们也应该对王龙飞展开秘密监视,看看他都与什么人接头,找出他的上线和下线来,一网打尽啊!”

“对付别的人,这样做或许可以,但是具体到王龙飞身上,采取这样的措施就行不通了!”林江北摇头说道,“我怀疑观湖楼歌场本身就是王龙飞与上线和下线接头的场所。因为作为间谍来说,一般要选择一个低调的不引人瞩目的职业。而王龙飞却偏偏选择了观湖楼歌场经理这么一个曝光率极高,每日迎来送往接触到大量人群的职业,为的是什么?显然是想利用这种职业和场合的特殊性,在观湖楼歌场里与上线下线进行会面,在迎来送往之间不知不觉地实现了情报的传递。”

“所以呢,如果我们选择跟踪王飞龙的话,很可能在观湖楼之外的地方发现不了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而要想选择合适的人手混入观湖楼里对王龙飞进行秘密监视,且不说能不能取得王龙飞的信任,即使能够找到取得王龙飞信任的人选,也不是短时内可以办到的。”

“如果我们不监视王龙飞,改而监视进出观湖楼的客人,这个任务也同样很难完成。因为每日进出观湖楼歌场的至少有上百人,那么意味着如果我们要对每一个客人都实行监视跟踪,至少需要上百位人手。且不说杭城站能不能调集来这么多人手,即使能够调集的过来,观湖楼歌场外面又哪里有场所能够让这么多人手去隐藏?”

“更何况每日进出观湖楼歌场的客人又不可能完全一样,这样计算起来,所需要的人手就更为庞大了。”

“因此,如果我们希望通过秘密跟踪监视的方式来挖出王龙飞的上线和下线然后再一网打尽这种传统的手段,是根本行不通的!”

第0020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杜成虎点了点头,对林江北的分析表示认同。

确实,鉴于王龙飞工作场所和职业的特殊性,想再采取原来那种秘密跟踪监视,然后顺藤摸瓜,把整个间谍组织一网打尽的办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那只有对王龙飞进行秘密抓捕,然后进行紧急审讯,把王龙飞的嘴巴撬开拿到供词,然后根据王龙飞的供述按图索骥,把王龙飞的上线下线抓捕归案了。

只是要对王龙飞进行秘密抓捕,困难会相当大,因为按照林江北的分析,王龙飞是一个浸润二十年以上日本剑道的剑道高手,对这样的人物,抓捕的难度本身就很大了,而要想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实现秘密抓捕,难度就更大了。

可是如果不进行秘密抓捕的话,肯定会惊动王龙飞的上线和下线,到时候他们闻声而逃,王龙飞就会变成一个弃子,杭城站即使拿到王龙飞的口供,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杜成虎心中也没有想出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案,只能转头向周凤山求助,“局座,江北说的确实有道理,必须对王龙飞实施秘密抓捕。可是卑职手中掌握的力量有限,王龙飞本人又是一个日本剑道高手,如何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把他秘密抓捕回来,还请局座帮卑职想个主意。”

看着杜成虎求助的眼神,周凤山也不由得暗自摇头。

对于杜成虎难处,他当然能够理解,因为确确实实的,杭城站的力量的确有限。杭城站的力量用来对付普通的日本间谍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用来对付王龙飞这样的剑道高手,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作为杭城站站长,杜成虎能够掌握的力量有二。

第一股力量,就是掌握在杭城站副站长兼浙江省保安处调查股股长郑向谷手里的三十多名调查股成员。这也是情报处在杭城摆在明面上的唯一力量,也就是说,至少在杭城军政警系统,大家都知道省保安处调查股是情报处的人马。

对于这三十多名调查股成员的能力,周凤山也了解的非常清楚。让他们去秘密抓捕王龙飞,人少了肯定就完不成任务。人数要多的话,那就会增加暴露的几率,一旦任何一个成员被认出来,那么抓捕王龙飞的是情报处的人这个消息肯定就会流传出去。

杜成虎能够掌握的第二股力量,则是省会警察局里隶属于杭城站的直属情报员。这些直属情报员可以利用自己在省会警察局里的职务调动手下的警员去执行一些抓捕行动。警员们并不知道上司杭城站情报员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一些抓捕行动是执行杭城站的命令。

相比起调查股里的人马,这些直属情报员搞情报的能力要强一些,但是行动能力却还比不上调查股里的人马,而且人数也有限,指望这些直属情报员去秘密抓捕王龙飞,显然也是行不通的。

倘若是调用警员去抓捕王龙飞,保密性又堪忧。即使在抓捕行动之前能够做到保密,但是在抓捕行动之后,想要保证消息不被泄露出去,即使周凤山是省会警察局局长,也没有这个信心保证。

周凤山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帮助杜成虎解决这个难题,正在为难之间,却发现林江北身子挺得笔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暗想,或许这小子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周凤山轻笑一声,对杜成虎说道:“成虎啊,解铃还须系铃人。江北既然发现了王龙飞身上的疑点,也提出了最合适的办法应该进行秘密抓捕,或许对于怎么进行秘密抓捕,江北心中也有办法呢!”

听周凤山这么一说,杜成虎眼睛不由得一亮。

对呀!

山田一隆对林江北这小子如此推崇,说不定这小子有什么能够秘密抓捕王龙飞的好办法呢!

“江北,”杜成虎连忙把目光投向林江北,“局座说的没有错吧?你心里应该早已经想好了怎么秘密抓捕王龙飞的办法了吧?”

“是啊,江北,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周凤山也在一旁帮腔道,“你有什么秘密抓捕王龙飞的好办法,赶快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了。”

林江北没有想到周凤山跟杜成虎忽然间就把火力集中在他的身上。虽然说对于王龙飞这种日本剑道高手,秘密抓捕是有一定的难度,但是并没有困难到没有解决方案吧?

沉吟了一下,林江北说道:“周校长,督察长,办法我倒是想了一个,但是究竟可不可行,还需要你们二位拿主意。”

“哈哈,”周凤山不由得仰头大笑,对杜成虎说道:“怎么样,成虎?我就说江北一定有办法吧!”

“是啊,局座果然是目光如炬。”杜成虎冲着周凤山伸出一个大拇指,然后扭头对林江北说道:“江北,你快说说,究竟是什么办法?”

“办法很简单,”林江北说道,“我们用公开行动来对王龙飞进行秘密抓捕?”

公开行动对王龙飞进行秘密抓捕?

周凤山跟杜成虎两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林江北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他们都能够听懂,但是怎么连成了一整句话,反而就理解不了了?

“江北,你能不能说的更具体一点啊?”杜成虎说道。

“周校长,督察长,我是这样考虑的。”林江北说道,“鉴于王龙飞的工作性质与职位,不管我们怎么样对王龙飞实施秘密抓捕,如果第二天他不能够到歌场去上班,那么他失踪的消息肯定会传出来,那么他的上线和下线都有可能因为受到这个消息的惊吓而潜逃。”

“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把王龙飞的消失变成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事情,从而让他的上线和下线也都受到了误导,没有意识到王龙飞的消失其实是我们对他进行了秘密抓捕呢?”

“厉害!太厉害了啊!”这次轮到杜成虎仰天大笑了,“江北啊江北,俺老杜真是不服不行啊!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俺老杜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到这个时候,杜成虎如果还不明白林江北的想法,也就不配坐在情报处杭城站站长的位置上!

不得不说,林江北这种想法果然是高,一下子把秘密抓捕王龙飞的难度降低了无数倍!甚至不用林江北继续说下去,杜成虎就知道怎么把王龙飞秘密抓捕回来了!

第0021章 允诺

不过呢,纵然现在杜成虎知道怎么把王龙飞秘密抓捕回来,他还是想听一听林江北方案。毕竟同样是方案,却有高下巧拙之分,杜成虎可不敢保证,自己想出来的方案能够比林江北这个妖孽想出来的方案更为精妙。

“江北,既然你能提出这个想法,那么心中想必已经有一套根据这个想法设计出来的具体行动方案吧?”杜成虎望着林江北说道。

看着杜成虎期待的眼神,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方案我倒是考虑了一个,究竟能不能行得通,还请周校长和督察长给予批评指正。”

然后他就把心中考虑好的方案讲了出来。

听完林江北的方案,周凤山跟杜成虎俱都摇头感叹,不得不说,林江北这个方案不但精妙异常,而且非常完美和完善,以他们的阅历和眼光,竟然找不出一丝疏漏可以让他们补充的地方。

山田一隆看得真准,这小子果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妖孽啊!

杜成虎心中权衡了一番,探身附在周凤山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周凤山连连点头,对杜成虎的话表示赞同。

于是杜成虎就转过身来,对林江北说道:“江北,我决定把秘密抓捕王龙飞的任务也交给你,你可有信心完成?”

林江北明显楞了一下,他还真没有想到杜成虎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要知道,这可跟之前抓捕侯长斌的任务有着本质的不同。之前抓捕侯长斌的任务,林江北是义务协助警察机关办案,即使失败了,林江北也不用担心承担什么责任。

可是抓捕王龙飞,却是执行情报处抓捕日本间谍的任务。林江北虽然目前还是杭训班的学生,但是身份已经是情报处的正式成员,一旦这个任务中出现什么差错,他可是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的。

见林江北有些犹豫,杜成虎就说道:“江北,我跟周校长都一直很欣赏你,想把你留在杭城。这样吧,只要你答应去执行抓捕王龙飞的任务,无论这个任务最终完成的情况怎么样,我都会亲自出面去找段先生,把你要到杭城站来工作!”

听杜成虎这么一说,林江北不由得大为意动。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风声,说是杭训班毕业之后,情报处准备把他派到伪满洲国“首都”盛京去工作。这对林江北来说基本上是一种最坏的结果,即使他有着穿越者的先知先觉的优势,但是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日本人的大本营里长期工作而暴露。

所以自打他从杭训班的教官里听到这个风声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该怎么样去疏通门路,让情报处改变这个决定,哪怕是把他派到北平派到天津去,也好过让他到盛京站去工作。

却没有想到,杜成虎为了让他去执行抓捕王龙飞的任务,竟然答应帮到段逸农跟前说话,让他留到杭城情报站来工作。不得不说,杜成虎这个许诺的诱惑太大了,大得到了林江北根本无法拒绝的地步。

“督察长既然如此看重学生,学生自当为督察长效力!”林江北沉吟了片刻,决定答应下来,“不过呢,学生身单力孤,要完成这个任务,还要请督察长派人协助才行!”

“这个没有问题,”见林江北答应下来了,杜成虎不由得大喜,“我可以把手下最精锐的人马都调给你听用!”

*********

两天后,晚上九点,南山路,清波门,身穿西装,头戴礼帽的林江北站在阴影处,望着不远处的黄包车停靠点,低声问身边一个情报员,“谢耀祖,沈老三的情况你都调查清楚了,确认他本人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谢耀祖回答道:“我不仅调阅了他的户籍资料,而且也到他家附近打听过了。他在南山路拉车都快十年了,老婆孩子也都带在身边。平时除了晚上十点固定到观湖楼接王龙飞到情妇处过夜之外,跟王龙飞就没有任何接触了。”

林江北点了点头,在他秘密抓捕王龙飞的计划中,沈老三是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如果沈老三有什么问题,那么他们的秘密抓捕计划必须要进行相应修改,否则就可能导致他们的计划暴露。

“那好,你现在就去约定地点和他们会合,到了十点十分,就让他们按照计划行动!”林江北吩咐道。

“是!”谢耀祖应了一声,就沿着街道的阴影消失的远方。

林江北又等了几分钟,这才迈步向不远处的黄包车停靠点走去。

这个时候杭城政府对黄包车的管理相当严格,车夫除了穿定制的蓝色背心号衣之外,还必须停在各个街道上划定的停车地点,不许乱停乱放,更不许沿街招揽客人,也不得酒后拉车,否则必然重罚。而黄包车费也是以站计费,车夫不得胡乱收费。当然,客人主动支付的赏钱除外。

沈老三正站在路灯下拿着抹布擦车,忽然看见一个带着礼帽的西装客人走到他跟前,用地道的杭城话问他,“四宜亭,知道吗?”

沈老三心中不由得一喜。按照规定,黄包车费是一站两角钱,而从这里到四宜亭,正好刚刚超过了一站路,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按照两站路收四角钱,关键呢,路程还不远,以他的脚程,来回只要四十分钟就足够了,一点都不耽误他十点钟到观湖楼去接王经理。

“知道,知道,距离这里两站路,四角钱!”沈老三点头哈腰,先把车费提前说好,省得到了地方因为这个产生嘴角。

“给你一元,不用找了,路上跑快点就行!”林江北摸出一元法币,扔给沈老三,迈步就坐到车上。

沈老三不由得大喜,要知道每天晚上拉王龙飞一趟,不过才挣四角钱,眼前这位老板一出手就是一块钱,怎么能够不让他高兴呢?

“好咧,老板您尽管放心,不是我沈老三吹牛,在整个南山路这一带,你不可能找到比我跑得更快的车夫!”一边说着,沈老三就一边拉着黄包车,飞快地奔跑起来。

他还真不是吹牛,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把林江北拉到了四宜亭。

“老板,到了,请下车。”沈老三放下车把,用毛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侧身站在一边,恭请林江北下来。

“嗯,不错,果然是跑地够快!”

林江北笑眯眯地迈步下车,在经过沈老三身边的时候,忽然间一个手刀就砍在沈老三的脖子上,沈老三身子一软,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下。

这时候,两个黑影从旁边窜了出来,跟着林江北一起,把沈老三和他的黄包车都拖进了旁边院子里面。

“把他外边的衣服全扒下来!”林江北一边脱自己的西装,一边让两个黑影扒沈老三的衣服。

很快,沈老三外边的衣服就被飞快地扒了下来,林江北穿上了沈老三的衣服,又拿出准备好的颜料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涂抹了一番,然后身子略一佝偻,口中发出的已经是沈老三的声音,“各位老板,您们看我像不像啊?”

两个黑影看着把沈老三模仿的惟妙惟肖的林江北,眼里写满了佩服!

不佩服不行啊!

怪不得杜站长说林组长是妖孽呢。只是随手往脸上涂抹几笔颜色,就已经成了沈老三的模样,关键还把沈老三的声音模仿的这么像。

这别说是夜里了,就是大白天碰见了,恐怕也以为这是真的沈老三吧?

第0022章 入毂

两个黑影赞叹不已,殊不知这对林江北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杭训班的受训科目设置里本来就有化装学这一项,教授他们的教官是从苏联格别乌培养出来的留俄特工,只需要简单的一些颜料,就可以迅速改变面部特征,再加上步态、身形以及衣着的可以变化等等,纵使是熟人面对面路过,也完全认不出来。

林江北上一世是法医出身,对面部特征的把握尤其准确和敏感,又在抖音等各路视频平台上见识过很多美妆博主的号称东方邪术的化妆教学,学起化装学自然是驾轻就熟,水平很快就超过了教官。

除了化装学之外,杭训班还开设有严格的方言训练项目,要求每一个杭训班的学员除了能够听懂全国各地的南腔北调之外,至少还要熟练掌握三种以上的南北地方的方言,而作为杭训班的优等生,林江北甚至掌握了包括杭城话、上海话、广东白话、重庆话和东北话五种方言。

能够熟练的讲杭城话,那么模仿沈老三讲话就简单多了,林江北在坐车的过程中通过不停地跟沈老三聊天,把握住了沈老三的发音特征,然后在讲话中有意地去运用沈老三的这些发音特征,让人听起来就好像是沈老三本人在讲话一样。

这其实不算是什么难度很高的技巧,后世那些网络红人,之所以一个人能够模仿几十个男女明星的歌声,最重要的也是把握住了那些男女明星的发音特征。

见两个黑影看不出破绽,林江北满意的点了点头,拉着沈老三的黄包车,快步向南山路观湖楼歌场方向走去。

两个黑影等林江北离开之后,立刻关起了院门,回到屋内,舀了一瓢冷水,哗啦一声,泼到了被捆绑地严严实实的沈老三脸上。

沈老三被冷水一激,就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刚想发生大叫,却发现自己嘴里被塞了一团抹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然后再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两个手持匕首的蒙面黑衣人,顿时眼泪都下来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劫匪连他一个破拉车的也不放过啊!

一个蒙面人在沈老三面前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脸,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个什么劲儿啊?我们是钱塘江里替天行道的好汉,今天只是借你的车用一下,不会伤你一根汗毛的!”

钱塘江里替天行道的好汉?

沈老三立刻明白他遇到什么人了,是钱塘江里的水匪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沈老三挣扎着想说话,可是嘴里依旧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呜的声音。

这个蒙面人阴冷地干笑一声,把手中的匕首就贴到了沈老三的脖子上,“你有话想要说是不是?那好,我就把你口中的布团给拿出来。但是你说话可千万不要大声喊叫,否则的话,我手中的匕首可不长眼啊!”

“嗯嗯嗯!”沈老三发出嗯嗯的声音,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大声喊叫。

蒙面人这才伸手把布团从沈老三的嘴里拿了出来。

“两位好汉爷,你们要借我的黄包车干什么啊?我的黄包车也是向车行租赁来的,一旦有个什么差错,我根本就赔不起啊!”沈老三哭丧着脸小声说道。

“你尽管放心好了。没听说过我们这些好汉是盗亦有道吗?假如真的损坏了你的黄包车,肯定会赔偿你的!”蒙面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匕首在沈老三眼前轻轻晃动着,说道:“前提是你乖乖听话。否则的话,不仅仅是你的黄包车,连你的小命我们也一起拿了去!”

说完这句话,蒙面人又把布团塞进了沈老三的嘴里。

之所以也跟沈老三说这么多,因为按照林江北的计划,沈老三也是他们这次行动中重要的一环,有很多话还要借着沈老三的嘴传出来。

林江北拉着黄包车,一路上掐算着时间,在十点差五分的时候,赶到了观湖楼歌场大门口。

此时观湖楼歌场已经散场,胡老二站在大门口守着——因为两天前他的表现不佳,已经被王龙飞免去了护卫队队长的职务,直接降成看门人,站在门口守大门。

看见林江北拉着黄包车出现在门口,胡老二完全没有认出来到眼前这个车夫不是沈老三而是害得他丢掉队长职务的罪魁祸首,嘴里吆喝道:“我说沈老三,你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啊?看见胡爷在外面站岗,连一根香烟都不晓得敬啊?”

“胡爷,是小的不对,请胡爷抽烟!”

林江北从蓝色号衣的口袋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三猫牌香烟,拿出一根,正准备递给胡老二,这时就听见大门里传来一声不悦地声音,“胡老二,我看你的皮又痒了吧?谁允许你在把门的时候抽烟的?如果你连一个大门都把不好的话,趁早给我滚出去!”

“王经理,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大量,就再原谅小人一次吧!”胡老二立刻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下来,臊眉耷眼的让到了一边。

王龙飞轻轻哼了一声,看也没有看胡老二,迈腿就上了林江北的车,说道:“沈老三,走吧!”

林江北把烟塞回号衣口袋,哈着腰扶起车杆,嘴里按照沈老三习惯口吻问道:“王经理,还是老地方?”

“对,老地方!”王龙飞二郎腿一翘,身子往后轻轻一靠,脑子里开始汇总晚上接收到的情报,

他每天都要从下午五点半熬到晚上九点半,除了要跟下线接头进行情报交换之外,还要与杭城这些贵人名流们之间推杯换盏地周旋,如不是他每天上午坚持练习半天的日本剑道,估计他的身体早就被搞垮了。

林江北也不再多话,脚下按照沈老三拉车的步点习惯,踏踏踏地跑着。

大约跑了十分钟,眼看着就要到水沟巷和龙舌嘴的交叉口了,忽然间前面传来一阵吵吵嚷嚷地声音。

正在坐在车上思考情报的王龙飞立刻就坐直了身子,问林江北道:“沈老三,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林江北伸长脖子看了看,说道:“好像是两辆汽车撞到了一起了,王经理,你现在车上等着,我跑过去看看!”

把黄包车靠在路边停好,林江北就跑了过去,工夫不大,他又跑了回来,对王龙飞说道:“王经理,车祸挺严重,两辆车把都动不了,把路口堵死了,必须得绕一下道才行。这下又要跑不少冤枉路了,真倒霉啊!”

“好了,沈老三,你就别抱怨了,不就是绕一下道嘛?我再给你加两角车费总可以了吧?”王龙飞不耐烦地在车上说道。

成了!

林江北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冲着王龙飞鞠了一躬,说道:“谢谢王经理,谢谢王经理!”

说着他就拉起黄包车,调转了方向,往四宜亭方面跑去。

第0023章 大功告成

这场车祸自然是林江北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要在王龙飞不起疑心的情况下改变拉车的路线。因为从观湖楼到王龙飞情妇家里道路都非常繁华,夜里十点多这个时间段也是行人不断,根本不好对王龙飞下手。

所以林江北在反复查找比较之后,最后选择在水沟巷和龙舌嘴的交叉口导演了这么一场车祸。

或许有人会疑惑,既然林江北能够在这个地方导演出一场车祸,让王龙飞同意改变拉车的路线,那么为什么非要把沈老三绑走,他自己来化装成沈老三来充当车夫呢?

干脆让沈老三自己当车夫多好啊!到时候只要沈老三拉着王龙飞到林江北埋伏的地点,再把沈老三跟王龙飞一起绑了不就行了?

这就涉及到杭城城区具体环境了。

因为杭城城区的街巷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路路通”,“塞塞弄堂”(杭话,死胡同)极少。街中有巷,巷里有弄,纵横相通,深入其中,似无尽头。

上个月的时候,林江北为了完成教官给甲班六期学员布置对杭城各阶层人群做详细调查的实习作业,曾经就在老钱塘的一户墙门中走了进去,然后发现里面深不可测,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户人家,弯弯曲曲的复杂小道像树枝伸展,仿佛就是神话里的无底洞府……

所以倘若让沈老三本人来充当车夫的话,即使林江北在水沟巷和龙舌嘴的路口安排了车祸,也无法预计沈老三会拉着王龙飞从哪一条小巷之中绕过去,然后又绕到哪一条小巷中去。只有拉车的车夫是自己人,才能够在绕路的时候按照预定路线把王龙飞拉进埋伏的地点里。

至于说林江北为什么要亲自上阵化装成沈老三,主要他在杜成虎派给他的人手之中根本选不出合适的人选来化装成沈老三。即使林江北通过自己的化装术把他们的外表化装成沈老三的模样,但是身形步态还有说话的嗓音,这些关卡他们根本就过不去。

因此林江北最后只有选择自己亲自上阵,反正有昏暗的夜色做掩护,除非是王龙飞趴到他脸上看,否则林江北相信以自己化装术的水平是不可能让王龙飞看出破绽的。

******

林江北拉着车绕来绕去,很快就来到四宜亭预定的埋伏地点。

“站住,不许动!”几个蒙面大汉手持手枪,从道路两边的阴影里跳了出来,把黄包车的前后道路堵得死死的。

林江北“妈呀”一声,将手中的车把一扔,抱着头就在路边蹲下,嘴里喊着“好汉饶命”。

“闭嘴,再多喊一句老子崩了你!”一个蒙面大汉上去给了林江北一脚,林江北立刻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不再言语。

王龙飞坐在车上,看着包围着黄包车的蒙面大汉,表面上好像被吓得惊慌失措,跟着“沈老三”一起喊着“好汉饶命”,一只手却悄悄地想要往腰间摸去。

却不想一个大汉的手枪一下子就顶到了他的脑门之上,“老板,我们是劫财,不想劫命,你不要逼我开枪好不好?”

说着话,另外一个大汉已经眼疾手快,伸手往王龙飞的腰间一摸,已经把王龙飞用来防身的狗牌撸子给拿走了。

虽然防身的手枪被拿走了,王龙飞的神经却松弛了下来。原来是碰到劫财的劫匪了啊?这就好办了,既然能够用钱解决,自己就没有必要拼着“玉碎”了。

“好汉,我钱包里有两百多块钱,你们都可以拿走。我手上的亚米伽金表,也可以送给你们,只求各位好汉不要伤害我!”王龙飞一边说着,一边主动把手上的金表捋了下来。

“哈,大哥,我们发财了,亚米伽金表欸!”一个大汉伸手把王龙飞手里的金表抢过来,向另外一个大汉展示道。

“哼,发什么发,一块亚米伽金表,也不过一百多块钱,还没有他钱夹子里的钱多!”另外一个大汉不屑地笑了一声,伸手从王龙飞怀里摸出了钱包,把里面的钞票拿出来,贪婪地数了起来。

“好汉,钞票和金表你们都可以拿走,钱包能不能给我留下?”王龙飞可怜巴巴地说道,“它是我老婆送给我的礼物,不值什么钱,你们拿走也没有用。”

“行啊,看你这么上道,钱包就留给你吧!”那个大汉把钞票留下,把钱包塞回到王龙飞的兜里。

王龙飞看着钱包回到了自己兜里,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钱没了是小事,只要钱包里夹层里那张防空工事图没有丢就好。

为了这张防空工事图,他可是花出去两千多块法币。关键这还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这张防空工事图对帝国空军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

这时候拿着金表的大汉把金表塞进自己兜里,目光在王龙飞脸上扫了一扫,对大哥说道:“钱和金表都到手了,要不要我把他们杀掉?”

听到这句话,王龙飞身子又立刻紧绷了起来。

“杀什么杀?”大哥抬手在这个大汉额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我们是出来是求财的,不是杀人的!”

“可是如果不杀他们,待会儿我们走的时候,他们喊叫起来,把警察招来,我们肯定跑不脱!”那个大汉捂着脑袋委屈地说道。

“咱们不是带有绳子吗?把他们捆起来,塞上嘴巴往草丛中一塞不就得了。”大哥说道,“等别人发现了他们,肯定都天亮了,到时候我们早就没影儿,还害怕什么警察啊?”

“也对哦!”这个大汉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扭头用枪对着王龙飞指了指,说道:“我大哥心善,不想杀人,所以算你们走运,只要委屈一夜,到天亮就好了!”

一边说着,这个大汉一边拿出绳子,去捆王龙飞。

前面那个大哥把钱包塞回王龙飞怀里的行为让王龙飞彻底失去了戒心,以为这几个大汉真是的是劫匪,而且还是只劫财不害命的“有道”劫匪,他最多也就是被捆着守一夜委屈而已,所以也就放弃了拼死反抗的决心,听任大汉用绳子把他牢牢绑住。

却不想大汉把他手脚都绑住之后,忽然间对着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沈老三”敬了一个举手礼,嘴里说道:“报告组长,属下已经顺利完成计划。”

报告组长?

王龙飞心中忽然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然后就看在蹲在地上的“沈老三”施施然站了起来,冲着王龙飞淡然一笑,“王经理,咱们又见面了?”

“你,你是……”王龙飞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人,明明他就是沈老三,为什么发出的声音却是那天到观湖楼歌厅去搜查的省会警察局林顾问一模一样呢?

第0024章 动刑

看着王龙飞诧异的目光,林江北也不多言语,只是呵呵一笑,把手一挥。

立刻有一个蒙面大汉冲上去拿出一团抹布塞住了王龙飞的嘴,然后又拿出一只大麻袋,招呼另外几个蒙面大汉,把王龙飞抬起来装进了麻袋里。

王龙飞心知中计,但是这时候已经是毫无挣扎之力,只好眼睁睁看着几个大汉把自己装进麻袋里。

这时一辆小车缓缓从巷子口驶来过来,几个大汉手脚麻利地用绳子把麻袋口捆扎结实,然后抬着麻袋扔进了车里。

林江北把沈老三的衣服从自己身上脱下来,扔给旁边的大汉,然后又换好自己的衣服,对旁边的大汉道:“该怎么跟沈老三说你一定要记好,千万不要留下什么破绽。”

大汉恭恭敬敬地说道:“组长,尽管放心,俺一定会照着您教给俺的说辞去说,既不多添加一个字,也不会落下一个字!”

林江北点了点头,带着两个大汉上了汽车,载着装着王龙飞的麻袋疾驰而去。

剩下两个蒙面大汉拿着沈老三的衣服、一个拉着沈老三的黄包车,回到不远处的院子里。把黄包车扔在院子里,两个大汉走进屋里,伸手扯开被绑在地上沈老三的蒙眼布,把衣服扔到了地上,对他说道:“沈老三,你刚才可听清楚了外面的动静?”

沈老三摇了摇头,说道:“好汉爷,俺只听到外面有些吵杂的声音传来,具体是些什么,却又听不清楚。”

“嘿嘿,没听清楚不要紧,俺现在可以告诉你!”大汉说道,“俺们刚刚绑架了观湖楼的经理王龙飞。等天亮的时候你替俺们给观湖楼传一个话,让他们在准备好一万法币于七天后的深夜送到钱塘江闻家堰的沙洲上,到时候我们收到钱,就会把王龙飞放回来。告诉他们不许报警,否则俺们撕票。也不能超时,否则俺们撕票!俺说的话,你可记清楚了吗?”

“记、记、记清楚了!”沈老三哆哆嗦嗦地说道。

他真没有想到,这些“好汉”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连观湖楼的经理王飞龙也敢绑架。

“记清楚就好!”大汉伸手用匕首把捆在沈老三腿上的绳子挑开,对他说道:“你的黄包车,也给你拉回来了,就扔在院子里。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等天亮之后才准走出去喊人把你手上的绳子给解开。记住,一定等天亮之后才准走出去,俺们会有人在外面看着你,只要发现你在天亮之前走出屋子,那休怪俺们心狠手辣了!”

大汉一边说着,一边用匕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好汉爷,俺明白,俺明白,俺一定等天彻底亮了,才会走出屋子!”沈老三连声保证道。

“明白就好,俺看你也才四十出头,正是壮年,总不能这个年龄就让你老婆带着孩子改嫁,是不是?”

两个大汉嘿嘿一阵冷笑,将手里的匕首冲着沈老三晃了晃,然后两个人退出了门外。

沈老三乖乖地半坐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深怕自己一不小心惹怒了好汉爷,让他们对自己动了杀心……

*******

汽车载着林江北几个人很快就来到靴儿河下街的一处独门独户的院子里。这所院子表面是一家贸易商行的仓库,实际上则是情报处杭城站的秘密刑讯处。凡是杭城站认为比较重要的嫌犯,都会送到这里来进行秘密刑讯。

林江北指挥着手下把王龙飞抬进设立在地下三米的刑讯室,看着他们将麻袋解开,粗暴地将王龙飞从麻袋里倒了出来,这才悠悠哉哉地走到王龙飞面前,蹲下去伸手将王龙飞嘴里的布团抽了出来,笑眯眯地说道:“王经理,真没有想到,咱们俩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此时此刻,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

王龙飞看看此时已经变回自身相貌的林江北,神情变得异常愤怒,“林警官,你搞什么名堂?你们的电话在哪里?我要立刻向党务处特务室的许科长投诉,投诉你们滥用职权,绑架我一个奉公守法的生意人!”

“哟,我竟然不知道,王经理原来是奉公守法的生意人啊?”林江北冷冷一笑,用手指着王龙飞左手掌上面三处老茧,“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你一个初小文化的人,在什么地方学会了日本剑道?”

“日本剑道?”王龙飞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一脸茫然,愤怒地说道,“林警官,我根本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日本剑道是什么鬼玩意儿,我根本就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呢!”

“哦?你不会日本剑道?”林江北伸手从刑具架子上拿下一把锋利的弯钩,用钩尖在王龙飞左手手掌上三处老茧上来回刮磨着,嘴里冷笑着说道:“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左手手掌上这三处老茧是怎么回事?”

王龙飞这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漏出了破绽。他完全没有想到,中国竟然也有懂得日本剑道的高手,能够从他手掌上的老茧看出端倪。

“还有你的左手手腕,”林江北用钩子轻轻在王龙飞左手手腕上敲击着,“比你的右手手腕粗大了不止一圈。而从你的口卡登记资料上以及你点烟的习惯上面,明显看出你不是左撇子,那你来告诉我,除了你是一个浸润在日本剑道上二十年以上的高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解释?”

“不会吧?原来我从小练习的刀术竟然是日本剑道?”王龙飞脑子急速转动之下,想出了一个借口,一脸惊讶地说道:“林警官,我是从小跟我村附近庙里的老和尚学的,可是他告诉我这是他家传的刀法啊!”

“呵呵,脑子挺灵的,故事编的不错。”林江北笑了笑,伸手从王龙飞腰带上解下一只精美的香囊,说道:“那不用说,这只香囊里面的顶级黑方香剂配方,也是那个老和尚教给你的咯?”

王龙飞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连日本贵族才能接触到最顶级的黑方香剂也知道,嘴里却装傻充愣,说道:“林警官,你怎么知道是那个老和尚教给我的?”

林江北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伸手从王龙飞口袋里摸出那只空钱包,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很快就找出了里面隐藏的夹层,然后用手将夹层撕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柔软宣纸,双手摊开在眼前看了看,然后把宣纸递到王龙飞面前,“王经理,难道说这张防御工事图,也是老和尚送你的?”

说完这句话,林江北也不看王龙飞的反应,将手里的弯钩狠狠地往下一插,只听王飞龙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弯钩透掌而出,将他整个手掌钉在地面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林江北一口唾沫吐到王龙飞的脸上,站起身来对跟着他一起进来的大汉说道,“动刑,动到他什么都招了为止!”

然后他将防御工事图折叠好塞进口袋,背着手施施然地走出了刑讯室,

第0025章 大老虎

林江北沿着阶梯走到地面一层,一个便装人员正站立那里,正是杜成虎的亲信,杭城站的书记陈海涛。

当然,陈海涛这个杭城站书记职务跟我们现在的书记职务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在民国官职体系当中,“书记”和“书记长”属于常设职务,基本上大一点的部门、机构或者单位都会有。但是民国的“书记”、“书记长”,却并不等同于国民党的党高官或者支部书记。实际上此时国民党党务系统的主官并不叫书记,而是叫“党部主任”,而且“党部主任”这个职务,也只设在地方,军政警情系统中一般不会出现党部主任这个职务。

那么,民国官职体系当中的“书记”或者“书记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职务呢?其实呢,在民国军政警情系统各级机构当中,并没有像我们现在一样设立那么多领导职位,一般都是一个正职,顶多再配一到两个副职。像情报处这种单位,干脆就只设一正一副两个领导职务。

这样设立职位确实有精兵简政提高工作效率的作用,但是往往也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正副主官都不在的时候,总得有人出来替他们处理一些日常性的事务。

因此在民国时期,军政警情的各级机构除了正副主官之外,还会设立书记或者书记长这个职务,在正副主官都不在位时候临时主持一下内部的日常工作。

真正要跟我们现代的职务相对应的话,民国的书记或者书记长,应该对应着我们现在秘书长或者办公室主任这么一个职务。

也就是说,陈海涛这个杭城站的书记,实际上就是杭城站的办公室主任。

看到林江北走了上来,陈海涛就笑吟吟地说道:“林组长,站长赶过来了,在上面办公室等你呢!”

“呵呵,陈书记就别跟我客气了!”林江北耸了耸肩膀,说道:“现在王龙飞已经抓回来了,我这个临时抓捕小组的小组长,也就正式卸任了!”

一边说着,他就跟着陈海涛一起往上走。

杭城站这处秘密刑讯处是一处地上两层地下一层的建筑。地下一层除了用作刑讯室之外,还设有十多间牢房,用来关押重要的囚犯;地上两层第一层建筑则真的当仓库来用,里面堆满了各式商品,每日都会有一些商品的进出库,用来掩人耳目;地上的第二层,则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供秘密刑讯处的工作人员住宿,一部分则用来当做办公地方。其中东边走廊尽头的一间,就是杜成虎在秘密刑讯处的办公室。

陈海涛领着林江北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杜成虎正在抽烟。看到林江北进来,立刻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问林江北道:“江北,怎么样,在王龙飞身上有什么收获?”

“喏,”林江北从兜里拿出那张防空工事图,在杜成虎面前摊开,说道:“督察长,您看看着是什么!”

杜成虎低头仔细一看,不由得面色大变。只见这张图上把杭城高射机枪连阵地,高射炮阵地,以及在钱塘江两岸和沪杭、杭甬铁路沿线配置24个防空监视哨的位置以及在浙东地区组设33个监视哨位置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假如中日现在开战的话,中方在浙江布置的防空阵地和防空监视哨位很可能在日军一波针对性的突击中被一个不留的连根拔除。

这后果简直是太严重了,严重到杜成虎几乎无法再等下去。

“江北,你跟我走,咱们立刻去见局座!”杜成虎收起防空工事图,带着林江北登上汽车,火速往周凤山家中赶去。

担心林江北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杜成虎在路上给林江北讲述了起来。

1935年春,为了应对日本人野心毕露的战争威胁,防止日本飞机空袭,浙江省奉命参加了京镇杭防空大演习,随即成立了杭城防空演习筹备处。当年11月,演习开始,杭城防空演习筹备处也改为杭城防空演习司令部,演习结束之后,杭城防空演习司令部又改成了杭城防空司令部,由设立在杭州笕桥中央航空学校校长兼民国航空委员会主任赵至刚担任司令,副司令则由浙江省保安处处长徐铁成担任。

在防空司令部之下,又设立了积极防空处、消极防空处、防空情报处和总务处四个部门。其中积极防空处处长由笕桥中央航空学校飞行科科长闫玉成担任处长,消极防空处则由省会警察局局长周凤山担任处长,情报处则由省保安处参谋主任邓兴农担任处长,总务处处长则有杭城市政府书记长何庆刀担任。

而林江北从王龙飞身上查获的这份防空工事图属于防空司令部最高级别的秘密文件,即使加上防空司令部正副司令和下面四个处长,能够接触到这份文件正本的也不会超过十个人,甚至是杜成虎作为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督察长兼情报处杭城站站长,也没有权限接触到这份文件的全图,他所能够掌握的,也不过就是杭城市周边高射机枪连和高射炮阵地的设置情况。

现在王龙飞竟然能够弄到杭城防空司令部在浙江地区的防空工事以及监视哨位的详细分布图,这说明王龙飞接触到的这个叛徒职务级别相当高,甚至不排除是防空司令部里几位处长中的一个,这怎么能够不让杜成虎紧张?

他现在去找周凤山,除了是向周凤山通报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之外,也是想让周凤山帮助鉴别一下,看看除了高射机枪连阵地和高射炮阵地的分布位置之外,这张图上标注的其他信息是否准确。因为准确是否,对杜成虎决定下一步调查范围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听了杜成虎的情况说明,林江北也是吓了一大跳。他本来以为这份防空工事图是一个秘密等级普通的文件,却没有想到是一份绝密级别的文件,甚至连杜成虎都不曾见过这份防空工事图的全貌。

这下事情就大条了!

本来以为通过王龙飞能够抓几只老鼠出来,却没有想到,直接就牵扯到一只大老虎!

第0026章 变故

二十多分钟后,汽车在西湖边北山路一栋豪华别墅门口停了下来。林江北跟着杜成虎下了车,只见别墅大门竖着两盏路灯,将大门口照得亮如白昼,别墅大门的门匾上还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流云草舍”。

杜成虎指着别墅小声向林江北介绍道:“这栋别墅乃是局座的同乡义乌富商徐益清所建。民国二十一年一二八事变之后,徐益清举家迁往南洋,这栋别墅就空了下来。局座出任省会警察局局长之后,徐益清就把这栋别墅借给局座当做公馆。”

林江北点了点头。徐益清这个算盘打得太精明了。别墅空着也是空着,借给周凤山当公馆,不仅仅落了一个天大的人情,也不用担心别墅长期空置无人打理而衰败损坏。

杜成虎上前按响了门铃,几分钟后,一个身影从别墅里面跑了出来,却是周凤山的司机兼贴身警卫叶路平。

“路平,烦请你向局座通报一声,就说成虎有紧急情况要立即当面汇报!”杜成虎拱手说道。

听杜成虎说有紧急情况要向周凤山当面汇报,叶路平也不敢怠慢,立刻把杜成虎和林江北请到别墅一楼的会客厅等候,他则到楼上去请周凤山。

很快,楼上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江北和杜成虎抬眼往楼梯上望过去,只见周凤山踩着拖鞋,裹着一身棉睡衣走了下来。

林江北赶快跟着杜成虎站起来,恭敬地说道:“周校长好/局座好!”

周凤山点了点头,坐到了两人对面的沙发上,说道:“成虎,究竟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情况,让你这么晚亲自带着江北赶了过来?”

“局座,”杜成虎说道,“今天晚上,江北按照计划顺利地抓捕到了观湖楼的王龙飞,然后他在王龙飞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

一边说着,杜成虎一边将那张防空工事图递给周凤山。

周凤山接过来只扫了一眼,脸色立刻就变了,坐直身躯,严肃地说道:“杭城防空司令部的最新防空工事图?”

“对啊,局座,就是咱们杭城防空司令部的最新防空工事图,如果不是这件事情,我也不敢这么深更半夜地跑来打扰你啊!”杜成虎说道:“我只能够看出,高射机枪阵地和高射炮阵地标注的没有错,不知道这场图上其他地方标注的有没有错误,所以就过来请局座来鉴定一下。”

周凤山把图纸铺在茶几上,用手指一个图标一个图标的检查起来。大约十分钟之后,他把图纸上九处高射机枪阵地、五处高射炮阵地,以及在钱塘江两岸和沪杭、杭甬铁路沿线配置24个防空监视哨,在浙东地区组设33个监视哨位置全部都检查了一遍,脸色已经阴沉地能够滴出水来。

“成虎,上面的所有标注都跟防空司令部的正版防空工事图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错!”周凤山抬头望着杜成虎,“这个王龙飞现在人在哪里?”

“他现在正关在靴儿河下街的秘密刑讯处接受刑讯处人员的讯问。”杜成虎说道。

“你们在下面等我一下,我上去换身衣服,跟你们立即赶回靴儿河下街!”周凤山撂下一句话,就急匆匆地跑上了楼。

很快,周凤山的身影又在楼梯上出现,他歪戴着帽子,一边用手系着口子,一边往下跑。

“老周,你的大衣!”一个三十多岁的丰腴妇人拿着一件呢子大衣从楼梯上追了下来,“夜里风大,天寒地冻的,你不带大衣出去,把腰冻坏了怎么办?”

杜成虎看到这个丰腴妇人,赶快低头行礼,“嫂子,您好!”

“好什么好!”丰腴妇人一边把大衣细心地给周凤山披上,一边没好气地冲着杜成虎抢白道:“老杜,有什么事情你不能等天亮再说,非要深更半夜地来把老周给拉出去?他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可比不上你们能够折腾!”

“你一个老娘们懂什么啊?”周凤山把眼睛一瞪,“快回楼上呆着去,我们在谈正经工作,你少给我掺和!”

“好好好,我不掺和不掺和,你腰伤冻犯了,少在家里叫唤!”丰腴妇人气哼哼地一甩手,上楼去了。

“局座,嫂子这也是关心你的身体呢!”杜成虎陪着笑说道。

“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哪里明白我们工作的重要性?”周凤山哼了一声,披着大衣,跟着杜成虎和林江北走了出去。

叶路平早已经跑出去发动着了轿车,把车直接开到门口的台阶下面。

林江北正好站在车门这边,看见周凤山要上车,立刻拉开车门,细心地用手护着车门框上边。

周凤山见状不由得哟了一声,说道:“江北,你这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挺细心的嘛!”

林江北总不能说这是他上辈子的人生经验,今天正好顺手用了一下。于是就找了一个借口,说道:“学生上次到火车站去,正好看到一个富商的司机用了这么一手,感觉很贴心的,便记了下来。”

“怨不得啊!”周凤山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果一个人能够像江北这样时时刻刻地都在观察着周围人和环境的细节,犯罪搜查学成绩想不出色也不行啊!”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对林江北说道:“江北,你上来吧,就坐我的车一起去!”

坐在司机位置上的叶路平眼睛里闪过一抹异色,看来自家长官这是真的喜欢上了林江北啊!

杜成虎也坐上自己的车,只见四道光束刺破夜空,两辆车一前一后沿着北山路,向靴儿河下街赶去。

二十多分钟后,两辆车开到了靴儿河下街的秘密刑讯处。这次不用林江北行动,叶路平已经抢先一步下车,拉开车门,用手护着车门框,恭请周凤山出来。

林江北心中暗自点了点头,叶路平也果然是个干司机和贴身警卫的出色人才,学习能力极强。这种人如果放到他上一世的话,肯定是提拔最快的。

杜成虎那边也下了车,跟林江北、叶路平一起簇拥着周凤山往里走,刚走到地下刑讯室的台阶口,就看到陈海涛慌里慌张地从下面冲了上来,一看到跟在周凤山身旁的杜成虎,陈海涛甚至来不及喘气,就叫道:“站长,不好了,王龙飞不行了!”

第0027章 辣椒水

“王龙飞不行了?”杜成虎脸色一变,一把抓住陈海涛,“怎么回事?我之前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才过去一个小时出头,人就不行了?”

“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陈海涛哭丧着脸说道,“属下就在楼上办公室守着,忽然间刑讯室的人跑上来告诉我说王龙飞不行了,属下连忙跑到刑讯室去看,发现王龙飞口吐白沫地躺在地上,已经人事不知。我连着让人往他脸上泼了好几瓢冰水,他也没有醒来。这才赶快上来准备到办公室往局座家里打电话,请你回来!”

杜成虎还没有说话,却听到周凤山从牙缝里发出的声音,“走,我们先下去看看!”

几个人来到地下刑讯室,只看到几个刑讯人员面色惨白地站在一旁。在他们面前,摆着一个老虎凳,在老虎凳旁边的地面上,王龙飞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林江北此时也顾不得尊卑顺序,一个箭步抢到王龙飞身边,蹲下来仔细查看。

只见王龙飞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地上,面色潮红,双目紧闭,嘴角不停地往外流着白沫。

林江北抓起王龙飞的手腕试了一下,发现根本摸不到王龙飞的脉搏,再用唾沫把自己的食指沾湿,放在王龙飞鼻孔前试了一下,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流的出现。

林江北又用手拨开王龙飞的眼皮,发现王飞龙的瞳孔已经放大涣散。

“手电筒!”林江北把手往后一伸。

陈海涛眼疾手快,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抢先一步从刑讯台上拿起强光手电筒,递到林江北手里。

林江北拿着手电筒往王龙飞的眼睛里照射着,发现王龙飞两只眼睛的瞳孔在光线照射之下都是等大等圆,这也意味着王龙飞的瞳孔对光线刺激毫无反应。

关闭了手电筒,林江北站了起来,冲着周凤山和杜成虎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了,人已经没气了。”

“顾思强,你们几个都是刑讯老手,我把好端端的一个人交到你们手上,才一个小时,人就没气了,你给老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成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冲着一个高个子的刑讯人员吼叫起来。

顾思强是刑讯室组长,也是杜成虎的心腹,面对着杜成虎的诘问,他也是一肚子委屈,说道:“站长,属下一直牢记着您的吩咐,没有敢给他上什么强硬的手段,王龙飞前面也一直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就只是后面灌了一下辣椒水,谁知道就成了这样!”

“灌一下辣椒水?”杜成虎吼道,“你以为老子是埃都(杭话,傻瓜)吗?你们这是灌了几百桶辣椒水,能把人给灌死?”

“站长,真的是这样,不信你可以问他们几个!”顾思强用手指着旁边几个刑讯人员。

“是啊,站长,顾组长没有说谎。”几个刑讯人员也连忙七嘴八舌地说道,“从属下们前面对王龙飞用刑来看,他的抵抗力远远要超过普通人,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两瓢子辣椒水灌下来,他竟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人就不行了!”

“站着,这真的不能怪属下,在属下们刑讯的生涯当中,别说王龙飞这样年轻健壮的剑道高手,就是老弱病残的犯人,也从来没有见过两瓢子辣椒水就直接灌死的!”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吵了!”进了刑讯室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凤山打断了几个刑讯人员的话,扭头问林江北道:“江北,以你的判断,王龙飞的死因是什么?”

听周凤山这么一说,杜成虎这才醒悟过来,身边还站着林江北这么一个法医天才呢!当初还是自己向局座提起了,说毛咸教授曾经夸赞过林江北单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推动民国法医前进二十年。怎么这个关口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呢?

真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啊!

“对啊,江北,你再检查检查,看看王龙飞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杜成虎也连忙说道。

“从王龙飞表现出来的症状来看,初步可以判断他应该是死于突发性心脏病。”林江北说道,“真正死因是什么,还需要做进一步的尸体解剖才能确定。”

说到这里,林江北望向顾思强,“顾组长,剩下的辣椒水在哪里?我想看一下。”

“在这里!”顾思强快步跑到墙角,提着一只装着大半桶辣椒水的木桶放在林江北面前。

林江北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木桶里的辣椒水,然后用鼻子凑上去轻轻闻了一下,脸色立刻变得异常严肃,他站起身来,问顾思强道:“这辣椒水是谁熬出来的?”

顾思强用手指着旁边一个粗壮的刑讯人员,说道:“是许识记熬出来的。”

许识记也连忙站出来,冲着林江北说道:“对,林组长,是我熬出来的。”

杜成虎和周凤山两人林江北的语气中察觉到了异常之处,连忙凑过来问道:“江北,是辣椒水有什么问题吗?”

“嗯,辣椒水里有问题!”林江北点了点头。

“辣椒水里有问题?”许识记吓了一跳,“不会吧,林组长,辣椒水里怎么会有问题呢?”

“这个只有你自己清楚了,我又怎么知道?”林江北面容非常严肃,对许识记说道,“熬制辣椒水的废渣呢?带我去看看!”

“在、在上面!”许识记终于认识到林江北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陈书记,把许识记的枪先给我下了!”杜成虎冷声说道。

“是!”陈海涛应了一声,上去往许识记的腰间一摸,就把他的手枪从枪套里抽了出来。

“许识记,走吧,带我们去看看你熬辣椒水的废渣吧!”杜成虎把头一摆,冲许识记示意道。

许识记楞了几秒钟,这才反应了过来,也不再说什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迈步往前走。

陈海涛持着枪跟在后面,然后是林江北、杜成虎,而叶路平也掏出手枪,紧紧护在周凤山的身边,跟着往外走。

明明这地方是杭城站的秘密刑讯室,但是此时此刻却充斥着草木皆兵的危机感。

来到一楼的地面,许识记拐进院子角落的灶房,指着灶火上一口大铁锅说道:“我就是用这口大铁锅熬制的辣椒水,水都装进了桶里,辣椒还剩在锅里。”

林江北走到大铁锅里一看,里面果然留了大半锅暗红色的辣椒。他用鼻端嗅了一嗅,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毛病就出现在这些辣椒之中。于是就伸手拿起灶台上的大铁勺子,在锅里的辣椒堆里翻找了起来。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然后伸出手把目标拿出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扭头对周凤山和杜成虎说道:“局座,督察长,王龙飞就是被这个东西害死的!”

第0028章 元凶

周凤山和杜成虎仔细一看,发现林江北手里拿着一片碎叶子。周凤山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叶子,杜成虎已经疑惑地开了口:“江北,这不是辣椒叶吗?王龙飞是被它害死的?不能吧?以往熬制辣椒水的时候,里面也都会有一些辣椒叶啊!”

刑讯室的刑讯人员在熬制辣椒水时,需要耗用大量的干辣椒,自然也不会像家庭主妇买菜是精挑细捡,而是整麻袋的买回来,里面难免会掺杂一些辣椒的干叶子。而在熬制辣椒水的时候,也都是抱着麻袋直接往大铁锅里倒,刑讯人员也不会像煮饭烧菜那般,把里面夹杂的这些辣椒叶子专门挑出来。

杜成虎作为杭城站站长,也曾经亲自观摩过刑讯人员熬制辣椒水,对这里面的情况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此时他看到林江北手里拿着这片碎叶子,下意识地就认为这是辣椒叶了。

听站长站在自己这边说话,许识记感激地望了杜成虎一眼,嘴里却识趣儿地什么都没有说。反正该说的站长都说了,自己再说就有画蛇添足之嫌了!

“不是辣椒叶,”林江北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夹竹桃的叶子。”

夹竹桃叶子?

杜成虎跟周凤山碰了一个眼神,连忙凑上去仔细观看,可是他俩看了大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不知道林江北怎么从这一片碎成不规则形状的叶子上判断出它是夹竹桃的叶子的。

林江北虽然是从碎叶子的味道中最终判断它是夹竹桃叶子的,但是并不意味着从其他方面就无法区分它与辣椒叶子的区别。

林江北俯身又从大铁锅里拿出一片碎叶子,递到周凤山和杜成虎眼前让他们观察。

“周校长,督察长,你们看,这片碎叶子就是真正的辣椒叶。相比起学生手里这片夹竹桃叶子来,辣椒的碎叶子明显要更薄一些,叶脉纹路也更丰富一些。而再看这片夹竹桃叶子,不但明显要比辣椒的碎叶子厚,而且除了正中心一道笔直的叶脉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叶脉纹路,而且叶面也比这边的辣椒叶更光滑!”

经林江北这么一提示,周凤山和杜成虎都看出来了,果然林江北先前从铁锅里拿出的那片碎叶子跟后面那片碎辣椒叶有很大的区别。

这时候陈海涛也反应了过来,对顾思强说道:“院子里不是有两颗夹竹桃吗?你快去下面捡两片干叶子回来!”

“是!”顾思强应了一声,连忙向外跑去,两分钟后,他从外面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七八片夹竹桃的干叶子。

林江北伸手从顾思强手里拿过来一片干叶子,用手轻轻捏碎,挑出两片碎片,分别递给周凤山和杜成虎,说道:“周校长,督察长,你们比较一下看,这夹竹桃的碎叶子是不是跟学生手里这片碎叶子完全一样?”

周凤山跟杜成虎比较了一下,确实,他们手中这两片碎叶子除了形状跟林江北从大铁锅里挑出来的那片碎叶子不一样外,其他特征都完全一样。

林江北从铁锅里拿出来的的确是夹竹桃叶子!

只是周凤山这时候心里又冒出一个疑问。

“江北,辣椒水里混进了夹竹桃叶子,就能够害死人吗?”他说道:“我怎么记得夹竹桃叶子是一味药材呢?我在南京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牙疼,有一个郎中给他写了一个偏方,让他找一片夹竹桃叶子用牙齿咬着,他照着做了,然后牙齿就果然不疼了呢。之后也没有见他出什么事情啊!”

“周校长,”林江北苦笑了起来,“哪是因为你同学命大,还有就是只是用牙齿咬着,夹竹桃叶子里有毒成分他吸收的不多。”

顿了一顿,林江北才又说道,“关于夹竹桃叶子治疗牙疼,是因为夹竹桃叶子里含有一种叫夹竹桃酸的物质,它能够抑制龋齿菌产生的酶,避免糖分以及蛋白质在牙齿上面沉淀下来形成菌斑。故此对治疗龋齿有一定疗效。”

“只是呢,夹竹桃酸这种物质,不仅仅是夹竹桃叶子中含有,像大枣之类的食物中也含有,没有必要为了治疗龋齿而冒险去使用夹竹桃叶子。”

“而且学生可以肯定,你那个同学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心脏肯定受到了损害,只是当时看不出来而已。”

“啊?好像是的!”周凤山这才恍然大悟,“上次我到南京去的时候,还专门拜访了我这位同学,他心脏确实出了问题,每天喝中药调理。当时我还奇怪,他年纪轻轻的,三十七八岁的人,怎么好端端的心脏就出了问题。原来是与他当初用夹竹桃叶子治疗牙疼有关啊!”

“应该是的!”林江北点头说道,“夹竹桃又名柳叶桃,有毒,含有强心毒甙,夹竹桃叶子作用与洋地黄同,只需要一钱的分量就能使人死亡。”

“而一钱的分量是多少呢?”林江北用手从顾思强手里拿了三片夹竹桃的干叶子,说道:“三片干叶子而已!”

周凤山和杜成虎两个人目瞪口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司空见惯的夹竹桃叶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仅仅三片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民国时候一斤等于十六两,一两等于十钱,换算成现在的单位,民国时候的一钱大约等于372克。而按照现代的教科书来说,三克夹竹桃叶子就足以致人死亡,林江北的说法只有缩小没有夸大。

“那么这口大铁锅里有多少夹竹桃叶子呢?”林江北回身在大铁锅里翻找了一下,仅仅是一分多钟,他就从大铁锅里找出了几十片碎叶子,他用手指着这些碎叶子说道,“单单是学生找出来的这些碎叶子,至少能拼出十五六片完整的夹竹桃叶子出来,也就是说,这些叶子熬出来的水足够害死五六个王龙飞。”

说到这里,林江北转身望向许识记,“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这锅里的夹竹桃叶子是从何而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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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们的推荐票的支持!

小成我一定竭尽全力,写好这个故事!

第0029章 甄别

“我真的不知道啊!”许识记连连摇头,指着墙角的麻袋哭丧着脸说道,“林组长,我熬制辣椒水的时候,直接抱着麻袋往大铁锅里倒,哪里知道这些夹竹桃叶子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林江北扭身走到墙角的麻袋跟前,把里面剩余的干辣椒全部倒在地上,然后蹲下来仔细翻找起来,结果并没有从里面找到夹竹桃叶子。

也就是说,夹竹桃叶子并不是本来就混在干辣椒里的,只能是在用大铁锅熬制的过程中加进去的。

“许识记,那么你在熬制辣椒水的过程中,有没有离开过灶房?”林江北又问道。

“我把辣椒加进大铁锅之后,打开灶火的风门之后,就去下面刑讯室了,过了半个小时上来看到辣椒水熬制好了,这才关闭了灶火的风门,把辣椒水舀到木桶里提下去。”许识记经林江北这么一提醒,顿时像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兴奋地望着林江北,“林组长,会不会就在我离开的半个小时之内,有人溜进了灶房,往大铁锅里加了夹竹桃叶子?”

“确实有这个可能!”林江北点了点头,扭头望着顾思强和其余两名刑讯人员,“你们在刑讯的过程中,有谁单独离开过刑讯室吗?”

顾思强跟另外两名刑讯人员互相看了看,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因为他们三人在刑讯的过程中,都曾单独离开过刑讯室。

也就是说,他们都具备有到灶房来给大铁锅里添加夹竹桃叶子的条件,那么他们的身份就变得跟许识记一样,成为了下毒嫌疑人。

恨恨地瞪了许识记一眼,顾思强说道:“林组长,那不光我们,秘密刑讯处其他人员也都可能是下毒嫌疑人。因为他们也具备有溜到灶房里下毒的条件!”

这下连陈海涛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顾思强说的没错,不说别人,即使他也可以被当做下毒嫌疑人。因为杜成虎离开后,他一直一个人呆在上面的办公室,关键还找不到人证来证明他在这期间并没有离开过办公室。

杜成虎顿时头大如斗。

这个秘密刑讯处包括把守大门的警卫在内,一共有十二名人员,如果每个人都被当成下毒嫌疑人,那岂不是意味着整个秘密刑讯处要陷入瘫痪状态?

本以为抓获了王龙飞要立一个大功,却不想自家后院起火啊!

“江北,”他用求助的眼光望着林江北,“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快速甄别出嫌疑人?”

林江北其实也挺头大的,他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这样的局面。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他凭借着自己嗅觉的金手指,可以很轻易地通过手指上残留的气味判断出谁曾接触过夹竹桃叶子。

可是偏偏有一大锅辣椒水放在这里,尤其是刑讯室四个刑讯人员,都接触过辣椒水,即使他们接触过夹竹桃叶子,残留的气味也会被辣椒水强烈的气味所掩盖掉。

更何况顾思强刚刚还到外面去捡了夹竹桃叶子,即使没有辣椒水气味的影响,林江北也无从判断顾思强手上的夹竹桃气味究竟是之前留下来的,还是刚刚去捡夹竹桃叶子时留下来的。

但是这种情况下又由不得林江北迟疑和含糊,林江北相信,倘若他不站出来的话,眼前这个局面休想迅速地解决掉。

“当然有办法了,”林江北神态轻松地笑了起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用学生的办法,即使不能迅速地甄别出下毒嫌疑人,也能够把嫌疑人的范围给缩小。”

“哈!”杜成虎兴奋地一拍大腿,说道:“江北,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对杜成虎来说,秘密刑讯处出现了叛徒已经是天大的丑闻了,如果还找不出这个叛徒而让整个秘密刑讯处瘫痪掉,那么估计他这个杭州站站长的位子,就要让给别人了!所以当他听到林江北有办法的时候,才会如此喜出望外!

“嗯,督察长,还要请您去把秘密刑讯处其他人都召集到一起,这样我才好采取甄别行动!”林江北说道。

于是杜成虎立刻出去把包括守门人在内的秘密刑讯处的成员都召集了过来,连同杭城站书记陈海涛和顾思强四名刑讯组的成员一起集中到了地下室。

林江北逐一扫视了十二名成员,然后严肃地问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今天接触过夹竹桃叶子?有的话请举手?”

“林组长,我接触过,你们大家刚才都看到过的!”顾思强举起了手。

“除了顾组长之外,还有谁接触过夹竹桃叶子吗?”林江北示意顾思强放下手来,又继续问道。

包括陈海涛在内,其余十一个没有一个人举手。

“呵呵,很好!”林江北说道,“既然其余人都没有接触过夹竹桃叶子,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说着林江北把手一挥,只见叶路平端着一个大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他刚刚从刑讯处的卫生室拿过来的一把棉签、十二只葡萄糖安瓿瓶和一大瓶蒸馏水。

林江北从叶路平手里接过托盘摆在桌子上,用工具将十二只安瓿瓶都敲开,将里面的葡萄糖液体倒出来,又用大瓶子里的蒸馏水逐个清洗了两遍,然后一一摆好,这才扭头对周凤山和杜成虎说道:“周校长,督察长,这些东西就能够帮助我们来做甄别。”

“哦?这些就可以甄别吗?”周凤山兴致勃勃地问道,“具体怎么一个甄别法?”

“很简单!”林江北说道,“因为下毒嫌疑人用手捏碎了夹竹桃叶子,那么他手上必然会残留一些夹竹桃叶子的粉末。学生只要拿着棉签蘸着蒸馏水在每个人的手指上进行采样,然后加入五倍子溶液静置一个小时。因为手指头上如果有残留夹竹桃叶子的粉末,五倍子溶液因为与夹竹桃叶子里的强心毒甙发生反应,就会呈现出淡绿色。如果没有的话,五倍子溶液不变色。这样我们就能够判断出谁的手曾经接触过夹竹桃叶子了!”

第0030章 采样

说到这里,林江北用双眼扫视着秘密刑讯处的十二个人,说道:“各位,为了防止下毒嫌疑人把手上的夹竹桃叶子粉末偷偷擦掉,现在请你们大家把双手平伸出来。在我的检验没有结束之前,都不许收回去。”

“对对对,你们赶快把手伸出来!”杜成虎挥舞着手,大声命令道,生怕自己命令慢了,那个下毒的王八羔子会偷偷把手上的夹竹桃叶子粉末给擦掉。

杜成虎既然发了话,不管他们心里愿意不愿意,包括陈海涛在内的十二名成员谁也不敢怠慢,连忙平着伸出了双手,生怕自己伸得慢了,被站长当成下毒嫌疑人。

看着十二个人把手都伸出来了,杜成虎又扭过头来,激动地拍着大腿,对林江北说道:“你真是太牛了!江北,怨不得毛咸教授说你一个人就可以推动民国法医水平前进二十年呢!这件事情如果让我来查,那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可是对你来说却是不费吹灰之力,竟然轻而易举地就想出这么精妙的办法解决了!你就快点开始吧!”

说到这里,杜成虎脸色一变,转身用阴森森的目光扫视着刑讯处十二名成员,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倒是要看一看,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吃里扒外,真当我们情报处的家法是摆设不成?”

“好,学生马上就开始!”林江北对杜成虎说道,“不过呢,督察长,学生得先声明一点,那就是这个办法只能甄别刑讯小组之外的人员。对于刑讯小组内部的四名人员,就很难甄别了。”

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顾思强,解释道:“顾组长就不用说了,刚刚陈书记让他到外边拿了夹竹桃叶子,手上肯定是会残留有夹竹桃叶子的粉末。”

然后他又用手一指包括许识记在内的其他三名刑讯小组的成员,“至于说他们三个人,在刑讯的过程中手上都沾到了辣椒水,而辣椒水里又含有夹竹桃叶子里的强心毒甙成分,所以他们手指上的样本也肯定会和五倍子溶液发生反应,呈现出淡绿色。”

“但是呢,”林江北话锋又是一转,说道:“这个办法却可以帮助我们甄别其余八个人手上究竟有没有夹竹桃叶子粉末。刚才学生问话的时候,他们都标示不曾接触过夹竹桃叶子,那么一旦谁手指上采集的样品呈现出淡绿色,那么就说明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下毒嫌疑人。如果采集的样品都没有异常反应,那么则意味着这八个人的下毒嫌疑就可以排除,下毒嫌疑人必然在刑讯小组四个成员当中。我们只需要在刑讯小组四个成员之中做进一步的甄别就是!”

“我看这个办法完全没有问题!”周凤山在一旁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江北,你现在就开始吧!”

在他看来,即使出现最差的结果,也是把下毒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看四个,这也是很大的成功!相信杜成虎也会对这个结果满意的,毕竟只对四个刑讯小组的成员进行甄别工作量就小的多,也相对的简单的多,更重要的是,这至少能够保证秘密刑讯处的正常运行,不至于因为全体成员都受到牵连导致整个秘密刑讯处的瘫痪。

“周校长,学生这就开始!”林江北应了一声,走到灶房的自来水管前,拧开水管,把手放在自来水管下面冲洗了起来。

一边冲洗,他还一边冲着周凤山和杜成虎解释道,“因为学生的手刚才碰触到了夹竹桃叶子,所以现在要先冲洗干净,避免在采集他们手指上的样本时对他们的样本造成污染!”

周凤山和杜成虎点了点头,对林江北的细致和认真的工作精神大加赞赏。看来受过专业法医教育的果然不一样,至少他们俩刚才就没有考虑到林江北手指上的夹竹桃粉末会不会对样本造成污染的问题。

“对了,”林江北又扭头对叶路平说道,“路平兄,还得麻烦你到医院的药房去买一瓶五倍子溶液回来。不用跑太远,南山路跟柳营路的交叉口的三三医院应该就有五倍子溶液出售。”

三三医院是绍兴名医裘吉生所建,这是一家当时为数不多的中西医结合医院,像五倍子溶液这种中医药剂是常备药品之一。

“好的,我这就去!”叶路平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林江北这时候已经把手冲洗干净,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手指头从口袋里捏出一张手帕,把双手擦拭干净,又从拿出一副从医务室里找出的白手套细心地戴好,然后冲着杜成虎说道:“督察长,还得麻烦您临时充当一下学生的助手!帮我端着托盘。”

“没问题!”杜成虎跨前一步,双手端起了托盘,老老实实地跟在林江北身后当助手。

林江北第一个走到陈海涛面前,冲着他微笑了一下,说道:“陈书记,不好意思,得罪了啊!”

“没事儿!工作需要嘛!”陈海涛大度地笑了一下,配合的伸出了双手。他心中对林江北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对他来说,这也是洗清楚自己身上嫌疑的最好办法!

林江北先拿出一只清洗好安瓿瓶,往里加了三分之一的蒸馏水,然后又取出一只干净的棉签,在安瓿瓶里蘸湿,开始在陈海涛手指头上擦拭起来。他每擦拭陈海涛一只手指,就会把棉签放进安瓿瓶里浸润十秒,然后再擦拭陈海涛下一只手指。

三分钟之后,林江北擦拭完陈海涛的最后一只手指,把棉签浸泡在安瓿瓶中,然后拿笔在这只安瓿瓶的上面标注好陈海涛的名字,这才说道:“好了,陈书记,你的手可以放下了!”

陈海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双手放了下来。

林江北又走到下一位人员面前,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名字?”

“钟三胖。”这个人连忙回答道。

林江北拿出一只安瓿瓶,一边往上面写着名字,一边问道:“在刑讯处干什么的?”

“看守员!”钟三胖平举着双手回答道,“负责看守关在地下室牢房里的犯人。”

林江北点了点头,往写好名字的安瓿瓶里倒了三分之一的蒸馏水,取了一只干净棉签,开始在钟三胖的手指上采样……

第0031章 引蛇出洞

用了将近四十分钟,林江北才完成十二个人的采样工作。

这时候叶路平也从外面赶了回来,将两瓶五倍子溶液递给林江北,“我怕一瓶不够用,就自作主张买了两瓶,反正也不贵!”

林江北点了点头,越是跟叶路平接触,越是能够发现叶路平的优点。怪不得能够跟在周凤山身边长达五六年,果然是有点东西啊!

“路平兄,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情。”林江北说道,“样本检测结果要一个小时之后才能出来,你现在先把他们十二个人的武器都收缴了,然后两人一组,关在地下室的房间里。等检测结果出来之后,再把没有嫌疑的人给放出来!”

叶路平就扭头看着周凤山,周凤山挥了一下手,说道:“就按照江北的吩咐去做!”

叶路平就不再迟疑,走上去冲着陈海涛、顾思强等人拱了拱手,说道:“各位,对不住了啊!暂时让你们受点委屈。”

陈海涛苦笑了一下,没有想到之前他刚下过许识记的枪,转身自己的枪也要被人下掉,真是报应不爽啊!

他伸手从腰间摸出自己的配枪,连带着许识记的手枪都交给了叶路平。

见陈海涛都带了头,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都主动地把配枪摘下,交给了叶路平。然后叶路平又把他们按照两个人一组,都关到地下室的牢房里。

见叶路平拎着钥匙走了回来,林江北又对杜成虎说道:“督察长,地下室的灯光太暗,可能看不清安瓿瓶里的样本与五倍子溶液之间的反应。二楼你的办公室灯光比较明亮,学生觉得咱们还是到那里去比较好!”

“行啊,咱们走吧!”杜成虎立刻答应下来,和周凤山一起陪着林江北来到二楼他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杜成虎和周凤山满怀希望地瞪着林江北用五倍子溶液开始对样本进行检测。却不想林江北将手里的托盘往办公桌上一放,用手揉着双腮,嘴里叫道:“哎呀,演戏演得好累啊!”

杜成虎和周凤山浑身俱都是一震,不敢相信地望着林江北:“演戏?演什么戏啊?”

“周校长,督察长,对不起。”林江北说道:“学生前面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演戏。所谓的五倍子溶液能够检测夹竹桃叶子粉末,完全是学生编造出来,五倍子溶液跟夹竹桃粉末之间再接触,也不会变成淡绿色。”

杜成虎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

他把希望都寄托到林江北身上了,谁知道林江北之前说得煞有介事的东西竟然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这下他岂不是要被林江北子给坑死?

倒是周凤山比较冷静,知道林江北既然煞费苦心地演出这么一场戏,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就问道:“江北,你演这场戏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把下毒的嫌疑人给钓出来!”林江北说道,“倒是督察长问我有没有办法快速把下毒嫌疑人给找出来,如果学生回答说没有的话,那么恐怕就要把秘密刑讯出十二个人全都关起来进行漫长又繁琐的甄别工作了。这样不仅工作量大,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所以急切之间,学生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下毒的嫌疑人给钓出来。”

虽然听明白了林江北的意思,可是杜成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江北,我不明白,这个办法怎么能够把下毒嫌疑人给钓出来?你自己也说了五倍子溶液跟夹竹桃粉末不会发生什么反应啊!”

“成虎,稍安勿躁,你先听江北说!”周凤山摆了摆手,让杜成虎保持安静,然后示意林江北继续往下说。

林江北就抬头望着杜成虎,“督察长,咱们暂且把五倍子溶液的事情放在一边,先回到王龙飞被毒死这件事情的本身,从逻辑上理一理,究竟是谁下毒的嫌疑最大。”

“嗯,你讲!”杜成虎点点头。

“首先,下毒的人必须是认出了王龙飞,并且知道他日本间谍的身份,才会对他进行下手。”林江北说道,“而王龙飞是被套在麻袋里抬进地下刑讯室的,也就是说,除了地下刑讯室里的四个人,其他人都没有看到王龙飞的模样,并不知道麻袋里装的是王龙飞,所以他们没有理由去主动下毒。”

“确实是这样!”杜成虎沉吟了一下,赞同林江北的说法,“秘密刑讯处的规矩很严,在刑讯室执行刑讯的时候,无关人员是禁止过去的。而且刚才也没有听刑讯室的人提到过有什么人到刑讯室去,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刑讯室审讯的是什么人。”

说到这里,杜成虎眼睛眯了起来,“江北,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派给你抓捕王龙飞的那四个精锐心腹中有人出了问题?其中有两个人跟着你一起来到了这里,虽然说他们把王龙飞移交给刑讯室之后就离开了,但是在这中间,还是有作案的时间的。”

“这个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林江北知道杜成虎是关心则乱,“督察长,他们两天前就知道我们要抓捕王龙飞,而且还帮着我做了很多秘密调查工作。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有问题的话,肯定会偷偷地提前通知王龙飞逃走,又怎么会多此一举,配合我把王龙飞抓捕回来,再去想办法把王龙飞毒死啊?”

听林江北这么一说,杜成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要知道那四名心腹是他在杭城站在精锐的班底,倘若是他们四个出问题,那么对他的打击甚至比整个秘密刑讯处发生背叛打击还要巨大。

“照你这么分析,毒死王龙飞的人,就在刑讯室的四名人员当中?”杜成虎说道。

“对!”林江北说道,“因为陈海涛也是两天前就知道我们要对王龙飞进行抓捕,所以倘若他真有问题,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有动作。”

“既然这样,你就没有必要演戏了啊!”杜成虎一拍桌子,说道:“我们直接把刑讯室的四个人抓起来,逐个审问,我不信查不出那个王八羔子!”

“督察长,”林江北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而且我也不保证这个下毒嫌疑人在秘密刑讯处里究竟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所以还不如直接来个引蛇出洞,让下毒嫌疑人自己跳出来。”

“怎么一个引蛇出洞?”杜成虎和周凤山两个人齐声问道。

“很简单!”林江北伸手从自己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用棉签从里面挑出一点,分别在刑讯室的四名成员和陈海涛的安瓿瓶里加了一点,然后笑嘻嘻的说道,“喏,就这就成了!”

第0032章 内鬼

看着五只安瓿瓶里的蒸馏水在眼前一点一点变成淡绿色,周凤山和杜成虎都感到很惊奇,问林江北道:“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绿草膏。”林江北笑着说道:“学生这两天犯了湿疹,就自己配了一点绿草膏带在身上,却没有想到现在却用在这个地方。只是,要委屈一下陈海涛了!”

然后他把自己的后续计划给周凤山和杜成虎讲述了一遍。

周凤山和杜成虎听完林江北的后续计划,又问了几个问题,见林江北都给出了解决办法,于是两个就同意了林江北的计划,然后就按照林江北的计划行动起来。

一个小时后,林江北和周凤山、杜成虎又回到了地下,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之前杜成虎派出去配合林江北一起抓捕王龙飞的四名精锐心腹。

叶路平去地下室牢房,把陈海涛、顾思强等十二个人都带了过来。

杜成虎背着双手,双眼阴森森地把十二个人都扫视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到陈海涛身上,狰狞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用手一指,厉声喝道:“把陈海涛这个叛徒给我拿下!”

随着他这声喝令,只见四名精锐心腹如狼似虎地就冲了上去,一把将陈海涛按倒在地,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拧,一把寒光闪闪的手铐已经把陈海涛的双手反铐在背后。

“站长,为什么?为什么要抓属下?”陈海涛拼命地在地上挣扎着。

“为什么要抓你?”杜成虎伸手从林江北手里的托盘里拿出一只安瓿瓶,对着陈海涛说道:“除了今天留在秘密刑讯处的十二个人当中,除了刑讯室的四名成员之外,只有你的采样变成淡绿色了,而之前却说自己没有接触过夹竹桃叶子,那么你来告诉老子,为什么你手指上的样本会变成淡绿色?”

“不可能啊!”陈海涛在地上拼命抬着头,想要去看杜成虎手里那只安瓿瓶,“属下真的没有接触过夹竹桃叶子,怎么可能变绿啊!”

“不可能?”杜成虎蹲了下来,用两根手指捏着安瓿瓶冲着陈海涛轻轻摇晃,“陈海涛,你给老子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安瓿瓶上写的可是你的名字?再仔细看看,安瓿瓶里的蒸馏水是什么颜色?”

陈海涛瞪大眼睛仔细看去,只见安瓿瓶上确确实实写着陈海涛三个字,里面的蒸馏水也的的确确的变成了淡绿色。

杜成虎又站了起来,拿着手里的安瓿瓶展示给顾思强等其余十一个人,“你们也都帮着看一看,这瓶子上是不是写着陈海涛的名字,里面的蒸馏水究竟有没有变绿,告诉陈海涛这个王八羔子老子究竟有没有冤枉他!”

顾思强、许识记等人瞪大眼睛仔细观看,没错,安瓿瓶里的蒸馏水是淡绿色的,瓶子上写的是陈海涛的名字,于是都不由得愤怒了起来,指着陈海涛痛骂了起来。

“冤枉,站长,属下冤枉啊!”陈海涛不甘心地大叫了起来,“属下今天真的没有碰过夹竹桃叶子啊!一定是林江北他搞错了,一定是他搞错了啊!”

“陈海涛,”林江北冷笑了起来,“我有可能会搞错,但是试剂是绝对不会搞错的!既然采样变成了淡绿色,说明你的手一定接触过夹竹桃叶子。我相信除了你的双手之外,其他地方也一定会留下证据的!”

一边说着,林江北就一边走上前去,脱掉了陈海涛脚上的两只皮鞋,然后走到灯光之下,翻过来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回身走到陈海涛面前,蹲下身来用手指着一直皮鞋的鞋底让陈海涛观看,“陈海涛,你看看这是什么?既然你没有接触过夹竹桃叶子,那么你鞋底上这一片碎夹竹桃叶子,又该怎么解释?”

陈海涛目瞪口呆地看着鞋底上那一小片碎叶,经过之前林江北科普,他已经完全可以辨认出这是一片夹竹桃叶子的碎片。只是他真的没有接触过夹竹桃叶子,鞋底上怎么会粘上夹竹桃叶子的碎片呢?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陈海涛就好像掉进无底的深渊一样,浑身冰冷而又绝望。作为情报处的资深人员,他又怎么不知道,倘若他解释不清这个疑点的话,等待他的将会是如何严酷的家法制裁。

杜成虎那边已经不再给陈海涛任何机会,把手重重地一挥,冷声命令道:“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给我带到刑讯室,家法侍候!”

“慢着!”周凤山伸手拦住了杜成虎。

局座知道我是冤枉的,知道我是冤枉的啊!

陈海涛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用充满希冀地眼光望着周凤山。

却不想周凤山说道:“鉴于王龙飞在这里发生了意外,我认为秘密刑讯处目前并不安全,因为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隐藏着陈海涛的同伙。所以为慎重起见,还是把陈海涛带到省会警察局的柴木巷拘留所比较妥当!”

陈海涛瞬间又被绝望所吞没!

“局座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杜成虎把手一挥,命令道:“你们立刻把他送到柴木巷拘留所!”

看到杜成虎的四名精锐心腹要拖着他走出去,陈海涛身上忽然间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从四名精锐心腹的手里挣脱了出来,冲到杜成虎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嚎啕大哭道:“站长,冤枉啊!属下真的冤枉啊!属下对站长、对段先生,对领袖,对党国一直是忠心耿耿,没有丝毫的背叛行为啊!”

不是说他陈海涛胆小如鼠,实在是他明白情报处的家法是如何残酷,到时候他就是想死,也不会让他痛快的。

杜成虎一脚把陈海涛踹开,冲着四个心腹怒声喊道:“你们四个是死人啊?还不把这个王八羔子给老子拖走!”

四个心腹挨了训斥,不敢怠慢,立刻一拥而上,像拖死狗一样把陈海涛拖了出去。开始还能听到外面传来陈海涛的哭喊声,后来陈海涛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想来是嘴巴被塞住了。

“还有你,顾思强!”杜成虎用手对着顾思强一指,顾思强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以为灰暗的命运接下来要轮到自己,却没有想到杜成虎接下来却说道,“你这个刑讯组组长也太不称职了!以后熬制辣椒水必须全程有人看护,并且要两人一组,互相监视,防止有人在辣椒水里下毒!”

顾思强这才暗出了一口长气,说道:“站长教训的是!属下确实有亏站长的教诲!属下以后一定严格执行站长的命令,不仅仅是熬制辣椒水,在其他环节也要提高警惕,不给心怀不轨之徒以可乘之机!”

“如果再有下次,那就不是免职的问题!”杜成虎恶狠狠地说道:“情报处的家法能用陈海涛身上,也同样能够用到你身上!”

“是是是,属下明白!”顾思强的头低垂到胸口,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王龙飞的尸体就先留在这里,明天上午省会警察局法医室会派法医过来进行解剖。还有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严禁外传,即使是保安处调查股那边,你们也要保密!”杜成虎目光扫视了一下包括顾思强在内的十一名成员,“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他们齐声回答道。

“好了,你们把各自的武器都领走,早点回去休息吧!”杜成虎挥了挥手,让叶路平把陈海涛的手枪拿了出来,然后跟着周凤山、林江北迈步走了出去。

顾思强等人拿回自己的手枪,一路小跑追出去,目送着载着杜成虎和周凤山的两辆小车离开,不由得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尤其是顾思强,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确定了自己没有了危险。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顾思强真的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真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看出来王龙飞是被夹竹桃叶子毒死的。该死的吴文军,他把这个办法教给他的时候可是说这种下毒办法既安全又隐蔽,即使是法医解剖,也只会认为是犯人是因为刑讯引起的突发性心脏病死亡的,根本联想不到夹竹桃叶子上去。怎么自己第一次使用,就被林江北看了出来啊?

倘若不是阴差阳错有陈海涛这个替罪羊冒出来背锅,说不定他就会被查出来。

顾思强一边心中暗自庆幸着,一边琢磨着待会儿怎么偷偷溜出去,把王龙飞被抓,身上的防空工事图被搜出来的消息传给在保安处参谋部任参谋的吴文军,让他尽快逃走。不然一旦吴文军被抓,他被吴文军拉下水的事情也一定会暴露……

第0033章 追踪

“哎哟妈耶,江北,你可真要把俺老陈给吓死了!俺就说呢,好端端的怎么俺老陈的鞋底就多了一片夹竹桃碎叶子,原来是你搞的鬼啊!”在距离靴儿河下街不远处的扇子巷的安全屋里,陈海涛听林江北讲明原委之后,抚着胸口对林江北说道。

林江北一笑,说道:“如果没有这片碎叶子,这场戏就不完美了,那个下毒者怕不会轻易上钩。”

“可是,你就不能私底下给俺老陈事先通个气儿嘛?好让俺老陈心里也有一个思想准备。”陈海涛埋怨道:“你这么搞突然袭击,俺老陈还真的以为自己被当成了嫌疑犯,吓得差点没当场尿了裤子!”

“这就对了,陈海涛,”杜成虎嘿嘿一笑,说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然,如果你当时能够真的尿了裤子,效果就更完美了!”

“站长,您就别埋汰属下了。”陈海涛哭丧着脸,想起自己当时疯了一般冲过去对杜成虎下跪就脸颊发烫,“属下要真的是当场尿了裤子,以后在咱们站里还怎么见人啊?”

“怎么不能见人了?”周凤山呵呵一笑,“不要光想着当时丢脸,只要能够把秘密刑讯处的内鬼钓出来,你就是大功一件啊!”

说到这里,周凤山有些不放心,扭头看着在一边偷笑的林江北,说道:“江北,你确定下毒嫌疑人今天晚上会有行动吗?”

“一定会有行动的!”林江北点头说道,“因为我们手里还掌握着一张从王龙飞身上搜出的防空工事图,下毒的人越早把这个消息传给同伙,那么我们从这张防空工事图上查到源头的机会就越低。甚至下毒人还要防止我们今天夜里就从这张防空工事图上查到相关线索开展抓捕行动,所以他今天晚上要一定会有行动的!”

周凤山点了点头,扭头又望向杜成虎,“成虎,你安排的人手没有问题吧?”

“绝对没有问题。”杜成虎连忙说道,“不仅仅是前后门,包括围墙我都安排有专人监视。只要有人出来,肯定逃脱不了他们的眼睛。”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眼看已经到了凌晨四点,还没有消息传来。周凤山跟杜成虎就有些坐不住了,怀疑林江北的判断是否出了错误。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长两短有节奏的敲门声。

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周凤山和杜成虎立刻兴奋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长两短正是他们事先约定的信号,说明秘密刑讯处外面的监视哨有消息传回来了。

叶路平快步来跑过去打开了门,一个身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杜成虎的四名精锐心腹中的张傲本。

“报告站长!”张傲本说道:“三点四十九分,刑讯组组长顾思强偷偷从后门溜出来了,向打铜巷方向走去,刘满仓已经领着三个人已经悄悄的跟上去了……”

“他奶奶的,果然是这个王八羔子有问题啊!”杜成虎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其他哨位呢?”

“其他哨位都没有动,按照事先拟定好的计划,继续保持对秘密刑讯处的监视!”

“做的好!”杜成虎道,“张傲本,你马上赶回去,继续观察秘密刑讯处的动静。陈海涛,和你江北陪着我赶往打铜巷!”

当下叶路平陪着周凤山留在安全屋坐镇,杜成虎则带着陈海涛和林江北以及几个手下,以快速赶往打铜巷。

他们一行人刚到打铜巷口,就看到几个人影在打铜巷口来回兜圈子。

杜成虎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快步走了过去,发现这几个人影正是刘满仓和他带领的三名队员。

“刘满仓,怎么回事?顾思强他人呢?”杜成虎压低声音急切的问道。

“站长,属下无能,跟丢了!”刘满仓羞愧地低下头,小声说道。

“跟丢了?”若不是怕夜深人静吵到周围的居民,杜成虎几乎咆哮起来,“你带着三个老手,四个大活人跟着一个人,竟然会给老子跟丢?”

“夜里视线不好,属下又怕跟的太近被顾思强发现,只能是远远地坠着。”刘满仓惭愧地解释道,“可是属下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巷口拐过去竟然有五六处岔道,属下只带了三个人,沿着四个方向去追,都没有追上……”

“你你你你个蠢货!杭城的巷子弄堂四通八达路路通,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杜成虎指着刘满仓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顾思强一从秘密刑讯处溜出来,就对他进行抓捕呢!现在连顾思强的人影都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林江北这个时候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刘满仓,顾思强是从刑讯处后门溜出来吗?”

“是,他是从刑讯处后门溜出来的。”刘满仓望着林江北,不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嗯,那就行了!”林江北点了点头,对杜成虎说道,“督察长,您不要着急。让学生试试看,或许有办法找到顾思强的踪迹。”

“啊?江北,你有办法吗?”杜成虎又惊又喜,满脸期待地望着林江北。

“学生试试看。”林江北没有把话说的太满,只是看着刘满仓说道:“你现在带我去那个岔道口。”

刘满仓就带着林江北往里面走,两分钟后,就在一处拐弯处停下,指着前面说道:“林组长,就是这里!”

林江北抬头一看,可不是嘛,二十米距离之内前前后后竟然有六处岔道,难怪刘满仓不知道往哪里追呢!

不过这对林江北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他之前已经悄悄地把他自己配的那一盒绿草膏撒在了秘密刑讯处的前后门的地面上。只要顾思强走的是前后门,不是翻墙,脚上就一定会踩上绿草膏。这对拥有超级嗅觉的他来说,就等于在顾思强身上装上了追踪器。

只见林江北在六个岔道口来回转了一圈,就选定一个岔道口,说道:“督察长,咱们往这边追,顾思强应该是走这条路走了。”

顺着绿草膏的味道一路追了下去,很快,林江北就发现了绿草膏的味道在一所院子跟前停了下来。于是他就把手一指,说道:“督察长,顾思强应该是进了这所院子。”

杜成虎走上前去,只见院门紧闭,隔着大门就能听到里面隐约有人声传来。

嗯!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够让顾思强这个王八羔子跑掉了!

“刘满仓,把院门打开!我们冲进去抓人!”杜成虎命令道。

“是!”刘满仓应了一声,让一个队员到墙壁蹲下,他踏着队员肩膀往上一跃,双手已经扒住了墙头,然后双臂用力,整个人已经翻进了院子里。

接着院门就打开了,刘满仓手下的三个队员和杜成虎带着的几名队员已经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

第0034章 百密一疏

院子里的街房和东西厢房都黑漆漆的,北边的正房却灯火通明,里面有几个声音吵吵嚷嚷的,显得很激动。

“站长,怎么办?”刘满仓扭头请示杜成虎。

“留两个队员在院门口守着,其他人先冲进正房捉人!”杜成虎吩咐道。

“是!”

刘满仓就留了两个队员守着院子门口,然后他一马当先来到正房门口,抬脚哐当一声,把房门踹开,然后手持双枪冲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可是他们冲进去之后,却有些意外。只见顾思强正叼着香烟,坐在长条凳上,正和几个人吆五喝六的围着一张八仙桌上热火朝天地推牌九。

这是什么情况?顾思强不是溜出来传递消息的吗?怎么会是跟人在房间里推牌九啊?这跟设想的场面不一样啊!

不过意外归意外,刘满仓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带领着队员扑了上去,将顾思强按在八仙桌上,当场反铐起来。至于八仙桌上其他几个人,则被黑洞洞的枪口逼着双手抱头站到了墙根,在被搜过身查明没有武器之后,又被命令挨着墙根蹲下。

杜成虎一直等到刘满仓把房间里的局势全部控制住了,这才迈步走了进来。

顾思强看到杜成虎进来,就连声叫道,“站长,站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为什么要抓属下啊?”

“为什么要抓你?”杜成虎冷笑一声,说道:“顾思强,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站长,属下真的不知道啊!”顾思强拼命摇着头,神态无辜至极。

“不知道?那你说说看,凌晨三四点钟,不在宿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杜成虎说道。

“属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觉得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实在是太晦气了,最后看着自己实在是睡不着,就想着来李老板这里赌两把,赢点钱冲冲晦气!”顾思强说道。

“呵呵!”杜成虎狞笑起来,“顾思强,还真把老子当三岁小孩儿骗啊?你以为老子真的会相信你这低劣的谎话吗?”

“站长,属下真的一句假话都没有说啊!不信你可以问问李老板他们,看看属下过来是不是跟他们赌钱的!”顾思强说道。

这时候林江北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在杜成虎耳边说了几句。

杜成虎点了点头,又头看着顾思强,“顾思强,你到了这里,除了跟他们赌钱之外,还干了什么事儿?”

“站长,我过来就是跟他们赌钱的,除了赌钱,我什么都没有干啊!”顾思强委屈地叫道。

“什么都没有干?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杜成虎摇了摇头,对刘满仓说道,“满仓,把他给我押出来!”

于是刘满仓就押着顾思强,跟着杜成虎和林江北来到了院子里,顾思强看见院子南边那间街房里的灯亮了起来,眼里不由得闪过一道惊慌的神色。

林江北让刘满仓把顾思强押进了街房,扭头对顾思强说道:“顾组长,你有没有到这间房间里来过?”

“没有,我根本就没有!”顾思强用力摇着头,说道,“我来了之后,直接就进正房里去跟李老板他们推牌九了!”

“呵呵,是嘛!”林江北淡淡一笑,伸手指着房间里桌子上那部黑色的电话机,说道:“那顾组长也一定没有碰过这部电话机了。”

“什么电话机?林组长,你不带我进来,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有电话机!”顾思强说道。

见顾思强兀自嘴硬,林江北轻蔑地哼了一声。

他刚才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顾思强的气味除了正房之外,这间街门口也有。然后他就进了这间街房,发现了这部电话机,在电话机上也嗅到了顾思强留下的气味,说明顾思强用过这部电话机。

虽然说气味这个东西能够帮助林江北追踪,却不能拿出来当成证据,但是这并不代表林江北没有办法证明顾思强用过这部电话机。

林江北戴上手套,轻轻拿起电话机的话筒,用嘴往上面呵了几口气。很快,几个指纹就浮现在话筒的黑色表面,其中有一枚指纹特别清晰。

林江北仔细端详了一阵,发现这是一枚左手大拇指的指纹,就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面小镜子,抓住顾思强左手大拇指往镜子面上使劲儿按了一下,然后在镜面上也轻轻呵了几口气,于是顾思强左手大拇指的指纹就清晰的出现在镜面上。

林江北将小镜子摆在话筒的旁边,让刘满仓把顾思强押上来,用手指着上面两枚大拇指的指纹,说道:“顾思强,瞪大你的眼睛仔细瞧瞧,这两枚指纹是不是一模一样?”

顾思强面色惨白地低下头。

杜成虎一个巴掌就抽在顾思强脸上,“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快点说,电话是打给谁的?”

顾思强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身为杭城站的刑讯组组长,顾思强当然明白情报处是怎么样对待背叛者的。如果自己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还能够暂时保住命,一旦自己把什么东西都讲出来了,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

“把顾思强,还有正房里那几个家伙,统统都押到柴木巷拘留所,严加拷问!”杜成虎咬牙切齿地一挥手让刘满仓把顾思强押出去,然后叹着气看向林江北道:“江北,看来顾思强这个王八羔子是用电话把消息传出去了,这下可就麻烦了啊!”

“是啊,麻烦了啊!”林江北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向杜成虎认错,“督察长,对不起,是学生考虑不周,疏忽大意,没有想到顾思强竟然这么狡猾……”

说起来还真是林江北的疏忽,因为按照情报处的规定,杭城站下属所有单位包括秘密刑讯处电话是安排有专门的电讯工作人员进行监听的,而凌晨时分,街面上也不会有公用电话供下毒者使用,所以林江北就认为下毒者溜出来之后肯定会找人去传递消息,然后他们就可以跟踪着顺藤摸瓜……

可是却没有想到,顾思强竟然会跑到聚赌场所,用这里的电话把消息传递出去。

而更要命的是,顾思强这个电话究竟打给谁了,还根本没有办法查出来。

因为在1929年的时候,浙江省电话公司投资23万美元,向比利时引进7-a旋转式3000门自动交换机,此项工程1931年4月全部竣工并投入使用,杭城市区从此废除了人工电话交换机,有了4位拨号的自动话机,这是杭城电信历史上一次巨大飞跃,同时却对情报处电讯人员造成了巨大的难题。

因为这时候的自动电话交换机属于步进制电话交换机,它是由选择器和继电器组成的一种自动电话交换机。它的工作原理就是机械动作代替人工电话交换机话务员的接线动作。当用户拨号时,交换机内相应的选择器就随着拨号时发出的脉冲电流一步一步地改变接续位置,将主叫和被叫用户间的电话线路自动接通。

这也就是说,即使是电话公司,也无法对主叫号码和被叫号码进行查询。

只有一些单位的内线电话,安排有专门的人工话务员进行转接,才能够查出由人工话务员记录下来的拨打出去的号码,而对于拨进来的电话,人工话务员只能记录是几点几分找谁的,也可以通过监听记录电话内容,但是对于打进来的电话号码,人工话务员也是无法获知的。

总之,解释了这么一大段,就是一句话,即使是动用情报处电讯人员的力量,也根本无从查出来顾思强这个电话究竟是打给谁的,除非是他们能够撬开顾思强的嘴巴!

所谓百密一疏。

林江北以为自己考虑的够周全了,却还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疏忽了。

第0035章 峰回路转

“江北,这事儿怎么能够怪你呢?”杜成虎摇了摇头,不赞同林江北的说法,“如果一个人考虑问题永远没有什么疏漏,做事永远不犯错误,那他还能叫做人吗?他明明是神了嘛!因为只有神才可能永远不出疏漏,不犯错误的嘛!”

一边说着,杜成虎一边伸手轻拍林江北的肩膀。之前林江北给他感觉一直如同山田一隆所形容的那样,是一个百年难见的妖孽,始终都高高在上的,以超乎这个时代的智商在半空俯视着他们。现在,林江北这个妖孽落到了地面上,变成了跟他们一般同样会犯错误的普通人。

“话虽这样说,可是……”

“可是什么!”杜成虎一口打断了林江北话,“江北,咱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做得越多错的越多,要保证一点错误都不犯,那只有一点事儿都不做咯!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你只有功劳,没有过错。倘若不是你,我们也不能够发现王龙飞是秘密间谍,也不可能成功的实现对王龙飞的秘密抓捕,也不可能发现王龙飞是被夹竹桃叶子毒死的,更不可能用引蛇出洞的办法,钓出顾思强这个叛徒!”

“这所有的一切,哪一步能够离开你?至于说最后这一步疏漏,跟前面的功劳相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对不对?毕竟我们还是把顾思强抓到了手,只要撬开他的嘴巴,自然能够查出来他的电话是打给那个的。”

林江北没有想到杜成虎这么大度,在出了让顾思强把消息传递出去这么重大的疏漏的情况下,还不忘宽慰他,并一一把他的功劳给列举出来。

不像某些长官,有了功劳都抢到自己头上,出了问题都把锅甩给属下。

也不愧自己之前不懈余力地帮他出谋划策,这样的长官也确实值得自己追随。

“督察长,”林江北说道,“学生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虽然我们没有办法通过电话公司的自动电话交换机系统去追踪顾思强的电话打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没有其他办法查到顾思强这个电话可能打给了谁。”

“什么?”杜成虎眼睛不由得一亮,一把抓住了林江北的手,急切地说道:“你快说说,究竟是什么办法?”

“督察长,我们先把掌握的线索从头理一理。”林江北说道,“首先,学生是从王龙飞钱包里发现了那张防空工事图的。”

“对!”杜成虎点了点头,等待着林江北继续说下去。

“王龙飞作为一个日本贵族出身的,本身又是一个具有二十年以上日本剑道经验的高手,这样的人在派遣在中国来充当间谍之前,必然受过严格的间谍培训。”林江北分析道,“而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通常是不会把像防空工事图这么重要的文件放在钱包这种容易丢失或者失窃的物品当中去的,可是为什么王龙飞偏偏把那张防空工事图放在钱包的夹层内呢?只能说明以下两点。”

“第一,王龙飞应该是当天晚上在观湖楼歌场拿到这张防空工事图的,只能暂时放在钱包的夹层内随身携带,然后等到安全的地点再把文件存放起来。”

“第二,这个文件存放地点应该不在观湖楼歌场内部,不然王龙飞也没有必要把文件带在身上。”

“你的意思是说,王龙飞情妇的住处,很可能是王龙飞存放间谍文件的地点?”杜成虎一下子把握住了林江北话语中的重点。

“对!”林江北点头说道。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要立即展开行动,对王龙飞情妇进行抓捕,并对他们的住处进行彻底搜查呢?”杜成虎说道。之前按照林江北的方案,杭城站也安排了人手隐藏在王龙飞情妇住处外面,对那里进行秘密监视。现在既然王龙飞已经死亡了,消息也被顾思强泄露了出去,所以杜成虎就觉得没有必要再有什么打草惊蛇的顾虑了。

“我觉得暂时还不要去走这一步棋,保持以静制动,再等几个小时,看看王龙飞情妇那边究竟有什么动静比好!”林江北说道,“顾思强既然把消息传递了出去,倘若王龙飞的情妇也是间谍,那么我们就不能排除接到消息的人会去通知王龙飞的情妇,让她把保管的文件和资料都转移出去。而只要这个人敢过去,就一头撞到我们的监视网里。即使是没有人过去,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因为王龙飞的情妇本来就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如果到天亮之后,还没有什么人去找王龙飞的情妇,那时候我们再对她进行抓捕,对住处展开大搜查也不迟!”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的想法确实有些欠周到!”杜成虎从谏如流,立刻同意了林江北的提议。反正事先已经查明了王飞龙情妇住处没有安装电话,所以也就不担心接到顾思强电话的人用打电话这个途径去通知王龙飞的情妇。

“我们再回到之前的分析上,”林江北说道,“主要是第一点,既然王龙飞是当天晚上拿到的防空工事图,那么给他图纸的人必然在当天晚上到观湖楼歌场的客人当中。”

“之前你和周校长都提到过,能够掌握这张防空工事图的人不会超过十个,那么我们只要查证一下,当天晚上这几个人当中究竟有没有人到过观湖楼歌场。按照一般秘密文件交易的规律,涉及的环节越少,那么泄露的风险就越小。虽然不排除这个人会通过中间环节跟王龙飞交易,但是我觉得更有可能是他亲自出面去跟王龙飞交易,这样泄露的风险才会最小!”

“再回到顾思强身上,以他的收入水平,是远远不够资格到观湖楼歌场去消费的,从这一点上来推断,他和王龙飞之间发生直接交集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即使王龙飞是日本间谍,也咬不到他头上,他完全没有冒着可能暴露自己的风险去下毒毒死王龙飞。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冒险下毒,甚至在王龙飞死了之后还要溜出来打电话呢?我觉得很可能是我们从王龙飞身上搜出来的这张防空工事图。也就是说,顾思强是见了这张防空工事图之后才铤而走险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顾思强应该认识那个把防空工事图交给王龙飞的人。他冒险溜出来打出去的那个电话,也应该是通知这个人的。”

说到这里,林江北有意停顿了一下,让杜成虎有足够的时间消化他说出来这些信息,然后才缓缓地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结论,“因此,这个人家里必然安装有电话。我们只要到电话公司里查一下,能够接触到防空工事图中的几个人谁家里安装有电话,而安装电话当中的几个人当中又有谁当天晚上去了观湖楼歌场。”

“而这两者的交集,必然就是我们要查的人!”

第0036章 浮出水面

杜成虎看着林江北,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刚刚自己还说林江北从半空中落下来变成了凡人,怎么转眼之间,林江北就又飞跃到空中,成为让他仰望的妖孽了呢?

杜成虎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等这件事情一结束,就立即向处座段逸农开口,让林江北提前从杭训班毕业加入杭城站来工作。这么杰出的情报人才,自己稍有犹豫,可能就会便宜了别人。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眼前这件案子办完!

“江北,”杜成虎说道:“我们立即回扇子巷,把你的方案向局座汇报,请局座立刻调动警队的力量协助我们。”

写到这里,就又要浪费一些笔墨,对民国时期情报处的体制进行一下解释。否则大家可能不会理解,为什么杜成虎这个情报处杭州站站长办案,要请求周凤山出动省会警察局的力量来协助。

自从段逸农执掌的力行社联络组正式升格为情报处之后,段逸农就给情报处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工作原则,那就是“公开掩护秘密,秘密运用公开。”

所谓“秘密运用公开”有两层含义,一是强调所有公开机关单位的情报人员要绝对尊重秘密组织,强调所有公开机关都必须接受当地秘密情报站站的运用;二是指利用公开机构为情报人员工作提供一些工作上的便利条件。

那么什么叫公开单位呢?比如杜成虎任督察长的省会警察局,又比如郑向谷任股长的省保安处调查股;相对应的,他们二人分别担任站长和副站长的情报处杭城站,自然就属于秘密组织了。

这样,所谓“公开掩护秘密”就好理解了,一是公开单位只是一个“壳”,其存在的必要,是掩护情报人员身份,二是明确了“脑袋”与“屁股”的关系,明确告诉情报人员,秘密工作是你的本行,不要搞拧了。

就拿杜成虎来说,这个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督察长的身份,实际上是作为杭城站站长的掩护身份存在的。除了起掩护作用之外,也方便他利用督察长的身份,调用警员去做一些情报站人员不适合公开露面的事务。

比如说到电话公司去查电话号码这种工作,按照规定就不能直接由杭城站的人直接出面,而是要通过警察去做这个工作。

当然,一般情况下,杜成虎作为督察长,可以直接调动省会警察局的警员去做这个工作。但是这件案子本身就涉及到了周凤山,周凤山又在扇子巷那边坐镇,杜成虎自然要请周凤山下令来做这个工作比较好。

对于这中间的道理,林江北自然是理解的,所以对杜成虎的话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只见刘满仓又指挥队员从东西两间厢房里带出来几个哭哭闹闹的妇女和孩子。这几个人都是这栋院子的主人李老板的家属和佣人。

杜成虎既然交代刘满仓把人全部带走,他自然是要严格执行,把这些正在睡觉的家属和佣人也一起带走。

虽然按照林江北的判断,这个李老板多半是被无辜卷入进去的,因为一般坐间谍特务工作的,一般多是个人单独行动,最多是带一个女伴假扮夫妻来做掩护,像这样拖家带口的女人孩子六七个的,基本上没有。

但是即使如此,林江北也不会阻止刘满仓的,因为通常情况是通常情况,谁又敢保证没有什么意外呢?反正这些女人孩子被带走也只是暂时受一些委屈,等这件案子查清楚了,自然会被放出来。真的要怪的话,也只能怪李老板个人交友不慎,竟然跟顾思强这种人厮混在一起,白白连累自己的女人孩子受苦。

看着刘满仓把这些人押出去,杜成虎又命令留下一个队员看守院子,等着天亮之后,再派人过来对院子内外进行详细的搜查,然后就带着林江北,赶到了扇子巷的安全屋。

周凤山听完了杜成虎的汇报之后,也完全赞同林江北提出的行动方案。他当即领着杜成虎和林江北赶回省会警察局,让王见刚把侦缉队全部召集过来,分成一大一小两队人马,其中大队人马赶往观湖楼歌场,除了对观湖楼歌场里的工作人员进行询问外,还要对观湖楼歌场里里外外进行一场彻底的大搜查。

另外一小队人马,则先到局里的第二科(行政科)户籍室按照周凤山提供的名单查询相关户籍资料,以确定名单上人员的真实住址,然后再赶往省电话公司,查询相关住址之下,是否安装有电话——其中周凤山能够确定的包括防空司令部的正副司令以及下属四位处长包括周凤山在内的住宅都安装有电话,另外四名人员是否有安装电话,周凤山并不能确认。实际上这一小队人马所要做的就是重点核实这四名人员的电话。

这时候天色虽然依旧黑暗,但是其实已经是凌晨快六点了,考虑到林江北已经一夜没有休息,周凤山和杜成虎都不同意林江北继续参加下一步的行动,坚持林江北到省会警察局的警员宿舍暂时休息一下,养养精神,等王见刚这两队警员或者刘满仓在柴木巷拘留所那边拿到证据之后,再过来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林江北挡不住周凤山和杜成虎的苦劝,加上一夜奔波下来,精神和体力也确实有点受不了,遂就同意周凤山和杜成虎的安排,到警员宿舍去休息了。

等他迷迷糊糊地被叶路平从睡梦中叫醒,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

看着叶路平精神抖擞的模样,林江北禁不住轻轻摇了摇头,明明这家伙也是一夜没有休息,怎么精神头如此旺盛?看来真的是有做贴身警卫的潜质啊!

跟着叶路平来到局长办公室,林江北发现除了周凤山和杜成虎之外,王见刚和刘满仓两个人也在座。

林江北刚一坐下,周凤山就递给他两份名单,“江北,经观湖楼员工的供认,昨天晚上确实有两名防空司令部的成员到了观湖楼去。其中防空情报处处长、省保安处参谋主任邓兴农以及他的手下,防空情报处参谋吴文军!”

第0037章 当年公案

“当然,观湖楼的员工只知道这两个人是邓处长和吴参谋。”王见刚在一旁补充说道,“对两个人的全名和究竟在什么单位任职并不清楚。”王见刚在一旁补充说道。

“那你怎么知道观湖楼员工嘴里的邓处长和吴参谋就一定是邓兴农和吴文军?”林江北问道。

“因为我带去了从户籍室里拿到的照片。”王见刚说道,“在对观湖楼员工进行隔离的单独审问中,有四名员工都从我带过去的照片之中准确的指出了邓兴农和吴文军的照片,说他们昨天晚上到过观湖楼。”

林江北点了点头,既然是在隔离的单独审问中有四名员工都辨认出了邓兴农和吴文军的照片,并且都曾在昨天晚上见过这两个人到过观湖楼,那么基本上可以坐实昨天晚上邓兴农和吴文军确实到过观湖楼。

“那么观湖楼的这四名员工有没有谈到过他们之前有到过观湖楼去过吗?”林江北继续问道。

“之前也经常过去。”王见刚回答道,“据那四名员工交代,他们见到邓兴农的次数要多一些,吴文军偶尔也会跟着邓兴农一起过去。”

“那除了邓兴农和吴文军之外,防空司令部其他几名能够接触到防空工事图的成员,有没有人去过观湖楼呢?”林江北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个目前还无法确定。”王见刚回答道,“但是至少观湖楼里的员工在辨认过照片之后,并没有谁记得其他人曾经去过。”

林江北又低头看向手里另外一份名单,这是省电话公司提供的安装电话的名单,从名单上来看,能够接触到防空工事图的成员当中,除了保安处参谋部的参谋吴文军和笕桥中央航空学校飞行科书记石东强两个人之外,其他几个人的住宅都安装有电话。

那么根据这两份名单划出来的交集,显然防空情报处处长、省保安处参谋主任邓兴农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

“周校长、督察长,从这两份名单来看,我们应该立即对邓兴农采取行动啊!”林江北说道。

杜成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谈何容易啊!”

“为什么不容易?”林江北惊奇地反问道。

“因为邓兴农是省保安处长徐铁成的亲信,而徐铁成这个人,极其护短不说,对我们情报处的工作也是从来不买账的。”杜成虎说道。

什么?对情报处的工作不买账?

林江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段先生把控下情报处一向是令军政警情系统胆寒的力量,任你官职多高,面对着情报处的特工人员也只有唯唯诺诺的,怎么到徐铁成跟前就变成了例外?他一个省保安处的处长,虽然掌握着全省保安团的力量,但是就是那些正规军的大佬也都要卖段先生的面子,徐铁成一个掌握地方保安团的处长,就敢不买情报处的帐吗?

杜成虎望了周凤山一眼,见周凤山没有表示出什么反对意见,这才又扭头继续对林江北说道:“本来这件事情不该现在对你说的。但是考虑到你以后要到杭城站来工作,会经常跟省保安处的人员打交道,我还是把中间的曲折先给你讲述清楚,省得你以后不小心闯出什么祸端。”

原来,徐铁成这个浙江省保安处处长的来头大不一般。

民国时期,尤其是1927年之后国民政府将首都确定在南京之后,浙江省在中国政治版图的地位,可远比林江北上一世的时候更为重要。

因为毗邻江苏,是南京国民政府统治的中心地区,加之又领袖常校长的家乡,所以浙江一向被视若京畿重地,而杭城作为浙江省的省会,自然更是重中之重。所以统辖着浙江省保安处处长的地位也远比其他省份的保安处处长更为重要。

具体到徐铁成本人,他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就跟领袖常校长是拜把兄弟,不仅常校长一直把他当做子侄来看待,而且他和常校长的大公子两个人之间也情同手足,堪称莫逆之交。

在到浙江省保安处出任处长之前,徐铁成一直跟在常校长身边,先后担任中央军校办公厅上校科长、国民政府警卫团团长、领袖侍从室参谋乃至侍从室少将侍卫长。

徐铁成以这样的履历到浙江省出任省保安处处长,自然不是得罪了常校长被流放,而是常校长把他放到浙江来看护自己的家乡。所以徐铁成甚至连浙江省省府主席王绍洪的面子都不买,不但从来不出席省政府会议,甚至曾经当面指着王绍洪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

有了这样的背景,徐铁成对令其他军政大佬胆寒的情报处处长段逸农不买账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呢,徐铁成对情报处、对段逸农不买账,却并不是恃宠而骄,而是起源于他与段逸农之间的一段公案。

民国二十二年六月,也就是1933年6月,在徐铁成还在领袖常校长身边担任侍从室侍卫长的时候,段逸农征得领袖常校长同意,在侍从室下面成立了一个侦察班、一个警卫班,每个班都是15个人,30人均由情报处抽调,专事“护卫领袖安全”的工作。

段逸农搞的侦察、警卫两个班,用现在的话说,属于“双重领导”,在业务上,服从于侍卫长徐铁成的指挥。但在编制上,人员仍隶属于情报处,工资也从情报处领,只是从侍从室领点津贴、补助、服装费什么的,基本上相当于段逸农给侍从室义务打工。

但是在段逸农来说,当然不会干赔本的买卖,之所以这样做,第一,保卫领袖常校长的安全,本就是情报处处的职责;第二,侍从室位置重要,在常校长身边安上自己的人,随时报告消息,心里踏实。

因此,段逸农不但白干活,而且精英尽出,派去的基本都是黄埔军校的同学和“浙警”正科毕业、又经杭训班训练出来的精锐,也就是林江北的师兄了。

与此同时,段逸农征得徐铁成的同意,还从特务处推荐了三个军校同学作为正式的“侍卫官”。这三个侍卫官与侦察班、警卫班一起,成了常校长内外围都有警卫的生力军,这样段逸农不但达成了护卫常校长的夙愿,又有忠贞有为的干部,日夜随侍保护常校长之安全。”

这样一来,段逸农是合适了,但从派过去那些侦察班和警卫班的人员的角度看,就十分委屈。

侍从室是一个很大的机构,负责的工作很多,其中专事安全的这一部分人,就叫做“侍卫官”。由于侦察班和警卫班是在侍从室的“体制外”运行的,因此在侍从室的花名册当中没有这些人,也就没有“侍卫官”的名义,更谈不上军衔、职务等等。薪酬也不一样,正式的侍卫官,工资比侦察班和警卫班的人员多两倍。

人事管理是有其规律的,无论什么时代,任何一个单位,如果其内部的人员身份和待遇不同,时间长了,都会出问题。何况是“护卫领袖”这么大的事,大家承担的责任是一样的,身份却不同,待遇也不同,工资收入还差了一大块,搁谁也得有想法。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侦察班和警卫班等人给徐铁成留下的印象不错,于是徐铁成打算把这批干部据为己有。同时,应该说这也是解决“体制”不顺的一种措施。

经徐铁成与侍从室的德国顾问司脱乃斯商议,拿出了一份“收编”计划:

第一,在体制上,把侦查、警卫两个班全部纳入侍从室的正式编制,等于是说这30个人从此跟情报处没有关系了;

第二,在待遇上,两个班的人员一律授以军衔,其中,侦查班的全体人员,不论军校还是警校毕业,也不论期别、年功,一律授以上尉军衔,称“侍卫官”;警卫班人员,由于承担的任务相对比较单一,则授予少尉军衔,称为“特务员”。

事先,徐铁成给段逸农发电告知此事,只要他同意,即可“呈报常委员长核办”。

对于侦察、警卫两个班的成员来说,这份“收编”计划一旦实现,他们就可以“摇身一变”,以“国民革命军”军官的面目出现,当然好了,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大好事。

可是谁曾想正在这个当口上,段逸农安排在侦察班书记做出了一件谁也不可理解的事情。他密报段逸农,称:“侦、警两班是处座苦心训练的精华,如被他人吸收,将对团体影响甚大,请考虑婉拒之。”

段逸农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电覆宣侍卫长予以婉拒”。

徐铁成本是好意,想让这些特务上上档次,结果侦察班的书记这样一来,这点“意思”全变成了“不好意思”,心想段逸农的手下,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偏巧此时,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不愉快的事,段逸农保荐的两名侍卫官“因看不惯侍卫室同仁的所作所为”,给领袖常校长写了一封告状信,结果这封告状信落到了徐铁成的手中。

两件事合在一块,徐铁成大怒,当即把段逸农找来大发脾气。

段逸农身为情报处处长虽然深得常校长的信任,但是在被常校长当成亲子侄看待徐铁成面前却不够看,加上徐铁成又是黄埔一期出身,算起来是段逸农的军校学长,因此说话毫不客气:“我提拔你的人,你不肯;你推荐进来的人又专打小报告,原来你的人不是来护卫领袖,而是来打我们小报告的。”

最后的结果段逸农不但不得灰溜溜的把他推荐过去的三名担任侍卫官的军校同学调走,而且还和徐铁成结下了梁子。

把这段公案讲述完毕之后,杜成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江北,你说我们现在要去动徐铁成最信任的心腹邓兴农,徐铁成会不会配合我们?”

第0038章 迂回解决

林江北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段公案,他这才明白,在别的地方情报处的人马可以横着走路,但是在杭城来说,至少在省保安处处长徐铁成跟前是行不通的。

不过林江北还是有一件事情没有弄明白,既然徐铁成跟情报处的梁子结得那么大,那么他为什么又允许将保安处下属的调查股交给情报处来掌握呢?

听了林江北的疑问,杜成虎解释道:“这个是有历史渊源的。之前各个省份保安处下属的调查股或者谍报股是归常校长直隶的南昌行营调查科管辖。”

“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因为南昌军委会航空署纵火事件,常校长下令将行营调查科并入我们情报处管辖,各省保安处下属的调查股和谍报股随之就由我们情报处派人接充:或者以谍报股、调查股股长兼任情报处站长、组长,或者受该地情报处站长、组长的指挥运用。”

“而徐铁成是去年才从侍卫长的位置调到杭城任保安处处长的,在他到来之前,省保安处调查股已经隶属于我们情报处管辖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杜成虎已经完全把林江北当成自己的心腹来看待了,因此将来龙去脉介绍得尤为清楚。

听完杜成虎的解释,林江北心中对徐铁成为什么不买情报处的帐的感触就又加深了一层。本来徐铁成对情报处对段逸农就有很大意见,然后他到了杭城担任省保安处长之后,发现自己手下一股人马竟然直接听命于情报处的指挥,心中这个膈应劲儿就可想而知了。

“那局座和督察长打算怎么办?”林江北沉吟了一下,问道。

“我们打算面见防空司令部司令赵至刚,请他来做工作了!”周凤山缓缓开口说道。

和徐铁成一样,段逸农也是极其护短的人。他对情报处的人员要求虽然非常严厉,但是也常常以情报处的人员为傲,认为他的情报处的人马比别人的人马都要高出一等,所以他常常对情报处的下属说,不怕你们闯祸打架,但是就怕你们闯祸打架打不赢别人。

因此情报处就有一条不成文的铁规矩,那就是闯祸打架不要紧,但是不管有没有理由,都必须打赢。只要打赢,不管对方有没有死伤,死伤规模多大,回来都是情报处的有功之臣,要重重奖励;而如果打输了回来,轻则大骂一顿,重则降级撤职。

可是现在面对的是连处座段逸农都要避让三分的徐铁成,周凤山和杜成虎自然是不敢硬来。不但不敢硬来,而且还不能把这件事情捅到段逸农跟前去。按照现代体制内的话来说,就是不能把矛盾上交,尤其是不能把上司也难以解决的矛盾上交。

就拿眼前这件事情来说,即使周凤山和杜成虎把这件事情捅到段逸农跟前,段逸农也会相当难做,除非是他们手中掌握到了邓兴农是百分之百日本间谍的证据。否则一旦有什么差错,徐铁成必然又会向段逸农兴师问罪。

所以目前来看,请与情报处毫无瓜葛的笕桥中央航空学校校长、杭城防空司令部司令赵至刚来做徐铁成的工作,显然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因为防空工事图的丢失,本身就是防空司令部的事情,即使杜成虎和周凤山不需要向赵至刚求助,也必须把这件事情向赵至刚汇报。

现在呢,正好借助向赵至刚汇报的机会,让赵至刚通知徐铁成过来,把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看徐铁成如何应对。

当然,怎么样向赵至刚汇报,还是有讲究的。像住宅有没有安装电话这样纯属于推测的事情,就不能够摆在台面上了。唯一能够摆在台面上的证据就是从观湖楼歌场经理王龙飞身上搜出了防空工事图,而当天晚上,防空情报处处长邓兴农带着属下吴文军去了观湖楼歌场。

但是仅仅这一条理由,也足够把邓兴农和吴文军钉牢在间谍嫌疑人的身份上了,周凤山和杜成虎相信赵至刚也会看出这一点。而由他这个防空司令部司令来出面,身为防空司令部副司令的徐铁成即使再护短,也必须把邓兴农和吴文军交出来。

那么剩下的问题则是,一旦赵至刚让徐铁成把邓兴农和吴文军两个人交出来之后,杭城站如何迅速查实邓兴农和吴文军究竟是不是把防空工事图交给王龙飞的人?

因为邓兴农作为徐铁成的铁杆心腹,徐铁成虽然会把人交出来,但是绝对不会允许杭城站长时间扣押,更绝对不会允许杭城站在没有掌握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对邓兴农动刑。

这也就是周凤山为什么要让叶路平去把林江北叫醒的原因,因为这件案子的后续处理,还需要林江北继续发挥他妖孽一般的推理侦破能力。

对于周凤山和杜成虎的安排,林江北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因为在当下情况下,不管能不能动刑,也不管有没有其他证据,都必须把邓兴农和吴文军掌握在手里再说。

至于说其他,可以在这之后再慢慢盘查。

“那顾思强那边的审讯情况呢?有没有什么进展?”林江北沉吟了一下,问起了顾思强的情况。

“没有!”刘满仓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说道:“顾思强真是个死硬分子,我把能上的刑讯组都用上去了,从被关进拘留所到现在他已经休克过去了七次了,但是就是死不开口。拘留所的医生已经发出警告,说再顾思强如果再次休克过去,很可能就抢救不回来了。所以我也只能暂时停止用刑……”

林江北点了点头,顾思强本身就是刑讯组组长,不仅仅精通各种刑讯手段,而且也见识过刑讯对象在招供之后的下场,所以应该不是顾思强承受刑讯的能力强,而是他的求生欲强于常人啊!

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很难从顾思强这里打开突破口了。

就在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周凤山接过电话听了之后,告诉众人:“观湖楼歌场的幕后老板王保平刚刚被我们警队的人抓获,目前跟王龙飞的情妇童晓丽一起正在被押往柴木巷拘留所。另外搜查人员也正在对他们的住处进行严密搜查,到目前位置,还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

说到这里,周凤山看向刘满仓,“满仓,你立刻赶回柴木巷拘留所,对王保平和童晓丽展开刑讯。我就不信他们两个也跟顾思强一样是死硬分子,什么都不肯招供!”

第0039章 保安处

安排好刘满仓赶回柴木巷拘留所之后,周凤山也不敢多耽搁时间,立刻带着杜成虎、林江北和王见刚立刻赶往杭城东郊的笕桥中央航校,请求面见中央航校校长兼杭城防空司令部司令赵至刚。

赵至刚听说周凤山有紧急情况汇报,也不敢怠慢,立刻在办公室接见周凤山几个人。当他听周凤山把详细情况汇报过之后,心里是分外恼怒。

因为就在半个多月前,赵至刚刚刚被国民政府叙任为陆军中将,出任国民党航空委员会主任,负责实际领导全国航空事业的发展。所以笕桥中央航校这一块,包括杭城防空司令部这一块业务,他都要逐步移交,然后到南京去,主抓培养空军飞行员,向国外购买军用战机,在全国各地建立军用机场的业务。

可是谁曾想到,就在他即将调任的时候,杭城防空司令部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浙江省防空工事图竟然被泄露给了日本间谍。这件事情倘若处理不好,被竞争对手捅到常委员长面前,不知道平白又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于是他立刻抓起电话,让话务员给他接通浙江省保安处。

很快,省保安处电话就接通了,里面传来保安处总机话务员甜美的声音,“您好,浙江省保安处,请问您找哪位?”

“保安处处长徐铁成!”赵至刚硬邦邦的说道。

“请问您是哪位呢?”保安处总机话务员又问道。

“笕桥中央航校校长,赵至刚!”

“啊?是赵校长啊,您稍等!”听说是赵至刚,总机话务员不敢怠慢,这可是杭城里少数几位军衔可以压过徐处长的大人物。

话务员飞快地接通了徐铁成办公室的内线电话,汇报道:“徐处长,中央航校的赵校长来电话找您!”

“好的,你转接进来吧!”徐铁成一边挥手让正在汇报工作的下属赶快滚蛋,一边让话务员把赵至刚的电话转接进来。

“至刚兄,打电话来找小弟有何贵干啊?”

徐铁成面对着赵至刚的时候,姿态还是摆的比较低的。虽然说从年龄来说,赵至刚其实比他还小三岁。奈何赵至刚论起在军中的资历来,赵至刚却比他老的多。就在他的黄埔一期读书的时候,比他小三岁的赵至刚已经是黄埔军校的教官了。

即使他被常校长视若子侄,四十岁不到就已经官至少将,但是比他还小三岁的赵至刚却在四年前就已经出任中将师长,如今更是被国民政府叙任为陆军中将。

(按:中华民国当时的军衔制度规定军官的军衔分为正式军衔和职务军衔两类,职务军衔是随军官所任职务所定之军衔,解除该职务后其职务军衔随之灭失;正式军衔是由军事委员会铨叙厅根据军官的职务、资历、学历、战功等情况综合考虑,由铨叙厅正式叙任,并由国民政府颁发任官状所授予的军衔,非特殊情况被褫夺外,均不随职务变更而变更,通常表述为叙任军衔。而之前赵至刚出任的中将师长倘若被解除师长职位,其职务军衔少将随即灭失。)

而徐铁成之前担任的少将侍卫长和目前出任的浙江省保安处少将处长,也同样属于职务军衔,一旦职务被撤销,他的少将军衔也就不复存在了。

因此,无论是从资格还是从职务来说,徐铁成面对赵至刚的时候,都会主动把自己的姿态摆的低一点,以小弟自称。

“铁成兄,我有点关于杭城防空司令部的事宜需要向您手下的参谋部主任邓兴农和参谋部参谋吴文军核实一下。还烦请铁成兄把他们两个召集到您的办公室,兄弟我最多半个多钟头就会赶到。”赵至刚心中虽然又急又怒,但是面对着徐铁成的时候,态度又变得平和起来。

徐铁成笑了起来,也没有往心里多想,以为赵至刚是找邓兴农和吴文军核实关于防空监视哨位的问题,于是就说道:“至刚兄,您公务繁忙,还值当为这点小事亲自跑一趟啊?您就在笕桥那边等着,我找到那两个家伙,让他俩跑到笕桥中央航校,向您亲自汇报。”

“不用了,您还是把他们叫到你办公室吧。”赵至刚说道,“我这次过去,还有点其他事情要跟铁成兄谈谈呢!”

“那好吧,我现在就让人把那两个家伙叫过到我办公室来等您!”

放下电话,徐铁成挠了挠头,心中暗自琢磨赵至刚过来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情?难不成是与常校长身边人有关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还真的能够说的上话呢。论起资历和军衔来说,赵至刚虽然比自己老,但是真论起和常校长身边人已经家里人的关系,那赵至刚可是骑马都追不上自己啊!

一边想着,徐铁成一边向外喊道:“警卫员!”

“到!”一个英姿勃勃的警卫员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

“你立刻到参谋部,把邓兴农和吴文军叫过来。”

“是!”

警卫员应了一声,转身领命而去。

几分钟后,参谋主任邓兴农的身影就出现在徐铁成的办公室,“处座,您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有事,而是赵至刚赵司令找你们有事儿。”徐铁成一边说着一边往邓兴农身后看去,却没有见到吴文军的身影,不由得问道,“老邓,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吴文军呢?”

“可能是家里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吧?”邓兴农说道,“今天早上就没有见他到参谋部上班!也没见他请假!”

“这个吴文军,真是胡闹台!”徐铁成脸色就沉了下来,“早不有事晚不有事,偏偏赵司令找他的时候就有事。他家里有电话吗?”

“处长,他家里没装电话呢!”邓兴农回答道。

“那你就派个人到他家里去一趟,让他火速赶到我办公室来。”徐铁成说道,“等会赵司令过来见不到他,还以为我们保安处的人是如何消极怠工的呢!”

第0040章 徐铁成发飙

“那我就让张参谋骑参谋部的洋车去吧,不仅速度可以快一点,到时候也可以直接用洋车把吴文军给载回来。”邓兴农说道。

“你看着办吧,总之越快越好!”徐铁成挥手说道。

“是,处座!那我先到参谋部等着,吴文军一回来,我就带他过来!”邓兴农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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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分钟后,赵至刚带着周凤山、杜成虎、林江北和王见刚赶到了徐铁成的保安处处长办公室。

“赵司令!”在门外站岗的警卫员一看到一身中将制服的赵至刚,连忙敬礼问好。

“徐处长呢,在里面吗?”赵至刚用手指了一下办公室。

“报告赵司令,我们处座在呢!”警卫员回答道。

赵至刚点了点头,回身对周凤山说道:“凤山,你们几个人在外面会客室等一下。我先进去见一见徐处长。”

周凤山对赵至刚的安排自然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就带着杜成虎、林江北和王见刚在外面会客室等候。赵至刚则在警卫员的引领下,穿过外面的会客室,走进了里间的办公室。

徐铁成正在批阅文件,抬头看见周凤山在警卫员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连忙把手中的文件扔在桌上,大步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老远就冲着赵至刚伸出了双手,“至刚兄,您怎么来得这么快?兄弟还说看过这份文件,就下去迎接您,没有想到至刚兄已经到了,真是失礼失礼啊!”

民国时期虽然没有现在官场这些下级接待上级迎来送往的繁缛礼节,但是赵至刚作为叙任中将,同时也算是徐铁成这个防空司令部副司令的上司,既然提前通知了徐铁成,徐铁成至少应该到保安处大门口去迎接一下。

只是徐铁成想着从笕桥中央航校赶到将军路保安处来,按照汽车的车程计算,怎么着也得四十分钟左右,却没有想到赵至刚二十多分钟就赶过来了,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呵呵,”赵至刚轻轻握了一下徐铁成的手,说道:“司机路上开得快了点,提前到了十多分钟,怪不得铁成兄。”

徐铁成把赵至刚请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张罗着就要亲自去给赵至刚泡茶,却被赵至刚伸手拦住了,“铁成兄,茶先不着急喝。兄弟我想先见一下防空情报处的邓兴农和吴文军,他俩人呢?”

“邓兴农人倒是在,吴文军有点事情,请假休息。不过我已经让邓兴农派人去喊他过来了。”徐铁成说道。

什么?吴文军竟然请假休息了?

赵至刚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这个时候办公室门外面却响起一声“报告”的声音。

徐铁成听出了门外是邓兴农的声音,就笑着对赵至刚说道:“喏,至刚兄,邓兴农来了,应该吴文军也过来了!”

然后他转身对外面喊道:“进来!”

就见办公室的房门被打开,邓兴农领着一个气还没有喘匀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不过这个人不是吴文军,而是参谋部的张参谋。

“报告处座!”邓兴农冲着徐铁成敬了一个礼,“张参谋没有找到吴文军。”

“什么,没有找到吴文军?他人到哪里去了?”赵至刚脸色大变,抢在徐铁成前面问道。

邓兴农捅了一下张参谋,张参谋赶忙回答道:“报告长官,吴文军具体到哪里去了我也不清楚。只是我过去他的住处,看见他的大门紧锁。然后就询问了他院子里的几户邻居,其中有一户邻居说他凌晨四点半起来上茅房的时候看见吴文军急匆匆地往外走。他问了一句吴文军这么早出去干什么,吴文军只说了一句有点急事。”

赵至刚面若寒冰。之前周凤山向他做汇报的时候,特意提到过,情报处杭城站那个叫顾思强的内鬼往外打电话的时间就在凌晨四点出头,而吴文军出去的时间正恰好比顾思强打电话的时间晚一点点,这说明了什么,不是不言而喻吗?

徐铁成看到赵至刚脸色很难看,还没有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以为赵至刚只是生气吴文军不能到场,于是就笑呵呵地说道:“至刚兄,吴文军一大早赶出去,应该是真的有什么急切的事情。不过他不在场也没有关系,反正不是有邓兴农在吗?有关防空情报处的事宜,他这个当处长的也应该完全清楚,所以他和吴文军两个人中间有一个人到场,效果应该完全一样的。”

“效果完全一样?”赵至刚冷冷一笑,打开随身的公文包,把那张防空工事图放在了徐铁成面前,说道:“铁成兄,你看看这是什么!”

徐铁成拿起这张图纸仔细一看,不由得惊讶地“咦”了一声,说道:“至刚兄,这不是咱们杭城防空司令部制作的防空工事图吗?只是兄弟我有点不明白,按照防空司令部的要求,工事图不是都要用标准的绘图纸吗?什么时候改用宣纸画图了呢?”

见徐铁成这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赵至刚终于失去了耐心,“徐副司令,这张图纸不是从杭城防空司令部拿出来的,而是从一个日本间谍身上搜出来的!”

听到日本间谍四个字,徐铁成脸色为之一变,以至于忽略了赵至刚对他的称呼已经从“铁成兄”改成了“徐副司令”这样官方称谓。

“什么日本间谍,至刚兄,究竟是怎么回事?”徐铁成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回事?”赵至刚摇了摇头,“省会警察局局长周凤山和督察长杜成虎两个人就在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让他们进来向徐副司令解释一下吧!”

什么?

周凤山和杜成虎?

那不是段逸农在杭城的两大干将吗?

到这个时候,徐铁成终于明白赵至刚过来找他干什么了!

娘希匹!敢情赵至刚这个家伙是跑老子这里来寻找日本间谍啊!

这下徐铁成就有点不干了!

俺老徐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不错,你赵至刚在黄埔是俺的教官,在杭城防空司令部是俺的上司,军衔也是比俺高得多的叙任中将,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骑在俺老徐头上拉屎屙尿!

“赵司令,你把段逸农的人带到我这里来,至少也该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吧?你这样不打招呼,不声不响地就把他们带过来,是不是怀疑俺老徐有勾结日本间谍的嫌疑啊?”徐铁成身子往后一靠,双脚嘭的一下,就架在了赵至刚面前的茶几上。

第0041章 禁闭

“徐铁成,把你那套二百五劲儿给我收起来!”赵至刚堂堂的国民政府叙任中将,又岂会怕徐铁成在他跟前耍横,“如果怀疑你跟日本间谍有勾结的话,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就不是我,而是段逸农和常委员长的手谕了!”

“至于说我为什么要带段逸农的人过来,很简单,因为这张防空工事图就是段逸农的人昨天深夜在日本间谍观湖楼歌场经理王龙飞的身上搜出来的。”说到这里,赵至刚用手往邓兴农哪里一指,“所以,徐副司令,你与其质问我为什么要把段逸农的人带过来,不如问问你的宝贝部下,为什么昨天晚上他为什么会正好跟吴文军一起去了观湖楼歌场!”

“什么?”徐铁成浑身一震,跟触了电似得一下子把脚从茶几上收回来,双手按照沙发扶手,双目逼视着邓兴农,“邓兴农,赵司令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跟吴文军一起去了观湖楼?”

邓兴农一开始对赵至刚说那张防空工事图是从日本间谍身上搜出来的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他听到赵至刚说出那个日本间谍是观湖楼歌场经理王龙飞。

那张防空工事图竟然是从王龙飞身上搜出来的??

邓兴农面色苍白,浑身发冷,如同坠入了冰窖。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赵至刚为什么会十万火急地赶到保安处来找他和吴文军了。

看着徐铁成用杀人的眼光逼视着自己,邓兴农小腿肚子的筋儿都快转到前面去了,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回禀、回禀处座,属下昨天、昨天晚上确、确实跟吴文军去、去了观湖楼。”

这句话像一声炸雷一样,炸的徐铁成身子都晃了一晃。

娘希匹啊!

老子刚刚冲赵至刚发完飙,结果邓兴农你就给老子这么一个答案。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抓住邓兴农的衣领怒声喝道:“邓兴农,你给老子老实交代,这防空工事图是不是你给那个王龙飞的?”

“处座,冤枉,冤枉啊!”邓兴农连声叫道,“这张防空工事图,属下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它绝对不是属下交给王龙飞的!”

对于邓兴农的回答,徐铁成从内心来说是完全相信的。因为邓兴农本身就是他带到保安处来的,没有人比他对邓兴农的背景了解的更清楚了。

邓兴农的父亲是徐铁成家乡诸暨头号富商,在诸暨被人称为邓半城,意思是说诸暨至少有一半产业都是邓家的。而邓兴农本身又毕业于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也正牌的黄埔系出身,虽然比不上徐铁成这些老黄埔系,但是也被视为常校长的天子门生,有着远大的前途。像他这样家境优越又有远大前途的青年军官,又怎么会去做日本间谍?

只是这件事情,光他徐铁成相信没有用,还必须要赵至刚,要门外段逸农的那两条狗相信才行啊!

“不是你交给王龙飞的?”徐铁成抓住邓兴农的衣领厉声喝问道,“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去观湖楼?”

“吴文军告诉属下,王龙飞那里新来了一批姑娘,”邓兴农哭丧着脸说道,“所以昨天晚上,属下、属下就带着吴文军,一起,一起去了观湖楼。”

徐铁成恨不能一巴掌将邓兴农给抽死!

如果要说邓兴农身上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爱玩女人。爱玩女人就爱玩女人吧,这件事情在徐铁成看来也不算是什么大毛病,毕竟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可是玩女人什么时候不能玩?为什么偏偏要昨天晚上去玩?昨天晚上也就是就昨天晚上了,可是你为什么偏偏选观湖楼这个倒霉的地方啊?那不是作死吗?

这个时候邓兴农却提高了声音,急声说道:“处座,处座,一定是吴文军有问题,肯定是他有问题,这张防空工事图,一定是他给王龙飞的,不然他今天早上一声不响的就跑了?”

徐铁成狠狠地踹了邓兴农一脚。吴文军有问题还用你来说?傻子都知道他有问题了。

不过徐铁成踹邓兴农一脚可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邓兴农说吴文军今天早上是“一声不响”地跑了。

娘希匹!

老子之前刚对赵至刚撒过谎,说吴文军今天是请了假,可是你倒好,一下子就给老子穿了帮,让老子的脸往哪搁?

不过生气归生气,徐铁成还是松开了邓兴农,转身看着赵至刚,振振有词地说道:“至刚兄,兄弟的两个属下昨天晚上是去过观湖楼,确实是有嫌疑,你带段逸农的人来也没有问题。但是至刚兄,你至少应该在刚才的电话里提前给兄弟打一声招呼,这样搞突然袭击,总是不好吧?”

“电话里提前打招呼?”赵至刚冷冷一笑,“徐副司令,你本人我当然是信得过的。但是保安处的其他人就难说了,我如果在电话里提前跟你说了,你又怎么敢保证,咱俩的电话内容不会被泄露出去呢?”

徐铁成被赵至刚噎得张口结舌,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赵至刚说的很有道理。

娘希匹,看来老子很有必要扯一条专线电话,省得以后被人拿这个理由来怼老子!

见徐铁成无话可说,赵至刚就开口问道:“徐副司令,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把周凤山和杜成虎他们叫进来了?”

虽然为了自己的面子徐铁成很想回答说不,但是他也明白,在这样的大事面前,是容不得他耍脾气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冲外面喊了一声,“警卫员!”

“到!”警卫员应声跑了进来。

徐铁成用手往邓兴农身上指了一指,对警卫员说道:“把邓主任的枪先下掉,送到禁闭室去。另外你在把外边的周局长他们叫进来!”

警卫员应了一声是,走到邓兴农面前,开口说道:“邓主任,对不起了1”

邓兴农听徐铁成交代警卫员的时候用“邓主任”而不是直呼自己的名字,就知道处做大人心里还是顾念着自己的,只是碍于眼前的形势,只能暂时让自己受点委屈而已,于是就很配合地把自己的配枪摘下来,交给了警卫员,然后跟着警卫员走了出去。

然后周凤山、杜成虎就带着林江北和王见刚两人走了进来。

徐铁成也不给周凤山、杜成虎让座,就那样踞座在沙发上,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对周凤山说道:“周凤山,我要听一下案情的详细汇报!”

第0042章 倒霉鬼

对于徐铁成的倨傲,周凤山和杜成虎虽然心里憋屈,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徐铁成确实有这个资格!人家不仅仅是少将保安处处长,更是领袖常校长的心腹。而他们俩不过是段逸农安插在杭城的两枚棋子,虽然在情报处资格够老,可是连段逸农的心腹都谈不上,又怎么可能跟徐铁成叫板?

于是周凤山只好笔直地站在那里,把案子的经过详详细细地给徐铁成汇报了一遍。

徐铁成本来眉头紧锁,但是听完周凤山的汇报,双眉却舒展了起来,盯着周凤山和杜成虎说道:“如此说来,这件案子到现在还破不了,是因为你们杭城站秘密刑讯处内部出了叛徒?”

杜成虎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刑讯组长顾思强的背叛本来就是他心中的一块血淋淋的伤疤,该怎么跟段逸农交代他还没有考虑好,却没有想到,现在又被徐铁成拿来做文章了!

这下真是麻烦大了啊!

于是他求助地望向周凤山,希望自己的老上司能站出来帮自己应对这个局面。

周凤山对杜成虎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徐铁成。

他虽然职务比徐铁成低很多,但是也是官场老手,又岂会被徐铁成这一句话就吓乱了阵脚?

“徐副司令,”周凤山称呼着徐铁成在防空司令部的职务,“您说的不错,的确是因为杭城站秘密刑讯处内部出了顾思强这个叛徒,导致了这件案子到现在还没有侦破。但是,相比起追究顾思强的罪责,您不觉得我们目前更重要是要抓捕到把防空工事图交送给日谍王龙飞的那个内鬼吗?”

“顾思强的行为,也最多是害死了王龙飞,可是那个出卖防空工事图的内鬼,可是会让我们浙江省所有防空工事和部队都暴露在日本飞行员的炸弹攻击之下,一旦这张图纸真的被传送出去,我们整个浙江省就会成为一个不设防的少女,任由日本军机蹂躏了!”

娘希匹!这个周凤山竟然是如此牙尖嘴利,怪不得段逸农会把他派到杭城来担任浙警校长和省会警察局局长啊!

不过再牙尖嘴利又如何?老子有的办法治你!

“至刚兄,周凤山说的不错。”徐铁成扭头对赵至刚说道,“我们当务之急,的确是要尽快查出来究竟谁是把图纸交送给日本间谍的内鬼。”

“对,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赵至刚点了点头,等待着徐铁成继续往下说。

“但是就查案来说,尤其是追查间谍和内鬼的这样案子,不管是至刚兄属下的笕桥中央航校,还是兄弟我辖下的保安处,都属于外行。”徐铁成继续说道,“而这些东西呢,对于专门抓捕间谍的情报处杭城站来说,却又是他们最擅长的。所以呢,我建议专业的事务交给专业的人员办理。这个案子,无论是至刚兄的中央航校还是兄弟我属下的保安处人马,最好都不要参与。就让杭城站他们负责到底好了!”

赵至刚颇感意外地望着徐铁成,心想这可不像是徐铁成的作风啊!之前徐铁成叫警卫员进来下了邓兴农的枪,把邓兴农送到禁闭室去,就已经让赵至刚感到有些意外了。现在徐铁成竟然主动提议,把办案权力交给杭城站,让中央航校和保安处的人马都不插手,这还是哪个以护短而闻名,在短短一年就把浙江军政两界闹了个天翻地覆,连省府主席王绍洪也要避让三舍的徐蛮子吗?

虽然不清楚徐铁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是赵至刚没有理由拒绝徐铁成的提议,他相信只要徐铁成同意不插手,以杭城站之前表现出来的专业素养,是很快就能够查清楚究竟谁是把防空工事图送给王龙飞的内鬼的——而这个内鬼,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赵至刚认为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可能是邓兴农和吴文军中的一个,甚至也不排除两个人都一同被王龙飞拉下水的可能。

“铁成兄,说得好!专业的问题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员来办理!”赵至刚伸手拍了一下桌子,“我完全同意你的提议,这个案子,就全权交给杭城站的人来处理吧!”

“既然至刚兄也赞同我的意见,那咱们就这样定下来了!”说到这里,徐铁成扭头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警卫员!”

“到!”警卫员应声跑了进来。

“你马上到调查股,把郑向谷股长给我喊过来!”徐铁成吩咐道。

“郑向谷不是在南京吗?他已经回来了吗?”杜成虎在一旁忍不住出声问道。

“啊?杜站长你还不知道啊?”徐铁成笑了起来,“郑股长已经从南京回来了呢,时间大概就是赵司令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当时他正在办公室向我汇报到南京去的情况呢!”

真他奶奶的!

杜成虎心中不由得怒骂了一声。

郑向谷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节骨眼儿赶回来,这下热闹可就大了。

赵至刚脸色也不由得为之一变,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徐铁成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若不是徐铁成这时候提起调查股几个字,赵至刚几乎就忘记了,徐铁成的保安处下面还有一队属于情报处的人马。

工夫不大,警卫员就带着郑向谷赶了过来。郑向谷进门之后看到周凤山和杜成虎都在场,脸上不由得也是一愣。由于调查股在保安处的后边,他还真没有注意到周凤山的小车开进了保安处的院子里。

不过心中再讶异,郑向谷还得先跟徐铁成说话,因为从编制上来说,徐铁成就是他的上司,“处座,您找属下有事?”

“是啊,郑股长。”徐铁成笑眯眯地说道,“你刚才回调查股,有没有听到调查股的人员向你汇报什么情况?”

“这个倒是有,说是发现了一个日本间谍,周局长和杜站长正在率领人追查。”郑向谷回答道。

因为郑向谷人在南京,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杜成虎还来不及向他通报,而调查股里了解情况的人员都在外边参与抓捕和搜查行动,留在股里的几个文职人员对案子进展情况不了解,所以只能语焉不详地跟郑向谷提了一下。

“嗯,现在周局长和杜站长已经追查到一些线索,”徐铁成点了点头,说道:“发现咱们保安处参谋部主任邓兴农和参谋吴文军有可能涉案。由于吴文军人暂时没有找到,我先把邓兴农移交给你,请你务必查明真相!”

什么?邓兴农和吴文军有可能涉案,而且吴文军还失踪了?

徐铁成要把邓兴农移交给自己,让自己去查明真相?

郑向谷一下子就呆在那里,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不在南京多呆几天,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儿回来呢?

这不是倒霉催的嘛!

第0043章 不干涉

和我们前面提到情报处在常校长身边的侍从室侦察班、警卫班一样,各省保安处调查股或者谍报股也是“双重领导”。所不同的是,侍从室的侦察班、警卫班在业务上服从的是侍从室侍卫长的领导,编制和给养归情报处。而保安处调查股或者谍报股则正好颠倒过来,业务上受的是情报处的领导,而编制占用的却是各省保安处的名额,给养也由各省保安处来供给。

这种双重领导最大的好处就是替情报处节省了大量的编制名额和经费,实际上等于说是各省保安处出钱出物出力替情报处养着一大批人。

如果放在其他的省份倒没什么,没有哪一个不开眼的保安处长会在这上面跟段逸农呲牙。但是具体到浙江省,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徐铁成在常校长跟前的宠信尤胜于段逸农,加上之前又有过节,又怎么会甘心出钱出力在保安处内部替着段逸农养活这一大帮人马?

所以徐铁成隔三差五地找个理由就要敲打一下郑向谷,甚至看郑向谷一个不顺眼,就立刻停掉调查股的俸饷和给养,搞得调查股里这些大小特务叫苦连天,最后还是段逸农走了夫人路线,让常校长的夫人帮忙说了话,徐铁成这边才高抬贵手,调查股停了两个月的给养才得以重新恢复。

经过这件事情的教训之后,郑向谷在徐铁成面前整日里提着小心,说话做事都是低眉顺眼,生怕惹怒了徐铁成,被他找到由头,再次把调查股的给养和俸饷停掉。到时候调查股下面的特务们闹将起来,他这个杭城站副站长兼调查股股长的位子恐怕就坐不稳当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今天郑向谷刚从南京赶回来,连调查股的办公室都没敢回,就先跑到徐铁成的办公室,来向徐铁成汇报工作。其实倒不是说徐铁成多稀罕听他的汇报,而是他郑向谷怕徐铁成挑刺。

现在,徐铁成把郑向谷叫过来,说参谋主任邓兴农可能涉及到日本间谍的案子,要把邓兴农交给他,让他查明真相,这怎么会不把郑向谷吓得心惊肉跳呢?

即使徐铁成再不待见郑向谷,可是他每日里在保安处出出进进的,又怎么会不知道,邓兴农是徐铁成最倚重的心腹呢?现在徐铁成把他最倚重的心腹交给郑向谷,让郑向谷查邓兴农有没有和日本间谍有所勾结,可是即使邓兴农真的与日本间谍有所勾结,他郑向谷敢真的查下去吗?

可是郑向谷要是不往下查的话,又该怎么向情报处做交代呢?杜成虎还无所谓,郑向谷在情报处里也有大佬撑腰,可以完全不鸟杜成虎。可是问题不还要牵扯到处座段逸农吗?以段逸农睚眦必报的性格,前面受到徐铁成那么多挤兑,好容易可以抓到徐铁成一点把柄,如果他郑向谷敢轻拿轻放的话,难道真以为情报处的家法是写给别人看的?

一时间郑向谷不由得把杜成虎和周凤山也恨上了,心说如果不是你们多事要查日本间谍的话,老子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徐铁成见郑向谷这么长时间没有应腔,不由得恚怒了起来,用手重重地一拍桌子,对郑向谷吼道:“郑向谷,你是死人不成?你们调查股到底能不能查,说句话啊!老子每日供吃供喝的养活你们调查股一大票人马,莫不成都是一帮废物?”

郑向谷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禀告处座,我们调查股能查,绝对能查。”

徐铁成这才收起怒容,侧过脸来,对赵至刚说道:“至刚兄,调查股里都是段逸农手下的精兵强将,这下您可就放心了吧?我把邓兴农交给他们调查,相信很快就能够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的!”

放心?

龙你娘啊!

你把邓兴农交给郑向谷来查,那不等于说是儿子查老子?郑向谷就是有一百个胆子,恐怕也不敢认真查下去吧?

可是赵至刚又不能说徐铁成这样安排不对,毕竟郑向谷和调查股是实打实的情报处的人马,浙江省的军政警情系统中的间谍案子,都是由他们出面来调查的。

最后肚子里有千言万语,赵至刚也只能说出一句话,“那就让他们先查查看吧!”

徐铁成嘿嘿一笑,心说老子要的就是这句先查查看。只要拖过这几日,你赵至刚就要到南京去了,我就不信到时候你还会从南京跑过来,盯着这个案子。

这下周凤山和杜成虎可就急了,以郑向谷的尿性,倘若邓兴农真地被移交给他来调查,即使邓兴农真的有涉案,恐怕他也不敢查下去吧?

两个人互相碰了一个眼神,最后决定还是周凤山来开口。

“徐副司令,”周凤山说道,“由谁来侦办案子,是我们情报处内部事务,您这样越俎代庖,恐怕不合适吧?”

“越俎代庖?”徐铁成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周凤山,你哪只耳朵听到老子越俎代庖了?老子只是说把邓兴农移交给郑向谷,让他查查看。倘若你周凤山觉得郑向谷办案能力有问题,没有能力查清楚这个案子,尽管去向郑向谷去要人啊,这是你们情报处内部的问题,老子可不会干涉!”

说到这里,徐铁成把手一摆,不给周凤山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扭脸对赵至刚说道:“至刚兄,那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兄弟我手头还有点急事要外出办理,恕不能继续陪至刚兄盘桓了!后面有什么工作需要东西兄弟配合的,至刚兄给我来一个电话即可,用不着这样劳碌奔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至刚自然不好在老着脸皮硬要让徐铁成留下,他说道:“那铁成兄您先去忙,我这边还要暂借兄的办公室一用,跟周局长、杜站长和郑股长谈一下案子。”

“至刚兄,兄弟的办公室就是您的办公室,跟我客气这么多干什么?尽请随意!”徐铁成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夹着自己的帽子就往外走,在路过郑向谷身边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脚步,伸手在郑向谷的肩膀上拍了一拍,说道:“郑股长,邓兴农就关在禁闭室,等一下你该怎么审问就怎么审问,千万不要手软!总之呢,这件案子你务必要好好办理,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哦!”

第0044章 电话线

望着徐铁成远去的背影,赵至刚心中泛起一种无力感。

说实话,如果他没有调往南京,而是继续留在笕桥中央航校校长的位置上,不管徐铁成再得常校长的宠信,他无论如何都会跟徐铁成较较劲,把这个案子查一个水落石出。

可是问题是他在杭城也留不了几日,马上就要的南京去了,跟徐铁成较这个劲儿又有什么意思呢?

算了算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反正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防空工事图的泄露源头出在徐铁成的保安处。如果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阿无卵想要拿这件事情做自己的文章,自己就把徐蛮子抛出来,看看那些阿无卵有没有被徐蛮子草娘的勇气……

想到这里,赵至刚就对周凤山说道:“周局长,这件案子就委托你和杜站长全权查下去了,有什么进展,要及时跟防空司令部通报。”

什么?

听这话的意思,这件案子您也打算撒手不管了啊?

这怎么能行啊!

赵司令,您刚才不是还对徐铁成说,要接他的办公室跟我们谈一下案子,怎么转眼之间就打算撂挑子了?

“赵司令,我们还想请您指示一下,这个案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查。”周凤山连忙说道。

“呵呵,”赵至刚用手往后摸了摸头发,笑了起来,“凤山啊,如果说谈起教人怎么开飞机,我肯定比你和杜成虎在行,但是要论起查案子抓间谍,你们才是行家里手,我这一个外行指示你们接下来怎么查案,不是胡说八道嘛!所以案子具体该怎么办理,我就不参与了。反正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你们觉得这个案子该怎么查比较好就怎么去查!总之,要大胆地去查,只要我赵某人在杭城一天,就坚决当一天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也就是说,只要赵司令你不在杭城,这件事情就与你无关了?

周凤山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扭头看了看同样一脸苦笑的杜成虎,最后只得对赵至刚说道:“多谢赵司令的信任!我跟成虎一定尽力而为,争取早日把这个案子查清楚!”

“我相信你们是有这个能力!”赵至刚冲着周凤山嘉许地一笑,站起身来说道:“那这个案子就拜托你跟成虎了!航校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我处理,我就先离开一步了。”

看着赵至刚扬长而去,林江北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

看来国民政府的派系倾轧和官僚主义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啊!

见徐铁成偌大的办公室只留下他们几个情报处的人马,杜成虎轻轻咳嗽了一下,对郑向谷开了口,“向谷,你回来的比较仓促,对案情应该了解的不多,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案子的详细情况。”

却没有想到郑向谷却用手一指跟王见刚站在一起的林江北,面容十分严肃地问道,“杜站长,他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让他参与到我们杭城站的机密案件当中来?”

杜成虎这才想起来郑向谷是直接从南京情报处总部空降到杭城担任副站长的,并非是浙警系出身,之前没有见过林江北,于是就介绍道:“噢,我忘记给向谷你介绍了,这是林江北,毕业于浙警正科第四期,目前在雄镇楼杭训班甲班第六期受训,在犯罪搜查学方面有着杰出的天赋,这次观湖楼歌场经理王龙飞是日本间谍的线索,就是他首先发现的!”

郑向谷悻悻地闭上嘴巴!

他本来是想找杜成虎的茬,却没有想到林江北是杭训班的成员,更没有想到,是林江北发现的王龙飞是日本间谍线索。

林江北却从杜成虎和郑向谷这次短暂的对话中,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心中暗自说道,难不成不仅仅是省保安处跟情报处之间有派系倾轧,情报处杭城站内部也有派系倾轧不成?

杜成虎本来是打算亲自向郑向谷介绍案情的,见他如此不识好歹,也懒得再照顾他的面子,扭头对林江北说道:“江北,你来向郑副站长介绍一下详细的案情吧!”

杜成虎既然发了话,林江北就不管郑向谷怎么想,开口把案子的情况详细地介绍了一遍。

郑向谷听了林江北的介绍,心中不由得暗暗惊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有想到这个林江北年纪轻轻的竟然如此这般厉害,这整个案子几乎是靠林江北一己之力在往前推动着……

只是可惜,这个林江北是正宗浙警系出身,不能够为他们黄埔系所用,否则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这个林江北从杭训班那里挖过来!

杜成虎等林江北介绍完案情之后,让郑向谷消化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道:“郑副站长,案子的详细情况你也了解了,对下一步的行动,你有什么想法?”

“现在谈其他想法都为时过早。”郑向谷沉吟着说道,“当务之急,是先到吴文军的住处进行搜查,然后根据搜查的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杜成虎扭头看了看周凤山、林江北和王见刚,见他们对郑向谷的提议都没有意见,遂点头说道:“好,那郑副站长你先去把邓兴农提出来,我们带着他一起到吴文军的住处搜查。”

*********

十几分钟后,一行人押着邓兴农赶到了吴文军的住处。这是一处三进的四合院,吴文军租住在第二进的西厢房里。根据邓兴农在路上的介绍,吴文军尚未成家,在杭城是一个人独居,并没有什么家属。

一行人来到第二进院子的西厢房前,郑向谷看着门上的大铁锁,把手一挥,就让调查股的手下上去砸锁。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上去抡着枪托哐哐两下,铁锁就被砸开了,效率竟不比林江北用工具开锁慢多少。

壮汉取下铁锁,推开房门,然后闪到一边。

周凤山、杜成虎和郑向谷三个人上前往房间里面望去,只见里面一片凌乱,如同被盗匪刚刚抢劫过一样,由此可以想见,今天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吴文军走的是如何匆忙。

三人正想迈步走进去,忽然听到林江北用手指着西厢房东南角的屋檐下一根绵延的黑线,惊讶地喊道:“怎么会有电话线?电话公司不是说吴文军家里没有装电话吗?”

第0045章 残片

王见刚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尊卑顺序,一步从周凤山、杜成虎和郑向谷三个之中挤了过去,冲进吴文军的房间。

只见窗台下面一张书桌上,一部古铜色的拨号电话机就摆在那里。

王见刚抓起电话机,立刻拨通电话公司经理办公室的号码。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你好,省电话公司,请问你找哪位?”

“我是警察局侦缉队的王见刚,”王见刚大声说道,“你们电话公司的经理张金龙在不在?”

“王队长您好,敝人就是张金龙……”

“张金龙!”王见刚大声质问道:“今天上午八点半我的侦缉队员到你们电话公司去查询的时候,你不是说菜市桥街水陆寺巷3号没有安装电话吗?为什么我到了现场,发现水陆寺巷3号院子里第二进的西厢房这里安装有电话?”

“这不可能啊王队长!”张金龙也是一愣,“水陆寺巷3号的确没有安装电话,还是我亲自去查的资料,不可能搞错啊!”

“还说不可能?”王见刚恼怒道,“我现在给你打的这个电话就是用水陆寺巷3号第二进西厢房里的电话机拨出去的,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这这……”张金龙在电话那端挠着头,心中在琢磨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说是水陆寺巷3号刚刚安装了电话,安装人员还没有来得及把资料报上来?

这时候林江北心里想到一个可能,于是就对王见刚说道:“王队长,让我来跟他说两句。”

王见刚知道林江北必然有什么发现,就把手中的话筒交给了林江北。

“喂,张经理。”林江北说道:“我姓林,是王队长的部下。你现在可以不可以查询一下看,水陆寺巷1、2、4、5号等这些和3号相隔不远的地址有没有谁家安装有电话?”

经林江北这么一提醒,张金龙也立刻醒悟了过来,他连忙说道:“好的好的,请不要挂电话,我这就让下边人去查!”

几分钟后,张金龙跑了回来,拿着电话说道:“林警官,我查到了,水陆寺巷2号的翠苑茶行安装有一部电话。”

这就是了!

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张经理,那我现在把电话挂断,你拨打一下翠苑茶行的电话号码试一下看。”

“好的好的!”

林江北放下电话,没有半分钟,面前的电话机就鸣叫了起来,林江北拿起电话,里面传来了张金龙的声音,“林警官,是你吗?”

“对,是我!”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就清楚了,吴文军房间里这部电话,就是翠苑茶行的电话。

这时候不用王见刚吩咐,郑向谷这边已经发号施令,派了两个调查股的队员立刻去到水陆寺巷2号,对翠苑茶行进行调查,而其他人员则对吴文军的住处展开搜查。

看着郑向谷指挥着调查股的手下在翻箱倒柜敲墙敲地板寻找线索,林江北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背着双手,用鼻子在屋子里轻轻嗅着,因为他察觉到,屋子里有一股不太明显的烟尘气息,仿佛是油漆混合着纸张燃烧的味道。

可是林江北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什么烧东西的痕迹,于是就迈步走出房间,发现空气中也飘荡着一股烟气,虽然不屋子里那股气息还要淡,但是林江北还是能够嗅的出来的。

林江北顺着这股烟气慢慢走,终于发现在院子拐角的一棵香樟树下扔着一只四四方方的洋铁饼干桶,饼干桶的外面漆皮斑驳脱落,有着明显的烧灼痕迹。

林江北再走过去,往饼干桶里一看,发现里面装了小半桶纸灰。他伸手从香樟树上掰断一根小树枝,伸进饼干桶里的纸灰里小心地拨动着,然后发现在饼干桶的最底部竟然还有几张没有烧完的碎纸片。

林江北小心翼翼地把碎纸片拿了出来,数了一下,一共四张。除了一张碎纸片是空白之外,其余三张碎纸片上都打印有文字。

“周校长、督察长,您们看学生发现了什么?”林江北如获至宝地拿着这四张碎纸片跑到了周凤山和杜成虎跟前。

“哦?”杜成虎和周凤山看着林江北献宝似的捧过来四张碎纸片,等着他进一步解释。

“周校长、督察长,”林江北说道,“学生刚才在吴文军的房间里闻到一股很淡的烧纸张的气息,于是就走出房间四处寻找,最后在院子拐角的香樟树下发现一只装了小半桶纸灰的饼干桶。这四张碎纸片就是在饼干桶底部找出来的!”

周凤山和杜成虎看着碎纸片上的文字,也无法从这些零散的文字中判断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江北说道:“或许邓兴农能够从碎纸片文字上看出这些是什么东西。”

杜成虎点了点头,挥手让调查股的人员把在外面等候的邓兴农带了过来。

“邓兴农,你能够看出这些碎纸片上写的是什么东西吗?”杜成虎让林江北把那三张残留有文字的碎纸片捧给邓兴农看。

“这是我们保安处参谋部的机密文件!”邓兴农一眼就看着这三张碎纸片上残留的文字的来历,盯着林江北说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些碎纸片的?”

“喏,香樟树下那只洋铁饼干桶内!”林江北用手指了指,说道。

“一定吴文军这个叛徒扔在那里的!”邓兴农咬牙切齿的说道,“虽然这份机密文件与防空司令部没有关系,但是在保安处参谋部,也只有我跟他两个人能够接触到!”

这时候郑向谷听到了动静也从屋里跑了出来,王见刚乜斜了郑向谷一眼,说道:“副站长,你带着那么多调查股的手下在路面翻箱倒柜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我江北兄弟只是在外面随便转了一圈,就找到了吴文军丢弃的机密文件碎片!”他也是出身浙警系,对黄埔系的郑向谷争权夺利的行为一向都不怎么服气。

郑向谷正想发飙,却听到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眼看去,只见他派去调查翠苑茶行的两个队员带着一个胖乎乎的老头走了回来。

“你就是翠苑茶行的老板?”郑向谷对王见刚的一腔怒火正好发到了胖老头身上。

胖老头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分辩道:“启禀长官,小人不是翠苑茶行的老板,而是翠苑茶行的房东。”

“那翠苑茶行的老板呢?”郑向谷喝问道。

“翠苑茶行两个月前就倒闭了,老板那个时候就回家了!”

什么?茶行倒闭了?老板两个月前回家了?

“那你知道不知道,茶行的电话为什么会到吴文军这里来?”郑向谷追问道。

“这个小人倒是清楚,”老头回答道,“吴文军支付了茶行老板一笔钱,茶行的老板就让吴文军把电话扯过来了。当时小人还奇怪,吴文军为什么不到电话公司自己报装一部电话,反而要茶行老板的二手电话……”

第0046章 巨利

到了这个时候,郑向谷基本上可以确定,吴文军是保安处的内鬼,顾思强凌晨四点多打的那个神秘电话也应该是打给他的。

但是确定了吴文军内鬼的身份,并不能洗刷掉邓兴农身上的嫌疑。因为吴文军是跟邓兴农一起去的观湖楼和王龙飞进行的交易。而王龙飞现在又已经死亡,所以再没有抓捕到吴文军之前,是无法确定吴文军是单独跟王龙飞进行的交易,还是跟邓兴农两个人一起跟王龙飞进行的交易。

郑向谷又问了胖老头几个关于吴文军的问题,胖老头的回答都是不知道和不清楚,毕竟他只是翠苑茶行的房东而不是吴文军的房东。

于是郑向谷交代了胖老头在调查股查案期间要随传随到不得远离之后,就把他放了回去。

受了林江北发现机密文件的残片的鼓舞,调查股在吴文军屋里搜查行动就越发卖力,可是他们耗去了一个多小时,甚至把房间里每一尺墙皮,每一块青砖都撬开了,也没有在吴文军房间里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到这个时候,无论是郑向谷还是周凤山和杜成虎都意识到继续搜查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三个人小声商议了一下,都同意结束搜查收队回去,只留下两名队员对吴文军的房东和邻居进行走访调查,看看能不能在他们那里有什么收获。

到了巷子外面,让调查股队员押着邓兴农返回保安处,自己则坐上汽车,跟着周凤山、杜成虎一行人到了省会警察局。

进了省会警察局,周凤山停下了脚步,对王见刚说道:“见刚,你先领着江北到成虎的督察长办公室坐一下。我跟成虎、郑股长先商量的点事儿。”

王见刚应了一声,就领着林江北来到杜成虎的督察长办公室。

督察长的办公室不大,没有像周凤山的局长办公室那样在外面设有单独的会客室,装修也很简朴,除了一张办公桌和一只文件柜之外,就只在墙角摆了一长两短三只木沙发,权充会客区域。

王见刚让林江北在木沙发上坐下,他则熟门熟路地跑到杜成虎的办公桌后面,拉开下面的一扇柜门,从里面拿出两只茶杯和一只茶叶罐子,然后又拎起窗台上的一只铁皮热水瓶,冲了两杯茶水端了过来。

将两杯茶水摆放在沙发之间的茶几上,王见刚又拿出一包三炮台香烟,递给林江北一根,自己往嘴里塞一根,然后就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噌地一声划着,伸到林江北跟前,就要给林江北点烟。

“王队长,不敢不敢,我自己来!”林江北连忙伸手推让。

“哎,你跟我还客气什么?”王见刚把脸一绷,叼着香烟不高兴地说道,“咱们兄弟之间,点根烟算什么?”

王见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江北自然也不好再谦让,他连忙用双手护着火,把香烟凑过去点上。

见自己单手点烟林江北双手护,王见刚不由得暗自点头,心中对林江北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如果林江北是单手护火,王见刚虽然也不会见怪,但是对林江北也不打算深交——一个人智商再高,如果情商不在线的话,在情报处这样情况复杂的组织里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发展。

林江北见自己的烟已经点燃,就用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在王见刚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既是表示道谢,也是示意王见刚,自己的香烟点好了。

王见刚就收回火柴,把自己的香烟点燃,再把拿着火柴的手在空中优雅的一划,把火柴熄灭,随手把火柴梗扔进了茶几前的痰盂里,然后笑着问道:“江北,你知道郑向谷跟着局座和站长过来,是要干什么吗?”

“不清楚。”林江北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呵呵,”王见刚美美的抽了一口香烟,说道:“是要跟局座和站长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林江北楞一下,望着王见刚,有些不明白王见刚的意思。虽然在案件推理方面,十个王见刚都不简单是林江北的对手,但是涉及到情报处和杭城站的人事纠葛,林江北就双眼一抹黑,在王见刚面前只有乖乖地当小学生的份。

“对,讨价还价!”王见刚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夹着香烟,乐滋滋的看着林江北,“不过我可以肯定,郑向谷这次除了碰一鼻子灰之外,不会有任何收获。”

林江北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王见刚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就放低了身段,笑着说道:“王哥,兄弟对这一块是一窍不通,还请王哥给兄弟讲一讲其中的关窍。”

“也没有什么关窍,”王见刚呵呵一笑,“其实就是想争夺办案权。当然,我不是说邓兴农、吴文军的办案权,而是观湖楼、王保平以及王龙飞情妇童晓丽的办案权。”

“这个办案权有什么好争的?”林江北摇了摇头,“不都是杭城站内部的事情吗,谁来办这个案子不都一样吗?”

“怎么可能一样呢,我的江北兄弟?”王见刚把手伸到痰盂上方轻轻弹了弹烟灰,说道:“先不谈其他,你知道单单是一处观湖楼歌场,能值多少钱?”

“能值多少?”王见刚既然有意要讲,林江北自然要识趣儿地发问了。

“至少这个数!”王见刚伸手出两根手指冲着林江北比了比。

“两万块法币?”这下轮到林江北有些惊讶了,他知道观湖楼歌场值钱,但是绝对没有想到观湖楼歌场竟然这么值钱。

两万块法币在当时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就拿去年11月份(35年11月)发生南京的中央党部大名鼎鼎的“刺汪”案来说,当时发动“福建事变”失败的李济深和陈铭枢拿出了5000港币的经费为了铲除常校长,交给了号称民国杀手之王的王亚樵手下华克之,让华克之用作活动经费。

按照当时的比价,5000港币大约就折合3000大洋。

华克之拿到这5000港币之后,在南京开设了一家晨光通讯社当做掩护。按照当时南京政府的规定,申请成立通讯社须有“殷实铺保”、“连环铺保”即保上加保,同时再加上一位科长以上的在职官员作保,方能领到许可证。

华克之通过熟人,上下疏通,很顺利地办妥了通讯社的手续,批准的时间是1934年11月。登记表上注册社长胡云卿(华克之),总务主任兼编辑主任张玉华,采访部主任贺坡光,记者孙凤鸣。

这么多疏通环节,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手续,5000港币到了35年11月才堪堪用完,华克之眼见经费即将耗尽,才仓促发动了刺杀常校长的行动,只可惜最后误中副车,让汪填海做了替死鬼。

而36年2月份,法币刚刚发行不久,币值和大洋差距并不大。可以想见,两万法币究竟是一笔多大的数目,也就是说,如果交给华克之同志来运用的话,至少还可以发动三次刺杀常校长的行动。

这就难怪林江北如此惊讶了。

“对!”王见刚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让人查过了,观湖楼歌场的资本额是一万两千块,年营业额是十万块以上。估值两万块法币,是只少不多!”

第0047章 派系

“单单一处观湖楼歌场的价值就这么高了,那么在加上王龙飞的情妇童晓丽以及观湖楼幕后的老板湖州籍丝绸富商王保平,价值又会是多少呢?”王见刚笑呵呵地说道,“俗话说得好,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也不能怪咱们郑副站长贪心,即使把我放在郑副站长的位置上,说什么也得争一争这个办案权。不过可惜的是,郑副站长再想争也没有用,他注定是一无所得。”

“王哥,这个不可能吧?”林江北说道,“郑副站长好歹也是杭城站的第二号人物,周局长和督察长再霸道,也总要考虑雨露均沾,给他分润一点,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让他占吧?我觉得即使观湖楼和王保平这两块不让郑副站长碰,童晓丽那块怎么着也得分给郑副站长。”

“呵呵,”王见刚笑了起来,冲着林江北摇了摇头,“江北,看来你对咱们情报处内部的派系划分还没有一个清晰的了解啊,所以才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你要知道,局座和站长以及你我,都属于浙警系,而郑副站长则属于黄埔系,是我们浙警系在情报处内的最大竞争对手……”

说到这里,王见刚停顿了一下,把快烧到手指头的烟头扔进痰盂,又点燃了一根香烟,这才对林江北继续说道:“本来呢,这些话我应该等你到杭城站之后正式给你讲。不过站长已经答应这个案件一结束就正式把你调进来,我提前把这些话告诉你,也不算是违反规矩吧!”

“多谢王哥!”林江北连忙说道。

“哎,这有什么谢的?你我兄弟以后就要一口锅里搅马勺了,还用得着这么见外嘛!”王见刚嗔怪地望了林江北一眼,话里话外仿佛不是第一次私下里跟林江北谈心,而是跟林江北有着多年交情的好兄弟。

在见识过林江北神奇办案能力,又知道杜成虎决定要把林江北要到杭城站来,王见刚就打算好好拉拢一下林江北。别的不说,以后他再遇到什么疑难案子,肯定少不了要请林江北帮忙。这个时候提前跟林江北打好关系,总比以后遇到事情临时求上去要管用的多吧?

更别说以林江北的能力,在杭城站、在情报处注定会脱颖而出飞黄腾达,到时候王见刚说不定还需要林江北的提携和帮衬呢!

所以呢,王见刚办案能力或许会弱一点,但是提前烧冷灶的功夫,在杭城站的同仁里面可是数一数二的。

林江北倒是没有想到王见刚会对他如此示好。

毕竟他能力再出众,目前也只是杭训班甲班六期的学员,而王见刚已经是省会警察局侦缉队的队长,在杭城站内部的职务也只低于杜成虎、郑向谷和陈海涛三个人而已。

就算是之后杜成虎把林江北调到杭城站里来,林江北到时候也只是一个标准的新丁,地位比起王见刚还差得远,所以他还真没有想到王见刚这个时候会放低身段和他称兄道弟的拉关系。

心中这样想着,林江北嘴上却连忙道歉,“王哥,对不起,是兄弟不对,不应该跟王哥这么见外的!”

“哈哈,这就对了嘛!”王见刚大笑了两声,美美地抽了口香烟,这才对林江北说道:“江北,你对咱们情报处内部的派系力量划分,了解多少?”

“不瞒王哥,我在杭训班隐隐约约听同学讲过一点,但都是蜻蜓点水,浅尝而止,并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林江北回答道。

这个还真不是林江北谦虚,他真的对情报处内部的派系力量划分没有太多了解。在杭训班里,教官虽然给学员们讲过当前的派系组织、人事离合以及各大势力演变趋势,但是所讲都是情报处之外的东西,涉及到情报处内部的情况,教官嘴巴非常严,基本上是不会对学员透露这方面的情况的。

“那你就先讲一讲你从同学那里所了解的东西嘛!”王见刚笑呵呵地说道。

“我听他们说,情报处内部好像分成什么浙江系、湖南系和广东系。”林江北说道。

“浙江系、湖南系和广东系?为什么?”王见刚吃惊地瞪大了嘴巴,他还真没有想到,杭训班的学员之中竟然会认为情报处内部有这样派系的力量划分。

“好像因为处长段先生是浙江人,副处长赵皆民是广东人,书记长谭丛是湖南人,所以就分成了浙江、湖南和广东系三股派系力量吧。”林江北回答道。

“你们这些杭训班的学员啊,完全是以讹传讹。”王见刚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说存在浙江系,这个还说得过去,因为情报处里浙江人肯定是占了绝大部分。但是说什么湖南系、广东系,那就完全是狗屁了。就情报处里所有湖南人广东人加起来也不过仨核桃俩枣的,根本就无足轻重,如果这样就能够被划为一股派系的力量的话,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啊?原来这样啊?”林江北有些瞠目结舌,楞了几秒钟,然后又问道:“那士官系、黄埔系和保定系呢?情报处有没有这些派系力量的划分?”

“江北,你说的这些都是军队中的派系力量的划分。”王见刚摇了摇头,说道:“这在我们情报处内部并不存在。”

“那么咱们情报处内部的派系力量究竟是怎么一个划分呢?”林江北见自己的回答都被王见刚否定了,不由得出声问道。

王见刚伸出了四根手指头,“实际上呢,就目前来说,咱们情报处内的派系力量主要有四:黄埔系、浙警系、留俄系和江山系。”

“黄埔系、浙警系、留俄系和江山系?”林江北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对,黄埔系、浙警系、留俄系和江山系!”王见刚一边说着,一边往局长办公室的方向望了一眼,看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把目光收回来,对林江北说道:“趁着现在的工夫,我把这四股派系的来历和力量跟你详细讲一讲吧……”

“嗯,小弟洗耳恭听!”林江北连连点头。对于即将要到杭城站来工作的他来说,自然是越早了解到情报处内部力量的划分越好。

“首先讲一下黄埔系的人马。”王见刚说道,“从表面上看来,黄埔系是情报处内部最强的派系。他们出身于黄埔军校,号称是领袖常校长的天子门生,在情报处内也大多担任着情报处内勤机关和外勤大单位的高层职务。”

“可是成也黄埔,败也黄埔。正因为这些人毕业于黄埔军校,才导致了他们的力量远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强。在情报处内,除了内勤机关和外勤大单位高层之外,就很少有黄埔系的成员了……”

第0048章 嫡系

说到这里,王见刚又有意卖了个关子,停下来望着林江北,“江北,你可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呢?”

林江北心中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但是王见刚谈兴正浓,他自然不可能不识趣儿地去打断王见刚的谈兴,于是就十分配合地摇了摇头,问道:“小弟实在猜不出,究竟是为什么呢?”

王见刚身子往林江北这边挪了挪,嗓音明显压低了下来,说道:“这是因为处座段先生虽然也出身黄埔,但是却是黄埔六期的肄业生,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而情报处里的黄埔系人马,则大多是黄埔一二三四期的学生,不仅资格比段先生老,而且手里都是有毕业证的,他们当中是有一部分人会放下身段,心甘情愿地接受段先生这个小师弟的指挥,但是想要让他们全部心甘情愿地接受段先生的指挥,又怎么可能?”

“可是呢,黄埔系是常校长的嫡系,一向是常校长最信任最倚重的力量。段先生如果不在情报处使用黄埔系人员,恐怕他也坐不稳情报处处长的位子。可是如果黄埔系的人员使用的过多,段逸农指挥起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王见刚说的这些其实跟刚才林江北已经猜到了,但是林江北还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原来如此啊!”

“除了我刚才所讲的之外,段先生不愿意在情报处过多使用黄埔系人马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王见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这一点原因呢,我是从局座那里听到的。说当初情报处草创的时候,段先生就私底下跟局座提起过……”

“据局座从段先生那边听到的原话是‘情报处作为一个情报组织,应该吸纳各式各样的人才来组成。如果清一色都选用教育背景偏重军事训练的黄埔学生来构建的话,那就等同于近亲繁殖,不仅仅是影响情报处的工作效率,而且很可能是作茧自缚,让情报处失去一个成为伟大情报组织的应有使命。”

听到这里,林江北不由得对段逸农肃然起敬,不得不承认段逸农果然是一个搞情报工作的天才,能够在情报处草创时期就能够意识到相同教育背景带来的近亲繁殖的危害问题,眼光确实要远超过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情报组织的首脑,怨不得情报处能够在他手里发展壮大,成为一支连日本特高课都非常忌惮的情报组织。

“所以段先生就做了一个很聪明的决定,就是把黄埔系人马放在内勤机关和外勤大单位的骨架上,摆给常校长看。然后再大批量地从其他途径吸收人才进来,充实和扩大情报处的实力。”王见刚冲着林江北笑了笑,说道:“这下你明白了,为什么我说在咱们情报处,黄埔系的力量远不如表面上看着的那般很强大吧?”

“嗯,我明白了!”林江北瞥见王见刚茶杯里的茶水基本上要见底,就站起身去把暖水瓶提过来,给王见刚茶杯里续满热水,“王哥,请喝茶。”

王见刚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几下,低头呷了一小口,让滚烫的茶水把有些发干喉咙熨烫妥帖,这才又继续讲了下去。

“接下来再讲咱们浙警系。段先生心中一直有个野望,那就是想象常校长一样,拥有一所自己的‘黄埔军校’,这样段先生不仅可以按照情报工作的要求去培养学生,而且培养出来的学生也是段先生真正的嫡系。”

“而民国十一年,段先生终于等来了一个绝佳的机会,那就是常校长给他一个任命,让他出任咱们浙江警官学校政治特派员。于是段先生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利用政治特派员的身份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住了浙江警校的大权。上至局座这个浙警校长,中至特派员办公室书记长、教务处主任、训练处主任,下至警校各队队长、政治指导员,全部都是段先生从情报处选派过来的人马。”

“这样做的结果有两个:第一,咱们浙警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段先生的‘黄埔军校’。浙警正科的毕业生以及以浙警正科毕业生为主体的杭训班学生,都成了段先生的嫡系。再加上浙警和杭训班的教官,这些就构成了情报处的主体——浙警系。”

“第二,段先生利用这个机会对黄埔系进行了有效的分化,把黄埔系当中那些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指挥唯他马首是瞻的人员都调派到浙警和杭训班来担任教官,从而让他们从黄埔系中脱离出来,打上浙江警校的标签,成为浙警系的一员。”

“所以呢,我在第一点才讲到,浙警系的构成不仅仅是浙警和杭训班的学员,还要包括浙警和杭训班里所有的教官。这些都是我们浙警真正力量。”

“只是呢,因为黄埔系在情报处内占据有先发优势,所以咱们浙警系力量多分布在中层职位上,在高层职位相对不多。但是因为咱们浙警人数众多,所以在情报处内的力量也是越来越强!”

林江北点了点头,这才明白王见刚为什么会放心地给他讲这些东西。因为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作为浙警正科四期和杭训班甲班六期的双料学员,他的身上早已经打上了浙警系的标签。只要他还在情报处内,就必然要面对黄埔系的打压,当然,也必然会受到浙警系的支持。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间想明白,为什么之前在杭训班的时候会有风声出来,说毕业之后要让他到伪满洲国的“首都”盛京去工作。自然是因为他在浙警正科和杭训班的成绩太优秀了,引起了情报处内的黄埔系大佬的警惕,所以故意从中作梗,把他派到盛京那种险恶的环境当中去。不然按照他的受训成绩,正常的发展轨迹应该是在毕业之后到情报处的最高学府——南京洪公祠特训班去镀一下金,然后进入情报处本部工作啊!

至于说为什么浙警系没有反对这个提议,理由也很简单。浙警系内部也分亲疏远近,浙警系的成员大部分都是浙江籍人氏,他们优先要照顾的肯定是浙江籍的学员。而林江北作为河南洛城人氏在浙警系内只能算是边缘成员,虽然说学习和受训科目优秀,但是这些毕竟是纸上谈兵的东西,在没有展示出自己对派系的价值之前,很难让浙警系大佬站出来力保他。

这也是为什么在他这次办案过程中展示出才华之后,杜成虎毫不犹豫地就承诺要向段逸农提出申请,把他要到杭城站来——因为林江北已经用实际行动展示出了自己对派系的价值!

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干,只是认认真真地在浙警、在杭训班学习受训,就差点遭受黄埔系的“暗算”,林江北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真正认识到派系斗争真的是无处不在,不仅仅是情报处与党务处、保安处等其他派系力量之间有斗争,即使是在情报处内部,派系斗争也是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王哥,咱们浙警系的大佬我都知道,可是黄埔系的大佬有哪些呢?”林江北向王见刚问道,同时心中决定,在自己力量没有成长到和这些黄埔系大佬相抗衡的之前,一看到这些大佬的影子就先远远地躲开,以免遭受鱼池之殃。

“黄埔系的大佬主要集中的南京情报总部,为首的是两个人,”王见刚回答道:“就是你刚才提到过的副处长赵皆民和书记谭丛。只不过他俩不是什么广东系和湖南系的首领,而是黄埔系的首领。”

第0049章 分肥

赵皆民和谭丛是情报处的二三号首脑,分别毕业于黄埔二期和黄埔六期,只是林江北以前以为他俩是广东系和湖南系的首脑,却没有想到这两位大佬竟然是浙警系的对手黄埔系的首脑,而且说不定让他到盛京去的事情,就是经过这两位大佬其中一位的首肯。

林江北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写上了这两位大佬的名字,同时暗自叮嘱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入了处座段逸农的法眼。不然万一自己以后不小心在哪件事情上惹怒了赵皆民和谭丛,单凭着周凤山和杜成虎,恐怕是庇护不了自己。

王见刚不知道林江北心里的小算盘,抿了两口茶,继续为林江北讲了下去:“第三股力量,则是留俄系,在情报处里人数并不多,而且其中还不少是从红党叛变过来的。对于他们,段先生其实并不信任,采用的方针也只是“用其才,戒其德”,“可以给高官,不可以给予要职”,是情报处四股力量中最无足轻重的力量。”

“至于第四股江山系人马,则是段先生亲自从家乡里招过来的。他们在情报处里的人数仅次于我们浙警系,大多被段逸农安排在情报处电讯部门工作。段先生对待他们则正和留俄系相反,只给以要职,却不给以高官,主要是利用他们对情报处内部进行监视。”

“除了这四股力量之外,情报处里还有一些从社会上直接招进的三教九流人物,这些人主要是根据其专长放在特定的岗位上使用,影响更是微乎其微。”

“因此,目前情报处总体的情况是黄埔系和咱们浙警系两派力量相互对峙,黄埔系明面占优,咱们浙警系私底下的力量更强。”

“多谢王哥!”林江北真心实意地说道,“本来我还稀里糊涂的,但是听你这么一番讲解,就完全明白了!”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跟我见外嘛!”王见刚用手虚点了点林江北,然后又说道:“刚才跟你讲的是情报处里总体的派系力量的情况。但是具体到咱们杭城情报站的话,情况就又不一样。杭城站可以说是咱们浙警系的大本营,在这里咱们浙警系的力量完完全全的占据了上风。整个杭城站里,除了公开职务是省保安处调查股股长的副站长郑向谷和手下的几个直属干部是黄埔系成员之外,其他大大小小的干部,可以说都是浙警系的人马。”

“这么说来,郑向谷也是毕业于黄埔军校了?”林江北问道。

“对,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也算是黄埔系吧。”王见刚回答道。

“我记得邓兴农也毕业于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啊,他跟郑向谷岂不是校友吗?”林江北连忙问道。

“对,他俩的确是校友。”王见刚点了点头,“我听局座谈过,段先生之所以会这样安排,本来是想存心向徐铁成示好之意。毕竟徐铁成也是黄埔系出身,不会过分为难作为黄埔后辈的郑向谷。却没有想到郑向谷这个家伙,和局座、站长争权夺利起来很有一套,但是却一点都不懂得如何跟徐铁成维系关系,有一次惹得徐铁成发了飙,直接把调查股的给养和俸饷停掉了两个月,最后逼得段先生出面找校长夫人出面,最后才化解掉那次僵局……”

说到这里,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林江北和王见刚快步跑出去一看,只见郑向谷铁青着脸从局长办公室走了出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郑向谷的背影,王见刚嘿嘿地笑了起来,对林江北说道:“江北,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郑向谷这小子,肯定是碰了一鼻子灰!”

这时候就看见杜成虎的身影从局长办公室的门内探出来,冲着王见刚和林江北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于是林江北和王见刚两人不敢怠慢,快步走过去,还没有进门,就看见叶路平端着一只簸箕走了出来,里面除了茶叶渣子之外,还有一堆茶杯的碎片。看来刚才那声巨响,就是这只茶杯摔碎发出的声响。

“路平,这是郑向谷摔的?”王见刚用手指了指茶杯碎片。

“在长官面前摔茶杯?借他几个胆子!”叶路平冷冷的一笑,然后将嘴巴往里面努了努,“是长官摔碎的。”

“哦!”王见刚点了点头,然后才和林江北一起走进了局长办公室。

办公室内,周凤山正低声跟杜成虎说着什么,看见林江北和王见刚进来,就停下了交谈,伸手指了指对面沙发,吩咐林江北和王见刚坐下。

“江北,我和成虎还有郑向谷三个刚才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案子分工。”周凤山说道,“最后决定吴文军的抓捕和邓兴农的甄别工作就按照徐副司令的要求由郑向谷率领调查股负责。至于王保平、童晓丽还有顾思强的审讯以及相关的查封工作,则由成虎率领省会警察局和杭城站的其他人员来负责。现在我和成虎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愿,看你愿意参加后续的哪一部分行动。”

“查封王保平家产的行动……”王见刚生怕林江北不会选择,轻轻拉了他的袖子,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观湖楼歌场虽然价值不菲,但是进出账目都是公开的,财产摆在明面上,去查封时可以动的手脚有限,获得不了多少好处。

相反,王保平作为观湖楼歌场的幕后老板,究竟有多少财产外人很难知晓,更何况王保平还活着,只要肯用刑,不难从他嘴里查出隐匿财产的信息,相应的可以动手脚的空间就越大。

“王见刚你给我闭嘴,让江北自己挑!”周凤山皱着眉头冲着王见刚喝骂了一句,王见刚才悻悻地闭上嘴巴。

林江北本来以为至少要等拿到童晓丽、顾思强和王保平的口供之后才开始打扫战场、分配胜利果实的工作,却没有想到这个工作现在就开始做了,想来是因为郑向谷刚才来闹的缘故,所以周凤山和杜成虎才决定先下手为强,抢先把胜利果实摘到自己手中再说?

不过连自己这个杭城站的编外成员也有份参与果实的分配,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啊!

心中琢磨了一下,林江北打定了主意,说道:“周校长、督察长,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参加查封观湖楼歌场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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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0章 另有所图

周凤山跟杜成虎碰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出了对林江北的赞赏。

不错!

知本分,懂进退,没有因为在这个间谍案中出力最大就挟功邀赏,不顾吃相的去攫取那最大一块蛋糕,也没有那种不取分毫的故作清高。

这样的年轻人,有前途哇!

“没问题!查封观湖楼歌场的行动就由你和王见刚来负责。”周凤山冲着林江北点了一下头,扭头望着王见刚,“王见刚,你对这个安排有不同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完全赞同局座的安排!”王见刚满脸堆笑着说道。

“谅你也不敢不赞同!”周凤山冷哼了一声,然后又换上一脸笑容,对林江北说道,“江北,兵贵神速,你和见刚就马上展开行动吧,越早把观湖楼的财产查封归案,国家的损失越小,对日谍、对汉奸的威慑力就越大!”

“是!周校长,我和王队长马上就带人出发!”林江北站起身冲着周凤山敬个礼,就跟王见刚一起退了出去。

一出局长办公室的门,王见刚甚至不顾叶路平就站在外面,张嘴就对林江北埋怨起来,“江北兄弟,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啊?放着王保平那么一大块肥肉不去咬,偏偏要挑选观湖楼那根没有什么肉的骨头去啃,真是要气死人了!”

“呵呵,”林江北笑了起来,对急赤白脸的王见刚说道,“王哥,你不觉得有时候大肥肉太腻了,反而是肉骨头啃着香嘛?”

“香个屁!观湖楼这根骨头即使拿着剔骨刀也刮不下几两肉,哪有大肥肉吃的过瘾!”王见刚悻悻地说道,感觉林江北完全已经不可救药了。

“王见刚,”叶路平站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不如我进去跟长官说一声,让你来替长官站两天岗,我跟着江北兄弟一起去观湖楼查封财产?”

“我呸!”王见刚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叶路平,蚊子腿再瘦也是肉!你想从俺老王嘴里抢,门都没有!”

看着王见刚痞赖的模样,叶路平也气乐了,恨不能上去踹王见刚一脚。

王见刚倒是知趣儿,吐了一口唾沫之后,丝毫不敢再在那里停留,拉着林江北飞快地就跑会到他的侦缉队办公室。

“江北兄弟,您老人家就拟一个章程出来吧,观湖楼的财产,咱们怎么一个查封的方法?”王见刚无精打采地瘫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随手撂给林江北一根香烟。

“呵呵,”看见办公室里并没有其他人,林江北用手夹着香烟,望着王见刚笑了起来,“见刚兄,你是不是觉得观湖楼歌场的查封行动没有搞头啊?”

“歌场每日进入的账目都摆在那里,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结余多少,上头一翻账本就明明白白,你说说这样的查封行动能有什么搞头?”王见刚往自己嘴里塞一根烟,乜斜着眼睛看着林江北。

“见刚兄啊见刚兄,”林江北摇了摇头,“你的目光怎么能只盯着观湖楼呢?王龙飞作为一个日本间谍,又是贵族出身,你认为他会把所有财产都存放在观湖楼吗?”

“啊?江北兄弟,你是打算打王龙飞隐匿财产的主意吗?”王见刚眼里闪过一丝神采,旋即又灭了下来,重新变成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如果王龙飞活着,这自然好说,不怕从他嘴里套不出隐匿财产的消息。可是王龙飞人已经死了,我们又不会法术,鬼能够查出来他的财产究竟隐匿在哪里。”

“我们不去查查,又怎么知道一定会查不出来呢?”林江北笑眯眯地说道,“说不定我们就是那只能够查出王龙飞隐匿财产的‘鬼’呢!”

看着林江北的笑容,王见刚心里忽然间就有了信心。

是啊,如果换成别人,可能是没有办法查出王龙飞隐匿的财产在哪里,但是换成了林江北,结果或许也就不一样了。毕竟林江北这个被山田一隆称为百年一遇的搜查天才绝对不是吹嘘的,自己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屡次在山穷水尽的绝境之中找出柳暗花明的捷径,一步步的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侯长斌如此,王龙飞如此,顾思强如此,吴文军亦是如此啊!

“江北兄弟,”王见刚一下子来了精神,腾地一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办法啊?你快说说吧,我们该从什么地方查起,兄弟我这就去召集人马!”

“办法不能说是完全想好了,只能说是有一个大致的思路。究竟能不能行得通,还需要我们到观湖楼现场去走一趟。”林江北回答道。

“那还磨蹭个什么劲儿啊?咱们赶紧召集人马走啊!”王见刚说着就要往外冲。

“王哥,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林江北伸手拦住了王见刚,用手指了指手腕上的英格纳手表,“咱们好歹也得填一下肚子,再行动吧?”

“哎呀,我的江北兄弟,只要能够把王龙飞隐匿的财产查出来,你我兄弟还不是想吃香的吃香的,想喝辣的喝辣的,这时候少吃一顿又有什么关系?”王见刚跺了一下脚,说道,“如果江北兄弟你实在是顶不住的话,大不了到了观湖楼之后,我让人到外面给你买点吃食先!”

说着王见刚也不管林江北情愿不情愿,快步冲到外面的走廊上,掏出兜里的警勺急促地吹了起来。

在房间内休息待命的侦缉队员听到急促的哨音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一点都不敢怠慢,拎着枪抓着帽子慌里慌张地冲到外面走廊上。

王见刚看着站在走廊的上队员,大手一挥,命令道:“全体队员,立刻楼下列队集合,准备出发!”

***************

二十多分钟后,王见刚和林江北率领着侦缉队员赶到了观湖楼歌场。

观湖楼歌场的大门外边,湖滨分驻所的所长左长河正率领着几个荷枪实弹的长警,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来往的路人。

看到王见刚和林江北从车上跳下来,左长河赶忙迎了上来打招呼。

“左所长,封局座的命令,我跟林顾问过来查封观湖楼歌场的财产。”王见刚把周凤山的口谕传达给左长河之后,问道:“观湖楼歌场的员工呢,都关在里面吗?”

左顺河连忙点头说道,“对,都遵照局里的吩咐,关在里面,没有局长和督察长的命令,谁也不得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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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成我本来打算过完中秋节之后要努力更新,奈何一岁半的宝贵女儿这两天发烧感冒拉肚子,要分心照顾她,所以抽不出时间来码字。

很抱歉今天只能一更。

等孩子病好了,小成我一定加倍努力,争取做到每天三更,把之前欠的更新补上来。

第0051章 账簿

王见刚就让左顺河在前面带路,领着他和林江北来到了观湖楼歌场大厅,只见观湖楼歌场几十号人都被反绑着胳膊坐在地上,周围四个角各有一名持枪的长警严密监视。

看见王见刚和林江北走进来,这几十个人顿时大声叫了起来:

“警官,小的们冤枉!”

“是啊,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求求警官高抬贵手放了小的们吧!”

……

一时间大厅之内喊冤声四起,其中尤以观湖楼护卫队长胡老二叫的最响。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为首的长警见三位长官都面带不愉,不敢怠慢,抡起手中的枪托就狠狠地砸在距离他最近的胡老二的额头上。

胡老二惨叫一声,硬生生地被砸晕了过来,额头上瞬间就多了一个鸡蛋大的紫包,躺在地上看着很是吓人。

其他人的叫声于是就戛然而止,个个都惊恐万状地闭上嘴巴,生怕自己再发出一点动静,胡老二的遭遇就落到他们身上。

王见刚这才用目光逐一从这几十个人脸上扫过,然后冷冷一笑,说道:“你们冤枉?老子才冤枉呢!大中午的连饭都不能吃,要来跑到这个鬼地方来查案!”

说到这里,他又放缓了语气,“你们是不是真的冤枉,就看你们接下来能够交代出多少王龙飞的问题,交代的越多,尤其是能够交代出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有关王龙飞的线索的,那么获得释放的可能性就越大!”

说着他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心腹立刻冲上去,两个人一组,各自拖着一名观湖楼的员工到外面进行单独讯问。而王见刚则和林江北一道,带着另外两个心腹,让左顺河领路,来到了观湖楼的经理室。

观湖楼里一片狼藉,比被调查股队员搜查过的吴文军的住处还要凌乱,显然之前王见刚派过来搜查的刑侦队员下足了工夫。

林江北负着手在室内转了一圈,最后在墙角那只被暴力破开的保险柜前停了下来,伸手拉开扭曲变形的柜门,发现里面除了十多张空白支票之外,什么都没有。

王见刚一边示意心腹和左顺河往外退,一边贴着林江北的耳朵小声说道:“早上过来搜查的时候,在保险柜里发现了三只大黄鱼,一千二百法币现金,这些都带回去交给局座处理了。”

“除此之外,”王见刚用手指了指保险柜里那十多张凌乱的空白支票,“保险柜里还有这些银行支票以及一枚王龙飞的私章。经过对观湖楼的账房先生进行讯问,知道观湖楼在中国银行涌金桥支行柜上还有七千多法币的存款。于是我就让账房先生开了一张支票,盖上观湖楼的印鉴以及王龙飞的私章,去涌金桥支行把那七千多法币也全部提出来,交给局座了!”

说到这里,王见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江北兄弟,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乐意你接手查封观湖楼的行动了吧?大头都已经交上去了,我们兄弟即使再上下其手,也捞不到多少油水了!”

“也不见得!”林江北轻轻摇了摇头,对王见刚说道:“你派人让账房先生把观湖楼的账本拿过来,我先看看再说。”

于是王见刚就招手把退到门外的心腹叫过来一个,让他火速去办这件事情。

工夫不大,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手里捧着两本账簿被押了过来。

“你就是观湖楼的账房先生啊?叫什么名字?”林江北扫了一眼中年男子,问道。

“禀告警官,小人名叫杨焕金,正是观湖楼的账房先生。”中年男子杨焕金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来观湖楼多长时间了?跟王龙飞是什么关系?”林江北继续问道。

“去年王龙飞接手观湖楼的时候,小人就到观湖楼来了。”杨焕金回答道,“小人跟王龙飞没有任何关系,是老板王保平派我到观湖楼担任账房的!”

“哦?”林江北看了杨焕金一眼,“那王龙飞和王保平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王龙飞和王老板是同乡。他给了王老板三成观湖楼的干股,王老板则负责替观湖楼打通上下关系,摆平一切麻烦。小人到观湖楼担任账房,主要就是起监督作用,防止王龙飞隐瞒营业收入。”杨焕金回答道。

“原来如此!”林江北点了点头,“那观湖楼一共设了几本账啊?”

“禀告警官,一共两本,分别是现金日记流水账和银行日记流水账。”杨焕金回答道,“小手都给警官带过来了。”

“那你们每天的营业收入是怎么结算啊?”林江北又问道。

“每天晚上营业结束后,小人这里只留下两百元之内的备用金,超过两百元以上现金都要上交给王龙飞保管。王龙飞那边现金超过两千元之后,则要在第二天上午送到中国银行涌金桥支行柜上存起来。”

“那截止到昨天晚上为止,王龙飞手中一共有多少现金?”林江北又问道。

“应该是一千二百元。”杨焕金想了一下,回答道。

林江北望了王见刚一眼,看来保险柜里那一千二百元,就是观湖楼这几天的营业现金。

“账簿给我看一下!”林江北伸手从杨焕金手里拿过两本账簿,放到办公桌上翻看起来。

王见刚凑了过来,小声问林江北道:“江北兄弟,你还会看账本啊?”

林江北淡淡一笑,“我接了观湖楼这个活儿,如果不会看账本,岂不是要被王哥给骂死!”

“哪会,哪会啊!”王见刚讪讪一笑。

林江北很快就从现金流水日记账中查出来了,杨焕金交到王龙飞手里的现金确实是一千二百元法币。同时,银行日记账中也显示,账户存款是七千多元,而且近两天之内也而没有什么大额的提取现金的支出。

“这样就有些不对了啊!”林江北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不对了?”王见刚连忙问道。

“等下再说这个!”林江北从王见刚摆了摆手,扭头望着杨焕金,“除了中国银行涌金桥支行之外,你还知道不知道王龙飞在其他什么地方开有户头?”

第0052章 巨款来源

“禀告警官,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杨焕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知道?”王见刚上前一步,左手一伸,就抓住了杨焕金的衣领,右手就把自己的手枪摸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就顶在杨焕金的太阳穴上,狞笑着说道,“老子再问你一句,到底知道不知道?”

感受着冷冰冰的枪口贴在自己太阳穴上,杨焕金吓得魂飞魄散,口中惨声叫道:“警官,小人不知道,小人真不知道啊!”

王见刚还欲再问,却觉得左手一沉,只见杨焕金面色惨白,紧闭着双眼,身子软绵绵直往下出溜,原来竟然是被吓晕了过去,全靠着衣领被王见刚拽着,才没有倒下。

“晕了?”王见刚拎着杨焕金晃悠了两下,见没有反应,于是就一松左手,只听噗通一声,杨焕金就栽倒在地上。

“哟呵,王八羔子,装得还挺像啊!”王见刚不相信杨焕金这么容易就被吓晕,蹲下去啪啪抽了杨焕金两个耳光,杨焕金依旧是没有一丝反应。

林江北阻止了欲继续动粗的王见刚,蹲下去用手指扒开杨焕金的眼皮看了看,只见他瞳孔涣散,毫无焦距,于是就点头说道:“王哥,他不是假装,真的是晕过去了!”

“啊?是真的啊?这个窝囊废!”王见刚撇了撇嘴。

林江北回身对左顺河吩咐道:“左所长,麻烦你去弄盆冷水,把他给我泼醒!”

“好咧,林顾问,我这就去!”左顺河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江北兄弟,”王见刚凑到林江北的身边,用手指了指地上的杨焕金,“你觉得这家伙说不知道王龙飞有没有另外的银行户头,是真话还是假话?”

“应该是真话吧!”林江北回身走到保险柜前,蹲下去把那些空白支票归拢在一起,拿在手中一张一张的看着,“我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奢望他能够知道。毕竟他是王保平派过来管账的账房,换成我是王龙飞,也不会让他知道我另外的银行户头。”

“那你真的是觉得王龙飞在银行另外有户头吗?”王见刚追问道。

“肯定有!”林江北笃定地点了点头,“王龙飞作为日本间谍,肯定是有活动经费的。因为杨焕金的存在,他肯定不能把活动经费混在观湖楼的银行户头内,所以只能是另外再秘密开设一个银行户头。”

“不错,是这个道理!”王见刚对林江北的分析表示赞同,然后又继续追问道:“那你刚才说了一声不对,又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了呢?”

“你说这个啊?主要是联系到昨天晚上的情况,感觉到不对。”林江北说道,“我们之前已经基本上得出了结论,王龙飞是在昨天晚上邓兴农和吴文军来观湖楼的时候拿到的那张防空工事图。”

“不管邓兴农和吴文军两个人之中谁是内鬼,抑或是两个人都是内鬼,他们对防空工事图的重要性和价值都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总之那张防空工事图的价格绝对不会低廉。”

“而像这种价值不菲的情报交易,为了防止被放飞机,基本上就是先钱后货,或者是一手钱一手货的现对现交易。也就是说,要么是王龙飞事先把交易款项提前交给内鬼,要么就是昨天晚上内鬼交防空工事图的时候钱货两清。不可能是内鬼先提供防空工事图,然后回头再找机会来找王龙飞来收款。按照我的推断,昨天晚上钱货两清的交易的可能性最大。因为王龙飞肯定也要提防一点,内鬼万一收了钱款之后,拖着不给防空工事图怎么办?他总不能冒着把自己搭进去的风险,去举报内鬼是日本间谍吧?”

“对,的确是这样!”王见刚琢磨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林江北分析的很有道理。

“再根据王哥你对观湖楼员工的审问,他们都提到,邓兴农和吴文军上次到观湖楼歌场还是一月底,也就是说,他们两个有大半个月没有到过观湖楼。王龙飞即使是提前支付情报款,也不可能提前大半个月之久,因此,基本上可以去确定,王龙飞是在昨天晚上交易时把钱款支付给内鬼的。”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左顺河拎着一只水桶走了进来。

林江北就收住了话题,低头继续查看手中的空白支票。

左顺河把水桶拎到杨焕金身边,拿起里面的水瓢,哗哗地舀了两瓢水浇在了杨焕金的脸上。

杨焕金被冷水一激,嘴里就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接着就睁开双眼,双手按着地慢慢地坐了起来,茫然地半天,这才想起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顿时嘴里又哀嚎:“警官饶命啊,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好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叫唤什么?”林江北冲着杨焕金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继续嚎叫,然后抖了抖手中的支票,问他道:“杨焕金,开出去的支票存根,是归谁保存?”

见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杨焕金就镇定了许多,“禀告警官,是归小人保存。”

“那好,你去把这两个月的支票存根给我拿过来!”林江北吩咐道。

“是是是,小人马上去!”杨焕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外面跑去。

也不用王见刚吩咐,一个心腹就自动跟在了后面,防止杨焕金趁机逃跑。

工夫不大,杨焕金拿着一叠支票存根走了回来,双手捧给了林江北。

林江北翻看了一下支票存根,发现号码都是连续的,并没有什么缺失,而且存根上的数字跟银行日记账上的数字都能够对应的上。而最后一张支票存根的号码,又跟手中这些空白支票的号码都连贯着。这说明王龙飞在支票上没有捣什么鬼。

于是林江北就挥了挥手,示意把左顺河把杨焕金先带回去,然后跟王见刚继续起刚才的话题。

“王哥,我们再来做一个推测,你觉得那张防空工事图的交易价格会是多少?”林江北问道。

“怎么着也得一千法币以上吧?”王见刚想了一下,回答道:“邓兴农是中校军衔,每月官俸是一百七十法币,这么计算下来,每年仅仅是官俸收入都在两千法币以上;吴文军职务是少校,官俸稍微低一些,每月一百三十五法币,一年官俸收入也有一千六百多法币。所以无论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是内鬼,没有一千法币以上的价格,都没有理由去冒险。如果两个人都是内鬼的话,价格只会更高。”

“我赞同你的判断!”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认为价格会更高一些,至少达到他们两个人中间最低的那个人的年收入左右,也就是说,最少在一千五六百法币以上。”

“那么问题就来了,那么这么一大笔巨款,王飞龙也不可能随时带在身上,而他又没有动用保险柜里的观湖楼的现金款项,那么这么一大笔现金,必然是王龙飞从银行临时取出来的。”

第0053章 内部原则

王见刚想了一下,问道:“那有没有可能,王龙飞不是用现金支付的情报交易款,而是用的大黄鱼?你别忘了,我们在他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三条大黄鱼呢!”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小。”林江北分析道,“按照目前市场的金价行情,即使按照最低的价格来计算,一千五六百法币也需要两条大黄鱼。一条大黄鱼重十两,两条大黄鱼就是二十两。倘若只是吴文军是内鬼,那么这么沉甸甸的东西塞进包里,很容易被同行的邓兴农发现异常。”

“倘若两个人都是内鬼,那么王龙飞至少要拿出四条大黄鱼来,否则一人一条大黄鱼不足以让两个人铤而走险,但是这对王龙飞来说,代价未免有太高了一点。所以我还是倾向于只有吴文军是内鬼。这样即使是王龙飞支付一千多两千法币,也不过是十几二十张十元的钞票而已,放在包里根本不显山不露水的,不用担心同行的邓兴农看出什么异常。”

“如果真的只有吴文军是内鬼,确实是用钞票交易的可能性最大。”王见刚点了点头,然后又提出一个问题,“照你这么分析,邓兴农的嫌疑可以排除掉了?”

“从我个人的推测来看,确实是这样。但是推测毕竟是推测,并不排除意外的发生,所以最终能不能排除掉,还是要靠证据来说话。”林江北回答道。

“哈哈,这个问题就让郑向谷去头疼吧!”王见刚笑了起来,“咱们还是想办法找王龙飞的银行户头吧!江北兄弟,你说吧,咱们下一步该怎么查?”

林江北心里有了初步腹稿,但是却不急于说出,只是道:“咱们先去那边看看观湖楼员工有没有交代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两个人来到大厅,王见刚的心腹、侦缉队书记黄慧国就迎了上来,汇报道:“队长,林顾问,属下已经把茶头、护卫队成员还有门童等这些地位比较重要员工都讯问过了,这是他们的交代记录。跑堂、杂役这些不怎么重要的员工,则刚刚开始讯问,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够拿到他们的交代记录。”

王见刚就把交代记录递给林江北,林江北翻看了一下,都是一些王见刚鸡零狗碎的小事,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对这个结果他也并不感到什么意外,本来就是抱着有枣无枣打一竿的想法,能查到有用的线索固然惊喜,没有查到也没有什么可失望的。

见林江北没有说话,王见刚就知道交代记录中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就从林江北手中接过交代记录,还给黄慧国,拍着他的肩膀对他鼓励道:“老黄啊,做得很好!后面的讯问也要继续抓紧,不能因为跑堂、杂役等员工地位不重要就忽视了他们,说不定能够从他们口中问出来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呢!”

“是!属下明白!”黄慧国受到王见刚的鼓励,觉得浑身是劲儿,拿着记录风风火火地去了。

林江北在一旁暗自点头,别的不说,王见刚在鼓舞下属士气方面还真的有一套呢!

他心里感慨着,嘴上却说道:“王哥,看来观湖楼这边暂时取得不了什么新突破了。我们能不能到柴木巷拘留所,看看童晓丽那边有什么线索?”

“江北老弟,这个可不行!”王见刚压低声音说道,“你想一想看,童晓丽现在是谁在审讯?”

“刘满仓啊!”

“刘满仓又是什么人?”

“督察长的心腹啊!”

“这不就对了!”王见刚一拍巴掌,说道:“如果王龙飞真的在童晓丽那边藏匿了什么财产,不管刘满仓有没有挖出来,那都归站长所有。我们根本不能去触碰。倘若我们是追查间谍线索,过去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为查封财产的事情过去,那是就属于犯大忌讳了!除非是一开始就就向局座和站长他们讨要到童晓丽的审讯和财产查封工作!”

“原来是这样啊?”林江北点了点头,对情报处内部的分肥体制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个时候他心里忽然间升起一种担心,“王哥,那么如果我们不去碰童晓丽,通过其他线索查到王龙飞隐匿的财产,督察长那边会不会依旧认为我们是捞过界啊?”

“这个没有关系,咱们浙警系内部有个原则叫做界限分明、各凭本事,只要是在划给咱们这一块查出来的,谁也不会来抢,但是前提是该上供的那一部分,咱们必须要上供。”王见刚说道。

听到这个结果,林江北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他以后杭城站内部的生气气还必须得向王见刚这种老鸟多请教,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下了忌讳。

“王哥,既然是这样,那么咱们就走另外一步棋吧。”林江北说道,“反正有没有童晓丽,都不影响我们查下去。”

“哪一步棋?”王见刚眼睛不由得一亮。

“这个咱们边干边说吧!”林江北说道,“王哥,你们之前在搜查观湖楼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王龙飞的照片?”

“没有!”王见刚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家伙太过于谨慎,整个观湖楼里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

“没有照片也不要紧。”林江北说道,“我画一张好了!”

说着林江北就让王见刚的手下去找了一张白纸,他掏出钢笔,刷刷地几笔下去,一张王龙飞的简笔肖像画就跃然纸上。

“王哥,你看看,像不像王龙飞?”林江北把画好的画像递给了王见刚。

王见刚接过来一看,只见纸上的画像线条极其简单,也就寥寥几笔,可是却活灵活现的勾勒王龙飞的所有面部特征,甚至比照片还要传神。

“哈哈,江北老弟,还真没有想到你有这么一手啊!”王见刚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你这手功夫,简直可以他娘的到大学担任美术教授了!”

林江北却是淡淡一笑,他前世有整整十年的人体绘图底子,又加上与徐悲鸿齐名的梁鼎铭的亲自传授,加上又亲自见过王龙飞的模样,画一个简笔肖像画,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哥,既然画像没有问题,那么咱们就出发吧!”林江北说道。

“去哪里?”王见刚问道。

“当然是去查王龙飞的银行户头!”

“什么,就凭着这张画像吗?”王见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咱们杭城有大小银行28家,加上他们的分支机构,至少有上百家。你不会打算拿着画像一家一家查下去吧?”

“当然,不会!”林江北摇了摇头,“第一,时间不允许!第二,人力不允许!”

“那你打算怎么办?”

“呵呵,很简单,先去到童晓丽的住处附近看看!”

第0055章 取款记录

在出发之前,林江北又把账房先生和门童分别叫了过来,向他们问询了昨天下午王龙飞上班的时间。按照他们两个所讲,王龙飞昨天下午到观湖楼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比平时的时间晚了大约二十多分钟。

林江北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拉着王见刚上了汽车,一边吩咐司机开往童晓丽的住处,一边向王见刚解释清楚自己的意图。

按照邓兴农对徐铁成的说法,他是昨天中午听吴文军说观湖楼新来了一批姑娘,然后才决定晚上到观湖楼去的。那么王龙飞也应该是在获知这个消息之后,才去临时去提取情报交易款项的。

因为不管是两千法币还是一千五六百元法币都是一笔巨款,在吴文军那边没有敲定日期之前提前取出来,无论是放在观湖楼还是放在童晓丽的住处,都存在着一定风险。而王龙飞作为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日本间谍,显然不会不考虑到这个风险。

所以王龙飞到银行去提取情报交易款项的时间应该是中午之后。

而根据之前对王龙飞的调查,他上午一般都都呆在童晓丽的住处,用过午饭之后,才会动身到观湖楼上班。那么就很有可能王龙飞就是在昨天下午去观湖楼上班的路上,顺便到银行去把钱取出来带到观湖楼,等到晚上邓兴农和吴文军来的时候,他再把钱支付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王龙飞昨天下午到达观湖楼的时间比正常时间晚二十多分钟的缘故。

童晓丽的住处在大井巷,以黄包车的脚程来计算,大概是两站路三十多分钟,但是汽车跑起来,也就七八分钟。林江北这边刚把自己的分析给王见刚讲完,汽车就已经到了地方。

从车上下来后,林江北让司机把汽车开回观湖楼待命,他则和王见刚两个人在大井巷上寻觅起来,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寻觅的目标——大井巷黄包车停靠点。

停靠点上依次停着三辆黄包车,三个等客的黄包车夫坐在黄包车上,拢着双手,晒着太阳懒洋洋地闲聊。

于是两个人就走了过去,王见刚按照林江北的交代,把自己的证件冲着三个黄包车夫晃了一晃,说道:“我们是省会警察局侦缉队的,有点事情要问你们!”

黄包车夫们吓了一跳,连忙从黄包车上跳下来,点头哈腰地说道:“不知道警官您要问什么?”

“这附近有几家银行?最近的银行距离这里有多远?”林江北开口道。

几个黄包车夫互相望了望,最后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驼背车夫开了口,“回禀警官,这附近有两家银行,距离这里最近银行是浙江实业银行,路程大约有三里多地。另外一家是中南银行,距离都要稍微远一点,大约四五里样子。”

林江北又问道:“那这家浙江实业银行的具体位置呢,在哪里?”

“回禀警官,在望仙桥街。”驼背车夫回答道。

林江北微微摇头,这家银行显然不是他要寻找的目标。三里多地,也就是一点五公里以上。按照正常的步行速度,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以上。关键是位置还跟去观湖楼的方向相反,王龙飞假如是到这家银行去取钱,一来一回也凭空多了四十分钟的时间,再加上办理取款手续的时间,怎么着也得五十分钟,跟晚了二十多分钟对应不上。即使乘坐黄包车要快一点,也最多节约十分钟时间,跟二十多分钟还是对应不上。

“那中南银行呢,位置在哪里?”林江北又问道。

“回禀警官,在下后市街。”驼背车夫说道。

下后市街和观湖楼的路程也不顺,加之距离更远,显然那家中南银行也不是目标。

心里想着,林江北就把王龙飞的画像拿出来,展示给这三个黄包车夫观看,“那你们有没有拉过这个客人?”

根据之前的调查,王龙飞每天晚上下班因为时间比较晚,所以固定包了沈老三的车来送他。但是每天他下午从童晓丽的住处去观湖楼上班,则是随机叫车,没有固定的车夫。

可是由于杭城实行的是黄包车定点停靠的管理制度,大井巷黄包车停靠点上多数时候都是那么几辆固定的黄包车在趴活,因此林江北认为,按照王龙飞每天都叫车的频率,大井巷黄包车停靠点的这些车夫,必然有认识王龙飞的人。

“这不是观湖楼的经理吗?我们认得。”驼背车夫看了画像一眼,立刻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观湖楼的经理?”林江北立即追问道。

“有一次我送他到观湖楼,然后就在南山路的黄包车停靠点等候客人。有一个南山路的黄包车夫就告诉我,说我刚才送过来的人是观湖楼的经理。”驼背车夫回答道。

“那昨天你有没拉过他?”林江北又追问道。

“昨天啊?我没有。”驼背车夫摇头说道。

“哪你们两个呢,有没有拉过?”林江北又问另外两个黄包车夫道。

“昨天我也没有拉,不过昨天下午两点左右,我看到他上了刘结巴的车?”其中一个黄包车夫回答道。

林江北又追问道:“刘结巴人在哪里?”

“被老婆叫回去吃饭了!”这个车夫刚说到这里,就用手往远处一指,说道:“喏,喏,那个就是刘结巴,他回来了!”

林江北顺着这个车夫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中年车夫拉着一辆黄包车正快步向这里奔跑而来。

还没有等林江北和王见刚这边开口,驼背车夫已经快步跑上去,一把将刘结巴拉了过来,指着林江北和王见刚对他说道:“刘结巴,这两位是侦缉队的警官,要找你问一点事情。”

刘结巴顿时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望着林江北和王见刚,说道:“警、警、警官,找小、小的有、有什么事、事情?”

“呵呵,你不要害怕,就是问一下你昨天下午有没有拉过这个人?”林江北把王龙飞的画像递了过去。

“啊?他啊?拉、拉过!”刘结巴看清楚了王龙飞的画像,回答道。

“什么时间?拉他到什么地方?”林江北问道。

“两、两点子钟左右,到、到水沟巷。”

果然不是直接到观湖楼啊!

林江北跟王见刚互相望了望,都看出彼此眼睛中的喜悦。

“那你现在就拉我们到昨天这个人下车的地方。”王见刚拉着林江北就跳上了刘结巴的车。

“好、好咧!”刘结巴不敢多言,乖乖地抬起车把,拉着林江北和王见刚向水沟巷跑去。

二十分钟后,他在水沟巷一处地方停下,对林江北和王见刚说道:“警、警官,昨、昨天下午,小、小的就把他、他拉到这里。”

林江北和王见刚跳下车来,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又什么银行,于是林江北就问刘结巴道:“那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银行?”

“小、小的对、对这一片,不、不熟悉!”刘结巴回答道。

“那好,你先回去吧!”林江北伸手摸了四角毫子,扔给刘结巴,挥手让他回去。

刘结巴本来以为要白拉一趟,没有想到竟然能够收到车费,不由得喜出望外,结结巴巴地说道:“谢、谢、谢谢警、警官!”

林江北故技重施,找到了水沟巷的黄包车停靠点,很快就从黄包车夫那边打听到,这附近有三家银行,其中最近的是一家中国银行,距离这里不到一里地。

于是林江北就跟王见刚按照黄包车夫指点方向,找到了这家中国银行。

一走进银行的大厅,大堂经理就迎了上来,满面微笑地说道:“两位警官,请问要办理什么业务?”

“查案!”王见刚把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

大堂经理接过来一看,发现王见刚竟然是省会警察局侦缉队长,不由得肃然起敬,“王队长,请问您二位要查什么案子?”

王见刚按照林江北的交代,冷冰冰地对大堂经理说道:“具体案情保密!请把你们银行昨天下午的取款记录拿出来!”

如果面前站的是派出所所长或者分驻所所长,大堂经理还敢抗争一下,但是面前的人是省会警察局侦缉队队长,他是一点抗争的想法都没有,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请二位到经理室稍坐一下,我这就去调取取款记录!”

林江北和王见刚两个人在经理室等了不到十分钟,大堂经理就把昨天下午的柜台的取款记录拿了过来。林江北用手指着记录逐条观看,很快,他就找到了三条大额的取款记录,分别是五百元、七百元和两千元。

“我现在需要查看这三条取款的原始单据,还有你当时经办人也给我找过来。”林江北对大堂经理吩咐道。对染两千元那笔取款记录最可疑,但是五百元和七百元的这两笔他也不想放过。

第0056章 一印万金

很快,大堂经理就带着三份原始单据和昨天下午的经办柜员一起过来。

经过询问,确认五百元和七百元两笔取款都发生在下午一点钟左右,而且取款人都是女性,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而那笔两千元的取款不仅那名叫毕云生的取款人是男性,而且取款时间也在下午两点一刻左右,正好跟王龙飞在水沟巷下车的时间相对应上。

当林江北把王龙飞的画像递过去的时候,经办柜员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就是昨天取款的毕云生。

于是林江北立刻让大堂经理把毕云生的所有业务记录都找出来。

经过核对业务记录,这个叫毕云生的银行户头是去年八月六日开设的,当时是以现金的方式一次性存入了一万法币,然后在去年十月五日、十二月五日和今年二月五日又各存入了三千法币的现金。

而支取记录,则一共有十笔,每次都是用私人支票的方式进行的支取。其中七笔固定发生在每月十日,金额都是每次三百元。另外三笔分别是去年九月十二日的八百法币、十二月二十日的一千五百法币和昨天也就是二月十七日的两千法币。

目前户头上的余额是一万两千六百法币。

“李经理!”王见刚强自按捺着内心的欣喜,对大堂经理道,“这笔款项牵涉到了日本间谍组织,我们现在要提走,需要办理哪些手续?”

“王队长,需要你们省会警察局出具书面扣押手续,这笔钱能够提走。”大堂李经理回答道。

“那除了这个之外呢?还有其他办法吗?”王见刚皱了皱眉头,问道。

“或者让法院出具扣押手续也行。”李经理回答道。

“李经理,”王见刚的面容就严肃起来,“这个日本间谍组织中还有很多成员都没有被抓捕归案,所以我们不想走公开的渠道,以免打草惊蛇,你明白吗?有没有什么其他方式,在不造成任何动静的情况下,让我们把这笔钱给转走?”

“那只有你们拿着盖了毕云生印鉴的支票过来,否则这无凭无据,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你们把钱给提走!”李经理耸了耸肩膀,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行了,我们知道了!”林江北伸手拦住要发火的王见刚,对李经理说道,“那我们要先把昨天毕云生的私人支票的原件取回去当做证据,这个总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也要办一个登记手续。”李经理说道。

“好,这个没问题!”林江北点了点头。

很快,李经理拿来一份调档书,让王见刚填写好姓名职务证件编号以及所调原始单据的内容,最后签上名字,然后才把昨天那张支票原件交给了王见刚。

“李经理,这件事情你和经办柜员两个人一定要保密,不得告诉给任何人。”王见刚严肃地说道,“如果一旦发现你们向任何人透露,就是视同日本间谍的同伙进行处理!”

出了银行大厅,王见刚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林江北说道:“江北兄弟,除非我们能找到王龙飞使用的那枚毕云生的印章,否则这份意外之财,恐怕你我兄弟落不了多少了!”

说到这里,他望着林江北,“王龙飞昨天下午到这里取过钱之后,就直接到了观湖楼。而我们是在他昨天晚上离开观湖楼之后就对他动了手,按照道理来说,那枚印章不在王龙飞身上,就应该在观湖楼里面,可是为什么我们在对王龙飞的搜身行动和观湖楼的搜查行动之中,都没有发现这一枚印章呢?江北兄弟,你仔细推理一下,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或者步骤被我们忽略了呢?我们要不要回去再仔细搜索一番呢?”

“呵呵,”林江北笑了起来,“王哥,倘若是只想着户头上的钱取出来的话,找不找到那枚印章都无关紧要。”

“怎么无关紧要?中国银行可不是一间小银行,他的董事长可是领袖夫人的亲弟弟。别说是我一个省会警察局的侦缉队长,即使是段先生恐怕也不敢用强,必须按照规矩来啊!”王见刚摇头说道。

“我也没有说不按照规矩来啊!”林江北又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王见刚的肩膀,说道:“虽然我们手里没有毕云生的印章,但是并不代表我们变不出来啊!”

“变出来?”王见刚有些不明白林江北的意思。

“对,变出来!”林江北笑嘻嘻地说道,“走,你跟我回宿舍去,我马上给你变出一枚毕云生的印鉴出来。”

“江北兄弟,你竟然会刻章?”王见刚这才恍然大悟,旋即又一脸愁容,“可是你能够保证刻得一模一样吗?中国银行那边可是要对印鉴进行对比验证的。”

“你就放心吧,王哥!”林江北傲然一笑,“我连梁鼎铭教授的印章都能够仿刻的一毫不差,区区一枚毕云生的印鉴,我难道还刻不出来吗?”

于是两个人就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到了雄镇楼30号杭训班甲班的宿舍。这个时候林江北的室友都在外面受训,宿舍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林江北从床下拉出一只箱子,从里面翻出一枚章材和一把刻刀,然后把王龙飞昨天取款的支票摆在桌面上,仔细观察了一阵上面的印鉴,然后闭着眼在脑海里把印鉴上的笔画架构走势回忆了一番,然后就抓起刻刀,刷刷刷地运刀如飞,在章材上雕刻起来。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一枚刻毕云生三个字的印章就出现在林江北手上。

林江北又拿出一盒印泥,把印章在印泥里蘸了一下,啪地一声,在一张白纸上盖上一个鲜红的印,然后把白纸递给王见刚,说道:“王哥,你比一下看,看看这枚印章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王见刚拿着白纸,看着上面鲜红的印鉴,又看看支票上的印鉴,两个印鉴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他还是不放心,又把白纸上的印鉴从对角线处对折了一下,然后把其中的一半按照对角线贴到支票的印鉴上,然后两只印鉴完美的拼接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江北兄弟,你这可真是一印万金啊!”王见刚哈哈大笑起来,“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中国银行,先把钱提出来!”

第0057章 公平方案

局长办公室内,周凤山和杜成虎看着摆在办公桌上十二沓崭新钞票,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林江北离开他们办公室来计算到现在不过三个多小时,这小子就弄来这么一大笔巨款?

也别说周凤山这个省会警察局长和杜成虎这个杭城情报站站长眼皮子薄,实在对他们来讲,这一万两千多块钱确确实实是一笔巨款。

在大家的印象中,似乎情报处系统的人特别有钱,尤其是像周凤山和杜成虎这样本身还兼任着省会警察局局长和督察长这样的情报处地方主官,更是生活在钞票堆里。

其实不然。

情报处这时候还真的是不算是什么有钱的机构。每个月按照正规途径拨付下来的预算经费仅仅只能支付情报处四分之一的开销,而其他欠缺的部分,除了常校长时不时动用国民党非正式资金来源中的特别行动基金进行补贴之外,就需要处长段逸农想办法去筹措资金来弥补缺口了,因此情报处情况是相当窘迫。

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例子就是对当时情报处窘迫情况的最好说明。

当时占据广东地区,有南天王之称陈南天,对常校长是非常不服气的,一直跟常校长唱对台戏,甚至到最后决定起兵反“常”。他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底气,是因为南天王与其他各路传统军阀相比,拥有自己的空军和海军。尤其是空军,一共有各式飞机130多架,在当时的中国几乎可以说是无可匹敌,对常校长麾下的空军力量形成了绝对的碾压优势。这也是为什么常校长要把笕桥中央航校校长赵至刚急急忙忙调到南京去负责空军力量建设的主要原因。

那么要解决陈南天,则必须要解决陈南天麾下的空军力量。于是常校长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段逸农,让他想办法去策反陈南天的空军部队。

段逸农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广东人出身的副处长赵皆民。

赵皆民秘密到达香港,很快就联系上了陈南天麾下广东空军司令部参谋长陈卓林。陈卓林是广东空军的老人,能量很大,很快就联系上不少飞行员,甚至还说动了广东空军司令黄光锐。但是黄提出一个条件,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带着这么多空军反正投奔“中央”,怎么样也得给下属们发一笔安家费吧?所以开口所要了八万港币。

八万港币,大约相当于五万多一点法币。用这么一点钱换一百三十多架飞机还有那么多飞行员,绝对是一笔超值的买卖。

只是可惜,赵皆民拿不出这么一笔钱。只好打电话给段逸农,请他去想办法。

段逸农一听喜出望外,只要能把陈南天的空军夺过来,别说五万,即使是五十万,也绝对划算啊!

可是段逸农手里也没有钱啊,怎么办呢?他去找了航空委员会。这个时候,赵至刚已经调到南京,担任航空委员会主任。可是赵至刚根本不相信情报处凭借着五万法币就能够策反广东空军一百多架飞机,所以一口就拒绝了段逸农,还皮里阳秋地怼段逸农说:“领袖的钱也不好随便花啊!”

把段逸农逼得没有办法,当晚就买了两张到上海的火车票,带着副官去了上海,找到了自己的一位红颜知己,也是上海交际场的名媛许兆贤,想利用许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在上海找谁先借五万元。

却没有想到许兆贤直接去下自己脖子上的一条项链,说至少能值五万元,让段逸农拿去典当,先去办事,其他的以后再说。

段逸农十分不好意思,但是一时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千恩万谢地拿着项链去典当了五万法币,汇给了赵皆民。

之后的事情一切ok,36年7月18日,广东空军82架飞机先后从虎门、天河等机场起飞,除一架坠毁外,均于当日分别抵达韶关、曲江等处,加上之前出走的7架飞机,陈南天的广东空军一共损失91架飞机,出走的飞行员、机械人员达150人之多。

这也在民国历史上留下了著名的一条项链换一支空军部队的传奇故事。

之所以跑题讲这么多,主要还是想让大家对情报处的窘况和法币的价值有一个正确的了解。因为我在以后的故事中,也不会出现太夸张的钞票满天飞的情况。

只要想一想,连段逸农筹措五万法币都如此困难,甚至要亲自跑到上海去向一个女人开口。就能够明白周凤山和杜成虎此时面对着林江北摆在办公桌上的一万两千崭新的钞票是如何震惊了。

之前提到过,观湖楼的价值至少在两万法币以上,但是这笔钱即使拿到手,也是要上缴到情报处用来补充情报处的经费缺口,段逸农或许会酌情留一少部分给杭城站作为奖励,落到周凤山和杜成虎手里,其实没有多少。

可是眼前这一万两千法币就不同了,因为不是公开查获,所以不用上情报处的帐,完全归他们私人瓜分。而这也是段逸农所默许的,毕竟皇帝不差饿兵,情报处自身经费跟不上,再不开个口子给手下一些中饱私囊的机会,谁替情报处、替他段逸农卖命啊?

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周凤山说道:“江北,这一万两千元都是你从王龙飞秘密的银行户头上查获的吗?”

“周校长,”林江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查获的数额是一万两千六百元。学生考虑到王队长手下的侦缉队员跑来跑去也不容易,所以没有经过您和督察长的允许,就把那六百元零头交给了王队长,让他给手下分了。”

“呵呵,这个做的不错!你以后还要经常跟他们打交道,提前给他们点好处,以后使唤起他们来他们也会更加卖力嘛!”周凤山呵呵一笑,扭头望着王见刚,“见刚,你说是不是啊?”

“其实不给他们钱他们也不敢不卖力。”王见刚嘿嘿一笑,说道,“不过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点甜头也是有必要的。”

周凤山冲着王见刚点了点头,回头望向林江北:“江北,那这笔钱你打算如何分配啊?”

“周校长,学生没有什么想法,怎么分配您跟督察长两个人决定就是了!”林江北连忙说道。

周凤山对林江北就更加满意了,他又问杜成虎道:“成虎,那你看呢?”

杜成虎说道:“既然江北这么谦让,那么我们将按照惯例进行分配就行了。”

“行,那就惯例吧!”周凤山点了点头,望着林江北说道:“江北,这件事情中你出力最大,应给分三成。”

一边说着,周凤山一边让杜成虎点了三千六百块法币,放到林江北跟前。

“警察局和杭城站要抽两成,作为局里和站里相关人员的奖励。”周凤山继续说道。

杜成虎又数了两千四百元,放在了一边。这个案子办到现在,可不光是侦缉队队员出了力,还有其他很多部门的成员都出了力。这些人包括已经提前拿过好处的侦缉队员,都要奖励一遍。

“见刚在这件事情中出力也很大,应该拿一成的奖励。”

杜成虎点了一千二百块钞票,递给王见刚。

“谢谢局座,谢谢站长!”王见刚兴高采烈地接过钞票,拇指上沾了一口唾沫,飞快的点了起来。

杜成虎也不以为忤。

他知道王见刚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想纯粹享受一下点钱的快感而已。这种感觉他以前也经历过。

“至于剩下的百分四十,则归我跟成虎来分配。”周凤山最后说道。他们两个作为主官,一个人分百分之二十,这也是正常的惯例。

“周校长,这样不合理!”林江北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这样的分配方案。

他作为一个临时从杭训班借调过来的成员,即使出力再大,所拿的份额也不能比周凤山和杜成虎高啊!虽然周凤山和杜成虎强调了是惯例,但是林江北绝对不会这样傻傻地接受的。

他站起身来,从自己面前的三千六百元法币当中先数了一千二百元出来,放到周凤山和杜成虎的份额里,然后又点了六百元塞给了王见刚。

这样周凤山和杜成虎两个人总份额就达到了五成,而林江北的则跟王见刚的份额一样,每人都拿一成半。

做完了这一切,林江北这才拍了拍手,对周凤山和杜成虎说道:“学生认为,这样的分配方案才算是最合理最公平的!”

第0058章 正式入伙

周凤山摸着沙发的扶手笑了起来,望向林江北的眼里充满了赞赏。

懂事!太懂事了!

像这样既有能力又会做人的年轻人,一定要大力培养啊!

他扭头望向同样笑眯眯的杜成虎,说道:“成虎,你的意见呢?”

“局座,”杜成虎说道,“江北也是一片诚心,我们若是推让,恐怕要寒了他心啊!”

“也罢!”周凤山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最后才正色对林江北说道:“既然是你的心意,我和成虎就不推让了。但是要跟你提前打个招呼,这种事情只能唯此一回,下次可千万莫要让我们为难了!”

“是!学生一定谨记您和督察长的指示,下不为例!”

林江北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知道周凤山是在表示上位者的谦逊,什么唯此一回,下不为例?假如自己当真了那就是天底下头号傻瓜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依旧要按照今天这个办法进行分配,千万不要去提什么情报处的内部惯例。毕竟自己是河南籍人氏,和浙警系内那些浙江籍人氏比起来先天上就输了不少,尤其是在起步阶段,自己唯有付出更多,才能够被周凤山和杜成虎这些浙警系的中坚力量所接纳。

至于说钱财什么的,对林江北这个穿越者来说,倘若想获得话,有太多种办法了,如果只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职权在案件中敲诈勒索捞偏门,那他这个穿越者也太失败了吧?

林江北所欠缺的,不过就是一笔启动资金而已。而今天他自己最后留下的一点五成的份额看似不多,但是也有一千八百法币。这放在36年2月份,绝对是一笔巨款,如果他有这么一笔雄厚的启动资金还不能赚钱的话,还不如找一块豆腐撞死,看看自己能不能重新穿越回自己的时代。

所以对林江北来说,赚钱其实从来不是太所担心的问题。他所担心的是怎么样在这样硝烟四起的年代里保住自己赚到的财富,以及更重要的,保住自己的小命。

答案就是权势,林江北只有爬到足够高的位置上,获得足够大的权势,才有足够的资本去保住自己性命无忧,保住自己赚钱的财富,然后在这个前提下,他才可以考虑自己能够为这个时代,为这个民族做出一些什么样的贡献。

林江北正盘算着自己的心思,王见刚却在一旁扭扭捏捏的开了口,“江北兄弟,我这一份你就别给了吧,能拿一千两百块,俺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呢!”

倒不是说王见刚真不想要林江北塞过来的六百块钱,只是连局长周凤山和站长杜成虎都要谦虚地推让一番,他这个当下属的,如果不跟着表示一下谦让,那就太没有眼力劲儿了!

得!看来演戏要演全套啊!除了周凤山和杜成虎外,王见刚这里自己也得来一套说辞!

“王哥,”林江北说道:“你年龄比我大,资历比我老。今天下午又全靠着你在背后撑腰,才能够在中国银行查到王龙飞隐匿的这笔存款,然后又顺利地从中国银行把这笔钱给提出来。如果不是你,单靠我一个人,恐怕早就被人轰出去了。所以王哥你也不要谦虚,你该拿的不说比我多吧,至少也应该跟我一样是不是?”

“对啊,见刚!”杜成虎在一旁跟着说道,“江北既然给你,你就收下吧!反正江北以后也是咱们杭城站的人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多关照一下江北不就行了?”

杜成虎既然开了口,王见刚遂顺坡下驴,不再推辞,把六百元钞票收了回去。

分肥大会到此也就圆满结束。

林江北将属于自己的那份一千八百元钞票装进口袋,然后谈起了正题。

“周校长,督察长,学生还有情况要向你们汇报。”林江北说道。

“什么情况?”周凤山跟杜成虎对望了一眼。

“我觉得可以根据王龙飞开设的这个叫毕云生银行户头的取款记录,来查一查杭城站有没有内鬼。”林江北说道,“我总觉得,杭城站的内鬼应该不止顾思强一个。”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个是应该要查的!”周凤山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林江北,“不过在此之前呢,成虎有一个好消息要先告诉你。”

好消息?难道说自己留杭城站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林江北连忙扭头望向杜成虎。

杜成虎呵呵一笑,对林江北说道:“江北啊,今天中午我趁着向段先生汇报王龙飞案情的时候,向段先生提出了申请,要求把你调到杭城站来工作。等他跟杭训班那边打过招呼,你就可以正式到杭城站来上班了。”

“真的吗?太好了!”林江北兴奋地站起来,冲着周凤山和杜成虎两个人连鞠了两躬,“谢谢周校长,谢谢督察长!”

对他来说,能留在杭城,不用到伪满洲国去这个事情太关键了。不仅仅是留在杭城自身生命安全系数提高了很多,更关键的是,他有些事情终于可以着手去安排,不用因为人到了盛京就牵挂不下了。

“哎,这有什么可谢的?”周凤山跟杜成虎两个人都冲着林江北连连摆手,示意他坐下,周凤山说道:“你本来就是我们浙警最优秀的学员,留你在浙警大本营工作,也是天经地义的嘛!”

“对,天经地义的!”杜成虎也笑着点头,对林江北说道,“江北啊,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杭城站的正式成员了。有些杭训班里不会讲的东西,我在这里要跟你提一提。”

“什么东西?”林江北问道。

“今天先给你讲一下咱们情报处内部的切口吧。”杜成虎说道,“你们在杭训班里,教官应该也跟你们讲过有关切口的知识吧?”

“确实讲过。”林江北点头说道,“教官说社会上各种帮派组织、商号商会都有自己独特的切口暗语。而我们情报处因为工作性质的需要,切口就更加严密。成员之间的相互谈话、电报电话、往来通信等等,凡是涉及的机密的地方,均要求用秘密的暗语来代替。甚至一些涉及最机密信息的暗语,还要每三个月更换一次,以免被人窥破!”

“只是教官只讲了情报处的密语切口的原则,具体情报处内部的切口是什么,说我们要到正式参加工作之后才能够知晓。”

第0059章 蜘蛛和麻雀

“嗯,的确是这样。情报处的切口五花八门,颇为庞杂,等你正式入职的那一天,我会安排咱们站的书记陈海涛专门为你详细讲述。”杜成虎说道,“我今天借着王龙飞的案子,给你讲一下情报处关于间谍组织的一些特定称谓。”

“一般来说,一个完整的间谍小组,至少应该有蜘蛛、鼹鼠、麻雀、和信鸽四种不同分工间谍成员所构成。所谓蜘蛛,就是间谍小组的首脑,他的任务主要是负责编织和构建一张间谍网,网里的每一个成员收集到的情报最后都会汇总到他这里。而上级组织传达下来的命令和任务,也由他分配传达给每一个成员。”

“比如王龙飞,就是一只蜘蛛,除了编网之外,还负责引诱猎物。”

“然后就是鼹鼠,凡是间谍组织潜入我方组织的成员,或者是我方组织中被间谍组织拉下水的成员,都被称作鼹鼠。比如吴文军、比如顾思强,就是两只鼹鼠。他们在间谍小组中接受蜘蛛的指挥,负责把收集到的情报传递给蜘蛛。”

说到这里,杜成虎笑眯眯地望着林江北,“其实也跟你刚才说的内鬼是一个意思,这是在咱们情报处内部的称谓上叫做鼹鼠。”

林江北点了点头,用鼹鼠这个词来指代间谍他上一世时就听说过,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情报处内部已经正式运用了。

杜成虎继续往下说道:“之后就是麻雀,其实就是间谍小组里的总交通,主要任务就是承担起蜘蛛和鼹鼠、信鸽等下属成员之间的通信联络任务,把蜘蛛的命令和信件传递下去,然后再把从鼹鼠和信鸽那里拿到的情报和信件传递给蜘蛛。之所以被称为麻雀,主要是指麻雀只在本地飞来飞去,并不会远离。”

“最后一个成员,则是信鸽。和麻雀不同,信鸽的主要任务不是负责间谍小组内部成员之间的联络,而是负责间谍小组和总部之间的联络。为了保证信息的时效性,间谍小组和总部之间的联络都通过无线电台的方式,所以信鸽一般来讲,都是间谍小组无线电台的报务员。比如说童晓丽,就是王龙飞间谍小组的信鸽。”

“什么?童晓丽招供了吗?”林江北不禁有点喜出望外,“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凭借着童晓丽的口供,迅速扩大战果?”

杜成虎摇了摇头,“招供是招供了,但是对我们扩大战果毫无帮助,仅仅是进一步确定了王龙飞的间谍身份而已。”

看着林江北一脸迷惑不解的模样,杜成虎就进一步解释道:“其实你只要了解我们情报处内部的工作规则,就会明白信鸽的口供为什么价值不大了。”

“在我们情报处内部,为了保险起见,即使是对同一个工作单位,在联络时也要用几套密码。一般性机密,由报务员翻译;如果分工再细一些,另外还有译电员,即报务和翻译分开,各管一段,发报的翻译不了,会翻译的又不会发报,都是为了保证安全。”

“而最顶级的机密,叫做‘亲译’,即工作单位的第一负责人,他自己掌握一套密码。报务员把那张记着一组组数字或其他符号的纸交给他,让他自己去译电。”

“我们情报处内部的工作原则如此,日本间谍组织的工作原则也同样如此。”杜成虎继续说道,“间谍小组的中的信鸽,就是一个纯粹的收发电报的报务员,就比如童晓丽,她任务就是把王龙飞交给的她的一组组数字发出去,然后再把收到的一组组数字交给王龙飞,具体这些数字代表什么内容,她完全不知道。”

“也就是说,密码是由王龙飞这只蜘蛛亲自掌握?”林江北在恍然大悟之余,对顾思强更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他下手毒死了王龙飞,杭城站这次在王龙飞身上会获得何等巨大的收获啊!

“对!”杜成虎点了点头,“只是相比起日本的其他间谍小组,王龙飞这个间谍小组更加特别一点,因为观湖楼歌场的特殊性,可以让鼹鼠直接跟他交换情报,所以他这个间谍小组可能就没有麻雀。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让童晓丽以情妇的身份跟他居住在一起,而他每天晚上也必须要回去童晓丽的住处,直到第二天下午才会动身到观湖楼上班的缘由。”

“除了蜘蛛、鼹鼠、麻雀和信鸽这四种最基本的成员之外,根据需要,间谍小组可能还会有其他成员,比如负责实施美人计美男计拉拢对方成员下水的成员,女的我们称之为燕子,男的我们称之为乌鸦。另外还有专门担任刺杀任务的工蜂、敌我双方的双面间谍蝙蝠等等,这个以后陈海涛会跟你细讲,我这里就不先多说了。”

“谢谢督察长,您这一番介绍,学生真的是受益匪浅。”林江北说道。

“这有什么可谢的?本来就该介绍给你知道的!”杜成虎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说道:“接下来我要重点给你介绍一下童晓丽、王保平目前的招供情况,你了解这些,然后我们才好谈接下来怎么去查我们杭城站内部除了顾思强之外还没有没有其他潜伏的鼹鼠的问题。”

“什么?王保平也招供了?”林江北很是意外。刚才杜成虎在谈王龙飞间谍小组的情况的时候完全没有提王保平的名字,他还以为王保平也跟顾思强一样是一个死硬分子,还没有招供。却没有想到刘满仓把王保平也拿下了。

“对,招供了!”杜成虎说道,“但是供词里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先为你介绍一下吧。”

“据王保平供述,二十多年前,他同村一个叫王保荣远方亲戚为了躲赌债,就带着老婆和两岁的儿子去闯了关东,从此就渺无音讯。去年五月份,王龙飞忽然间找到他,自称是王保荣的儿子,说自己在关东淘金发了财,因为父母已经双双病故,所以就不想继续呆在东北那个苦寒之地,想回浙江干一番事业,想借用族叔王保平的人脉帮衬一下。王保平贪图王龙飞的钱财,遂答应了下来,出面找了自己的拜把子兄弟党务处特务室的许井山出面疏通,由王龙飞出资盘下了观湖楼歌场……”

“而根据湖州那边警察电话通告的调查结果,情况也确实如王保平所说,王龙飞是去年五月份忽然间回到了村里,到祠堂祭拜过祖先之后,又通过村里人打听到了王保平在杭城的地址,才前往杭城的。”

“这么说来,王保平是因为贪图钱财受了蒙蔽,跟王龙飞的间谍组织无关了?”林江北问道。

“管他有关无关,”杜成虎狰狞地一笑,“只要进了我们杭城站的审讯室,他就是日本间谍!就冲着王龙飞的观湖楼是在他的庇护下开起来的,就不能算是冤枉了他!”

第0060章 密码本

林江北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既然王保平这块肥肉进了情报处的嘴里,哪里还有再吐出来的道理?漫说他真的与王龙飞有牵连,即使是没有牵连,杜成虎也不会放他出去了吧?

所以说在乱世之中,倘若自己不能执掌权柄,即使是再有钱,也免不了落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啊!

当下林江北就更加坚定了自己在情报处里要奋力往上升迁,以攫取更大权力的决心——在这个硝烟四起的乱世当中,你不能决定别人的命运,就会被别人决定命运!

林江北不想被别人决定命运,所以只能是努力成为决定别人命运的人。

杜成虎继续往下说道:“至于童晓丽,本命朴贞爱,朝鲜人。四年前15岁的朴贞爱从朝鲜流落到新京,被日本在特务机关选中,进了培训学校,接受无线电和中国话的培训。去年她被派到王龙飞身边,跟着王龙飞来到杭城,担任王龙飞间谍小组的信鸽。据她交代,除了知道王龙飞本名桥本优介,联络电台位于上海之外,其他就一无所知了。”

桥本优介?

林江北目光微微一凝,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王龙飞真正姓名。

桥本家族源出藤原北家西园寺流,是货真价实的日本贵族,在日本贵族中的地位远高于山田家族的排名,怨不得能够拥有黑方这样顶级的香剂呢!

“目前从王保平和童晓丽那里新获得的情况就是这些。”杜成虎最后说道,“江北,你现在可以谈一谈你准备怎么样查找杭城站内部的鼹鼠了!”

林江北本来是打算自己谈的,但是现在从杜成虎这里获得了这么多信息,他心里就有了新的想法,再加上他留在杭城站的事情已经完全敲定下来,所以没有必要再争这么一点功劳,所以就说道:“督察长,学生在路上跟王队长对下一步如何调查鼹鼠有过详细的交流,王队长也比学生更熟悉杭城站内部的情况,还是让他来具体向您和周校长汇报吧!”

哦?

周凤山和杜成虎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林江北先是让利。现在知道自己进杭城站的事情已经是尘埃落定,又开始主动让功,在做人方面真的是八面玲珑无可挑剔啊!

“好,”杜成虎点了点头,对王见刚说道:“见刚,那你就说说吧!”

王见刚先前也是想尽早促使林江北调进杭城站,所以在路上主动提议让林江北向周凤山和杜成虎汇报,意图就是在林江北的功劳簿上再加加码。却是没有想到,林江北现在又把这个功劳让了回来。

不过王见刚也不会再推让,毕竟这不算什么太大功劳,自己作为侦缉队长,也得有一番表现是不是?

“局座,站长,我觉得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第一,在省会警察局和杭城站内部进行调查,看从去年七月份王龙飞正式盘下观湖楼歌场之后,那些人去过观湖楼歌场。因为到观湖楼歌场都是交际应酬的,没有那个会单独一个人去那种场合,都是结伴去的,所以只要去过必然有目击证人,这个是隐瞒不了的。”

“然后我们把去观湖楼歌场的时间和王龙飞在中国银行取款的记录相对照,如果发生了时间重合,那么就要列为重点调查对象。”

“第二,依旧是在省会警察局和杭城站内部进行调查,看看从去年七月份之后,有没有什么人开支水平跟自己的官俸薪饷收入不相称,比如花钱忽然大手大脚,经常出入高档场所。或者是在赌桌上忽然间出手阔绰,又或者是忽然间还清了以前的一大笔欠债等等。这些人即使没有去过观湖楼歌场的记录,也应该被列入重点调查目标。”

“第三,则是要对局里和站里那些跟顾思强和吴文军有过来往,特别是来往比较密切的人进行重点调查。因为他们也有可能被顾思强和吴文军拉下水。”

“第四,就是调查一下杭城市的所有要害部门,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忽然请假甚至是没有请假就缺席旷工的。因为我们查封观湖楼的行动虽然是公开的,但是王龙飞死亡的消息却依旧只限于我们杭城站内部少数人以及赵至刚和徐铁成两个人知道,当然,提前逃跑的吴文军也应该知道。”

“考虑到大部分鼹鼠是跟王龙飞单线联系的,所以肯定有一部分鼹鼠并不知道王龙飞死亡的消息。所以他们获知观湖楼歌场被查封,甚至王保平和王龙飞的情妇童晓丽都被带走的消息之后,反应肯定跟吴文军一样惊慌失措。”

“他们虽然可能昨天晚上没有到观湖楼里去,也没有像吴文军那样,获知从王龙飞身上查获到了防空工事图。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王龙飞已经死了,所以必定会担心自己被王龙飞供认出来,所以必定跟吴文军一样选择潜逃,或者至少是先以请假的名义暂时躲到外地去观察一下动静,然后再决定自己的下一步行止。”

“因此,凡是杭城要害部门之中今天忽然间请假或者旷工的人,都要列入我们的查证目标,进行重点核查!”

“我和江北目前能够想到的措施基本上就是上面这几点。”

周凤山和杜成虎琢磨了一阵,觉得王见刚所讲的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两个人交流了一下目光,见对方都没有不同意见,于是最后还是周凤山来开口,说道:“见刚,局里和站里鼹鼠的甄别工作就交给你来全权负责了。如果局里或者站里有什么人敢对你的调查行动有意义,不管他是谁,是什么级别,你不用请示我们,先抓起来送到柴木巷拘留所再说!总之,这个工作你一定要尽快完成!”

“是局座,我一定不辜负您和站长的嘱托,保证完成调查任务!”王见刚信心满满地回答道。有了周凤山和杜成虎给的这口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杭城市的几个要害部门,”周凤山对杜成虎说道,“成虎,这件事情还是你亲自去负责吧。换成别人,我怕那些部门的老爷们不配合!”

“好的,局座,就交给我吧!”杜成虎一口答应了下来。确实这件事情也只有他亲自出马了。

给王见刚和杜成虎布置完工作之后,周凤山又转头望向林江北,“江北,深挖鼹鼠的事情不用你去考虑了。那么你有没有办法,把王龙飞的密码本给找出来呢?作为间谍小组的蜘蛛,王龙飞一定掌握着一个密码本,从我们抓捕他的突然性来看,他绝对是没有时间和机会去销毁这个密码本的,现在是问题就是,这个密码本究竟是在哪里?”

对周凤山来讲,追查鼹鼠是一方面,但是能不能找到王飞龙的密码本,却是更重要的一方面。而这件事情,他们跟杜成虎商量了好久,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林江北,看看浙警系最天才的学员能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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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误:之前的章节由于笔误,一直把伪满首都写成了盛京,实为新京,已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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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1章 投资

林江北之所以主动把深挖鼹鼠的方案让给王见刚汇报,就是因为从杜成虎这里得到了新消息,从而产生了要把王龙飞这只蜘蛛的密码本寻找出来的想法,却没有想到周凤山现在直接开了口,让他去想办法寻找王龙飞的密码本,看来周凤山跟他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周校长,刚才督察长介绍王龙飞间谍小组的情况的时候,学生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林江北说道,“既然收发电报都需要王龙飞这只蜘蛛亲译,那么这个密码本肯定会隐藏在他比较方便就能够拿到的地方。结合他的作息时间和工作生活的环境来看,我觉得这个密码本藏在童晓丽的住处的概率比较大。”

“可是童晓丽跟他生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从来就没有见过密码本。而且童晓丽的住处我们几乎是掘地三尺地进行搜查,也没有发现什么密码本啊!”杜成虎说道。

“那童晓丽有没有可能撒谎呢?”林江北问道。

“以我的经验判断,童晓丽撒谎的可能性不大。她交代出的所有细节,包括电台隐藏的位置,跟我们搜查人员的搜查结果都完全对应上了。”杜成虎说道,“而且她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求刘满仓让她死个痛快,不要继续折磨她了。她既然一心求死不想再受折磨,那么她如果真的知道密码本藏在哪里的话,肯定早就交代出来然后换取自己痛快的一死,哪里愿意像现在这样继续遭受酷刑折磨呢?”

林江北点了点头,倘若童晓丽只求速死的话,那确实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东西了。如此说来,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王龙飞把密码本藏在哪里了。

能够在同居大半年之久的情妇眼皮子底下把密码本隐藏的神鬼不知,这个化名王龙飞的桥本优介还真他娘的是一个优秀的特工高手啊!

心里琢磨了一下,林江北说道:“督察长,按照道理来说,童晓丽应该确实是不知道王龙飞把密码本藏在哪里了。不过呢,学生还是想过去见她一面,亲自跟她谈一谈,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获得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杜成虎扭头望向周凤山,“局座,要不让路平辛苦一趟,送江北过去?”

周凤山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王见刚要深挖鼹鼠,其他人跟林江北又不熟悉,这件事儿确实还是叶路平去比较合适。他一口答应了下来,对叶路平说道:“路平,你就陪江北到柴木巷拘留所去一趟吧!”

“是!”叶路平对周凤山的命令从不打任何折扣,应了一声,马上就带林江北出去。

来到楼下,林江北刚坐到别克专车的副驾驶的位置上,就笑嘻嘻地摸出六百元钞票递给到叶路平面前,“叶哥,你六百元钱,你收下。”

“江北,你这是干什么?”叶路平一下子愣住了。

“叶哥,这是你的辛苦费啊!”林江北说道。

“我的辛苦费,这也太多了吧?”叶路平看着眼前这一叠钞票,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要知道,周凤山每个月给他开的薪饷是四十二块钱,这已经是少尉的官俸标准了。却没有想到,林江北现在竟然一把手要塞给他六百块钱。

“多什么啊!”林江北却不管叶路平接受不接受,一把将钞票塞进了叶路平的裤兜里,“叶哥。算上这次,我恐怕是第三次乘坐你的车了吧?我也不说你作为局座的专用司机给我当司机是如何降尊纡贵了。就说你这么前后三次专程陪着我跑前跑后的出那么大的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能最后查出了王龙飞的银行户头,我们都分到了巨款,叶哥你只能干看吧?这六百元钱,就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虽然抵不上叶哥的辛苦,但是多少可以小小的补偿一下。”

“这不合适!”叶路平就跟被林江北的钱烫着了一样,伸手就要从口袋里把那六百块钱拿出来。他跟在周凤山身边当司机这么多年,也并不是没有其他人给过他好处,但是他收下的最贵重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一块价值十几块钱的亨达利夜光怀表。像今天林江北这样一把就塞给他六百块钱的情形,他就是做梦也没有梦到过。

却不想林江北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以他的臂力,竟然是一动都动不了。

“哎,叶哥,怎么就不合适了?你也太见外了吧!”林江北一脸嗔怪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天一共分到了多少钱?一千八百块呢!我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学生,没家没口的,一个人哪里用得了那么多啊?相比之下,叶哥你拖家带口的,在杭城这种大城市生活,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即使你自己用不着,但是你拿回去给嫂子买两副首饰,给侄子侄女买块手表买辆洋车什么的,不都用得上?再说我也不是把我那份全给你了,我自己还留有整整一千二呢!”

叶路平手停在那里,终于不再推让。林江北说得对,即使这钱他自己不用,给老婆给孩子添点首饰添点用具总是可以的。

“江北啊!”叶路平抬起手,重重地在林江北肩膀上拍了两下,“以后你就是我叶路平的亲兄弟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今后只要有什么事情需要哥去做的,只要你一句话,不管再难办,哥也给你想办法!”

“那我就提前谢谢哥了!”林江北灿然而笑,他要的就是叶路平这句话。在上一世的时候,想办法跟领导的司机和秘书打好关系一直是体制内升迁的一条重要法门,林江北到了这一世,又怎么可能忘记?

六百块法币看似很多,但是只要关键的时候叶路平在周凤山面前帮他说句话,又或者在关键的时候,叶路平把周凤山某句话给提前透露出来了,带给林江北利益可不知道是这六百块钱法币的多少倍!

有了这六百块钱做感情纽带,叶路平跟林江北的关系显然亲近多了,一路上说说笑笑的,给林江北讲了很多省会警察局和杭城站内部的一些秘闻,让林江北对省会警察局和杭城站内部的情况了解又加深好几个层次。

在异常融洽的气氛中,车就开到了柴木巷拘留所。

柴木巷拘留所那边已经提前得到了电话通知,把林江北和叶路平领进了后面的秘密关押区。

刚走进秘密关押区的大铁门,就看见刘满仓浑身恶臭地从一间监室内走了出来……

第0062章 活神仙

林江北再次为自己的鼻子默哀一分钟……

有时候嗅觉太灵敏,不见得是件好事儿啊!

“刘组长,你这是搞什么名堂啊?”叶路平看着身上沾满了五颜六色黏答答的物体的刘满仓问道。杜成虎已经正式颁布了命令,让刘满仓出任刑讯组组长,所以叶路平对刘满仓的称呼也发生点变化。

“嘿嘿,”刘满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路平兄,我刚才给顾思强那王八羔子灌肠,他窜稀的时候,身上粘上了一点。”

哪是一点?那是满身好吧!

叶路平心中吐着槽,嘴上说道:“怎么样,那个王八羔子还不肯开口吗?”

“没事!”刘满仓恶狠狠地说道,“不开口不要紧,反正我有的是花样陪着他玩!我就不信他能够在我手下再撑十二个小时!”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望着叶路平和林江北,“你们是来提审童晓丽的吧?我接到了站长的通知。走吧,我先陪着你们过去。”

林江北跟着刘满仓和叶路平来到关押童晓丽的牢房。只见童晓丽如同一团肉泥一样瘫倒在牢房的地板上。若不是是不是还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林江北几乎不敢相信这团肉泥竟然是一个活着的人。

“童晓丽,”刘满仓用脚踢了踢肉泥,冷声说道:“我们长官有话要问你,你最好如实回答,否则是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

肉泥轻轻的蠕动了一下,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艰难地从地面上扭了过来,“我、我、回答、回答完、完了,你、你们、可以、可以杀了我、我吗?”

“呵呵,还敢跟我们讲条件?”林江北一脚就踩在了童晓丽小腿的断骨处,用力在砖地上摩擦着,只听童晓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竟然是当场疼晕了过去。

即使残酷如刘满仓,也被林江北这突然的举动惊得心里一抽抽。心中暗道这个林江北似乎比他还更要心狠手辣。

这就晕过去了?

林江北淡淡一笑,转身把牢房里的水桶淋了过来,哗哗几瓢水下去,将童晓丽泼醒,然后蹲下来,用手在童晓丽血肉模糊的脸上轻轻摩擦着,笑着问道:“童晓丽,不,朴贞爱,还敢跟我们讲条件吗?”

“不、不、不敢了!”童晓丽浑身发抖,恐惧地望着林江北,就如同望着一只恶魔。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外表清秀如同邻家大男孩一样的青年警官竟然比刘满仓还要狠辣。

“这就对了!能不能让你去死,又或者什么时候让你去死,都得由我们决定,你没有任何资格来提要求,明白吗?”林江北脸上的笑容就如同清晨灿烂的朝阳一样,“不过呢,真要想死的话,也很容易。只要你如实回答完我的问题,经过我核实后证明你没有撒谎,那就我就会亲自向上峰提出请求,送你上路的!”

童晓丽又怎么敢相信眼前这个恶魔的话,但是她又不敢不回答,只能是呻吟着说道:“你、你问、问吧,我、我一定、一定照实、照实回答……”

“我的问题很简单,就是让你讲一下桥本优介每天跟你呆在住处的时候,都做一些什么事情。”林江北说道。

童晓丽一下子愣住了。她本来以为这个年轻恶魔会跟刘满仓一样,询问她王龙飞的密码本究竟藏在哪里,却没有想到年轻恶魔竟然提出这么一个简单问题。

“怎么,不想回答吗?”林江北手指在童晓丽脸上伤口处温柔地轻抚着,就如同抚摸初恋情人的脸庞。

“我回答,长官,我回答!”童晓丽心脏几乎要嚇爆了,一时间连说话都不哆嗦了,几乎是嘶喊了出来,生怕自己说得慢一点,这个年轻恶魔不知道又要怎么折磨自己。

很快,林江北就从弄清楚了王龙飞每天在童晓丽住处活动规律。

按照童晓丽所说,王龙飞每天的活动很简单,要么在西厢房里练习剑道,要么东厢房里看书和打棋谱。

每逢有需要交给童晓丽发出去的电文,基本上都是王龙飞下午上班之前交给童晓丽,让童晓丽藏在米缸里,到晚上九点钟到十点的时间段发出去。而童晓丽收到的电文,则是每天晚上等王龙飞回家之后,交到王龙飞手里。

“好!我只要验证之后确实如你所说,保证让你死个痛快!”林江北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对刘满仓交代道:“给她上点药,在我那边验证出结果之前,不能让她有什么意外!”

出了柴木巷拘留所,叶路平问林江北,“江北,下一步你准备去哪里?”

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现在还不到五点,趁着天还没有黑。我想到童晓丽的住处去看一看,还要麻烦叶哥送一下我!”

“呵呵,有什么麻烦的?长官给我的命令就是你去哪里我送你到哪里!”叶路平笑了一下,让林江北上车,调头往大井巷方向开去。

很快,他们就到了童晓丽位于大井巷住处。在外面把守的是王见刚侦缉队的部下,他们看到叶路平和林江北过来,尤其是林江北,态度分外热情。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林江北给了他们六百法币的消息,算下来侦缉队这些人每个人能分十块钱出头,几乎相当于他们小半个月工资,这让他们见到林江北的时候就分外亲切,觉得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办案有一套,关键还出手大方会做人。要不人家硬扣着六百块钱不给他们,他们这些侦缉队员还能放个屁?

“我奉局长和督察长的命令来搜查王龙飞的密码本,还请兄弟们配合一下!”林江北却并没有因为自己拿出了六百元钱就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笑呵呵地冲着几个把守院子的侦缉队员拱了拱手。

侦缉队员们互相对了一个眼神,显然对林江北这次过来的行动不看好。要知道,这院子里所有能搜到的地方都搜到了,连房子的砖瓦椽梁都被他们翻了一边,恨不能把房子都拆散了,连正在墙洞里冬眠的蛇都抓出来好几条,却连密码本的影子都没有找到一个。倘若在这种情况下,林江北过来能够在这个院子里找出密码版,那他就不是浙江警校百年难遇的犯罪搜查学天才,而是天上的活神仙了!

第0063章 摘桃子的来了

林江北和叶路平正要迈步进入院子,忽然间听到巷子口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扭头看去,只见一辆福特v8轿车疾驰而来。

随着一阵急促而尖利的刹车声,福特v8在他们面前戛然而停。啪地一声,左边车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出头军官从车上跳了下来。

只见他身穿卡其布军服、竖领上装、长裤,肩上挂皮肩章,腰系军用皮带,皮带的右边还挂着一把套着褐色牛皮枪套的手枪,卖相竟然比周凤山还要英武几分。

林江北心中微微一怔,这不是情报处第四科督察李关峰吗?他怎么会忽然间来到这里?

情报处第四科,又称为通讯科,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情报处的无线电通讯,并培养无线电监听人员。科长是著名电讯专家卫小明,而李关峰,则是第四科里仅次于卫小明的二号任务。

林江北之所以会认识李关峰,主要是因为情报处除了杭训班之外,还设立了一个以培养无线电人才为主的电讯培训班。电讯班名义上由卫小明亲自主持,由于他多数时间呆在南京本部,所以实际上是由第四科督察李关峰来负责。这个电讯培训班地址也设立在雄镇楼,就在杭训班甲班的隔壁。甲训班的学员甚至还在教官的过去听过几节课,以熟悉无线电的手法模式,所以林江北自然就认识李关峰。

这时候福特v8右边又跳下了一个人,却是杭城站副站长、浙江保安处调查股股长郑向谷。他冲着林江北和叶路平喝道:“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见到本部长官,还不赶快敬礼?”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李关峰虽然不是林江北的直属上司,但是他毕竟是情报处本部长官,级别甚至比杭城站站长杜成虎还要高一级,林江北又怎么敢怠慢?立刻上前一步双脚立正,对着李关峰敬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杭训班甲班六期学员,见过李长官!”

叶路平却对李关峰不大买账。李关峰虽然是南京本部长官,但是自家长官周凤山却是情报处核心骨干,浙警系的元老,未必怕他一个第四科的督察。所以只是站在原地懒洋洋地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长官好!”

按照道理,李关峰至少要给他们还一个礼。却没有想到,李关峰理都没有理睬他们,抬脚就往童晓丽的院子里冲。

把守的侦缉队员连忙上前伸手阻拦,“长官,对不起,您不能进去!”

“瞎了你们的狗眼!”李关峰勃然大怒,“我是情报处本部第四科的督察,奉命前来收缴日本间谍的密码本,你们竟敢阻拦?”

“对,你们几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栏李长官?”郑向谷也跟了上来,冲着几个侦缉队员怒喝道。

虽然这几个侦缉队员不是郑向谷的直属部下,但是总归是杭城站的人,却没有想到郑向谷这时候非但没有站出来为他们说话,反而帮着李关峰一起喝骂他们,让几个侦缉队员心里如何不感到委屈。

“郑副站长,”叶路平站了出来,“你这样说话可就有失偏颇了!队员们是奉了局长和督察长的命令封锁院子的。在没有接到局长和督察长新命令之前,拦阻无关人进入院子是他们的职责。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上来就一顿喝骂,有失你副站长的身份吧?”

然后他看也不看郑向谷被气得发紫的脸,扭过身来看着李关峰:“李长官,您说奉命前来收缴密码本,不知道是奉谁的命令?”

“奉谁的命令?当然是奉处座的命令了!”李关峰一阵冷笑,目光轻蔑地看着叶路平,“怎么,你还敢阻拦不成?”

叶路平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倘若李关峰说是奉第四科科长卫小明的命令,他就打算硬邦邦的顶回去。毕竟第四科不是杭城站的直属上级,就算他事后受纪律处分,也是无关痛痒,不会对他有太大影响。

却没有想到,李关峰竟然是奉处座段先生的命令。这下就是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阻挠。非但不敢阻挠,而且还要赶紧让那几个侦缉队员让开,免得他们不知轻重闯下祸端。

看着叶路平拉着侦缉队员让在一边,李关峰轻蔑地发出一阵冷笑,和郑向谷迈步就走了院子。把叶路平气得直在身后磨牙,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回事啊,叶哥?”林江北有点摸不准情况,拉着叶路平到一边小声地问道。

“怎么回事?肯定是郑向谷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跑到李关峰那里卖好,然后拉着李关峰过来抢功了。”叶路平咬牙切齿地说道,“虽然说如果我们搜到密码本,最后还是要交给第四科让他们组织人员来分析破译。但是发现密码本的功劳却是要记在我们杭城站身上。”

“但是现在李关峰亲自过来,如果让他搜出了密码本,那功劳只能算在他们第四科身上,跟我们杭城站就没有多大关系了。”

“可是,”林江北说道,“王龙飞的间谍小组是我们破获的,要搜查密码本,不是也应该由我们杭城站来搜查吗?”

“原则上讲是这样的。”叶路平小声解释道,“可是今天上午,侦缉队已经在这里搜索了一遍了,没有并没有搜出来密码本。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第四科组织人马来搜查,我们也不能阻拦,谁让我们之前没有搜查出来呢?”

“只是这种事情在实际情况中很少发生,因为我们查获电台的消息只会在整个行动确定完全结束之后才会通知第四科那边。可是没有想到郑向谷这小子竟然吃里扒外,拿这个消息去向第四科告密,而第四科的李关峰人正好又在杭城,所以他可以用这个理由直接向段先生请示。而段先生那边既然想我们这边没有搜获,那么换第四科的人来搜查搜查,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反正都是情报处的功劳,所以自然不会拒绝李关峰的申请!”

“所以这件事情归根到底来说,还是因为郑向谷的吃里扒外了?”林江北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郑向谷那边真的是急了眼啊!我们黄埔系得不到的东西,你们浙警系也休想得到啊!

沉吟了一下,林江北说道:“叶哥,我们也进去吧。段先生虽然同意了让第四科来搜查,但是并没有说明禁止我们杭城站人员在一旁观看吧?能学习一下第四科无线电专家的搜查手法,也是不能算是空跑一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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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宝宝猫熊、东北风三级的打赏

第0064章 棋经

叶路平点了点头,正准备跟林江北一起进去,这时候又听见巷子口传来一阵动静。扭头望过去,只见一辆军用卡车停在巷子口,然后从卡车上跳下来十多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叽叽喳喳地往这边跑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叶路平伸手拦住了这十多个少女的去路。

为首一名靓丽的少女看了叶路平一眼,说道:“我们是杭城电讯训练班的学员,受命过来帮李指导员搬东西的。”

一边说着,这名少女一边拿出自己的学员证给叶路平看。

对于杭城电讯班的情况,叶路平也是有所了解。知道班主任是由段逸农亲自挂帅,而第四科科长卫小明,则担任副班主任。至于李关峰这个督察长,则出任指导员。

只是他并没有见过电讯班的学员,也没有见过电讯班的学员证,所以也不知道真假。

就在这时候,那名靓丽少女看到了和几个侦缉队员站在一起的林江北,不由得兴奋地冲着林江北挥舞着白嫩的小手,惊喜地叫道:“林师兄,你也在这里啊?”

电讯班和杭训班甲班是邻居,每天在同一座楼门里出入,而且林江北还去电讯班听过几次课,所以也认识几个电讯班的学员,比如眼前这个向他打招呼的学员苑慧冬。

“是啊!苑师妹,你好!”

林江北早就认出了苑慧冬,所以就躲在一边,希望这些电讯班的小师妹们不要发现他,却不想还是被苑慧冬看见了,只好上前去打招呼。

“你也是帮李指导员来搬东西的吗?”苑慧冬瞪着大眼睛望着林江北。

“啊?这个,不是!”林江北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是来参观李指导员搬东西的!”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冲着叶路平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说这些人都是电讯班的学员,没有错,他可以让开了。

“林师兄真会开玩笑。搬东西有什么可参观的?”苑慧冬嫣然一笑,看见叶路平让开了去路,就对林江北说道,“林师兄,我先进去帮李指导员搬东西了啊!回头再跟你聊!”一边说着,她一边跑了进去。

“嘻嘻,林师兄,我们也先进去帮李指导员搬东西了,也回头再跟你聊!”其余十多个少女学员故意也学着苑慧冬的模样齐刷刷地向林江北挥舞着白嫩的小手,嘻嘻笑着跑进了院子。

“江北,看来你人缘不错嘛!很受女青年们的欢迎嘛!”叶路平在一旁取笑林江北道。

“她们算什么女青年?只能算是小屁孩儿!”林江北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虽然现在才刚满二十岁,但是如果算上上一世的经历,心理年龄都快接近三十岁了。而电讯班这些女学员们年龄最大的如苑慧冬,才刚刚十六岁,年龄最小的,甚至还不满十四岁,即使和这一世的林江北相比,差距都有六岁之多,更别说林江北还有上一世的经历了。

所以在林江北眼里,这些女学员算毛线的女青年,包括苑慧冬在内,统统都是小屁孩儿!

“呵呵,也不看你自己才多大,竟然敢老气横秋说人家是小屁孩儿!”叶路平白了林江北一眼,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林江北也不争辩,如果论起心理年龄,他甚至比叶路平都要大一两岁呢!

两个人迈步跟在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学员进了院子。

林江北放眼一看,嚯!这哪里是院子,简直就是拆迁现场嘛!

院子里所有青砖石墩都被撬开,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无处下脚。倒是电讯班这些女学员像麻雀一样蹦蹦跳跳的,在土堆瓦块之间来去自如。

这时就听到东厢房里传来李关峰的声音:“苑慧冬,你带几个人进来!”

苑慧冬应了一声,选了几个女同学,跟着她一起进了东厢房。

林江北跟叶路平对视了一眼,也跟在后面,走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一片狼藉:墙面被破坏,地面上的青砖都被撬开,书桌也被拆零散成一堆木板木块堆在地上,书架也被劈成几截躺倒在地上,十几本线装书籍就散落在地面上,上面还有几个灰色的大脚印子。

李关峰和郑向谷就站在这十几本线装书跟前,其中李关峰手里捧着一本线装书仔细地翻阅着,郑向谷则歪着脑袋伸长脖子往李关峰手里的书看着。

林江北走上去一看,只见李关峰手里这本线装书的封面上写着《玄玄集·第四卷》。而地面上散落的这些十几本书当中,除了《玄玄集》其余几卷之外,另外还有一些《稼书楼手谈》、《居易堂围棋谱》、《绘声园弈谱》等围棋书籍。

看叶路平茫然的样子,林江北就知道他不知道李关峰手里的书籍是什么,就小声为他解释道:“《玄玄集》,又称《玄玄棋经》,是元代围棋大师严德甫所编著一部著名围棋大作,在日本围棋界非常受推崇。”

上一世的时候,林江北也算是资深围棋爱好者,对围棋很下过一番功夫,曾经获得过业余四段的证书。他虽然没有认真钻研过《玄玄棋经》,但是对于这部影响深远的围棋著作,还是粗略地翻看过一两遍的。

听到林江北的话,李关峰不由得一阵冷笑,抖着手中的书说道:“著名围棋大作?哼哼,有眼不识金镶玉。一个日本间谍潜伏在中国的任务是什么?当然就是获取中国的情报。你认为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来研究这么大部头的围棋著作吗?”

郑向谷在旁边听了不由得心中一阵惊喜,连忙问道:“李督察,您的意思是说……”

“不错!”李关峰笃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认为这些围棋书籍,都是那个日本间谍用来掩护密码本的,所以他的密码本必然是藏在这些围棋书籍里面!”

说到这里,他大手一挥,对苑慧冬说道:“苑慧冬,你们几个,把这十几本书籍统统地给我搬到外面的桥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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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我在正文之外做一些解释,为什么情报处杭城电讯班学员年龄都这么小,而且都是一些女孩子。

情报处在成立之初,最让段逸农头疼的就是情报处的通讯问题。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有线电话那么发达,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好。那时候的即时通讯全靠无线电台。可问题就在于情报处刚成立,哪有什么条件去建立无线通讯网络,不仅仅是没钱,关键也没有人啊!

而这个时候,情报处的老对手党务科(当时还没有升级成处)已经成立几年了,在各地已经建立了一些分支机构,而党务科的科长曾恩徐本人又是干这个的,因此有自己的通讯网络。于是,常校长就规定,凡情报处的情报往来,一律由党务科代发代收。

但是常校长这话呢,说了都通吃没说。

首先,情报处和党务科都是吃同一碗饭的,情报处的情报怎么可能交给党务科去发!再者说了,人家党务科的电台装上也不是为发扬风格做好事的,总得先发了自己的情报,才谈得到帮情报处代发。而所谓情报,都是有时效性的,一份情报,往往可能因为晚了那么几分钟,就一钱不值了,更别说晚一小时半个小时了

这仰人鼻息的滋味可不好受,段逸农发誓要建立自己的无线通讯网。

要办这个事,钱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人,段逸农的手下,多是黄埔军校学生,懂无线电的人太少了。于是他就找铁哥们富宗南帮忙,富宗南就把在自己手下工作的当时中国著名的无线电专家卫小明推荐给了段逸农。

要建立台网,首先得有话务工作人员。因此卫小明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决定开办无线电训练班。

训练班的正式名称叫做“杭城电讯训练班”,之所以会设立在杭城,而且就还选在杭训班甲班同一栋楼里,目的就是准备从浙江警校里选取学员。

可是卫小明选来选去,最后也只能从浙警的学员中勉强挑选出十个学员出来,后来又让特务处广东站保送了一个,再加上段逸农的本家侄子段永安,一共十二个人。

卫小明告诉段逸农说,之所以学员这么难选,主要原因有一下两点。

第一,浙江警校的学生出来以后,岁数都不小了,再来学习无线通讯这样的专业性很强的技术,本身就是强人所难。

学什么东西都一样,都是需要“童子功”的,无线通讯,其实跟学外语类似,无线通讯也是一种语言,除了专业性强以外,还需要一定的记忆力,还要求手指的灵活性等等,不是谁都适合学的。特别是年龄,最好是小青年,接受能力比较强,学这个最好。

卫小明之所以成为电讯专家,有他自己的特质。据情报处的特务们回忆,卫小明的发报,一向以指法熟练,发报速度特别“均匀”而著称,这个“指法熟练”还好说,通过一定的训练不难达到,而发报“均匀”,尤其是特别“均匀”就不是任谁努力训练都能做得到了。

可是如果你发报不“均匀”,就会给无线电另外一端的收报者造成困难,甚至可能一份电报发了两三次,收报者还是译不出来,如果有这么两回,你这碗饭也就别吃了,因为这可是军事情报,怎么经得起如此耽误?

所以,浙警警校的多数学生,从警校毕业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六了,不仅仅是记忆力也减退了,而且手指也不灵活了,如果挑选他们来学这个东西,不仅会很吃力,而且也学不好。

第二个来讲,还有一个脾气秉性的问题。

我们看电影电视剧,凡是涉及到女特务,大都是穿着一身漂亮的美式军服,戴顶船形帽,眉宇间多少带些谣言之气,手里拿个文件夹子:“啪”地冲长官一个立正:“报告长官!南京密电。”坐着的长官就不动声色地说:“念”。影视剧多半是这样一种形象吧?

虽然说是有点夸张,但还是比较符合实际情况的。

因为在实际工作当中,电讯人员还确实以女性为多,因为要想干好通讯这一行,除了具备必要的专业知识外,还要求你坐得住,静得下来。

我们试着想想,换成一个大老爷们一天到晚坐在那里,手拿着电键按来按去,或是拿个密码本查来查去,干一天估计没啥问题。可是要这么干一辈子,不要真的去实践,只是想想都可怕。所以电讯人员这个职业,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做的。

当然,也不一定说男的就干不了。干电讯干出名堂的,是以女报务员为主,但是也有少量男报务员,比女报务员还要出色。就那情报处系统里来讲,就破有几个出类拔萃的男报务员,所以还是那句话,什么都不是一定的,看个人造化了。

不过具体到浙江警校的学生,就尤其不适合,因为当警察的人,一般比较外向,因为他主要与人打交道,也与各种各色的人打交道,所以选材的时候就选的那些头脑比较灵活、能随机应变的人进来。而这些人,干警察是优秀人才,但是你让他学电讯,他们不仅不适合,对他们来讲也无异于受苦刑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第一期的时候,卫小明从警校挑学员就受到很大的限制,费挺大劲也只挑出十来个人,就是这个原因。

因此,卫小明向段逸农提出建议,干脆直接办一个无线电学校,挑选那些年纪比较小,又有一定无线电基础的年轻人接受专业训练。也就是说,通过无线电学校,先培训专业技能,然后再从这些人当中挑选最优秀的,进入杭城电讯班,进行特务训练和“政治”教育,裨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这也就是李关峰叫过来电讯班学员,都是一些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了!

第0065章 玄机

看着苑慧冬和几个女孩子把十几本书抱出去,林江北心里也颇为遗憾。他其实很想翻阅一下这些书籍,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隐藏着密码本,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苑慧冬她们出去之后,李关峰背着手在房间里转起圈来,把书桌的碎片、砍成两半的棋盘和断成几截的书架都翻找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发现,这才不紧不慢地迈步出去,而郑向谷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仿佛他不是杭城站的副站长,而是杭城无线电台的副台长。

“王见刚手下都他那的是帮蠢材!放着好好的立功机会不知道捡,白白便宜了李关峰!”叶路平在房间内气得跺脚骂娘,“他们上午只要把这些书都拉回去,现在还有李关峰这孙子什么事儿啊?”

“他们一帮大老粗,有谁懂围棋啊?看着这些棋谱跟天书一般,当成废物扔在地上也不奇怪!”林江北在一旁劝解道:“再者说来,密码本也只是有可能隐藏在这些围棋书里面,但是究竟是不是真的藏在里面,还不一定。叶哥就先别着急上火了!”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拉着叶路平往外走,看看李关峰下一步会干什么。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发现李关峰和郑向谷已经走进了对面的西厢房,于是就一起迈步,穿过坑坑洼洼的院子,来到了西厢房。

西厢房的布置比东厢房简单多了。虽然地面墙面都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但是林江北还是能够看出,王龙飞是把它布置成了一个纯粹用来练习剑道的场所,就如同一个微缩型的剑道道场一般。除了靠墙的位置摆了一个安放竹刀的架子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说竹刀,已经被侦缉队员弄断成几截,扔在地面上。而此时李关峰和郑向谷两个人蹲在地上,一人拿着一段竹刀的断片研究着。不过很快李关峰就把竹刀断片扔回在地上,显然里面不可能隐藏什么东西。

又背着手在西厢房转了一圈,然后李关峰又带着郑向谷走了出去,进到正房。这是童晓丽和王龙飞平时生活的地方,此时也变成了大型灾难现场,家具和床具的碎片扔在地面上,几乎让人无法下脚。

李关峰嘴里咒骂着,和郑向谷在里面转了几圈,就草草收兵了。在他看来,如果这个房间真的隐藏有什么东西,也早被周凤山和杜成虎手下那帮王八蛋搜走了。他还不如省点时间,早点回去对那些围棋书籍进行研究,把隐藏在里面的密码本给找出来。

看着李关峰和郑向谷带着那十几本围棋书籍坐上福特v8疾驰而去,叶路平气得冲着汽车骂娘。省会警察局和杭城站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兴师动众地忙到现在,却没有想到最后给第四科的李关峰做了一锅饭。

相比之下,林江北这个从周凤山和杜成虎那边领了寻找密码本任务的主角,不急不躁,情绪反而要比叶路平平静得多。

“江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发泄完之后,叶路平扭头问林江北。

“再回院子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吧。”林江北思忖的一下,说道。

之前他们都是跟着李关峰的节奏走,并没有仔细搜查什么东西。现在李关峰走了,他觉得应该回去亲自动手仔细搜查一下。虽然说十几本围棋书籍都被李关峰抱走了,但是怎么就见得密码本就一定隐藏在那些围棋书籍当中呢?再回去搜查一下,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呢!

只是被李关峰和郑向谷这么一耽误,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多了,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于是林江北就向侦缉队员要了一把手电筒,带着叶路平重新走进了童晓丽的院子。

“江北,咱们先进哪个房间找?”叶路平问道。

“就这间房吧!”林江北用手指了指东厢房。

西厢房是王龙飞用来练习日本剑道的场所,布置的又特别简单,藏不住什么东西。而正房是童晓丽和王龙飞共同生活的地方,王龙飞又从来不在童晓丽的面前拿出过密码本,因此密码本藏在正房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剩下的这间西厢房,则很有可能就是王龙飞隐藏密码本的房间。林江北认为,如果密码本没有藏在那些围棋书籍里面,那么很可能藏在西厢房其他地方。

此时西厢房已经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林江北用手电找到门边的灯绳,用手一拉,房梁上的白炽灯就亮了起来——感谢侦缉队员的手下留情,没有把灯泡敲碎在里面寻找密码本。

借着灯光,林江北在房间内翻找起来。他搜寻的重点就放在书桌和书架的碎片当中。至于说什么墙壁地面这些地方,侦缉队员都搜查过了,林江北觉得自己暂时还没有必要重新去搜查一遍。

可惜的是,林江北书桌和书架的碎片都逐一检查了一遍,把眼都看花了,也没有发现可能隐藏密码本的夹层或者孔洞。

难道说真的被李关峰猜中了,密码本真的隐藏在那些围棋书籍里面吗?

林江北站起身来,用手捶了捶有点发酸的腰,又迈步走到被砍成两半的棋盘跟前。

凭林江北的眼力和经验,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块材质上佳的楸木棋盘,长宽大约是五十厘米上下,厚度三厘米左右。在断成两半的棋盘旁边,则是碎裂成几瓣的围棋罐和散落一地的黑白围棋子。

林江北蹲下来,捡起两瓣围棋罐的碎片在手里看了看,又抓起几枚围棋子在手里掂了几下,最后把注意力放在从中间断成两半楸木棋盘上面。

两半棋盘一正一反躺在地上,正面刻着方格棋线,背面则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从中间被劈开的部分来看,棋盘是由实心楸木打造,中间没有夹层,密码本不可能藏在里面。

难道注定自己这次过来要一无所获吗?

林江北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拿距离自己比较近的那一半楸木棋盘。

棋盘刚一入手,林江北脸色不由得一变。

不对!

这楸木棋盘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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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6章 技高一筹

原来林江北有两根手指,直接抠在了棋盘的刻线上。

作为业余围棋四段,林江北从小到大接触过至少上百块棋盘,这些棋盘的刻线虽然可能有粗有细有深有浅,可是总是有一个大致的范围,不至于偏差的太离谱。

可是王龙飞这块楸木棋盘却不一样,放在地上粗略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但是林江北手指头一摸上去,立刻就感觉出来了,这两根手指抠住的刻线比他接触过的正常棋盘的刻线至少要宽出一点五倍。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正常棋盘的刻线宽度极为熟悉,也是因为上一世几年法医生涯培养出来的对微距差异的极度敏感——剖检人体器官查找死因的时候,有时候解剖刀哪怕偏差半毫米,得出的结论也大相径庭。

林江北立刻把这半块棋盘平端在手里,把手电筒也打开,在白炽灯和手电筒的双重光线下仔细观看。结果他发现,不仅仅他刚才手指抠住的那两根刻线,这半块棋盘上所有的刻线都要比正常棋盘的刻线宽出一点五倍。

林江北立刻又捡起另外半块棋盘进行检查,也得出同样的结论。

日本人做事的风格一向是刻板严谨,对标准追求到了极致,林江北很难相信有什么正常的日本棋具生产商或者匠人会生产出一块刻线比正常棋盘宽出这么多的棋盘。

即使这块实木棋盘是中国产的,但是林江北相信,王龙飞连香剂都如此讲究的日本贵族,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去挑选这么一块有瑕疵的棋盘。

因此,这块棋盘的刻线里绝对是藏有名堂的!

叶路平不懂围棋,所以也看不出棋盘上的刻线有什么玄机。他看着林江北拿着手电在两块棋盘上来回照来照去,也就跟着伸长脖子在一旁观看,可是他把脖子都伸酸了,眼睛都瞪累了,也看不出林江北究竟在棋盘上寻找什么,于是就忍不住发问道:“江北,这棋盘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啊?你拿着手电筒照过来照过去的。”

“肯定有东西。只是用肉眼看不出来!”林江北说道,“我们现在立刻赶回局里,拿物证室的放大镜检查一下。”

“放大镜啊?那不用去物证室,我车上就有,是长官用来看地图的!”

叶路平撒腿跑了出去,很快就从车里拎着一只黑色的军用皮挎包跑了回来,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只放大镜,递给林江北。

放大镜上没有标明放大倍数,林江北用自己手指作为参照物试着比了一下,感觉这应该是一只八倍或者十倍的放大镜。

于是他就来到白炽灯的正下方,把手电递给叶路平,让他帮忙照着,自己则一手端着棋盘,一手把放大镜放在棋盘刻线的上方,然后视线透过放大镜望了过去。

然后他赫然发现,用肉眼看着颜色挺均匀的褐色刻线经放大镜这么一放大,中间竟然出现了一组一组比周围颜色要稍微深一些的小圆点。如果换成其他人,很有可能不知道这些圆点代表什么,但是林江北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组一组少则一个,多则五个呈现出不同位置排列的小圆点其实就是盲人专用的盲文字符。

呵呵!

林江北顿时冷笑起来。

这个桥本优介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竟然会想到把密码本用盲文字符的方式隐藏在棋盘的刻线里。然后他就可以借着打棋谱的机会对照着刻线里的密码把收到的电报翻译出来,然后再把准备要发的情报翻译成电文,交给童晓丽进行发送。

只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桥本优介恐怕临死都不敢相信,最后还是自己技高一筹,把他如此精心伪装隐藏起来的密码本给找出来了!

听到林江北的冷笑声,叶路平内心不由得一喜,连忙问道:“江北,你找到了密码了?”

“对!”林江北点了点头,侧过身来,让叶路平用放大镜往刻线里面看,“你仔细看一下,是不是能够能够看到,放大之后的刻线里面,有一些比周围颜色要深一些的小圆点啊?”

“是啊,是啊,确实有不少小圆点。”叶路平一边看着一边点头,“这些小圆点,难道就是密码吗?”

“对,这些小圆点就是盲人专用的盲文字符。”林江北说道,“王龙飞的密码本就是用这些盲文字符写成的。”

“啊?江北,你竟然还懂盲文啊?那你不是可以对这里面的密码直接进行破解了?”叶路平虽然说对林江北的骚操作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听说林江北懂盲文,还是禁不住大吃一惊。要知道盲文虽然几十年前就传入了中国,可是在这个年代,别说是林江北这样视力正常的人,就是绝大部分盲人,也没有机会接触到盲文。

“呵呵,世界上各个国家的盲文是不一样的。我懂得是咱们中国的盲文。”林江北说道,“这块棋盘里的盲文应该是日本盲文。必须找到懂日本盲文的人,或者找到盲文字符与日本五十音图的对照表,才能够进行破解。”

说到这里,林江北拍了拍棋盘,说道:“好了,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赶快把这两块棋盘给周校长和督察长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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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办公室里,周凤山和杜成虎默默相对,脸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们不仅已经接到情报处本部的电话通知,说搜查密码本的工作交给李关峰来执行。而且还刚刚接到郑向谷从情报处杭城电台那边打过来的电话。在电话里郑向谷不无得意地向他们炫耀,说李督察在他的协助下,顺利从童晓丽的住处找到隐藏王龙飞密码本的十几本围棋书籍,并且已经派人到书店把这十几本围棋书籍的正版拿了回来,目前正在组织人员加紧时间进行比对,估计最快在今天晚上,就能够把其中隐藏的密码本找出来。

周凤山气得当场就摔了电话,恨不能挎着枪跑到杭城电台,把郑向谷抓出来一枪给毙了!

郑向谷这个王八蛋,吃里扒外不说,竟然还打电话过来对他们啪啪啪地打脸,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受啊?

“局座!”杜成虎咬了一会儿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不我明天到南京去一趟,面见处座,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郑向谷这个王八蛋调走,否则这个杭城站站长,我杜某人宁愿让贤!”

“成虎,先不要冲动。让我再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周凤山冲着杜成虎摆了摆手,“杭城站是我们浙警的大本营,如果我们连一个小小的郑向谷都搞不定的话,处座会对我们如何着想?我们不能动不动就去找处座啊!”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外面喊道:“报告长官,属下和江北回来了!”

第0067章 面见段逸农

周凤山跟杜成虎两个人对视一眼,阴沉情绪瞬间消失不见,两个人脸色变得沉静而平和,一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上位者气息油然而生。

周凤山甚至还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明显有点冰冷的茶水润了一下喉咙,这才不慌不忙地冲着外面说道:“进来!”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林江北和叶路平并肩走了进来。

“江北,被李关峰抢先了一步,把密码本搜走了吧?这件事情不能怪你,连我也没有想到,郑向谷这个王八羔子会吃里扒外,来这么一手。”周凤山站起身来,脸上挂着如同春天一般温暖地微笑,一边向林江北迎了过来,一边出声安慰道:“但是李关峰抢走密码本又能怎么样呢?这个间谍小组还是我们杭城站破获的嘛!王龙飞还是你林江北抓获的嘛!如果没有我们前面行动的成功,李关峰就是神仙,恐怕也找不到密码本吧?所以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密码本虽然是被李关峰搜走了,但是找到密码本的功劳,至少有一大半是要记在你身上的!”

林江北见自己还没有说话,周凤山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这么一大通话来安慰自己,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个,啥,周校长,”林江北挠了挠头,对周凤山说道,“王龙飞的密码本没有被李督察搜走,而是被学生和叶大哥两个人找到,给您带了回来。”

“什么?你说什么?”周凤山一下子愣住了,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他明明白白地听郑向谷在电话里炫耀,说那十几本隐藏着密码本的围棋书被李关峰全部拉到杭城电台去了,怎么可能被林江北他们找到?

难道说李关峰拿围棋书籍的时候没有拿完,落下了一本?

这不太可能吧?

“学生说,王飞龙的密码本没有被李督察搜走,而是隐藏在这两半棋盘里,被学生跟叶大哥两个人带了回来。”林江北提高声音,一边大声汇报,一边跟叶路平一起把夹在腋下的半块拿出来递到周凤山面前。

周凤山这次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林江北和叶路平两个人真的找到了密码本并且带回来了。他劈手就从林江北手中夺过那半块棋盘,迫不及待地在手里翻看起来。

与此同时,站在周凤山身后的杜成虎也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将叶路平手中的半块棋盘也抢了过去,在手里翻看了起来。

两个人一边翻看还一边在嘴里念叨着:“夹层呢?隐藏密码本的夹层在哪里?怎么找不到啊?”

“报告长官!”叶路平看着周凤山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棋盘没有夹层,密码本也不是藏在夹层里,而是隐藏在棋盘上的刻线里。”

“棋盘上的刻线里?”周凤山跟杜成虎两个人都诧异地抬起头,望着叶路平。棋盘上的刻线就那么一点点宽,又怎么可能隐藏密码本呢?

“对!”叶路平点头说道,“就是隐藏在刻线里,不过要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周凤山跟杜成虎两个人俱都老脸一红,明白他们都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臭小子!”周凤山恼羞成怒地冲着叶路平脑袋上来了一巴掌,“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啊?害得我跟成虎白忙活半天!”

明明是你老人家过于迫不及待,不等江北和俺汇报完好吧?

叶路平捂着脑袋,心里嘀咕着,嘴上最不敢做丝毫辩解。

林江北看着叶路平幽怨的模样强忍着笑意,给周凤山和杜成虎两个人讲述了他们发现密码本的详细经过。然后把放大镜递给周凤山,让他和杜成虎去观看棋盘刻线里的盲文。

于是周凤山和杜成虎两个就抱着棋盘,回到办公桌前,把一旁的落地灯也打开,用放大镜对着刻线仔细观察起来。

这么一观察,可不是么!用肉眼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的刻线在放大镜下面,竟然呈现出一组一组的小圆点。

“还真的是啊!这个王龙飞真的是大大的狡猾,竟然会把密码本隐藏在棋盘的刻线里!”周凤山把放大镜交到杜成虎手里,冲着林江北哈哈大笑起来,“江北啊江北,这样都被你找出来了,王龙飞即使在九泉之下,恐怕也不会瞑目吧?”

“局座,什么王龙飞啊?那个小日本的真名明明叫桥本优介嘛!”杜成虎也嘿嘿地笑了起来,对林江北说道:“江北,这些小圆点就是盲文吗?你怎么会懂啊?”

“报告督察长,学生在外面收留了两个洛城籍孤儿,其中一个是孩子是盲人。所以我就找了一些盲文教材,在课余的时间教他学习。”林江北回答道。

“原来如此啊!所以说好人有好报啊!”杜成虎点了点头,对周凤山说道:“如果是一个没有接触过盲文的人,看到这些小圆点,说不定在大意之下就忽略了过去。”

“这个倒未必!”周凤山摇了摇头,“别人可能会忽略,换成江北,即使没有接触过盲文,也不会忽略。”

说到这里,周凤山又回到看着林江北,“江北,我跟成虎虽然知道盲文,但是这个盲文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不甚了解。你现在给我们讲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这样我们向段先生汇报的时候,他万一问起来这方面的东西,我们也总能回答上一二。”

杜成虎跟着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他们去向段逸农做汇报,段逸农万一问起来,这个盲文究竟是什么回事,而他俩却一问三不知,本来是一百分的功劳,说不定瞬间就降低到五十分了。

林江北对周凤山的要求毫不意外,本来一个优秀的下属,在向上级汇报的时候,就应该做足功课,把各方面的东西都掌握,以备上级咨询。周凤山能够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这中间的关窍自然是懂得的。

于是林江北就为周凤山讲解起来。

“盲文也叫点字,是法国盲人布莱叶发明的一种供盲人使用的拼音文字。它是用三行二列的六个凸凹的小圆点之间一共六十四种组合变化形成的六十四个字符所组成的。其中有些字符代表声母,有些字符代表韵母,一个声母字符和一个韵母字符放在一起,就构成一个字的读音,如果语言有声调变化的,还要在这两个字符后面再加上第三个字符,表示声调变化。”

“因为每一个国家的语言发音不一样,所以每一个国家的盲文也不一样。就拿我们国家来说,目前一共存在三种盲文系统分别是康熙盲字,福州盲字和心目克明盲字。”

“其中流行在我国大部分地区包括我们浙江省的就是以南京官话为基础设计出来的心目克明盲字。它以南京音为标准音,18个盲字符表声母,36个盲字符表韵母,再加上一个盲字符表音调。”

“而日文的发音,是由相当于拼音的五十个日文假名所构成的,所以日本盲字符应该和五十音图的假名相对应,所以只要能够找到这张对应着五十音图假名的盲字字符表,然后交给精通日语的人进行翻译,就可以解读出这份密码本了!”

“精通日语?”杜成虎听到这里一拍桌子,对林江北对周凤山说道,“山田一隆说江北的关西腔讲他比他这个正宗的京都人还正宗,要不干脆咱们带上江北去面见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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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8章 密电检译所

“成虎,我也是这个意思!”周凤山抬起手腕看了手表,说道:“现在七点二十,我们抓紧时间吃饭,还能够赶上九点钟的晚班火车!”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着林江北,说道:“江北,你立了大功,本来应该请你到青年会吃顿大餐,但是这一次只能先委屈你跟我们到小食堂去凑乎一顿了!”

“对于吃什么学生不讲究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林江北说道,“周校长,只是学生有点不大明白,密码本派人送到南京本部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劳动您和督察长的大架,亲自送过去呢?”

“呵呵,”周凤山笑了起来,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们要赶时间,到下面的小食堂边吃边聊吧!”

和后世的大机关一样,省会警察局也设有专门为领导服务的小食堂,只要领导有需要,可是在一刻钟之内就立刻端上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周凤山一边吃饭,一边为林江北讲述他为什么会跟杜成虎一起亲自到南京本部送密码本的缘由,因为林江北发现的这个密码本对情报处来说太重要了,它不仅仅是情报处,而且也是整个国民政府情报系统从日本间谍组织手中所缴获的第一份密码本。

这时候情报处第四科虽然已经成立了将近四年,也组织了一些人员从事无线电密码破译,但是破译工作尚处于萌芽状态,取得的成活非常有限,只能对国内非常校长系统的军政来往的简单密电进行侦抄检译。对于日本间谍组织的密电,远远谈不上有什么能力破解。

不仅仅是情报处第四科,包括情报处的老对手党务处专门负责无线电密码破译的总务组机密二室,也没有能力破译日本间谍组织的密电。

那么这个时候国内有没有什么组织在对日密码破译方面取得一定成效的呢?还确实有!

那就是交通部邮政司司长文于庆奉常校长的命令成立的一个秘密组织,叫做密电检译所。密电检译所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就已经成功的破译出了日本外交人员在国外日常使用的一种la密码。

虽然la密码比较简单,用来通报一些普通的日常工作所用的一般通用密码。但是南京方面也能够根据这些内容获知日本外交人员的来往行踪和工作调动,使领馆的经费用度等等。

可以想见,在情报处和党务处两大情报系统在对日本密电破译毫无所获的情况下,文于庆手下的密电检译所取得这样一个成果会获得常校长怎么样的青睐。

甚至常校长已经正式决定,准备在十多天之后,也就是今年的三月一日,把密电检译所由一个秘密机构变成一个隶属于军委会的正式机构,经费列支和人员规模都将得到大幅度的增长。

党务处处长曾恩徐对于这个消息是怎么反应周凤山和杜成虎是不清楚,但是段逸农对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周凤山和杜成虎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当时周凤山和杜成虎都在南京,亲眼看到段逸农大发雷霆,说情报处养活了一帮窝囊废,一帮专门搞情报的,还比不过邮政司司长拉起了一个野鸡组织有效率。

周凤山和杜成虎两个人还好,但是第四科科长卫小明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也就是在这个会议上,段逸农发出了重赏,不管是谁,只能够破获日本密电,或者是缴获日本间谍组织密码本,立刻官升一级,奖励现洋一千块。

也正是因为段逸农太急于想破获日本密电和缴获日本间谍组织密码本了,所以今天他才会接到李关峰的电话汇报之后,根本不考虑自己两个嫡系部下周凤山和杜成虎的感受,直接下令把搜寻密码本的任务交给了李关峰。

只是段逸农没有想到,他寄以厚望的李关峰最后只是抱着一堆没有任何用处的围棋书籍走了,而真正的密码本,反而被林江北这个尚未正式入职杭城站的新丁给查获了。

听完周凤山的讲述,林江北这才恍然大悟,怨不得周凤山和杜成虎连一晚上都等不得,要立即赶夜车到南京本部去送这个密码本,原来这个密码本对情报处来讲竟然如此重要,甚至会影响到段逸农本人在常校长心目中的地位。

不过,林江北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查获的这份密码本竟然会是整个国民政府情报系统所获得的第一份日本间谍组织的密码本,难道在此之前,情报处、党务处两大情报系统如此众多的情报人员,竟然连一份日本人的密码本都没有查获吗?

“没有!”周凤山摇头说道,“不是跟你讲了吗,电报是文于庆手下的密电检译所有破译过。但是拿到日本人的密码本,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说到这里,他望着林江北,“其实不仅仅是咱们情报处,就是文于庆手下的密电检译所,对这份密码本肯定也求知若渴。毕竟他们破获的只是日本外交人员日常使用的通用密码,对于很多涉及到重要机密工作的密电码,他们依旧是毫无头绪。虽然说王龙飞这份密码本因为泄密的原因会被停止使用,但是里面涉及的密码编辑规则,相信对密电检译所破译日本外交人员的机密无线电报有很大帮助。”

“周校长,”林江北插言打断周凤山的话,“学生有一点弄不清楚,咱们情报处不是设有电讯科了吗?常校长为什么又要在文于庆手下设立一个什么密电检译所呢?直接把密电检译所并到我们情报处电讯科,不是可以将两家的力量合二为一,更有利于密电破译工作吗?”

“这个呢,主要是分工不同。”周凤山解释道,“我们情报处的电讯科,主要是负责对日本间谍组织的密电监听和破译。而密电检译所,则主要是负责对日本使领馆的密电进行监听和破译。”

看到林江北有些似懂非懂,周凤山进一步解释道:“按照国际公法,外国驻中国所有使领馆往来电报,都必须交由当地的中国电报局进行接收和拍发。而从去年开始,日本驻中国各地的领事馆就开始违反国际公法,在使、领馆内部私设秘密电台,将重要的密码电报,都交由使、领馆的私设的秘密电台拍发,只将明码电报和少数的密码电报交由驻地的中国电报局拍发。”

“日本政府之所以敢这样无视中国的主权,主要是因为我们中国力量现在太弱小了,生怕引起外交纠纷,不敢派宪警到日本使、领馆去搜查他们的秘密电台。他们这样做既起到了防止泄密的作用,也加快了电报的传输速度。”

“常校长无奈之下,只好让文于庆成立密电检译所这个机构,专门负责对日本使领馆的秘密电台侦听和破译工作。”

第0069章 季开邱与茅人龙

草草用过晚饭,周凤山和杜成虎林江北赶往位于羊市街的杭城火车站,乘坐晚上九点发往南京的京沪杭联运列车。和他们同行的,除了叶路平外,就只有杜成虎另外一名心腹谢耀祖。

由于负责此段铁路和列车治安的京沪杭甬铁路警察局由情报处的人员实际把控,所以并不需要过多担心路上的安全问题,随行人员带多了,反而会引人注目。

登上了紧挨着火车头的头等车厢,在列车员和车警的恭迎下,几个人分别进入卧铺车厢休息:周凤山和杜成虎一间,叶路平、林江北和谢耀祖另外一间。

列车员贴心地端来了两碟瓜子、花生,又送来一瓶新打的开水,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江北,你还是第一次坐头等车厢吧?”叶路平盘腿坐往铺位上一坐,伸手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林江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共只休息了两个多钟头,按理说应该有些困乏,可能是因为年轻的缘故,此时非但没有一点睡意,反而精神勃勃。

“是啊,叶哥,我第一次来杭城的时候,坐的是三等车厢,里面几乎水泄不通。”林江北也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呵呵,你以后就不用再遭那个罪了!”叶路平笑着说说道:“回头让长官给你办一张通行证,在京沪杭甬铁路线上,头等车厢随便坐。当然,要想进头等车厢里的卧铺车厢,还必须长官或者督察长亲自出行,才能跟着享受这个待遇。”

“免费的吗?”林江北问道。

“当然是免费的!”叶路平笑了起来,“收费的我还跟你说个逑啊!当然,也只是京沪杭甬铁路线上管用,到其他铁路线上,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在京沪杭甬铁路线上管用就够了!”林江北也笑了起来。他已经确定了要留在杭城站工作,那么以后经常跑的城市也无非是南京、上海,最多再加一个宁波。正好都是在是京沪杭甬铁路线免费头等车厢的范围之内。

这时候的火车车厢分为头等、二等和三等三个级别,票价实行的是124制,每一等级都比前面一等级贵两倍。也就是说,头等车厢要比三等车厢贵四倍,除了真正的达官显贵之外,其他人是舍不得坐头等厢的。就连鲁迅、郭沫若这样在民国时期妥妥地属于高收入阶层的名人,出行也都是只敢选三等车厢,从来不知道乘坐二等和头等车厢是什么滋味。

郁达夫倒是坐过一次二等的,但那是看有个窗口前,买票的人少,于是冲了过去,哪料到票到手后,才发现是二等,悔得肠子都青了!没办法,只能打肿脸硬充胖子

现在,林江北刚刚加入情报处杭城站,就能够享受免费头等车厢的待遇,这当然让他感到非常开心了!

特权啊,真的特娘的是一件好东西啊!

聊了一会儿之后,林江北终于抵挡不住睡意,扯开羊毛毯,躺在铺位上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火车早已经开过了上海站,快要抵达南京了。

他拿着毛巾牙杯到盥洗间洗漱完毕,回到卧铺包厢的时候,列车员已经把早餐送过来的。大米粥油条咸鸭蛋还有腌雪里蕻,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胜在清爽可口。

用过早餐,林江北就被周凤山叫过去他们的卧铺包厢。原来周凤山和杜成虎要趁着到南京站之前这段工夫,给他介绍一下南京情报处的情况。

情报处在南京有两处办公地点。一处是设在南京许府巷情报处本部,简称乙处,处长段逸农就坐镇在这里,另外第一科侦查科、第二科总务科、第三科行动科、第四科电讯科也都设在这里。

另外一处办公地点则是设立在南京鸡鹅巷53号的处长办公室,处理机要指挥事宜,简称甲室,由一位书记和两位助理书记在这里坐镇办公。

杭城站隶属于第三科行动科,归科长季开邱直接管理。

说起这个季开邱,那可不是一般人,1905年生,云南人,黄埔军校三期经理科毕业。经理科,其实就相当于现在的财务专业,所以呢,季开邱其实是学财务出身。

季开邱学财务出身,却搞起了情报工作,而且还干得非常出色,成为情报处最早期的骨干分子之一。在情报处成立之初,一共只有两个科,其中副处长赵皆民兼任侦查科长,而季开邱则为执行科长,可见其资格之老。

其实,早在复兴社创始之初,季开邱就是干事之一,而情报处处长段逸农这个时候不过是个候补干事,若论在复兴社中的地位,季开邱还高于段逸农。不仅如此,邱还兼任着一项重要职务——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查处缉私主任。

三十年代初期,情报处刚刚建立的时候,还不是政府的正式机构,因此用于特务活动的经费不能列入国家的预算开支,只能走常校长个人的特别行动基金进行经费开支,十分有限。为了弥补情报处的经费缺口,常校长就把征收烟税的巨额收入就成为了情报处经费的主要来源。即使到后来情报处变成一个军委会下正式的机构,由政府拨付开支,但是由于正式开支只能够满足情报处四分之一的经费需求,所以烟税的巨额收入依旧是情报处经费的一个主要来源。

把这样一个机构交给季开邱,常校长对季开邱的重视不问而知。因此,季开邱在情报处内也是仅次于赵皆民、谭丛的黄埔系大佬,同时,他也是杭城站副站长兼浙江保安处调查股股长郑向谷背后真正的靠山。

这次周凤山和杜成虎到南京来,自然是不能不和他们这位顶头上司来见面。但是,在见季开邱之前,他们首先还要拜访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就是段逸农的亲信,情报处甲室的助理书记,茅人龙。

他们这次南京情报处本部之行能否取得预想的成功,主要就取决于茅人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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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0章 从龙之功

听到周凤山提到茅人龙三个字,林江北心里不由得一震。

说实话,上一世的时候,林江北对情报处的历史了解的非常少,在他记忆中能够说全名字的情报处的人物,除了处长段逸农之外,就是这位茅人龙先生了。虽然具体事件了解不多,但是林江北还是能够清晰的记得,在段逸农出事了之后,看似毫不起眼的茅人龙竟然异军突起,接替了段逸农留下的位置。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浙警系在情报处总部背后的奥援竟然是这位茅人龙先生。

“周校长,茅先生竟然是我们浙警系的?”林江北强制按捺住内心的惊喜。倘若这个答案是这真的的话,那么他作为浙警系的一份子,完全不必要担心赵皆民、谭丛还有季开邱这些黄埔系大佬的打压。因为即使只要有茅人龙在情报处总部坐镇,即使段逸农不出手,赵皆民、谭丛还有季开邱,也根本斗不过茅人龙。

“当然是我们浙警系的!”周凤山点头说道,“你甚至还有可能在咱们警校见过他!”

“什么?茅先生在我们警校还担任过教官吗?”林江北用力在脑子里回想着,却根本不记得浙江警校有哪位教官姓茅。

“呵呵,”周凤山笑了起来,“人龙兄在咱们警校的时候,用得不是本命而是化名,叫以炎。这下你多少应该有点印象了吧?”

“以炎?”林江北脑子里闪过一个身影,“周校长,他是不是在咱们警校担任过段先生的政治特派员办公室书记啊?学生记得刚到警校报到的时候,在政治特派员办公室和学生谈话的好像就是一个叫以炎的书记。”

“对,就是他!”周凤山说道,“当时人龙兄也刚刚加入咱们情报处,他在情报处第一份工作就是到怎么浙警来担任政治特派员办公室书记,可以说,咱们浙警就是人龙兄的娘家。”

“不过呢,人龙兄在咱们浙警并没有呆多长时间,在你们正科第四期学员入校不久,人龙兄就被段先生调到军委会武汉行营第三科第一股,担任少校股长,随后他又被派到情报处陕西站工作。今年年初,段先生为了制衡情报处总部的黄埔系势力,才把人龙兄从西安调回来,到情报处甲室担任助理书记。”

“原来如此。”林江北点了点头,旋即又提出一个问题,“周校长,段先生如果想要让茅先生制衡黄埔系,是不是应该给茅先生安排大一点的官职?像现在这样,他以一个甲室助理书记的职务,去对抗赵皆民、谭丛还有季开邱这些情报处的副处长、书记长还有行动科长兼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查处缉私主任,总感觉权力有些弱了。”

“呵呵,在咱们情报处,所有的职务,只不过是一个标签而已,真正手中的权力大小,还要取决于段先生信任不信任。”周凤山又笑了起来,“我跟人龙兄在警校共事过一段时间,听人龙兄讲过一些他跟段先生的过往,趁着今天这个工夫,我也跟你讲一下吧。”

“太好了!”林江北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多谢周校长!”

“哎,和我还客气什么?”周凤山摆了摆手,“我作为浙警系的前辈,本来就应该把这里面的曲折多跟你们讲一讲,这样你们以后见到情报处总部这些前辈,也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

随后,周凤山讲了起来。

茅人龙,原名茅善馀,浙江江山县人,生于1898年,比段逸农小一岁。毛善馀与段逸农是江山文溪高等小学的同学,而且一起考入杭州浙江省立第一中学,茅善馀就是此时改名为茅人龙的。

另外,段逸农的妻子,闺名叫茅秀丛,与茅人龙是同族的远亲,因此连带着,段逸农与茅人龙也沾点亲戚关系。

浙江省立第一中学毕业以后,茅人龙回到家乡当了一个小学教员。这时候呢,恰逢黄埔军校开始招收学生,茅人龙就辞掉教职,赶赴广东准备参加革命,只不过呢,他考进去的是黄埔军校潮洲分校。由于在校期间生了一场大病,无法继续学业,只能退学回家。

事情就有这么巧,回家的路上,居然意外地碰到了段逸农。

而这件事情呢,段逸农也曾在一次私下里聊天时跟周凤山谈过,说他考入杭州浙江省立第一中学后,因“宣传革命的道理”被学校当局开除,不管什么原因吧,反正是被学校开除了。

而他失学以后,整个人都走上了霉运,干什么都不顺。就跟周朝姜子牙似的,卖面吧,赶上刮大风,面被吹跑;开饭馆吧,赶上天热,肉都臭了。反正基本段逸农当时就没干成过什么正事。

正在这个时候,段逸农遇上了刚从广东回来的茅人龙。茅人龙听了段逸农的遭遇,就劝他说,革命的希望在广东,你应该去投考黄埔,干一番大事业。

走投无路的段逸农听了,当即决定到广东投身革命,报考黄埔军校,最后被黄埔军校补录进第六期学员当中去。此时,段逸农年龄已经三十挂零,即使在黄埔军校同期的同学当中,也是标准的老大哥了。

所以说段逸农能够有今天这番成就,坐到情报处处长的位置上,茅人龙当初拿饭劝说起了很大作用。而且当初段逸农去广东投考黄埔军校之前,曾经与茅人龙郑重其事地相约“后会有期。”

这也就是为什么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段逸农一得到茅人龙的消息,就立刻把时年已经三十六岁的茅人龙拉进情报处,任命为自己在浙警政治特派员办公室的书记。

之后茅人龙又在段逸农的提携之下,一路升迁,最后回到情报处本部,以中校军衔出任甲室助理书记。

而和一般助理书记甚至谭丛这个书记长不同,茅人龙这个助理书记可谓是位卑而权重,情报处所有的材料,按照段逸农的要求,都要先送到茅人龙这里来,由他拟一个初步的处理意见,然后签上在浙警就已经使用的“以炎”的化名,然后该给段逸农的给段逸农,该交其他部门的转其他部门处理。

可以说,茅人龙虽然名义上只是甲室的‘助理书记’,可是什么事都管,也可以说是代表段逸农处理一切公务。

讲到这里,周凤山似笑非笑地望着林江北:“江北,了解到这些,你现在对咱们浙警系是不是多了一些信心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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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1章 过目不忘

火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上午十点二十,抵达了南京火车站。

站台之上,停了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在凯迪拉克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司机,正是茅人龙派过来接周凤山的司机李阿毛。

见周凤山一行人在车警的引领下走出列车,李阿毛就迎了上去,殷勤地冲周凤山说道:“周局长,我奉长官的命令前来迎接您!”

“阿毛,那就辛苦你了!”周凤山笑吟吟地拍了拍李阿毛的胳膊,示意叶路平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两包西湖藕粉送到李阿毛手上。

“哎哟,周局长,您每次都这样,让我阿毛怎么好意思呢?”李阿毛看着手里的两包西湖藕粉,不由得眉开眼笑。

西湖藕粉是由杭城西湖所特产的雪藕制成。西湖学藕以孔小、肉厚、味甜、醇香而闻名,制成的藕粉呈薄片状,色泽白里透红,质地细腻,洁净清香,具有生津、清热、润肺、滋阴等功效,是极适用于婴孩、老人、病人的滋补品,从乾隆年间就作为“贡粉”进献皇室。

正因为西湖藕粉蜚声在外,产量有限,价格奇高,别说是在南京买不到真货,就是在杭城当地,市场所售之西湖藕粉,大多为菱粉、山薯粉、葛粉、芋粉、荸荠粉等假冒而成。

李阿毛在去年来火车站接周凤山的时候曾经提过一嘴,却没有想到就被周凤山记在心里,每次从杭城过来,都要给他带上两包西湖藕粉。

“呵呵,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周凤山摆了摆手,说道:“我能坐你的车,你就不能吃我两包藕粉了?”

说笑之间,几个人就迈步上车。由于车上只余四个空位,所以只能是委屈谢耀祖到车站外面叫辆黄包车赶往鸡鹅巷53号。

李阿毛开车技术极好,比起叶路平来也丝毫不差,一路上疾驰如飞,很快就开到了鸡鹅巷53号。

周凤山把林江北和叶路平两人留在外面门房等候,自己则让杜成虎夹着两半楸木棋盘,由李阿毛带领着一起来到茅人龙的助理书记办公室。

茅人龙正在批改机要电文,听李阿毛在门外汇报说周凤山和杜成虎过来了,立刻抓紧几笔把电文改好,交给机要员带走,这才请周凤山和杜成虎进来。

周凤山跟杜成虎走进房间,瞥见李阿毛把门从外面带上,于是就伸手从身上摸出辆条小黄鱼,放在茅人龙的办公桌上,笑着说道:“人龙兄,这是兄二月份的顾问费,兄弟趁着这次过来汇报工作的机会,给兄带过来了。”

“辛苦凤山了!”茅人龙点了点头,拉开抽屉,不动声色地将两根小黄鱼放了进去。

自从周凤山得知茅人龙从陕西站调回的总部甲室担任助理书记之后,他立即到南京找到茅人龙,以省会警察局局长的名义聘请茅人龙担任局长特别顾问,每月顾问费是两根小黄鱼。

按照民国旧制,十两重的金条称为“大黄鱼”,折合今天的重量是3125克。一两重的金条为“小黄鱼”,折合今天的重量是3125克。

换算成法币的话,一根小黄鱼市价大概在八十到九十法币之间。两根小黄鱼,也就是一百七八十元左右。

那么一百七八十元法币就能聘请到茅人龙这个可以替段逸农当半个家的甲室助理书记担任周凤山的局长特别顾问,读者君是不是感觉有点太廉价了呀?

其实不然,每月一百七八十元法币,在这个时候是相当高的价码。

就拿密电检译所的文于庆来说,因为密电检译所要扩大规模,一时间找不到足够的电台报务员,最后只好求到情报处第四科卫小明的名下,以每月一百法币的报酬聘请卫小明为密电检译所的顾问,然后由卫小明出面,从他在上海办的那所为情报处培养报务人员无线电学校里面挑选了十几个成绩不错的学员送到了密电检译所。

不要忘了,这个时候密电检译所还是卫小明的情报处第四科的最主要的竞争对手,但是为了每月一百元法币的顾问费,卫小明就可以把情报处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无线电报务员送到竞争对手那里去。

相比之下,茅人龙什么风险都不要冒,只要把处座段逸农这边的动向私下里向周凤山和杜成虎透露一二,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每个月领到两根小黄鱼,是不是显得要超值的多啊?

把小黄鱼收进抽屉里,茅人龙才看着周凤山笑眯眯地说道:“凤山,你昨天电话里说,有特别紧要的事情要见我面谈,说说吧,究竟是何等紧要的事情,让你在电话里也不敢说,非要连夜乘火车赶到南京来?”

周凤山这才让杜成虎把两块楸木棋盘摆在了茅人龙的办公桌上,用手指着楸木棋盘对茅人龙说道:“人龙兄,这是昨天晚上我们杭城站的林江北在王龙飞的住处发现的日本间谍组织的密码本,我和成虎两个人担心放在杭城站夜长梦多,所以才决定连夜把密码本送到您这里来!”

“什么?日本间谍组织的密码本?”

纵使茅人龙修养再高,这时候也忍不住按住桌子站了起来。

“对,日本间谍组织的密码本,就隐藏在这两块棋盘的刻线里!”周凤山一边说着,一边把随身携带的放大镜递到茅人龙手里。

茅人龙按照周凤山的指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刻线里隐藏的盲文,不由得喜出望外,用力拍着周凤山的肩膀,“凤山啊凤山,你说这个密码本就是那个叫林江北浙警学员发现的?”

“对,浙警正科四期的林江北,目前在杭训班甲班第六期受训。他说当初他进浙警的时候,你还亲自跟他谈过话!”周凤山说道。

“对,有这么回事,我记得清清楚楚!”茅人龙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林江北,男,身高174公尺,民国五年四月三日出生,河南洛城白马寺林氏国医堂第五代传人,民国一十九年弃医从武,报考浙江警官学校……”

茅人龙当初在浙江警校担任政治特派员办公室书记,任务就是负责对浙警的学员进行调查,了解掌握每个学员的家庭背景、思想倾向、日常言行、社会关系等等,只有这些条件都合格了,才能将有资格进入情报处杭训班的候选名单,然后再根据学员在浙警期间对专业技能的掌握情况、身体条件等等结合起来,最后推荐进入杭训班,成为情报处的正式成员。

虽然说距离当初林江北进入警校已经两年了,但是茅人龙凭借着过目不过的超强记忆力,依旧能够一字不差地将林江北的情况完全背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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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2章 典型

“人龙兄,你这手过目成诵的功夫真是令兄弟我瞠目结舌啊!”周凤山听得直竖大拇指,“两年过去了,竟然对林江北的情况记得一字不差!”

“老了老了,不比从前了!”茅人龙摆了摆手,谦虚了两句,然后正色说道:“凤山,这个密码本发现的真是太及时了!”

听茅人龙说得郑重,周凤山就问道:“是不是密电检译所那边又破译了日本使领馆新的密电,让处座在常校长跟前比较被动?”

“比这个更加棘手!”茅人龙叹了一口气,“凤山啊,甚至连你也被牵扯到了其中!”

周凤山这下子可有点坐不住了。

要知道他虽然是浙警系的核心元老,但也就是在浙江还有些影响,如果放南京这种大佬丛生的地方,就完全无足轻重了。现在听说连段逸农都感觉到棘手的事情竟然牵扯到他,怎么不让他心惊肉跳呢?

“究竟是什么事情啊?”周凤山连连冲着茅人龙拱手,“还请人龙兄教我!”

“昨天晚上,处座从侍从室侦察班那里得到消息,说常校长与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校长李士宝会面,李士宝向常校长提出了停办浙江警官学校,把浙警迁移到南京,和内政部高等警官学校合并,成立中央警官学校的建议。常校长大为意动,让李士宝马上组织人研究,拿出一个具体方案出来!”茅人龙说道。

什么?浙江警校要停办?

周凤山一下子目瞪口呆。

要知道近一年多来,周凤山因为怕惹起段逸农的猜忌,主动淡出了浙江警校,把工作重心放在省会警察局这边,对警校的事务几乎是不做任何干涉。为的就是维护段逸农在浙警学生中的威信,让浙警学生认识到段特派员才是浙警真正的主事人。

却没有想到,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校长李士宝却来个釜底抽薪,要把整个浙警取消,并到内政部高等警官学校里去。这岂不是要动摇段逸农的培养嫡系的根基吗?

“李士宝他还要脸吗?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在他手上办得乌七八糟的,怎么还有脸让我们浙江警校迁到南京和他合并?”周凤山咬牙切齿地叫了起来,“人龙兄,以常校长对处座的宠信,又怎么会同意李士宝这个荒唐至极的提议呢?”

茅人龙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制衡!”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眼睛望着周凤山,提出一个问题:“凤山,你认为李士宝为什么会跑到常校长面前提出这个建议?”

周凤山说道:“还不是因为我们浙警报考者人满为患,而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报考者了了,每次都要为招考学员煞费苦心,李士宝这个老东西一直对浙警垂涎三尺,想尽办法想吞并我们浙警,所以这个老东西一有机会,就到常校长面前去鼓动。”

“你说的这个只是次要原因!”茅人龙摇了摇头,“若常校长本人没有动这个心思,就是借给李士宝三个胆子,他也不会跑到常校长面前去提这个建议。”

周凤山又不是傻子,他刚才没有想到这一层,是因为被这个太过于突然的消息给惊嚇到了。

试着想想,他本来因为创造了中日谍报战当中第一次缴获日本间谍组织密码本的历史记录而满心欢喜地带着密码本到南京情报处总部来请功。却没有想到进了情报处之后,听到了自己的浙江警校要被迁移到南京合并到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当中去。这样巨大的心理落差,谁能够接受的了啊?

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情急之下周凤山乱了分寸,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现在经茅人龙这么一提醒,他就立刻明白了。倘若常校长本人没有这个心思,李士宝有怎么敢跑到常校长面前胡乱提建议呢?

一时间周凤山神情不由得变得沉重异常,“人龙兄,这么说来,一定是我们浙警系在情报处的不断壮大,惹起了某些人的不满,于是他们就跑到常校长面前嚼舌头,让常校长对处座也起了猜忌之心?”

“以常校长对处座的宠信,猜忌倒是不会猜忌!”茅人龙摇了摇头,“只是常校长习惯于搞平衡,再信任处座,也不希望情报处出现处座一手遮天的局面。所以就想把浙警交给李士宝,削弱一下处座嫡系人马的来源。”

周凤山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别人动这个心思还好说,可是领袖常校长动了这个心思,周凤山并不认为段逸农还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手段来扭转局面。

对他来说,虽然已经淡出浙警的具体事务,但是他每月还在浙警那边拿三百多元的官俸,另外手头上还有一笔校长特别经费可以动用。倘若浙警真的被并入了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这笔财源就要化为乌有,想想就让他肉痛。“这么说来,我们只有束手待毙了?”周凤山说道。

“未必见得。”茅人龙又摇了摇头,说道:“处座一早就出去找人活动了。如果浙警真的并入了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那么等于说全国警官培训机构全部归于黄埔系的掌握(李士宝是黄埔军校二期毕业)。而这些对于黄埔系的对手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肯定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黄埔系通过这种手段逐步把全国警察系统控制到手里。因此只要他们肯出面说话,这件事情肯定还有转机。”

说到这里,茅人龙指了指桌上的楸木棋盘,说道:“凤山,这个密码本对处座、对咱们浙警来说,也是一场及时雨。试试想想,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们把浙警优秀学员大发神威,以一己之力破获日本间谍组织,并从日本间谍组织手中缴获了中日谍战史上第一本日本密码本,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你的意思是说,要把林江北树立成典型?”周凤山瞪大眼睛说道,“然后形成舆论压力,从而证明我们浙江警校存在的必要性?”

“这是一条路子,能不能走得通,还必须要看处座在士官系、保定系等各派势力那边能够争取多大的支持。”茅人龙说道,“反正试一下,对我们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第0073章 妇人之仁

“不过呢,”茅人龙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要想把林江北树立成浙警的楷模,单凭着缴获日本间谍组织第一份密码本的功劳,耀眼是足够耀眼,却还是稍显单薄了一些。”

“人龙兄,那你的意思呢?”周凤山听出茅人龙意有所指,却一时间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就出声问道。

茅人龙没有立即回答周凤山的话,而双眉微微蹙在一起,手指继续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过了足足有大半分钟,他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把眉毛舒展开来,对周凤山说道:“我们还需要让林江北再立一个大功劳才行!”

“再立一个大功劳?”

“对,在短短的时间内,接连立了两场大功,林江北这个浙警楷模的形象就完全立了起来。”茅人龙说道,“到时候我们外借保定系、士官系的力量,内里发动浙警学员抗议,内外结合,或可阻止撤并浙警的动议。”

周凤山和杜成虎碰了一个眼神,两个人都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茅人龙这个建议非常有道理。

试想浙警学员林江北屡立耀眼新功,成为浙警学员的楷模,而这个时候却传来声音,说浙警要被撤销,合并到南京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当中去,浙警的学员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当初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前身北平警官高等学校设在北平,本欲迁往南京,成为内政部直属的警官高等专科学校。不料东北军强力人士面见常校长,强烈反对这个动议,常校长遂指示内政部停止这个动议。

最后还是北平警官高等学校的二百多名学生分批乘坐火车南下南京,向国民党中央党部暨行政院请愿,常校长才最终采纳了学生的意见,让内政部电令北平警官高等学校高层派员到南京来,筹备学校南迁至南京的事宜。

最终北平警官高等学校如愿南迁至南京,改名为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校长也改由黄埔军校二期的李士宝担任。

现在,茅人龙的提议不过是复刻当初北平警官高等学校南迁之举。也许时过境迁,当初对北平警官高等学校有用的办法,放到浙警上面不见得就有效果。但是正如茅人龙所说,试一试总归没有坏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浙警按照李士宝的动议被撤销,合并到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当中去。

可是万一要有效果呢?

更何况除了动员浙警学员之外,处座还在联系保定系和士官系的力量,共同向黄埔系试压。

总之,这个办法值得一试!

只是,眼下该找个什么样的功劳让林江北去立呢?像破获日本间谍组织、缴获日本间谍组织密电本这样的事情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哪里去找第二个日本间谍组织,第二份日本密电本让林江北去破获,就缴获呢?

仿佛知道周凤山和杜成虎在想什么,茅人龙伸手打开抽屉,拿出一份刚刚从情报处闽南站收到的秘密情报,递到了周凤山手上。

“接日本福州领事馆线人密报,2号鼹鼠已经于日前由厦门逃往杭城日租界富山商行。”

“什么?2号鼹鼠已经逃往我们杭城日租界富山商行?”周凤山看着手里的情报,按捺不住内心的震惊。

2号鼹鼠,本名章如显,乃是国民政府北平地区的高级干部,可以接触的很多北平地区的绝密文件。他受了日本间谍组织的诱惑,将北平地区的相关情报高价卖给了日本人。

如果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更为可恨的是,章如显竟然把不久之前常校长不便公开演讲的内容也如实提供了给日本军方。

北平地区的相关情报还不算太要紧,可是常校长不便公开的演讲却事关今后中国政府对日的政策,这些绝密情报现在落到日本人的手中,可想而知对中国方面造成了多大被动,甚至打乱了南京政府接下来整个军事部署计划。

可想而知,常校长对章如显的叛逃是何等恼羞成怒,当场给段逸农下达了制裁令,让情报处“着即对章逆如显予以严厉制裁!”

所谓“着即”,就是在七天之内;所谓“严厉制裁”,就是“要了他的狗命”了,这是常校长和军统之间的一种特殊的行文表述方式。

常校长亲自下达了制裁令,段逸农又怎么敢怠慢?立刻把章如显排在情报处鼹鼠第二号名单上,命令情报处北平站立刻派人去刺杀章如显。

却不料章如显已经提前潜逃,不知所踪。

为此段逸农大发雷霆,致电情报处各个分站,命令他们严加注意2号鼹鼠的动向,一旦查明立刻向情报处汇报并进行严厉制裁。

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闽南情报站从福州领事馆内线获得了情报,章如显竟然潜到了杭城日租界的富山商行。

杜成虎看着周凤山手里的纸条,也大惊失色。2号鼹鼠潜往杭城日租界富山商行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杭城站事先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察觉,如果段逸农要严格追究下来,他和周凤山都要背负责任的。

“闽南站在日本福州领事馆的线人几位可靠,前后提供了几次情报都验证了真实有效。”茅人龙说道,“所以2号鼹鼠潜入你们杭城日租界富山商行,应该是不会出错。”

说到这里,他抬头望着周凤山和杜成虎,“你们觉得,安排林江北到日租界执行对2号鼹鼠的制裁令怎么样?只要林江北能够成功的将2号鼹鼠刺杀,不仅解了常校长的心头之恨,而且加上之前缴获日本密码本的功劳,我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他树立成浙警的楷模,想来常校长也不会对此有什么反感。”

“富山商行是日本特高课在杭城日租界的一个公开据点,里外都是守卫森严,2号鼹鼠既然逃往那里,必然会受到严密的保护。”周凤山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林江北到日租界去执行刺杀2号鼹鼠的任务,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即使能够成功刺杀到2号鼹鼠,恐怕也难全身而退吧?”

“凤山,关键时刻,你怎么可以有妇人之仁呢?”茅人龙手指不紧不慢地在桌面上敲着,“我们要的只是一个浙警的楷模而已,至于说这个楷模是死是活,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吗?甚至可以说,一个为执行常校长的制裁令刺杀卖国汉奸而献身的死楷模,更有利于我们浙警博取舆论上的同情,常校长说不定因此就改变心意,取消撤并浙警的动议呢!”

第0074章 枭雄手段

看周凤山还在犹豫,茅人龙就点不耐烦了,“凤山,干革命,哪有不牺牲的?这刺杀2号鼹鼠的任务,总要有人去做。不是林江北去做,就得杭城站其他同志去做!”

“换句话说,不是林江北做出牺牲,就是杭城站其他同志做出牺牲,对不对?既然同样都要牺牲,那么我们为什么不选那个对我们更有意义、价值更大的那个牺牲呢?”

说到这里,茅人龙语气又缓和了一些,“而且我觉得杭城站的其他同志相比,林江北无论是素质和技能都要高出一大截,又擅长日语,如果说你们杭城站真的要挑选一名能够在完成刺杀完2号鼹鼠的任务还能够全身而退的人选的话,我林江北是唯一人选!”

“是啊!”杜成虎这时候也在一旁跟着点头,说道:“局座,我觉得相比起其他人,林江北完成这个任务的把握性更大一些。”

“所以说嘛,”茅人龙手指又在桌面上敲了敲,“如果林江北能够顺利完成刺杀2号鼹鼠的任务全身而退,那我们就许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倘若他不幸为国成仁,也算践行了他当初加入情报处的誓言,必将成为我们全体浙警人的骄傲!”

“人龙兄,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周凤山终于点了头,“不过,人龙兄可千万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倘若林江北真的在刺杀了2号鼹鼠之后全身而退,你可一定要大力提携他!我之所以舍不得他去冒险,实在是因为他是我们浙警所有学员中最优秀的苗子,将来成就未可限量!”

茅人龙正色说道:“凤山,你放心!我这次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有其他办法,我也舍不得让林江北这么优秀的浙警后辈去冒险!”

“那这个命令,我什么时候向他传达呢?”周凤山问道。

“呵呵,”茅人龙笑了起来,说道:“凤山,这个恶人不用你来当。只要行动科的季开邱那边知道林江北缴获了日本人的密电本的消息,同时……”

他用手指了指周凤山手里那张闽南站传来过的绝密情报,然才继续说道:“再让处座把这份情报交给行动科,我想季开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光明正大除掉我们浙警系最优秀的后备力量的机会。到时候你和成虎还可以据理力争,跟季开邱争辩几句,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才不得不同意下来。这样倘若最后林江北真的在刺杀行动中杀身成仁,谁也不会去苛责你们没有保护浙警的后辈,只会去痛骂季开邱为了派系之争,害了咱情报处最有潜质成为顶尖特工的未来之星!”

周凤山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怨不得茅人龙能够以助理书记的身份替段逸农当半个情报处的家,不仅仅是心狠手辣超出他一大截,而这腹黑之术,他更是拍马难及啊!

“林江北他人呢?现在在哪儿?”茅人龙又问道。

“和局座的警卫叶路平一起在门房那里等着呢!”杜成虎连忙应道。

“那你去把他给请过来,让我见一见咱们浙警这位后起之秀!”茅人龙说道。

杜成虎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工夫不大,他领着林江北从外面走了进来。

“哎呀,江北啊江北,咱们俩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吧?”林江北甫一进门,茅人龙就从座位上迎了出来,一边上下打量林江北一边握着林江北使劲儿摇晃,“跟我当初在特派员办公室见你时相比,你人结实了不少,个子应该也长高了不少。现在恐怕不止一点七四公尺了吧?”

感受着茅人龙的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和力度,林江北心中也是一阵激动。真没有想到两年多过去了,茅人龙竟然还准确记得他当初的身高。

“报告以炎书记,学生在警校又长高了两公分,现在一点七六公尺。”林江北说道。

“哈哈,还真的长高了啊?”茅人龙拉着林江北的手,扭头对周凤山说道:“谁说咱们浙警不锻炼人?你看看江北,当初进咱们浙警的时候,还是一个懵懂小子,现在已经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优秀特工了!”

周凤山心中有些苦涩,嘴上却凑趣儿说道:“还不是因为处座教导有方?”

“呵呵,凤山啊,处座固然是教导有方,但是你这个校长也是功不可没啊!”茅人龙伸手虚点了周凤山两下,扭头又对林江北说道:“江北,关于你破获王龙飞间谍组织,缴获他们的密码本的事迹,凤山和成虎都向我汇报过了。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啊,尚未正式加入杭城站,就创造了中日谍战史上第一缴获日本间谍组织密码本的记录,我想不仅仅是我和凤山、成虎,即使是处座获知这个消息,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以炎书记,学生只是侥幸而已,实在当不起您这样的夸奖!”林江北被茅人龙夸得有些赧然,连忙摆手说道。

“这有什么好谦虚的?立了功就是立了功嘛!”茅人龙笑着拍了拍林江北肩膀,然后又遗憾地说道:“只是呢,你今天来得有点不巧,处座有事出去,恐怕要到下午才能回来……”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随手抓了一把钞票,大概有四五十法币的样子,一把塞到了林江北手里,说道:“这些钱你拿着,让叶路平带你在南京好好转转。好不容易来一趟南京,总要给自己买点东西回去,是不是?”

林江北赶紧把钱往外推,“以炎书记,不用不用,学生有钱。”

“哎!”茅人龙的脸立刻就板了起来,“你有钱怎么了?有钱难道就不不能用老师的钱了吗?咱们两年多没有见,就不允许我这个老师的表示一下心意吗?”

见茅人龙真个要发怒,林江北没有办法,只好说道:“谢谢以炎书记!”然后把茅人龙手里的钞票接了过来。

“这就对了嘛!”茅人龙立刻转嗔为喜,然后又伸手摸了摸林江北的衣服,摇头说道:“南京今天起了风,天气很冷,你这身衣服可能不够。我柜子里还有一件獆绒大衣,一时也用不上,你拿去穿吧!”

一边说着,茅人龙一边转身打开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獆绒皮大衣,双手抖开,亲自给林江北披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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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更新推迟到下午四点左右

实在是对不起,上午有事无法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0075章 段主任

林江北推让了两下,最后看实在是推辞不了,只能是任茅人龙将獆绒大衣披在他身上。

茅人龙帮林江北披好大衣之后,又退后了两步,上下打量了林江北几眼,满意地笑了起来,扭头对周凤山和杜成虎说道:“凤山、成虎,你们快看看,这件獆绒大衣真的跟江北是绝配。江北这一上身,真有昂昂乎庙堂之器也。古人有云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真是诚不我欺也!这件貉绒大衣,若是让我这老朽之身穿上,真是糟蹋了!”

说到这里,他用力拍了拍林江北的胳膊,说道:“去吧,让路平带你出去逛吧!记得下午两点半赶回来这里就行了。处座若是要来,差不多是三点左右。”

林江北一脸受宠若惊地走了出去,脑子里使劲儿地搜刮着自己上一世关于茅人龙少的可怜的记忆。可是除了知道茅人龙平时一贯低调沉稳,在将来某一个关键时刻会脱颖而出,战胜其他竞争者接替段逸农的位置之外,再也想不起任何和茅人龙有关的东西。

如果不是他今天亲身感受,还真的不知道低调沉稳的茅人龙是如此平易近人,如此照顾同系的后辈。总之,自己在情报处总部能有这么一位如此欣赏自己的大靠山,以后也不怕赵皆民、谭丛等黄埔系大佬给他使什么绊子。至少不用担心,无缘无故就被发配到新京去执行潜伏任务了!

到了门房这边,叶路平听说林江北身上这一身崭新的獆绒大衣是茅人龙送的,眼里几乎要放出光来。

“江北啊江北,能被茅长官如此看重,你注定要飞黄腾达了啊!”叶路平连连感叹,“据我所知,还没有听说过茅长官有赠送过部下如此贵重的东西呢!”

“叶哥,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啊?以炎书记只是看我穿的薄,怕我冷而已!”林江北故作谦虚地摇了摇头,“我也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啊!”

“哟,你如果真觉得受之有愧的话,送给我啊!”叶路平半真半假地就要去扯林江北身上的獆绒大衣。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在守卫艳羡的目光之中,离开了鸡鹅巷53号。

因为惦记着段逸农下午要过来,林江北和叶路平在外面也不敢逛太长时间。吃过午饭之后,不到两点,两个人就赶了回来。

刚到鸡鹅巷53号的大门口,李阿毛就急急忙忙地从里面迎了过来,冲林江北埋怨道:“哎呀,江北,你可算是回来了。处座已经过来了呢!”

林江北吓了一跳,不是说段逸农三点才会过来嘛?他比茅人龙交代的时间提早了一个小时,却没有想到还是迟到了。

于是叶路平就在门房休息,林江北则在李阿毛的带领下,来到段逸农的办公室。

刚走进会客室,就听到段逸农在里面的怒吼声:“季开邱,我不管你怎么想办法,总之,我再给你五天时间,如果到时候你还不能把章如显的脑袋拿过来见我,你也不要写什么辞呈了,自己滚蛋!”

李阿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大着胆子走到里间办公室门口,冲着里面喊道:“报告处座,林江北来了!”

里面安静了下来,大约过了足足半分钟,段逸农的声音才再次从里面传来,“让他进来吧!”

林江北一时间也摸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急切之间也不能从李阿毛那里得到什么提示,只好硬着头皮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办公桌后面,一个身穿灰蓝色中山装的中年人正满脸严肃地端坐在那里。正是情报处处长、杭训班班主任段逸农。

除了段逸农之外,屋里还有四个人,分别是茅人龙、周凤山、杜成虎和另外一个林江北不认识的上校军官。想来就是刚才段逸农在怒声斥责的行动科科长季开邱。除了茅人龙面色平静地坐在一张凳子上之外,周凤山、杜成虎和季开邱低着头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

看着这个情况,刚才挨训的不止是季开邱,甚至也包括周凤山和杜成虎。

林江北不敢多迟疑,按照杭训班的习惯,双脚立正,上前冲着段逸农敬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大声说道:“段主任,学生林江北奉命报到!”

段逸农冲着林江北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季开邱说道:“话我已经给你交代完了,出去吧!”

“是!”季开邱面色苍白地冲着段逸农行了一个礼,转身退了出去。

段逸农脸上满天乌云这才消散,笑呵呵地冲着林江北说道:“林江北,你小子行啊!才几天不见,就闷声不响地立这么大一个功劳啊?”

作为杭训班的班主任,段逸农每个月至少要到杭训班去一次和学员谈心,所以他对林江北比茅人龙还要熟悉的多。

“这都是段主任教导有方,学生才能够利用警校和杭训班学到知识,破获日谍,缴获密码本!”林江北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好了好了,别在我面前谦虚了!”段逸农摆了摆手,扭头对茅人龙说道:“人龙兄,你给林江北拉一张凳子来!”

林江北听到段逸农对茅人龙的称呼,心想段逸农对茅人龙果然很不一般。因为传说在情报处里,段逸农除了给赵皆民一些面子,称呼赵皆民为“赵先生”外,对其他人都是直呼其名的!顶多顶多在名字后面加上“同志”两个字。

现在段逸农竟然称茅人龙为“人龙兄”,可以想见,茅人龙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哎哟,处座,是我糊涂!”茅人龙嘿嘿一笑,跑去拉了一张凳子,放在段逸农的办公桌前,示意林江北坐下。

林江北看着茅人龙、周凤山和杜成虎三个人都规规矩矩的站着,他又如何敢坐下啊?连忙摆手说道:“段主任,我站着就好!”

段逸农眼睛往周凤山、杜成虎两个人身上瞟了瞟,知道如果这两位不坐下,林江北也不好坐下,于是就说道:“算了,你们俩今天就沾了沾林江北的光,也跟着坐下吧!”

于是周凤山和杜成虎也各自去拿了一把凳子,挨着林江北坐下。

“现在还是喜欢抽哈德门吧?”段逸农伸手从抽屉里抓住一盒哈德门香烟,扔给林江北,然后指了指桌上的打火机,说道:“自己点火,自己抽!”

段逸农自己不抽烟,但是无论身上还是办公室都常备着各种香烟,方便给人让烟。只是他让烟的对象,一向是地位比他高的人。林江北却没有想到今天自己也破天荒享受一把被段逸农准让烟的待遇。

更关键的是,林江北完全没有想到,段逸农竟然知道他喜欢抽的香烟是哈德门。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抽过烟啊!

第0076章 奖励

看来段逸农肯定在杭训班安插有耳目,定期把学员的情况甚至是生活习惯都向他汇报。只是不知道这个充当段逸农耳目的人是杭训班的教官还是杭训班的学员。

林江北心里一边盘算,一边拿出一根哈德门香烟,却并不点上。段逸农让他抽是给他面子,他如果当真的去抽了,那就是自己不要面子了!

段逸农对林江北的心思洞若观火,笑了笑,却不揭破,而是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楸木棋盘,对林江北说道:“林江北,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想要让我怎么奖励你啊?”

林江北被段逸农问得一愣,心中暗道,段主任,你这话问得就太没有意思了吧?

倘若你真的有心奖励我,直接奖给我就行了,哪里还需要再争取我的意见?你这样当着面问我要什么奖励,我纵使有心要,不是要不好张口吗?

再者说来,该怎么奖励,情报处不是早已经制定出了方案,说缴获密码本,官升一级,外加1000元现洋。你现在这样问我,难道是希望自己主动发扬风格,拒绝这个奖励方案,也就是存心不打算给我奖励的意思吗?

林江北心中权衡了半天,最后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段主任,官职不升没问题,但是那1000元的现洋奖金能不能发给五百下来啊?毕竟这个功劳也不仅仅是靠学生个人立的,周校长的警卫叶路平也出了很大力,他这一半必须要拿走!”

听了林江北的回答,段逸农被气得笑了起来,抓起桌上那盒哈德门就朝林江北的头上掷了过去,嘴里笑骂道:“臭小子,你想什么呢?我堂堂情报处处长,发出的悬赏岂能不算数?”

啊?难道说是自己领会错了?

林江北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望着段逸农,“那段主任,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除了情报处规定好的奖励之外,你还希望我个人再奖励给你些什么!”段逸农没好气的回答道。

“哦!这样啊?”林江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道:“您是老师,您愿意奖励什么,学生就收什么!”

“臭小子,竟然学会给我打太极拳了啊!把问题又推回给我!”段逸农摸了摸右手虎口处的老茧,沉吟了一下,伸手“啪”地一下,把自己腰间挎的手枪摘下来往桌上一放,推给了林江北,说道:“这把马牌撸子从情报处成立那一天起,就一直被我带在身上做防身武器。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够用它多杀几个日本间谍和逆贼汉奸!”

茅人龙眼里闪过一道光芒,他没有想到,段逸农竟然对林江北如此看重。竟然把他自己最喜欢的防身手枪都给了林江北。

马牌撸子?

林江北也吓了一跳,他同样也没有想到段逸农会把自己的防身手枪给他。

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登。

马牌撸子在民国六大撸子住排名第二,美国柯尔特公司生产,标准名称是m1903型手枪,因为这种手枪的枪身握把护木上有一匹口衔长矛的小马,所以被称之为马牌撸子。它是在排名第一的枪牌撸子的基础上完善了保险机构,外加做工精良完美,所以是国军高级军官特别喜欢选用这一款手枪作为防身武器。

从林江北自身来说,也是非常喜欢马牌撸子的,但是真的让他把段逸农这把防身手枪拿走,却还是有点让他心里有点踌躇。

看林江北想拿又不敢拿的模样,段逸农不由得一拍桌子,说道:“林江北,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婆婆妈妈的?连一把手枪都不敢拿,这样怎么配当我段逸农的学生?”

话都说到这里了,林江北还怎么会在犹豫?

他一把拿起桌面上的马牌撸子往腰间一插,说道:“感谢段主任赐枪!学生一定会用这把枪多杀日本间谍,多杀汉奸走狗!”

“这就对了嘛!”段逸农转嗔为喜,又用手指了指楸木棋盘,说道:“虽然第四科李关峰那家伙笨蛋了一点,但是这个密码本呢,还是要交给他们破译。毕竟他们那边是专业干这个的。”

林江北对这个结果是早有预料,他说道:“段主任,让第四科破译是没有问题,但是学生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哦?什么建议?”

“因为密码本是用日本盲文写的,而日本盲文的五十音图对照表在国内根本没有希望找到,所以不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我建议让潜伏在日本的同志在日本那边马上寻找一张盲文五十音图对照寄回国内,这样第四科那边才有可能把密码本给破译出来。”

“人龙兄,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负责。”段逸农冲着茅人龙说道。

“是,我待会儿就安排下去!”茅人龙说道。

段逸农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林江北,我还有其他要事要办,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以后到南京来述职,记得一定要到我办公室坐坐,别的不说,哈德门香烟我还是会给你准备几包的!”

林江北连声称是,起身跟着大家送段逸农出去。

目送着段逸农乘坐的派克豪华大轿车飞驰而去,林江北正要问周凤山下一步有什么安排,忽然间听到楼上一间办公室的窗户被推开,季开邱从里面探出身子,冲着周凤山和杜成虎说道:“周凤山、杜成虎,你俩带着林江北上来一下。”

周凤山和杜成虎对望了一眼,转身看着茅人龙。

茅人龙挥手说道:“那你们去吧。关于江北的奖励,我这边还要走个程序,到时候会直接发到你们杭城站的!”

于是周凤山和杜成虎就带着林江北来到楼上,走进季开邱所在的那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长桌子十来把木椅子,看样子是一间会议室。季开邱就抱着双臂坐在长会议桌等着他们。

看见他们进来,季开邱就说道:“周局长、杜站长,咱们现在讨论一下2号鼹鼠案子该怎么处理吧!”

2号鼹鼠?

林江北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凤山和杜成虎,显然不知道这个忽然间冒出的2号鼹鼠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成虎回头看了看林江北,对季开邱说道:“季科长,江北他没有接触过2号鼹鼠的案子,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还是让他回避一下吧。”

“没有这个必要吧?”季开邱摇了摇头,说道:“林江北的调入杭城站的手续今天上午已经正式办好,他已经算是杭城站的正式成员了,并不需要特别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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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7章 制裁任务

人龙书记果然是料事如神啊!季开邱这个王八蛋果然是冲着林江北来!

杜成虎心中对茅人龙直竖大拇指,脸上却做出一副勉为其难地模样,对林江北说道:“江北,既然季科长如此吩咐,那你就坐下来旁听一下吧!”

旁听?

季开邱冷冷一笑。

旁听个弹弓啊!

如果真的是让他旁听的话,我又何必特意交代你们把他带上来?难道说我跟你们浙警系的这位宝贝疙瘩很熟吗?

“林江北,你的入职手续已经办好,从现在开始,你不仅仅是杭城站的人,也是咱们第三科的人!”季开邱望着林江北说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第三科的科长季开邱,欢迎你加入第三科!”

外勤组织都归第三科管辖,杭城站自然也不例外,林江北对此自然是知道的,于是就站起来,冲着季开邱敬了一个礼,说道:“属下见过季科长!”

“好好好,你坐下说话,没有必要那么正式!”季开邱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林江北坐下,然后望着他说道:“首先祝贺,我得你破获日本间谍组织,缴获日本密码本,给咱们第三科争了气,长了脸!总之,你这件事情办得极为漂亮,倘若没有你这件大功劳,我和你们周局长、杜站长今天在处座面前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我说季科长啊!”周凤山闷闷不乐地点燃一根烟,“啪”地一下把打火机扔在会议桌上,“江北他不过是一个杭训班受训科目都没有完全受训完毕的青年学员,误打误撞地破了一个日本间谍案子,功劳确实是有,但是没有必要把他捧得这么高吧?”

“老周啊,你这话我可不赞同!”季开邱瞟了周凤山一眼,“误打误撞?你手下两千多警员,成虎手下七八十号站员,怎么他们不误打误去破一个日本间谍案子,缴获一本日本密码本呢?林江北的功劳,可不能被你一句轻飘飘的误打误撞就抹杀掉。在我看来,对于他的功劳怎么褒奖都不为过!”

说到这里,他扭头望着林江北,“看样子你们周局长不怎么重视青年学员,要不要我去找处座说一下,直接把你调到第三科来?”

听着季开邱话里浓浓的挑拨离间的味道,林江北不由得笑了起来。话说的是很漂亮,可是鬼才相信,我一个浙警系的后辈到你黄埔系大佬手下听差能落得了好。

“谢谢季科长的好意,”林江北说道:“我觉得在能力方面还有所欠缺,还需要在周校长和督察长手下再锻炼一段时间。”

明知道自己的挑拨离间不会有多大效果,但是见林江北如此干脆的拒绝,季开邱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恼火。他拍了拍桌子,说道:“好了,不扯那么多题外话了,还是先回到2号鼹鼠的案子上来吧。在正式讨论之前,杜站长你还是把这个案子的情况向林江北做一个简要介绍,让他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

果然是图穷匕见。

杜成虎心中对茅人龙愈发佩服。人龙书记说的没错,果然不用他们这边有什么动作,季开邱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当这个恶人了!

“2号鼹鼠,本名章如显,曾担任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办公厅第二处机要组组长,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撤销后,又受指派到冀察政务委员会担任要职……”

很快,杜成虎就把2号鼹鼠的案情介绍完毕。

林江北这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只大鼹鼠潜藏到了杭城日租界。和章如显这样掌握整个华北军事力量部署情况、掌握了常校长机密演讲稿的大鼹鼠相比,吴文军、顾思强这样的小鼹鼠就无足轻重了。怪不得会被情报处列为2号鼹鼠。

“好了,案情杜站长也介绍完毕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讨论一下具体的办案方案吧!”季开邱望了一下周凤山和杜成虎,“处座的态度你们俩也看到了。如果这次咱们不能顺利潜入杭城日租界把2号鼹鼠清除掉,恐怕咱们三个在情报处的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呢,你们说说看吧,杭城站那边究竟打算要怎么样制裁2号鼹鼠,又希望从科里这边得到什么样的帮助?”

“季科长,”杜成虎说道,“按照我们杭城站的分工,凡是涉及到对军政系统一些通敌人员的处理,是归郑向谷领导的保安处调查股来负责。所以2号鼹鼠的案子我们打算交给调查股来侦办,至于说具体清除计划,还有需要从季科长你这里获得什么协助,还需要我回去见了郑向谷之后,再做具体商议。”

“郑向谷手下一共三十多个人,目前正在全力追查保安处参谋吴文军的下落,再让他们去办2号鼹鼠的案子,恐怕抽不出人手!”季开邱摇头说道,“老杜啊,你还是要从别的地方抽调人手!”

“我们杭城站其他地方人手更紧!”杜成虎说道,“季科长你也知道的,我们杭城站目前不仅仅从杭城站、省会警察局内部进行鼹鼠甄别,而且还对杭城市所有要害部门进行鼹鼠甄别,所需要的人手要远比追查吴文军更要庞大。”

“大家都在忙啊?”季开邱掏出一根香烟,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眼睛忽然一亮,望向林江北,“林江北,你手头上目前没有什么任务,我看,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就交给你负责好了!”

“季科长,这不合适!”周凤山把烟头掐灭,抬头望着季开邱,“江北他还没有独立执行过制裁行动,不宜承担这样至关重大的任务!”

“老周啊,我觉得恰恰相反,你们杭城站没有人比林江北更适合执行制裁2号鼹鼠的行动了!至于说没有独立执行过制裁行动,这个理由完全不成立嘛!咱们情报处这些年来执行的那些制裁行动,有很多执行人之前也都没有独立执行制裁行动的经验嘛!”季开邱不容反驳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到:“周凤山、杜成虎,就这么决定了!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就交给林江北来执行。”

说到这里,他扭头望着林江北,“林江北,你有没有信心完成科里交给你的这个制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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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8章 算计

听到季开邱这句问话,林江北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能回答没有信心吗?没有信心也要创造信心啊!

作为一个熟知历史走向的穿越人士,趋利避害固然是一种本能,但是当该他站出来承担责任的时候,他也必须要勇敢的站出来承担责任。

就拿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来说,不管是季开邱心里究竟揣的是什么样的心思,但是2号鼹鼠既然出现在杭城站的地界上,那么杭城站肯定是要有人站出来去执行这个任务呢!

既然如此,他作为新加入杭城站的一份子,也同样有责任站出来去执行这个任务。

虽然说到戒备森严的日租界去制裁2号鼹鼠,肯定是一项难度极大,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但是难度再大,危险系数再高,日租界毕竟还是在杭城地界上。

杭城地界就是林江北的主场。

无论是从人员调配、情报支持和物资供应方面,林江北都具有天然的优势。

如果他在拥有这么优势的情况下都没有信心完成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的话,那么他这儿浙警校史和杭训班班史上最出色的双料学员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更何况既然季开邱已经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不管他有没有信心,都没有权力拒绝这个任务。

作为杭训班的学员,他可是站在领袖像的面前,对着《三民主义》和手枪发过誓的:

“余誓以至诚,奉行三民主义,服从领袖命令,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严守秘密。如违誓言,甘愿受最严厉之处分,谨誓。”

这个“最严厉之处分”是什么意思,就不用多解释了。

如果他这个天才学员因为拒绝自己上峰安排的任务,最后承受了组织的“最严厉之处分”,那就太搞笑了!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林江北都不可能回答没有信心的。

“季科长,属下有信心完成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他迎着季开邱的目光说道。

“好!有信心就好啊!”季开邱伸手弹了弹烟灰,扭头看着周凤山和杜成虎:“周局长、杜站长,怨不得你们坚持一定要把林江北调到你们杭城站去的,你们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们当然不会看错人!”周凤山目光复杂地看了林江北一眼,然后对季开邱说道:“季科长,既然你决定把这个任务安排给林江北,我和成虎只能是服从!”

“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林江北毕竟没有独立执行制裁任务的经验,所以我请求科里面选派一名行动专家,为林江北的制裁行动提供帮助和指导,这样才能够保证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顺利完成。”

“嗯,老周,你这个建议提的很及时,也很有必要。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都差点疏忽了呢!”季开邱笑眯眯地夹着香烟说道:

“不过也巧了,我正好也带了一名老牌的行动专家过来,干脆就让跟着你们一起到杭城去,为林江北提供行动上的帮助和指导吧!”

“这样吧,你们稍等我片刻,我去把他喊过来吧!”

季开邱站起身离开房间,片刻之后,就领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军官进来。

周凤山一看到这个军官,脸色立刻就变了。

季开邱却仿佛没有看到周凤山脸色一般,指着林江北对这个军官说道:“许股长,这位就是浙警的后起之秀,周凤山和杜成虎的宝贝疙瘩,林江北。”

然后又指着这个军官对林江北说道:“这位是咱们第三科大名鼎鼎的行动专家,执行股副股长许五忠。”

“来,你们俩先认识一下!”

林江北连忙站起身,冲着许五忠说道:“许股长好!”

许五忠小三角眼上下打量了林江北两眼,这才大模大样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好!”

季开邱又向林江北介绍道:

“许股长毕业于黄埔军校五期,是咱们情报科的老前辈,民国十五年就跟处座在一起了,在行动和情报方面很有自己的一套。”

“我打算派他过去给你在行动方面提供帮助和指导,你也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多多向许股长请教。争取把制裁行动计划制定的完善尽美,到时候一击成功,胜利完成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

黄埔五期毕业,民国十五年就跟着段逸农了,怎么到现在才是执行股的副股长啊?

林江北心里充满了疑问,嘴上却不好问出来,于是就拿眼睛看周凤山,希望能够从他哪里得到提示。

却看到周凤山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烟盒攥成了一团,啪地一声扔到了墙角的簸箕里,然后冲着季开邱冷笑了一声,说道:

“季开邱,我刚才说的那番话你当我是放屁,没有说好不好?许股长这样老牌的行动专家我们杭城站也用不起!大不了我和杜成虎亲自上阵,指导林江北制定计划。”

许五忠脸色涨得通红,指着周凤山说道:“周凤山,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周凤山又怎么会惧怕许五忠,怒声吼了回去。

这时候杜成虎连忙站出来,伸手拦着周凤山,劝解道:“局座,好了好了,没有这个必要!”

然后他又扭头望着季开邱,说道:“季科长,谢谢科里的好意。科里的行动专家,我们不要了!”

“好啊,是你们俩都说不要的,不是我不给你们派啊!林江北你也在现场,到时候可一定动为我作证啊!”季开邱摊了摊手,然后对许五忠说道:“许股长,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麻烦你白跑一趟。晚上我请你吃饭,向你赔罪!”

许五忠气哼哼地走出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关得山响。

季开邱又拉开椅子坐在会议桌旁,抬头望着林江北,“林江北,既然你们周局长和杜站长要亲自帮助和指导你制定计划,科里就不做具体干预了!”

“关于制裁2号鼹鼠的行动,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提出来。”

林江北把自己一肚子纳闷压了下来,对季开邱说道:“我希望科里能够把2号鼹鼠的近期照片、生活习惯、情趣爱好等详细资料尽快提供给我!”

“这个没有问题。甲室机要科就有2号鼹鼠的详细资料,一会儿你可以直接向人龙书记去领取。”季开邱说道,“另外我还要交代给你一点,就是这个制裁任务是有期限的。从明天开始计算,在七天内,你必须完成制裁2号鼹鼠的行动。否则,后果是什么,杭训班的教官应该专门给你们讲过咱们情报处的纪律,就不用我再做了提醒了!”

撂下这句话之后,季开邱就扬长而去。

林江北望望季开邱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凤山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周校长,许股长他是不是有问题啊?我看你好像特别不喜欢他。”

“何止是有问题,问题简直大了去!那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周凤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季开邱这样做,简直太明目张胆了!”

看林江北不明白,他就给林江北讲了一段往事。

情报处的前身是跟在常校长身边的密查组,包括段逸农、许五忠都是密查组组长福静安手下的成员。

1932年8月13日,常校长被迫下野。

在下野之前,常校长撤销了“密查组”,给每个人发了三个月“维持费”。

当时段逸农等都住在福静安的家里,结果福静安拿了这笔钱之后,并没有发给大家,只是给他们留下一些伙食费,然后自己带着家眷悄悄回了江西老家。

段逸农等人无钱度日,于是就抬着福静安家的箱子去质典,打开一看都是小孩子的衣物,当铺根本不收。这下可坏了,连饭都吃不上了。

这时,许五忠知道段逸农认识上海大亨杜胜月,建议他去找杜胜月借贷。

段逸农找到杜胜月,借了50元钱,交给许五忠,让他统一打理大家的伙食。结果许五忠拿了这笔钱,也学福静安,溜之大吉,回了武汉。

段逸农只好又找杜胜月借了50元钱,才得以度过难关。

幸亏不久常校长复职,段逸农接福静安的班,继续“密查组”的工作。

这时,许五忠居然厚着脸皮又回来了,表面上,段逸农没有记他的仇,但从此对许印象极坏,私下里向心腹放出话来永不重用。所以以许五忠的资历,到现在也只是在第三科执行股混了一个副股长。

可以想见,季开邱这个时候把许五忠派过来指导和帮助林江北制定制裁计划究竟是何居心。

先抛开许五忠的能力和人品不谈,但说他帮助和指导林江北制定制裁2号鼹鼠的计划只可能有两个结果:

要么失败,要么成功!

如果失败了,林江北的代价就是送命,或者回来受处分。

可是成功了,却依旧讨不了好。

只要想想看,是在许五忠的帮助和指导下获得成功的,段逸农心里能够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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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推荐票长得很猛,小成很开心,哈哈哈哈哈!

第0079章 宽限

听完周凤山的讲述,林江北这才明白,季开邱派许五忠给他究竟是什么居心!

这实在是刷新了他认知的底线。

“打了小子,出来老子。”杜成虎点燃一根香烟,长长的吸了一口,“季开邱这是觉得郑向谷没有被允许参加观湖楼和王保平的财产查封行动受了委屈。所以今天就接着这个机会,变相替郑向谷讨说法来了啊!”

“江北,对不起,害你受到了牵连。”他望着林江北说道:“都怪我们之前考虑不周,没有想到后面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否则的话,怎么样也要给郑向谷一点甜头。”

林江北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认为这件事情杜成虎或者周凤山要承担什么责任。

毕竟谁也没有长前后眼,能够预知未来事。

对于情报处之内黄埔系和浙警系之间的明争暗斗,林江北都是理解的。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冲突

毕竟连当年太祖爷也曾经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党外无党,帝王思想。

但是林江北认为,无论是派系斗争或者是权势之争,都要有一个合适度,不能无限制的外延。

尤其是涉及到外敌的时候,无论各个派系之间有多么深的仇怨,都应该放下来,大家团结起来,先把外敌给打跑再说。

是所谓外敌当前,共御外辱!

就拿眼下的情况来说,面对着要制裁情报处鼹鼠名单上排名第二的章如显的任务,无论黄埔系和浙警系之间过去发生过什么,现在不都应该把成见和龃龉放下来,大家齐心协力地,先完成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再说嘛?

怎么季开邱作为第三科的主官,还要给他这个具体行动执行人暗中使绊子呢?

这就超出林江北容忍的底限了。

虽然说林江北现在无权无势,在情报处只是新丁一个。但是这并代表他以后就一直处在这个位置!

林江北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只要以后自己一有机会,就一定要把季开邱这样人从第三科的主官上拉下马!

抛开个人恩怨不说,林江北觉得,让季开邱这种人继续呆在这个位置上,不知道要对中日之间的谍报斗争造成多大负面影响。

“周校长,督察长,不谈这件令人扫兴的事情了!”林江北笑了起来,“其实从学生个人角度来讲,根本不觉得需要季开邱派什么行动专家来提供帮助和指导。”

“日租界再戒备森严,毕竟是在俺们杭城的地界上。只要充分利用好我们的优势,制裁2号鼹鼠并不是什么不能够完成的任务!”

周凤山和杜成虎对视一眼。

“需要我们为你做一些什么?”

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

“第一,2号鼹鼠藏身的富山商行既然是日本特高课在杭城日租界的公开据点。学生相信杭城站一定对富山商行做过详尽的调查。学生希望能够把这份详尽的调查资料提供给我!”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杜成虎一口应允了下来。

“第二,学生要求杭城站潜伏在日租界的眼线系统从即日起全速运转起来,对富山商行进行严密监视,尽快摸清楚2号鼹鼠活动规律。”

杜成虎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只能说是尽量。因为我们在富山商行内部并没有能够安插进眼线,所以如果2号鼹鼠藏匿在富山商行里足不出户的话,那就无法掌握他富山商行内部的活动规律。”

林江北摇头说道:“像2号鼹鼠这样出身于北平军委分会的高层人员,三天两天足不出户有可能,但是长时间隐匿在富山商行足不出户的话,对他们来说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所以这个可能性不大。”

“这个倒也是!”杜成虎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林江北分析的有道理。

他是政治指导员出身,能够坐上杭城站站长这个位置,除了周凤山的大力举荐之外,主要是在搞思想工作和如何用人方面很有自己的一套,但是涉及到具体外勤业务方面,就弱了一点。

但是没关系,当领导的,会用人就行!

“但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林江北继续说道,“所以想要在七天时间内完成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时间明显是不够用的。”

“仓促之间选择动手的话,白白付出人员牺牲倒是其次,就怕任务也完不成,却打草惊蛇,让2号鼹鼠受惊潜逃,那么我们再想追查2号鼹鼠的踪迹,那可就不容易了。”

“毕竟我们在日本方面的内线,不可能每次都能够准确地掌握到2号鼹鼠的行踪的!”

“那觉得多长时间能够完成任务?”周凤山想了一下,对林江北说道,“我是可以出面向人龙兄说项,让他求处座在期限方面做一些宽限,但是毕竟制裁令是常校长亲自签发,即使处座答应宽限,时间也不可能太长。”

“算上摸清楚2号鼹鼠活动规律的时间以及准备时间,十四天时间应该够用了。”林江北说道,“倘若拖的时间再长,也不敢保证2号鼹鼠会一直呆在杭城日租界。”

“那就算半个月的时间吧!”周凤山说道,“我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让人龙兄到处座面前为你争取到这个时间!”

“但是你这边能够保证,在这半个月之内完成制裁任务吗?”

“周校长,只要给学生半个月的时间,学生不敢说一定能够完成制裁任务,”林江北站起来,冲周凤山惊了一个礼,“但是学生一定能够保证自己不成功,便成仁!”

感受到林江北语气中的决然,周凤山也豁地一下站了起来,“好,你在这边等着,我这就去找人龙兄,让他去找处座说项!”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周凤山拿着一个牛皮档案袋走了回来。

“处座已经答应,把制裁任务的时间宽限到半个月,要求我们现在就动身返回杭城开始准备!”他把手中的牛皮档案袋递给林江北,“这是2号鼹鼠的全部资料。你在火车上好好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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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0080章 龙虎两兄弟

第二天早上六点,行驶时了十三个小时的京沪杭列车终于抵达了杭城车站。

林江北跟着周凤山和杜成虎从紧挨着火车头的头等车厢下走了下来,一辆别克和一辆雪铁龙早已经一前一后停在站台上多时了。

周凤山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江北,现在时间还早。先让路平送你去休息一下,上午九、十点钟,你再到局里来。”

“还是让江北坐我的车,比较顺路。”杜成虎在一旁笑着说道,“局座你还是抓紧时间回家向嫂夫人报到吧。你这次被我拉出来奔波了两三天,连家都没有回,嫂夫人那边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呵呵,”周凤山发出两声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笑声,“成虎,你嫂子虽然是头发长了一点,见识短了一点,但是在大事上还是明白分寸的,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埋怨你!”

一边说着,他就一边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轿车。

叶路平护着周凤山上车之后,从值班司机手里接过钥匙,冲着林江北摆了摆手,也跳上车,一踩油门,别克车就轰鸣而出。

目送着别克轿车消失在视线当中,杜成虎这才转身拉着林江北坐进了雪铁龙的后座,谢耀祖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先去雄镇楼30号!”杜成虎对司机交代道。

司机应了一声,开车顺着月台驶出了车站大门,沿着羊市街向南,十几分钟后,就来到了雄镇楼30号甲训班大门口。

“九点半钟,我在办公室等你!”杜成虎对林江北叮嘱了一句,才让他下车。

林江北站路边目送着雪佛兰远去之后,这才慢慢地转过身来。不过他并没有走进甲训班大门,而是沿着雄镇楼向北走,然后到车架桥附近,向西一拐,走进了一条叫彩霞岭的巷子。

很快,他就在彩霞岭拐角处一间略显破旧的房子前停下,然后伸手推了推房门,见房门纹丝不动,不由得低声笑骂了一句,“两个懒虫,都什么点了,还没有起床。”

他伸手往口袋里一摸,拿出一截半根手指头长短,比铅笔粗不了多少的骨笛,放在嘴里轻轻一吹。

虽然骨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听到房里传来两声猫叫。然后一只黑色的小猫叼着一把黑铁钥匙,从门槛下方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钻了出来。

它把钥匙放在林江北的脚边,然后就蹲在了路边,冲着林江北喵喵喵地叫着,声音幽怨之极,仿佛是在埋怨林江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他。

“好了好了,小黑,我知道了错了,下次绝对不会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你了!”林江北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揉小黑的脑袋。

却不料小黑抬起爪子一下子挡住林江北的手,生气地望着他,根本不让他碰它。

“哟,不理我了啊?看样子真生我的气了?”林江北笑了起来,伸手从左手拎着的袋子里摸出一罐豆豉鲮鱼罐头,冲着小黑晃了晃,嘴里叹息道:“那这一罐鱼罐头,只有我自己享用了。”

小黑看着林江北手里的鱼罐头,大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线,刷的一下就跳到林江北的怀里,一边用脑袋不停地蹭着林江北的胳膊,一边不停地喵喵地叫着,小爪还不停地在鱼罐头上拍着,意思是说朕不生你的气了,你还不赶快把鱼罐头打开让朕品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林江北用手在小黑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两下,“我进屋就让你吃!”

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捡起脚边的钥匙,正要伸到木门上的小洞里打开里面拴上的铁搭扣,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江北哥,是你回来了吗?”

“小虎,你醒了啊?是我!”林江北应了一声。

“江北哥,江北哥!”然后木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站在门槛边一边激动地向外摸索着,一边激动地连声叫着。

“哎,小虎,别急别急,小心摔着!”林江北连忙跨进门槛,扶着小虎,“小龙呢?还在睡觉吗?”

“嗯,睡得跟猪一样。刚才我听到外面的动静,连推了他几次,他都没有醒呢!”小虎一边向林江北告状,一边亲热地拉着林江北的手,说道:“江北哥,你为什么好几天都没有来看我们啊?我和哥哥都想死你了!”

小黑趴在林江北的肩膀上,不满地冲着小虎叫了几声,意思是说,除了他俩,它也想死林江北了。

“嘿嘿,我知道,知道!”小虎循着声音的方向,轻轻摸了摸小黑的脑袋,说道:“我们小黑也想死江北哥哥了,是不是?”

小黑这才满意地喵了一声,在小虎的手心蹭了两下。

“小虎,我上次给你拿过来的盲文课本,都读完了吗?”林江北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没呢!还有最后几页。”小虎惭愧地低下了头,“有几个词,我一直弄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想等着江北哥哥过来给我讲解一下。”

“好好好,待会儿我就给你讲解!”林江北轻轻拍了拍小虎的头,表示安慰。

房间里的光线不好,外边虽然已经蒙蒙亮了,但是屋里却依旧依旧非常昏暗。林江北划着火柴,找到桌上的煤油灯,把它点亮。

在如豆的灯焰的照耀下,终于能够看清房间里的布置了。

房间不大,换成现代的计量单位,大约就是三十平米不到的样子。

正中间摆着一张歪歪扭扭的八仙桌,把房间分成东西两个部分。

东边一半靠着窗户下面垒了一个灶火,旁边摆了一张破木板当做案板,充当的是厨房的功能。

西边一般则摆着一只低矮的木床,木床上的被褥倒是少见的有七八成新,可能是这个房间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儿正七扭八歪地抱着被子在酣睡。林江北进来这么大动静,竟然都没有把他吵醒。

“懒猪,起床了!”林江北伸手捏住了男孩儿的鼻子。

小家伙喘不过气,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

“谁,谁?”他一边惊叫着,一边从枕头下摸出半截砖头,高高地举在手里。

“小龙,是我!”林江北伸手从他手里夺下砖头。

“啊?江北哥?”小龙高兴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扑向林江北的怀里,手里还不忘记在小虎的脑袋上敲了两下,理直气壮地训斥道:“小虎,江北哥来了,你为啥不叫醒我?”

小虎揉着脑袋委屈之极,“我明明推了你好几下,是你自己睡得跟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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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作者菌不是凑字数啊,林江北自己的班底马上就要出来了

第0081章 狡兔非三窟

林江北和小龙、小虎兄弟认识的过程很简单,也了无新意。

去年一月份,省会警察局在第二分局试行警管巡逻区制度,并抽调警校正科四期的学员到第二分局担任巡逻警。

林江北也在抽调之列,负责西湖湖滨地区的巡逻任务。小龙在扒窃游客的财物时被他抓了一个现行。

本来他打算把小龙扭送到分局,却架不住小龙苦苦哀求,说自己六岁的弟弟快要病死了,他没有办法,才跑出来扒窃,希望能偷一点钱为弟弟治病。

倘若林江北把他送到分局关起来,那他弟弟没有人照顾,肯定会病死。

林江北看小龙说话的模样不想做伪,遂动了恻隐之心,让小龙带路去见他的弟弟。

然后,林江北就在一座风雨桥的桥洞的稻草堆里,见到双目全盲,浑身滚烫的小虎。这才知道小龙讲的是实情,不是在骗他。

林江北不敢怠慢,立刻叫了一辆黄包车,把小虎送到了三三医院救治。

等小虎的病情稳定下来后,林江北对小龙进行了进一步询问,才知道这兄弟俩的具体情况。

原来兄弟俩姓赵,宁波人,两年前乡下忽然爆发虎疫(霍乱),父母双双病死,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家伙被村里人送到杭城舅舅家抚养。

却没有想到,刚到舅舅家里不久,舅舅就患急症死亡。于是舅母一家就说两兄弟是丧门星,克死了舅舅,把他们赶出了家门。

小龙本来想去工厂做童工挣钱养活小虎,经过询问得知工厂的童工每天早上四点甚至三点都要开始工作,晚上七点甚至八点才能下班。

他实在不放心把才刚满五岁双目全盲的小虎丢在外面,遂熄了这个心思,每天带着小虎在外面乞讨度日。

有时候实在是讨不到东西,看着小虎饿得哇哇直哭,小龙也会去干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以让小虎能填填肚子。

听完了小龙的讲述,林江北的恻隐之心大发。思忖倘若他不出手帮助这小哥俩,小龙还好说,但是小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暴死在街头。

就林江北本身来说,即使不考虑家里的接济,他作为浙警正科四期的学员,每月也能领十五元大洋的津贴。

其中每月交还给学员八元大洋当做伙食费,其余七元大洋零用。以当时的生活程度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奢侈的生活了。

要知道,当时省会警察局很多长警,每月的薪饷也不过才十二三元大洋,而且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

更何况林江北的父亲每月还定时给他汇来二十元大洋作为生活补贴。

所以帮助这小哥俩,对林江北来说并不算是太大负担。

于是等小虎的病好之后,林江北就在距离甲训班不远处的彩霞岭为小龙兄弟俩租赁了一间旧房子,然后又给小龙拿了一块钱,让他做本钱去卖报纸,早上卖早报,下午卖晚报,中午还能赶回来为小虎烧饭。

再加上林江北是不是过来照看一下,贴补一些,小哥俩的生活也算过得下去。

至于小黑,也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崽。林江北见它可怜,于是就抱了回来交给小虎饲养,这样小龙出去卖报的时候,小虎在家里也算有个伴。

*****

林江北打开豆豉鲮鱼罐头,从里面选一条最大的,扔给了小黑,然后把其余的交给小龙小虎兄弟分食。

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从南京带回来的冻米糖、桂花糕、绿豆饼等几样点心,摆放在八仙桌上。

小黑很快就把那条鲮鱼吃完了,然后跳到林江北的膝盖上,冲着林江北喵喵地叫着,再次讨食。

“贪吃鬼!”林江北轻轻摆了小黑脑门一下,然后又从袋子里摸出一包小鱼干,扔了给它了两条。

小黑这才心满意足地叼着小鱼干,躲到桌子下啃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林江北对小龙开了口,“小龙,你跟日租界那边的报童头目熟不熟?”

他当初让小龙去卖报纸的时候,给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让他尽量多结交其他报童,尤其是报童头目。

“我不熟,但是三元坊的二狗子熟悉,他外婆家就住在拱宸桥那边!”小龙一边啃着豆豉鲮鱼,一边说道。

“二狗子?”林江北笑了起来,“就是上次被黄包车夫打得不敢上街,你托我找人帮忙说项的那个小子?”

“对对对,就是他!”小龙嘿嘿笑着,“他现在在三元坊可神气了,那几个黄包车夫见他都躲着走,都知道他在分驻所里有关系!”

“呵呵,那正好!”林江北点了点头,“你待会儿就去找找他,说你想去日租界卖报纸,让他帮忙去给日租界那边的报童头目打个招呼。”

“好咧,我一会儿就去找他!”小龙连连点头。

“去的时候,别忘记给他带两块桂花糕!”林江北叮嘱道。

“江北哥,我知道了!”

“那就先这样,我还有事儿,晚上再过来看你们!”林江北伸手摸了摸小虎的头顶,又抓了一只小鱼干扔给小黑,这才起身离开。

回到甲训班宿舍,学员们已经出队训练,宿舍又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林江北趁着这个机会把獆绒大衣藏进衣柜,然后到卫生间冲了一个冷水澡,洗去几天的疲乏,然后又换上一身衣服,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时间也差不多八点半了。

林江北不敢多耽误,到外面黄包车停靠点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往省会警察局。

到了警察局,已经是九点十分。林江北问过门卫,知道杜成虎已经来了,于是就迈步上楼,来到杜成虎的办公室。

“江北,来了啊!”

杜成虎正坐在办公室跟谢耀祖说话,看见林江北进来,就站了起来,说道:“走吧,我先带你去认识一下咱们杭城站真正的家?”

“杭城站真正的家?”林江北一下子楞住了。

“对啊!”杜成虎点头说道:“你莫非不会以为这里就是咱们杭城站的办公室吧?”

“这里不是,难道说秘密刑讯处才是?”林江北反问道。

“刑讯处是刑讯处,”杜成虎摇了摇头,说道:“跟杭城站的办公室是两码事。”

说到这里,他伸手拍了拍林江北的肩膀,说道:“走吧,咱们边走边谈吧!”

坐进了雪铁龙轿车,杜成虎对司机交代了一声回家,这才对林江北讲述了起来。

原来除了督察长办公室之外,杜成虎作为杭州站站长,在外面还设有秘密办公地点。督察长办公室,只是杜成虎处理警察局事务时的办公场所。

而平时他大多数时间,在督察长办公室是找不到他的,他要待在秘密办公地点处理杭州站的事务。

之所以不把杭州情报站直接设立在省会警察局之内,是因为之前已经讲过的,情报处工作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则就是“公开掩护秘密,秘密运用公开。”

所谓“秘密运用公开”有两层含义,一是强调所有公开机关单位的情报人员要绝对尊重秘密组织,强调所有公开机关都必须接受当地秘密情报站站的运用;

二是指利用公开机构为情报人员工作提供一些工作上的便利条件。

这样,所谓“公开掩护秘密”就好理解了:

一是公开单位只是一个“壳”,其存在的必要,是掩护情报人员身份。

二是明确了“脑袋”与“屁股”的关系,明确告诉情报人员,秘密工作是你的本行,不要搞拧了。

在这个原则当中,保密是唯一的目的,用处长段逸农的话来说:情报处对情报人员严格要求的第一条是“秘密”,第二条还是“秘密”!

因此,杜成虎这个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督察长的身份,实际上是作为杭州站站长的掩护身份存在的。

除了起掩护作用之外,也方便他利用督察长的身份,调用警员去做一些情报站人员不适合公开露面的事务。

换句话说,在省会警察局内,除了那些隶属于情报处的人员之外,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杜成虎情报处杭州站站长的身份。

那么有些必须需要杭州站人员公开出面处理的事情怎么办?正如之前将过的,比如说对军政系统一些通敌人员的处理,这时候就需要出动副站长郑向谷领导的保安处调查股出面了。

也就是说,保安处调查股是情报处在杭城放在明面上的公开力量,除了代表情报处公开“执法”之外,也是为了掩护杭州站的真实存在,必须接受杭城站站长杜成虎的领导。

当然,出于“公开掩护秘密”的原则,杜成虎的杭城站本部也不可能设立在保安处调查股。

因为根据这个原则,所有的秘密机关,与公开单位须绝对隔离,否则还有什么“掩护”可言。

甚至是秘密机关下属的各个部门之间,也必须要进行有效的隔离。特别是情报站的电台,要求必须另择合适地点设置,与站本部都要绝对隔离,怕的就是一旦出事,连人带电台被一网打尽,这也是情报处的厉禁。

这也是前面强调过的,为什么情报处的无线通讯这么发达,还需要大批的交通员,很大一部分工作是来回来去送那些电报稿的。

所以看着情报处杭城站不大,却有好几处办公地点:省会警察局、保安处调查股、秘密刑讯处、杭城站电台,以及杜成虎真正处理杭城站业务的地方——站长办公室。

因此即使是杭城现在沦陷到敌人手里,敌人也不可能把杭城站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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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2章 入职

听完杜成虎的讲述,林江北不由得沉吟了起来。

督察长讲述的确实有道理,做情报工作的也确实需要狡兔三窟,一切以秘密为上的原则。

可是,看看几个人的衣着,怎么这么感觉不对味儿呢?

杜成虎一身警装。

司机一身警装。

自己身上穿的也是杭训班配发的中央警察研究所特种警察训练班的学员制服。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谢耀祖虽然说是一身便装,但是跟他们三个这样警察特征如此明显的人在一起,想不引人瞩目也不行。

再加上杜成虎乘坐的这辆雪铁龙又隶属于省会警察局公务用车。

几个人、一辆车,就这样赶往站长办公室,那站长办公室再秘密,又有个鸟用啊?

最起码来讲,几个人也得换上便装,说好秘密站长办公室所在的地点,然后乘坐黄包车或者公共汽车,分头前往吧?

现在这样的状态,太离谱了吧?

杜成虎看着林江北一副坐卧不安的模样,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故意不揭破,只是微微一笑,靠在后座上假寐。

十多分钟后,司机把车开到旗下蒙古桥,在一座颇为气派的建筑前停下。

“到地方了,下车吧!”杜成虎笑眯眯地对林江北说了一句,推门下车。

到地方了?

林江北疑惑地跟着杜成虎钻出车外,抬头一看眼前的建筑,不由得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暗想自己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没有想到督察长竟然会把站长的秘密办公室安放在这里呢?

眼前这座气派非凡的建筑,就是浙江警官学校同学会所在地。

民国十五年,时任浙江省警务处处长的夏超在这里成立浙江警察协会。民国二十三年,段逸农出任浙警政治特派员之后,把这个地方改造成了浙江省警官学校同学会。

林江北在浙警正科四期读书的时候,还跟同学一起进来参观过。却没有想到,杭城站站长的秘密办公室,竟然也设在这里。

不过仔细想一下,又非常合理。

首先浙警同学会不像省会警察局、保安处调查股那样是拥有正规编制的军警机构,它不过是一个类似于同乡会、联谊会、同学会这么一个社会团体。

唯一特殊一点的,就是它所联络的成员大多在警察机构工作。

但是这跟军校同学会的联谊成员多数在军方工作、医学院同学会多数在医院工作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所以通常来说,对手的注意力不会放在这里。

其次,像杭城站这样的甲类大站的站长办公室,每日来往的人员比起乙类、丙类站来说要频繁得多。

按照机关布置的原则,这样人员进入频繁的秘密机构,最佳的方案就是借用同学会、同乡会、联谊会、律师事务所、中医字号、密字号等社会普通组织来掩护。

第三,杜成虎本身就是浙警政治指导员出身,这样的身份在浙警同学会里挂一个兼职很正常,然后他就可以假借处理同学会事务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到这里来,秘密处理杭城站内部的事务。

第四、杭城站的秘密成员大多数有着警察的公开掩护身份或者本身就出身于浙江警校,所以进入浙警同学会,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当然,情报处选择把杭城站的秘密站长办公室放在这里,必然还有其他很多方面的考量,这个林江北只有等以后有闲暇时间了,再向杜成虎请教。

“哟,杜会长,您来了?”把门的门卫热情地冲着杜成虎招呼。

杜成虎点了点头,看着门卫的右手自然摊开,就知道今天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于是就领着林江北和谢耀祖,走了进去。

来到三楼楼梯口,只见一个高大的工作人员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铭牌,上面写着“同学会登记处”。

林江北上次跟同学到这里来参观,也正是走到三楼这个地方,被这个工作人员以他们尚未毕业为由,给劝退了回去。

这时他心里不由得一动,凑近这个工作人员,问道:“如果我是已经毕业的浙警学员,你会怎么说啊?”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杜成虎,一本正经地对林江北说道:“那我会让你去二楼207室内,那里有人专门负责接待毕业的浙警学员。”

林江北笑了起来,对杜成虎说道:“总之,没有内部人员的引领,我是上不到三楼去的啊!”

“也不见得!”杜成虎笑眯眯地说道,“你如果在207那边做过登记之后还想到三楼来,207办公室会有专门的人员陪同你到三楼来。”

原来如此啊!

林江北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即使那时候自己能够上到三楼,但是看到的景象,恐怕也不是什么真实的景象了。

杜成虎领着林江北来到三楼东端一个挂着副会长办公室,刚刚坐下,就看到杭城站书记陈海涛从隔壁的房间走了过来。

“陈书记。”林江北点头招呼。

“呵呵,”杜成虎摆了摆手,指着陈海涛对林江北说道,“以后在这里,你要称呼他为陈秘书。因为他的公开身份是浙警同学会办公室秘书。”

“至于说我,在这里挂的职务是浙警同学会副会长。”杜成虎继续说道,“你继续称呼督察长,或者副会长都行,不过最好是副会长。”

“明白,副会长!”林江北回答道。

杜成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至于说你,已经正式入职杭城站了,本来按照我和局座原来的想法,是要任命你为杭城站情报组的上尉组长。”

“但是因为你缴获日本密码本的功劳,要对你官升一级,所以你的实际军衔应该提升到少校组长。等情报处本部的嘉奖令颁发下来之后,再正式任命。”

“另外按照局座的意思,还要在省会警察局给你任命一个正式职务,这样除了咱们杭城站的官俸之外,你另外还会在省会警察局领到一份官俸。”

这时陈海涛连忙在一旁插了一句,“林组长,这样的双俸待遇,也只有咱们浙警系的人马能够享有。至于郑向谷麾下的调查股,只能领取保安处给他们发的俸饷。”

林江北这下明白了,怨不得郑向谷对周凤山、杜成虎有这么大的意见,单单是就俸饷来说,调查股就差了在省会警察局里工作的杭城站人马一倍之多啊!

“当然,除了杭城站的职务和省会警察局的职务,还需要给你在浙警同学会里安排一个职务。”杜成虎继续说道,“作为情报组组长,你的办公地点以后要以这里为主了。”

说到这里,他望着陈海涛,“海涛,这样吧,就给江北安排一个同学会联络处干事,你看怎么样?”

“非常好!”陈海涛说道。

“那就这样定了,你抽空帮着江北到下面做一下入职登记,然后给他办一个证件过来。”

“好的好的!”陈海涛连声答应。

“行,关于江北入职的事情,暂时先谈到这里。”杜成虎扭头对站在一旁的谢耀祖交代道:“你去把张敬本给我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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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3章 日租界

张敬本也是林江北的熟人之一,之前在抓捕王龙飞的行动中,杜成虎给他派过来的几个心腹,就包括谢耀祖和张敬本两个。

很快,谢耀祖就把张敬本叫了过来。

杜成虎指着张敬本对林江北说道:“张敬本,你们合作过的,杭城站情报组中尉副组长。”

然后又指着林江北对张敬本说道:“敬本,江北已经被正式任命为杭城站情报组少校组长,今后就是你的顶头上司,还不赶快向他问好?”

张敬本“啪”地一个立正,冲着林江北敬了一个礼,大声说道:“属下张敬本,见过组长!”

林江北还了一个礼,然后亲热地拍了拍张敬本的说道:“张组长,咱俩以后就要在一口锅里搅马勺了,你下次甭这么客气啊!”

“是!属下一定记得组长的吩咐!”张敬本态度依旧十分恭敬。

说实话,作为杭城站情报组副组长,张敬本心里也一直觊觎着空闲了好几个月的情报组组长的位置。可是现在林江北忽然间加入情报站,占据了情报组组长的位置,说他心里没有一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心里再有想法,张敬本也对林江北嫉恨不起来。

别说是杭城站的范围之内,就是把目光放在整个情报处,又有几个人能够像林江北这样,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就立下破获了日本间谍组织、缴获了第一份日本密码本这样耀眼的功劳?

谁又能够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就获得处座青睐,把自己最心爱的配枪就赐给了他?

甚至连喜怒从不行诸于色的以炎书记,也破天荒的把自己珍藏的獆绒大衣也赠送给了他?

或许在没有从谢耀祖那里听到关于林江北的这些消息,张敬本可能还敢倚老卖老,在林江北面前摆一摆杭城站的老资格,出一出组长位置被抢的闷气。

可是当张敬本从谢耀祖那里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后,张敬本所有的小心思就如同火柴的小火苗遇到十二级台风一样,熄灭的不能再灭了!

他资格再老,所倚仗的不过是自己是站长杜成虎的心腹。

而林江北呢,可是有资格做以炎书记心腹、做处座心腹的人,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母鸡会嫉妒翱翔在天空的老鹰吗?

不会!

它只会嫉妒自己头顶上那根树枝上的母鸡!

所以,当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大到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弥补的话,哪里还有什么嫉恨这种情绪的存在?

如果说真要有的话,那也只剩下纯粹的羡慕了。

再者说来,他和谢耀祖跟着林江北去抓捕王龙飞,也没有少落好处。王龙飞钱包里的两百多法币,还有那一块亚米伽金表,加起来他们每个人差不多能分一百块呢!

另外再加上站里的一些补贴奖励,每个人到手七七八八的也有一百六七十块法币。这等于说他们多了一个月的双俸,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更何况以林江北这么优秀的条件,又怎么可能在杭城站情报组组长的位置上呆很久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因为一件什么功劳,就被处座和以炎书记提拔上去了,到时候空出来的组长的位置,还不是自己这个副组长最有机会吗?

想通这一点之后,张敬本只觉得自己念头通达,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这个做副组长的一定要好好配合林江北的工作,让他尽早尽快地从组长的位置上再升一步。

杜成虎可不知道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自己这个多心眼儿的手下心里竟然能够转这么多念头,他对张敬本说道:“你把情报组掌握的富山商行的情况详细给林组长介绍一下。”

“是,站长!”张敬本应了一声,就开始向林江北介绍了起来。

“富山商行,位于日租界最核心的区域,负责人叫富山井也,以从事日中贸易为掩护,实际上却是日本杭州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在杭城的公开据点。”

“富山商行的人员大约在二十名到三十名之间,所有人员都配有武器,连司机、厨师也不例外。大门处除了有两名武装人员站岗把守之外,武装岗亭内还设置轻机枪一把。”

“那富山商行内部是什么情况,搞清楚了吗?”林江北问道。

张敬本摇头说道:“富山商行的守卫人员警惕性非常高,连蔬菜粮食的采购也是派厨师出去亲自采购,我们的人根本就混不进去,所以对内部情况根本无从了解。”

林江北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对于富山井也的情况,你掌握有多少?比如他的兴趣爱好,活动规律等等?”

“掌握的非常少,除了知道他叫富山井也,四十岁左右之外,包括兴趣爱好的其他情况都不清楚。”张敬本说道,“至于说活动规律,除了发现他时常到宝石山日本领事馆和租界巡捕房这两个地方之外,暂时还没有其他发现。”

“那除了他之外,富山商行里其他人的情况,你们有没有掌握?”林江北问道。

“那情况就更少了。”张敬本惭愧地说道,“日本人对租界里人员盘查的非常严,我们线人很难在里面立足。目前稳住脚的只有三人,没有能力对富山商行的人员展开大规模的监视。”

林江北点了点头,对张敬本说的情况表示理解。在巡捕权掌握在日本人手里的情况下,如果只是到日租界里走走逛逛,这个倒不难。但是要想在日租界里立下足,然后还要对日本特工人员进行跟踪监视,确实不太容易。

“那关于富山商行,你这里还有什么资料可以提供?”林江北问道。

张敬本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纸袋子,从里面倒出来十多张照片,说道:“这是我们线人偷拍的富山商行相关人员的照片,其中富山井也的有三张,其余的就是四个守卫人员的照片,还是两个司机和一个厨师的照片。”

林江北就让张敬本把照片一一指给他看,把这些人的相貌,尤其是富山井也的相貌牢牢记在心里。

然后林江北从牛皮档案袋里把章如显的照片拿出来,交给张敬本,“这是2号鼹鼠的照片,你马上去翻拍二十张出来。十张交给日租界的线人,让他们紧盯着富山商行,只要发现照片上的人在富山商行进出,就立刻向你报告。另外十张照片拿过回来给我!”

张敬本拿着照片出去之后,林江北扭头望着杜成虎,“督察长,我打算亲自到日租界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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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4章 向日葵

“什么时候?”杜成虎问道。

“就今天吧!”林江北回答道,“我早点过去探一探,心里也好有个底。”

杜成虎沉吟了一下,说道:“那需要站里为你提供什么帮助吗?”

林江北想了一想,说道:“咱们站里在日租界附近有没有安全屋?”

“这个就要问我们的大管家了。”杜成虎抬手指了指陈海涛。

“需要多大的安全屋?”陈海涛问林江北道。

“不需要太大,只要能住两三个人就行。”林江北说道:“关键是不能距离日租界太远。”

“那我们在武林门附近的大打枝巷有一套三开间的房子,”陈海涛说道:“距离日租界也就五六里的路程,黄包车一站路就到。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你如果觉得合适,我就把房子钥匙交给你。”

“行!”林江北说道,“等张敬本这边事情处理完,你就带我过去。”

“那除了房子之外,其他还有什么需要站里帮你安排的?”杜成虎在一旁问道。

“暂时就没有别的需要了。”林江北回答道。

“那好,暂时先这样定了。”杜成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林江北说道:“走,我先领着去你看一看你的办公室吧!”

“我还有办公室?”林江北惊奇地说道。

“那是当然!”杜成虎背着手道,“堂堂的杭城站情报组组长,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呢?”

说着杜成虎领着林江北来到一间与他的办公室相隔一间房子的一间小办公室,对林江北说道:“这就是你的办公室。”

然后他又用手指了指这间小办公室对面一间挂着同学会联络处的大办公室,对林江北说道:“这间,则是你们情报组的办公室。”

“这两天因为要清查全市要害部门里可能隐藏的袋鼠,包括你们情报组在内,所有能够派出去的人手都派出去了,所以你今天可能见不到几个情报组的下属了!”

一边说着,杜成虎一边推开小办公室。只见里面办公桌、文件柜、内线电话等一应俱全,甚至在墙角还有一只最新式的保险柜。

陈海涛这时候伸手摸出两把保险柜的钥匙,交给林江北,说道:“这是保险柜的钥匙。你手头上掌握的机密文件,都可以放在保险柜里保管。”

林江北本来还一直忧心自己手里那份2号鼹鼠的机密档案应该存放在什么地方,现在有了这个保险柜,总算是找到存放的地方了。

仿佛看出了林江北的想法,杜成虎用手指了指林江北手里那份牛皮档案袋,对他说道:“2号鼹鼠的资料你就可以先放在保险柜里。另外情报处还有一些机密文件,目前是由情报组的机要员代为保管。等你办完2号鼹鼠的案子,这些资料移交给机要员保管。”

陈海涛又交给林江北一张小纸条,指着上面写着的三组数字,告诉林江北说,这就是保险柜的密码。

林江北接过小纸条,没有吱声,心里却暗自盘算等一下陈海涛走了之后,他要把保险柜的密码修改掉。等什么时候自己从情报组组长的位置上调走时,再把密码重新改成小纸条上面的三组数字。

除了保险柜的钥匙之外,陈海涛还把这间办公室的门钥匙交给了林江北。至于办公桌和文件柜的钥匙,都留在锁孔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谢耀祖快步跑了进来,对杜成虎说道:“报告站长,4号交通员有紧急情报,要立即向张敬本汇报,而张敬本去翻拍照片,还没有回来……”

4号交通员?

不就是专门负责与日租界三个线人进行的那个交通员吗?

难道说有了2号鼹鼠的消息吗?”

“江北,4号交通员专门负责与日租界线人的联络工作,他有紧急情况汇报,想必是有了2号鼹鼠的消息,走,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杜成虎兴奋地说道。

林江北和陈海涛跟着杜成虎回到站长办公室,只见里面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手里拎着几包茶叶。他看见杜成虎本来想张口汇报,可以瞥见杜成虎身后的林江北,嘴里立刻改变了说辞:

“杜会长,小店新来了一批福建的乌龙茶,给您送来几包,请您帮忙品鉴一下。”

“呵呵,老丁啊!”杜成虎笑着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用手指了指林江北,说道:“这是我们情报组的新任少校组长林江北,有什么情况你直接说,不用避讳的!”

“啊?林组长啊?”老丁连忙冲着新上司林江北鞠了一躬,说道:“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是您!”

“没关系,都是为了工作!”林江北摆了摆手,并不往心里去。

“是这样的!”老丁说道,“一个小时之前,我接到日租界线人向日葵的密语电话,要求和我立即见面。”

“于是我就赶过去和向日葵见了面。”

“向日葵专门负责对富山商行里的厨师进行监视。他今天发现富山商行的厨师有一个不同寻常的举动,就是在市场上采购完粮油菜品之后,竟然在旁边一家中国人开设的商店里买了五包大前门香烟。”

“而根据他以往的监视情况,富山商行的厨师虽然以往也有购买香烟的记录,但是购买的香烟都是樱花、朝日、一只鹤、太阳牌等等日本产的香烟,像这样购买中国产的香烟,还是第一次。”

“于是他就觉得这个情况非常重要,肯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在发生,但是用密语电话又说不清,所以就紧急约见了我,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了我。”

“我听到这个情报之后,就立即赶了过来,准备向张组长汇报!”

大前门香烟?

林江北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

因为根据2号鼹鼠的机密档案中显示,章如显最喜欢抽的就是大前门香烟。

再结合之前日本驻福州领事馆线人提供情报,不是正好验证了章如显确实藏身于富山商行吗?

从这个角度来讲,情报组这名隐藏在日租界的叫向日葵的线人绝对不简单,也是一位干情报工作的天才。竟然能够想着从富商商行的厨师每日采购商品清单上入手,从而捕获了这个珍贵的信息。

这个时候,向日葵甚至还没有接到寻找2号鼹鼠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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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5章 代号成微澜

“老丁,辛苦你了!情况我们知道了,你先跟谢耀祖到休息室喝杯茶,待会儿有什么事情,我们再叫你!”杜成虎吩咐道。

“好的,好的!”老丁连连点头,把茶包放在桌上,由谢耀祖领着到休息室去喝茶。

“江北,你怎么看?”等老丁走出去后,杜成虎问林江北道。

作为站长,他不管收到任何情报,从来都不在第一时间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等下属们都发表了看法之后,再讲自己的看法。

之所以这样,第一是担心讲出了自己的看法之后,造成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下属们的判断,干扰下属们的思维,甚至可能有些下属为了拍自己马屁,本来有不同看法的,也改弦易辙,换成一套和自己的话相近的观点,来讨好自己。

第二则是倘若真的遇到有什么自己不懂的或者暂时想不明白的问题,让下属们先发言,他也可以从下属们的发言当中受到启发,或者干脆就把下属们的观点综合一下再讲出来。

这样下属们听了之后,只会觉得自己这个站长确实厉害,他们能够想到的自己这个站长都想到了,而不会想到其实自己之前对这个问题其实是半懂不懂,甚至是一窍不通,从而很好地维护了自己这个站长的尊严。

“2号鼹鼠的资料当中清楚地提到过,他最喜欢抽的香烟就是英美烟草公司生产的大前门。”林江北说道,“而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从来没有购买过中国香烟记录的富山商行的厨师,忽然间购买了五包大前门。很可能代表着2号鼹鼠已经在富山商行里藏匿了下来。”

杜成虎点了点头,赞同林江北的判断,然后问道:“那你觉得,下一步要采取什么行动?”

“学生觉得下一步需要采取的行动有三个。”林江北说道。

“第一,我们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加大对富山商行的监视力度,确定隐藏在富山商行里的是否真的就是2号鼹鼠本人。只有在百分之百确定了目标之后,我们才可以展开接下来的制裁行动。不然等我们制裁过之后才发现目标错误,误中副车,那就悲剧了!”

“第二,在加大对富山商行的监视力度的同时,还要与北平方面进行联系,对2号鼹鼠的抽烟习惯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主要目的是搞清楚2号鼹鼠正常情况下,一天能抽多少根香烟,然后推算出富山商行的厨师下一次购买香烟会是什么时间。”

“第三,除了与北平方面联系之外,还要让日租界里里三名线人想一想办法,摸清楚富山商行每一天的生活垃圾都倒到什么地方。然后对富山商行的生活垃圾进行翻查,数一数里面究竟有多少根大前门的烟头,从而反推出富山商行厨师下一次购买大前门香烟的时间。”

“嗯,很好,跟我的想法差不多!”杜成虎重重地点了点头,“确认目标,估算下一次购买香烟的时间,只有这两点都确认好了,我们才好针对性的制定出制裁计划。”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感慨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江北,在日租界制裁2号鼹鼠,本来是一个危险程度相当高,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没有想到向日葵竟然发现如此重要的线索,让制裁2号鼹鼠的危险程度大幅度降低了!”

“咱们杭城站里如果多几个像你和向日葵这样情报工作的天才,那我这个站长当得就省心多了!”

林江北心里本来就对向日葵的兴趣大增,听杜成虎这么说,就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督察长,学生就算了,当不起你这样的夸赞,不过呢,向日葵确实是一个天才!”

他望着杜成虎说道:“这个向日葵的情况,还请督察长详细给学生介绍一下。”

“向日葵的情况,海涛书记最清楚!”杜成虎就把手指向陈海涛,说道:“海涛,就辛苦你给江北介绍一下吧!”

作为杭城站的书记,陈海涛对杭城站所有成员的情况都如数家珍,听了杜成虎的吩咐,就立刻向林江北介绍起来。

向日葵,民国七年生人,本名王小犊。

两年前,年仅16岁的王小犊被时任省会警察局局长贺云看中,被挑选到身边担任勤务兵。谁知道刚来报到的第一天,贺云就因为长相酷似常校长,被cc系大佬程力夫看中,一个电话调去了南京,到常校长身边,名义上担任侍卫长,实际上却是常校长的替身。

而接替了贺云担任省会警察局局长的周凤山身边有叶路平担任司机兼任贴身警卫,根本就用不到勤务兵,所以王小犊就面临着失业的局面。

周凤山看着王小犊手脚麻利,反应机敏,背景也清清白白,在征询过他的意见之后,就安排他到日租界潜伏下来,以小贩的身份做掩护,充当杭城站的线人,代号向日葵。

王小犊也确实没有辜负周凤山的慧眼,把这份线人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通过四号交通员向杭城站提供了很多关于富山商行、日租界巡捕房、外侨居留区治安队的情报。

民国七年生人?那今年不是才十八岁,比自己还要小两岁?两年前潜伏到日租界担任线人的时候,岂不是才刚刚十六岁?林江北心里很是吃了一惊。

比他年龄小还从事情报工作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比如电讯班那些小姑娘们,哪一个不比他小三四岁啊?

但是比他年龄小就开始从事情报工作,却又能够展示出如此惊人的情报嗅觉的人,林江北还是第一次碰到。

更关键的是,那个王小犊根本就没有受过正规的特工技能培训,完全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做到这一点的,从这一点上来说,王小犊身上展现出来的情报工作的潜力甚至还要超过林江北。

这特么的就有点太可怕了吧!

强自按捺住内心的震惊,林江北对杜成虎说道:“督察长,学生想亲自过去见一见向日葵。”

杜成虎扔给林江北一根香烟,说道:“从保密工作的原则上来讲,你作为情报组组长,是不能够直接与线人发生接触的。不过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事关重大,我可以跟局座汇报一下,给你破一次特例。”

“不过,你在向日葵面前不能暴露的你真实身份,需要用化名与他见面。”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林江北,“干脆就接着今天这个机会,把你的化名确定了吧!凡是与站里外勤人员联系时,都需要用化名的。你自己想想,叫个什么化名好呢?”

林江北当然是懂得这个规矩的,他说道:“督察长,我的化名早已经想好了,就叫成微澜吧!”

“成微澜?”杜成虎眼睛一亮,“好名字,好名字啊!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我们情报处的特工人员恪守领袖之志,复兴中华民族、建设三民主义的新中国的伟大革命事业也必将是起于毫末,成于微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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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6章 李掌柜

武林门直街,一个穿着一件打满了补丁的短棉袄青年小贩,双手端着一个还剩下几块糕点的木盒子,一边走着,一边高声叫卖着:“方糕、条头糕、水晶糕、百果糕卖咧”

他正是杭城站的线人,代号向日葵的王小犊。

“哟,小犊子,点心还没有卖完啊?”一个正坐在路边修鞋的老头听到叫卖声,抬头冲王小犊喊了一句。

“是啊,张大爷!”王小犊笑嘻嘻地说道,“还剩下几块水晶糕和条头糕,您要不要来两块尝一尝,算你便宜一点,三分钱两块。”

“还是算了吧!”张大爷摆了摆手,“三分钱都够我买半斤大米了。”

“大米?大米能有水晶糕和条头糕好吃嘛?”王小犊摇了摇头,用手正了正脖子上木盒子挂带,继续喊道:“百果糕、水晶糕、条头糕、方糕卖咧!”

一边叫卖着,王小犊就一边慢慢地沿着直街继续往前走。快到洗马桥的位置的时候,旁边一间中药铺子的门帘从里面被掀开,一个小伙计从门帘内探出头来,冲着王小犊喊道:“我们掌柜要买点心,进来吧!”

“好咧,好咧!”王小犊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双手端着木盒子就快步跑了进去。

药铺子里,除了刚才喊王小犊的小伙计之外,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戴眼镜掌柜。看见王小犊进来,他就笑吟吟地问道:“还有什么糕点?”

“李掌柜,方糕和百果糕都卖完了,”王小犊说道,“只剩下三块水晶糕和两块条头糕了。”

“我都要了!”李掌柜站起身来,对王小犊说道,“都给我送到里间来吧!”

一边说着,李掌柜就背着手往里间走。

“好咧!”王小犊端着木盒子就跟了进去。

到了里间后,态度就严肃了起来,“糕点同志,你有什么紧急情况要汇报?”

李掌柜本名任向东,是地下党在杭城的成员,主要任务就是为想办法为组织筹措药品。而王小犊则是他直接下线,代号糕点。

当初任向东费尽了周折,把王小犊安排到省会警察局局长贺云的身边当勤务兵,目的就是想利用贺云省会警察局局长的身份,打通浙江水陆两道的警察检查关卡,以保证他为组织筹措的药品能够顺利地送出去。

却没有想到,虽然王小犊通过了贺云的考察,被选过去担任贺云的勤务兵,可是贺云却被一个电话调到南京去当了常校长的侍卫长。

本来以为王小犊的任务就懂失败了,但是却又峰回路转,新任警察局局长周凤山竟然要他潜伏到日租界充当情报处杭城站的线人。

任向东觉得这也是一个曲线救国的机会,只要王小犊在日租界这边表现的足够好,就能够引起周凤山的注意,然后就有可能被调回警察局,然后王小犊再想办法在警察局内寻找合适的目标,通过贿赂和收买的方式,打通地下组织的药品运输线。

却没有想到,王小犊在日租界一潜伏就是两年,中间虽然也给那边送回去了好多次有用的情报,但是那边出了多发几块钱的嘉奖之外,并没有把王小犊调回杭城站或者调回警察局的意思,把王小犊搞得郁闷之极。

也幸亏在此期间,任向东找到关系,疏通了负责内河运输治安管理的第一水警大队,让他筹集到的药品可以通过内河水路运输的方式运回到组织手里,所以对王小犊这边的要求才不那么迫切。

但是即使这样,任向东还是要求王小犊继续按照那边的命令在日租界潜伏下去,替那边执行监视任务。他相信只要坚持这条线不断,王小犊总有机会被调回去杭城站或者省会警察局,到时候地下组织的药品运输线路就又多了一条备份出来。

按照任向东和王小犊之间的约定,如果王小犊每次从中药铺子路过的时候,叫卖顺序是“方糕、条头糕、水晶糕、百果糕”,那就代表着平安无事。

如果叫卖顺序颠倒过来,变成“百果糕、水晶糕、条头糕、方糕”,则说明王小犊有紧急情况要汇报。任向东刚才正是听了王小犊的叫卖声,才让小伙计把王小犊喊了进来的。

“李掌柜,我在奉那边的命令,对富山商行的厨师进行监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从来只购买日本香烟的厨师竟然一反常态,购买了五包大前门香烟。”

“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名堂。所以通过那边的交通员向上汇报之后,又赶过来向你汇报。”

王小犊把自己申请紧急联络的原因讲述了一遍。

“糕点同志,做得很好。”任向东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单凭着这一个信息,还不好判断富山商行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继续加紧对富山商行的监视,同时看看那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有什么新情况,记得马上向汇报!”

“是,李掌柜,我明白!”王小犊把木盒子的几块糕点用纸张包好交给李掌柜,然后把空了的木盒子合上,夹在腋下,走了出去。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正午了,他正要打算回家吃饭,却看到自己十五岁的弟弟王小刚挎着卖报的布袋子跑了过来。

“哥哥,哥哥!”王小刚跑到王小犊的跟前,“刚刚二狗子过来找我,说让介绍一个报童过来这边卖报,你说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报童?那个孩子有多大?跟二狗子是什么关系?”王小犊问道。

“那个孩子叫赵小龙,今年十二岁,还有一个六岁的瞎眼弟弟叫赵小虎。”王小刚说道,“他们兄弟俩父母都死了,只有两兄弟相依为命。听二狗子说,他们帮二狗子在三元坊那边打过架,所以关系很好!”

“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这边卖报纸?”王小犊又问道。

“说那边报童太多,报纸不太好卖,想到这边来试一试运气!”王小刚说道。

“行吧!”王小犊点了点头,“你就让他过来吧!”

第0087章 安全屋

林江北等张敬本回来之后,把老丁刚才汇报的情况向张敬本讲了一遍,又说了自己想去见一下向日葵打算。

张敬本听说这件事情杜成虎都同意了,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于是就按照林江北的吩咐,去休息室把4号交通员老丁叫了过来。

林江北先拿出三张2号鼹鼠的照片交给老丁,一张让老丁自己留存,剩下两张给另外两个日租界的线人。至于说向日葵那边,林江北打算趁着亲自跟向日葵谈话的机会,把2号鼹鼠的照片交给他。

“林组长,您打算什么时候见向日葵?”老丁把2号鼹鼠的照片藏好,问林江北道。

“当然是越快越好!”林江北回答道。

老丁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那您是打算跟向日葵简单说几句话,还是要谈比较长的时间?”

“应该是要谈比较长的时间。”林江北说道,“有些情况,我需要向他详细了解一下。”

“那这样的话,最快也得等到下午!”老丁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因为谈话时间比较长,必须把向日葵给约出来。”

“我店里装有电话,向日葵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找公用电话用密语通知我。但是向日葵那边没有电话,除了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外,要想约他紧急见面,就必须到他经常活动的地方,发信号给他,然后他才会过来。”

“没问题,下午也不算晚!”林江北点了点头,问道,“见面的地点定在哪里?”

“就定在敝号,中正直街37号丁盛兴茶叶铺。”老丁说道,“到时候我会以库房里茶叶受潮,请向日葵帮忙翻晒为名,把他喊进店里,到时候你和他就在我店里长谈。”

林江北心中盘算了一阵,点头说道:“行,就这么定了,下午两点,我到你的店里去。你约他过去的时间,就下午两点之后吧。”

送走了老丁,林江北又跟张敬本布置了一下任务分工。

按照林江北的要求,张敬本目前主要是留在情报组办公室坐镇,除了随时掌握下面线人传来的情报之外,林江北那边有什么人员和物资方面的要求,也会打电话回来,由张敬本出面进行调配支援。

把张敬本的工作安排完毕,林江北就准备让陈海涛带他到武林门外大打枝巷,去看一下杭城站那一套三开间的安全屋。

考虑到自己身上这身学生制服太显眼,林江北就拿了一张十元的钞票,交给张敬本,让他替自己跑一下腿,到外面旧货店帮自己找一件七八成新的长袍,然后再找一间中药铺子,买一两黄蜡回来。

二十分钟后,张敬本就把长袍和黄蜡买了回来,然后把找零的八块钞票要交回给林江北。

“老张啊,你就这点出息啊?”林江北摆了摆手,将钱推了回去,嘴里生气道:“连钱都不会花,还怎么当我的副手啊?这剩下的钱,你拿去用吧!”

张敬本在林江北这里碰了橡皮钉子,不但不生气,反而喜滋滋的。

林组长虽然年轻,但是太会做人了!跟着他干,肯定是大有前途!

看着张敬本把钱装了起来,林江北这才转嗔为喜,伸手从他手中接过长袍和黄蜡,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他先脱掉制服,换上长衫。然后又用手沾了一点黄蜡在手掌中心晕染开,这才对着墙上的镜子,在自己脸上涂抹起来。

也就两三分钟的工夫,他的脸庞在镜子之中已经大变样,由一个英姿勃勃的青年学生变成了一个年龄看着至少小三十岁,一副愁眉苦脸模样的公司小职员。

林江北把换下的学生制服放进衣柜里锁好,胸膛往内一含,腰杆子往下一塌,拖沓着脚步,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来到杜成虎的房间。

他刚走进去,坐在门边凳子上的谢耀祖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伸手拦住了他,“你找谁?”

“你说我找谁啊?”林江北就大笑了起来,然后胸膛一挺,腰杆一直,看着谢耀祖。

“哎哟,我的林组长哎!”谢耀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上次抓捕王龙飞的时候,俺已经见识过你的化装术了,没有想到这次又被你骗了过去!”

杜成虎和陈海涛对视了一眼,也连连摇头叹息,对林江北的化装术叹为观止。就那么简单的一件衣服一块黄蜡,到了林江北手中竟然能够发挥出如此神奇的作用。

当下陈海涛也不耽误时间,带着林江北下去,到外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武林门外的大打枝巷。虽然说比起黄包车,出租车要贵很多,但是此时为了赶时间,自然也顾不得了。

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一里多路的地方,陈海涛让司机停下,支付了车费之后,跟林江北下了车,步行前往安全屋。

七八分钟后,陈海涛在一扇窄窄的墙门前停下,用手指了指里面,对林江北说道:“房子就在里面。”

林江北看了看墙门,眉头就微微的蹙了起来,低声说道:“这样的房子,不安全吧?”

所谓墙门,顾名思义,就是在墙上开的门,这是老杭城的特色,看着只是在深宅大墙上开出一扇窄窄的小门,但是如果拐进去,沿着墙门往里走,多则两三百米,少则七八十米,里面是宅院套着宅院,弄堂连着弄堂,里面人员来往繁杂,根本不适合做情报人员的安全屋。

陈海涛笑了起来,说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弄堂那端被里面一户人家给堵死了,所以这里进去,等于说是一间独立的小院,不仅隐蔽性高,安全性也很高!”

林江北跟着陈海涛走进一看,果然是如同他所说,看着是一个老墙门的无尽宅院,其实却是一栋独立的小院,确实是一个做安全屋的好地方,隐蔽性和安全性都很高。

陈海涛用钥匙打开房门,领着林江北走了进去。

里面家具床铺被褥一应俱全,床铺还细心地用报纸遮蔽着,只要取下报纸抖落上面的浮灰,直接就可以住人。

至于灶房,则是按在院子角落里用牛毛毡搭建的小棚子下面,这样即使生火做饭,也不会像小龙两兄弟原来的住处那样把屋子里弄地到处都是烟熏的黑印。

如果小龙要到日租界卖报的话,这里确实是不错的暂时安身场所。

陈海涛见林江北还算满意,就把钥匙交给了林江北,叫了辆黄包车赶回蒙古桥同学会。

林江北看看时间还早,就把房门锁好,走出墙门,趁着这个时间抓紧熟悉周围的环境,弄清楚每一条路的走向和方向,然后再规划出至少两到三条发生突发情况时的撤退路线。

毕竟这里距离日租界太近,万一他执行任务时露了行藏,被日本特务跟踪了过来,没有提前安排好撤退路线的话,他岂不是就变成了瓮中之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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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8章 天才之间的第一次握手

林江北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把安全屋附近大大小小的街巷弄堂都摸了个清清楚楚,精心设计出两条在不同情况下撤退的路线,又亲自按照路线走了两趟,确定没有问题,然后才找了一间茶饭铺子,要了一碗片儿川外加一根油条,填了一下肚子。

吃过饭,时间也差不多一点半了。林江北就按照老丁所说的地址,往中正直街方向走了过去。

中正直街虽然比较靠近武林门,但是依旧算作“城里头”,具体大打枝巷不不远。林江北按照正常步速,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走进丁盛兴茶叶铺,和老丁接上了头。老丁一边在心里对他的化装术啧啧称奇,一边把他请到后院等候,告诉他已经给向日葵发过信号,两点钟左右向日葵就会赶过来。

林江北在后院坐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就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掌柜的”,两三分钟后,就看到领着一个穿着补丁棉袄的小伙子进来。

小伙子个子不高,骨架略微有点偏大,黑红的脸膛上还残留着少年人的稚气,眼神看着也木木的,甚至有点呆滞,不管从那个角度去看,都跟杭城街上讨生活的乡下青年并无二致。

“向日葵,这就是家里来的成老板,”老丁指着林江北对王小犊说道。

林江北站起身来,冲着王小犊伸出了手,“向日葵同志,你好!”

“成老板好!”王小犊眼神立刻灵动起来,跨步上前,身体前倾,伸出双手殷勤地和林江北相握。

林江北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若是刚才的模样,当初贺云又怎么可能把他挑到身边充当勤务兵呢?

可就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传到林江北的鼻端,他鼻孔不由得微微一翕,旋即又张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坐吧,向日葵同志!”

林江北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王小犊坐下,然后又摸出一包老刀牌香烟,问王小犊道:“抽烟吗?”

王小犊连忙摆了摆手,“不抽的,不抽的。”

林江北点了点头。

本来也是,一个卖糕点的小贩,养活自己都已经很艰难了,哪里还有什么闲钱抽烟?

这个向日葵,能够随时随地保持自己的人设,果然是搞情报工作的天才。

如果真要算收入的话,抛开卖糕点的收入,杭城站每月还要给向日葵发放十二块钱线人津贴,又怎么可能抽不起不到一角钱一包的香烟呢?

“哪会点烟吗?”林江北摸出一根香烟塞进自己嘴里,冲着桌上的火柴努了努嘴,笑眯眯地对王小犊说道,一副我很欣赏你,给你机会的模样。

“会的,会的!”王小犊连忙殷勤的站起身来,划着火柴,用手护着,递到林江北面前。

林江北单手护着火,将烟凑到火苗上,眼睛不经意地从王小犊的指甲缝里瞟了一下,鼻孔又是微微一缩,然后才用力一吸,将烟在火苗上点燃。

“不错,小伙子有前途。”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干,以后有机会,我把你正式调回去。”

“谢谢成老板,谢谢成老板!”王小犊冲着林江北连鞠了两躬,这才把手上的火柴熄灭,扔到桌子旁边的痰盂里去。

林江北抬手轻轻往下点了两下,示意王小犊坐下,然后对他说道:“今天把你叫过来,是因为有一个紧急情况要通知你。”

接着他就把关于2号鼹鼠的情况向王小犊详细地讲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根据你上午提供的消息,我们怀疑富山商行的厨师所买的大前门香烟,就是应2号鼹鼠的要求购买的。”

王小犊这才明白自己提供了这个消息之后,杭城站这边立刻派人过来见他。原来是怀疑2号鼹鼠藏在富山商行啊!

“这个狗汉奸,竟然向小日本出卖情报,怨不得常校长要下达制裁令!”

作为地下党员,王小犊对日本人和汉奸的仇恨方面甚至还要超过情报处的人员。但是他时刻牢记着李掌柜的提醒,在表达对日本人和汉奸的仇恨方面要适度,不要过火,免得被看出异常。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抬头望着林江北,说道:“成老板,有任务是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布置下来吧!”

林江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2号鼹鼠的照片,递到王小犊的手里,问他道:“这是2号鼹鼠的照片,你昨天或者今天,有印象看到样子跟他相似的人在富山商行出入吗?”

王小犊看着手里的照片,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林江北的意料,他示意王小犊把照片收起来,然后说道:“目前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有两个,第一,是要想办法确认一下,2号鼹鼠是不是真的藏在富山商行内。”

“第二,要想办法查清楚富山商行的垃圾每日倾倒的什么地方,然后把里面大前门的烟头翻找辨认出来,从而倒推出目标人物手里剩余的大前门香烟的数量。”

“向日葵,你在日租界呆了两年,对里面的情况比较熟悉,对此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建议?”

想法和建议?

王小犊闭着眼睛想了一阵,然后睁开眼说道:“成老板,这两个问题都有办法解决。”

“哦?你说说看?”林江北眼睛不由得一亮。

纵使他作为一个开挂的穿越人士,也只是想出了第二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对第一个问题还毫无头绪,却没有想到向日葵竟然说两个问题都没有办法解决。

“第二个问题相对简单一点。”王小犊说道,“日租界的商户的垃圾每日定时由垃圾夫上门收倒。我们只要跟着负责收倒富山商行垃圾的垃圾夫,等他把垃圾倾倒到垃圾点时,就可以在里面对富山商行的垃圾进行翻找了。”

“嗯,不错不错,这个办法很好!只是还需要细化一下!”林江北点了点头,冲着王小犊夸赞道。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王小犊这个办法,可以说是跟林江北想到一块去了。

在杭城日租界有一个工务处,下面雇佣着两支队伍,负责日租界的街道卫生。一支队伍叫清道夫,专门负责对街道进行清扫。

另外一支队伍叫垃圾夫,每天拉着一辆垃圾车,手里拿着一个大铜铃铛,每日定时在街巷里摇晃着铃铛。每一住家户儿,听见这种声音,便都自动端出土筐,或煤油箱子、大簸箕,往垃圾车里倒。

等垃圾车装满了之后,垃圾夫就拉着车到设在附近偏僻处的垃圾点,把垃圾倾倒出来。等垃圾点的垃圾堆满了,再由大卡车拉到租界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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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9章 闲招不闲

当初在杜成虎办公室里提出要从富山商行每日倾倒出来的垃圾当中清查烟头的时候,林江北就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日租界工务处下面这支垃圾夫队伍身上。

只是关键的问题就是要弄清楚究竟是哪一个垃圾夫负责收倒富山商行的垃圾,然后想办法做通他的工作,让他不要把富山商行倒出来的垃圾跟别处倒出来的垃圾混在一起,这样才可以保证在清点烟头的时候不会有别处的烟头混进来。

此时听王小犊提出这个办法,林江北自然是连连点头,只是指出王小犊的办法要细化一下。

“成老板,您觉得应该怎么细化?”王小犊问道。

“要提前想办法做通垃圾夫的工作,让他把富山商行的垃圾单独存放,不要和别家的垃圾混在一起。不能等他把垃圾倒到垃圾点之后再进行翻找。”林江北说道。

“成老板,您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王小犊脸色一红,看起来有些惭愧,可实际上内心却有一股浅浅的骄傲。

他其实在一年之前,就用每日一块百果糕为代价买通了负责富山商行的垃圾夫,让他每次都最后到富山商行来收垃圾,这样富山商行的垃圾就堆在最上面,便于等在垃圾点的王小犊进行翻检。

当然,王小犊对于垃圾夫的说辞,是富山商行的垃圾里面有大量的日本烟烟头,而自己又认识一个假烟贩子,专门生产冒牌日本香烟,需要一些真正的日本烟丝混杂进去。所以他就把这些日本烟烟头收集起来,积少成多也能够换一笔小钱。

而实际上王小犊的目的,是想看一看富山商行倾倒出来的这些垃圾当中有没有什么日本人不小心泄露出来的资料。

只是可惜,富山商行里边的日本人非常小心,王小犊坚持了一年,竟然没有在垃圾中翻找出任何有价值的资料,日本烟烟头倒是积累了一大堆。

之所以没有把他这个行动向杭城站里汇报,是因为李掌柜叮嘱他可以适当地表现一下自己的聪明和能力,但是不能够锋芒太露,把自己的聪明和能力表现得太多,以免引起有心人的特别关注,给他今后的潜伏工作造成影响。

但是王小犊却没有想到,杭城站里的成老板这次竟然需要通过烟头的数量来推算出目标人物手里的大前门存量。他之前布置下来的看似毫无作用的闲招,终于派上了用场。

口是心非地低着头向林江北做过自我检讨之后,王小犊又抬起头来,望着林江北道:“成老板,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专门负责收倒富山商行的垃圾夫叫老郭,他是一个特别喜欢贪占小便宜的人。如果给他点好处,这件事情不难办到。”

“哦?”林江北望着王小犊,“你跟他认识?关系熟吗?”

“还成吧!”王小犊嘿嘿一乐,说道,“他经常买我的点心吃,每次都要我饶他半块碎点心。”

“那行吧!”林江北伸手从身上摸了三十元钞票,递给王小犊,“这些钱你就用来收买老郭。记住,一次不要给他太多,即使防止他起疑心。”

王小犊看着手里的钞票。

三十元?这个成组长好大方啊!

我能告诉你,我每次只要两分钱一块的蛋糕,就可以让老郭乖乖听话,把富山商行的垃圾拉过来任我挑拣吗?

呵呵,反正你们国民党有钱,我不用白不用。

“好的,我记住了,绝对一次不会给他太多的钱。”王小犊一边应着,一边把钱塞进怀里。

这个家伙,塞钱的动作挺麻利啊!

林江北暗笑了一声,又问道:“向日葵同志,那你考虑好用什么说辞,去说服这个老郭配合你,同时还不让他起疑心吗?”

王小犊连忙坐直了身子,说道:“成老板,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说出来您帮忙参详参详,看看成不成。”

“嗯,你说吧!”林江北点了点头。

“我就说我最近新结识一个假烟贩子,专门生产冒牌日本香烟,但是他需要弄来一些真正的日本烟丝混杂进去,所以就暗地里大量收购日本香烟烟头。”

“而正好富山商行的垃圾里面混杂有大量的日本香烟烟头,我想把这些日本香烟烟头收集起来,去卖给这个假烟贩子,赚到的钱,跟老郭二一添作五,相互平分。”

“我想着以老郭爱贪小便宜的性格,他什么力气都不用出,就可以白分一份钱,没有道理拒绝我,所以觉得这个办法的成功可能性还蛮大的。”

王小犊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用眼睛望着林江北,“成老板,您觉得我这个办法成不成?”

“成!太成了!比我成老板还要成啊!”林江北连连摇头感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妖孽一般王小犊。

这家伙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如此高明的办法,即使挑剔如他,也挑不出王小犊这个计划中有什么毛病啊!

“行!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林江北伸手拍了拍王小犊的肩膀,“你每天清点过烟头后,及时把结果通告给丁掌柜。”

“是,我明白!”王小犊点头应道。

“那咱们再说说第一个问题怎么解决吧,你说说吧,有什么看法?”林江北望着王小犊。听了王小犊第二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他心里对王小犊充满了期待。

如果杭城站情报组里那些手下都能够多几个王小犊这样的情报天才,那他相信他这个情报组长就可以每日混吃等死,躺在床上就可以把杭城的日本间谍给一网打尽了。

“第一个问题啊?”王小犊沉吟了一下,说道:“要想确认2号鼹鼠是不是真的藏匿在富山商行,说实话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如果2号鼹鼠会外出那还好说,怕就怕2号鼹鼠隐藏在富山商行里不出来,那要搞清楚他有没有在富山商行,也许只能在‘倒老爷’身上打主意了。”

“‘倒老爷’?”林江北蹙着眉头想了一下,说道,“根据我看到的资料,富山商行内部安装的都是冲水式厕所,并不需要‘倒老爷’啊!”

和上海的租界一样,杭城日租界也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冲水式马桶,很多家户都要用一只马桶来贮存大小便。每天清早听到粪车的声音,便赶紧拎著马桶到后门口倒马桶,这是每家每天要做的头一件家务。

而拉着粪车到每家每户去收马桶里的粪便的人,就是所谓“倒老爷”,又叫“粪夫”,正名叫“清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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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0章 破绽

“富山商行里面确实是冲水式茅厕,不需要倒老爷倾倒粪便。”王小犊说道,“但是,富山商行里面那么多人,每天的饭脚水,却还是需要倒老爷帮忙处理的。”

“翻叫水?”林江北一时间没有弄懂王小犊在说什么。

“哎,”王小犊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把家乡的方言给带了出来,“就是每天洗菜淘米,刷锅洗碗的脏水,也就是泔水了!”

泔水?

林江北楞了一下,“刷锅洗碗洗菜淘米的泔水,不是都倒到阴沟里,顺着阴沟流走了吗?”

“成老板,您说的那是杭城城区。”王小犊说道:“小日本抠抠索索的,日租界的阴沟修得又窄又小,泔水一倒进阴沟就堵,甚至很多地方还没有阴沟。”

“日租界里的泔水,跟垃圾一样,主要靠泔水车上门来收。所不同的是,垃圾夫都等在门外,而泔水车夫却要走进家户里面,把泔水桶挑出来,倒进泔水车里。”

“所以泔水车夫,是除了日本人之外,唯一可以正常进出富山商行的人。倘若隐藏在富山商行里的目标不外出的话,唯一可能探查清楚目标究竟是不是2号鼹鼠的也只有泔水车夫了。”

“而这泔水车夫,实际上跟倒老爷是同一批人。清晨拉着粪车挨家挨户收粪,傍晚则换成泔水车,挨家挨户收集泔水。”

林江北点了点头,这才明白王小犊为什么说要搞清楚2号鼹鼠究竟是不是隐藏在富山商行要指望倒老爷了。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点,主要还是对日租界缺乏了解,没有注意到日租界有专门上门收集泔水的这种行业的存在。

不过即使如此,林江北也不得不承认,王小犊在对细节的观察和把握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所以才会在他刚一提出问题,就马上针对性的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向日葵同志,你跟负责富山商行泔水的倒老爷熟悉吗?”林江北问道。

王小犊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熟悉了。我卖点心主要是上午和下午那一会儿,跟倒老爷们没有什么交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向林江北提供了一条线索:“不过我听说,富山商行这一片的倒老爷的老头子,好像是萧山帮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帮派和争斗。

虽然当倒老爷拉粪是一个苦差事,但是既可以向马桶主人收取倒马桶费,又可以把粪便出售给附近种菜种粮的农民,一里一外都是利润。

地方上的地痞、流氓、恶霸看到这个行当大有油水,于是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分别控制不同的路段,倒老爷要想到这个地段来拉粪,就必须向他们孝敬。

倒老爷们没有办法,只好组织起来,按照各自出身地区形成帮派,然后向帮派的“老头子”,也被“雅”称为“粪霸”的去“登记”、“完捐”,请求“保护”。

就拿杭城来说,倒老爷们就分为嘉兴帮、余杭帮、萧山帮等好几个帮派,其中以余杭帮势力最大,萧山帮次之。

听说负责富山商行的倒老爷属于萧山帮,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这个就交给我想办法。你只要负责清点富山商行每日倒出来的烟头就行了。如果到时候有什么变化,我会让丁掌柜去通知你的!”

老丁把王小犊送到外间,伸手从柜台里拿了两角零钞塞给王小犊,充做“翻晒”茶叶的工钱,然后才返身走回院内。

却看到林江北夹着一根香烟,坐在那里皱眉沉思,仿佛在什么心思,于是就凑上去小声问道:“成老板,是不是担心萧山帮那方面很难办?这个其实可以找张组长,他跟杭城各大帮派都很熟悉。”

“哦?你说这个啊?好,我回去就找老张商量。”

林江北伸手在脚边的痰盂上弹了一下烟灰,问老丁道:“老丁啊,你这里距离日租界这么近,而向日葵每天上午下午又都要待在日租界里,暴露的风险很大啊!”

“风险确实不小。”老丁也点燃了一根香烟,“但是这工作总要有人来做啊!”

“那站里有没有给你和向日葵同志配枪啊?”林江北说道,“万一晚上被日本特工摸上门来,有把枪防身,总要好一点吧?”

“没有,”老丁摇了摇头,“我以前向站里打过申请,但是会长没有批准。”

“那向日葵同志也没有配枪咯?”

“没有!”

“这样不好!”林江北说道,“我回头帮你们申请一下,争取给你们都配上枪。虽然平时可能用不着,但是紧要关头,还有一把枪放在身边还是能起很大作用的!”

嘴上这样说,林江北心中却在思忖。

既然向日葵没有配枪,那么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枪油又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林江北跟向日葵见面握手的时候,就嗅到了他身上的枪油味道。但是他在向日葵的虎口处又没有感受到玩枪留下的老茧,所以就有点怀疑自己闻错了,所以又特意让向日葵给自己点烟,好再次确认一下。

结果向日葵在给他点燃的时候,林江北确认了之前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向日葵身上确实有枪油的味道,而且可以确认,枪油的味道就是来源于向日葵的双手。

甚至林江北还嗅出了向日葵所用的枪油的品牌是广生行生产的专用的手枪薄枪油。因为比起别人家的枪油,广生行的枪油里面多了一点广生行生产的双妹牌雪花膏的味道。

而且借着火柴的光焰,林江北也瞥见了向日葵的双手指甲缝内在火焰的照耀下隐约有一些星星点点的反光。这正说明指甲缝里有枪油的残留痕迹。

没有配枪,虎口处也没有玩枪留下的老茧,但是手指上却有广生行手枪薄油的残留痕迹,向日葵同志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而且向日葵刚才在说话是讲到他卖点心“主要是上午和下午那一会儿,跟倒老爷们没有什么交集”。

其中“交集”这个词汇,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是不可能用到这个词汇的。

而根据杭城站里向日葵的资料,他的文化水平只是初小毕业,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从他嘴里蹦出“交集”这个词汇,不是太令人奇怪了吗?

这个向日葵,身上大有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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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1章

虽然说现在还没有掌握百分之百的铁证,但是林江北心里已经可以肯定,向日葵绝对是一只打入情报处系统的鼹鼠。

至于说这只鼹鼠是属于哪个组织,就值得推敲一番了。

首先可以排除嫌疑的,就是情报处的竞争对手党务处。同为常校长麾下的两大情报机构,不管两个机构明争暗斗的多么厉害,但是绝对还没有恶劣到要向对方组织派遣鼹鼠的地步。

别的不说,单单是考虑鼹鼠暴露之后如何面对常校长的雷霆之怒,就不是党务处的曾恩徐和情报处的段逸农两个人所能够承受得了的。

第二个要排除的对象就是日本谍报组织。

倘若向日葵真的是日本谍报组织派过来的鼹鼠的话,他根本没有必要主动把富山商行厨师购买大前门香烟这么重要的信息上报上去。

因为即使是想采取苦肉计的方式来骗取杭城站高层的信任,也只会挑选一两只小鼹鼠上报给情报处,不可能把2号鼹鼠这样影响力如此重大的目标给抛出来。

要知道,对日本人来说,2号鼹鼠这样让中国政府领袖常校长亲自下达了制裁令的人物,是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好的风向标式的人物。

因为只有这才,才能鼓励那些因为畏惧制裁而不敢向日本出卖情报的大汉奸,让他们看到,即使是中方领袖亲自下达了制裁令,但是2号鼹鼠依旧在我们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所以你们不要担心,尽管拿情报来换取丰厚的报酬去享乐吧,即使是不小心暴露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强大的特务机关也能够保证你们的安全。

试想,如此重要的甚至能够对全中国潜在的汉奸人物都有着重要指向的风向标式的人物,日本人怎么舍得让向日葵这样的底层间谍用苦肉计的方式抛出来啊?

即使是杭城领事馆这一关能够,日本陆军高层和外务省那边的关卡也不可能通过啊!

因此,单单从提供大前门香烟的情报这件事情上来说,就差不多可以把向日葵排除出日本鼹鼠的嫌疑范围了。

那么既不可能是竞争对手党务处,也不大可能是日本间谍组织,剩下的最大可能,则只有是地下组织了。

也只有向日葵是地下组织派过来潜伏在情报处外围的成员,才可以解释他的行为:

私下里拥有杭城站里并不知晓的配枪;词汇水平明显高于档案里的文化水平;主动向杭城站上报富山商行的可疑迹象。

更关键的是,对林江北来说,向日葵远远超越自身年龄的情报天赋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如果说段逸农创建的情报处在这个年代表现出了超越了大多数同类组织的情报水准,成为一支连日本特高课都非常忌惮的情报组织的话。

那么在这个年代,还存在着另外一支情报水准远在情报处之上,连段逸农也非常忌惮的情报组织,也就是地下党的情报组织

如果向日葵是出身于地下党,那么以地下党情报组织的效率和能力,在加上向日葵自身的天赋,培养出一位远超自身年龄的情报天才,就没有什么可令人意外的了。

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向日葵真的是地下党派过来的同志。这样自己以后就不用千辛万苦地寻找组织了,只要在恰当的时候,利用好向日葵,就能够跟组织接上头了。

林江北心中做好了盘算,扭头望着站在一边的老丁,“对了,老丁。把刷碗洗锅的泔水叫成饭脚水这种叫法,是哪里的方言啊?”

“饭脚水啊?湖州、嘉兴都是这样的叫法。杭城这方面跟北方差不多,也是叫成泔水。”老丁说道。

“嗯!”林江北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日葵那边,你盯紧一点,有什么消息,要立刻汇报。”

“是,我明白!”

老丁点了点头,伸手将准备好的两包龙井递给林江北,然后把林江北送了出去。

立刻了丁盛兴茶叶铺,林江北到黄包车停靠点,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回了蒙古桥的浙警同学会。

同学会内,杜成虎已经乘车返回了省会警察局,只留下陈海涛和张敬本在里面坐镇。

见林江北回来,陈海涛立刻把他叫到了自己的秘书办公室,同时也把情报组办公室里的张敬本也喊了过来。

“林干事,”陈海涛按照林江北在同学会里的职务称呼他,“北平那边的调查结果刚刚传过来了。据2号鼹鼠的同事们讲,他一般情况下是一天抽半盒香烟。”

“是十支一盒的香烟还是二十支一盒的香烟?”林江北问道。因为民国时期的大前门既十支一盒的包装规格,也有二十支一盒的包装规格。

“是二十支一盒的。”陈海涛说道。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2号鼹鼠一天要抽十支香烟。”林江北说道,“考虑到他目前东躲西藏不能露面的心情,再加上在富山商行里面绝大多数都是日本人,必然也缺少流畅的交流环境,因此2号鼹鼠抽烟量应该比平时要大不少。”

“暂时按照增加一倍,一天抽二十支来计算。日本厨师购买的那五盒二十支包装规格的香烟也至少能够让他维持五天。”

“当然,他实际上抽多少,最后还是要看向日葵对富山商行垃圾里的烟头的清点结果。”

“你这一趟见向日葵,已经找到清点富山商行垃圾里烟头的办法了?”陈海涛和张敬本俱都是一喜。

“是啊!”

林江北就把这次过去跟向日葵碰面的情况跟他们讲述了一边,当然,关于向日葵身上的疑点,林江北自然是隐去不提。

“目前看来,确定目标人物手中剩余香烟数量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他说道,“剩下的就是如何伪装成倒老爷混进富山商行,趁着倒泔水的机会探查富山商行里的目标任务究竟是不是2号鼹鼠的问题了。”

“伪装成倒老爷混进富山商行的风险太大了吧?”陈海涛说道,“能不能学习向日葵的做法,买通倒老爷,让他趁着倒泔水的机会,替我们进行观察呢?”

“这个恐怕行不通!”林江北摇了摇头,“倒老爷没有经过专业的特工训练,即使他肯答应,考虑到心理素质以及专业能力的问题,他恐怕也无法顺利地帮我们完成探查工作,甚至还有暴露自己的风险。”

“第二,即使倒老爷的心里素质和能力都过关,还要考虑到他的忠诚度的问题。在无法保证他绝对忠诚的情况下,又怎么敢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所以,即使风险很大,但是唯一可行的方案只有是派我们的人伪装成倒老爷混进富山商行里面去!”

“考虑到伪装技巧、观察能力和心里素质,我认为我本人是目前条件下最佳的伪装成倒老爷混进富山商行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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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2章 抢

“组长,这太危险了!”张敬本立刻出声表示反对,“我反对你这样做!照我的看法,咱们情报组组员当中也不乏机灵可靠的人员,从他们当中挑选一位完全可以去完成这个任务!”

作为一个副手,如果在领导表示要亲自涉险的时候没有反对,甚至是反对的没有那么及时,也许领导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会在小账本上给你浓浓的记上一笔,说不定什么时间就翻起小账本,找个由头给你算起了旧账。

如果是普通领导,张敬本未必见得会怕,但是眼前这位却是处座和以炎书记都另眼相看的浙警俊才,他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反正即使林江北最后真的采纳了他的反对意见,也是换下面的组员去冒险,又不会伤及他张敬本一丝毫毛。

这种不用付出任何实际代价,仅仅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表达自己对领导赤胆忠心的事情,张敬本又怎么会错过呢?

“他们不是都被抽调去清查杭城要害部门里的鼹鼠了吗?”林江北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还是我来吧!”

倒不是说林江北一定要坚持自己亲身涉险,实在是这件事情牵扯过于重大,派下面的组员去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万一下面的组员在富山商行不小心露出了破绽,断送了性命还不要紧,关键是2号鼹鼠必然会意识到自己的行藏已经暴露,必然会逃离日租界转移到下一个地点。

这也意味着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彻底失败,他作为具体执行人,是肯定要为这个重大失误承担责任的。

这也意味着,他在情报处内部的上升之路从此断绝,最后的下场肯定是跟当初卷钱潜逃的许五忠一样,被打入另册。

在这个日本人马上就要露出狰狞的獠牙展开侵华战争的关键时刻,上了情报处另册名单上的人唯一命运,恐怕就是被送到中日情报组织交战的最前线充当炮灰了。

所以,混入富山商行进行探查的任务即使再危险,林江北也只有选择自己亲自去做。更何况正如林江北自己所说,论起伪装技巧、观察能力以及心理素质,在杭城站的范围来说,还真找不出比他更优秀的人选。

“组长……”张敬本还要表示自己的反对意见。

“好了,这个问题不用再讨论下去了,就这么决定了!”林江北一摆手,阻止张敬本往下再说,“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我如何才能够假办成倒老爷,进到富山商行里面去收倒泔水吧!”

“我听向日葵介绍,说负责富山商行泔水的倒老爷是属于萧山帮。”林江北望着张敬本,“老张,你们对萧山帮的情况熟悉吗?”

“属于萧山帮啊?”张敬本摸了摸下巴,一脸牙疼的表情,“这事可就有点麻烦了。”

“怎么说呢?”林江北问道。

“包括日租界在内,杭城的金汁行一共分为余杭帮、萧山帮和嘉兴帮三大帮派。这三大帮派背后各有势力支持。”张敬本说道,“其中萧山帮的老头子龚四九,走的就是党务处特务室的门路。”

“许井山?”林江北有点出乎意料,“这个王八蛋还真的是生冷不忌,连粪桶这一行也不肯放过啊!”

张敬本笑了笑,“组长,你别小看粪桶这个行业,看着臭烘烘的,可是里面利润大着呢!”

“就拿咱们杭城来说,包括日租界在内,按照去年年底的统计数据,一共是五十九万余人,十二万四千多户。其中能够用上抽水马桶的上等人家绝对不会超过四千户。”

“其余十二万户人家,即使每户人家只有一只马桶,那也至少有十二万只马桶。”

“按照金汁行的规矩,倒老爷每天每倒一只马桶,收费是五分钱。而把粪便卖给乡下那些种菜种粮的农民,一桶粪便又可以收费一分钱。这一里一外一只马桶每天就是六分钱的毛收入,一月下来是一块八。”

“十二万只马桶,一月下来毛收入合计有二十一万六千元之多。而拉粪车的倒老爷们最多只能分去其中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还剩下十四万多的巨款,由金汁行的老头子和他们背后的势力来瓜分。”

说到这里,张敬本用手指了指陈海涛,对林江北说道:“关于这件事儿呢,咱们陈秘书有一句名言,马桶虽然是臭的,但是钞票却是香的。”

“什么?”林江北有些惊诧地望着陈海涛,“陈秘书,难道说咱们杭城站,也涉入了倒老爷这个行当?”

陈海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处座拨给咱们杭城站的经费,勉强能够满足站里正常的开支。但是像任务津贴外勤津贴等缺口,就要靠站里想办法就地筹集弥补。反正金汁行这笔钞票,我们不赚,也有别人去赚。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去赚。”

“那我们杭城站支持的究竟是哪一家的老头子呢?”林江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余杭帮。”张敬本知道陈海涛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就把话头接了过来,“全杭城十二万只马桶,余杭帮占了六万多只。剩余的五万多只,由萧山帮和嘉兴帮瓜分。”

“只是可惜的是,负责富山商行泔水的倒老爷,偏偏是萧山帮的人。以我们与党务处特务室的紧张关系,即使他们同意让组长你去假扮倒老爷进入富山商行,可是谁又知道,在关键时刻,他们会不会捅咱们一刀,把组长你出卖给日本人。”

“确实!”陈海涛也在一旁点头说道,“反正这种事情找不到证据,到时候我们吃了哑巴亏又无话可说。”

林江北也同样相信张敬本和陈海涛的判断,情报处和党务处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如果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他们手里,谁敢保证他们在关键时刻不出幺蛾子?

于是他冷笑一声,说道:“为什么要让党务处那帮王八蛋同意啊?富山商行不在余杭帮的手里,他们不会去抢啊?粪霸之间抢地盘发生斗殴火拼,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张敬本,你去见一下余杭帮的老头子,让他无论用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把富山商行那一片的马桶给抢过来。否则的话,我们杭城站不介意另外扶植一个老头子代替他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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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3章 没我的好

民国25年2月21日,农历丙子年一月二十九,晴,无风。

宜:安葬、破土、开市、拆迁

忌:祈福、安床、伐木、纳畜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日租界里,萧山帮十辆装满了金汁的粪车,排成一条长龙,沿着里马路,往运河边瓦窑头附近粪码头迤逦而去。

忽然,马路的前方响起一阵拐杖敲击柏油路面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马路中间出现一位四十出头的长袍绅士。

他戴着一副金丝水晶眼镜,左手捧着水烟壶,右手拄着文明棍,不急不慢地迈着四方小步,迎着粪车的长龙走来。

在长袍绅士的背后,还跟着四十多个彪形大汉,手里清一色提着镐头。

“余杭帮老头子韩大生?”

萧山帮为首的倒老爷赵老五不由得小腿肚子一颤,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九个倒老爷也认出来对面来人是谁,也都心惊胆战地把粪车靠边停下,道路中间给让开,暗中祈求余杭帮老头子韩大生这个瘟神只是碰巧路过,不是专门来找麻烦的。

可惜事不遂人愿。

即使十辆粪车的车轮都快压到路边的阴沟里去了,韩大生的身形还是停在了赵老五的粪车前。

“你们这一大早拉着车准备干什么啊?”韩大生盯着赵老五。

“回禀韩爷,我们是运金汁的,准备拉往运河粪码头。”赵老五脸色苍白,腰躬得跟虾米似得。

“哟,原来是同行啊?失敬失敬!”韩大生用文明棍戳了戳粪车盖板,对赵老五说道:“把盖板打开,让我看看。”

“韩爷,您要看什么?”赵老五颤抖着声音说道。

“让你打开就打开,哪里那么多废话?”站在韩大生身后一个壮汉一把巴掌赵老五抽了一个趔趄,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是是是,韩爷,我打开,我这就打开!”赵老五顾不上抹嘴角的鲜血,连滚带爬地爬起身来,把粪车的盖板打开,然后心惊胆战地站在了一边。

“这就对了嘛!”

韩大生点了点头,往粪车里里面看了一眼,把左手的水烟壶递给身后一个大汉,然后伸手左手的食指在粪车的金汁水当中蘸了蘸,放在嘴里尝了一下,冲着赵老五咧嘴一笑,“你的粪,没有我们的好!”

赵老五都惊呆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

我的粪,没有他们的好?

这是什么样的操作?

恐怕龚四爷亲至,也想不出韩大生会有这样的举动吧?

就在这时,却见韩大生把手一挥,冲着身后的四十多个大汉说道:“给我砸了!”

大汉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听到韩大生下令,立刻冲上去四个人一组把粪车掀翻,抡起镐头噼里啪啦地就砸了下去。

赵老五等人看到镐头砸在粪车上,眼睛顿时就红了。

虽然说他们人是属于萧山帮,但是这粪车,却是各自实打实掏钱买的,也是一家老小活命的工具。

现在韩大生让人砸他们的粪车,就是要断他们一家老小的活路啊!

所以即使他们再害怕,此时也退无可退,于是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呐喊,双腿颤抖着,却又坚定着,迎着镐头冲了上去。

只有排在最后的那个年轻的倒老爷是个光棍汉,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饥的那种,他一看情况不妙,丢下粪车,撒开脚丫子就跑。

半个小时后,这个年轻的倒老爷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城内断河头附近的萧山帮老头子龚四九的大院。

“什么?韩大生那个王八蛋竟然抢老子的地盘?”

龚四九不由得勃然大怒,立刻打电话召集兄弟。

半个小时后,五十多名光着身子的壮汉或者手拿铁锹、或者手持砍斧,从断河头出发,杀气腾腾地往韩大生的寓所而去。

可是他们刚走出断河头路口,迎面就撞见两队全副武装的警察,为首一人,正是省会警察局侦缉队队长王见刚。

“龚四九,”王见刚把玩着手里的枪牌撸子,“我们接到举报,说你跟观湖楼歌场经理王龙飞有牵扯,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观湖楼歌场王龙飞?

龚四九不由得瞳孔一缩。

他的后台老板,党务处特务室科长许井山因为这件案子被搞得灰头土脸,几乎被南京党务处免掉了特务室科长的职务。

现在王见刚竟然说他牵扯到这个案子,怎么不让他胆战心惊呢?

他伸手拦住伸手自己这帮不知道轻重的手下,冲着王见刚拱了拱手,说道:“王队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从来没有去过观湖楼,也从来没有跟王龙飞打过交道啊!”

“有没有打过交道,你说了不算!”王见刚把手枪在手指上转了转,看着龚四九,“你是自己乖乖配合,跟我们回去,还是要让我手下的这帮东西动手,请你回去啊?”

见王见刚根本不给自己分辩的机会,龚四九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狗屁的王见刚,哪里是为了观湖楼歌场的案子来的?分明就是给自己的老对头,余杭帮的韩大生来站场子来了。

韩大生啊韩大生,你也太无耻了吧?连抢个马桶,都不敢真刀实枪地火拼一场,要把背后的干爹拉出来壮胆啊?还有没有一点洪门中人的骨气啊?

可是龚四九也知道,自己、包括自己的手下,此刻千万不能有任何多余的反抗动作,否则眼前这位王见刚队长,真的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还有这些手下都用手枪突突了,然后事后还能给自己安插勾结王龙飞,暴力拒捕的罪名。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千万不能够冲动,上了王见刚这个王八蛋的当。否则王见刚不但可以当场把自己这些人突突掉,而且还可以让韩大生那个王八蛋顺理成章的接收萧山帮势力范围内那三万多只马桶。

“王队长既然是执行公务,我龚某人作为一个守法的良民,即使再受冤枉,也会配合王队长的调查!”龚四九把自己的双手往前一伸,“王队长您是捆是拷,我龚某人任君摆布!”

说完这句话,他快速地扭过头来,对身后的心腹小声交代道:“你马上去皮市巷党务处特务室找许科长,让他赶快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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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解释一下,本书第0017章关于王龙飞口卡上的居住本市年月一栏的:24年7月,指的就是民国24年7月。当时填写口卡格式就是如此,不会像现在一样加上民国两个字,特此解释。

另外再解释一下第0092章中关于马桶收费的问题。在这里解释一下,根据我在档案馆查的资料,在抗战之前,杭州每只马桶的收费是4-5分,我书中取了一个最高数值,5分,算下来一只马桶每月收费为15元。

另外根据我查到的1928年杭州工人的工资,最高工资为60元每月,最低为15元每月。

政府职员,最低收入水平基本上在24元左右。

省会警察局的警员之中最低收入也接近20元。

至于说黄包车夫、木匠泥水匠等人,最低收入也都远高于15元。

因此,每月1块五的马桶费,虽然有点昂贵,但是还是交得起的。

最后再说明一点,就是这本书中所有提到的当时的数据,都是来源于我在档案馆和图书馆辛辛苦苦查出来的资料,不是个人编造出来的。有那位书友倘若对哪一项数据有疑问,可以在书评或者章平里留言,也可以加读者群,我当面做解答。

读者群号:644356272

第0094章 行动之前

就在王见刚把龚四九带往柴木巷拘留所同时,候潮门外粪码头旁边一条土路上,林江北穿着一身短衣短褂,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的指导下,拉着一辆满载的粪车在土路上来回练习。

“袢带再往肩膀上面拉一点,对,双手再往前一点,对,对,时刻要记住,弓腰、蹬地、人前倾这三个关键的动作要领!”

老者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根烟袋,时不时在林江北胳膊上、腰上、腿弯上戳上一戳,纠正着林江北拉车的姿势。

林江北刚开始动作还非常生涩,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压车把,什么时候该抬车把,完全靠着一身蛮力在拉。但是随着老者的不停地纠正和指点,在土路上往返两三趟之后,动作已经有点像模像样了。

等到了第五个来回,他已经能够拉着重量足有五百多斤的粪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奔跑如飞了。

“好了好了,可以停下来了!”老者一手用烟袋拦着林江北,一手捶着老腰,“再跟着你这么跑下去,我老人家可就受不了了!”

“王大爷,我这就算过关了?”林江北把粪车在路边停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点诧异地望着老者。

“何止算过关了?”王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叹息道:“小刘,你天生就是拉粪车的料啊!这才遛了几趟,动作都快赶上那些干了两三年的老把式了。”

“王大爷夸奖了!”林江北挠着脖子嘿嘿笑了两下,然后从路边的包袱里摸出一包宓大昌的旱烟丝,递到王大爷手里,“听说您喜欢抽宓大昌的旱烟,俺就给你带了一包。”

王大爷接到手里一看,不由得惊喜地叫出声来,“竟然是白奇宓大昌?这要一块多一包啊!”

然后像烫着手一般连忙把旱烟塞回林江北的手里,“小刘,你这礼也太重了吧?”

“王大爷,不重!没有您的指导,我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学会拉粪车,一旦赶不上到韩爷手下去应聘当差,一个月要少收入十好几块钱呢!”

林江北把旱烟又塞到王大爷的手中,说道:“王大爷,时间不早了,我要赶去韩爷哪里去应募,如果有幸被韩爷选上,回头再来请您吃饭啊!”

告辞了王大爷,林江北在路上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赶到黄包车停靠点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回了浙警同学会。

张敬本殷勤地迎了上来,“组长,你不是去练习拉粪车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个王大爷说我天生是拉粪车的料,几遍就上了手,所以就回来咯!”林江北说道。

“我呸!那个老王头,真是有眼无珠!”张敬本吐了一口唾沫。

“怎么是有眼无珠呢?明明是慧眼识珠!”林江北笑了起来,“我也没有想到,几遍就能上手。说起来我很真是有点干倒老爷的天赋呢!”

张敬本干笑着,不敢接林江北的话。

他究竟该说林组长是有这个天赋呢,还是没有这个天赋呢?

好在林江北没有让他尴尬下去,很快就又问出下一个问题:“韩大生那边情况怎么样?”

“完全在咱们的控制之中!”张敬本一挺腰板,回答道:“萧山帮在富山商行那一带的倒老爷已经被赶跑,龚四九也被王队长抓进了柴木巷拘留所。现在萧山帮群龙无首,没有人有心情去关心日租界那一带几百只马桶是归属了!”

“只要组长您这边做好准备,下午就可以跟着余杭帮去日租界接收萧山帮的地盘了!”

“干的不错!”林江北点了点头,又问张敬本道:“我让你买的等物品,都买好了吗?”

“都买好了,我这就去给您拿过来!”

张敬本跑到对面办公室,跑了三趟,才把给林江北买的煤油炉、量杯、铁锅、瓦盆、栀子花、五倍子、火碱、驴皮胶、毛刷、修脚刀等物品搬了过来,把林江北的办公桌占的满满当当的。

“组长,您能说说看,您买这些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用吗?”张敬本指了指办公桌上的这些物品。

“当然是化装了!”林江北说道,“等一下还需要你帮忙!”

一边说着,林江北就一边把煤油炉点着,然后把铁锅放在煤油炉上,倒了一锅水进去。

几分钟之后,水就沸腾了,林江北依次把五倍子和栀子花放进去,然后把煤油炉的火力扭到最大。随着气泡的不停翻滚,水就开始慢慢变色。

半个小时后,林江北把煤油炉关掉,锅里的水只剩下一半,呈现出一种浓浓的黑色偏棕的色泽。

林江北就把这半锅黑色偏棕的液体倒进瓦盆里,晾了一会儿,然后用手试了一下温度,感觉能够承受之后,然后就脱掉外衣,拿着毛刷蘸着瓦盆里的液体,往身上涂抹起来。

很快,凡是毛刷所到之处,林江北本来有些偏白的皮肤很快变成一种乡下种田人那种黑黝黝的颜色。

张敬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怪不得林江北坚持要自己亲自化装成倒老爷去收泔水呢,单单是这一手化装技术,他就从来没有见到过。

“组长,”他用手指了指林江北身上已经变黑的皮肤,“这个能管用多久?另外用水能冲洗下来吗?”

“正常情况下,五到七天。”林江北一边涂抹,一边说道,“如果要着急让它消失,就必须用特别的溶剂,水是洗不掉的。”

“组长,您真是太厉害了。我以前化装执行任务的时候,最怕被人撩起袖子和裤腿。因为脸上的颜色还好改变,但是胳膊大腿还有腰身的颜色,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张敬本连连摇头赞叹道,“您这样一化妆,即使日本人撩起你的衣衫,也只能认为您是地道的庄稼汉子。”

“呵呵,地道不地道,还要靠你帮忙啊!”林江北把毛刷递给张敬本,“还得麻烦你帮我把背后我刷不到的地方刷一刷。记得,涂抹一定要均匀!”

“好咧!”张敬本接过毛刷,认认真真地帮着林江北涂抹了起来。很快,林江北除了被裤衩遮住的地方,全身上下都呈现出一种黑黝黝的种田人的本色。

林江北让张敬本仔细帮着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地方遗漏的,这才穿上外衣,把瓦盆里的液体倒掉,用水涮过之后,用量勺量了几勺火碱放进瓦盆。然后有拿出量杯,按照一定比例量了几杯水,缓缓地倾倒到瓦盆里,用陶瓷棒搅动着,让火碱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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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5章 很狠

“组长,你这是要干什么?”张敬本在一旁探着脖子看着,完全搞不明白林江北弄什么。

“制造裂口啊!”林江北伸出自己的手,对张敬本说道,“你看我这一双手,像是乡下种田人的手吗?”

张敬本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说道:“虽然颜色是黑黝黝的,但是皮肤饱满有弹性,怎么看都不像是乡下种田人的手!”

“所以啊……”林江北说道,“要伪装一下,让它们看起来就像种田人的手!”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拿着陶瓷棒,沾了一滴火碱溶液小心翼翼地滴在手掌上。顿时,手掌跟溶液接触的地方变得火辣辣的,但是却没有灼痛的感觉,林江北就知道这火碱溶液的比例没有出问题。

但是为了提高保险系数,林江北还是往火碱溶液里面又加了一大量杯的水,把火碱溶液的浓度进一步稀释一下,然后才用陶瓷棒蘸着稀释过的火碱溶液在自己手掌上涂抹起来。

“组长,不行,你不能这样干!”

张敬本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抢林江北手中的陶瓷棒。他作为情报组副组长,火碱溶液能够造成皮肤烧伤这点常识,他还是懂得的。

林江北却拿胳膊把他的手给挡开,微笑着说道:“老张,你放心。我配制的这火碱溶液的浓度非常低,只会对手掌造成腐蚀作用,但是绝对不会造成烧伤的!”

“真的不会烧伤吗?”张敬本有点怀疑看着林江北。

“肯定不会烧伤!”林江北回答道,“就是会把手掌上的皮肤腐蚀一些,造成一些大大小小裂口。不过呢,这个浓度比例非常难调试,你自己千万不要尝试!”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继续蘸着火碱溶液,往自己两只手掌上涂抹着,手掌和手指部分反复涂抹了三次,而手背因为皮肤比较嫩,只涂抹了一次。

纵然是火碱溶液已经进行了稀释,但是涂抹在手上,那种火辣辣的带点刺痛的感觉也十分不好受。以林江北的忍耐力,禁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可是他却还不罢休,把两只手涂抹过之后,又把脱掉鞋袜,用陶瓷棒蘸着火碱溶液往脚掌脚背上也涂抹了起来。

“组长,连脚上也要涂抹吗?”张敬本瞪大了眼睛。

“是啊!”林江北微蹙着眉头说道,“不光是手,脚也不能露出破绽啊!我必须把我的双脚也变成整天在稻田里踩来踩去的种田人的双脚才行!”

十几分钟后,在火碱溶液的作用下,林江北的手背脚背不仅变得粗糙无比,而且都出现了轻微的皲裂,而手掌脚掌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裂纹,甚至拇指和食指上出现了好几道可以看见深红色肌肉的裂口。

林江北这个时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忍着刺痛用老陈醋把手脚先冲了一遍,再用清水把手脚冲洗干净,然后把自己面目全非的手脚得意地伸给张敬本看,“老张,这下你觉得怎么样?”

张敬本看着林江北惨不忍睹的双手双脚,心里是肃然起敬。

怨不得组长能够得到处座和以炎书记的欣赏,单单冲这一份对自己的狠劲儿,情报处内又有多少人能够逼得上呢?

“这下看起来就没有破绽了,完全就是乡下种田人的手脚啊!”张敬本连连点头道。

“不!”林江北摇了摇头,“还是差一点火候!”

一边说着,林江北就一边把铁锅放到煤油炉上,添了半锅水,然后把驴皮胶装进一只碗里,再把碗放进铁锅,点着火,开始熬煮起来。

“组长,你这是要干什么?”张敬本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林江北的思路。他明明也是杭城站情报组的副组长,可是在林江北面前,变得完全跟小学生一样。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能够想到,仅仅是一个化装术,就被林江北搞出这么多名堂?

“制作老茧!”林江北说道,“虽然说手脚上皮肤颜色和皲裂这些特征都有了,但是乡下种田人,双手怎么可能没有老茧呢?”

“当然,在此之前,我要把我右手玩枪留下的老茧先清除掉!”

无论是浙警正科还是杭训班,都有射击训练的课程,因此,林江北的右手虎口和食指上都留下了老茧。现在既然要伪装成乡下种田人,这两个部位的老茧自然也要先清除掉。

刚才经过火碱溶液的腐蚀,又加上陈醋的中和,林江北右手虎口和食指上的老茧已经变得非常柔软。他左手拿起修脚刀,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这两处的老茧给清除掉了。

又等了几分钟,大碗里驴皮胶已经被隔水煮化。

林江北就拿起毛刷子,蘸着大碗里的驴皮胶,往脚掌上涂抹起来。重点是大拇趾的外侧和趾根部位,还有脚后跟的位置。

涂抹完毕之后,等脚掌上的驴皮胶干透,林江北又用修脚刀把驴皮胶的外形修整了一下,然后又拿起小锉刀仔细的沿着边缘挫平。

很快,一双布满裂纹和老茧的就出现在张敬本面前。

如果不是张敬本亲眼看到,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双标准的庄稼汉的脚是林江北用了几十分钟时间硬造出来的。

处理完双脚,林江北又照方抓药,把双手也处理了一遍。

现在,即使最挑剔的种田老把式站在林江北面前,恐怕也看不出林江北的双手双脚和他周围那些种田人究竟有什么区别了。

“组长,真是了不起啊!俺老张真是心服口服!”张敬本冲着林江北竖起了两个大拇指,“这下算是大功告成了吧?”

“不,还差最后一步!”林江北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雪白的牙齿,说道:“老张,你有看过乡下的种田人有着这么一口大白牙吗?”

“哎呀,这个我竟然忽略了!”张敬本一拍大腿,辩解道:“组长,这个真不能怨俺老张。本来之前我也是记得,但是看着你前面一阵眼花缭乱的表演,俺竟然把牙齿这个茬给忘记了!”

“所以呢,要时刻提高警惕,不能有半点麻痹大意。我们搞情报工作的,如果稍微有一丝疏忽,结果可能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林江北一边正色说道,一边架上了铁锅,重新煮起了五倍子和栀子花水,只不过这次五倍子只放了一点点,而栀子花占了绝大部分。

等锅里的水煮好,晾到可以入口的时候,林江北就盛了一大杯煮水,含在嘴里不停地漱口。

几分钟后,他把口中的煮液吐了出来,张开嘴让张敬本检查。

张敬本发现,林组长的满口白牙变成了牙根处有点发黑的大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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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6章 富山井也

杭城日租界,里马路中段,矗立着一栋两层高的日式洋房。

洋房的旁边,有一座大门,上面用竹竿横挑一面约三尺多长、两尺多宽的长方形小旗,上面绣着“富山商行”四个黑色的大字。

大门两边各有一个挎着俗称“王八盒子”,正式名称南部14式手枪的武装警卫。

在大门靠里的地方,还设有一座岗亭,岗亭内摆放着一把轻机枪,黑洞洞的机枪口直对着大门口,吓阻着任何试图冲击这个院落的人们。

下午五点半,在旁边日式楼房二楼的一处房间内,一个中等身材,窄长的脸型,面容苍白,穿着一身西装的日本人,正拄着一根拐杖,透过树木掩映玻璃窗,居高临下的望着商行的大门,看着岗哨进行换岗。

他就是富山商行的主人,日本驻杭城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头目,富山井也。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然后一个中国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富山先生,你在吗?有事要找你。”

富山井也转过身来,望着门口,用一口标准的东北腔回答道:“我在,请进来!”

然后房门就被推开,一个四方面孔,穿着厚皮夹克的中国人就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怒声向富山井也抱怨道:

“富山先生,我是你们日方的贵宾,不是你们的阶下囚。但是你们这样把我局限于这一方小天地,一步都不让我外出,我这又跟蹲监狱有什么区别?”

“章君,我理解的你的感受。”富山井也拄着手里的拐杖,冲章如显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但是,也请章君要理解我们。对我们来说,保护你这个尊贵客人的人身安全,就是我们最大的要务。”

“要知道,这里虽然是日租界,治安由我们日本警察局负责管理。但是周围毕竟是你们中国人的地盘,仅凭租界警察局和我们特高课机关的人力,肯定无法阻止中国特务机关对租界的渗透。”

“一旦让他们发现章君你的行踪,等待你的命运将会是什么,以章君你自己的聪明,不用我来提醒吧?”

“这个我当然明白!”章如显说道,“但是我从北平躲到天津,从天津躲到汉口,又从汉口躲到福州,最后从福州躲到杭城,这一路躲躲闪闪地,不但连个门都不能出,甚至连个能正常交流的人都没有!”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让情报处把我抓走蹲监狱呢,至少在情报处的监狱之内,我还能够跟其他狱友说说话,聊聊天!”

“说说话,聊聊天?做你的白日大梦吧!”富山井也冷笑了两声,不客气地说道:“章君,你以为你的行为,被情报处抓回去之后,至少蹲监狱那么简单吗?”

“那又怎样?大不了就是掉脑袋!”章如显负气道,“即使掉脑袋,也比在你们这里蹲活监狱强!你们当初可是向我保证过,一旦我提供情报的行为被中国政府发现,你们会把我送到你们日本国内!”

“可是现在呢?你们根本就不提这个承诺,反而把我在中国境内转移来转移去的。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那个龟孙子才会向你们日本人提供情报!”

“呵呵,”富山井也笑了起来,说道:“章君原来是为这个生气啊!且容我为阁下解释一番。”

“本来呢,确实是打算把你送回我们大日本本土。但是外务省的高层进行了讨论之后,觉得章君留在中国能够起更大的作用。”

“因为我们相信随着局势的演变,有更多有识之士会认识到日中亲善、东亚共荣是主流大势,到时候肯定会出现一些支持日中亲善的自治政府,而以章君的能力以及影响力,到这些自治政府里大展拳脚,岂不比到我们大日本本土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寓公强过百倍?”

“以章君的眼光,自然会明白以一时的委屈来换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桩买卖合算不合算,对不对?”

章如显被富山井也说的有点心动,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话是这样说,但是谁知道支持日中亲善的自治政府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你也不是不知道,去年11月份,曾经担任外交部驻日特派员、河北省蓟密区行政督察专员、滦榆区行政督察专员等职的印汝梗印先生就已经在通县成立了冀东防红自治政府,”富山井也说道,“就是冀东防红自治政府力量太过于弱小,我们担心保护不了章君的安全,所以才没有安排你到印的自治政府任职。”

“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力量更大的自治政府的出现,然后等他们把境内的反日势力清除干净,我们就把你推荐过去担任要职。”

“所以,”富山井也拍了拍章如显的肩膀,“章君,只要忍耐过这段时间,你的前途大大的光明!”

章如显虽然明知道富山井也这是给他画了一个大饼,但是不管他相信不相信,也只能姑且这听着。富山井也不打算送他去日本本土,他难道还能拿着枪逼富山井也?

更何况这个承诺当初也并不是富山井也做出的。

“我明白,谢谢富山先生的开导!”章如显无奈地道了一声谢,离开了富山井也的房间。

一个身影又闪现在富山井也的房间,躬身冲着富山井也道歉,“富山阁下,对不起。章如显硬要过来,我因为阁下的吩咐不敢伤他,所以就阻拦不住。”

“西村君,没有关系!”富山井也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人对我们还有用,适当地让他发泄一下也好。不然把他憋坏了,干出傻事,就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损失。”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问道:“对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

“富山阁下,已经查清楚了,正要向您汇报呢!”西村刚史躬身说道,“是中国人两个负责拉粪的帮派争抢地盘,余杭帮的人把萧山帮的人给赶跑了!”

“这个时间拉粪的帮派争夺地盘啊?”富山井也旋转了一下手中的拐杖,“这个事情你还要密切关注一下。”

这时,忽然间听到楼下传来警卫的声音,“干什么呢?给我站住!”

富山井也和西村刚史来到窗户边,透着树木的缝隙望下去,只见一辆泔水车停在大门口旁边,一个衣着破烂的中国青年正点头哈腰的跟警卫解释着什么……

富山井也跟西村刚史对望了一眼,说道:“走,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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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7章 被发现了破绽

富山井也和西村刚史来到大门口,警卫已经放林江北进去食堂提泔水了。

“内川!”富山井也指了指林江北的背影,问为首的警卫道:“他是怎么回事?”

“富山阁下,”内川京平连忙冲着富山井也躬身,“他是今天刚换的泔水夫,到我们这里来收泔水。”

“新换的泔水夫?”富山井也说道:“你盘查过了吗?”

“禀告富山阁下,”内川京平回答道:“已经盘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疑点,所以就放他进去了。”

西村刚史在一旁点了点头,内川京平是他手下当中最为细心的人,他既然没有发现疑点,说明那个年轻的中国泔水夫应该没啥问题。

没有疑点?

富山井也没有说话,只是按着拐杖静静地看着食堂的方向。

七八分钟后,当他看到林江北提着两只泔水桶从食堂里走出来时,就冲着西村刚史挥了一下手,两个人迎着林江北的方向就走了上去,在院子正中间挡住了林江北的去路。

“你地,泔水桶地放下,我地,有事要找你地!”西村刚史恶狠狠地冲着林江北说道。

林江北一眼就认出了站在西村刚史旁边的富山井也,但是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把注意力放在问他话的西村刚史身上。

“这位老板,你找我什么事儿啊?”林江北把泔水桶放下,一脸茫然地看着西村刚史。

“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事儿!”富山井也在一旁用一口标准的东北腔说道,“就是我们商行最近不太平,老是丢东西,所以生人到我们商行来,都要进行一下检查。”

听到富山井也字正腔圆的东北腔,林江北不由得心中一凛。

像西村刚史那种半吊子日本人,即使再凶神恶煞,他也不会害怕。

怕就怕像富山井也这种中国通,虽然说话听着客客气气、柔声细语,但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发现你的破绽,然后就会凶狠地咬上去。

“还要检查啊?”林江北用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刚才那位老板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

“八嘎!”西村刚史一脚就踢在林江北的身上,“你地哪来地废话?富山阁下说要检查,你地就必须地给富山阁下地检查!”

“哎,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林江北委屈地说道:“我是来收泔水的,不是来挨打的,你们泔水不想让我收我可以不收,干什么要打人啊?”

“你地,挨打算什么?再敢多说废话的干活,我地就把你地死啦死啦地!”西村刚史拍了拍腰间的王八盒子,冲着林江北恶狠狠地说道。

“好了好了,西村君,吓唬他干什么?”富山井也用拐杖轻轻冲西村刚史晃了晃,然后对林江北说道:“我们对你进行检查,也是为了你以后能够长久地做我们的生意。”

“你自己想一想看,假如你失去我们这单生意,余杭帮的老头子还会让你继续在他手下拉粪车吗?”

“所以,请你配合一下,我们检查很快的,完了你就可以走了。请你先把两只手都伸出来。”

林江北嘴里嗫嚅了两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把手伸了出来。

富山井也凑了上去,仔细观看,只见林江北的两只黑乎乎的手掌就像两根粗糙的干柴棒,磨出的老茧一层盖着一层,手指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裂口,肉刺一根连着一根,有些裂口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红肉。

跟富山井也印象中的拉粪车车夫没有什么区别!

富山井也仔细观察了一阵,用手摸了摸林江北的两只手的虎口和食指位置,这些部位也有一些老茧,但是无论从手感还是形状上来看,都像是拉车或者用农具磨出来的,跟用枪留下的老茧完全不同。

富山井也又卷起林江北的袖子看了看,发现他两只胳膊也是黑黝黝的十分粗糙。

撩起林江北的衣衫之后,看到林江北的肚皮和后腰也同样如此,又黑又粗糙。

也许他真的是拉粪车的车夫?不是针对2号鼹鼠来的中国特工?

心里想着,富山井也就用拐杖轻轻碰了碰林江北的小腿,对他说道:“把裤腿卷起来。”

“还要卷裤腿啊?好吧!”林江北不情不愿地把两只裤腿卷起到膝盖上面,把两只黑黝黝的小腿露了出来。

富山井也一看林江北的两只小腿,脸色不由得就变了。

他立刻弯腰用手在林江北两只小腿肚子上捏了一捏,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噌的一声从拐杖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恶狠狠地就顶住了林江北咽喉:“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我是来收泔水的倒老爷啊!”林江北脸色煞白,用眼睛瞟着富山井也手里的匕首,一动都不敢动。

“收泔水的倒老爷?”富山井也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们日本人都是傻子,不知道真正的收泔水的倒老爷是什么模样啊?”

“也不怕告诉你,我在没有到杭城之前,在盛京拉着平板车整整卖了三年的煤球。”

富山井也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裤腿卷了上来,指着自己的小腿肚子,示意给林江北看,“你看到了吗?我的小腿肚子上是不是鼓起一个圆圆的肉疙瘩?”

林江北低眼望去,还真是,富山井也的小腿上却是有一个圆鼓鼓的肉疙瘩,看着非常显眼。

“凡是经常拉重车的人,就要小腿用力,双腿使劲儿蹬地。不需要太长时间,只要有两三个月,小腿的部位就会出现明显的肉疙瘩。我是这样,拉粪车的倒老爷也应该是这样1”

“可是你呢?”富山井也一边说着一边冷笑,“虽然腿部肌肉也很结实,但是根本就没有肉疙瘩。这说明你之前根本就不是拉粪车的倒老爷!”

说到这里,富山井也把手中的匕首尖轻轻往前一送,一缕鲜血顺着锋利的匕首尖就流了出来,“你现在给我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人?来富山商行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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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孩子去医院检查,更新推迟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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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8章 生死关头

“我、我、我是倒、倒老、老爷,来你们、富、富山商行、行收、收泔水、水啊!”林江北嗓音都变了,脖子向后仰着,眼睛向下瞄着,哆里哆嗦地说道。

“你是倒老爷?那你的小腿上怎么没有肉疙瘩?”富山井也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盯着林江北,似乎林江北敢回答错一个字,他手中的匕首就将毫不留情地穿透林江北的喉咙。

“我、我第一天、干、干倒、倒老爷,小、小腿、腿上怎、怎么会出、出现肉、肉疙瘩?”两行眼泪顺着林江北的面庞直淌而下,嘴里呜咽道:“不、不带、不带这样、这样欺负人、人的!泔、泔水、我、我不收、收了,还不、不行吗?”

“第一天干倒老爷?”富山井也手中的匕首松了一松,狐疑地望着林江北。

“是、是啊,我、我第一天干。”林江北头依旧往后仰着,一动都不敢动。

富山井也观察了林江北半天,把匕首收了回来,“你说你第一天干倒老爷,有什么证据吗?”

“有、有啊!”林江北的嗓音变得稍微正常了一点,脖子也敢慢慢地正了回来,“你们、你可以去问问、问问其他几个倒老爷,看看、看看我是不是、是不是和、和他们一、一样,是刚刚、刚刚加入、加入韩、韩记金、金汁行的?”

富山井也就望了西村刚史一眼。

西村刚史心领神会,立刻从楼里叫出一个日本特工,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个日本特工“嗨伊”了两声,立刻推出一辆洋车,跨上去疾行而去。

富山井也又回过头望着林江北,“除了这个之外,你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是第一天干倒老爷的?”

林江北咬着下嘴唇想了一下,忽然间激动地说道:“船票,我兜里还有一张我昨天到杭城的船票,你看看就知道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地船票,递到富山井也手里,“你看看,这是我前天乘坐联青达轮船公司从余杭赶来杭城的船票,可以证明我是刚刚来杭城的。”

富山井也虽然来杭城只有三年,但是对杭城内河航运情况却非常熟悉,自然知道确实有一家联青达轮船公司经营余杭到杭城的内河航线,公司地点就在局里日租界大约十里路的艮山门码头。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船票,问林江北道:“你是从余杭什么地方出发的?杭城哪个码头下的船?”

“我是从余杭县城在城镇出发的,在艮山门码头下的船!”林江北自然是对此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几点开的船,又是几点到达的艮山门码头?”富山井也继续问道。

当时的船票和现在船票不一样,只有一个日期和起讫地点,并没有具体的发船时间。

“嗯……”林江北假装回想了一下,这才回答道:“上午十一点整开的船,到达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多,具体三点多少,我记不清楚了。”

富山井也本想让西村刚史打电话到联青达轮船公司去核实一下,但是考虑到西村刚史蹩脚的中国话,就改变了主意,对西村刚史说道:“西村君,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打个电话查证一下。”

“嗨伊!”西村刚史应了一声,伸手把腰间的王八盒子摸了出来。

富山井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电话公司的电话号码本,查出了联青达轮船公司的号码,拨打了过去。结果证实那个中国倒老爷没有说谎,轮船的在余杭县的出发码头和起讫时间都完全对得上。

富山井也放下电话重新回到院子里,西村刚史刚刚派出去查证的日本特工也骑着洋车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赶回来了。

“富山阁下,我刚才到外面查清楚了。余杭帮派过来负责里马路这一带的十个粪车车夫当中只有三个是以前拉过粪车的老手,其余七个,包括来咱们富山商行的这个粪车车夫都是这两天新招进来的新手。”那个日本特工用日语小声向富山井也禀告道。

富山井也瞥了林江北一眼,心中暗道难道说是自己多疑了,这个年轻中国倒老爷没有问题?

不对!

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

他是第一天拉粪车的新手,岂不是说明他更有可能是派过来刺探2号鼹鼠情况的中国特工吗?

心里想着,富山井也就有了主意。

“呵呵,看来确实是有点误会啊!”他笑呵呵地冲林江北说道,“轮船公司那边,还有你的几个同行那边,我们都调查清楚了,你确实没有撒谎,是第一天干的倒老爷这一行。”

“哦!那我可以走了吗?”林江北伸手准备去提泔水桶。

“别急,年轻人!”富山井也伸出拐杖拦住了林江北,“咱们再聊一聊嘛,你叫什么名字?”

林江北把手缩了回来,“我叫刘大黑。”

“今年多大了,什么地方人?”

“今年十九岁,余杭县黄湖镇黄圩山村人。”林江北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资料报了出来。

“之前出过远门吗?最远到过什么地方?”富山井也继续问道。

“没有出过远门,最远只到过黄湖镇上。”

“那你平时在村子里都干什么?又怎么想到要跑到杭城来干倒老爷?”

“我平时在村里帮家里人种地,但是家里人多地少,收的粮食不够吃。又听镇上那些人说,在杭城拉粪车一个月能收入差不多十块钱,我就想跑到杭城来试一试。”林江北回答道。

“哦!一直在家里种地啊?”富山井也望着林江北,“那你家里种的是小麦还是水稻?”

面对这个明显的陷阱,林江北当然不会上当,回答道:“当然是水稻了,我们那儿没有人种水稻!”

“原来种的是水稻啊?”富山井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用拐杖戳了戳林江北脚上的破破烂烂的布鞋,说道:“把鞋子给我脱了。”

“啊?又要脱鞋子啊?”林江北一脸吃惊。

“对,要脱鞋子!”富山井也点头道。

“好吧!”林江北一脸无奈状,把脚上的破布鞋脱掉,光着脚站在地上。

富山井也往前凑了两步,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林江北那一双黑乎乎的沾满污泥的双脚,扭头冲刚才骑洋车出去调查的那个日本特务吩咐道:“去端一盆清水过来。”

“嗨伊!”那个日本特务躬身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回去,很快就端了一盆清水过来。

“刘大黑,”富山井也用拐杖轻轻敲了敲水盆,对林江北说道:“把你的脚洗一下吧!”

“什么?”林江北有点搞不懂眼前这个日本特务头子究竟想干什么。

“我让你把脚洗一下!”富山井也冷冰冰地说道。

“好,好吧!”

林江北蹲下来,用手撩起水盆里的清水,开始清洗脚面。很快,脚面上的黑泥就被清洗干净,一双粗糙的、布满裂口和老茧的双脚,就显露在富山井也面前。

“哈哈!”富山井也看着林江北的双脚,仰头狂笑了起来,“小王八犊子,我差点被你蒙骗过去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冲着西村刚史挥手命令道:“西村君,把这个中国特工给我带到审讯室,我要好好审问一番!”

“嗨伊!”西村刚史应了一声,立刻把手中的王八盒子顶在林江北的腰上,冲着他喝道:“你地,跟我走地干活!”

“老、老板,你、你们是、是不是搞错了?”林江北叫道,“我、我只是过来、过来收泔水的,哪里、哪里是特、特什么工了?”

“我搞错了?”富山井也冷笑一声,“好吧,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告诉你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吧!”

他伸着拐杖在林江北的脚指甲上戳了戳,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在你们中国,在种水稻的农民,因为整天光着脚在水田里踩来踩去,都会患上严重的灰指甲。”

“而你再看看你的十个脚指甲,干干净净,一点毛病都没有。你却告诉我说,你一直在家里种水稻?”

林江北心中一震!

这下可真的糟了!

作为一个北方人,他从来没有下过水田,根本不知道光脚在水田里踩来踩去容易患上灰指甲。更何况在上一世的时候,由于生活条件的改善,南方的农民基本上都是穿着胶鞋下水田,患灰指甲的概率大大减少。

这就导致了林江北在做伪装的时候,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根本没有考虑到灰指甲的问题,现在被富山井也抓了个现行!

怎么办?

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不好,别说是制裁2号鼹鼠,他自己的性命恐怕也要搭在这里!

林江北陷入了穿越以来人生之中最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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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9章 过关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遇到这个的突发情况,今天可能真的就掩饰不过去了。

但是林江北却不一样,他上辈子不但读了七年的本硕连读的临床硕士专业,这辈子又出身于洛城白马寺林氏国医堂,不但是西医水平远超这个时代,在传统中医方面也有着深厚的家学渊源。

纵然是他事先毫无准备,但是凭借着深厚的医学知识贮备和经验,应付眼前的难关还是有把握的。

“谁、谁说种水稻就、就一定要有、有灰指甲?”林江北梗着脖子看着富山井也,“我、我们家里十、十来口人种、种水稻,都从、从来没有得过灰、灰指甲!”

“呵呵!”富山井也冷笑起来,觉得林江北的话简直是在挑战他的智商,“刘大黑,莫非是你们家祖上穿上传下了什么灵丹妙药,所以别人家种水稻有灰指甲,你们家种水稻不得灰指甲?”

“倘若真的有这种灵丹妙药,你还跑到杭城来拉粪车干什么?直接挂个牌子,卖你家祖传治疗灰指甲的灵丹妙药,不说赚个万贯家财吧,但是做个体面人家,总是没有问题吧?”

“谁、谁说一定要有、有灵丹妙药才能不得灰指甲?”林江北争辩道,“只要、只要天天坚持用、用醋糟搓、搓脚,照样不会得、得灰指甲!”

“什么?你说用什么搓脚?”富山井也瞪大了眼睛。

“用、用醋糟搓脚。”林江北说道,“只要天天用醋糟搓脚,就不会得、得灰指甲。”

“醋糟?”富山井也这次真正听清楚了,他把拐杖紧紧按在地上,盯着林江北问道,“你们家哪里来的醋糟?”

“我、我们家旁边就是一家陈醋作坊,”林江北明显不像刚才那样害怕,语气逐渐放松了下来,“他们每天都有大量的醋糟扔在外边。”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从一个走方郎中那里得到一个偏方,说天天用醋糟搓脚能治灰指甲,坚持了大半年的时间发现确实有效,以后就天天从陈醋作坊带一些醋糟回去,让家里人天天搓脚。”

“所以别人家怎么着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家是没有人再得过灰指甲了!”

富山井也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一脸便秘的表情。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大黑竟然给他这么一个答案。

富山井也自从注意过中国南方种水稻的农民大量患有灰指甲之后,还专门查阅过相关的治疗方案。最后在日本国内的汉方医学当中发现了一个治疗灰指甲的偏方。

这个偏方其实很简单,就是用煎熬过的浓陈醋泡脚。而且也有大量的病例证明这个汉方医的偏方治疗灰指甲确实有效果,只是疗效比较慢,需要长期坚持,而且每天要耗用大量的陈醋。

富山井也开始没有考虑这一点,是因为像刘大黑这样的穷苦人家,连吃饭都吃不饱,又怎么可能舍得每天花钱买大量的陈醋来煎熬泡脚呢?

可是富山井也没有想到,刘大黑竟然说他们家天天坚持用醋糟搓脚。虽然比起陈醋来,醋糟的浓度要差一些,但是只要坚持长期使用,肯定有同样的效果。

而且和陈醋不一样,醋糟这种废弃物基本不用花钱,对于像刘大黑这样居住在陈醋作坊旁边的人家,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

看着富山井也楞在那里,林江北就知道自己这一步基本上赌对了。

像富山井也如此精明的特务头子,既然能够细心到能够发现中国南方种水稻的农民灰指甲的问题,肯定会顺带关注一下灰指甲如何治疗的问题——这是聪明人的通病。

而在这个时代,对于灰指甲这种真菌感染顽固性疾病治疗的方法不是很多,其中用陈醋的醋酸浸泡患病的指甲来杀死里面的致病真菌是为数不多有效的办法之一。

林江北相信,既然中国传统偏方里有提过这样的治疗办法,那么与中国传统医学同出一源的日本汉方医没有道理没有记载这种有效的偏方。

而考虑到刘大黑这个穷苦人家的人设,林江北自然地把偏方中的陈醋改成了陈醋作坊的下脚料醋糟。

同时还要感谢因为时代的限制,尚未有找出中和醋糟中酸性物质的办法,而酒糟直接作为禽畜饲料由于酸性较大,对家畜家禽的正常生长有很大影响,所以醋糟就直接废弃,而不是像后世那样,可以卖给饲料公司被他们加工成饲料。

因此,只要自己家旁边有一座陈醋作坊,就可以不花一分钱搞到醋糟,从而让自己这个答案没有漏洞。

富山井也望着林江北,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下不定决心。

虽然说在这里是日租界的地盘,日本人享有治外法权,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为所欲为。

倘若真的确定这个刘大黑是中国特工,那么富山井也下手肯定不会手软,事后只要把刘大黑是中国特工的证据通过领事馆往南京政府跟前一摆,南京政府不但不敢追究,而且还要向大日本帝国正式道歉。

可是倘若刘大黑不是日本特工,而是一位真正的倒老爷,他如果敢把刘大黑扣下,那就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之前日租界曾经发生过一起案例,日本警察曾经因为粪车冲撞了日本领事馆的车辆而扣留了一位萧山帮倒老爷,结果整个日租界的余杭帮、萧山帮和嘉兴帮的倒老爷联合起来罢工,整整半个月日租界的马桶、泔水桶没有人来收倒。

这种臭烘烘的活计,日本人是肯定没人愿意干的,他们漂洋过海来到中国,是为了发大财,现在让他们去拉着臭烘烘的粪车运送泔水粪便,不是开玩笑吗?

日本方面于是就开出高价,想要雇佣其他中国人帮着倒送马桶、泔水桶,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中国人敢接着这个活计。因为他除非是呆在日租界不出来,否则一旦出了日租界,就休想活命。

最后无奈之下,日本警察只得把那个萧山帮的倒老爷放了,而且付出高额的赔偿款,最后余杭帮、萧山帮和嘉兴帮的倒老爷们才答应复工。

富山井也对这个问题一直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余杭帮、萧山帮和嘉兴帮明明为了争抢倒粪的地盘打得你死我活,但是一面对他们日本人,这三家臭拉粪的立刻就团结的跟亲兄弟似的吗,根本就不接受他们的拉拢分化。

要是这三家当中,有一家的老头子跟章如显这种顾大局识大体的日中亲善分子一样该多好啊!

“富山阁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要把他押进审讯室吗?”

西村刚史看到富山井也拄着拐杖神游物外,半天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忍不住在一旁出声问道。

“不用了!”富山井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醋糟确实能够治疗灰指甲,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放他走吧!”

“嗨伊!”西村刚史把王八盒子重新插回腰间,对林江北一摆手,说道:“你地,出去地干活!”

林江北暗暗出了一口长气,伸手提起泔水桶,正要往外走,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富山井也的声音,“刘大黑!”

林江北心中一震,难道说自己什么地方又露出破绽了?

他按捺住内心的震惊,一脸气愤地转过身来,不耐烦地冲着富山井也道:“又怎么了?天已经黑成这样了,我还要去别处收泔水桶,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嘛?”

富山井也仔细地盯着林江北的脸,见在上面找不到任何破绽,这才咧嘴一笑,摸出五块钱法币递给林江北,嘴里说道:“刚才让你受委屈了,请多多包涵。这五块钱是我对你个人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另外今天的事情,拜托你回去就不要向你们老头子讲了。”

林江北劈手就从富山井也手中把钞票夺了去,又用手指沾了唾沫在钞票上搓了两下,这才喜滋滋地把钞票往怀里一掖,连连点头道:“老板,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对他讲的!”

然后他才扭过身来,伸手拎起了泔水桶,步履轻快地走了出去。

望着林江北轻快的背影,富山井也招手把西村刚史叫到了身边,吩咐道:“以后他再过来收泔水桶,一定要派专人全程陪同,千万不能让他离开视线!”

“嗨伊!富山阁下,我地明白!”西村刚史躬身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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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0章 必杀名单

离开了富山商行,林江北后背沁出了一层细毛毛汗。

之前抓捕王龙飞时,过于顺风顺水,让他心中产生了日本间谍不过尔尔的感觉。凭借着自己两世为人的经验以及超越这个时代八十多年的眼界和技术底蕴,对上日本间谍那还不是吊打?

但是今天面对上富山井也,他才知道,自己之前那种感觉错得何等离谱!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竟然被富山井也找出那么大的一个破绽。

要不是他运气好,在中西医学方面有着深厚的知识储备,能够急中生智把漏洞给补上,说不定今天自己这条小命就丢在这里了。

所以,这次的事情也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让他明白,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有穿越者的外挂,就小瞧当世的各路豪杰。

比起他来,这个时代的人欠缺的只是因为时代差异造成的眼界上的深度和广度,而在智商方面,这个时代的聪明人不见得稍弱于他,甚至还有可能高于他。

同时他也意识到,作为穿越者这个外挂带给他也不见得都是好处,有时候作为一个穿越者反而成为一个非常不利的因素。

就比如上一世他在杭城读了七年大学,班里也有几个都来自南方农村家庭,从小帮家里种水稻,并没有什么灰指甲的问题。

所以他在做伪装的时候,想当然地就把灰指甲这个问题给忽略了过去,以至于在老奸巨猾的富山井也面前穿了帮,让他这次伪装探查的行动险过剃头。

此时他心里产生一个强烈的年头,就是绝对不能让富山井也活下去!

像富山井也这样老奸巨猾却又对中国的风土人情有着细致入微了解到日本特工头子,每在这世界上多活一天,就会对中国情报组织多造成一日巨大的威胁。

林江北暗自下定决心,在完成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之后,一定要向情报处提出请求,把富山井也这个日本特务给清除掉。

不然,一想到由他领导的日本特务组织就牢牢地插在杭城站的地盘上,林江北睡觉也不会安稳!

*****

晚上九点,当林江北赶回蒙古桥浙警同学会的时候,发觉不仅仅是杜成虎,连周凤山也赶了过来。

当一身倒老爷打扮的林江北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周凤山和杜成虎楞了半天,才认出眼前这个倒老爷就是林江北。

他们之前听张敬本汇报说,林江北为了执行任务,把自己的双手双脚都泡在火碱水里,进行了“摧残”式伪装。

他们虽然也知道火碱水的厉害,但是没有见到林江北本人之前,根本就没有切身感受,不明白林江北的伪装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才能拍被张敬本称为“摧残”式。

此时亲眼看到林江北的双手双脚,才明白林江北为了这次任务付出何等巨大的牺牲,这些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裂口,没有一两个月的休养,休想彻底恢复!

为一个伪装侦查的任务,林江北可以把自己摧残到这种地步,他们扪心自问,倘若换成自己去执行这个任务,是绝对做不到林江北这个地步的。

“周校长、督察长!”林江北冲着周凤山和杜成虎敬了一个礼,这才汇报道:“我这次到富山商行里面去,虽然没有见到2号鼹鼠的面,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2号鼹鼠就藏匿在富山商行里面!”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小心翼翼地从破棉袄的夹层里抽出一块大半个巴掌大小的四四方方的红布,上面还有乌黑如大烟土一样的膏状物残留。

在红布的底部,印着“麝香宝珍膏,姜衍泽堂”两行小字。

“这一块使用过的麝香宝珍膏是我在富山商行泔水桶旁边的垃圾焚烧桶里发现的。”林江北说道:“根据北平方面提供的资料,2号鼹鼠几年前从马背上摔下来过,腰部留有暗伤,每逢天气阴冷的时候就会发作。”

“因此特别喜欢购买姜衍泽堂生产的这种麝香宝珍膏进行敷贴。”

“再结合之前的大前门香烟,以及这些日本人对一个收到泔水桶的倒老爷都如临大敌的进行异常苛刻的检查,基本上可以确定日本驻福州领事馆里的内线提供的线索没有错误,2号鼹鼠就藏身在富山商行之中!”

“相信垃圾焚烧桶里还有一些其他证据,但是因为时间太过于紧迫,我没有敢继续翻找。”

周凤山和杜成虎接过林江北手里这块麝香宝珍膏的残片仔细端详了半天,俱都点了点头,认同林江北的判断。即使林江北没有亲眼看到2号鼹鼠,有这么多证据的支持,也可以确定2号鼹鼠确实藏身于富山商行。

“好,太好了!”周凤山用力拍了拍林江北肩膀,“没有想到你第一次进入富山商行,就完成了确认2号鼹鼠的任务。本来我想着你还至少还需要进去好几次,才能够完成这个确认任务呢!”

“你现在跟我说一说,这次富山商行之行的详细过程吧。作为亲眼目睹富山商行内部神秘面目第一人,你这次所有的经历,对我们的情报人员都有着强烈的参考价值!”

于是林江北就把今天自己进入富山商行的情况详细地向讲述了出来。

不仅仅是周凤山和杜成虎,连站在一旁的陈海涛和张敬本两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尤其是张敬本,之前林江北不厌其烦地做那些化装时,尤其是用火碱水近乎自残式的化装,他还认为林江北有点大题小做。

却没有想到,即使林江北化装到如此细致的地步,却还是被富山井也发现了那么大一个破绽。这也就是林江北,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此时已经在富山商行的刑讯室里遭受日本人的折磨了吧?

周凤山悬着心听林江北讲完了整个过程,后背几乎都湿透了。当他听林江北说明天还要继续伪装成倒老爷,到富山商行去收到泔水,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断然拒绝。

“不行,绝对不行!你这次能够顺利脱身,只能说是侥幸,谁知道下一次富山井也会在你身上发现什么破绽?”他拍着桌子说道,“我坚决不同意你再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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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1章 调虎离山

“周校长,感谢您对学生的关心!”林江北望着周凤山说道:“但是既然已经确定了2号鼹鼠就是藏身在富山商行,这进入富山商行收泔水桶的行动学生更是要坚持下去。”

“否则以富山井也的狡猾,肯定会意识到2号鼹鼠的行藏可能已经暴露,很可能就会安排2号鼹鼠转移到其他地方。一旦这种情况的发生,也就意味着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失败。”

“可是你继续去,谁知道富山井也会不会在你身上发现别的破绽?”周凤山道:“一旦发生了这种情况,你难道还能跟这一次一样,侥幸脱身吗?”

“周校长,学生觉得以富山井也的聪明,如果学生身上还有其他破绽的话,他这次早就发现了。”林江北说道:“所以您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

“当然,学生也承认,继续到富山商行去确实对学生而言是存在风险的,但是我们干情报工作的,又怎么能够惧怕风险?自从学生加入杭训班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提着脑袋去执行任务的准备!”

“倘若这次因为学生惧怕被富山井也发现的风险,从而导致制裁2号鼹鼠任务的失败,学生认为这不仅仅是我们锄奸大业的损失,同时更是学生个人的耻辱!”

“因此,即使周校长您不同意,学生还会继续坚持目前的伪装身份,到富山商行收倒泔水!”

“你你你,简直是顽冥不化,不可救药!”周凤山气得直拍桌子。

说实话,他对这个浙警后辈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所以才会不顾制裁2号鼹鼠任务可能失败的风险,也要坚持不让林江北继续到富山商行去。

当然,作为情报处的骨干元老,周凤山肯定明白,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以后会招致上面什么样的处分。而同时,林江北也必然会因为制裁2号鼹鼠任务的失败,从浙警之星变成情报处的边缘人物。

但是即使这样,周凤山依旧是愿意这样做。

比起丢掉性命来,林江北在情报处内被边缘化又算得了什么?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林江北的能力和天赋,总会有被重用的一天。

至于说他本人,因为这个决定所受到的最严重的处分,无非是丢掉浙警校长和省会警察局局长的位子。

但是这又如何?以他的履历和人脉,不难到其他兄弟部门去混个同样级别闲差。可能会实权少一些,油水差一些,但是如果能够保住林江北这个浙警优秀苗子的性命,周凤山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却没有想到,林江北一点都不能领会他的苦心,仍然坚持要冒险到富山商行去,这怎么不让他气得七窍生烟呢?

“好了好了,局座,您生这么大气干什么?万一把自己身子给气坏,嫂夫人肯定会过来找我算账,怪我没有照顾好局座的身体。”杜成虎连忙出声劝解道。

“还有你,江北,局座这样说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他又回身呵斥林江北,“就不能把自己的意思好好跟局座说,非要把局座气成这样啊?”

听杜成虎这些话,林江北又哪里不明白杜成虎的真正意思啊?

比起周凤山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后辈来爱护,不愿意让他继续去富山商行冒险,杜成虎显然是希望他能够坚持去做这个任务的。

怨不得当年太祖爷再三强调,“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当然,林江北并不会因为杜成虎坚持让他去富山商行,就把他当成敌人。

只是在他心中不会再对杜成虎这个督察长兼站长产生工作之外的任何感情,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公事公办就可以了!

相反,对于周凤山,林江北在心里会把一直他视作自己最亲近的师长,以后但凡是周凤山什么事情,林江北必定会倾力相助。

“督察长,您批评得对,是我不懂事!”林江北冲杜成虎说了一句,然后抬头望着周凤山,“周校长,您对学生的拳拳爱护之意,学生是能够感觉地到的。”

“但是不管风险再大,学生总得去执行这个任务啊!不然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杭城站,又怎么看我们浙警系?”

“学生不能对不起您对学生的爱护,对不起以炎书记送我的那件獆绒大衣,更对不起段先生赠我的那把配枪啊!”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周凤山见林江北态度依旧这么坚决,不由得摇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伸手拍了拍林江北的肩膀,“既然你坚持要去,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站里该采取一些什么行动,帮助你把风险减到最小吧。”

“这方面,你有什么好想法没有?”

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周校长,站里有没有什么办法采取一些行动,把富山井也的注意力吸引开啊?或者干脆把富山井也吸引出富山商行。”

“这样我去富山商行收倒泔水的时候,就不需要面对富山井也,风险自然就会降低到最小!”

把富山井也的注意力吸引开?或者干脆把富山井也吸引出富山商行?

周凤山听了林江北的话,眼睛不由得一亮,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只要富山井也的注意力不放在林江北身上,或者干脆就不在富山商行,林江北所面类的风险不是会大大的缩小吗?

只是,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能够把老奸巨猾的富山井也的注意力吸引开,或者是把他引离富山商行呢?

这件事情难度不小啊!

要知道,即使王龙飞死亡,童晓丽被抓,观湖楼歌场被查封,省会警察局和杭城站的所有力量出动,在杭城所有要害部门和机构大张旗鼓地清查鼹鼠,富山商行这边都风平浪静的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富山井也也是每日固定地在富山商行和日本驻杭城领事馆两点之间来回穿梭,并没有因为王龙飞间谍小组的暴露就改变自己的行动规律。

可想而知,必须选一件比王龙飞间谍小组暴露更为严重的事情,才能吸引富山井也的注意力,或者把他引出富山商行!

那么,究竟该做什么事情,才会比王龙飞间谍小组的暴露更严重,以至于让富山井也感到紧张,把注意力关注过来了呢?

周凤山摸着下巴苦苦思索了一阵,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不由得一拍桌子,说道:“好了,我有办法了!只要我们这样做,富山井也再狡猾,也在富山商行呆不下去!”

第0102章 愚者千虑

“什么办法?”林江北和杜成虎齐声问道。

“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周凤山说出八个字。

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是朝鲜半岛被日本人吞并之后,由朝鲜爱国人士于1919年在上海成立的一个流亡政府。之前在中国一直默默无闻,一直到1932年,震惊中外的“虹口事件”也就是“虹口公园爆炸案”发生之后,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才在中国被广为人知。

虹口公园爆炸案,是指发生在1932年4月29日中国上海的,是由国民政府和流亡中国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共同策划实施的暗杀一二八事变中进攻上海之日本军队要员的行动。

1932年4月29日上午11时30分,侵华日军正在上海虹口公园举行“淞沪战役祝捷大会”,并庆祝日本裕仁天皇的生日“天长节”。突然,一个韩国青年两手一挥,将一个日本便当扔到检阅台上。一声巨响撼天动地。

爆炸声后,侵华日军总指挥白川义则被炸死,日本海军第三舰队司令植田谦吉被炸瞎了一只眼睛,日军驻华公使重光葵被炸掉了条腿,此外还有驻上海总领事、日军第九师团长等一批在沪的日本军政要员被炸伤。

这几乎是日本自1910年吞并朝鲜半岛和1931年发动“九一八”事变以来,人员损失最为惨烈的一次。

爆炸发生后,日军开始对在上海的韩国临时政府展开疯狂的围布,韩国临时政府的成员在中方的帮助下,转移到杭城,然后为了躲避日本特工的追捕,又从杭城转移到嘉兴、海盐等地。

而富山井也当时被从东北调到杭城来,在日租界打着促进日中贸易为名成立的富山商行,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追捕藏匿在浙江的这些韩国临时政府的成员。

周凤山觉得,如果说有什么消息能够吸引富山井也的注意力,把他从富山商行的老巢里引出来,非韩国临时政府成员的消息莫属。

作为爱国青年,林江北怎么可能不知道制造了“虹口公园爆炸案”,对日本侵华部队军政要员给予沉重打击的韩国临时政府?

只是由于他之前层级比较低,根本无法获悉韩国临时政府的成员都藏匿在杭城附近的消息。此时一听周凤山说出“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几个字,立即就反应了过来,脱口问道:“韩国临时政府的成员,就隐藏在杭城吗?”

“不是在杭城,但是距离杭城不远,具体位置不能告诉你!”周凤山说道,“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

“怎么做?”杜成虎出声问道。

和韩国临时政府打交道的事情,是由力行社和党务处负责的,情报处并没有参与。周凤山除了省会警察局局长和浙警校长的职务之外,同时还是力行社在浙江的负责人,因此周凤山知晓的消息,杜成虎并不清楚。

“韩国临时政府负责人金十正好有一本护照遗留在我这里。”周凤山说道,“我们只要找人,偷偷地把这本护照扔到日租界,想办法让日本警察看到。那么这本护照最终必然会被送到富山井也手里。”

“我们可以想想看,富山井也看到自己在杭城苦寻了三年最终却一无所获的目标的护照出现在自己手里,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富山井也在杭城的主要目标是追捕韩国临时政府成员吗?”林江北又敏锐地从周凤山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对!”周凤山点了点头,“之前没有向你提及这一点,主要也是出于保护韩国友人的考虑。”言外之意就是眼下既然涉及到了林江北的生命安全,那么保护韩国友人的考虑就可以不考虑了!

“当然,要想把老奸巨猾的富山井也引出来,单单是一本金十的护照,恐怕还是不够的。”周凤山继续说道,“我考虑向南京力行社总部求援,让他们从朝鲜革命干部学校中派几个学员过来。”

朝鲜革命干部学校,是力行社为了帮助韩国临时政府培训军政干部而特别成立的一个培训学校,对外公开名称是“军事委员会干部训练班第六队”,地点就设置在南京汤山善慈庵,1932年10月20日首批40名韩国学员入学。所有课程由力行社审定,并全部采用汉语教学。

1933年9月16日,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第二期开学,人数增加到54人,由于被日本特务发现,力行社将学校转移到南京郊区的江宁镇。

1935年3月,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第三期开学,学校又转移到南京郊外上方镇天守寺,招收学员44人,当时由于华北事变的发生,中日关系日趁紧张,日本向国民政府强硬交涉,要求取绪朝鲜干部学校。

为了躲避日本特务的追踪,学校又被迫迁移至南京郊外牛首山,此后又迁至南京城内花露巷胡家花园,但是依旧在日本特务的监视之下。

周凤山把这中间的原委向林江北解释清楚之后,说道:“这时候假如朝鲜革命干部学校有几名学员忽然间从南京赶来杭城,这个消息肯定会被南京那边的日本特务通报给富山井也。”

“富山井也拿到金十的护照,又忽然间听说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有几名学员从南京赶来到杭城,心里会有什么反应?”

“即使他不打算抓捕金十,也要考虑朝鲜革命干部学校这几个学员会不会在金十的指挥下,再次针对日本人制造一次像‘虹口公园爆炸案’那样的事件。”

“如此一来,他肯定会如临大敌一般的把绝大部分力量调过去监视跟踪那几个朝鲜干部学校的学员。富山商行这边肯定暂时就顾不上了。”

“这样不但你进富山商行倒泔水不用担心再面对富山井也,也可以利用富山商行力量空虚的空当,找到机会去完成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

“周校长,这个办法确实很精妙!”林江北冲着周凤山伸出了大拇指,“双管齐下,不由得富山井也不上当!”

“江北,我虽然比不上你那么聪明,但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嘛!”周凤山得意地笑了起来。毕竟能够被自己最为看好的浙警后辈夸赞,也是一件相当惬意的事情。

“只是,这样会不会导致金十藏身地点的暴露,或者是朝鲜革命干部学校那几名学员被富山井也抓走啊?”林江北又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他倒不是真的担心金十或者朝鲜革命干部学校几个学员的安危,只是担心提出这个办法的周凤山因此会被牵连。

“这个你不用多担心!”周凤山摇了摇头,说道:“首先日本人很早就知道金十和那些韩国临时政府的成员藏身在杭城附近,只是一直找不到而已。”

“第二,朝鲜革命干部学校那几名韩国学员都有正当的中国人身份证明,说的也完全是汉语。只要他们不进入日租界,日本人即使明知道他们是韩国人,也无法对他们抓捕。”

“这不像金十那些韩国临时政府的成员,由于当时他们在报纸上登报声明对虹口公园爆炸案负责,所以只要日本特工发现他们的踪迹,就可以当场控制住他们,然后要求我们政府抓捕并把他们引渡给日本方面。”

“所以这几个韩国学员只要鬼鬼祟祟地在杭城晃悠几天,等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完成之后,他们就可以安全返回特工,没有任何人身危险!”

第0103章 古贺小组密电(第三更)

2月22日,上午十点半,富山商行。

富山井也正准备乘坐汽车前往西湖边石塔儿头的日本驻杭城领事馆,忽然间二楼的窗户被推开,西村刚史从里面探出身来,对他大声喊道:“富山阁下,电报,紧急的!”

富山井也就从汽车里钻出来,快步来到二楼的办公室。

西村刚史就站在办公室门口恭候,看见他过来,连忙递了过去,小声汇报道:“富山阁下,南京密电,十万火急!”

一边说着,西村刚史把一份刚刚接到的密电送到富山井也手上。

富山井也接过来一看,只见密电是以“kokok”五个字母开头的,并标有“绝密”和“十万火急”的字样,面色立刻凝重起来。

日本外务省有几种密电系统,普通的密电一般以“la”两个字母开头作为指标,主要发送一些普通情报。这类密电一般收报员可以直接翻译出来,属于秘密级。

第二种密电是以“甲”、“乙”、“丁”三种密码系统交替运用的,一般在一个时期之内只使用一种密码,每种密码使用期限一般为半年或者四个月。

这种三种密电码系统用来发送比较重要的情报,收报员接到电报之后,并不能直接翻译出来,需要交给译电员进行翻译,属于机密级。

第三种密电是以“丙”、“子”、“丑”、“寅”和以“kokok”、“efefe”五个字母为指标的米电话,这是外务省系统当中最重要的密电码,属于绝密级。

而这种绝密级的密电码,都是要经过两次密电作业的,即电文翻译成密电码后,再对翻译后的密电码经过一次特殊的位移变化来加强保密性。

这种绝密级的密电码很少会使用,一般只有涉及到非常重要的情报的时候,才会启用这种绝密级的密电码系统。

而西村刚史交给他的这份密电,不仅启用了“kokok”绝密级密电码系统,而且还特意标注了十万火急,可以想见这份密电码有多么重要。

怪不得西村刚史不顾下级对上级的利益,直接就推开窗户冲他大声叫喊呢!

在富山商行里面,虽然配有电报员和译电员,但是涉及的绝密级的密电,还必须富山井也亲自上阵才能翻译出来。

“西村君,拜托你在外面等候一下!”

富山井也冲着西村刚史说了一句,就把办公室的门从里面关上,然后从移开墙角的沙发,抠开墙面上的暗门,一扇保险柜门就露出了出来。

富山井也从身上摸出钥匙,插进钥匙孔,然后旋转了三次密码旋钮,再轻轻拧动保险柜的钥匙,只听咔嚓一声,保险柜门就向外弹开。

富山井也伸手从里面拿出密码本,趴到桌子上,拿起笔来,飞快地对照着密码本,翻译起这份刚刚收到的绝密级密电。

十几分钟后,这份有点长度的绝密级密电终于翻译出来了,富山井也的脸色也变得异乎寻常的凝重。

他迅速地站起来,把密码本塞回到保险柜里,把保险柜按照原样复原,用沙发遮挡好,然后才去把办公室的房门拉开,让等候在外面的西村刚史进来。

“西村君,是南京古贺小组的来电。”富山井也面色凝重地说道,“他们今天早上发现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有九名学员借着早上行军训练为掩护偷偷地离开学校,于是就展开了跟踪。”

“由于人手的关系,在跟踪的过程中有三名目标下落不明。另外六名目标可以确认,分批乘坐上了今天上午七点的京沪杭联运火车,赶来杭城。”

“富山阁下,这些朝鲜学员,这个时候赶到杭城来,究竟想干什么?”西村刚史脸色也变了。

作为富山井也的副手,他当然知道,韩国临时政府的领导成员都隐匿在杭城附近。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这几名朝鲜学员偷偷摸摸地离开学校赶来杭城,目的绝对不会简单。

“如果我能够知道他们想干什么,那就简单了!”富山井也看着手里的密电直摇头,“正因为不知道这帮家伙想要干什么,所以才觉得棘手啊!”

“更何况除了已经确认的这六个家伙之外,还有三个更加鬼祟的家伙连行踪都不知道,这就更让人感到头疼啊!”

“不管怎么样,我先给领事先生打个电话,让领事馆那边立刻加强安保工作,同时也提醒领事馆的工作人员,近期之内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防止朝鲜这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

“实在是非要外出不可,则一定要提高警惕,并做好安全保卫措施,尽量不要去那些容易遭受到袭击的场所!”

说完这些,富山井也立刻拿起电话,把消息通报给了杭城领事馆日本领事高冈永辉,让他及早做出安排。

放下电话,富山井也对西村刚史说道,“古贺小组已经有三名特工乘坐同一辆火车,对六名目标进行监视。”

“你等一下去挑选十八名特工,分成三组,每组六人,让他们在晚上七点之前分别赶往拱宸桥火车站、艮山门火车站和杭城火车站,负责接应古贺小组的成员,然后由古贺小组的成员负责指引,对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六名学员进行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监视!”

“嗨伊,富山阁下,我等一下就去办!”西村刚史躬身回答道。

“除此之外,你还要打电话通知租界警察局局长岩田翔太。虽然说这些朝鲜的学员来咱们日租界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要让岩田翔太加强一下手下警察的巡逻力度,并对租界里的日侨发出警告,让他们提高警惕。近期尽量不要离开日租界进入杭城!”

“嗨伊,我现在就去通知岩田翔太!”西村刚史回答道。

正在这时,忽然间门外传来警卫内川京平的声音,“富山阁下,岩田翔太先生有紧急情况要向您汇报。”

紧急情况?

岩田翔太这时候能有什么紧急情况?

难道说他收到了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学员赶来杭城的情报了吗?

不可能啊!

他一个小小的租界警察局局长,没有这方面的情报渠道啊!

富山井也按下心中的心思,对门外说道:“让他进来吧!”

“嗨伊!”

随着内川京平的回答,房门就被推开,身穿日式警服的岩田翔太就迈步走了进来,冲着富山井也一躬身,“富山阁下,我有紧急情况要向你汇报。”

“什么紧急情况?”

岩田翔太就把一本护照递到富山井也面前,说道:“富山阁下,您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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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4章 倾巢而出

富山井也接过来,却是一本暗绿色的中国民国护照。他翻开一看,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岩田翔太,急声追问道:“岩田,这本护照你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富山阁下,是我手下的一名叫中本大创的巡警从拱宸桥的一个惯偷手里拿到的!”岩田翔太回答道,“当时这个惯偷从拱宸桥火车站发往杭城站的火车上抢了一个公文包,然后跳车跑到咱们日租界,躲避中国警察的追捕。”

“中本正好在那一带巡逻,就从惯偷手里缴获了公文包,然后在里面发现了这本护照。”

“公文包里除了护照之外,还有什么东西?”

岩田翔太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除了护照之外,还有五百多元的法币。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五百元的法币,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富山井也点头沉吟了一下,又追问道:“中本是什么时候碰到那个惯偷的?”

“大概是十点二十几分的样子。”岩田翔太回答道。

“照这个时间推算,那列火车应该是十点二十整发车的,到达下一站艮山门的时间大约是十点三十。”富山井也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摇头叹息道:“现在是十点五十,时间来不及了。即使我们赶过去,目标也应该早从艮山门下车逃跑了!”

西村刚史这时候才得到了插话的机会,问富山井也道:“富山阁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护照的主人是谁?”

“西村君,你自己看吧!”富山井也就把手里的护照递给了西村刚史。

西村刚史仔细看了一下护照的内页,立刻就叫了起来,“富山阁下,这不是我们正在寻找的虹口公园爆炸案的幕后主犯金十吗?真没有想到他竟然改名叫韩胜日,而且还用了中国的护照!”

“韩胜日,韩胜日,一个失去自己国土东躲西、藏的伪大韩民国还要胜过我们大日本帝国,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富山井也冷冷一笑,说道:“不过虽然照片是金十的照片,但是这本护照的主人究竟是不是他本人,还不能这么轻易的下结论。”

“富山阁下,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而且如同是普通人,谁会在公文包里装五百多元的大钞?”西村刚史说道,“再联想到今天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那些学员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赶到杭城来,会不会就是要过来跟金十见面,准备搞什么破坏行动?这五百多元法币,就是他们的活动资金?”

富山井也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西村刚史的话,而是扭头问岩田翔太道:“中本人在哪里?还有那个惯偷,他没有放走吧?”

“没有放走,没有放走!”岩田翔太连忙说道,“中本看到护照里的照片很像我们要抓捕的爆炸案幕后主使金十,就把惯偷拷了起来,带着他到警察局向我汇报。”

“我过来向阁下汇报的时候,把他们也都带过来了,现在他们在外面大门口等候!”岩田翔太回答道。

按照规矩,没有富山井也的允许,即使是岩田翔太,也不能随便带人进来。

“内川,你立刻过去,把他们两个给我带回来!”富山井也冲站立在一边的内川京平命令道。

“嗨伊!”内川京平一鞠躬,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富山井也坐在办公椅上,摩挲着手边的拐杖,沉吟良久,忽然开口问岩田翔太道:“岩田君,那个惯偷的情况,你熟悉吗?”

“富山阁下,这个我还是比较熟悉的。那名惯偷属于朱家帮的人马,”岩田翔太回答道,“朱家帮大约有七八名成员,按照中国小偷帮会的划分属于干武差使的,主要在火车上抢劫为主,作案范围一般选在拱宸桥火车站,得手后就迅速越过拱宸桥进入咱们日租界藏匿。”

“因为每月都会上缴一笔不菲的保护费,所以我手下的巡警碰到他们的时候一般不进行抓捕,只是会对赃物进行分赃。”

说话之间,内川京平就把中本大创和朱家帮那名惯偷带了过来。

富山井也先让惯偷留在外面,把中本大创叫了进来,经过详细询问,确认当时那名惯偷表现没有跟以往没有任何异常。

然后富山井也又把那名惯偷叫了进来,详细询问了公文包主人的年龄长相,以及惯偷为什么会盯上他等等一些详细情况。

结果确认公文包的主人的高矮胖瘦以及年龄等等,都完全符合金十的特征。至于为什么盯上他,是因为他在火车站售票口买火车票的时候,惯偷瞥见了他公文包里有一叠十元的大钞。

见再问不出什么东西,富山井也就放中本大创把这名惯偷带回去,关在警察局的牢房内,至于说什么时候放出来,等他的通知。

惯偷面色惨白,不停地哀求,却还是被中本大创拖了出去。

“西村君、岩田君,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个护照的主人很可能就是金十本人。”富山井也说出自己的结论,“而且从护照的内容来看,金十是要经过法国殖民地安南的海防港,然后乘坐滇越铁路的火车,前往云南!”

按:当时云南和内地有大山阻隔,交通十分不便。上海、杭城等内地旅客到云南去最方便的办法是乘坐轮船到达越南海防,然后从海防乘坐火车进入云南。因为越南当时归法国管,所以走这条线路,是需要使用中华民国外交部签发的护照的。

“再考虑到公文包里的巨额款项,以及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多名朝鲜学员今天乘坐火车赶来杭城,我有理由怀疑,金十很可能会利用这些朝鲜学员针对我们日本人的破坏行动,然后走海陆潜往云南!”

“我们压力很大!不仅要阻止金十利用朝鲜学员可能发动的袭击,而且还要把金十这个凶犯抓捕归案!所以我认为现在有必要动用我们在杭城的所有公开的以及暗中潜伏的一切力量,全力以赴投入其中。”

“西村君、岩田君,我现在做出如下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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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5章 为什么这么白

下午三点半,日租界运河边的泔水码头上,林江北把刚刚在河边冲洗干净的泔水车拉到码头的空地上,放在太阳底下慢慢地晒着,

自己则拿着一只粗瓷大碗,慢慢悠悠地走到路边的小店里打了一大碗汤,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冷硬的饭团,坐在马路牙子上,就着碗里的清澈照人只见紫菜不见蛋的所谓的紫菜蛋花汤,吃了起来。

“方糕、条头糕、水晶糕、百果糕卖咧……”

一阵悠扬的叫卖声从远方传来,穿着补丁短袄的王小犊双手端着盛满点心的木盒子,不紧不慢地从远方走来。

林江北抹了一把嘴巴,伸长了脖子,眼睛直勾勾地往木头盒子里的点心望着,嘴里问道:“喂,点心怎么卖呢?”

“方糕、条头糕两分钱一块,水晶糕、百果糕五分钱两块。”王小犊笑嘻嘻地说道,“您要不要买一块尝尝?”

“两分钱一块,吃不起啊!”林江北咽了一口唾沫,眼睛恋恋不舍地从木头盒子里面收了回来,端起大碗咕咚咕咚连喝了两大口汤。

“我这里有两块碎了的条头糕,算您一分钱一块,行不行?”王小犊说道。

“碎了的?”林江北语音有点迟疑。

“只是碎了而已,味道又没变,同样的好吃!”

“好吧,给我来两块!”林江北从怀里摸出两分钱,递给王小犊。

“好咧,这就给您!”王小犊接过钱,用草纸包了两块碎了的条头糕递给林江北,顺势在林江北身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下。

“成老板,包括富山井也在内,富山商行方面一共出动了二十二人,甚至连大门口的警卫人员也只剩下了两个。”王小犊摸出一条破毛巾,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小声说道:“估计富山商行目前留守人员,在六到七人之间。”

林江北心中默算了一下,一名厨师加上一名电报员再加上一名译电员,这三名内勤人员,再加上两名武装警卫,也就是说,富山商行的洋楼里面最多还留有两名负责外勤专业特工。

“与此同时,日租界南北段的瓦窑头和拱宸桥出入口,都增加了戒备力量。除了日租界警察局的巡警之外,富山商行还有各有四名武装特工在入口把守,凡是要进入日租界的人员,除了日方人士之外,无论男女都要进行搜身。甚至通商场的洋人也不例外。”王小犊继续小声汇报道。

连洋人都不例外?

这是要防止朝鲜学员利用洋人携带武器进入日租界啊!

可是如此一来,也断了林江北偷携武器进入日租界的可能。

沉吟了一下,林江北问王小犊道:“向日葵,你有没有什么渠道能够在日租界搞到武器?”

“成老板,这个难度太大了。”向日葵苦着脸说道,“我一个卖点心的,去哪儿找渠道搞武器啊?”

表面上听起来,向日葵的语气跟平常没有太大差异,但是林江北还是敏锐地从向日葵的语气中捕捉的那么一丝迟疑和犹豫。

看来自己之前的判断没有错,向日葵手里绝对是有武器,不过估计不在日租界。

“对了,成老板,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要向您汇报。”王小犊说道。

“什么情况?”

“就是富山井也带着人离开富山商行不久,商行里的厨师也出去了,在二马路荣华戏院旁边的正东烟草行里买了有十盒五十支装的大前门香烟。”

什么?

林江北一下子愣住了。

本来他今天早上接到王小犊的汇报,说昨天早上和今天早上分别在富山商行的垃圾里十七根和二十根大前门香烟头,盘算着2号鼹鼠手里的大前门香烟最多还能支撑三天,正考虑该怎么样想办法在香烟上做文章,却没有想到,富山商行的厨师一下子买了十盒五十支装的大前门。

即使按照一天二十根来计算,不考虑2号鼹鼠手里的存货,这十盒五十支装的大前门,也足够2号鼹鼠抽二十四五天了。

问题是,林江北又哪里有时间等二十四五天呢?

更关键的是,富山商行的厨师也十分狡猾,根本就不在一个固定地点为2号鼹鼠购买香烟,即使林江北能够等二十多天,又怎么敢保证到时候一定能够在香烟上做文章呢?

看来只有自己到富山商行内部看看,找找有没有其他机会来对2号鼹鼠下手了!

“好,情况我知道了!你继续密切监视,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林江北把手里的碎点心塞进嘴里吞下,又仔细地把手缝里的点心碎渣舔干净,这才站起身来,夹着大碗慢慢悠悠向不远处的小店走去。

在他身后,又响起王小犊的悠扬叫卖声:“方糕、条头糕、水晶糕、百果糕卖咧……”

林江北从小店讨了一碗水,把碗洗涮干净,然后塞回到车把上的布袋子里。看看车上的水迹在太阳下晾晒的差不多了,林江北这才拉着泔水车,往大马路富山商行的方向走去。

下午六点,沿街收了大半车泔水的林江北拉着泔水车出现在富山商行大门口。

“给我站住!”内川京平挎着王八盒子拦住林江北的去路。

“啊,老板,你不记得我了啊?我是收泔水的刘大黑啊,昨天来过的,也是老板您把我放进去的。”林江北露出讨好的笑容,对内川京平说道。

“我当然记得你!”内川京平冷冰冰的说道,“只是富川阁下下达了命令,要求你每次进来收泔水都要进行搜身检查!”

“老板,还要搜身啊?我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能有什么啊?”林江北苦着脸说道。

“少给我废话,跟我到旁边的屋子里去!”

内川京平掏出王八盒子,顶在了林江北的腰上。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老板你拿枪可一定要小心点,千万不要走火啊!”

林江北高举着双手,哭丧着脸,慢慢地走进旁边的房间。然后在内川京平的命令下,一件一件地把自己身上臭烘烘的衣服脱掉,扔给内川京平,让他逐件检查,最后身上只留下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裤衩。

“把裤衩也脱下来!”内川京平拿枪指着林江北。

“不是吧,连裤衩也要脱啊?”

“让你脱你就脱,废什么话?”内川京平黑洞洞的枪口一抬,就顶在林江北的下巴上。

“哎,我脱,我脱!”

林江北苦着脸,慢腾腾的把破破烂烂的裤衩从身上扒了下来。

内川京平眼睛往下一瞟,脸色立刻变了,啪地一声就拨开了王八盒子的保险,冷声逼问道:“刘大黑,你给我解释一下,你的屁股为什么这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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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6章 花丛日报

“老板,你们日本国的农民下地,都是光着屁股的吗?”林江北哭丧着脸说道,“我们这里乡下七八岁,甚至十来岁的小孩儿都有整天光屁股的。”

“但是我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就是再穷,下稻田干活儿的时候至少还是要穿上一条裤衩的,不然会被村里人笑话死的!”

“混账东西,老子问你这么多了吗?”内川京平踹了林江北一脚,却把王八盒子上的保险关上了。

其实对他来说,何尝不知道在杭城这边十七八岁二十多岁的青年下地种田至少要穿一条裤衩啊?

只是昨天被他盘查过认为没有什么疑点而放进来的“刘大黑”,在富川阁下的亲自检查之下,竟然被查出来那么明显的两处疑点,虽然说都有合理的解释,富川阁下也把“刘大黑”给亲手放了。

但是没有查出这两处疑点,也算他的工作疏漏对不对?虽然富川阁下没有对他说什么,但是西村队长却把他叫到房间里狠狠地责骂一通。

因此,内川京平今天见了林江北再也不敢大意,即使明知道“刘大黑”的屁股白是因为种田的时候有裤衩遮挡的原因,但是还是要盘问一番,以证明自己没有忽略任何异常的地方。

捏着鼻子把林江北又酸又臭又破的裤衩凑到眼前仔细检查一遍,确认和那些衣服一样,里面没有隐藏什么异物,内川京平才把裤衩扔在了地上。

接着他又命令林江北平举双手,他围着林江北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两圈,最后又把手指伸进林江北乱蓬蓬的又脏又腻的头发当中仔细摩挲了一遍,确认没有夹带任何异物,这才把手一挥,让林江北把衣服给穿上。

“我说老板,”林江北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内川京平说道,“你们以后如果每次都这样折腾,要么给我加钱,要么换人来干。在你们这里收一次泔水,都够收别人两家的了!”

“你这个臭拉粪的,让你们在我们日租界拉粪倒泔水,已经够照顾你们的了,竟然还敢跟我们谈条件,良心的大大地坏了!”内川京平照着林江北的屁股又踹了一脚。

林江北揉着屁股嘟哝了几句,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悻悻地往食堂方向走去。然后他就看到内川京平迈步跟着他走了过来。

于是林江北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内川京平,“老板,该检查的地方你不是都检查了嘛?还有什么事儿吗?”

内川京平裂开白牙一笑,说道:“没有什么事儿,但是富山井也阁下交代了我,你每次来收泔水的时候,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林江北内心不由得一震。

由内川京平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别说搞什么名堂了,甚至连垃圾焚烧桶里的东西都不能去翻捡了。

这种情况下,他到富山商行里面来,恐怕真的只能收泔水了。

说来说去,还是富山井也这个家伙太狡猾了,即使周凤山的调虎离山计划骗了出去,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安排人紧盯着自己。

此獠不除,杭城站以后不管针对日本间谍组织做什么计划,都要束手束脚啊!

林江北内心之中再次坚定了一定要找机会除掉富山井也的决心。

但是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的难关是,有内川京平的全程监视,他又如何观察富山商行的内部情况,又如何寻找机会,去除掉2号鼹鼠?

纵使林江北智计百出,这时候也没有办法,只好在内川京平的监视下,憋屈地跑到食堂内拎着小半桶泔水走了出来。

此行他唯一的收获就是确认了向日葵提供的情报判断没有错,富山商行里的留守人员确实不多。昨天还满满的两大桶的泔水,今天就只有小半桶了。

晚上九点,林江北再次赶到蒙古桥浙警同学会,把今天的情况向等候在那里的周凤山和杜成虎汇报了一遍。

周凤山和杜成虎早已经得到富山井也被调出富山商行的消息,本来以为林江北今天傍晚到富山商行收泔水会轻松一些,能够趁机多观察一些富山商行的内部情况,却没有想到,林江北受到的检查比昨天还要严格,收倒泔水的过程竟然有人全程监视。

而且他们之前也抱着跟林江北一样的想法,想着必要的时候直接采取在香烟上下毒的方法,来制裁2号鼹鼠,却没有想到,富山商行的厨师竟然一蛮降十会,直接买了十大盒五十支装的大前门,让他们在香烟上下毒的想法也落了空。

“也不全是坏消息!”周凤山笑着说道,“江北,至少富山井也真的被我们调开了,短时间内我们不用担心你到富山商行会碰到他!”

“至于说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虽然变得更加棘手了,但是咱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办法总比困难多,是不是?反正我们还有时间,不要急,慢慢来,总是能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的!”

杜成虎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江北,我赞同局座的想法,慢慢来,不急。以炎书记在处座那里帮你争取了十五天时间,这才过去了三天,时间绰绰有余呢!”

林江北说道::“多谢局座和督察长的开导,我回去再仔细琢磨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案。总之,请您们二位放心,我一定会在规定的期限内完成这个任务的!”

杜成虎老脸一热,知道自己提醒剩余期限只有十二天的小心思被林江北看穿。

但是他没有办法,这是茅人龙交给他的任务,让他一定要督促林江北在规定时限内去执行这个制裁任务,不管是成功也要,成仁也罢了,对浙警系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让处座更有底气联络各系人马,说服常校长改变撤并浙江警校的主意。

离开了浙警同学会,林江北又赶往大打枝巷的安全屋。

昨天晚上,他已经领着赵小龙赵小虎两兄弟带着小黑搬了过来,至少在近段时间之内,这里就是他跟小龙小虎两个小家伙的安身之地。

来到院子门口,伸手轻轻一推,门纹丝不动,显然是从里面上了门闩。

林江北就伸手从门槛旁边的小洞里摸出那根小骨笛,放在嘴里轻轻一吹,没有任何声音,但是院内却传来小黑喵喵喵的叫声。

小虎兴奋地叫声,“大黑哥回来了,大黑哥回来了!”

林江北摇头一笑,小虎虽然才六岁多,但是记性真的好,自己只交代他一遍,在安全屋这边要叫自己大黑哥,他竟然就记住了。

然后就看见一只轻盈的身影翻过墙头,跳到自己怀里,正是“刘大黑”的兄弟,猫小黑!

“乖,乖!”林江北刚抚摸着小黑的额头两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赵小龙牵着赵小虎的手,站在了门口。

“你这孩子,拉着小虎出来干嘛?天怪冷的!”林江北埋怨了一句,就赶快让小龙拉着小虎回去,自己则回身上栓上了门闩,再把一只钉子插进门闩上面的小洞里固定好,然后跟着小龙小虎回到房间。

“小龙,今天卖报纸顺利吗?”林江北一边关房门,一边问道。

“挺顺利的,上午下午我一共领了六十份报纸,除了《杭城市报》剩下两份外,其他的报纸都卖完了!”赵小龙兴奋地说道。

“对了,江……大黑哥,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向你汇报。”赵小龙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不是给我一张照片,让我关注那个人吗?今天下午四点,我在富山商行门口看到了他了!”

“什么?你看到照片上的人了?”林江北不由得精神一震。

“对!”赵小龙说道,“他站在富山商行门口里,让我拿一份《花丛日报》给他!”

第0107章 1号药剂

《花丛日报》,是杭城办报人为了迎合日租界内的娼妓行业繁荣,于民国十六年也就是1927日在日租界内创办的一份小报。

这份报纸的特色就是专门描写妓女生活,还轮番刊登租界内几大妓院名妓的广告,不仅仅是在日租界内,就是在整个杭城范围内也非常畅销。

而真正让《花丛日报》畅销杭城的不是报纸上那些描写妓女生活的情色文章和名妓们的广告,而是《花丛日报》上面一月一次的评花榜。

《花丛日报》的评花榜仿效的是民国初年的选举制度,在《花丛日报》上印刷选票,读者可以把选票剪下来在上面填上自己心仪的妓女名字、所在的妓院地址以及该名妓女的优点,然后寄回《花丛日报》报馆。

而《花丛日报》报馆则设立专人对每日收到的选票进行统计,并把统计结果刊登在次日的《花丛日报》上,然后以每月最后一日为截止时间,评选出当月的花榜名次,并在次月一日的《花丛日报》上公布。

评花榜共计评出一甲三人,分别冠以大总统”、“副总统”、“国务总理”的名头。

二甲三十人,按照票数多少,分别冠以院长、部长、次长之名。

三十名开外者,皆列入三甲。

自从评花榜制度设立之后,《花丛日报》出奇的畅销。有些妓女为了让自己名次在评花榜上靠前一点,不惜花钱购买很多份报纸,填写选票之后,寄回《花丛日报》报馆。

所以刷票这件事情,还真不是起点作者发明的,在民国的时候,杭城的妓女就深谙此道。

《花丛日报》也因此就成了杭城最畅销的报纸,只要能拿到报纸,往杭城的各大妓院门口一站,分分钟被抢光。

作为报童,赵小龙最喜欢卖的就是《花丛日报》,只要能够拿到,即使不到妓女门口去,也基本上能够卖光。

只是报纸并不是赵小龙想拿就能够拿得到的,不仅仅是畅销的《花丛日报》,其他的报纸也同样如此。

在杭城,报童贩卖报纸需要通过派报工会。

民国报刊的发行主要通过报贩,内部俨然是一个小社会,有自己的派报工会,也有自己的头目——大报贩。

大报贩直接从报馆发行处批发,控制着报纸批发的总枢纽一派报处。

大报贩之下,有各种各样的小报贩,他们从大报贩那里批来报纸,再转手批发给摊贩和马路报贩。

报童属于马路报贩,处于报贩社会的最底层。报童贩报,需要每天早晨或傍晚到派报处拆报,上午卖早报,下午卖晚报,每次每份报纸至多领一二十张,多了怕卖不出去砸在手里。而像《花丛日报》这样的畅销报纸,派报处又有限制,不会多给。

像各大妓院这些大客户,都由派报工会的报贩所包办,直接把报纸送过去。而报童们只能拿着报纸沿街叫卖。

林江北在杭城呆了两年多,自然是不会不知道这份蜚声杭城的奇葩小报。

而且因为《花丛日报》比较好卖,林江北还特意托了当时在第二分局任职的警校教官出面向派报处打了招呼,让派报处每次都给赵小龙拿双份的《花丛日报》。

却没有想到,2号鼹鼠躲到杭城日租界没有几天,竟然也知道《花丛日报》这份报纸,而且还从赵小龙手上购买了一份。

“小龙,你听说过有其他报童到富山商行卖过《花丛日报》吗?”林江北问道。

“没有呢!”赵小龙摇了摇头,“我听小刚哥说,富山商行门口的。”

林江北点了点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本来还发愁寻找什么办法来制裁2号鼹鼠,却没有想到2号鼹鼠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小龙,”林江北说道,“你明天从派报处领到报纸之后,不要急着到日租界去卖,先回到这里,让我给你处理一下。”

赵小龙虽然不知道林江北想要干什么,但是出于对林江北的信任,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好的,大黑哥哥,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林江北到日租界收过金汁,把金汁送到瓦窑头的粪码头之后,就立刻赶回了蒙古桥浙警同学会自己的办公室,然后从保险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小玻璃瓶,里面装了小半瓶无色透明的粉末。

可不要小瞧这小半瓶无色透明的粉末,它的学名叫麦/角/酸/二/乙/基/酰/胺,简称l/s/d,即使放在后世,也是最强烈的一种致幻剂。

它无嗅无色无味的,是致幻剂中药效最强的一种,相当于一粒沙子重量的十分之一就能导致使用者中毒。

至于它的来源,则是半年前林江北从浙警搬到雄镇楼30号杭训班来受训的时候,在帮忙清理食堂的仓库的时候,从仓库的角落了发现了一大包发霉的黑麦。

林江北就想起了上一世当法医时学到的知识,可以利用黑麦上这些霉菌中的麦/角/胺、麦/角/新/碱,制造出麦/角/酸/二/乙/基/酰/胺这种效果最强的致幻剂。

既然自己已经加入了杭训班,成为情报处的一名受训特工,那么拥有一种效果最强烈的致幻剂,对自己以后的特工生涯中肯定有相当大的帮助。

于是林江北就去找自己的法医教官毛咸教授,拿到警校法医室的钥匙,然后利用法医室的设备和药剂,从那一大包发霉的黑麦当中制造出这小半玻璃瓶的麦/角/酸/二/乙/基/酰/胺(为了避免和谐,以后就简称1号药剂)。

1号药剂当初美国中情局曾经用来当“诚实药”,让审讯对象招供。但是中情局经过进一步试验,却发现1号药剂会引发试验对象产生妄想症,所招供的内容十有八九不是真的,从而放弃了1号药剂在审讯当中的使用。

林江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在顾思强拒不招供的时候,动用自己暗藏的这个大杀器。

但是自从听了赵小龙说2号鼹鼠喜欢看《花丛日报》之后,林江北终于给1号药剂找到了用途,那就是用1号药剂来实现对2号鼹鼠的制裁!

拿到1号药剂之后,林江北赶回了大打枝巷的安全屋,一边和小虎一起逗弄着小黑,一边等着赵小龙的归来。

第0108章 小黑

下午一点,赵小龙终于从外边赶了回来。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刚刚从派报处那里领过来的四十份《花丛日报》。

和其他日报放在早上售卖不同,《花丛日报》因为读者群大多要睡到中午才起床,因此中午才送到派报处派发,下午进行售卖。

“大黑哥,这是我领到的四十份《花丛日报》!”赵小龙从挎在身上的报袋把那一叠《花丛日报》拿出来,要递给林江北。

“只要一份就行了!”林江北伸手从赵小龙手中拿了一份《花丛日报》,然后对他说道:“你先去吃饭吧!饭热在锅里。我跟小虎都吃过了,就剩你了!”

“好咧!”赵小龙跑到外边的灶房内,掀开锅盖,把坐在热水里饭碗和一叠咸鱼干拿出来,端到屋里,趴在桌上吃了起来。

小黑则围着他的脚边喵喵叫着,一边用爪子往自己嘴边比划,一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意思说让他不要把咸鱼干全吃掉,记得把鱼骨头留给它。

“好咧好咧,我知道了!”赵小龙从嘴里吐出一根鱼骨头,拿在手上,然后小黑喵地一声就跳了起来,从他手中把鱼骨头叼走,然后欢快地舔了起来。

林江北摇头笑了笑,将视线从小黑身上收回,把手里的这份《花丛日报》摊在桌上,认真翻阅着,琢磨把1号药剂涂抹在什么地方,才能够保证让2号鼹鼠触碰到。

等赵小龙吃过饭之后,林江北已经想好了主意。

他把赵小龙叫过来,指着这份《花丛日报》对赵小龙说道:“待会儿我就要对这份报纸进行特殊的加工。你等一下把这份报纸塞在报袋的最内侧,一定要记住它的位置。然后记住这份报纸谁也不能卖,只能卖给富山商行照片上的那个人!记清楚了吗?”

“我记清楚了!”赵小龙点了点头,然后又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富山商行里那个人没有出来买报纸,怎么办?”

“那你就把这份报纸带回来,等着晚上我回家后进行销毁。”林江北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赵小龙点头说道。

林江北戴上手套,伸手拿出两只小玻璃瓶——一只玻璃瓶装的是1号药剂,另外一只玻璃瓶里装的是浅浅一层的特制溶剂。

他轻轻地把装1号药剂的玻璃瓶的盖子打开,拿着一把小镊子,从玻璃瓶里小心翼翼的夹了十二粒1号药剂的粉末结晶——这已经是标准用量的十二倍了——放进另外一只装着特制溶剂的小玻璃瓶里。

几分钟后,等着1号药剂的粉末结晶完全溶解到溶剂里之后,林江北又拿出一只小吸管,从玻璃瓶里吸了一滴溶剂,把最外面一张报纸移开,留下里面两张报纸,选定一个地方滴了下去,然后再用吸管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把这滴溶剂涂抹均匀。

很快,涂抹均匀的溶剂就被报纸完全吸收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小龙,你千万要记住,绝对不能拿手指触碰我涂抹过溶剂的地方。”林江北严肃地对赵小龙交代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只拿着这份报纸的最外面的部分,里面两张绝对不要用手去碰触,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赵小龙使劲儿地点了点头,向林江北保证道,“我保证不碰这份报纸最里面的两张。”

林江北又选了两个按照正常人翻报纸的习惯手指最容易碰到的地方,各自滴了一滴1号药剂溶剂,让报纸吸收。

但是即使这样,他还不完全放心,于是就在最里面一张报纸的右上角的评花榜上面把最后一滴1号药剂溶剂滴了上去,然后等溶剂被报纸吸收之后,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把报纸的右上角轻轻翻折了过来,正好把本日评花榜的前三名给遮挡住。

以民国印刷报纸的技术和纸张质量,报纸在分发派卖的过程中,出现折角、翻边之类的事情,非常正常,不会有什么让人生疑的地方。

而经过特制溶剂处理的1号药剂无色无嗅无味,被报纸吸收之后也报纸的外表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2号鼹鼠想要看本日评花榜的前三甲是谁,肯定会拿手去把这个折角给翻看抚平,而这样一来,报纸上的1号药剂就会被他的手指的皮肤吸收。

而1号药剂的最大特点就是可以通过皮肤直接吸收。当初发现1号药剂的瑞士化学家艾伯特·霍夫曼博士就是在一次实验中忘记了戴手套,直接用手指触碰到了1号药剂,从而导致了精神发狂,持续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20世纪80年代,1号药剂的典型用法是也将预先印好的纸张浸入1号药剂的溶液之中从而得到纸剂成品。纸张的大小一般为2毫米乘以2毫米,使用时只要将这张不到5平方毫米的小纸片贴到身体任意一块皮肤上,就可以获得强烈的致幻作用。

林江北在报纸上一共滴了4滴1号药剂,而每1滴药剂的分量都是典型用量的三倍以上。像2号鼹鼠这样从来没有接触过1号药剂的人,哪怕手指只碰触到一处有1号药剂地方,也足以让他陷入精神错乱疯狂的地步。

而且1号药剂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服用者或者接触者要在30到60分钟之后,才会开始有反应,2到3个小时左右,才会产生幻视、幻听和幻觉,对周围的声音、颜色、气味及其它事物的敏感性畸型增大,对事物的判断力和对自己的控制力下降或消失,从而陷入癫狂的状态,做出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自残、自杀、暴力攻击别人,都是常有的事情。

林江北相信,在至少三倍药剂量的作用下,2号鼹鼠即使不会做出自杀的行为,但是在癫狂的状态下,在富山商行里乱打乱砸,甚至是要冲出富山商行,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在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富山商行的日本特工想要制止2号鼹鼠,只能采取暴力手段。

而对于服用1号药剂发狂的人来说,暴力手段往往会导致他更加强烈的暴力反抗,哪怕被枪击伤也毫无畏惧。

到时候日本特工只能由一个选择,要么被2号鼹鼠夺去手枪,要么直接用手枪把2号鼹鼠给击毙。

甚至还有一个可能,2号鼹鼠刚开始发狂的时候就出其不意地夺取了日本特工的手枪,那么接下来的场面就更热闹了!

把报纸处理好之后,林江北交给赵小龙,看着他把这份报纸塞进报袋的最内侧。然后又拿出一个用黑胶布包裹好的小玻璃瓶,伸手把小黑抱了起来,把这只用黑胶布包裹好的小玻璃瓶小心地粘在小黑的肚皮上。

然后他又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任何破绽,才把小黑放到了地上。

这个小玻璃瓶了装了一根沾了氰化钾溶液的毒针。

林江北做好了万一日本特工舍不得对2号鼹鼠动用暴力手段,让2号鼹鼠冲出了富山商行,林江北就要用这根氰化钾毒针,给2号鼹鼠致命一击。

反正在2号鼹鼠发狂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江北还有足够的时间,撤退出日租界。

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林江北抱着小黑和赵小龙分别出发。

在距离拱宸桥还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林江北悄悄地把小黑放下,让他在原地等候。他则从容地走上了拱宸桥,接受了日本特工的搜身检查。

有一个特工还拿出林江北兜里的骨笛,问他这是什么东西。林江北说是自己做的笛子,倒粪车的空闲时间,用来吹吹小曲。

特工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把骨笛还给了林江北。

林江北下了拱宸桥,走出了两百多米,拿出这只骨笛,往嘴里轻轻一吹,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是在拱宸桥另外一端的小黑就站起身来,灵巧而又敏捷地向拱宸桥这边跑来。

“猫,谁家的猫?”一个正在搜身的日本警察看见了小黑,正想弯腰去捉,却见小黑灵巧的一窜,就从他的脚边窜了出去,三下两下就跳下了拱宸桥。

林江北看着沿着拱宸桥跑下来的小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笑。

从小黑还是一直小猫仔的时候,他就制作了这只特制的骨笛来训练小黑。

简单来说,就是利用猫能够听见60~65000hz声波的原理,制作出这只能够发出50000多hz声波的骨笛,而人类对于20000hz以上的声波就听不见。

所以他吹骨笛的时候看似无声,但是小黑却听得清清楚楚,顺着骨笛的声波方向追了过来。这样,他就可以利用小黑,来运送一些自己不方便携带的东西。

比如小黑肚皮下面黑胶布玻璃瓶里那根氰化钾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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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9章 制裁令达成

林江北来到运河边泔水码头时候,正好看到运河里一艘日本大东轮船公司的客轮鸣着汽笛向东而去,他就明白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两点四十左右——小鬼子的轮船一小时一班,每逢半点从拱宸桥码头发船,到泔水码头,差不多两点四十分,所以也成了倒老爷们判断时间的一个标准。

林江北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就拿出骨笛轻轻一吹,把一路上跟着他潜行的小黑叫到身边,拿出刚才在路边干货摊上买的三分钱一包的小鱼干,扔给小黑,算是对它一路辛苦的犒赏。

然后林江北则到泔水码头上把自己的那辆泔水车拉到运河边,到河里拎着了一桶水,仔细的洗刷起来。

洗刷干净之后,林江北把泔水车推到码头空地上晾晒着。然后等到大东轮船公司另一艘客轮鸣着汽笛从拱宸桥方向开过来的时候,则从泔水车布袋里拿出冷饭团和粗瓷碗,到旁边的小店里打了一碗汤,坐在马路牙子上吃了起来。

这时候,王小犊又双手抱着木头点心盒子,沿路叫卖着,从远处走来。

“喂,倒老爷,碎点心要不要啊?还算你一分钱一块!”他走到林江北跟前停下,笑嘻嘻地看着林江北。

“来两块吧!”林江北从怀里摸出两分钱,递给王小犊。

王小犊用草纸包了两块碎点心递给林江北,然后趁势在林江北身边坐下,低声汇报道:“富山商行除了那八名在拱宸桥和瓦窑头执行检查任务的日本特工昨天晚上回富山商行过夜之外,其他人员都没有回来。”

“今天一早,这八名特工又分别赶到拱宸桥和瓦窑头去执行检查任务了,富山商行的情况和昨天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汇报过这个情况之后,王小犊就站起身来,双手抱着木头点心盒子,嘴里发出悠扬的叫卖声,不紧不慢地往远处走去。

看见王小犊走远,小黑这才“喵”地一声,从树丛里钻出来,望着林江北手里的碎点心喵喵地叫着。

林江北把碎点心扔给小黑,自己就着汤把冷饭团吃完,然后把碗洗干净塞进车把里的布兜,拉着泔水车,向富山商行方向走去。

而小黑则跟在泔水车后面,溜着街边走着,身影时远时近,任谁看到都不会联想到这只黑猫跟前面的拉泔水车的倒老爷有什么关系。

当又一艘大东轮船公司的客轮从运河中驶过的时候,远处的里马路口已经遥遥在望了。于是林江北就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将泔水车停在路边,然后找了一个石墩坐下。

很快,赵小龙挎着报袋的身影就从旁边的一个街口转了出来,然后在经过林江北身边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脚从鞋子里滑出了大半,然后趁着弯腰提鞋的工夫,他快速地向林江北小声说道:“那份报纸已经顺利地被目标买走了。我特意到旁边的店铺问了一下时间,大概是三点五十分左右。”

“做得很好!”林江北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快速地说道,“你不要在这里继续逗留,马上离开日租界。”

“嗯,好的!”

赵小龙提好鞋子,快速往拱宸桥方向走去。

林江北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看见太阳已经偏西,差不多要被远处那栋三层楼挡住,这才拉着泔水车,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里马路,按照自己分管的地段,朱家祝贺的收倒泔水。

六点钟,他拎着富山商行隔壁一家商户的泔水桶,正要往泔水车里倒的时候,却听到富山商行方向传来“砰砰砰砰”的几声枪响。

然后就听见街上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尖叫,有几个人慌不择路地往这个方向跑来。

林江北把泔水桶往地上一丢,抱着脑袋往旁边的柱子后面一躲,眼睛却偷偷地顺着柱子边缘往富山商行方向望了过去,看看等一会儿2号鼹鼠会不会从里面跑出来。

也许是受了林江北示范作用的影响,一个从那边奔跑过来三十多岁的男子也抱着脑袋跟着林江北躲在了柱子后面。

“大哥,怎么回事啊?”林江北眼睛一边往富山商行瞄着,一边问这个男子道。

“哎呀,太吓人了!”这个男子面色煞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就在刚才,那个小日本的富山商行的院子里面有个疯子又唱又跳,好多人都围在外面看热闹。”

“看大门的两个小日本就上去阻拦那个疯子,要把疯子送回楼里。可是却没有想到那个疯子忽然从一个小日本腰里抢走了手枪,冲着这个小日本砰的一枪就把这个小日本给干倒了。”

“另外一个小日本见势不好,就连忙掏出手枪,和那个疯子对射。门口有一个看热闹的帽子都被射飞了,把我们吓得赶紧就跑!”

林江北等了一会儿,看富山商行那边没有枪声传来,然后就慢慢地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大着胆子往富山商行走去。

到了富山商行大门口,只见有两个人躺在门口大血泊之中,内川京平和另外两个日本特工蹲在其中一个人的身旁,内川京平一边试图用手阻挡住这个人左胸上伤口鲜血的涌出,一边用日语大声喊叫:“富山君,挺住,你一定要挺住!”

可是林江北知道内川京平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单单看着从手指缝隙里涌出的鲜血的数量,就知道这个叫富山的家伙肯定是被子弹射中了心脏。

只是这个人也叫富山,不知道跟富山井也有没有什么关系?

林江北再向躺在血泊之中的另外一个人望去,只见这个人太阳穴上有一个细小的弹孔,鲜血汩汩地从弹孔中流淌出来,同时四肢还在微微抽搐着,显然还没有完全死透。

这也是典型的王八盒子的射击特征:射击精度优秀,但是子弹的威力不大,如果换成威力大的手枪,如果被射中太阳穴,可能半个脑瓜盖都会被掀飞。

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可以让林江北很方便地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虽然距离较远,林江北还是能够从面部特征辨认出来,这个人就是2号鼹鼠章如显。

虽然之前林江北对结果已经有所预料,但是此时看到2号鼹鼠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可耻的汉奸生涯,还连带着带走了一名日本鬼子,林江北心里依旧是充满了喜悦。

不管怎么说,常校长发出的制裁令终于被完成了!

此时距离自己从季开邱那边领到任务,不过才四天而已!

林江北一边想着,就一边慢慢地往后退。

可是就在此时,一个日本特工发现了林江北,他拔出手枪指着林江北喝道:“站住!你的,什么的干活?”

第0110章 让不出去的功劳

“所以,最后那个日本特工就让你这样走了?”蒙古桥浙警同学会,周凤山夹着一根香烟,面色凝重地望着林江北。

“那个时间点本来就是学生来收泔水的时间,内川京平又认得学生。所以学生挨了两句喝骂,被告诉说今天的泔水桶不用收了,就乖乖地按照他们的吩咐滚蛋了。”林江北笑吟吟地回答道。

“江北,你也太心大了!”杜成虎在一旁板着脸呵斥道,“那样的时候还敢往富山商行门口凑!”

“督察长,”林江北正色回答道,“我如果不过去看,又怎么会知道2号鼹鼠会忽然间发了疯,抢了枪支跟日本特工发生对战,最后跟日本特工一命换一命呢?”

林江北刚才向周凤山和杜成虎汇报的时候,故意隐去了涉及到1号药剂的情节,只是说他去收到泔水的时候,忽然间听到富山商行方向枪声大作。然后有路人说里面有个人发了疯,又唱又跳,还抢了小日本的枪和日本人对射。

林江北等枪声停止后,就到富山商行去观察情况,结果发现2号鼹鼠太阳穴中了一枪,跟一个日本特工一起倒在血泊之中……

至于说为什么要隐去1号药剂,是因为1号药剂效果太过于霸道,林江北准备把它当成自己的秘密底牌,甚至关键的时刻,还有可能要靠它来保命,一旦分享出去,林江北就没有这个优势了。

跟着这个保命底牌相比,制裁2号鼹鼠的功劳真的算不了什么。

因此,林江北宁可把制裁2号鼹鼠的功劳推让出去,也不能暴露1号药剂的存在。

至于说日本人方面,林江北也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发现1号药剂的存在。

因为2号鼹鼠是在购买《花丛日报》两个多小时之后才发了疯,而之前他也购买过《花丛日报》,所以正常来说,是不会有人把2号鼹鼠的发疯跟《花丛日报》联系在一起的。

即使是富山井也去翻看《花丛日报》,也检查不出任何疑点。对于1号药剂这种无色无味无嗅,这个时代的检测技术根本检测不出来。

要知道,艾伯特·霍夫曼博士两年后才在一次无意失误之中制造出这种物质,而要发现这种物质的强烈致幻作用,甚至还要等到七年后。

除非是富山井也跟林江北一样,也是穿越人士,否则他的大脑即使再发达,也不可能超过时代的局限,去理解这种未知的存在。

当然,倘若富山井也真要去仔细翻查《花丛日报》的话,有可能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报纸上残留的1号药剂都吸收掉。

那么两三个小时之后,富山井也也会陷入一次精神狂欢之旅,到时候富山商行必然又上演一出鸡飞狗跳的热闹好戏,甚至发生富山井也用配枪吞枪自杀,或者拔枪对手下的日本特工大开杀戒,也不是很让人奇怪的事情。

即使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林江北也不担心日本人就会怀疑到《花丛日报》上面,毕竟富山井也倘若真的要调查2号鼹鼠发疯的原因,肯定不会只检查《花丛日报》。

2号鼹鼠接触过的一切东西,比如香烟火柴、比如书籍、比如茶杯、比如餐具,甚至是衣服被褥、桌椅板凳,都在检查之列。

除非是有日本人开了天眼,或者是跟林江北一样知道1号药剂这样大杀器存在的穿越人士,否则根本就不会怀疑到外表没有任何异常的《花丛日报》上面。

当然,自己的这些心理活动,林江北自然是不会向周凤山和杜成虎提起,这时候只能是在这两位面前装傻。

“江北,督察长说的对!”周凤山赞同地望了杜成虎一眼,对林江北说道,“要想探查清楚富山商行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事后有太多种办法,你当时过去,实在是太冒失了!你一定要引以为戒!”

林江北自然不话跟周凤山顶嘴,低头回答道:“是!学生一定引以为戒,下次不再这般冒冒失失了!”

见林江北接受了批评,周凤山这才转嗔为喜,回头问杜成虎道,“成虎,你说这件事情,我们该怎么向处座汇报啊?”

是啊,该怎么向处座汇报呢?

杜成虎捂着脸,一阵牙疼的表情。

为了制裁2号鼹鼠,杭城站这边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甚至周凤山连力行社的关系都动用了,林江北更是不惜以身犯险,把自己身体戕残成那样,伪装潜入富山商行。

谁知道到了最后,2号鼹鼠却忽然发狂,抢枪和日本特工对射,以这种戏剧性的一幕结束了自己生命。

如实向处里汇报,说2号鼹鼠死于一场意外吧,根本不足以体现出杭城站为此付出的巨大努力;可是如果添油加醋,把这件事情的功劳硬扯到杭城站上,以处座的精明,一旦查清楚这里面的猫腻,又岂能饶过他们?

盘算了半天,杜成虎都拿不定主意,决定把这个问题的决定权交给周凤山,“局座,这个问题我实在是考虑不好,还是您来决定吧!”

“嗯,那就这样向处座汇报!”周凤山点了点头,缓缓地讲出了自己的意见:“我站情报人员林江北前后三次冒死潜入日本特务机关富山商行,终于以大义劝得2号鼹鼠章逆如显迷途知返,最后章如显借着装疯的机会,从日特手中抢得一把手枪,奋力击毙一名日特,终因寡不敌众,被另外几名日特射杀……”

“局座,这样汇报,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杜成虎有些迟疑地说道。

“夸张什么?江北前后三次冒死潜入富山商行,是假的吗?”周凤山振振有词地说道,“至于说江北在商行里面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你我几个人之外,还有谁能够真正知道?”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杜成虎,“成虎啊,你觉得这个时候,处座是愿意相信章如显是忽然发狂自寻死路啊还是愿意相信是他听从了咱们浙警后起之秀的冒死劝说,从而幡然醒悟,用与日特同归于尽的方式来向常校长表示忏悔呢?”

杜成虎这才恍然大悟,连声说道:“局座高见!是我糊涂,是我糊涂啊!”

然后扭身用力拍着林江北的肩膀,说道:“古有诸葛亮用三寸不烂之舌骂死王朗,今有林江北凭一腔浩然正气喝醒章逆!了不起啊,江北,你可是又给咱们浙警大大地争了一口气!”

林江北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真没有想到,这份功劳自己让都让不出去,转了一个圈,最后还是落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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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於小漆、圈子不同别硬触的慷慨打赏,感谢书友们的推荐票支持。

ps:看到有书友喜欢我在小说中穿插一些背景资料,有书友却比较不喜欢我穿插背景资料,我也很纠结。

还是借着这个章尾,向大家说说我写这本小说的想法吧。

当初开始动笔写《谍踪》时,我其实是想学习金庸大师《鹿鼎记》的写法,就是虚构出一个人物出来,放在真实的历史背景当中去讲故事。

当然,就我个人的笔力来说,可能连金庸大师的千分之一都达不到,但是我真的很想像《鹿鼎记》那种写法一样,尝试着去写写。

所以这就决定了《谍踪》一开始就不会是一本脱离真实历史背景的谍战爽文,它只能是一本在真实的民国情报战历史基础上虚构出来的一篇谍战小说。

小说中所有涉及的人物背景、势力划分、派系纠葛,都完全忠于真实的民国情报战的历史,不是我天马行空,怎么爽就怎么去写的虚构出来的。

因此,我在书中耗费了大量笔墨去描写各个派系势力之间的关系,也是为以后小说情节的发展铺路,否则当某个历史事件突然迸发出来时,很多读者会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对书中人物的行为乃至于主人翁的行动缺乏必要的逻辑判断。

局限于个人的笔力,我不得不过多于一些背景资料的引用和描写,目的就是希望增加读者们的代入感,使大家通过这些细节,逐渐进入一个原汁原味的民国情报战的真实世界。

同时,因为写作过程中太过于严谨,这本书写的很慢。不怕读者君们见笑,为了查倒马桶是三分还是五分,香烟是八分一包还是一毛一包,一双凉鞋多少钱,一只手表多少钱,类似这样琐碎的数据,可能一个问题都要我查一整天。

就比如说吧,为了弄清楚亚米伽、劳力士、浪琴、天梭、英格纳等手表在三几年的准确售价,我前后跑了三家历史档案馆,托人请教了多位钟表文化科普馆和博物馆的专家,最后还在民国时期的一些钟表的广告上才找出这些手表当时的准确售价。

有时候想一想,我真想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胡乱说一个价格出来啊,毕竟我是写网络小说,不是写历史论文啊!

也许,是我研究民国这段历史研究魔怔了,所以过于追求真实,以至于忽略了小说本身的要素。所以,这是病,我得治,我后面一定改!

最后说一句,对于那些喜欢看真实历史背景资料的读者,欢迎你们加入谍踪的读者群。只要你们真正喜欢,那么我会找一些闲暇时间在群里聊上一些书中不能写的民国真实八卦,权当解闷。

读者交流群群号:644356272(扣扣群,不是为新群)

第0111章 心结

决定了如何向处座汇报的问题之后,杜成虎又向周凤山提出一个问题,“局座,那些朝鲜学员怎么办?什么时候让他们回去?”

周凤山沉吟了一下,说道:“倘若这时候让他们撤回南京,不是明摆着告诉富山井也,朝鲜学员到杭城来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那么以富山井也的聪明,不难判断出林江北假扮的倒老爷有问题啊!”

“所以,让他们在杭城多晃悠几天吧,无非是多花点经费的问题。看着富山商行和日本领事馆的那些特务被这些朝鲜学员牵着鼻子在杭城来回奔波,也是一桩开心的乐事啊!”

“那江北呢,还要继续去富山商行假办倒老爷吗?”杜成虎又问道。

“这个就不用了!”周凤山说道,“富山商行发生了枪击血案,刘大黑胆小怕事,不敢再去富山商行收倒泔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到时候如果富山商行的人追问,就让余杭帮告诉他们,刘大黑被吓破了胆子,连夜讨回乡下了!”

****

富山商行里气氛沉郁,不仅是院子大门口,连洋楼的门口,也有武装警卫把守。

日本驻杭城领事馆领事三木真太郎缓步走进商行的院子里,抬头望向二楼富山井也办公室的窗口,只见里面灯影摇曳,时不时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吼以及桌椅被劈裂的沉闷声音。

看到三木真太郎过来,站在洋楼门口的西村刚史连忙迎了上来,躬身说道:“领事阁下,富山阁下他……”

三木真太郎冲着西村刚史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自己一切都明白。

在西村刚史的引领下,三木真太郎缓步登上楼梯,来到二楼富山井也的办公室门口,伸手推开办公室的房门,只见富山井也双手斜举着一把崩开了无数刃口的武士刀,站在一张被劈成好几段红木办公桌跟前。

才短短的几个钟头时间,富山井也的眼窝就深深地陷了下去,头发凌乱,眼眸赤红,神情狰狞地想要把这房间里动手且都劈开砍断,斩成碎片!

三木真太郎走过去,要将武士刀从富山井也的手里夺过来,然而这把武士刀好像是被用钢铁跟富山井也铸成了一体,纵使这边三木真太郎再用力,依旧被富山井也牢牢地握在手中,纹丝不动。

“富山君!”三木真太郎开口劝道:“你何苦要这样为难自己?孝太发生意外,我也很悲痛,但是*****的伟大事业还等着我们奋斗,天皇的荣光还等待着我们去传播。”

“你如此为难自己,又如何却完成身为天皇子民的神圣使命?”

富山井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武士刀放下,冲着三木真太郎鞠了一躬,说道:“三木阁下,孝太来到中国,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在战斗中牺牲。对他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够在战斗中为天皇捐躯。”

“孝太不怕死,我也不怕孝太死。自从他踏上中国的土地之后,随时就做出了为天皇捐躯的准备。”

“我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从海船上踏上中国的土地的时候,冲我高唱着日本军歌,‘跨过大海,尸浮海面,尸横遍野。为天皇捐躯,视死如归。’”

“只是无论是孝太还是我,都一直希望,倘若真的要为天皇去赴死的话,希望能有一个最有价值与最为辉煌的牺牲方式。比如在与中国军队、中国特工的战斗当中!”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孝太他没有死于战斗之中,却死于一个疯子的枪击之下。这让我这个当父亲的如何不恨,如何不自责呢?”

“富山君,你这种想法可就不对了!”三木真太郎板起了脸,厉声呵斥道:“孝太的死亡方式如何不神圣?又如何没有价值了?”

“那个疯子可是中方的重要叛徒,如果不是他把中方领袖常凯申的秘密发言稿拿过来,我们大日本帝国又如何能够在华北方面逼迫中方做出那么大的让步,攫取那么大的利益?”

“孝太是在看守的这样重要的叛徒当中牺牲的,这几乎是最无上的光荣。试问我们大日本帝国究竟能有几个军人能够在有资格在看护如此重要的叛徒过程当中牺牲?”

“你自己本身就是搞情报工作的,是情报工作的领袖,所以就不要总抱着过去在陆军参谋部那一套老思维了。战场上正面牺牲固然伟大,但是在情报战场上牺牲却更为伟大。”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啊!”富山井也摇了摇头,心情显然开朗了一些,“只是孝太他自己的梦想一直是渴望自己死于战场。是我硬拉着他过来跟我搞情报工作的。我是替他不甘啊!”

“既然不甘,那就替孝太把这个仇报回来!”三木真太郎说道,“富山君,你调查清楚了吗?章如显到底是如何发疯的?”

“目前还搞不清楚。”富山井也缓缓地摇了摇头,“据当时留守在商行里的几个人汇报,都说章如显是忽然发疯了,毫无预兆。”

“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古怪。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忽然间就发疯了呢?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现在查不出来而已!”

三木真太郎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说道:“我也怀疑是我们中国对手搞的鬼。倘若真的不幸被我们俩言中,那我们的中国对手也太狡猾了!”

“说起来还是我大意了!”富山井也说道,“之前上海特高课直属间谍小组桥本优介出事的时候,我就应该提高警惕的。”

“桥本优介这件事情就不要提了!”三木真太郎脸色有点不好看,“富山君,虽然你出身陆军,但是我还是要实话实说!”

“陆军那帮蠢蛋太过于自命不凡,倘若对我们外务省情报系统有一点信任,也不该派什么直属间谍小组到我们领事馆的地盘上。”

“最后搞的鸡飞蛋打,把桥本家的嫡系子弟也葬送进去了!”

富山井也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接三木真太郎的话。

作为日本陆军参谋部精心培养的间谍,虽然现在隶属于外务省警察署特高课系统,但是富山井也还是坚持认为,陆军搞情报工作的能力,要高于外务省的情报系统。

三木真太郎此行的目的,就希望富山井也能够从中年丧子的悲痛当中走出来,此时见富山井也情绪基本恢复了正常,于是就对他说道:“富山君,既然你已经从心结中走出来了,那么还是把精力先放到追捕虹桥公园爆炸案主犯金十的身上吧!”

“领事馆警察署那边又接到线报,说另外三名行踪诡秘的朝鲜学员也被发现乘坐轮船抵达了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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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2章 丙班密友

林江北在浙警同学会内洗了一个澡,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短袄之后,赶回了大打枝巷。

“小龙,你明天不要再去日租界卖报纸了,先带着小虎搬回去住。”林江北一边用小鱼干喂着小黑,一边对赵小龙吩咐道。

虽然林江北判断富山井也不可能察觉是《花丛日报》的原因导致的2号鼹鼠的发狂,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反正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必要让赵小龙继续去日租界冒险。

“好的,大黑哥,我知道了!”赵小龙点了点头。

林江北又回身拍了拍赵小虎的脑袋,对他说道:“小虎,等回去了,我给你找个日文老师,你跟着他学习日文。”

“不要!大黑哥,我才不要学习小日本的东西呢!”赵小虎虽然年龄小,但是平时可没有少从赵小龙那里听到日本人干的坏事,所以一听林江北让他学习日文,马上表示强烈的反对。

“小虎啊!”林江北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蛋,对他说道:“要想对付小日本,是不是先得明白日本人说的是什么,写的是什么呢?所以让你学习日文,是为了对付小日本,如果你不会日文,将来又怎么能帮我去探听小日本的秘密呢?”

“哦,原来是对付小日本啊?”赵小虎连连点头道,“那我愿意学,愿意学!”

“这就对了嘛!”林江北满意地笑了起来。

赵小虎虽然年龄小,而且还是一个瞎子。但是这孩子却具备着普通人所不具备的优点。

第一记忆力出奇的好,可以称得上是过耳不忘。林江北曾经做过测试,不管再长的文章,林江北只要对着赵小虎读上一遍,赵小虎马上能够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第二,耳朵非常敏锐,即使是站在闹市之中,也能听清楚二十多米远两个人的小声对话。这个林江北也同样对赵小虎进行过测试。

当时他把赵小虎放在市场里,他则和赵小龙站在二十多米外的地方小声说话,然后回来问赵小虎,赵小虎竟然可以一字不差地把他们俩的对话内容讲述出来。

这种天赋简直是天生为特工而生,所以即使赵小虎是个瞎子,但是林江北相信,只要训练得当,赵小虎绝对会成为一名最优秀的情报特工。

第二天一早,林江北让赵小龙带着小虎和小黑先回彩霞岭。自己换上杭训班的学生服,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到了浙江警校。

前两天为了扮演好刘大黑的角色,林江北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昨天在浙警同学会虽然把头洗干净里,但是头发还是参差不齐长短不一,林江北打算到浙江警校里面,找杭训班丙班的学员把头发修理一下。(注1)

虽然换上了学生制服,但是到了警校大门口,林江北还是被警卫人员给拦住了。

“你,干什么的?”警卫大叔横眉冷目,上下打量着林江北。

“长锁大叔,你不认得我了啊?我是林江北啊!”林江北笑呵呵地摸出一盒中元香烟,熟练地弹出一根,递给了警卫大叔。

自从2号鼹鼠因为抽大前门香烟的习惯导致了自己被暴露之后,林江北已经有意地改变掉了以前自己只有哈德门香烟的习惯,什么老刀牌、大前门、三炮台、中元,逮住什么买什么。甚至是女士专用的仙女牌香烟,林江北都想尝试一下。

“哎哟,江北,还真的是你哦!”警卫大叔这才认出了林江北,一边接过林江北递过来的香烟,一边啧啧称赞道:“又参加了化装演习啊?还别说,化装的真好,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谢谢长锁大叔的夸奖!”林江北嘿嘿一笑,“那我进去了啊!”

“好的,好的!”警卫大叔连忙让开道路,让林江北进去。

林江北走进警校,熟门熟路地来到杭训班乙班教室后面的理发店,迈步走了进去。

“你找谁?”一位正拿着剃刀在冬瓜上练习修面技术的美艳少女转过身来,警惕地望着林江北。

“当然是找你啊,赵丽萍!”林江北用流里流气地语气说道。

赵丽萍脸色立刻变了,手里的剃刀耍地打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刀锋刷地一下就压在了林江北脖子的大动脉上。杀气逼人地喝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我们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林江北虽然明知道赵丽萍不会真的动手,但是感受到锋利刀刃带来的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脖子上的汗毛还是不由自主地都竖了起来。

“哎,赵丽萍,是我,林江北啊!”林江北不敢在继续戏弄赵丽萍,连忙恢复本来的嗓音。

“林江北?不能吧?”

赵丽萍嘀咕了一句,低头仔细一打量,可不是正是林江北嘛!

“唉,我说林江北啊,你这是搞什么名堂,怎么把自己整得一条黑泥鳅似的?”

“秘密化装实习,教官让我去扮演一个种田的农民。”林江北信口胡说道。

“那你这是实习结束了吧?怎么还不把身上这层黝黑的东西洗掉?”赵丽萍用手摸了摸林江北的脖子,然后又嫌弃地甩了甩手。

“洗什么?”林江北嘿嘿一笑,“化学药剂对皮肤伤害太大,能不用尽量不用,反正等几天,它自动就会褪掉。”

“不过我的头呢,还是得请你理一理,不然顶着这个鸡窝头,我根本没有办法正常进出警校啊!”

赵丽萍嫣然一笑,对林江北说道:“那你就不怕我让你的鸡窝头变得更像鸡窝?”

“不怕,随便你搞,真不行的话,我就干脆理个秃瓢!”林江北笑着坐进了理发椅。

“既然你不怕,我就更不怕了!”

赵丽萍把手里的剃刀往冬瓜上一插,伸手拿起一条围布,往林江北脖子上一围,拿起一把推子,就开始为林江北推了一起来。

“林江北,”赵丽萍一边为林江北推着头,一边小声说道:“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咱们浙江警校要被撤销,然后迁到南京去,跟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合并,成为中央警官高等专科学校。由常校长亲自出任校长。”

“什么?”林江北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赵丽萍,这个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哎,我说你乱动什么?这里都剃出了一个豁。”赵丽萍用小手使劲儿地按了林江北一下,让他不要乱动,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听谁说的我不能告诉你,反正这个消息非常准确。听说段先生已经坐不住了,正四下找人活动,想保住咱们浙江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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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杭训班分为甲训班、乙训班和丙训班。

其中甲班培养的是最高级的情报人才,乙班则以“行动”、“警卫”、“交通”为训练重点,培养行动能力执行能力出色的特工以及优秀的警卫人员。

比如当初段逸农安排到常校长身边担任“侦察班”、“警卫班”的人选,都是出自于杭训班乙班的学员。

至于说杭训班丙班,相比起甲乙两班学员来说不仅人数要少的多,而且要分成两组,分别受西餐服务和理发的专门训练,当然也有情报课程。

其中除领班厨师为男性之外,其余学员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

为了训练她们的西餐技能和理发技术,还特意在浙江警校内的杭训班乙班的教室后面开设了一家西餐厅和一家理发店。

为了保密的关系,甲、乙、丙三班虽是隔邻,却分开受训,分开生活,彼此不准来往。

但西餐厅和理发厅不能对外公开营业,又不能没有顾客,只好网开一面,准许甲班、乙班的学员前去应卯。

所谓西餐厅,其实仅供应简单的猪排、鱼排、咖啡、红茶、西点而已,其目的在于训练员生的西餐礼仪、刀叉摆设、服务态度等等,作为将来担任实际工作时之掩护。因西餐厅的价格极为便宜(几乎等于白吃),甲班乙班就理所当然地成为餐厅常客了。

理发店的服务,一律免费。甲乙两班这群年轻小伙子,见有年轻貌美的理发小姐,免费洗头修面,明知是她们的试验品,仍趋之若鹜,绝不轻易放过这难能可贵的机会。

第0113章 先上车后补票

对于赵丽萍的话,林江北自然是深信不疑。

第一,自然是因为他跟赵丽萍的交情,赵丽萍不会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第二,则是林江北相信赵丽萍有不同于一般人的消息来源。

前面提到过,丙班的学生除了西餐和理发之外,还要进行情报工作的训练。

情报工作训练内容除一般特工常识外,还要学习武术散打之类的格斗术,以作防身和反击之用。

另外还要精干烧饭、做菜、缝纫、洗涤、理发、绣花之类的活汁。

所以丙班的学生毕业后,一部分通常被派出做外勤特务,负责一些特殊的不适合男特工的场合的安全保卫工作,另外一部分奉命打入一些民主人士、反“常”集团的重要人物、或政府军政要员家中,以佣仆的身份作掩护,做内线工作。

即使是一些没有毕业的丙班学员,也经常会被借调出去,化装西餐厅的服务人员,或者理发店的理发师,替一些重要的大人物服务。

按照林江北的推测,赵丽萍这个消息,应该是她被借调出去执行类似的外勤任务时,从某些大人物之中听到的。只是限于保密条例的规定,赵丽萍不能够明确地把那个大人物的名字讲出来。

至于说段先生已经坐不住了,正四下找人活动,想保住浙江警校的这个消息,相比也是从这个大人物那里听到的。说不定这个大人物也是段先生活动的目标……

想到这里,林江北心里忽然间泛起一个念头,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没有听周凤山跟杜成虎在他面前提起过呢?

以周凤山跟杜成虎在情报处的职位和在浙警系当中的身份地位,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啊!

按捺住内心的疑问,林江北笑着对赵丽萍说道:“赵丽萍,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最近发了点小财,等过过这一两天,请你到聚丰员京菜馆吃饭。”

“林江北,发了点小财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还聚丰圆京菜馆,一餐怕不吃掉一二十块钱?”赵丽萍白了林江北一眼,说道:“你要真有心,请我到我们班的西餐厅吃一餐就行。”

林江北哭笑不得,“我去西餐厅请你,不是跟没有请一样?你们整天在西餐厅,那些西餐还没有吃腻啊?”

“那不一样!”赵丽萍说道,“再说我在西餐厅总是服务别人,还没有享受过被别人服务的滋味呢!”

“那我就请你去青年会吃西餐吧!”林江北笑着说道,“听教官说,杭训班的毕业聚餐会,段先生就指定安排在青年会。我请你提前去享受一下。”

“林江北,你傻不傻?有白吃的便宜不占,偏要去吃什么青年会!算了,不让你请了,气都气饱了!”把赵丽萍围布解下来,抖了抖上面的碎发,用手一指旁边的热水龙头,对林江北说道:“头发剪好了,你自己去洗一下吧!”

“你不帮我洗吗?我记得以前都是要你们帮着冲洗的啊!”林江北说道。

“免费理发,你还想怎么滴?”赵丽萍说道,“你那么有钱,可以到外面找理发师给你理啊!”

这是哪跟哪啊?

不就是要请你吃顿饭吗?

至于这个吗?

林江北摇来摇头,一副不愿意给赵丽萍一般见识的模样,走到水龙头前弯下头,自己把头发冲洗干净。

然后他又伸手在架子上扯下一条毛巾,把头擦干,对着镜子照了照。

嗯,很不错!

比起上次来,赵丽萍的理发技术又进步了呢!

一个简简单单的平头,竟然让她剪出来这么丰富的层次感。

“赵丽萍,谢谢你!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林江北回声,对赵丽萍说道。

“哎,”赵丽萍见林江北要走,又张口喊住了他,说道:“你真要是有心请我,下次在过来的时候,给我带两块儿桂花糕吧!”

“你上次买给我的桂花糕就挺好吃的!”

“好吧,好吧,我记得了!”林江北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心里嘀咕道:“二十多块钱一顿的西式大餐不吃,偏偏喜欢吃两分钱一块的桂花糕,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

离开了浙江警校,林江北找了一辆黄包车,赶到了省会警察局。

周凤山正在审阅一份文件,看见林江北进来,就把手中的文件放下,笑吟吟的对林江北说:“江北你来的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周凤山就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两样东西出来,他先把第一样东西递给林江北。

林江北双手接过一看,却是一张盖着浙江省会警察局大印的委任状。

只见上面写道:兹委任林江北为浙江省会警察局督查处副督察长,此状。

落款是浙江省警察局局长周凤山,中华民国二十五年二月。

这件事情周凤山之前给林江北提过,因为浙警系的人在杭城站任职,都领的是双份官俸,因此要在省会警察局给林江北安排一个职务。

于是周凤山就决定让林江北到督查处担任副督察长。

平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影响杭城站方面的工作。

但是倘若要借用省会警察局这边的力量,也无需找周凤山和杜成虎的汇报,临江北利用自己的副督察长的职权就可以直接调用。

“委任状现在就下来了?”林江北有些意外地说道,“不是还要铨叙部审批吗?”

铨叙部隶属于国民政府考试院,功能和现在的人事部相仿,负责民国公务员的任免升迁和调配。

督察处副督察长属于委任警察官。按照内政部颁发的《警察官任用条例》,委任警察官之任用,由该管官署核送铨叙机关审查合格后委任之。

也就是说,林江北这个浙江省会警察局督察处副督察长,要由浙江省会警察局报送到南京铨叙部,由铨叙部铨审司审查合格之后,周凤山才能够给林江北颁发这张委任状。

民国的法规条例是浙警正科的必学课程,林江北对此自然是谙熟于心。

按照正常情况,任命公文整个流程走下来,最起码也需要半个月以上。而林江北正式到省会警察局任职,不过是四五天前的事情怎么可能现在就把委任状拿了出来?

“呵呵,江北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周凤山笑了起来,“理论上来说,大小官职的委任,是需要铨叙部的审批的!可是实际上铨叙部对报过去的任命基本上从不否决,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所以委任状先签发给你,过后走一个流程,把手续补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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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4章 发型

说着,周凤山就把手里第二件东西递给林江北,却是面额为三百二十元元的支票。

“周校长,这个是?”林江北看着这张支票,不知道这三百二十元钱是什么怎么回事。

“你在这边入职,等于已经提前从杭训班毕业,不能再住雄镇楼的学生宿舍了。因为情报处总部还没有把你缴获密码本的一千块钱奖金发下来,局里提前预支你两个月的薪水,好让你先安顿一下。”周凤山解释道。

周凤山之所以没有等铨叙部的审批下来就提前给林江北下委任状,目的就在于此。总务科那边是见了委任状才出支票的,周凤山身为局长,是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坏了规矩的。

“周校长,不用预支薪水吧?学生有钱啊,上次收缴王龙飞的赃款学生还没有花完呢!”林江北连忙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有钱!”周凤山说道,“但是省会警察局的规矩就是对所有新上任的警官都预支两个月的薪水当做安家费,也不算是对你个人的特别照顾。”

“你如果不收这笔钱,让在你后面入职的新警官们怎么办呢?”

林江北想想也是,就不再推辞。只是他心里还有一个疑惑,就问周凤山道:“周校长,两个月的薪水,怎么能有三百二十元呢?”。

“因为我给你这个督察处副督察长官等定的是委任三级。”周凤山笑眯眯的说道。

委任三级?

林江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所谓官等,换成后世的说法,就是行政级别。

按照南京政府内政部1934年颁布的《暂行警察官官等官俸表》分为四等三十七级,从高到低分别是特任一级,简任一到八级,荐任一到十二级,委任一到十六级。

如果硬用现在的行政级别去套的话,特任官、简任官、荐任官基本上相当于后世的高官级、地厅级和县处级。至于说委任官,则涵盖了后世的科员到科长这些级别。

林江北之前在第二分局充当过两个月的巡逻警,对那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据他了解,当时第二分局局长,官等是委任六级,每月官俸一百二十元。

即使是杜成虎这个督察处督察长,官等也仅仅是委任二级,官俸每月一百八十元。

本来按照林江北的预期,他这个督察处副督察长能够被定成委任五级,每月官俸一百三十元就已经到顶了。

毕竟按照他在杭城站少校情报组长的薪饷水平,每月也就是一百三十五元钱。而且省会警察局很多部门长官的官等也都是委任六级、委任五级的水平。他一个副督察长,定成委任五级,甚至可以说有点超标了。

可是又怎么能够想到,周凤山直接把他的官等定到委任三级,每月官俸一百六十元水平?

“呵呵,”看着林江北吃惊的样子,周凤山笑了起来,“江北啊,没有什么可吃惊的,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就不说你破获王龙飞间谍小组,缴获第一份日本谍报组织密码本的功劳,单单就说你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潜入富山商行这件事情,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情报处里给你授予什么军衔,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但是在省会警察局这一块,给你多提一级两级官等这种小事情,我还是能够拍板的!”

周凤山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江北自然不会再矫情,他支票手了起来,对周凤山真心诚意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您对学生的关照!”

“是你个人争气,谈不上什么关照。即使换别人坐在我现在的位置上,照样也会如此对你的!”周凤山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林江北坐下。

“再向你通报一下王龙飞间谍案后续的进展情况。顾思强已经招供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然后周凤山继续说道:

“另外在全杭城范围内展开的甄别活动中,一共查获了两名被王龙飞拉下水的鼹鼠。分别是省政府公路局的一名技佐(注1),和一名京沪杭甬铁路局警察总署杭城站分驻所的一名副所长。这两人目前都被送到了柴木巷拘留所,由刘满仓主持对他们的审讯!”

“这个王龙飞拉人下水的本事还真有一套,连省政府公路局和京沪杭甬铁路局警察总署杭城站分驻所这样要害的机构都被他渗透进去了!”林江北说道。

“是啊!”周凤山点头庆幸道:“如果不是在这次清查活动中把这两只鼹鼠抓获,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危害呢!”

“周校长,郑副站长那边追查吴文军的行动有进展了吗?”林江北问道。

“有个屁的进展!”

林江北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情,周凤山就一肚子恼火。

“刘满仓还特意把顾思强的交代材料给郑向谷送过去一份。可是即便如此,郑向谷那边却没有丝毫进展。按照道理来说,保安处调查股那三十来号人也都是精兵强将,可是硬生生地被郑向谷用成了窝囊废!”

周凤山摆了摆手,“好了,不谈这个了!江北,我先给你放两天假,你还是趁这段空闲时间,先去找一下房子,把家安顿一下。不然一旦你正式工作起来,有的你忙的!”

“好的,周校长,我等一下就去!”林江北应了一声,看了看周凤山的脸色,“周校长,我听到一个消息,说南京那边打算把咱们浙江警校迁移到南京,和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合并?”

“你听谁说的?”周凤山端着茶杯的手明显一紧。

“具体是谁我也不记得了,反正听人这么说了一嘴。”林江北自然是不会出卖赵丽萍,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道。

“是有这么一个传言。但是因为还没有成定论,所以我也没告诉你!”周凤山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多想,浙警迁不迁移,也不是我们所能够决定的,最终还要看上面大人物的角力情况。你只要踏踏实实地做事就行了!”

“好的,周校长,我明白。那我先走了啊!”林江北站了起来。

周凤山往他头上瞥了一眼,问道:“你的头是在哪里理的?怎么跟狗啃的一样啊?”

“啊?跟狗啃的一样吗?有那么难看吗?”林江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觉得还可以啊!”

“江北,你搞侦查和情报工作,确实有一套,但是这审美眼光来说,真的是不怎样!”周凤山摆了摆手,示意林江北出去。

林江北走出周凤山的办公室,心里直犯嘀咕,周校长不会是从他新理的发型上,判断出是谁透露给消息给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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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技佐,民国时技术人员的官职,位置仅次于技正。台湾现在依旧设置有技正、技佐等技术官职。基本上,技正就相当于现在厅局里面的总工程师、总会计师、总经济师、总统计师,而技佐,则相当于工程师、会计师、经济师、统计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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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回答一下书友好军168的问题:富山商行都没有几个人了,为什么不直接冲进去,击毙汉奸,这样不是更有震慑力吗?

答案是不行!

必须考虑到当时国家力量的对比。敌强我弱,日本人处处要寻找机会挑衅,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必然是给日本人制造发动战争的机会。

我在这里举一个真实的例子。

1936年时,毛森在福建担任闽南站站长,抓获了一批勾结日本人的海盗,送到了看守所,交给手下郑沅看管。

这天,毛森正在家里吃午饭,郑沅来了个电话,称:“有一犯人突犯时疫症死亡。”

未经司法审判的嫌疑人死在看守所,放到任何时代都是大事,何况毛森抓来的这些人,未办理任何法律手续,从法理上讲,属于“非法拘禁”,一旦日本人知道了,要引起大纠纷。如今不明不白地死了一个,那还得了?毛森听了大惊,“立刻放下饭碗赶往”。

到了泥鳅巷,毛森查看死者情形,“见死者指甲、口唇都发黑,口、鼻皆出血”。毛森也是浙江警校毕业生,学过法医,一看便知系中毒死亡。同时,毛又听到“楼上楼下呻吟声音”,不一会儿,看守报告,又有一人死亡。

毛森说:“我三步并两步,跑到楼上,见与第一死者症状相同。不久,楼下看守员又叫起来;另有一人死去。没有多少时间,先后相继死亡三人。”

毛森“环视各看守员”,都惊慌失措;只有郑沅,“阴阳怪气,面有得色”。

郑沅有个毛病,喜欢用“私刑”——凡是他认为罪大恶极,同时又因政治或法律上的窒碍,有可能逃脱惩罚的,他“多就地秘密处决”。毛森早就知道他这特殊爱好,曾“再三对其警诫”。

这时,毛森断定“郑下毒手”,即对他大骂:“郑沅!你捣什么鬼?这样做如何得了?”

郑沅“很悠闲”地说:“他们传染时疫病而死的嘛!关我什么事?”

毛森听了,“大骂叱责”说:“这样厉害的时疫病,你还敢在这里吗?你不要骗我,我是学警察的!我懂得法医,这明明是中毒现象!你赶快说,怎么把他们弄死的?”

这时,郑沅“慢吞吞”地说:“这班家伙,都是侵华的先锋!好不容易被我们捉到,将来被引渡回去,还不是干得更凶一点?尚留他们作什么?”

毛森“顿足叫苦”地骂道:“你为什么这样狂妄胡为?日本人正到处惹是生非,找寻借口;这事被他们知道,日军立即登陆福州。我陪你送了这条命事小,贻误国家事大!现在怎么办?”

接着,毛森令郑沅讲出“毒死犯人经过”,郑沅“拿出一碗用牛奶冲的草,有筷子粗细,切成寸寸,并说明是什么草。具什么毒性”。

毛森说:“我被气得半死。乃将郑沅关在房里”。同时,毛向特务处和福建省政府主席陈仪都做了汇报,但没敢讲实话,只说“据看守员报称,系染时疫死亡”。

毛森回忆说,陈仪听了,神色“颇不安”,他说:“日本总领事曾向我查询过两次,问这些人的下落;我回答他已饬属调查。”

接着,陈仪指示说:“速买大量冰块,将各尸体冻住,将来势必请中立国医生解剖检验。”

因当时正值盛夏,毛森“只好专派几人不断的买冰”。

接着,特务处回电:认为“可能是看守员被日人收买,暗中下毒,制造侵华借口,犹如藏本事件”。并告毛森:“中央已派军法官专机来闽,办理此案。”

不久,特务处的军法官赶到福州,毛森只好实话实说,经向郑沅了解情况,双方商量对策,“认为对外绝对不能稍漏风声,亦不能请中立国验尸”。

接着,毛森又找陈仪,“向陈仪报告实情,请其对日方暂仍否认拘捕这些人。”

毛森说,那些天中,“大家彷徨无策,只好等待事态发展。”

恰在此时,七七事变爆发,接着“八一三”抗战开始,中日全面开战,彼此已成敌国,无须再有任何顾忌。毛森说:“这时,我们重负顿释,把这批尸体,草草埋了;对郑沅也不再追究。”

这一番突然的变故,使郑沅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据毛森回忆,郑出狱后,曾“得意洋洋”地说:“我把这批侵华的先锋干掉,所以福州、厦门,很迟才沦陷。而且大家都不敢做汉奸,没有人帮助日本鬼子组织维持会。”

连勾结日本人的海盗死了,都可能造成重大的后果,更别说是直接冲进日租界的日本商行,和日本人发生枪战了。

我在这里解释这些,并不是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家的威风,实在是当时大背景就是如此,国力孱弱,不敢给日本人轻启战端的机会。



第0115章 掮客

对于自己的住处,林江北已经考虑好了,就选在湖滨路附近。

那里虽然距离省会警察局有点远,但是距离蒙古桥浙警同学会和宝石山日本驻杭城领事馆都不远。考虑到自己以后主要是在浙警同学会办公以及方便对日本驻杭城领事馆的监视,林江北觉得把住处安顿在湖滨路附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出了警察局,林江北先赶回雄镇楼杭训班宿舍,把自己的学生制服换下,换上一身中山装,然后到外边的黄包车停靠点叫了一辆黄包车,来到第二分局湖滨路分驻所。

分驻所所长左顺河听说林江北来了,忙不迭地就从所长办公室里迎了出来,见面就一个敬礼,喊道:“属下左顺河,见过林督察长,欢迎您莅临敝所视察工作!”

虽然林江北的任命消息尚未正式在省会警察局内公布,但是对省会警察局内像左顺河这样分驻所、派出所所长一级的干部来说,却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左顺河见了林江北就分外殷勤。

“呵呵,”林江北笑了起来,冲着左顺河摆了摆手,说道:“左所长,我今天过来不是视察的,而是找你帮忙的!”

“林督察长,您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就是,这个帮忙二字,俺老左可担不起啊!”左顺河连忙说道。

林江北点了点头,这个左顺河虽然深得拍上司马屁的精髓,但是比起后世还是差那么一丢丢。如果换成后世的那些官场的人精,肯定会把“俺老左”改成“俺小左”。

“左所长,我想在你们湖滨路分驻所的辖区内给自己租一套房子。你有没有靠谱一点掮客介绍啊?”林江北说道。

所谓掮客,就是这个时候的房屋中介,各地有各地的叫法,在北平叫“房纤”或“纤手”,在上海和杭州就叫掮客。

“林督察长要在我们这里租房啊?那要什么掮客啊?俺老左去给您找就是!”左顺河说道。

“租一套房子而已,没有必要搞得那么兴师动众。”林江北摆手说道,“还是交给掮客来办吧。”

“这样啊?”左顺河眼珠转了转,说道:“我们辖区有一个董阿二的掮客还比较本分,我让人把他给你喊来。”

趁着左顺河手下的警员去喊董阿二的工夫,林江北又对左顺河交代道:“如果我的房子定下来了,你帮我办一下户口卡,名字就叫成微澜,职业是宣传干事,工作地点是浙警同学会。”

“还有,就是待会儿董阿二来了,你就按照这个说法告诉他。”

“是是是,俺老左明白!”左顺河连忙应声道。

工夫不大,董阿二就被领了进来。

林江北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这不就是典型严顺开老师饰演的阿q吗?

不过林江北并没有因此就小觑了他。能够在杭城湖滨地区做房屋掮客风生水起,以至于连左顺河这个分驻所所长都能知道名号的人,绝非是一般人。

“左所长,您找小的啊?”董阿二点头哈腰地对左顺河说道。

“对!”左顺河伸手向林江北一指,对董阿二说道:“阿二,这是我的亲戚,在浙警同学会里工作,你可以叫他成干事。他想在咱们湖滨地区找一所住房,辛苦你跑跑腿,帮他参详一下。”

“左所长,辛苦什么啊?您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跑跑腿还不是应该的?”董阿二陪着笑脸说道。

“呸!”旁边的警员一口唾沫就吐到董阿二的身上,“董阿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谁啊?也配和我们所长攀亲戚啊?”

董阿二老脸臊得通红,却一句抱怨的话不敢讲,连连鞠躬向左顺河道歉,“左所长,对不起,对不起,阿二我早上多喝了几两马尿,一不小心就胡说八道,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左顺河看了看林江北的脸色,一脚就踢在警员的身上,骂道:“老子在谈事,让你多什么嘴?还不赶快出去?”

然后又转身对董阿二说道:“阿二,你说的没有错,我的亲戚也是你的亲戚。你就当成是自己的亲戚找房去办就好了!”

董阿二一时间觉得热血沸腾,拍着胸脯说道:“左所长,您尽管放心,这件事儿就交给我了!我保证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给成干事找一套漂亮实惠的住房。如果做不到,您可以把俺阿二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林江北就点了点头,对董阿二说道:“那就辛苦阿二师傅了!”

“不辛苦不辛苦!”董阿二连忙摆手,然后又问道:“不知道成干事您想要找什么样的住房?”

“最好是独门独院,幽静一点的,也不需要太大,有三间到四间房子就够了!”林江北说道。

董阿二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说道:“这样的房子眼下湖滨地区大概有五到六处,我先领着您去看看,如果您都觉得不满意,我再给您想办法!”

“好咧,麻烦阿二师傅了!”林江北说道。

董阿二在左顺河的陪同下,领着林江北往外走,在临出门的时候,看到被左顺河赶出去的警员垂头站在屋檐下面,他不由得得意地哼了一声,心中说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到了吗?连你们左所长自己都说他的亲戚是我的亲戚呢!”

在董阿二的带领下,林江北先后看了东平巷、浣纱路和惠兴路三处宅院,都不是很理想。

于是董阿二又领着林江北到了孝女路的一处独门独户的宅院。房东是一位五十出头的妇女,一脸尖酸刻薄。一见面就不停地对林江北上下打量,然后对董阿二说道:

“阿二,你是知道的,我这房子只租给规矩本分的人家,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我宁愿房子空着也不会租的!”

董阿二脸就沉了下来,“桃花嫂,你发什么癫?成老板可是浙警同学会里的干事,每日里接触的可是全省内外的警察高官,而且还是分驻所左所长的亲戚。你如果敢再说浑话,信不信我让左所长派人来拷了你?”

桃花嫂对浙警同学会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一听是左所长的亲戚,态度连忙收敛了起来,陪着笑对林江北说道:“成老板,您大人大量,莫和我一个女人家一般见识。”

林江北笑了笑,他其实并没有对桃花嫂的话生气。

因为这个时候的社会不太平,小偷和绑匪都比较多,尤其是绑匪,手里基本上是持有武器,碰上警察拿人,动辄开枪拒捕。

如果房东把房子租给这批人,房租可能要不回来不说,还有承担责任。因为按照民国相关规定绑匪要坐牢房东需要连坐;

再一个来说,如果房子里住过绑匪,其他租客也就不敢来租房子。因此房东为了避免把房子租给绑匪或者别的犯罪分子,都会选择把房子租给有家眷的人。

林江北外表看起来这么年轻,又一身黝黑的皮肤,单身前来租房子,难怪桃花嫂会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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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6章 安全原则

桃花嫂的这处宅院不大,只有有一处偏厢房和一处正房,但是门户却有三个,除了正门之外,还有一处侧门和一处隐蔽的后门,分别临着不同的街巷,这完美的符合林江北的要求。

于是他就冲董阿二点了点头。

“桃花嫂,”董阿二就把桃花嫂叫过来,开口说道,“这是左所长的亲戚,房租往下降一点吧?”

桃花嫂为难地说道:“再降我也得随行就市啊,不然市政府到时候上门强租我的房子,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来1933年的时候,杭城市政府也出台了一个生活垃圾处理费征收办法,按房租高低来收垃圾处理费。

对于居民自用的房间,市政府按照周边的房租水平,替他定一个租金标准来征收垃圾费。

同时为了防止租户跟房东串通好,故意隐瞒租金标准来偷逃垃圾处理费,市政府特别推出了一个应对措施,那就是如果业主或租户报出的租金标准明显比行情低得多,政府就有权按照这个自报的租金标准来强租你的房子,然后再转手租出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税务稽查员那边的工作我会去做的!”董阿二说道。

“可是,万一到时候做不通怎么办呢?我的房子被政府强租,成老板不是也得搬走?”桃花嫂犹自不肯松口。

“怎么可能呢?”董阿二可就急了眼,“我说桃花嫂,你别不识抬举啊?”

“好了,阿二师傅!”林江北拦住了董阿二,对桃花嫂说道,“桃花嫂,就按照市场价来就行了,不能让你吃亏。”

桃花嫂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谢谢成老板的体谅。按照这一带的租房行情,像这样的房子,一间月租金要四块。我的院子里一偏两正,一共三间房,每月房租一共十二块钱。”

“另外垃圾处理费、水费、电费,都需要您自己负担。”

说实话,这样的房租确实不便宜,几乎都赶上市政府低级职员半个月的工资了。不过对现在的林江北来说,却又不算什么。

即使没有其他收入,单单是杭城站和省会警察局的双份官俸,他每月都有两百六十五元的收入,每月十二块钱的房租,还是出得起的。

“这些都没有问题!”林江北点头说道,“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第一,你这处院子的电费应该采取的是包灯制吧?还得麻烦你给杭城电气有限公司那边说一下,把包灯制改成电表计量收费,所需要的装电表的费用由我来出。”

在当时的杭城,电力收费一共有两种,一种是包灯制,另外一种则是安装电表,按照电表流量来计费,

所谓包灯制,是民国时期杭城的一种电力收费制度,按照安装的灯泡的容量大小收费,而且还分全夜灯和半夜灯。

其中全夜灯25瓦全夜灯每盏月收费1元,第3盏起按8折计价,半夜灯25瓦每盏月收费08元,第3盏起每盏06元。

而按照电表计量收费,则每度电需要交费026元,实际上计算起来,电表计量收费要比包灯制贵一倍多,而且还要加上安装电表的费用,所有很多人家都会选择包灯制。

但是对林江北来说,包灯制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杭城电气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会有可能会随时上门来核查房间内的电线以及灯泡个数和瓦数,以防止用户偷装电灯进行偷电。

这对情报工作来说是大忌。

更何况当初林江北在杭训班执行化装演习的时候,就曾化装成电气有限公司的电气小工,闯进很多人家里进行用电核查。

所以林江北宁可多花一点钱来安装电表,而且电表还要直接就安在大门口,这样即使有电气小工进来,也只能在门口抄一个数就走,不用担心他闯进房间里面。

桃花嫂自然不理解林江北的用心,惊讶地说道:“成老板,安装电表可是比包灯制要多花不少电费啊!”

“这个你不用操心,只管让电气有限公司的人安装电表就是!”林江北用手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至于说电表,就安在大门里面那个位置就行!”

“好吧,不过成老板,这个安装电表的钱,你可得先付给我!”桃花嫂说道。

“这个是自然的。待会儿签订租房契约后,我就拿给你!”林江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第二个要求,就是自来水表我觉得放在厨房那边太碍事。你跟自来水厂那边说一下,让他们把也移到大门口,至于说费用,签订合约之后我一并给你,到时候再多退少补!”

“行!等签订好合同,我就去找自来水厂,让他们派人过来!”桃花嫂连声应道。反正只要不是她出钱,怎么样都可以!

“那就这样了!”林江北扭头对董阿二说道,“阿二师傅,那咱们就签订租房合同吧!”

于是董阿二就拿出了一式两份的租房合同,现场填好,让林江北跟桃花嫂看过没有问题,于是三个人都签上名字,林江北把包括电表和水表的费用一并付给桃花嫂,然后从桃花嫂手里拿到了一套钥匙。

“成老板,还有一套钥匙暂时先放在我这里,等水表和电表的事情都办好了,我再交给您!”桃花嫂说道。

“桃花嫂!”董阿二说道,“房钱上面,成老板可是一分都没有亏待你。这茶水费什么的,你也收了,那房子你可得给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能让成老板搬进来还要自己打扫卫生啊!”

“阿二师傅,我晓得,我晓得。待会儿我就拿工具进行打扫,保证明天成老板搬进来时一尘不染!”桃花嫂看着手里的钞票,眼都眯成了一条线,哪里还是刚见面时的刻薄!

留下桃花嫂在院子里打扫卫生,林江北和董阿二来到了外面。

“阿二师傅!”林江北摸出六块钱,塞到董阿二手里,“这是你的辛苦费,不要嫌少!”

当时租房的中介费和现在差不多,都是要交给中介人一个月的房租,由租户和房东各承担一般。

“成老板,给什么辛苦费啊?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董阿二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忙把钞票往外推,“能够帮您找上合适的房子,就是阿二我的荣幸!”

“那怎么成?该什么规矩就什么规矩!”林江北把钞票硬塞到董阿二手里,“你这次如果要不收,我下次怎么还好意思找你租房呢?你放心,左所长那边,我绝对不会多讲一句的!”

听林江北说不会告诉左顺河,董阿二这才扭扭捏捏地把钱收下。

和董阿二告别之后,林江北又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到了羊坝头杭城亨达利钟表店。

“老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看到林江北进来,伙计连忙迎了上来。

“把你们这里最贵的手表是什么?拿过来给我看一看!”

第0117章 徐冰晴

表店的伙计看了一眼其貌不扬的林江北,心里犹疑,脸上却丝毫没有带出来,殷勤地问道:“不知道老板您是打算看男表还是女表啊?”

“当然是男表!”林江北说道。

“男表的话,最贵的浪琴手表和亚米伽手表都有,不知道老板您喜欢哪一个牌子啊?”伙计笑眯眯地问道。

“两款都拿过来吧,我挑挑看!”林江北大气的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间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林医生,我看了老半天,才确定真的是你!你上次救了我弟弟的命,我还没有好好感谢您呢!”

林江北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气质轻灵的少女站在身后,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己。他一开始还没有想起来这个女孩子是谁,但是当少女身上淡淡地略带点香甜的气息传到鼻端之后,林江北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去年六月份,自己在西湖边游玩时碰到的那位喂三岁的弟弟吃樱桃,导致弟弟被噎住了气管的少女吗?如果不是自己用海姆立克急救法现场施救,她弟弟恐怕早已经托生到别的人家了吧?

“徐冰晴,是你啊?”林江北说道,“没有再给你弟弟喂樱桃了吧?”

“哎,别说是喂东西了,”徐冰晴叹了一口气,“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呢,我爸妈甚至都不允许我碰弟弟一下。”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林江北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们这样做既是为你弟弟好,也是为你好!”

“林医生,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笨嘛?连个孩子都带不好?”徐冰晴幽怨地看了林江北一眼。

“我没有说你笨,我只是说你带不好孩子。这是两码事!你别误会!”林江北认真地强调道。

“林医生,我刚才听到你要选手表?”徐冰晴明智地决定换下一个话题,不然再继续讨论下去,自己还不知道被气成什么样子呢!

“对,选手表!”林江北点了点头。

“要我帮你参谋一下吗?”徐冰晴说道,“不瞒你说,对于手表,我还是有点研究心得的。”

说到这里,她瞟了一眼恭立在一边的钟表店的经理,说道:“你说是不是啊,娄经理?”

娄经理连连点头说道:“徐小姐说的是!要论起对手表的研究来,恐怕小店也没有几个人能比上您!”

一边说着,娄经理一边比了一个往里请的手势,说道:“林医生、徐小姐,咱们里面谈!”

于是林江北就跟着徐冰晴来到里面的接待区,娄经理亲自泡了一壶西湖龙井,给两人倒上茶,然后把林江北刚才交代伙计的那两款手表用丝绒托盘端了上来。

他先拿起一款表壳呈长方形的浪琴表为林江北介绍道:

“林医生,这款是浪琴duodial系列纯金腕表,大胆地采用了狭长的双猎x表壳和像马缰绳一样的表链,上面的表盘指示小时和分钟,下面的指示秒钟。这款双表盘腕表散发出运动和冒险的魅力,无论是上海滩还是我们杭城,都是最流行的款式!”

“这款手表在小店的售价是两百四十五元。但是林医生既然跟徐小姐认识,小店可以跟您一个最低折扣,您只要拿二百二十五元,就可以拿走了!”

林江北把这款浪琴表接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下。说实话这款手表并不适合他个人的审美观。可是放在民国这个时代,就是最流行的款式。

他把浪琴表放回托盘,指着那款亚米伽手表,问道:“那这块手表呢?”

“这款是小店特别定制的欧米茄marine纯金潜水腕表,可以在水深十几米的地方使用。原价是二百七十五,打过折之后,算您二百四十元!”

林江北拿起亚米伽手表端详了一阵,对外观也不是特别感冒。于是就问娄经理道:“那你们这里有劳力士金表卖吗?”

“劳力士金表有是有,不过在国内最响亮的牌子就是亚米伽和浪琴,劳力士买的人极少。您如果坚持要买,我这就去跟你拿!”娄经理回答道。

“拿什么劳力士!”徐冰晴看了一眼娄经理,“你是不是诚心让林医生花冤枉钱?”

“不敢,不敢,我是说林医生如果坚持要买,我再去拿!”娄经理连忙解释道。

“好了,还是我来给你参谋吧!”徐冰晴把捧在手里的茶杯放下,问林江北道:“林医生,不知道你买手表,是自己用啊还是送人啊?”

“一块自己用,一块送人。”林江北回答道。

“那你自己用的,我就建议你选亚米伽。”徐冰晴说道,“虽然说浪琴表最好卖,但是亚米伽实际上更高档一点。”

“不过呢,我并不建议你买这一款特别定制的纯金亚米伽。因为纯金的腕表使用时间长了,颜色会显得比较黯淡,看上去陈旧没有档次。不如让娄经理给你拿一款18k金的定制亚米伽腕表,不管戴多久时间,颜色和光泽都鲜亮如新,永不改变!”

“至于送你朋友的,就选浪琴,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觉得戴浪琴出去有面子。你送他一块亚米伽,他说不定还不高兴!”

“至于说浪琴表你是选k金还是纯金,就看你和这个人关系怎么样,自己掂量了!”

林江北思忖了一下,说道:“那就拿两块18k金的浪琴表吧!”

娄经理于是就去换了两块浪琴表过来。

林江北检查过一遍,就让娄经理包起来准备付款。徐冰晴却不放心,又拿到手里提林江北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毛病,才又交给娄经理包起来。

“多少钱?”林江北掏出了钱包。

娄经理看了一下徐冰晴的脸色,对林江北说道:“对外售价是二百二一块,我就算您一百七一块,这也是我给徐小姐的价格,一共三百四十。”

“那就谢谢娄经理!”

林江北倒是没有想到,今天碰到徐冰晴,竟然让他省了八十块。

他数了三百四钞票交给娄经理,拿起包装好的手表,冲着徐冰晴摆了摆手,“也谢谢你啊,徐冰晴!”然后就要走。

“哎,林医生,别忙!”徐冰晴拦住了林江北,“上次时间太聪明,还没有问你在哪个医院工作呢!”

“我不是医生,也不在医院工作!”林江北说道。

“啊?你不是医生啊?”徐冰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你怎么会那么专业的手法,让我弟弟把樱桃给吐出来啊?”

“我家里是开国医堂的,我碰巧学了一点。”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我还要赶时间,你没有其他事儿,我就先走了!”

“林医……先生,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我家的车就停在外面!”徐冰晴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叫辆黄包车走就行,很方便的!”林江北说道。

“林医生,你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好不好?你救了我弟弟的命,我不说感谢你吧,用家里的车送你一程纵使应该的吧?”徐冰晴固执地拦在林江北面前,不肯让开。

“呃,好吧!”林江北想了一下,确实是如此,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徐冰晴脸上的阴云这才散去,喜滋滋地在前面领路,带着林江北上了路边一辆福特牌y式轻型家用车。

“小姐,请问要去哪里?”一个中年司机坐在前面问道。

徐冰晴就看着林江北。

“省会警察局!”林江北说道。

“遵命!”中年司机应了一声,发动着车,向省会警察局驶去。

徐冰晴心中默默地记住了“省会警察局”几个字,只有了具体地址,还怕查不出这个林“医生”究竟是做什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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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8章 来历不凡

十几分钟后,车开到了省会警察局的大门口。

“徐冰晴,谢谢你啊!”林江北回头道了一句谢,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林大哥,你等一等!”徐冰晴拿出一个笔记本,从上面扯下一张纸,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家里的电话号码,然后递给林江北,“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不用了,”林江北看都没有看那张纸:“我应该没有什么事儿找你吧?”

“可是你万一有什么事儿呢?比如像今天这样到亨达利去买手表,让我陪你去,能省不少钱呢?”

林江北想想也对,于是就扫了一眼徐冰晴手上的那张纸,“嗯,电话号码我记住了!”然后就要推门下车。

“哎,林大哥,你再等一下!”徐冰晴又喊住了林江北,“你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写给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林江北本来想说真麻烦,后来想一想,以后或许自己还要找徐冰晴帮忙省钱,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伸手从徐冰晴手里拿过那张纸,在徐冰晴名字上面写上林江北三个字,递给徐冰晴,然后推门下车。

“林江北?”徐冰晴看着自己名字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又抬头望了望省会警察局大门内林江北挺拔的背影,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好了不起的样子啊!若不是你救了我弟弟的命,我才懒得搭理你呢!”

她把这张纸小心地塞进自己钱包里,对中年司机说道:“泉叔,现在回家!”

与此同时,省会警察局的局长办公室内,周凤山正夹着一根香烟,站在落地大玻璃窗前,盯着大门口那辆福特y式轻型家用车。

“这不会是徐铁成家里的那辆车吧?”

周凤山用力想看清车牌号码,可惜距离太远,他又目力不及,根本看不清楚。

于是他回身把烟头扔到落地窗旁边的痰盂里,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警卫室的内线电话。

“警卫室,你有没有看清楚刚才停在大门口那辆福特轿车的车牌号是多少?”

警卫一下子听出了周凤山的声音,连忙一个立正,大声回答道:“报告局座,属下看清楚了!车牌号是杭6666!”

周凤山心里一震!

还真的是徐铁成家里那辆福特轻型家用车呢!别的不说,就这四个六的车牌,就要十五根小黄鱼呢!

可是徐铁成家里的车,又怎么会送林江北过来?

先不说林江北和徐铁成只见的地位悬殊,就说上次因为防空工事图的那件事,自己带林江北在保安处徐铁成的办公室和徐铁成见面,徐铁成甚至都没有拿目光看过林江北一眼。现在林江北又怎么会跟徐铁成扯上关系呢?

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周凤山对外间喊道:“路平,江北从外面回来了。你去喊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遵命,长官!”

叶路平应了一声,就快步跑了出去。

工夫不大,他就把林江北领了进来。

“江北,”周凤山问道,“我不是给你放假,让你去找房子了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校长,房子学生已经找好了。只是还需要房东帮忙打扫一下,明天才可以搬进去。学生没有其他事情,就赶回局里了!”林江北回答道。

“原来这样!”周凤山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我刚才看见一辆轿车把你送到了大门口。哪是谁家的轿车啊?”

“一个叫徐冰晴的女孩子。”林江北说道,“我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碰到了她,她非要送我回来!”

徐冰晴?

周凤山心中剧震!

这不是徐铁成家的二闺女的名字吗?

林江北怎么会认识她?而且她还专程用汽车送林江北回来呢?

“哟,没有看出来,你挺有女孩子缘呢!”周凤山笑了起来,摸出香烟扔给林江北一根,语气随意地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林江北脑子里的那根弦砰地一下被触动了。

不管周凤山的语气再随意,他都意识到,这个徐冰晴的背景绝对不简单,绝非是普通的富家女。

否则以周凤山的地位,又怎么会忽然间变得如此八卦,关心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呢?

心念电转之下,林江北开口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去年六月份,徐冰晴带着弟弟在西湖边游玩的时候,喂弟弟吃樱桃的时候噎住了喉咙,她怎么拍都拍不出来,眼看着就要出大事了,我正好路过那里,于是帮忙把樱桃拍了出来。”

“当时我只告诉她我姓林,然后就离开了。之后一直就没有见过面。直到今天我到外面买东西,正好又遇到了她。于是她就坚持要用汽车送我回来。”

周凤山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徐冰晴为什么会送林江北回来。

别人不知道小孩子被樱桃噎住喉咙的危害,他作为警察局局长,又如何不知道呢

单单就杭城来说,每年都至少有一两起小孩子吃樱桃、杨梅、花生之类的东西被噎住喉咙送了命的事件。有的还闹到警察局,可是警察局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周凤山心里旋即又生出一个疑问。

“江北,据我所知,小孩子一旦被外物噎住了喉咙,一般都很难拍出来。你又怎么能够把樱桃拍出来呢?”

林江北当然明白周凤山所说的情况。

其实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在美国医生海姆立克发明海姆立克腹部冲击急救法四十多年之后的二零一几年的时候,遇到异物卡喉咙,很多人还是因为不知道这种海姆立克急救法而枉送了性命。

更别说现在距离海姆立克发明腹部冲击急救法还有将近四十年的时间,一旦遇到被异物卡住喉咙堵住了气管,除非是运气特别好,否则就是当场送命的绝症。

林江北也不知道发明了这个伟大急救法的海姆立克医生有没有生出来,只能是先把这个功劳揽到自己家族身上,“周校长,对别人来说,异物卡气管或许是一种绝症,但是我们林氏国医堂正好有一种特殊的急救手法,只要施救及时,能够立刻让患者把异物给吐出来!”

“原来如此啊!”周凤山感慨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时局不堪,内忧外患,说不定我就会让你退出情报处,到医院里去当一位治病救人的大夫了!”

“时局如此,学生当先救国,再救人!”林江北正色回答道。

“也对!”周凤山点了点头,把话题扯了回来,“江北,你可知道,那个徐冰晴是何许人也?”

“她是什么人?”林江北连忙问道。

“她是省保安处处长徐铁成的二女儿,你上次施救的,应该是徐铁成的宝贝儿子,徐冰辉!”

第0119章 喝两盅

望着林江北消失在办公室门口的背影,周凤山忍不住嘿嘿乐了起来。

真没有想到,这个浙警系的天才学员竟然抱上了这么一条大粗腿而不自知。

自己一定想办法在后面推这小子一把,让他把这个关系做实。

不然即使他表现再优秀,但是作为浙警系中的河南人,也很难有什么大的发展。关键时刻,说不定还会再次让茅人龙推出来当炮灰。

至于徐铁成会不会愿意接纳林江北,当林江北的后台,周凤山丝毫不担心。

众所周知,徐铁成做人虽然霸道无比,但是却有一个鲜明的特点,那就是恩怨分明。

就冲着林江北曾经救了他宝贝儿子的性命这一条,就足以让他对林江北另眼相加,而且林江北本身又如此优秀,绝对值得徐铁成伸手拉上一把。

更何况周凤山心中隐约有中感觉,似乎徐铁成家里的二闺女对林江北有点意思,否则也不会时隔这么久还能够认出黑成泥鳅的林江北,而且还要坚持用车送林江北回来。

只要林江北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攀上徐铁成的关系,成为徐铁成的嫡系,不管是黄埔系还是浙警系,恐怕无人敢轻易动他。哪怕是处座段逸农,想动一下林江北,恐怕也得事先征求一下徐铁成的意见吧?

至于说为什么?

很简单,抛开徐铁成与常校长一家的亲密关系,单单就是徐铁成手下掌握的武装力量,也足够让段逸农忌惮。

浙江省保安处长,听着似乎是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色。

但是实际上呢,徐铁成这个保安处长手下一共有六个保安团,十五个直属保安大队,加起来的兵力一共是三个师零两个团,可以说浙江省的全部地方武装力量,都掌握在徐铁成的手里。

要不当初徐铁成又凭什么敢怼浙江省政府主席王绍洪?

又凭什么敢直接断了郑向谷的调查股的给养,直接把调查股三十多号人封锁在省保安处内不得外出一步?最后逼得段逸农也不得不举着白旗,请常夫人出来疏通关系?

真的只是凭借着自己跟常校长一家的亲密关系吗?

那说起来国舅爷宋子武跟常校长的关系更亲密,但是看看段逸农真的发起飙来,会不会给宋子武面子?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段逸农忌惮徐铁成手中的武装力量,生怕徐铁成发起蛮来,把情报处在浙江省的老窝给连锅端啊!

别说徐铁成不敢,之前调到常校长身边担任侍卫长的省会警察局局长贺云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当时徐铁成手下的保安处士官教育团教育长武中汉因为违反交通规则,与杭城中山南路交通警吵闹起来,被交通警员扭送到南星桥分局去处理。

武中汉到了南星桥分局,亮出身份,希望能卖个交情,却不料南星桥分局的值班警员反而把武中汉训斥了一顿。

次日武中汉就进行报复,派遣保安处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冲进南星桥分局见警便殴,遇物即毁,打得分局桌仰椅翻,复至中山南路、清河坊、湖滨一带,一路逢警即打。

一时间全杭城的交通警都不敢站岗,闹得满城风雨。

省会警察局长贺云闻讯之下,亦即下令全市撤岗,一面集合巡警大队,在太平坊巷省会警察局门口,布防警戒,如临大敌,并亲向徐铁成求情,徐铁成却托大不见。

此时杭城满街都是保安处的士兵,到处寻警殴打,吓得全市警察脱下警服,躲进民房藏匿。被打伤的警察已有上百人之多。

贺云无奈,只好托赵至刚出面向徐铁成求情。

“候至两三个小时,徐始出来,先来一顿训斥,说警察罢岗妨碍治安,玩忽职责莫此为甚,饬令查明肇事员警,解送保安处查办。后经贺云再三恳情,将南星桥分局长撤职了事,而肇事祸首武中汉却分毫未损。”

由此可以想见徐铁成在浙江是怎样的嚣张跋扈!

而周凤山接替贺云出任省会警察局长之后,一个是觉得太晦气,另外一个也是怕徐铁成挂念旧仇,立刻把南星桥分局改名为第五分局,而其他分局,也都改变以地名命名的原则,分别改成了第一到第八分局。

想到这里,周凤山心里隐约有一个期待,倘若林江北真的借着这个事情跟徐铁成搭上了关系,那么以后自己再面对徐铁成的时候,是不是不用再那么提心吊胆?

倘若真的有什么事情触怒了徐铁成,有林江北从中说项,事情是不是就可以转圜?

只是,这件事情究竟该怎么推动呢?

***

林江北走出周凤山的办公室,见会客室里没有人,就把叶路平叫了过来。

“叶哥,”他打开盒子拿出一只浪琴金表,递给叶路平,“我在亨达利钟表店给你买了一块手表,你试戴一下,看看合适不合适。”

“江北,你这是干什么?”叶路平自然看出这块金表价值不菲,连忙向外推让,“你上次给我那么多钱,我都已经不好意思了,干什么又送我手表?还是你留着自己戴吧!”

“呵呵,我给自己也买了一块呢!”林江北又拿出另外一块盒子,打开让叶路平看里面那块浪琴金表,“跟叶哥这一块一模一样。”

“那我也不能收!”叶路平摇头说道,“要不你把这块手表给退了吧!我这个做大哥的,总不好老占你的便宜!”

“哎,叶哥,你这怎么算是占我的便宜呢?”林江北笑了起来,说道:“没有你的陪同,王龙飞的密码本我又怎么能够发现呢?要知道,单单是奖金,我就要拿一千块呢!”

“而这块手表才值多少啊?真要算起来,是我占了叶哥你的便宜呢!”

林江北也不管叶路平愿意不愿意,从他手下捋下那块价值不过十四五块钱的英格纳手表,把浪琴金表给叶路平戴了上去。

“怎么样?”林江北拉着叶路平的手让他看,“是不是帅气了很多?叶哥,你戴着这块手表到学校里走一走,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学生呢?”

“胡说八道!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能迷倒女学生?”叶路平嘴上这样说,却再也舍不得把这块浪琴金表从手腕上摘下。

这时候的名表就如同古代侠士的宝马香车,哪个男人能够不爱呢?

林江北也把自己的英格纳手表摘下,戴上另外一只浪琴金表,伸出自己满是裂纹和肉刺的手,在叶路平面前比划了一下,笑着说道:“相比之下,我戴上这块手表,就有点鲜花配牛粪的味道,大煞风景了!”

驴皮胶做的老茧可以去掉,但是手上用火碱溶液烧出来的裂纹和肉刺,没有半个多月的养护,休想长好!

“江北啊,你真是太不容易了!”叶路平看着林江北的手,心里一阵愧疚,“这块手表我收下,真是心里有愧啊!”

“有愧啥啊,本来就是叶哥你应该得的!”林江北把手缩了回去,笑着说道:“对了,叶哥,今天晚上有空吗?咱们找个地方去喝两盅,庆祝我的乔迁之喜。”

“啊?你找好房子了啊?”

“对,明天搬!”

“那好,你等一下,我进去向长官请个假,今天晚上说什么都要陪你喝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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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0章 残酷真相

“哦?江北要请你喝乔迁喜酒啊?”周凤山点燃一个香烟,不慌不忙地问道,“他还请了谁?”

“没听他说还请其他人。”叶路平回答道:“应该是只有我一个。”

“只有你一个啊?”周凤山夹着香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好吧,我就准你半天的假,明天上午你也不用去家里接我上班了,让值班司机去接我就行。”

“长官,这怎么能行?明天早上还是我到家里去接您吧!”叶路平说道。

“不用!”周凤山摆了摆手,说道:“江北难得有机会喝一场酒,你怎么能不陪他尽兴呢?我今天交给你一个任务,就是一定要把江北给我灌醉。如果江北没有喝醉,我扣你半个月的薪水!”

“啊?要灌醉他啊?长官,您知道我酒量的,江北又是北方人,我恐怕喝不过他啊!”叶路平为难地说道。

“喝不过也得喝,总之你去是代表我,不能够给我丢人!”周凤山霸道地说道。

“是!长官,我明白了!保证不给长官丢人!”叶路平敬了个礼,转身出去。

望着叶路平走出去的背影,周凤山把身子往办公椅上一靠,双脚很没形象地架在了办公桌上,心中暗道:

“呵呵,江北这小子还真是狡猾,竟然晓得走司机路线了!”

“如果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儿,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允许叶路平去喝这场酒。但是江北既然已经搭上了徐铁成的大粗腿,叶路平要去就去吧!也是时候让江北多知道一些内幕了!”

****

“江北,长官批准了,还要求我一定把你陪好,不把你灌醉,就扣我半个月的薪水呢!”叶路平笑着说道,“晚上的时候你可要多让着我点。不然扣半个月薪水是小,被长官骂就难堪了!”

林江北本来还担心周凤山不批准叶路平过去,现在听叶路平这样说,就彻底放下心来,笑呵呵地说道:“叶哥你放心,我酒量也很小的,到时候还要求你让着我点呢!”

“骗鬼!你们北方人,哪里有酒量小的?”叶路平捶了林江北一拳,忽然间又问道:“对了,今天晚上就咱们俩,没有再邀别人吧?”

“没有没有,就咱们兄弟俩!”林江北笑着说道。

“那还好!长官刚才问我的时候,我也说只有咱们俩呢!”叶路平舒了一口气。

“叶哥,”林江北问道:“你喜欢吃什么菜?是‘湖上帮’还是‘城里帮’,如果是喜欢湖上帮的话,那晚上我就把地点定在楼外楼,咱们去吃地道的湖派菜式。”

“如果喜欢吃城里帮的话,我就打电话到王润兴酒楼去定包厢,咱们去尝一尝城派菜。”

“又或者你喜欢吃‘京帮菜’,那我就去定聚丰圆京菜馆。”

“咦,江北,没有想到你对杭城的吃食还很有研究嘛!”叶路平听林江北把杭城的三大主要菜系都说出来了,倒是吃了一惊,“这些地方,你都去吃过吗?”

“吃倒是没有吃过,但是做过风俗民情的调查。”林江北说道,“是教官布置的作业。”

“我说呢!”叶路平沉吟了一下,说道:“要不咱们就吃城派菜吧,最经济实惠,而且味道也不错!”

“那行,我现在就打电话去王润兴酒楼,定一个小包厢!”

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让叶路平拿出电话号码薄,查出王润兴酒楼的电话,打过去定了一个晚上六点半的小包厢。

到了晚上六点,周凤山乘坐值班司机的车离开之后,林江北和叶路平才到外面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到了河坊街的王润兴酒楼。

只见楼上高悬着沈定一题写的五言大字联:“肚饥饭碗小,鱼美酒肠宽。”

跑堂听到林江北报上名字,就连忙殷勤地把他们二人领到了包厢,拿出菜单请他们点菜。

林江北就把菜单递给了叶路平,说道:“叶哥,你是老杭州了,你来点吧!”

“我老什么杭州啊?也不过比你早来不到四年而已!”叶路平摆了摆手,说道:“何况我以前都是跟长官来这些地方的,不能上正台,都是在下面跟其他司机还有秘书另开一桌,随便对付一下而已。还是你来点吧!”

“那好吧!”林江北拿着菜单,对跑堂地说道:“给我们来一个咸鱼豆腐,一个件儿肉,一个满台跳、一个荷叶粉蒸肉,再来一个西湖莼菜汤就可以了。”

“好咧!”跑堂应了一声,又问道:“不知两位老板要喝什么酒?”

“不知道你们这里有什么酒?”林江北问道。

“我们这里的酒主要有绍酒和烧酒。”跑堂地回答道。

林江北知道,绍酒就是黄酒,度数太低。他今天打算灌醉叶路平,从他嘴里探听消息,喝绍酒见效太慢。于是就问道:“绍酒就算了。烧酒你们这里有那些品种?”

“我们这里苏烧和绍烧都有,不知道老板您喜欢喝哪一种?”跑堂的回答道。

这两种烧酒林江北都知道。

绍烧是产自绍兴,酒的品质比较好,但是价格比较贵,销量比较低。苏烧是产自泰兴,酒质差一点,但是因为价格实惠,是杭城人最喜欢喝的烧酒。

而且在苏烧和绍烧的基础上,还根据掺水的程度分为五色烧、八色烧和十色烧。

林江北此时不差钱,自然是选最贵的来。

“给我们来一小坛绍兴公生昌的五色烧吧!”

“好咧,两位老板请稍等!”

叶路平听到这里,脸都白了半截,“江北,一小坛五色烧?那可是十斤装啊,咱们俩能喝完吗?”

“喝不完带走啊!局里那么多兄弟,还怕这一小坛子酒?”林江北笑眯眯地说道。

很快,酒菜就上齐了。

林江北抱着酒坛子,先倒了两小瓷碗酒,然后端起小瓷碗,对叶路平说道:“承蒙叶哥看得起小弟,赴此寒酸乔迁之宴。小弟没有其他话可说,唯有先干为敬!”

说着他一仰脖子,把一小瓷碗酒一干二净。

叶路平眼睛都直了,要知道这瓷碗再小,装满也足有三两酒。

他以往也不是没有陪人喝过烧酒,但是大多都喝的是二十多度的十色烧,而且一小瓷碗要分四五次喝完。那有想林江北这样的,端起一碗将近五十度的五色烧,一口气喝的涓滴不剩啊?

这乔迁之酒,不好喝啊!

但是再不好喝,也得喝啊!

即使没有周凤山的交代,单是林江北冲他的这份情谊,叶路平也不能不陪林江北喝个尽兴啊!

于是他端起瓷碗,屏住了呼吸,脖子一仰,也把这一小瓷碗五色烧灌进了肚子里。

……

半个小时之后,叶路平盘腿坐在椅子上,叼着一个烟卷,醉眼惺忪地看着林江北,“兄、兄弟,那个以、以炎书记,最、最他妈的不是玩意儿!你、你以为去、去富山商行,是是、是季开邱的主意?”

“根、根本不、不是!那那是以炎书、书记给季、开开邱下的套!一、一石两、两鸟,晓得不?”

“长、长官其、其实非常反、反对这种做法!奈何他、他泥菩萨过、过江,自、自身都都难保!所、所以纵有千、千般不愿,也只得任他、他们这样做……”

听着叶路平的醉话,林江北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目光却越来越冷。

怨不得周凤山和杜成虎要向他隐瞒浙江警校也被合并的消息呢,原来是茅人龙打算拿他当棋子,试图挽回这个局势啊!

本以为自己缴获了第一份日本间谍组织的密码本,为浙警系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可以借此报上茅人龙和段逸农的大粗腿,却没有想到,自己反而会因为表现太出色,而沦为浙警系用来跟常校长讨价还价的棋子!

亏得自己还自诩为两世为人,以为自己真的已经练达到可以洞彻一切世情人心的地步,最后却成为了派系内斗的炮灰!

若不是今天赵丽萍告诉他浙警要被合并的消息,让他心里多打了一个问号,然后借着乔迁之喜的名义把叶路平约出来套出来真相,自己还不知道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呢!

果然是不能决定别人的命运,就要被别人决定命运啊!

所以,自己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必须主动出击,努力往上爬,至少在情报处内掌握可以跟赵皆民、谭丛、茅人龙甚至是段逸农这些情报处顶级大佬们叫板的权力,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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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1章 君子不留隔夜仇

当然,往上爬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但是有一件事情林江北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做。

那就是报仇!

所谓君子不留隔夜仇!

意思是说,君子有仇马上报,不能隔夜。

像到富山商行刺杀2号鼹鼠这么重要的任务,通过叶路平的嘴林江北才了解到,正常情况下是根本轮不到他刚刚入职情报处两三天的新人去执行的。

当然,这主倒不是舍不得让新人去送死,主要还是要考虑到任务失败的风险性。

像2号鼹鼠这样重要的目标,刺杀机会往往可能只有一次,一旦失手,以后可能永远再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了。

按照正常情况,这样重要的任务,情报处即使不派处内的“三大杀手”出面,至少也得从“四小杀手”(注1)之中选一位出来。

万没有派林江北这个新人去执行这么重要任务的道理,纵使林江北之前的表现再惊艳绝伦!

所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季开邱和茅人龙做的局。季开邱的目的是想通过这个任务把林江北这个浙警系后起之秀给扼杀掉,而茅人龙,则是想借着林江北来演一出戏——如果林江北不幸失手送命,则是一处苦情戏;如果林江北顺利得手全身而退,则是一处表功戏——来证明浙江警校单独存在的必要性。

至于说能不能制裁掉2号鼹鼠,乃至于林江北本人的性命,对他们来说都是无关紧要。

林江北穿越而来,虽然说是无比惜命,但是倘若真的到了别无选择的关头必须要他做出牺牲,那么他肯定义无反顾。

但是对于明明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却诚心安排他去送命,让他的牺牲变成派系斗争的筹码,这个林江北断然不能接受!

所以,这是仇,必须要报!

不管是对茅人龙,还是对季开邱,这个仇都要马上报回来!

当然,此时不管是季开邱,还是茅人龙,对林江北来说都是庞然大物,绝非他现在的个人力量能够撼动的。

但是哪有如何?

林江北个人力量撼动不了他们,可是还可以借力打力嘛!

总之,林江北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不可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坑了自己还什么事儿没有!

打定了主意,林江北把叶路平送回警察局宿舍休息,自己则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回了浙警同学会。

作为杭城情报站本部所在地,浙警同学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人值班。

林江北问了一下,知道情报组副组长张敬本刚刚回去不久,于是就立即打电话给总交通,让他立刻通知张敬本赶回来。

一般来说,情报站里重要人员的住址,除了站长掌握外,就只有总交通知道了,所以这个时候要通知张敬本过来,只有动用总交通了。

半个小时后,张敬本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组长,您找我什么事儿?”

“调查股那边移送过来的吴文军材料在哪里?你现在拿给我!”林江北说道,“另外还有顾思强的供述材料,你也一并找过来给我!”

林江北这段时间主要在日租界那边忙活,情报处的日常工作由张敬本代管,还没有正式办理材料移交,所以他要看这些材料,只有把张敬本找回来。

当然,主要是这个案子尚未结案,所以还没有移交给情报组的机要员。如果结了案的话,林江北要想看这些材料,可以直接找机要员拿就可以了!

“是,组长!”

张敬本立刻跑回情报组的资料室,打开保险柜,把林江北索要的两份材料拿了过来,交到林江北手里,然后小声地问道:“组长,您是打算亲自追查吴文军的下落吗?”

“对!”林江北没有打算对张敬本隐瞒自己的目的,点头说道:“调查股那帮酒囊饭袋,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追查到吴文军的下落,让王龙飞间谍小组的案子迟迟不能结案。所以我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帮他们把吴文军给找出来!”

张敬本不由得肃然起敬。

林组长刚刚冒死完成了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这人还没有休息够一天呢,就又开始操心抓捕吴文军归案的问题了。

看来自己跟林组长之间的差距远飞是能力和天赋这么简单,单单是这份为了工作废寝忘食的精神,自己也远远比不上啊!

不过呢,张敬本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林江北一下。

“组长,这个工作局座和站长是交给郑副站长的调查股来完成的。咱们情报组现在要插手,郑副站长会不会怪咱们多事啊?”张敬本说道。

“呵呵,怪咱们多事?”林江北笑了起来,“我估计郑副站长听说咱们要帮他们调查,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咱们多事呢?”

张敬本听林江北这么说,连忙改口道:“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也有七八天了,郑副站长那边一点头绪也没有,现在组长您要帮他们调查,当然会高兴了!”

其实张敬本刚才的话明里是说郑向谷会不会怪林江北多事,暗地里的意思却是周凤山和杜成虎会不会怪林江北多事。因为这块难啃的骨头,本来就是周凤山和杜成虎扔给郑向谷的。现在林江北主动要去调查,岂不是去帮郑向谷解套吗?

但是林江北既然没有领悟出来,张敬本就不好继续在说下去了。再往下说,岂不是背后里说周凤山和杜成虎的坏话吗?

万一周凤山和杜成虎到时候告诉林江北,说他们没有那个意思,他张敬本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可是他哪里知道,林江北不是不明白周凤山和杜成虎的意思,而是要借着这件事情给茅人龙和季开邱添堵啊!

林江北把两份材料都看完,不由得冷笑起来。

“这个郑向谷,干什么吃的?吴文军抓不到不说,倒是很会在邓兴农身上浪费时间啊!”

“组长,您的意思是说,邓兴农跟王龙飞间谍小组没有牵扯吗?”张敬本连忙问道。

“这不说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嘛!”林江北冷笑了一下,说道,“算了,等明天我搬过家之后,就到保安处去,亲自找邓兴农去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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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2章 教官毛咸

把两份材料锁进保险柜里,林江北就跟张敬本一起走出了浙警同学会。

“组长,我明天叫几个兄弟到雄镇楼去,帮您搬家吧?”张敬本殷勤地说道。

“不用不用!”林江北笑着摆了摆手,“也没有什么东西,就是几件衣服一些书籍。在都已经打包好了,明天上午叫两辆黄包车就可以直接拉走了!”

听林江北这样说,张敬本也不再坚持,毕竟站里有相应的保密规定,林江北作为情报组组长,住处确实不宜让太多手下知道。

但是作为副组长,他又不能对林江北搬家的事不闻不问,所以只要做一个姿态出来,就足够了。

在张敬本的目送下,林江北登上一辆黄包车,赶往雄镇楼。今天晚上将是他在雄镇楼杭训班甲班宿舍住最后一晚上,以后在到雄镇楼去,他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黄包车距离雄镇楼30号甲训班宿舍大门口还有一百多米远的时候,林江北就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在大门口的路灯下徘徊。

随着黄包车的距离越来越近,林江北逐渐看清楚了这个身影。

这不是自己在浙警正科第四期的法医教官毛咸教授吗?

他现在不是在民政厅担任技正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林江北按捺住内心的疑惑,不等黄包车停稳,就从上面跳下来,对着毛咸叫道:“毛教官,您怎么这这里啊?”

“啊,江北,你终于回来了!”毛咸看到林江北,连忙迎了上来,“我听你同宿舍的学员说,你这些天经常住在外边,还担心你今天不会回来呢!”

“这些天在外面忙点别的事情,是不怎么回来住。”林江北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问道:“毛教官,您有什么事儿给我宿舍的舍友留句话,让我明天去找您不就行了?这天寒地冻的,你大晚上的还在外面等我,让学生如何能够担当得起啊?”

“我这不是有急事,等不得吗!”一边说着,他一边冲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雪佛兰汽车招手。

雪佛兰汽车立刻开了过来,停在了两个人身边。

毛咸不由分说地拉着林江北的手就往汽车里钻,说道:“你现在就跟我上车!”

“哎,毛教官,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先给我说清楚啊?”林江北自然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毛咸一起上车。

“哎呀,到车上说不是一样的?”毛咸使出了蛮力,硬拉林江北上车。

“好吧好吧,毛教官,我上车还不行吗?”林江北无奈地笑了笑,跟着毛咸钻进了车内。

雪佛兰的司机不用毛咸的吩咐,立刻就调了一个头,向前开去。

“毛教官,您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您找我究竟有什么急事,这是要拉我去什么地方?”林江北说道。

“我找你帮我去看一个病人!”毛咸这才吐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帮你看病人?”林江北叫了起来,“毛教官,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毛咸正色地说道:“江北,你看我像是给你开玩笑吗?”

“我觉得您就是跟我开玩笑!”林江北说道,“您是国立北平大学医学院的外科教授,又在省民政厅担任负责全省卫生工作的技正,找我一个搞警察专业的学生去帮你看病,不是开玩笑是干什么?”

“江北,别人不知道你的医疗水平,我还不知道吗?”毛咸说道,“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我绝对不会过来麻烦你,但是这个朋友跟我关系非同一般,当初我在北平落难时,他曾经救过我。”

“现在他的幼子得了急症,杭城各大名医束手无策,连我也毫无办法。万般无奈之下,我才来找你过去试一试啊!”

“毛教官,究竟是什么急症?”林江北心里就有些打鼓。

虽然说他上一世读了七年本硕连读的临床专业,这一世又有林氏国医堂的家学渊源,如果说是杭城各大名医都束手无策,甚至连毛咸都没有办法,即使让他出马,也不见得能够治愈。

因为很多现代特效药物,这个时代并没有研制出来,还有很多现代的医疗技术手段,在这个时代因为缺乏必要的设备,林江北根本就无法开展,在这种情况下,林江北怎么敢稀里糊涂地就答应跟毛咸去给他的朋友的幼子治病呢?

“顽固性腹泻!”毛咸说道,“五天前,我这个朋友的太太带着幼子到上海去探亲,孩子忽然得了急性腹泻,于是就连忙送到中国红十字会总医院,经过治疗,康复出院,昨天晚上乘坐火车回到杭城。”

“却不料今天中午,孩子忽然间又上吐下泻,大便呈稀水样,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内,就已经有二十余次,无论怎么样灌药补液都没有效果。”

“现在孩子奄奄一息,杭城的几大名医也束手无策。我朋友的太太提议要把孩子送去上海,但是路途遥远,孩子的身体肯定经不起折腾。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请你过去试一试看,以你的眼力和见识,或许能够另辟蹊跷想出治疗的办法来!”

听说是顽固性腹泻,林江北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种病虽然麻烦,但是却并非是不治之症,即使在这个年代,也有很多替代的治疗方案。

“毛教官,按照你的判断,孩子的顽固性腹泻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林江北问道。

“唉!”毛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过犹不及啊!是我朋友的太太急于求成,命令让上海医院医生使用特效药,才导致了这个后果!”

“使用了什么特效药?”林江北问道。

“磺胺。”毛咸说道,“我朋友的太太听人说过磺胺是治疗腹泻的特效药,坚持让上海医院的医生使用磺胺。结果腹泻虽然暂时止住了,但是却导致了孩子的肠胃功能紊乱,肠道菌群失调,回到杭城之后,腹泻就再次发作起来,这时候再用磺胺也没有任何作用了,只能是火上浇油。”

“可惜我的专长在于西医外科,对于内科尤其是肠道功能如何修复调理,并不擅长。不然的话,也不会老着脸皮来求你了!”

“毛教官,情况我知道了。如果仅仅是你说的这些情况的话,还是有办法进行治疗的,但是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见了病人才能够知道!”

很快,雪佛兰就开到广济医院门口停下,林江北跟着毛咸钻出了汽车,不由得一愣,只见医院门口的停车场上,一辆福特轻型轿车就停在那里,车牌正是杭6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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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3章 徐夫人

咦?

徐冰晴的车怎么在这里?

林江北心思一动,连忙问毛咸道:“毛教官,您的那个朋友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毛咸想着反正已经把林江北拉到广济医院(注1)门口来了,也不用担心说出朋友的名字吧林江北吓得不敢来了,于是就交了实底,“他就是省保安处处长徐铁成。”

哎呀,还真的就是这么巧?

“那他的幼子,是不是叫徐冰辉?”

“啊?你怎么知道啊?”毛咸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怎么知道?

呵呵,毛教官,我能够告诉你说,我去年六月份就已经救过他一条命吗?

林江北心中暗笑,嘴里却说道:“我认识他姐姐,曾经见她姐姐带他出来玩过!”

“你认识冰晴啊?那太好了!”毛咸说道:“那等一下就省得我多解释了!”

说话之间,他已经领着林江北走到了广济医院住院楼最里面的高级病房。

刚走进走廊内,就听到一个女人在大声喊叫:“苏院长,广济医院不是水平很高吗?怎么轮到我儿子有病,你们开始掉链子啊?你们医院的那些先进治疗技术和治疗设备呢?怎么一点都不管用啊?”

林江北就用眼睛看毛咸。

毛咸连忙解释道:“这应该是徐太太怜子心切,在冲广济医院的苏达立院长发脾气!”

他拉着林江北快步赶到高级病房门口,只见一个洋人医生正涨红着脸向一个穿着白色貂皮的美貌妇人解释:

“徐太太,请您相信,作为医生,我甚至比你更迫切地想治疗好令公子的病。可是令公子的肠道紊乱太严重了,我们医院已有的治疗手段已经完全不起作用,除了采取补液治疗来暂时缓解他体内的严重缺水和电解质紊乱外你,我们医院也没有其他治疗办法了!”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从病房内走了出来,正是保安处处长徐铁成。他压低声音对美貌夫人喝道:“你说话声音就不能低一点?小辉好不容易才睡着,你是不是把他吵醒才满意啊?”

“徐处长!”毛咸把林江北拉到徐铁成面前,对他说道:“我把我的得意门生给你请来了!”

徐铁成夫妇同时抬头向林江北望来,徐铁成眼睛微微眯缝了一下,对林江北说道:“你就是毛兄所说的洛城白马寺林氏国医堂的传人?咱俩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徐处长,咱们之前在你办公室内见过一面。”林江北说道,“当时我陪着周凤山局长去你办公室找邓兴农和吴文军两个人核实一些情况!”

见徐铁成的脸想要沉下来,毛咸连忙在一旁解释道:“徐处长,虽然江北他现在干的是警察专业,但是在医术方面水平绝对是超乎常人,就不拿别人来比了,单单就我自己的医术水平方面,是绝对比不过我这个干警察的学生的!”

“啊?真的吗?那就赶快让他进去给小辉看看啊!”徐夫人不管徐铁成什么反应,伸手就请林江北进去。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女人,还不像后世那样笃信科学,什么走方郎中,什么江湖术士,什么算命和尚,发什么看相的道士,甚至是街上讨饭的乞丐,只要来一句我有能治某某病的偏方,立刻会被人请进去当成上宾。即使是徐夫人这种手握一省巨头的家眷也不例外。

更何况相比起那些走访郎中、江湖术士、和尚道士乃至于叫花子,林江北这边至少还有北平国立大学的外科教授、现任民政厅技正毛咸在一旁极力推荐。

对于病急乱投医的徐夫人来说,自然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要把林江北请进去试一试了!

徐铁成即使心里有所怀疑,也只能是选择让林江北去放手一试。

如果是放在之前,站在一旁的广济医院院长苏达立肯定会上前阻拦。但是现在他实在是被徐夫人纠缠怕了,遂束手站在一边,听任徐夫人把林江北请进去。

林江北走进病房,只见一个面色蜡黄的孩子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输液,在病床的旁边,一个面色憔悴的少女正坐在那里小声抽泣。

“徐冰晴!”林江北轻声喊道。

“啊?林大哥,你怎么来了?”徐冰晴惊喜地站了起来,旋即想到自己哭得满脸眼泪,样子一定很难看,连忙转过身去,拿出一条手绢手忙脚乱地擦去脸上的眼泪。

“小晴,你认识他?”徐夫人疑惑地望着徐冰晴。

“对啊,妈妈!”徐冰晴把眼泪擦干净,这才转过身来,对徐夫人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去年六月份的时候,小辉吃樱桃被噎着的那件事情吧?就是林大哥当时出手,帮着小辉把卡在喉咙里的樱桃给弄出来了!”

“啊,原来你就是小晴说的那个林医生啊?”徐夫人惊喜地拉着林江北的手,然后又疑惑地问道:“可是,你怎么现在干起警察来了?”

徐铁成听说林江北就是去年在西湖边里救过儿子徐冰辉的那个林医生,显然也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想起一件事情,于是低声问毛咸道:“毛兄,当时跟你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你不是告诉我,被樱桃等异物卡住了气管,几乎就是当场送命的绝症。说非常想寻找到这个能够出手化解这种绝症的人,向他请教一下急救手法。难道这个林江北没有告诉过你,他会这种手法吗?”

毛咸摇了摇头,说道“徐处长,医疗手法何止成千上万种,如果不是专门去询问,他又怎么可能讲出来呢?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去年救小辉的就是他。这下我再也不用遗憾,不会现场处理异物卡气管的手法了!”

而另外一边,林江北尴尬地从徐夫人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解释道:“徐太太,我本来学的就是警察专业,是徐冰晴误会我是医生了。”

“好了,能不能让先给小辉做一下检查?”

徐夫人这才醒悟过来,让到一边,说道:“您请,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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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广济医院是英国传教士梅藤更在1881年在杭城创建的,1911年的时候,医院就引进了x光机,是浙江省最早引进这个设备的医院,其他当时先进的医疗设备基本上也引进齐备,等1926年,梅藤更离任返回英国时,广济医院已经拥有500张病床,3个手术室,是当时中国最大的教会医院之一。

梅藤更等人于1926年12月从上海乘坐马其顿号轮船离开中国后,英国圣公会派谭信接任广济医院院长。

北伐军入浙后,政府接收了广济医院,改由洪式闻主持,改名为浙江省政务委员会直辖杭州广济医院。后经过教会和医院方面的努力,民国16年(1928年),国民政府将广济医院发还,医院重新归还英国人,院长由英国人苏达立接任。

解释这么多,就是等下一章出现粪便化验单时,书友们不要有什么疑问,因为这时候广济医院已经能够化验大便了。

此外还有书友提出血型化验的问题,我这边的答案是,1936年浙江省会警察局法医完全具备这个技术。

另外多说一句,宝石山东麓石塔儿头的日本驻杭城领事馆的产权,也是归这位梅藤更老先生所有,1906年的时候,日本人从梅藤更手里租赁下来,当成驻杭城领事馆所在地。

还有一位书友20190409172223105因为自己也有顽固性腹泻,想知道相关治疗顽固性腹泻的药方,但是这个药方我下一章才能写出来,如果急于知道的话,请加读者群,我可以先把药方给你。

读者群群号前面章节末尾有,请自行搜索。

第0124章 这就叫专业

林江北来到床前,看着脸色蜡黄,即使在睡梦中两条小眉毛也微微蹙动的徐冰辉,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徐夫人说道:“徐太太,你要把小辉叫醒,我才好做检查!”

徐夫人看着刚刚睡着的儿子,虽然于心不忍,但是还是咬着牙上去用手轻轻推了推徐冰辉,轻声叫道:“小辉,小辉,你醒一醒,大夫来给你检查了。”

徐冰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对徐夫人嗯了一声。

徐冰晴在一旁用手指着林江北,对徐冰辉说道:“小辉,还认得这个哥哥吗?去年在西湖边,你见过他的。”

“不认得了……”徐冰辉看了一眼黑泥鳅一般的林江北,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

徐冰晴尴尬地冲林江北笑了笑,然后又对徐冰辉叮嘱道:“不记得不要紧。待会儿就是这个哥哥帮你做检查,你不要怕,很快就好的!”

“姐姐,我不怕,让哥哥给我检查吧!”徐冰辉说道。

林江北见徐冰辉虽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是却依旧表现如此勇敢,不由得暗赞一声,果然是将门虎子啊!

“嗯,小辉真勇敢,那哥哥准备一下,就开始给检查咯!”

于是他就先到病房的卫生间里用肥皂把双手清洗干净,然后从护士那里取了一块消毒药棉,来到徐冰辉跟前,用药棉在他两只眼的眼角部位擦拭了一下,然后拿到灯光下面观看。

这样的检查手段别说是徐铁成夫妇,就是毛咸也没有见过。

“江北,你这是做什么?”毛咸心胸远非一般医生所能比拟,即使在好友徐铁成夫妇面前,也丝毫不掩饰自己不懂林江北这个检查手段的含义,非常坦荡地追问了出来。

“毛教官,您来看看药棉上是什么颜色?”林江北指着药棉让毛咸看。

呼啦一下,不仅仅是毛咸,徐铁成夫妇、徐冰晴,还有苏达立,都围了上来。

只见林江北手里的药棉上,有两块明显的黄绿色的痕迹,就如同外面香樟树皮被割破后流出来的汁液。

徐铁成夫妇还有徐冰晴都禁不住惊叫了一声,他们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徐冰辉眼角的泪水竟然是黄绿色的。

“林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小辉的眼泪怎么会是绿色的?”徐冰晴紧张地抓住了林江北的胳膊。

“这说明小辉体内热气郁积,内火过旺!”林江北说道,“简单的说,就跟平时小孩子尿液发黄,就说明小孩子火大一样。”

“只是小辉一直在输液,液体会稀释尿液的颜色,所以这时候看尿液颜色就不怎么准确,相对来说,眼泪的分泌较少受输液的影响,所以我才采用这种方式来检查!”

毛咸虽然是搞西医出身,但是对中国传统医学也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听到林江北的话,不由得冲着林江北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江北,你这个检查方法真的是另辟蹊径,让我眼界大开啊!”

苏达立虽然也看清楚了药棉上的黄绿色痕迹,却暗自摇头,对林江北的什么“内热”、“火大”说辞颇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单单是泪液的颜色有些改变什么都代表不了,必须对泪液进行培养化验,看看里面的成分有什么改变,或者里面有什么菌群的存在,才有医学上的意义。

林江北把药棉扔进垃圾桶,又从护士手中拿过来一只手电筒和一根长棉签,然后来到徐冰辉跟前,对他说道:“小辉,张大嘴巴,把舌头伸出来让哥哥看看!”

于是徐冰辉就伸出了舌头。

林江北先仔细观察了徐冰辉的舌头,发现舌尖和舌头的边缘都呈现出鲜红色,其他部位却暗中带紫,舌苔很厚,白腻腻的一片,略带黄色。

然后又拿着棉签压住徐冰辉的舌头,对他说道:“小辉,嘴巴再长大一点,‘啊’几声出来。”

于是徐冰辉就张大了嘴巴,“啊啊啊”了几声。

林江北趁机用手电筒照进去,观察了一下徐冰辉的喉咙,发现喉咙部位还算正常,没有什么炎症存在。

他关了手电筒,把棉签扔进垃圾桶,对徐铁成夫妇说道:“喉咙正常,但是舌苔肥厚,白中带黄,还是内火过旺!”

然后他让徐冰辉把双腿屈起来,撩起衣服,检查徐冰辉的腹部。手掌一贴上去,就感觉徐冰辉的腹部柔软,但是皮肤的温度比正常温度略低。

“小辉,我现在用手按压,你如果疼的话,就说出来!”

林江北一边用手轻轻按压着徐冰辉的腹部,一边观察着徐冰辉的表情。

“疼!”徐冰辉两条小眉毛轻轻蹙动了一下。

“厉害吗?”林江北问道。

“不厉害!”徐冰辉回答道。

林江北担心徐冰辉为了过于表现自己的勇敢,把厉害的疼痛说成不厉害,于是就伸手掐了一下徐冰辉的手指,说道:“和我掐你这一下相比,那个更疼一点?”

“哥哥掐的更疼一点!”徐冰辉回答道。

徐冰晴立刻怒视着林江北,“你就不会轻一点掐?”

咳咳!

林江北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走到床的另外一侧,把徐冰辉左手拉到了床边,对他说道:“哥哥帮你号一下脉!”

说着他就伸出一根拇指就压在了徐冰辉的左手手腕上。

徐铁成之前请过来的两个杭城名中医给徐冰辉号脉的时候,也是跟林江北一样,用的也是一根大拇指,并且还向他做了解释,说道徐冰辉年龄太小,手腕处的寸口部位甚短,所以要用一指定关法诊脉,即用拇指统按寸关尺三部脉。

此时见林江北用的也是一指定关法,他才真正放下心来,相信毛咸不是吹牛,他的这个得意门生医术水果然非同一般。

林江北微闭着双眼,感受着拇指处的细微感觉,只觉得徐冰辉脉细如丝,起伏不定,跟前面检查的症状正好相互对应。

一般来说,号脉是需要左右手到号的,但是因为徐冰辉的右手还在输液,对脉象会有影响,林江北也就省去了这个步骤。

他站起身来,让护士拿过来温度计,给徐冰辉量一下腋下温度。

十分钟后,护士把温度计从徐冰辉腋下拿出来,看了一下读数,对林江北说道:“病人体温是991度。”

在民国时期,很多医院都采取的是是华氏温标,尤其是像广济医院这种英国传教士设立的医院,都保持着英国使用华氏温标传统。

所以徐冰辉的991度,换算成摄氏温标,大概在372到373度之间,对于四岁的徐冰辉来说,算是比正常值略高一点的体温。

检测过体温,林江北让苏达立把徐冰辉的病历资料拿过来,林江北仔细地翻阅了一下,最后把重点放在粪便化验单上。

根据粪便化验单的检查结果,徐冰辉其他指标,包括寄生虫和阿米巴病原的检查结果都正常,但是肠道菌群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本应该寄生在肠道内的常住菌,数量变得异常稀少,与此同时,却检出了数量群体都极为庞大的过路菌,比如金黄色葡萄球菌、大肠杆菌、白色念珠菌等,甚至还出现了肠道霉菌的二重感染。

再结合内火过热,上吐下泻,一天要腹泻二十余次的情况,如果不及时进行治疗,徐冰辉必然命在旦夕!

“不能耽误了!必须马上进行治疗!”林江北把病历交还给苏达立,对他说道,“把针管拔下来,液体立刻停掉!然后再找一只水煮鸡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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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看到很多书友在留言中给出了治疗腹泻的药方,比如蒙脱石散(又名思密达)、比如炒焦米煎汤服用。这两种确实对治疗腹泻有比较好的效果,我家孩子腹泻时也都用过这两种办法,被腹泻困扰的书友可以试一试。

但是这两种办法都属于物理止泻,对于菌群失调造成的顽固性腹泻,很多时候效果不明显。

对于菌群失调的顽固性腹泻治疗办法有很多种(比如采取灌肠的办法灌入正常人的粪便,帮助病人培养出正常的肠道菌群),因为本书是谍战题材,我不会过多的去描写。下一章我列出来的是比较方便。而且见效比较快的一种。

第0125章 现场制药

“什么?把液体停掉?不行!绝对不行!”苏达立愤怒地叫了起来,“你这不是乱搞嘛!病人出了问题,谁负责?”

林江北平静地望着苏达立,“苏院长是吧?瞧你的意思是,如果液体不停掉的话,病人出了问题,就你来负责咯?”

“我、我……”苏达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倘若不停掉液体,就能够治好徐冰辉的病,他又何苦同意让毛咸到外面请医生过来呢?所以这个责任由他来负的话,他万万是说不出口的。

“你什么你?”徐夫人顿时就爆发了,“病病你治不好,责任责任你不敢负!还要不准人家小林治病,你到底是何居心?”

苏达立吓得往后连退了两步,不知道眼前中这个漂亮的女人怎么发起怒来跟母狮子一样可怕。

但是即使这样,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毫不让步,“徐太太,您骂的没错,我确实对令公子的病无能为力,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同意停止输液。毕竟从眼下来看,输液是给令公子体内补水和维持电解质平衡的最佳方案!”

见苏达立这个时候还坚持自己的立场,林江北对他的观感立刻大为改变!

不管什么时候,一个敢于坚持自己原则的人,总是让人敬佩的。

更何况林江北本人也是学习临床医学专业的,也很能理解苏达立这个受了纯粹西方医学教育的英国医生的感受。

在对中国传统医学缺乏足够的了解和研究的情况下,一个英国医生,是绝对不能够理解中医在临床治疗当中的一些方法和手段的。

“徐太太,让我来跟苏院长沟通!”他伸手拦住了要继续对苏达立发表的徐夫人,转身对苏达立说道:“按照我们国医的诊断结果,小辉属于体热郁积造成的内火过旺,倘若再继续大量输液的话,就容易造成湿热相激,从而对肠胃功能造成更大的影响。”

看到苏达立想要反驳自己,林江北连忙摆手说道:“当然,我知道你们西医是不信这个的。但是,苏院长,根据我看到的病历资料,小辉前面已经补了两千cc的水了,体内缺水情况和电解质紊乱的情况应该得到了明显改善,暂时停止输液,不会让病情继续恶化。”

“所以你能不能把液体先停掉,按照我的方案治疗一下。倘若没有效果,你再把液体给小辉挂上也不晚,对不对?”

苏达立对林江北后半段的话却不得不表示认同。

确实,经过两千cc的紧急输液,徐冰辉体内的缺水和电解质紊乱的情况应该是大为缓解,暂停输液不会对病情有的影响。

至于林江北前半段话,从理智上来讲,苏达立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愿意相信。但是关键是他也找不出任何有效的治疗方案,纵使是输液,也不过是稍微延缓一下徐冰辉病情恶化的过程。

如果徐冰辉的腹泻不能够得到迅速制止的话,那么等待徐冰辉的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种情况下,让林江北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毕竟在西方医学研究史上,也不乏有不治之症被巫术或者是安慰剂治愈的神奇病例。

于是苏达立就让护士把徐冰辉手臂上的针头拔掉。

至于说水煮鸡蛋,不用苏达立派人去找,病房内就有现成的。对于徐铁成这样的权贵人家来说,不管孩子能不能吃,但是病房内肯定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营养品。

“林大哥,这是你要的鸡蛋!”徐冰晴挑了一个个头最大的水煮鸡蛋,递到林江北手里。

林江北用手指了指外间,说道:“小厨房里有铁勺和煤油炉吧?”

作为全国规模最大的教会医院,广济医院的高级病房就像后世的vip病房,小厨房卫生间和会客室一应俱全。

“有的,有的!”徐夫人连声回答道。

于是林江北就走到外面的小厨房,把煤油炉点着,把火力调到中档,然后把水煮鸡蛋剥开,取出里面的蛋黄,放进盛饭的铁勺内,把铁勺放在炉火上灼烤起来。

因为厨房空间太小,一群人都围在门口观看。只有徐冰晴挤进了小厨房,凑到林江北的身边,好奇地问道:“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熬蛋黄油!”

林江北回答了一句,看着铁勺内的蛋黄的颜色在炉火的灼烤下已经变得焦黄,就又伸手拿起一把小汤勺,用力把蛋黄压碎,不停地在勺底研磨着。

很快,一股焦臭味传来出来,铁勺内蛋黄被火烤成了焦黑的渣滓并冒出了浓烟。

咳咳咳!

徐冰晴一边鼻子咳嗽着,一边用小手来回在扇动,“林大哥,怎么这么难闻啊?”

“蛋黄油本来就难闻!”

林江北嫌弃地瞥了徐冰晴一眼。自己嗅觉这么灵敏,都没有嫌蛋黄油难闻,徐冰晴却站在一旁讲三讲四,难不成她的嗅觉比自己更灵敏?

徐冰晴扁了扁嘴,没敢再说什么。

徐夫人狠狠地瞪了林江北一眼,暗恨这小子没有眼色。若不是要求他给儿子治病,说不得自己当场就怒斥起来。

徐铁成却暗自点头,心中说道姓林的小子倒是跟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像。

林江北把煤油炉关掉,把铁勺里的黑色渣滓拨到一边,看见铁勺底部有浅浅的一层黑褐色的蛋黄油,大概有两到三毫升的样子。

看看铁勺里的蛋黄油凉的差不多了,林江北端着铁勺走了出来,对徐铁成夫妇说道:“蛋黄油性味苦寒,有健脾、收湿、涩肠之功,兼具养阴、清热、解毒、补虚之效。是治疗小儿顽固性腹泻的绝佳用药。”

“是嘛?”徐铁成望着铁勺底那一层黑乎乎的还带点焦臭味的油状物,有点不大敢相信这玩意儿治疗儿子的腹泻,于是就往毛咸脸上望了一眼。

毛咸在中医方面水平有限,同样不了解这黑乎乎的蛋黄油究竟有没有治疗顽固性腹泻的功效,但是他了解林江北的医疗水平,见林江北煞费周折的熬制出这蛋黄油出来,肯定是有所把握的,于是就说道:“徐处长,行不行,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反正这是鸡蛋黄里熬出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

“哎呀,我说老徐,都不看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啰啰嗦嗦的!”徐夫人恨恨地瞪了徐铁成一眼,问林江北道:“小林,那你说一下,这蛋黄油要怎么用啊?”

林江北说道:“直接服用。小辉四岁了,一次服用两到三毫升,也就是一只鸡蛋黄熬制出来的蛋黄油就可以了,一天服用两次,早晚各一次。”

“另外他的饮食改用稠米汤,每次一两半到二两,一天四次。”

“除此之外,还要用采用针刺双侧四缝穴来辅助治疗,以一针刺出淡黄色清亮渗液1到2滴为度,一日一次,连刺三天。”

“通常情况下,病人服用两次蛋黄油就可以出见效,连服两天病情就会明显缓解,四到五天即可痊愈。小辉的病情比较严重,可能疗程相应要长一些,但是即使如此,估计八到九天也应该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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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个蛋黄油治疗顽固性腹泻的方子,是作者菌去年从知网上查到的。当时孩子不明原因连续腹泻两个月,思密达益生菌还有炒米都用过了,没有效果,最后在知网上查到这个蛋黄油的方子,服用了两次就见了效果,三天后腹泻明显改善,一周之后孩子大便正常。

只是这个蛋黄油有个缺点,就是焦臭味很明显,孩子如果太小,会比较抗拒。如果孩子大一点,能够讲通道理,那服用的时候会顺利一些。

另外知网上这个蛋黄油的方子是针对小儿顽固性腹泻的,对成人顽固性腹泻有没有疗效,作者菌没有试过。只是按照正常道理,既然能够治疗小儿顽固性腹泻,想必对成人顽固性腹泻也有一定疗效吧?

倘若有读者患有顽固性腹泻又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的话,不妨按照这个方子试一下,或许能够解决。只是要注意,服用的时候量不要过大,虽然说蛋黄油没有明显的毒性,但是比较是炒焦熬制出来的,按照西方医学的观点,可能会有某些致癌成分,不宜多服。

第0126章 未雨绸缪

服用过蛋黄油,又经林江北针刺过四缝穴之后,徐冰辉的情况好转了不少。

本来平均一个小时多一点就要排一次水样的大便,竟然推迟到两个小时才有一次。

更为可喜的是,他本来病恹恹什么东西都不想吃,但是服用过蛋黄油一个小时之后,竟然破天荒地对徐夫人喊起肚子饿来。

这个时候,徐铁成夫妇和徐冰晴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徐夫人更是喜滋滋地端出来了刚才按照林江北的吩咐熬制的稠米粥,盛了一小碗,喂徐冰辉吃下。

苏达立在旁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本来对林江北的治疗手段充满了怀疑,所以就一直留在现场,准备徐冰辉发生什么紧急情况时好现场施救,却没有想到,徐冰辉的排便间隔明显延长不说,而且主动开始进食。

现实给他深深地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中国国医一些传统的治疗手段,看似很简单,但是效果却比巫术还要神奇。

“林先生,”他主动握住林江北的手,“我要为我之前的失礼对你正式道歉。是我目光太狭隘了,在某些具体疾病的治疗上面,你们中国的国医术,确实是要比我们西方现代医学要高明一些。”

“就比如今天徐冰辉这例菌群失调导致的顽固性腹泻,我们西方现代医学就不如你们!”

林江北笑了起来,说道:“苏院长,确实是你们西医和我们国医来说,各有所长。所以我建议你向裘吉生医生所建立的三三医院学习一下,采取中西相结合的方式,可以博采两家之长而摒弃两家之短。”

徐夫人正在给徐冰辉喂稠米粥,听到这里,幽幽地插了一句,“三三医院的裘院长我们也请过来了,他也对小辉的病毫无办法!”

病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徐冰辉吧嗒小嘴巴的声音。

林江北楞了片刻,才又哈哈大笑起来,对苏达立说道:“总之,中西医结合的办法是一条路子,你们医院科室特别设置一个国医科,聘请一些国医名家过来坐诊,对于西医诊治不好的病人,可以推荐他们到国医科去试一试。当然,这也只是我一家之言,仅供苏院长参考!”

“我会认真的考虑您的建议的。”苏达立诚恳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林先生能不能把您今天的治疗方法给写一份出来?倘若以后再遇到类似的病人,在我们西医手段无效的情况下,我再用您的治疗办法试上一试。”

刚才林江北在对徐铁成夫妇叮嘱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用心听,所以这个时候不得不厚着脸皮向林江北讨要一份。

林江北却误会了苏达立,以为苏达立保持着英国人强烈的知识产权的意识,虽然之前也听到了自己所讲的治疗方案,但是没有自己的正式授权,决不能使用,所以才向自己讨要。

可是就在他正要开口告诉苏达立可以随意使用的时候,徐夫人却又在旁边冲着苏达立抢白道,“咦,我说苏院长,你是猪八戒做梦娶媳妇儿,净想美事呢?小林的验方你知道多珍贵吗?凭什么写给你?”

“不不不,徐太太,你误会我了!”苏达立面红耳赤,连忙说道:“我没有打算让林先生白写,而是准备用钱买下林先生这个治疗办法。”

“不需要钱!”林江北冲着苏达立摆了摆手,然后扭头冲着徐夫人解释道:“徐太太,我现在也不做医生,这个方子留在我手里也没有用,还不如交给苏院长来治病救人。”

然后他又扭过头看着苏达立,“只要苏院长保证,以后用我的治疗办法救治病人的时候,不要收他们的钱就可以了。”

“这个请林先生放心,我一定可以做到!”苏达立郑重地向林江北做出了承诺。

“那好,你去纸笔过来,我把详细治疗方案给你写下来!”林江北说道。

苏达立大喜,立刻亲自跑回护士站拿过来一个崭新的工作日记本,交到林江北手中。于是林江北就把治疗方案详细地写在日记本上,交还给了苏达立。

林江北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苏达立的品质如何,更不知道苏达立日后被会被人称为“杭州的拉贝”。

在抗日战争爆发之后,苏达立积极救治从淞沪战场上撤退下来的伤兵,救护逃难至杭州的难民。在国军最后决定撤离杭州的时候,苏达立将重伤无法移动官兵660接到了广济医院进行治疗。并且因为这件事情,1942年遭到日本人的逮捕,被送到北平丰台集中营,直到1945年抗战胜利才被释放。

林江北之所以愿意把这个治疗方案详细地写给苏达立,除了刚才他已经简单地讲述过一遍治疗方案之外,更主要的是想借着这个举动来交好苏达立。

因为在杭训班上课的时候,教官就曾经说过,日本驻杭城领事馆是由广济医院院长梅藤更修建的,之后租赁给了日本人。

现在虽然梅藤更已经回国,但是按照英国人的做事方式,林江北相信,梅藤更肯定会留下一份日本领事馆的建筑图纸,而这份图纸,很可能就由接替梅藤更出任的苏达立来保管。

林江北作为杭城站的情报组组长,日本驻杭城领事馆必然是他的主要工作目标。倘若真的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他潜入日本驻杭城领事馆的话,那么他如果能够从苏达立这里搞到当初梅藤更建造日本领事馆的建筑图纸,显然能够让他潜入日本领事馆的行动轻松很多。

徐夫人自然不知道林江北心中的小算盘,见他不听自己的好意提醒,趁机从苏达立手里敲上一笔,不由得撇了撇嘴,低声对站在一旁的徐冰晴说道:“你这个林大哥,怕不是个傻子哟!”

徐铁成在旁边哼了一声,训斥道:“你一个娘们儿家,懂什么东西?”

然后不待徐夫人反驳,他就快步走到毛咸身边,对他说道:“今天辛苦了毛兄和你的得意门生一整夜,现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不如我请两位到湖山听雨台茶楼喝杯早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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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7章 黑白通吃

对于徐铁成的举动,徐夫人自然是没有意见。儿子的病情明显好转,毛咸和林江北在这里折腾了大半夜,于情于理,丈夫都得表示一下,到茶楼去喝杯早茶,吃点早点,也是分内之事。

徐冰晴之前一颗心都悬在弟弟身上,这时候听说父亲要请林江北到茶楼喝早茶,忽然想起自己还带了一盒桂花糕过来,连忙拿出来追到门口递给林江北,“江北哥,你先吃几块桂花糕,填填肚子吧!”

林江北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在徐冰晴嘴里已经从自然而然从“林大哥”升级成了“江北哥”。他伸手捏了一块塞到嘴里,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哎哟,可以啊!这桂花糕真好吃!比他之前在清河坊买的桂花糕不知道好吃到哪里去了!

“徐冰晴,这桂花糕味道不错啊!你是从哪里买的?”他开口问道。

“啊?江北哥你爱吃吗?这桂花糕是我亲手做的呢!”徐冰晴开心地望着林江北。

“那可惜了!”林江北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从外面买的,想过去买两盒,送给我一个女同学吃呢!”

女同学?

徐冰晴脑海里的警笛声立刻拉响到一万分贝,脸上的神情却分毫未变,微笑着问道:“她叫什么名字,跟你关系很要好吗?”

“你问那么多干嘛?反正你也不认识!”林江北把桂花糕塞回到徐冰晴手里。

“哎,你不是说桂花糕很好吃吗?怎么还给我了?带走吃啊!”徐冰晴疑惑地问道。。

“好吃是好吃,但是甜食吃多了,对健康不好!”林江北撂下这句话,就快步向徐铁成和毛咸两人追去。

“哼,拽什么拽,还对健康不好!以后我就是喂狗,也不做给你吃!”徐冰晴悻悻地说了一句,随手把桂花糕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林江北来到医院门口,徐铁成和毛咸已经坐在一辆八缸七座林肯轿车内等他了。

看见他上车,徐铁成没有说什么,脑海里却浮现出刚才在病房门口,女儿徐冰晴追出来拉住林江北的画面。

二丫头长大了啊!徐铁成嘴角浮现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开车吧!”他对司机吩咐道。

二十分钟后,司机把车开到仁和路,在一座颇为气派的建筑前停下。

林江北跟着徐铁成和杜成虎钻出车外,抬头一看只见这个建筑门匾上写着“湖山听雨台”五个大字。

作为对杭州社会阶层情况做过详细调查的林江北,当然知道湖山听雨台这个地方。

这是杭州最高档的茶楼,每日里来喝茶都全部都是浙江省的军政要员。

里面不仅设有包厢雅座,可以让客人一边品茶一边安静地谈事情,而且而且还设有棋牌弹子房,可以供客人打牌下棋和打弹子等娱乐活动。

甚至茶楼后面还专门设置了高档浴池,抓住江浙人‘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习惯,在茶楼里兼营洗澡业,生意非常兴隆。

看到这里,或许有些书友有点疑惑,前面不是说才凌晨四点多吗?现在才二月底,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湖山听雨台这个茶楼会这么早营业吗?

其实一点都不用担心,在民国时期,不仅仅是湖山听雨台这座杭城最高档的茶楼,几乎所有的杭城茶楼的规矩都是凌晨四点就开始营业。

至于说关门时间,基本上要到晚上十点半之后才关门,每天营业时间几乎长达十七八个小时。

而且把喝茶和洗浴业务结合起来的也不仅仅是湖山听雨台这一家,湖墅地区珠儿潭有一家叫曲江楼的茶楼,也同样是在茶楼里兼营洗澡业,因为营业对象是普通商人大众,生意比湖山听雨台还要兴隆。

三个人刚下车,茶头就早已经迎了出来,冲着徐铁成殷勤地鞠躬道:“老板,您早!”

所谓茶头,就相当于后世的大堂经理。

此时林江北听茶头称呼徐铁成为“老板”而不是“徐老板”或者“徐处长”,不由得诧异地望了徐铁成一眼。

徐铁成哈哈大笑,毫不避讳地对林江北说道:“江北,没想到吧?这座湖山听雨台是我名下的产业。”

原来此处竟然是徐铁成名下的产业,怪不得浙江省的军政要员都选在此处喝茶,换成林江北是那些军政要员,也得每天找机会到徐铁成这个浙江权势最大的实力巨头的茶楼里应个卯啊!

茶头看出了徐铁成对待林江北的态度不一般,立刻在一旁凑趣儿道:“不仅是我们湖山听雨台,连丰乐桥的悦来阁茶楼,也是我们老板名下的产业!”

林江北又是一惊。

丰乐桥悦来阁茶楼,是杭城帮会人讲吃茶的场所,每日里进出都是帮会众人,红眉绿眼,黑语连串,里面的茶座不叫茶座,叫做“码头桌儿”,却没有想到,竟然也是徐铁成名下的产业。

徐铁成果然不愧是浙江省权势最大的巨头,竟然丝毫不惧怕风言风语,把黑白两道的聚会场所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这一是表明他权势之盛;二也是表明他受常校长的宠信到了何等地步,所以才不怕别人拿这些风言风语到常校长面前告小状。

相比之下,情报处杭城站和党务处杭城特务室各掌握着余杭帮和萧山帮为争夺金汁行的地盘打生打死的,实在是有点过于低端了。

徐铁成用手指着毛咸和林江北,对茶头说道:“老张,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民政厅的毛技正。这位是我的世侄林江北。以后他们俩若是过来,你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许怠慢!”

“是是!”老张应了一声,连忙向毛咸和林江北问好,尤其是重点向林江北问好。以他的眼力,又如何看不出,自家老板对这位林江北是另眼相待呢?

在老张的引领下,三个人来到茶楼最顶端的徐铁成专用豪华套间。随着老张一声吩咐,跑堂的立刻送来了湖山听雨台里最脍炙人口的是猪油细沙大包,应时蟹黄虾仁大包、五香茶干,另外还有茶楼里特制的松子糖、花生糖、山核桃糖等等。至于说茶水,也是茶楼里最顶级的龙井茶。

毛咸知道徐铁成把林江北领过来肯定是有话要谈,于是吃了几块点心之后就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徐处长,我老骨头老腿受不了,先去后面泡个澡,你跟江北慢慢吃。”

于是老张就殷勤地把毛咸往后面领去,房间里只剩下徐铁成和林江北。

徐铁成看了林江北一眼,说道:“听说杭城站里一位姓林的浙警的后起之秀顺利地常校长下达的完成了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这个人不会是你吧?”

第0128章 来自徐铁成的邀请

林江北对徐铁成知道这个消息毫不奇怪,毕竟徐铁成是浙江省实力派中的头号人物,杭城发生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瞒过他的耳目,再加上他手眼通天,天线直接搭到常校长身边,甚至可能在情报处或者杭城站内埋伏有眼线,所以知晓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是由一个姓林的人完成的一点都不让人感到意外。

“徐处长,”林江北说道,“浙警后起之秀这个称呼我实在是担当不起,但是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确实是在我手上完成的!”

竟然真的是他!

徐铁成眼里闪过一抹神采,嘴里却嗔怪道:“江北,还叫什么徐处长?我家二丫头都喊你哥哥了,我托大让你唤一声叔叔,不为过吧?”

林江北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样会不会太冒昧了点?”

“哈哈,冒昧什么?”徐铁成满意地大笑起来,“且不说你前后两次救了小辉,单单是你和我家二丫头的关系,喊我一句叔叔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我和你家二丫头的关系?

我和你家二丫头好像没有啥关系吧?

林江北心中嘀咕了一句,但是看徐铁成笑得那么开心,却不好把这句话说出来。

反正徐铁成愿意让自己叫叔叔,自己就叫呗!有这么一位权倾一省,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做叔叔,自己又不吃亏。

“长辈有所命,晚辈不敢辞!”林江北冲着徐铁成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徐叔叔不嫌我冒昧,那我以后就把您当成我的叔叔了!”

“这就对了嘛!”徐铁成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先这样叫着吧,以后觉得不合适,我们再改!”

“啊?还要再改啊?改成什么啊?”林江北问道。

徐铁成这才惊觉,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吐噜出来了,于是就打了个哈哈,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江北啊,你是哪里人?读的是浙警正科几期?什么时候加入的情报处?”

“徐叔叔,我是河南洛城人氏,读的是浙警正科四期。去年9月份被推荐进杭训班甲班第六期的时候才正式加入的情报处。”林江北回答道。

“你是杭训班甲班第六期学员?”徐铁成吃惊地问道,“如此说来,你还在杭训班受训?”

“现在没有了,几天前我已经提前从杭训班毕业,正式进入杭城站工作了。”林江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几天前才加入杭城站,情报处又怎么会把制裁2号鼹鼠如此重大的任务交给你来完成?”徐铁成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对劲!不是段逸农的做派!”

他扭头看着林江北,“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是谁布置给你的?”

“这个……”林江北迟疑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对徐铁成说。

“呵呵,江北,你是不是担心违反情报处的保密纪律?”徐铁成笑了起来,说道:“完全是多虑了!说句老实话,只要我想,连段逸农昨天晚上茅房用了几张纸的都能知道,还差你这一点狗屁都算不上的小秘密?”

“即使你不告诉我是谁布置给你的,我一个电话过去,也能够马上知道。只不过就是多耽误几分钟的工夫而已!”

林江北也知道徐铁成说的是实情,这件事情即使他不告诉徐铁成,徐铁成也有的是办法从别的渠道获知,于是就不再犹豫,告诉徐铁成道:“是行动科科长季开邱亲自布置给我的。”

“原来是季开邱?”徐铁成点了点头,“那茅人龙那边怎么没有把这个命令给反驳回去呢?据我所知,你之前在破获王龙飞间谍小组的案子之中,就立了大功吧?作为浙警系的大佬,茅人龙没有理由看着季开邱派你一个新手去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啊!”

林江北干张了两下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徐铁成的问题。

“呵呵,我明白了!”徐铁成手指重重地在茶桌上敲了敲,“茅人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只是可惜,比起段逸农来,茅人龙的眼界还是小了太多,怎么会做出这样等而下之的事情!”

听到徐铁成的话,林江北心中不由得一惊。虽然徐铁成的话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是很显然,他已经猜到了茅人龙真实意图。

果然这些民国大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仅凭着自己的只言片语,竟然能够推测出事情的真相,怨不得能够被常校长如此看重,年纪轻轻就被任命为侍卫长,然后又被派到浙江,来帮助常校长看守家乡的这一片基业!

不过即使知道徐铁成猜到了真相,林江北此时也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他能怎么说?难道能够明明白白地告诉徐铁成,其实我也知道了茅人龙这个鳖孙没操什么好心,借着季开邱的手来坑自己?

见林江北沉默着不说话,徐铁成就知道林江北也获知了事情的真相,于是他手又在茶桌上敲了两下,这才望着林江北正色说道:“江北,你愿意到我的保安处来任职吗?只要你愿意过来,我立刻给你一个中校参谋的职务!”

如果林江北不知道历史走向的话,说不定立刻就会答应徐铁成的邀请,到省保安处去担任一个中校参谋。别的不说,单单的是凭借着自己曾经救过徐冰辉两次,就可以保证跟着徐铁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问题是,林江北清清楚楚地知道历史的走向。

知道此时距离日本人发动卢沟桥事变只有一年零四个多月的时间,距离八一三淞沪大会战也仅仅有一年零五个多月的时间。

到时候徐铁成保安处辖下的十五个直属保安队和六个保安团都要投入对日本人的正面作战。

林江北倒不是怕在正面战场是和日本人作战。只是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长处在于情报战特工战间谍战方面,而这些优势和长处,到正面战场上根本就无从发挥。

相比之下,他留在情报处,继续从事特工情报工作,不仅能够让他的优势和长处尽情发挥,而且能够做出的贡献也远远大于他加入正面战场直接作战。

所以,即使徐铁成的提议再吸引人,林江北也只能拒绝。

“徐叔叔,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更喜欢留在情报处搞情报工作。”林江北诚恳地说道,“毕竟我在浙警正科呆了两年,又杭训班培训了四个多月,学得都是与情报特工有关的东西,到您的麾下,也发挥不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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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9章 驭下之术

“江北,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事!”徐铁成说道,“但是你一个浙警系出身的外省人,在情报处恐怕很难混出头来。”

“徐叔叔,对于您说的这个情况我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的!”林江北说道,“但是路再难,也是人走出来的。在强敌压境的大背景下,像我这样专精于情报工作的人,总是有用武之地的。毕竟情报处里,也需要有人去干情报工作!”

徐铁成见状,就知道短时间内很难让林江北改变主意,遂道:“你有思想准备就好!年轻人有时候多碰碰壁也不见得是坏事!反正我的保安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就什么时候来!”

“多谢徐叔叔的厚爱!”林江北连忙站起身,端起茶壶,为徐铁成把茶杯斟满,“有了您这句话,我在情报处内做事的时候,腰杆子也要硬上几分啊!”

“硬!你只管硬!谁都不要怕!”徐铁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即使惹上段逸农,也有我出来给你收拾残局!”

“徐叔叔,”林江北摇头说道,“如果总是让您帮我收拾残局,那你要我这个世侄做什么?”

“是我失言了!”徐铁成大笑了起来,“你说的对!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锐气,本来就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嘛!”

收了笑声,徐铁成正色说道:“江北,既然你不愿意到保安处来,但是咱们俩第一次坐在一起喝茶,我总得送你点礼物才是!”

“这样吧,”他把茶杯放在了桌上,“我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把情报处的情况给你剖析一下,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听。”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林江北高兴地对徐铁成说道,“您如果能够给我讲一讲情报处的情况,比送我什么礼物都开心!”

“你高兴听就行!”徐铁成点了点头,自语道:“这千头万绪的,该从地方讲起才好呢?”

“这样吧,”他抬头说道,“还是从这次派你去执行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说起吧。之前我看你的神态,应该是已经知道这中间有茅人龙推波助澜的因素在内?”

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徐叔叔,我确实知道。”

“那茅人龙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是想借着你这次执行任务,来增加浙江警官学校不被撤并的机会?”徐铁成继续问道。

“我估计应该是这个目的。”林江北回答道。

“所以我就说,茅人龙还是眼界太小了,比起段逸农差得太远了!”徐铁成说道:“看见段逸农四处活动,就以为段逸农真的是想联合保定系、士官系去说服常校长,却不知道段逸农这样做,其实只是一个以进为退的手段,真正目的是想借此给常校长讨价还价。”

“您的意思是说,段逸农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能够保住浙江警校不被撤并?”林江北说道。

“那是当然!”徐铁成说道:“以常校长的秉性,他既然动了撤并浙江警校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改变呢?”

“段逸农跟在常校长身边这么久,自然也明白这一点,知道浙江警校肯定保不住了,所以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给常校长讨一下价,换一点实惠过来!”

“至于说四处联络保定系、士官系的大佬,不过是段逸农讨价还价的手段而已,却没有想到茅人龙竟然当了真,以为段逸农真的想联合保定系、士官系的大佬去说服常校长改变主意!”

林江北点了点头。

徐铁成所说的不难理解。

就像是后世的拆迁户一样,之所以四处去闹,其实多数情况下目的并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房子,而是为了向政府多讨要一点拆迁补偿。

而段逸农此时的所作所为也跟后世的拆迁户毫无二致,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做出一副不愿意浙江警校被撤并的架势,其实是想从常校长那里得到更多的补偿。

“那常校长会给段逸农补偿吗?”林江北问道。

“给是肯定会给的,至于给多少,那就要看段逸农的手段了!”徐铁成说道,“毕竟常校长还要靠段逸农来控制情报处!”

“那常校长为什么一定要用段逸农控制情报处呢?难道就不能换一个人选吗?”林江北趁机问出了内心的疑问,“别的不说,单单就情报处内部来说,就有很多人资历比段逸农老的多。比如副处长赵皆民、比如书记谭丛,即使是行动科科长季开邱,好像也是黄埔三期毕的业,比段逸农的黄埔六期资格老多了吧?”

徐铁成笑了起来,“就是因为段逸农资历浅,常校长才用他做情报处处长啊!这样段逸农的权力根源就来自于常校长,他只有紧紧依靠着常校长,才能够压制住情报处内的那些资格比他老得多大佬,才能够跟曾恩徐的党务处、茅庆祥的军委办公厅机要室等情报组织相抗衡!”

听徐铁成说到这里,林江北脑海里忽然间闪过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大太监魏忠贤。虽然他和段逸农之间有很大差别,但是有一点非常相像,那就是他们手里巨大无匹的权力都来源于皇帝和领袖的宠信。

一旦失去了皇帝和领袖的宠信,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正如魏忠贤一样,在宠信他的天启帝驾崩之后,手里的权力立刻土崩瓦解,面对着崇祯帝的清算,竟然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样看来,常校长驭下的手段还真是厉害呢!

“当然,”徐铁成继续说道,“常校长选用段逸农出任情报处处长,除了段逸农资历浅,好控制之外,段逸农本人对常校长的忠心以及超乎常人的能力也占了相当大的因素。不然资历浅的人有很多,为什么偏偏选他段逸农呢?”

“徐叔叔,”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弄不大明白。常校长既然认为段逸农资历浅好控制,为什么会同意他出任浙江警校的特派员,并任由他培养出大批的嫡系出来,以至于在情报处出现了可以和常校长的黄埔系相抗衡的浙警系呢?”

“常校长之所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段逸农这样做,是因为常校长知道,要想搞好情报工作,就必须培养出一批专业的情报人员出来。但是常校长要顾虑到黄埔系老部下们的观感,不好主动去做,正好借着段逸农的手来完成这个工作。”

“但是一切都有一个度,现在常校长认为段逸农通过浙江警校培养出来的情报人员数量已经能够完成情报处的工作了,再多就会影响情报处内部的势力平衡,自然要把权力从段逸农手里收回!”

“另外一个,常校长也正好接着撤并浙警警校的机会敲打一下段逸农,目的是警示其他人。否则其他人都想段逸农一样,个个都想建立一所‘小黄埔军校’来培养自己的嫡系,党国岂不是乱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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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书友认为林江北在获取日本密码本之后被升为少校有点太早了,认为这个时候军情处的校官还是很值钱的。还有书友认为徐铁成给林江北一个中校是太扯了。我这里统一回答如下:

第一个真实的例子。

军统四小杀手之一的白世维,字子廉,东蓬莱人,在北平已落户多年,黄埔军校七期毕业。

1931年”九-八蛮“后,他被派到河北抚宁县任党务宣传员,兼临榆、抚宁民团教官,组织了1000多人的民团,袭击长城沿线的日军,后来受聘为东北义勇军第27路军司令,当了8个月无粮、无饷、无补给的义勇军司令。

1932年成为”复兴社”特务处北平站的特务,担任北平站的资料员,化名”刘诗白”。

1933年五月,刺杀张敬尧成功后,时年24岁的白世维受到嘉奖,升为北平站行动组组长、中校军衔,并被保送到中央陆军军官大学深造。

林江北缴获第一份日本密码本,制裁2号鼹鼠,任何一个功劳都可以比肩白世维,前面给个少校,后面给弄一个保安处中校参谋,都不为过。

第二个例子。

则是中统分子蔡孟坚,因为1931年的在武汉破获了针对常校长的刺杀行动,到庐山晋见常校长,老常特地偕夫人一起接见,听了蔡孟坚的汇,常校长大喜,当即发出“手谕”,晋升蔡孟坚为武汉行营少将参议。

25岁的蔡孟坚,参加工作仅两年,就从一个“新大学生”成为国民革命军少将。

作者菌之所以敢给林江北少校、中校,是仔细研究过当时的历史材料的。例子还有很多,我只举这两个例子,说明作者菌不是无脑乱写。

另外又很多读者留言问书中人物的历史原型。这个在书评区不好一一回答,请大家加入读者群,作者菌专门解答。

读者交流群群号:644356272(扣扣群,不是为新群)

第0130章 季开邱的算盘

“不过即使现在浙江警校被撤并,段逸农也不吃亏。”徐铁成继续说道,“这几年来他利用浙江警校,至少也培养出上千名嫡系人马出来。相比之下,受点敲打又算什么?”

听到这里,林江北心中豁然开朗,对段逸农和常校长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段逸农和常校长的关系,先谈到这里吧!”徐铁成说道:“下面谈一下我跟你们这位段处长的关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望着林江北,“你既然是周凤山的得意门生,周凤山想必是向你介绍过我跟段逸农之间的一些往事吧?”

林江北倒是没有想到徐铁成会直接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不过他也没有犹豫,实打实地回答道:“周校长是向我讲过当初徐叔叔担任侍卫长的时候跟段逸农之间的一些纠葛。”

徐铁成点了点头,说道:“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不管究竟是谁是谁非,我都不打算再提了。今天要给你谈一谈的是,现在段逸农和我之间的关系。”

“周凤山有没有给你提到过,段逸农当初会把郑向谷派到保安处来担任调查股股长吗?”他问林江北道。

“这个周校长也有提到过。”林江北说道,“说是郑向谷毕业于南京陆军军官学校,也属于黄埔系的后辈,段逸农派他过来,明显是想缓颊与你之间的关系。”

“只是周校长说,没有想到郑向谷这个蠢货,既然一点都不知道尊重您这个黄埔系的前辈,硬是把一手摸牌天听的麻将打成了大相公!”

“呵呵,”徐铁成笑了起来,说道:“周凤山人是不错,但是失之于忠厚,容易把人往好处想。”

“他哪里知道,郑向谷到调查股之后把关系跟我搞坏,并不是因为他蠢,而是他是奉命故意为之!”

“什么?奉命故意把关系跟你搞坏?”林江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立刻坐直了身体,“徐叔叔,他是奉谁的命令?又为什么要故意把关系跟你搞坏呢?”

“奉谁的命令,当然要看他是谁的人咯!”徐铁成说道,“周凤山应该跟你讲过,郑向谷身后的大佬是谁吧?”

“您是说行动科科长季开邱?”林江北问道,“可是他也是黄埔军校第三期毕业的,算起来可是徐叔叔正宗的学弟,又怎么会故意指示郑向谷把关系跟您搞坏呢?”

“就像是你们浙警系内分浙江人和外省人一样,黄埔系同样也不是铁板一块!”徐铁成说道,“就拿情报处内部来说,很多黄埔系的人不是已经改换门庭,成为浙警系的中流砥柱了嘛?”

“不过呢,季开邱指使郑向谷故意把关系跟我搞僵,倒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而是心中另外图谋!”

“什么图谋?”林江北问道。

“当然是想把郑向谷的调查股从保安处独立出来!”徐铁成说道,“这样调查股无论是人员编制还是经费来源,都不必受到保安处的钳制。”

“而季开邱本身又担任着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查处缉私主任,掌握着情报处经费的来源。到时候拨给调查股多少经费,还不是他说了算!”

“这不是异想天开吗?”林江北说道,“段逸农又怎么会同意他这么干?因为这不仅仅是涉及到浙江一省的问题。这个恶例一开,其他省份的保安处都要下面的调查股和谍报股都独立出来,段逸农又怎么办?情报处本来就经费不足,要四处想办法募集经费,如果还要拨出一大批钱养活各个省份的调查股、谍报股,岂不是四处漏风啊?”

“呵呵,这正是季开邱所要达到的效果!”徐铁成笑了起来,“情报处的经费越是紧张,就越是显示出来他这个掌握着情报处经费主要来源的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查处缉私主任的分量了!”

“那季开邱就不怕触怒段逸农吗?”林江北说道。

“呵呵,”徐铁成又笑了起来,说道:“你以为季开邱不触怒段逸农,段逸农就会让他安生下去了吗?其实段逸农早就想拿掉季开邱,把禁烟督查处抓到自己手中,苦于季开邱深得常校长的宠信,段逸农找不到机会而已。所以无论是段逸农还是季开邱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态度。”

“同样的,段逸农看季开邱不顺眼,季开邱又何尝看段逸农顺眼?”徐铁成继续说道:“当初复兴社成立的时候,季开邱当选为九大复兴社中央干事之一,而段逸农,不过才混上一个后部的复兴社中央干事。”

“再加上季开邱是黄埔三期毕业,而段逸农只不过是黄埔六期的肄业生,季开邱同样也是常校长跟前的红人,又怎么甘心长期听任段逸农对他指手画脚?而郑向谷,正是他的一枚棋子,想借着我的手逼段逸农答应让调查股独立出来。”

“要不然,就凭着郑向谷一个小小的杭城站副站长兼调查股股长,敢在我面前放肆?”

林江北听得有些脑壳痛。

这些大佬们心思个个都不简单,如果不是徐铁成今天说破,他又如何能够想到,季开邱心里还打着这样的算盘呢?

“那徐叔叔,您怎么看这件事情呢?”林江北问道。

“我虽然讨厌段逸农,但是更不喜欢被人借我的手来做文章!”徐铁成说道,“季开邱这个杂碎竟然敢算计到我的头上,真是瞎了他的狗眼!就凭他在常校长跟前的宠信,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前次还没有工夫搭理他,这次正好借着邓兴农和吴文军的案子,称一称他的斤两!”

说到这里,他看向林江北,“江北,王龙飞间谍小组的案子是你主办的,邓兴农和吴文军涉案也是你发现的。你对他们两个人是怎么看?”

“徐叔叔,首先吴文军是王龙飞间谍小组的鼹鼠是肯定没有错的!顾思强的供词也证明了这一点。”林江北回答道,“但是邓兴农的话,我认为应该不是王龙飞间谍小组的鼹鼠。”

邓兴农是徐铁成的心腹,以他对邓兴农的了解,自然是相信邓兴农是不会被王龙飞拉下水的,只是吴文军一直没有归案,邓兴农一直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现在听林江北这样说,徐铁成不由得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何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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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1章 仿宋体的鉴定

“第一,邓兴农家境丰腴,不缺钱。我查看过邓兴农的资料,他父亲邓博远是你们诸暨数得上的富商。光绪二十八年就在诸暨洋湖创建了邓和坛行,专门烧制各种酒坛。”

“由于邓和坛行质量和信誉都很过硬,伸手绍兴府城沈永和、沈通美、咸亨等大酒坊、大酱园的青睐。以至于闯出了‘绍兴老酒诸暨坛,诸暨洋湖出名坛’的美名!”

“邓兴农作为邓博远的长房嫡子,在省保安处又伸手徐叔叔的倚重,又岂会因为王龙飞区区钱财的收买,就放弃自己的远大前程,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偷取防空司令部的防御工事图给王龙飞呢?”

“第二,即使不考虑家境的问题,作为防空司令部情报处处长,邓兴农本人就能够独立接触到防御工事图的图纸,完全没有必要拉着吴文军一起行动。因为这样除了多分一部分钱财给吴文军之外,还因为多一个人知道内情,从而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所以倘若邓兴农是鼹鼠的话,他肯定会选择自己到观湖楼歌场去跟王龙飞交易,完全没有必要拉上吴文军一起过去。”

“而相反,倘若吴文军是鼹鼠的话,因为他本人的收入水平,并没有独立到观湖楼歌场消费的能力,所以为了避免遭受怀疑,才会鼓动邓兴农到观湖楼歌场,他好跟随着前往,好完成和王龙飞的交易。”

“第三,在顾思强的供述,也只提到吴文军的名字,说他是被吴文军拉下水的,而当时他打出去的电话,也是打给吴文军的。”

“吴文军接到电话准备逃走之前,还有充裕的时间烧毁证据,收拾贵重物品。倘若邓兴农是他同伙的话,这个时候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打电话通知邓兴农一起逃跑。”

“就算是邓兴农胆子比较大,自信自己不会那么快暴露,所以没有选择跟吴文军一起逃跑,而是选择留在保安处察看风色。可是当他从徐叔叔你这里获悉赵至刚司令有急事要找他和吴文军的时候,应该已经知晓盗取防空工事图的事情已经事发。”

“在吴文军已经潜逃的情况下,他即使怎么遮掩也掩盖不住。这时候他的最佳选择应该是趁着您派他去找吴文军的机会潜逃,而不可能还在没有寻找到吴文军的情况下傻乎乎地跑回来向您复命来自投罗网!”

听到林江北的分析,徐铁成眼睛越来越亮,不住地连连的点头。

论起政治素养和军事素养,林江北可能比不上他。但是论起在情报工作上的抽丝剥茧的推理能力,他就远远比不上林江北了。

比如林江北所说的这些,徐铁成在心里也模模糊糊能够感觉得到,甚至也能说出一两个撇点出来,但是让他像林江北这样条理清晰又细致入微的全部详细地列举出来,却根本做不到。

“不过,这些都是逻辑上的推理,”林江北说完这些,停顿了一下,看着徐铁成:“要想证明邓兴农不是王龙飞间谍小组的鼹鼠,光靠这些推理显然还不够充分,还需要寻找到实打实的物证或者人证支持才可以。”

“江北,照你这么说,必须抓捕到吴文军,才能够彻底证明邓兴农的清白了?”徐铁成内心又有一点失望。

他不是不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强压着情报处把邓兴农放出来,但是如此一来,邓兴农虽然获得了自由,但是在政治上的前途可就毁了。

在日军磨刀霍霍不断挑衅准备开启战端的情况下,纵使徐铁成再强势,也不敢把一个有着通日嫌疑的军官放在重要岗位上。

“那倒不是!”林江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徐叔叔,即使抓捕到吴文军,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邓兴农的清白。”

“是吗?”徐铁成大喜过望,脱口问道:“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那张从王龙飞身上缴获的防御工事图!”林江北说道。

“什么?那张防御工事图就可以证明邓兴农的清白吗?”徐铁成有点不敢相信,“那之前你跟着赵至刚和周凤山过来调查的时候,怎么没有提到?”

“因为当时的材料还不够完整。”林江北说道,“我也是昨天看过杭城站刑讯处和郑向谷移交过来的相关材料之后,才想到这一点的。”

“原来如此!”徐铁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哪么防御工事图上面究竟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邓兴农的清白呢?”

“就是防御工事图上面标注地名的笔迹!”林江北回答道。

“上面标注地名的字迹不是仿宋体吗?”徐铁成说道,“不是说仿宋体根本鉴定不出来是谁写的,所以无法当做证据吗?”

他之前为了证明邓兴农的清白,也动过从防御工事图上标注地名的字迹上面进行鉴定,以确定这张防御工事图究竟出自谁的手笔的心思。

可是在征求过保安处参谋部参谋们的意见之后,他就放弃了这个心思。

因为那张防御工事图跟正式的防御工事图一样,标注地名的时候都用的是仿宋体。

而仿宋体则是二十年前由西泠印社丁三在、丁辅之弟兄设计出来的一种字体,特点是横竖粗细相等,笔画秀丽,字形呈长方,清秀美观,在印刷和制图当中被大量推广使用。

相比起其他字体,因为仿宋体摒弃了个人书写的特征特点,所以即使是笔迹专家,也无法鉴定出究竟是出自谁人的手笔。

林江北当然理解徐铁成的疑问,因为在民国时期,绝大部分笔迹专家都认为仿宋体是无法鉴定出来真正的书写人。这也正是林江北缴获了防御工事图之后,杭城站没有人动用笔迹鉴定的方法寻找鼹鼠的心思的原因。

但是到了二十一世纪林江北生活的时代,关于仿宋体无法鉴定出自谁手的神话早已经破灭。

不仅仅是有先进的笔迹电脑软件可以帮助鉴定,很多笔迹专家也掌握了仿宋体鉴定技术,可以在完全不借助电脑软件的分析下找出真正的书写人。

林江北作为天中省公安司法鉴定中心法医,也从鉴定中心的笔迹专家当中了解到了关于仿宋体的笔迹鉴定原理,在浙警正科学习痕迹鉴定课程的时候就做出了很多有效的尝试。

之所以之前他没有提出从防御工事图上的笔迹上寻找真正的作图人,是因为鉴定工作需要大量的笔迹样本,效率太慢。而根据当时掌握的线索,显然是从吴文军打出去的电话着手追查效率更高。

至于说现在,因为要证明邓兴农的清白,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

“呵呵,徐叔叔。”林江北解释道,“仿宋体确实很难鉴定出真正的书写人,但是只要下功夫用心去分析,还是能够确定出真正的书写人的!”

“而根据郑向谷移交的材料来看,邓兴农绝对不是那张防御工事图的制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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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回答一下书友为什么们的疑问。

关于复兴社干事名单的版本有很多种,几位在台湾的当事人在回忆当中提到的也各不相同,我采取的宣介溪的版本。

至于说复兴社十三太保,是当时上海的小报以讹传讹,实际上并不存在。因为当时复兴社骨干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远远不止十三个人。

第0132章 真相大白

“说具体一点!”徐铁成双目紧紧盯着林江北。

“调查股的材料上说,邓兴农精通油印刻板技术和绘图制图技术。省保安处几乎所有材料和图纸,邓兴农都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去做,而选择亲力为之。”

“对,的确是这样!我也是因为这个,才看好我这个小同乡的!作为参谋主任,在这等小事上还能够亲力为之,将来必有大前途。”

说到这里,徐铁成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是谁又能够想到,他竟然如此疏忽大意,被吴文军撺掇着去了观湖楼歌场……”

林江北当然是理解徐铁成的惋惜之情,邓兴农既是徐铁成的黄埔后辈,又是他的诸暨同乡,工作又这么努力,所以才被他当成心腹大力培养,却不想因为一次寻花之旅就要被毁了前程。

不过他没有接徐铁成的话,而是继续往下说道:“因为时下油印刻板技术都采取的是仿宋体,而按照绘制图纸的规范,图纸上的字体也要求采取是仿宋体。因此,邓兴农的仿宋体书写一定是非常熟练的。”

“这一点,从调查股移交的几份你们保安处的材料中也可以得到证实!”

徐铁成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邓兴农的仿宋体那是一绝,刻印出来的材料,比书社的油印本图书还要好看!”

“但是根据我当初看到的那张防御工事图上的宋体字,虽然也写的非常标准,但是仔细分析笔迹书写特征的话,还是能够看出上面的文字速写速度较慢,仿宋体虽然写得比较认真,但是有个别单字的结构不是很流利。”

林江北继续说道:“而按照文字书写发展所表现出来的一般规律来看,个人笔迹发展有初学时期、提高时期、熟练时期、定型时期、稳定时期、渐衰时期和全衰时期。”

“每个人运用书写手段的机会有多有少、有的经常书写、有的偶尔书写、有的经常不写、一个人书写笔迹将随着年龄的增加和书写练习程度的不同而反映出不同的阶段性特点。”

“根据我对防御工事图上面仿宋体笔迹的分析,应该属于属于偶尔书写的提高时期。而按照邓兴农的具体情况以及从他刻印的材料上的字迹来分析,他是属于经常书写的定型时期。跟防御工事图上的宋体字笔迹完全不符合。”

“而相比之下,吴文军就比较符合那张防御工事图上的仿宋体笔迹特征。作为保安处参谋和防空司令部情报处参谋,如果遇到邓兴农实在抽不出空暇的时间,吴文军偶尔肯定会承担一些油印资料的刻印以及简单图纸的制。”

“所以他肯定也学习了仿宋体的书写,只是因为缺乏实际运用的机会,因此应该还处于仿宋体的提高期。这就跟那张防御工事图上的仿宋体字迹对的上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论。究竟那张防御工事图上面的仿宋体地名是不是吴文军书写的,还需要找出吴文军之前的仿宋体材料进行笔迹对照才能够最后确定!”

徐铁成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用力一拍桌子,说道:“这个还不容易?我立刻打电话让人去给你找过来!”

“现在吗?会不会太早一点?”林江北说道。

“早什么?”徐铁成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都五点半了呢!再说保安处里本来就有专人二十四小时值班!”

“徐叔叔,既然这样,您不如也派人到调查股,让他们把那张防御工事图也拿过来吧!”林江北说道。

因为郑向谷负责侦办邓兴农、吴文军的案子,杜成虎就把缴获的防御工事图移交给了调查股。现在徐铁成既然要打电话让人去找吴文军刻写的油印材料,那不如顺便到调查股把那张防御工事图也拿过来,让林江北进行正式比对。

毕竟林江北现在所说的也只是靠之前研究那张防御工事图留下的印象,如果能够拿着邓兴农和吴文军写的仿宋体材料和那张防御工事图进行现场直接比对,得出的结论也可靠的多!

“好,我在电话里给他们交代一下!”

这是专门为徐铁成本人准备的豪华包间,里面自然特意为徐铁成扯了一条专用电话线。徐铁成抓起电话,拨通了保安处值班室,让他们立刻找到邓兴农和吴文军之前刻写的油印材料以及到调查股去把从王龙飞那边缴获的防御工事图要过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湖山听雨台来。

值班的机要参谋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去寻找邓兴农和吴文军刻写的油印材料,一边亲自赶到调查股,索要防御工事图。

调查股的人员见机要参谋亲自过来,不敢说给,也不敢说不给,只好再去派人请示郑向谷。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郑向谷赶回了调查股。听说是徐铁成亲自下的命令,郑向谷也不敢硬顶,让机要参谋在文件移交记录上签了名字之后,命令手下把那张防御工事图交给了机要参谋。

机要参谋随即又回到值班室,拿到手下找过来的邓兴农和吴文军刻写的油印材料,乘坐保安处的值班汽车,一路狂飙,赶到了湖山听雨台,交给了徐铁成。

林江北把防御工事图和邓兴农、吴文军刻写的油印材料摆在一起,仔细对比了一下,越发肯定自己之前的结论。

“徐叔叔,您过来看!”林江北用手指着吴文军油印材料当中一个“嘉奖”的“嘉”字,对徐铁成说道,“吴文军刻写的这个‘嘉’字,右下角的那个‘口’,字形明显偏小。”

“你再看看防御工事图上这个‘嘉兴’的‘嘉’字,是不是也带着这个特点?右下角的‘口’字的字形也明显偏小。”

徐铁成本来没有注意到,但是经林江北这么一说,他也看出来了,确实防御工事图上的那个‘嘉’字跟吴文军刻写的油印材料当中的“嘉”字都具备着相同的特点。

“你再看看邓兴农刻写的这份油印材料,这个‘嘉勉’一词的‘嘉’字,‘口’字的字形是不是跟他们这两个‘嘉’字明显不一样?”林江北又指着邓兴农的油印材料说到。

“不错,的确如此!邓兴农的‘嘉’右下角的‘口’字比例显然要比这边两个‘嘉’字要显得正常一些。”徐铁成点头说道。

林江北又选了三个字,给徐铁成进行了对比。粗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但是经林江北一指点,徐铁成就明显看出防御工事图和吴文军材料上的仿宋体的相同之处以及它们与邓兴农的仿宋体的不同之处了。

如果说一处是这样可以说是巧合,可是一连有四个字都如此,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这下真相大白了!

即使是徐铁成这个外行人,也可以断定,这张防御工事图,就是出自于吴文军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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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3章 让我来算

“江北!”徐铁成说道:“徐叔叔得感谢这你份解围之功啊!不然南京那帮阿无卵整日在传我徐铁成的心腹是日本间谍,搞得我都没有脸去南京见常校长!现在有这份铁证在手,我看哪个阿无卵还敢再嚼老子的舌头!”

“徐叔叔,您这就见外了!”林江北笑了起来,“本来查明这件事情的真相就是我的份内工作,更何况您又让我唤您一声叔叔,我这个做侄子的,怎么着也得为长辈分分忧吧?”

“哈哈,说得好!”徐铁成大笑起来,重重地拍了拍林江北肩膀,点头说道:“确实是我见外了!”

然后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呢,我这个做叔叔的,也不能白占你这个侄子的便宜,总让你给我帮忙是不是?”

说着他抬手把手腕的手表摘下来,推到林江北面前。

“这块司马表,是当初常校长从瑞士为常夫人订制手表的时候,另外订制三块男款表。”徐铁成指着这块手表对林江北说道,“除了宋子武之外,我和段逸农也有幸一人分到了一块。只是我很惭愧,都四十岁了,也没有做出什么事业出来!”

“现在我把这块司马表转赠给你,也把常校长的厚望转赠给你,希望你能够长江后浪推前浪,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出来!”

林江北早就听说过常夫人是瑞士司马表的铁粉,倒是没有想到,常校长在瑞士订制司马表时,竟然会为段逸农和徐铁成也订制一块。

由此也可见当时徐铁成和段逸农是何等受常校长的宠信。

“徐叔叔,这不合适吧?”林江北连连摆手,不敢接受徐铁成这份大礼,“这是常校长赠送给您的,您现在送给我,常校长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吧?”

“怎么会呢?常校长如果知道我把他送给我的手表转赠给了完成制裁2号鼹鼠任务的英雄,不知道会多开心呢!”徐铁成说道,“再者说来,常校长赠送给我的东西多了,多这一块手表少这一块手表完全不当紧的。不用像段逸农那样,恨不能把常校长赠送他的那块手表当成传家宝。”

徐铁成说这些话一点都不是吹牛,他得常校长的宠信远非其他人能够相比。抗战爆发之后,国民政府迁都到重庆,常校长用了几任侍卫长都不放心,最后还是把徐铁成从抗战前线调回去,重新担任他的侍卫长,同时委以国民政府财政部缉私署署长的重任。

后来更是以徐铁成为首,专门成立了一个秘密五人小组,用来压制段逸农的情报系和曾恩徐的党务系,以至于情报系和党务系的大特务们见了徐铁成,都噤若寒蝉。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林江北前世对党国情报系统了解的不多,这一世又没有开天眼,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徐叔叔以后会是何等牛逼的人物。

但是即使就现在林江北对徐铁成的了解,也不会认为徐铁成说的这些话有什么吹牛的成分。

换做其他任何省份的保安处处长,谁敢停发调查股的工资,缴了调查股的武器,还把调查股的所有人员软禁在保安处大院里一个多月的时间,逼得段逸农不得不低头服软,走常夫人的路线,最后才恢复了调查股人员的自由?

更何况也听明白了徐铁成的意思,他的这个赠表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赠表,而是想通过让林江北戴上这块手表,让段逸农明白林江北跟徐铁成之间的关系。

否则徐铁成也不会三番两次地在话里提到段逸农跟他一样被常校长赠送了一块同款的订制司马表。

“好吧,徐叔叔的好意我收下,希望能够不辜负徐叔叔的厚望,做出一番像叔叔一样事业来!只是徐叔叔您现在把手表给我了,怎么看时间呢?”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手腕上的浪琴金表摘了下来,“这是我昨天刚刚从亨达利钟表店买的浪琴金表。徐叔叔如果不嫌弃我戴过一天的话,就拿拿过去看看时间吧!”

“哦?”徐铁成伸手从林江北手里接过来金表,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下,说道:“这块浪琴金表,怕是不便宜吧?”

“也不算特别贵,一百七十元。当时正好冰晴也在亨达利,表店经理就给我优惠了五十元。”林江北说道。

“原来是二丫头给你挑的啊?”徐铁成不由得眼睛一亮,立刻把这块浪琴金表戴在了手上,晃着手腕看了看,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挺适合的!二丫头如果知道她给你选的手表被我戴上了,不知道会不会气死!哈哈哈!”

“不,徐叔叔,这块手表不是冰晴帮我选的!”林江北连忙解释道,“她当时推荐的是让我买亚米伽。”

“这么说这块浪琴是你自己选的咯?”徐铁成低头又看了看金表,然后说道:“江北,你做得对。男人就是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太听女人的话!有时候她们净是瞎掺和,让我看啊,这块浪琴金表就不错,大方别致,很适合我们男人戴嘛!”

接着他又用手指了指那块司马表,对林江北说道:“你把手表也戴上啊!”

林江北把手表戴上,伸手比了一下,不得不说常夫人眼光确实不错,司马表虽然名气上比不上浪琴表,但是从款式上来说,却更符合后世的审美,就林江北自己的感觉,戴上去比自己选的那块浪琴duodial系列k金腕表要漂亮的多。

“嗯,挺适合的!”徐铁成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段逸农应该在几天之内就会到杭城来一趟。到时候你向他汇报工作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戴着这块手表过去。只要段逸农看到这块手表,以后在情报处之内,绝对没有任何人敢为难你!”

“好的,徐叔叔,我记得了!”林江北应道。

和后世体制内的人想方设法要把自己的关系隐藏起来不同,民国却讲究有什么关系和背景,都要明刀明枪的摆在台面上,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这样相互之间才不至于因为误会而引发派系和势力之间的冲突。

“还有一个问题,我要叮嘱你一下!”徐铁成说道,“那就是季开邱的事情,你也不要操心那么多,只要安心地看着就行了。你在他身上吃的亏,我会帮你找回来!”

见林江北要开口推辞,他摆手阻止了林江北,说道:“当然,我也不仅仅是为了你。我跟季开邱之前本身就有些账要算,正好借着这次事情,一并算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又说道:“那就这样说。时间不早了,你洗个澡,顺便休息一下!我还得回医院看看情况,然后赶回保安处,把邓兴农先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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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4章 同学重逢

林江北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他先打包了几样点心,跑到广济医院去看望了一下徐冰辉,见他恢复情况良好,遂放下心来,赶回到雄镇楼宿舍,叫了两辆黄包车开始搬运行李。

对于林江北的提前毕业,杭训班甲班六期的学员俱都知道。但是按照杭训班的规定,是不允许相互打听毕业学员的去向的。

所以别说是林江北这种提前毕业的学员,就是整班学员正式毕业时,也不允许互相打听。到时候由班主任段逸农亲自赶过来和全体学员举行一场毕业宴会之后就地秘密分散。所有学员都不知道其他同学派往何地,担任何职。

但是以后相遇的时候,相告一点,却不属于违规。

不过现在甲训班的学员们都已经外出受训,林江北也省去一一告别的麻烦,把行李搬到黄包车上,就向孝女路而去。

桃花嫂早已经在宅院恭候,看见林江北过来,连忙引领着林江北查看她昨天打扫了一天的战果,并告诉林江北,自来水厂和电气公司那边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一周之内,自来水厂和电气公司都会派人过来进行水表迁移和电表安装。

林江北谢过桃花嫂,把行李搬进了房间,在桃花嫂的帮助下,简单布置了一下,搬家工作就算完成。

看看时间才刚十点半,距离吃午饭还早,林江北决定趁着这段空闲,赶到第三分局的西大街分驻所去一趟,找一下分管武林门直街户籍的巡警,摸一摸向日葵的情况。

之前是因为忙于制裁2号鼹鼠,实在是抽不得空闲,现在有了空闲,可一定要把向日葵的情况摸清楚,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如自己所判断的那样是地下党成员。

不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用着他,不定什么时候就闹出大问题了。

在动身之前,他先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给了王见刚,让他给西大街分驻所那边打一声招呼。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办理警官证,以前也没有去过西大街分驻所,就这样直接赶过去,谁认得他是省会警察局的副督察长啊

王见刚听说林江北要到西大街分驻所核查点事情,自然是不会怠慢,立刻就给西大街分驻所打了电话。

林江北赶到西大街分驻所时,西大街分驻所王所长正站在分驻所大门口恭候。

听林江北报了姓名,他连忙上前冲敬了一个礼,然后恭请林江北入内。

林江北到了王所长办公室,也不跟他客套,直接就让王所长把分管武林门直街户籍的巡警找过来。

“林督察长,您稍等,我马上去喊”

王所长起身出去,不大工夫,领了一个青年警察进来。

林江北一见这个青年警察,不由得愣住了,原来这个警察不是别人,正是他浙警正科四期的同学,舒山河。

按规定,浙江警校正科学生,在受完两年高等警察教育之后,除了被推荐进杭训班的学员,其他人都要到下面各市县区警局见习一年,再分派职务。

林江北清楚的记得,当时舒山河是被分派到省会警察局第三分局侦缉队见习去了,现在怎么会在西大街分驻所担任巡警呢

按照道理,分管户籍的巡警都是由长警担任的呢

“山河,你怎么在这里”林江北吃惊地问道。

“哎,别提了回头有机会再跟你详说。”舒山河冲着林江北摆了摆手,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然后扭头一边寻找,一边问王所长道,“所长,你不是说省局的副督察长找我吗人在哪里啊”

王所长比林江北和舒山河更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林督察长竟然跟自己手下这个书呆子警察舒山河是同学,都是警校正科四期毕业的。

不过还好,舒山河到了西大街分驻所之后,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恶言恶行,也不用担心他向林督察长告状

“舒山河,你发什么呆啊”他用手拽了一下舒山河,指着林江北说道,“你面前站着的,不就是林督察长”

“什么”舒山河眼睛瞪得比鸡蛋都大,望着林江北说道,“江北,不不不是吧你你你什么时候成了省局的副督察长了”

“时间不长,也就是不到三天吧”林江北笑呵呵地说道。

听到林江北肯定的回答,舒山河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林江北的胳膊,“哎哟,真是没有想到啊江北,恭喜恭喜当初我早就看出来了,咱们浙警正科四期就数你最有出息以后兄弟我就靠你这个老同学多多帮衬了啊”

“那是肯定的,自家同学,我不帮衬你还帮衬谁啊”林江北感觉出了舒山河的不容易,自然是要顺着他的话回答一句,至少在王所长面前给老同学涨涨士气。

王所长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为分局的侦缉队队长武其默哀一分钟。

平日里自己劝他少欺负一点舒山河,他不听,现在惹出祸事来了吧林督察长知晓了舒山河受的那些欺负,其能饶过你武其

“王所长,”林江北扭头向他看了过来,“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借你的办公室,向山河了解一些情况”

“是”王所长向林江北敬了一个礼,迈步走了出去。

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

不管林江北向舒山河了解的是公事还是私事,王所长都不担心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至于说武其,那可就不一定咯

看着王所长把房门带上,林江北这才拉着舒山河亲热地在木长椅上并排坐了下来。

“老同学,”他伸手递给舒山河一支加里克香烟,笑着说道:“咱们先公后私,我先向你了解一点工作上的情况。等谈完之后,咱俩再到外面找个酒楼,咱们兄弟两好好喝几杯。你看行吗”

“行,行”舒山河虽然有一肚子话要对林江北说,但是自然知道公事为重,点头说道:“不知道你要了解工作上的什么事情”

“武林门直街的户籍是由你负责的吧”林江北说道,“不知道你对一个叫王小犊的人有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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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看到不断有书友质疑民国当时有没有血型检测技术,我在这里正式回答:有,民国当时已经具备了血型检测技术,无论是浙江警校还是省会警察局都具备了这样的技术。

另外,1936年,无锡普仁医院通过血型鉴定、输血及骨髓涂片检查,报告了国内第一例单核细胞白血病j。说明很多医院不仅具备了血型鉴定技术,而且也具备了一定的白血病诊断能力。

第0135章 班底

就像是后世要调查一个人,最便捷的办法是去找居委会大妈打听一下。在这个时候杭城要调查一个人的情况,最佳的办法就是直接去找分管户籍的巡警。

因为这个时候,杭城派出所和分驻所里分管户籍的巡警,甚至比后世派出所里的那些负责片区治安的片警还要厉害多了。

在1935年之前,浙江省会警察局的警察勤务跟全国其他地区一样,都是采用站岗守望制度,岗警除几十步以内发生**能观察到以外,其余所有辖区居民的一切活动均无所知。

浙江警校教官饶晓东有感于此,于是在1935年的春天设计出了一项警管巡逻区制度,报给了周凤山。

这种制度主要是效法西欧各国,改站岗守望制为警管巡逻区制,由巡逻员警依据多种时常变换不定的巡逻路线,日夜巡逻其间。

每一巡逻区管制人口约三百户,配置警察四人轮流在街巷之间巡逻之外,还把每个巡逻区按照七十到八十户分为四个户口段,由四个巡警分别负责户口调查。并要求每个巡警对自己负责的户口段所有人的情况和动向都必须非常熟悉,对重点人物还要每日做详细记录。

周凤山觉得这个办法很好,立刻在省会警察局的范围内推广开来,于是杭城很快就成为全国模范警管区,并受到内政部的大力表扬。

林江北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去找王小犊的街坊四邻去打听王小犊的情况,而是直接到西大街分驻所来找分管巡警。

“王小du?”舒山河听了林江北的问话,立刻反问道,“是哪个du字?武林门直街有两个名字叫王小du的,不知道你问的究竟是哪个?”

“牛犊子的犊。”林江北说道。

“哦,你说是那个自己卖糕点,弟弟卖报纸的王小犊吗?”舒山河说道。

“他是卖糕点的没错,但是他弟弟是不是卖报纸的,那我就不知道了!”林江北回答道。

“那就肯定是他没错了!”舒山河笃定地说道,“卖糕点的,又叫王小犊的人,武林门直接就只有他了!”

“那根据你掌握的情况,他平日里有没什么异常的行为?”林江北问道。

“因为他主要是在日租界卖糕点,那边的情况我不掌握。”舒山河说道,“但是回到武林门里面,应该是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的。”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在武林门这边,跟那些人接触的多一些呢?”林江北沉吟了一下,又问道。

“跟谁接触的多一些啊?”舒山河咬着嘴唇想了一下,说道:“似乎中正直街丁盛兴茶叶铺丁掌柜和武林门直街李记中药铺的李掌柜都挺喜欢他卖的糕点的,我巡逻的时候,曾经撞见过两三次,王小犊从他们的铺子里进出。”

林江北听到这里,精神不由得一振。

丁掌柜是负责跟向日葵王小犊专门联络的4号交通员;可是那个李记中药铺的李掌柜又是何许人呢?

“山河,到你西大街分驻所担任见习巡警多长时间了?”林江北问道。

“差不多六个月了。”舒山河回答道。

“也就是说,你进入第三分局没有多久,就被派到西大街分驻所来担任见习巡警了?”林江北问道。

“对!”舒山河叹了一口气。

“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王小犊的?”林江北又继续问道。

“到西大街分驻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认识他了。”舒山河回答道:“按照局里的规定,我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把分管户口段内的所有人都当面调查一遍。”

“也就是说,从你认识王小犊之后的五个月时间之内,撞见了两三次王小犊从中药铺和茶叶铺进出?”林江北问道。

“对,差不多是五个月时间吧!”舒山河笃定地点了点头。

五个月时间内,舒山河撞见王小犊进出中药铺和茶叶铺两三次,也就是平均一个月不到一次,但是他这个时候竟然能够清晰的回想起来,可见自己这位老同学也是干情报工作的好材料啊!

只是可惜,这么优秀的人才第三分局那帮尸位素餐的老爷们竟然不知道好好利用,反而把他派到西大街分驻所来当一名巡警!

看来回去有必要向周校长报告一下,让他好好把第三分局整顿一下。

不过也幸亏这帮家伙尸位素餐,才让自己今天获得了如此重要的情报。不然换成其他巡警,又怎么可能对没个月还撞不到一次的小概率**记得如此清楚呢?

“那个李记中药铺的李掌柜的情况,你清楚不清楚?”林江北问道。

“当然清楚,”舒山河回答道:“他叫李志全,祖籍安徽亳州,今年四十二岁,民国二十三年迁入杭城,由安徽会馆两个同乡商人作保,盘下武林门直街二十八号的商铺,挂出李记中药铺的招牌,开始经营中药。”

“因为售卖的药材货真价实,广受欢迎,杭城有国医馆和医院都到他这里采购药材。”

李志全民国二十三年迁入杭城,而王小犊恰恰在那个时候,被省会警察局前任局长贺云看中,选到身边担任勤务员。

如果说这只是简单的巧合,林江北绝对是不会相信的。

“那这个李志全,平时跟什么人来往多一些呢?”林江北问道。

“他的中药铺每日进出除了病人之外,就是国医馆和医院的人。”舒山河回答道,“至于说其他人,我还真没有太注意到。之所以会注意到王小犊,是因为王小犊恰恰也是我分管的户籍段的人。”

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也差不多十二点了,于是就说道:“山河,公事咱们暂时就先谈到这里。时间不早了,咱们到外面找个酒楼,边吃边聊吧!”

“可是,现在还是我的岗时间啊!”舒山河有些为难的说道。

“这个简单,我让王所长找个人去替你岗就行了!”

林江北走到外面,对站立在外面恭候的王所长交代了一声,王所长又怎么敢有意见,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于是林江北就带着舒山河到附近找了一个酒楼,选了一个包间,叫了几个菜,和舒山河边吃边聊。

“山河,”林江北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占着理,这些委屈我都会帮你找回来。”

“现在呢,我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倘若我现在让你结束见习,直接到督察处去就职,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愿意是肯定愿意!”舒山河看了看林江北的脸色,说道:“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不是需要周校长点头才可以吗?我怕到时候……”

“呵呵,老同学,你放心。这件事情周校长那边肯定没有问题的!怎么说你也是他的门生,呆在分驻所干巡逻警,像什么话嘛!”林江北一边笑着,一边看着舒山河。他建立自己班底的行动,就从舒山河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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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6章 郑向谷被抓

能够考进浙江警校正科班的,没有一个弱者。

即使是像舒山河这样的,没有获得教官的青睐被推荐进杭训班,从而被下放到下面市县区警局见习的正科班学员,比起普通的警察来也不知道要强出多少。

尤其是在盯梢、追踪、侦查、刺杀等这些涉及到特工工作的方面,舒山河这种受过专业科目训练的更是那些普通警察远远不能够比拟的!

就比如现在,林江北想要摸清楚李掌柜的情况,就必须派专人对李掌柜进行盯梢。

至于说盯梢的人才,杭城站情报组内肯定是有的。但是林江北却根本不想动用他们。

因为按照林江北之前的推断,向日葵很可能就是地下党成员。那么跟向日葵有联系的这个李掌柜,怎么很有可能就是向日葵的上级领导。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是让情报组内的人员去盯梢李掌柜,那么一旦发现李掌柜确实是地下党成员,这个情报就根本不是林江北所能够遮掩住的。

而林江北倘若让舒山河去做这个任务,就没有这个顾虑。首先,舒山河即使被他调入督察处,也不是情报处的成员,不用担心他把这个情报报给情报处。

第二,舒山河在人生最低谷的情况下,被老同学拉了一把,进了省会警察局的督察处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部门,怎么会不挂念林江北的恩情?

更何况他要想在督察处这种部门站稳脚步,又怎么可能离开老同学林江北的关照和支持呢?

这一切就决定了,他和林江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除了忠于林江北,紧紧贴紧林江北之外,他别无选择。

第三,他对李掌柜的监视和盯梢完全在林江北的控制之下。林江北可以选择在恰当的时机,让舒山河撤回来,停止对李掌柜的监视和盯梢,避免舒山河接触到李掌柜的核心秘密。

之后的监视盯梢工作,林江北可以自己亲自接手,从而完成对李掌柜身份的确认。

除此之外,林江北把舒山河调进督察处,还有一个用处,那就是可以让舒山河在晚上闲暇的时候,为赵小虎讲授日语。

因为舒山河的日语水平,虽然比不上林江北,但是在警校正科的学员当中,也是佼佼者。林江北让他来给赵小虎讲授日语,水平是绰绰有余。

看到这里,有书友可能有会提出疑问,怎么浙警正科的学员当中,有那么多人会日语啊?

在这里补充一个背景,那是浙江警校当初建立的时候,师资力量是全国超一流的。专业教官们要不直接是从日本请过来的教官,要不就是日本留学生。唯一一名不是日本留学生的教官,还是出身于中山大学,给学员们讲授三民主义的钟教官。

甚至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浙警的教材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日文原版的,教官们上课直接用日文进行讲课,而学生也必须要努力学习日文,才能够看懂教材上写的是什么、听懂老师在课堂上讲的是什么。至于说参考书籍,更是一水的都是日文书籍。

这种情况虽然说在段逸农出任浙警政治特派员后有所改善,但是也只是政治教官和政治指导员在讲课的时候用的是国语,其他课程绝大多数依旧是采取日文授课。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浙警正科的学员,日文不好,几乎不可能毕业。

因此,只要是浙警正科出身的情报处人员,在日文的听说读写方面都毫无问题,根本不需要什么日文翻译。

当然,林江北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给舒山河交代自己把他调到督察处的真正目的,这些话,只能留着舒山河到督察处报到之后再说。

见林江北对把自己掉进督察处的事情说得如此有把握,舒山河自然心花怒放,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言谈举止之间,又多了几分当初在正科四期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的模样。

吃完饭之后,林江北叮嘱舒山河,让他一定要对今天自己和他的谈话内容保密,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告诉。倘若有人再三打听自己和他谈话的内容,则让他一定要向自己报告。

至于说调舒山河进入督察处的事情,林江北说自己现在就去找周凤山去谈,预计在下午下班之前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林江北再打电话到西大街分驻所来通知舒山河。

和舒山河告别之后,林江北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回省会警察局周凤山的局长办公室。

看见林江北进来,周凤山就说道:“江北,家办完了嘛?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

“周校长,搬完了呢!”林江北回答道,“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徐铁成那边今天上午找出了邓兴农和防御工事图无关的证据,让郑向谷放了邓兴农。郑向谷却磨磨蹭蹭地不想放,结果惹恼了徐蛮子,直接下令把郑向谷抓起来了!”

周凤山说道,“现在季开邱那边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到省保安处去,鉴定一下徐铁成手里的证据。这个东西你最专业,所以我得请你一起过去啊!”

“周校长,季开邱这是找我们背锅吧?”林江北摇头说道,“鉴定证据的事情,南京本部那边就不能派人过来嘛?为什么非要我们过去?”

“锅该背还得背啊!”周凤山说道,“谁让我们这边都是拿双俸的人呢?反正咱们过去就公事公办,该是什么结论,就说什么结论。”

“这样啊?”林江北笑了起来,说道:“周校长,如果要是公事公办的话,那徐处长手里的证据肯定没有问题啊!邓兴农和王龙飞间谍小组无关的结论,还是我告诉他的!”

“娘希匹!还真的是你这家伙做得好事啊?”周凤山笑骂了一句,“你这下可把郑向谷给坑苦了!”

他自从接到调查股的电话之后,就已经猜出了是林江北做下的事情,否则以徐铁成和他手下保安处那帮人的能力,又如何能够这么快就找到证据呢?

他之所以问林江北,也是心存试探之意,看看林江北对自己这个校长会不会说实话。结果正如他猜想的那样,林江北真的坦坦荡荡的就说出来。

“我哪里有坑他啊?还不是按照周校长您的吩咐,公事公办,实话实说嘛!”林江北笑吟吟地接了一句。

“行了,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周凤山抓起了自己的公文包,“走吧,跟我到保安处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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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7章 内政部禁令

就在这时,叶路平推门走了进来,“报告长官,省保安处处长办公厅厅长安文炎求见!”

安文炎虽然是徐铁成的下属,但是职务级别却跟周凤山一样。周凤山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对叶路平说道:“还不赶快请安厅长进来!”

等安文炎进来,周凤山已经站在办公室中央,远远地冲着安文炎伸出了手,嘴里叫道:“文炎兄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来个电话通知一声,好让凤山下去迎接。”

安文炎紧走几步,握住了周凤山的手,笑呵呵地说道:“凤山兄公务繁忙,文炎怎敢电话叨扰?直接过来反而方便!”

寒暄了几句,周凤山把安文炎让到沙发上,自己在对面坐下,笑着说道:“不知文炎兄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呵呵,两件事情!”安文炎回目看了一眼跟在身后魁梧军官,那名魁梧军官立刻上前一步,把手里提的一只沉甸甸的铁箱子放在周凤山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垂手退了下去。

“文炎兄,这是何意啊?”周凤山看了看茶几上的铁箱子。

“凤山兄不妨先打开箱子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何物吧!”安文炎笑眯眯地卖了一个关子。

“哦?”周凤山笑了一下,回头看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林江北一眼,说道:“江北,把箱子打开!”

“是!”林江北应了一声,上去把按下按钮,把铁箱子的盖子掀开,只见里面装了满满一箱新旧不一的银元。

周凤山怎么都没有想到铁箱子里竟然会装了满满一箱子银元。

当然,以他的智炎拎着这满满一箱子银元过来是贿赂他的。

一时间他按捺住内心的惊疑,问安文炎道:“文炎兄,你带着这满满一箱银元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呵呵,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来送给你的!”安文炎说道。

“文炎兄,你就休要说笑了!”周凤山摆了摆手,“凤山事务繁忙,实在是没时间陪文炎兄打这个哑谜!”

“凤山兄,我可没有跟你打哑谜。这一箱子银元,的确是送给你的!”安文炎正色说道,“按照内政部去年十二月第颁布的禁令,查各省市保安处及警察局员警缉私所查银币白银等物品,自应送交当地警察局处理。”

“这一箱一共两千五百块银元,是保安处缉私所得,自然应该移交凤山兄的省会警察局处理!”

林江北在一旁听得暗自咂舌,两千五百块银元,合计起重量足有一百三十多斤,再加上铁箱子的重量,怕不有一百五十斤?

安文炎身后的这个壮硕军官拎着却一点都看不出吃力的模样,可谓是天生神力啊!

只是保安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查获的银元会主动送交到省会警察局来?即使是自己喊徐铁成一声叔叔,恐怕也没有这么大面子让保安处把吃进去的好处吐出来吧?

周凤山的想法自然跟林江北也是同样。虽然说内政部去年十二月份是特别颁布了这么一个规定。但是徐铁成辖下的保安处又什么时候把这个规定放在了眼里?

据周凤山所知道的,省保安处宪兵队查获的走私银元的大案都不下五六起,没起涉及的银元都在数千块之多,也没有见保安处移交过来一次。

怎么这一次徐铁成会让处长办公厅厅长安文炎把这两千五百块银元移交过来呢?

难道说这两千五百块银元,是用作邓兴农的赎身费吗?

不可能啊,这不像是徐蛮子在作风!

更何况林江北已经把证明邓兴农清白的证据都给徐铁成找出来了,徐铁成在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花什么赎身费出来?

“那好!”周凤山心念电转之间,嘴里已经呵呵笑出声来,“凤山这就安排专人进行查点,然后着他们开收据给你。凤山手头还有点急事要处理,倘若文炎兄没其他事情,凤山就先失陪了!”

“凤山兄,莫急!兄弟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安文炎伸手虚拦了一下周凤山,“内政部颁布的禁令之除了规定‘各省市保安处及警察局员警缉私所查银币白银等物品应送交当地警察局处理’之外,后面应该还规定了‘其有故存隐匿意图偷漏情节者,并应有警察局移送法院,按照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处治’这一条款吧?”

“对,的确是规定了这一条款!”周凤山点头说道。

“那这么说来就没错了!”安文炎笑着点头说道,“这两千五百块银元,是我们保安处调查股股长郑向谷查获之后意图私吞,却被调查股的下属向徐处长告发。”

“徐处长接到告发之后,立刻拍宪兵队过去搜查,在郑向谷住处缴获两千五百块银元,并取得当事人的口供!”

“于是徐处长就派兄弟我过来,按照内政部的规定,把这两千五百块银元移交给凤山兄处理。”

周凤山脸色大变,他本来以为徐铁成扣留郑向谷,是因为邓兴农的案子,却没有想到徐铁成下手如此狠辣稳准,竟然揪出来郑向谷私吞缉私银元的案子出来。

虽然说这事儿对于军政警系统来说是屡见不鲜,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毕竟是台面之下的事情,一旦被捅到台面上,那问题就大了。

“郑向谷现在人在哪里?”周凤山问道。

“徐处长怕把凤山兄得罪人,所以就替凤山兄把这个恶人给干了,已经把郑向谷移交给法院,至于法院那边会不会按照按照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进行处治。兄弟就不知道了!”

周凤山暗自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徐铁成做事这么绝。浙江省法院系统是由党务处系统所控制的,郑向谷被移交到法院处置,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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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8章 最后通牒

林江北听到这里,就知道郑向谷已经完蛋了。

因为事态发展到了这一步,非但不是周凤山所能够置喙的,甚至连郑向谷背后的季开邱,恐怕都没有什么发言的权力。

要想挽救郑向谷的命运,只能看段逸农有多大决心为了保住郑向谷而去跟徐铁成交涉了。

可是段逸农会有这个决心为了郑向谷去跟徐铁成交涉吗?

显然不会!

别说郑向谷是季开邱的嫡系,就是郑向谷是段逸农的嫡系,这个时候恐怕段逸农都不会出头。

段逸农有两个特点。

第一,好面子。

第二,护短。

好面子还在护短之前。

倘若是郑向谷因为别的事情被抓,比如打架斗殴抢地盘,甚至哪怕是杀了人,段逸农都有可能去保他。但是因为私吞走私犯的银币被抓,段逸农是绝对不可能去保他的。

段逸农整天在常校长跟前嚷嚷着情报处的经费不够用,让常校长加大拨付经费的力度。现在可好,竟然闹出了麾下人员私吞缉私银币的丑闻,以后让段逸农又如何在常校长跟前开口?

在这种情况下,还指望着段逸农出面去救郑向谷,简直是做梦。

林江北前世对段逸农、对情报处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对有一件在听中央党校教授讲课时听到的有关段逸农如何好面子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

1938年10月,常校长接受红党的建议,提出“游击战重于正规战”的方针,国红双方合作开办“军事委员会军训部南岳游击干部训练班”,以培训游击战骨干、开辟敌后战场。段逸农感觉很有用,也派了几个人前去学习,其中有一个是段逸农军校六期的同学、临澧特训班副大队长、教官汪千刚。

没想到汪千刚心思不但没用在学习上,反而利用特工手段偷了南岳游击干部培训班的班费,被当场抓获,把情报系的人都给丢尽了。

当时正是国红合作时期,红党也不便于处理他,只好做退学处理,正好借此机会“寒搀”段逸农。

汪千刚“臊眉搭脸”地回到临澧,段逸农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叫你去学习,你跑去偷钱。好比晁盖骂时迁:“这两个把梁山泊好汉的名目去偷鸡,因此连累我等受辱!”

结果,为了这点事,段逸农居然下令把汪千刚给枪毙了。

想一想看,段逸农对他军校同期同学尚且如此,而郑向谷不过是段逸农一直想拿下的季开邱的嫡系,他又怎么可能出面为了他向徐铁成求情?

周凤山虽然不可能像林江北一样,知道两年后发生的这件事情,但是以他对段逸农的了解,当然能够猜测出郑向谷的最后下场。

故此也没有再多费口舌,只是让安文炎把法院那边负责郑向谷案子的检察官名字告知一下,方便他之后在给季开邱打电话时汇报。

安文炎笑吟吟地把检察官的名字告诉了周凤山,然后说道:“凤山兄,第一件事情兄弟谈完了。接下来兄弟要谈第二件事情。那就是我们保安处参谋主任邓兴农蒙冤被捕的事情。”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材料,递给了周凤山,“这里是保安处里的各位专家整理出来相关材料和证据,我们徐处长审阅之后认为足以证明邓兴农的清白,特意让我转交给凤山兄验看。”

“当然,倘若凤山兄看过之后,认为我们保安处的专家所得出的结论不严谨,我们也可以向南京方面申请,请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的刑事鉴别实验室的专家们对我们提供的材料进行鉴定!”

周凤山脸色又是一僵。

不得不说,徐铁成行事确实老辣,在这个关头,竟然把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给搬了出来。

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现在是在段逸农的老对头李士宝的控制之下。李士宝因为背后有cc系大佬的撑腰,一直想把全国警察的控制权从段逸农手中夺过去。

而把浙江警校撤裁合并进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不过是李士宝谋取全国警察控制权的第一步而已。

和浙江警校一样,内政部高等警官专科学校设有刑事鉴识实验室,并拥有多名掌握欧美先进侦查技术和现代侦查理论的教官。

这些专家学者引进欧、美、日等国家的刑事鉴识技术知识,编译出版了一些专著。有的学者还根据自己办案、科研、教学实践经验编写专著和教材,全面介绍了痕迹检验、枪弹检验、文检及笔迹鉴定、法医和指纹分析方法等,这些不仅促进了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刑事鉴识实验室鉴定水平的提高,而且也加强了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刑事鉴识实验室的权威地位。

所以安文炎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那就是如果你们省会警察局和浙江警校的鉴定生倘若不承认保安处递交材料的真实性,那他们就要去找李士宝的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的刑事鉴识实验室去对这些材料进行鉴定。

倘若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情报处这边不仅仅没有了再继续扣留邓兴农的借口,而且也意味着徐铁成和段逸农之间关系彻底决裂,徐铁成今后必将铁了心的支持段逸农的对头李士宝来跟段逸农争夺全国的警权!

顿时,周凤山觉得自己手里拿到的这份材料重若大石,这哪里是什么证据材料?这简直就是一份徐铁成发给段逸农的最后通牒!

这远远不是周凤山个人所能够决断的。

即使这样,周凤山也异常冷静,坐在沙发上,一页一页地将安文炎递过来的材料翻阅完毕。

看完之后,周凤山不禁心里暗骂林江北一声。

这个臭小子,把材料做得这么完美干什么?老子让你去抱大腿,又不是让你卖身投靠,你这么卖力干什么?搞得老子现在想挑一点刺都挑不出来!

心里想着,周凤山嘴里却说道:“哎呀,文炎兄,不好意思。凤山可能是刚才喝茶喝多了,有点内急,先出去方便一下。烦请文炎兄多担待担待。”

安文炎自然知道周凤山这时候使出尿遁之术,是要去电话请示段逸农,遂呵呵一笑,道:“凤山兄请自便,兄弟我反正无事,在这里多等一下也无妨!”

周凤山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拿起会议室里的电话,拨通了段逸农的办公室电话,“处座,我是周凤山,现在有一个紧急情况要向处座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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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9章 别让手枪生锈

周凤山在电话里把详细情况向段逸农详细讲述了一遍,然后捏着话筒,等候段逸农的指示。

可是周凤山足足等了两分多钟,电话那边却还是一片沉默,听筒里除了传来电流嗡嗡的鸣叫声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就在周凤山快要怀疑段逸农究竟还在不在电话跟前的时候,听筒里终于传来段逸农的声音。

“郑向谷这个蠢货,死不足惜!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让季开邱自行去跟徐铁成交涉!”

“是!”

“既然邓兴农没有通日嫌疑,你们该放就放!”段逸农继续说道,“虽然说徐铁成的保安处参谋部出了吴文军这样的鼹鼠,但是你们杭城站也不争气!”

“作为一个专业的反谍机构,非但没有察觉到吴文军的叛国动向,连刑讯组组长顾思强这样重要成员也被吴文军拉下了水。”

“这样的结果,你们让我如何在徐蛮子面前硬的起来嘛!”

“卑职无能,连带处座受辱!”周凤山连忙说道,“请处座对卑职进行责罚!”

“责罚?”段逸农冷笑了几声,“凤山啊,你是运气好,培养出了林江北这样的好学生啊!如果不是他连立大功,你以为顾思强投敌这件事情我会就这样轻易算了?”

“现在跟林江北的耀眼功劳相比,顾思强投敌这件事情又算得了什么?所以连带着你跟杜成虎都跟着占便宜啊!”

“卑职惶恐!”周凤山拿着话筒,后背上的汗把里面的衬衣都浸湿了。

“惶恐就别惶恐了!只是这次制裁2号鼹鼠奖励,你们杭城站也别想拿了!”段逸农淡淡地说道,“当然,林江北除外,没有他的三次冒死潜入富山商行,2号鼹鼠也不可能幡然醒悟,拼死击杀日特,以身报国!”

“你替我转告林江北一声,让他好好养护我赠送给他的手枪,千万莫要让它生锈。过几日我去杭城,可是要现场检查的!”

说完这句话,段逸农“咔”地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线的另一端,周凤山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嘟”的忙音,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

段逸农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听着像是夸奖林江北,可是仔细咂摸一下,又似乎是在警告林江北。

可是真要说是警告林江北吧,却又不太像。

琢磨了大半天,周凤山也弄不懂段逸农的真正意思,最后他决定一字不改地把段逸农的原话转告给林江北,看看林江北能不能凭借着他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子,琢磨出段逸农的真正意思!

考虑到安文炎还在办公室等候自己,周凤山也不能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办公室把话筒放回原处,快步走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安文炎正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打着拍子,轻轻摇晃着脑袋哼唱道:“坐立雕鞍将令传,大小儿郎听爷言。刀出鞘、弓上弦,个个奋勇要当先。众将与爷催前站,十日之内取东川。”

却是京剧名角谭鑫培在杭城日租界荣华戏剧上演《取东川》时最为脍炙人口的一段唱段。

娘希匹,取东川取到老子的办公室来了!

周凤山嘴里骂了一句,脸上却不带丝毫愠气,笑呵呵地说道:“劳文炎兄久等了!”

“无妨!”安文炎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说道:“凤山兄有好茶相待,再多等点时间又有何妨?”

“呵呵,些许粗茶,没有想到竟能入文炎兄的口。”周凤山走到安文炎对面坐下,“对了,文炎兄,咱们刚才谈到了那里?哦,我想起来了,是说贵处参谋主任邓兴农的事情吧?”

“对头,刚刚我们正是说到我处邓主任的事情。”安文炎笑眯眯地看着周凤山,“凤山兄,你现在可有了计较?”

“我刚才看过了文炎兄移交过来的材料,邓主任确实是没有涉入防御工事图的案子当中,他是受了部下吴文军的牵连,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啊!”周凤山说道。

“也不能说是无妄之灾!”安文炎坐直了身体。

周凤山既然认可了邓兴农是无辜受牵连的,那他这边也得适当的释放点善意出来,不能面子里子都占了去,不然回去他怎么向徐铁成交代?

他望着周凤山,正色说道:“邓兴农作为上司,竟然没有察觉吴文军的异状,而且还跟着吴文军一起到了观湖楼歌场,客观上起到了替吴文军和王龙飞之间的交易打掩护的作用。所以受几天牢狱之灾,也是咎由自取!即使他被释放出来,保安处的纪律处分也是逃不掉的!”

听安文炎这样说,周凤山心里不由得为徐铁成暗赞了一声。

徐蛮子蛮横是蛮横,但是在大是大非方面,却拿捏得极准,怨不得能够深孚常校长的信任。

事情到了这一步,应该是最完美的结果了!

“徐处长铁面无私,令人敬佩!”

周凤山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回到办公室桌前,拿起笔,刷刷刷地签发了一个手令,递给了安文炎。

“文炎兄,这是邓主任的释放手令,烦请文炎兄交给调查股的人。他们见了手令,自会把邓主任放出来!”

安文炎接过手令验看无误后,对周凤山说道:“多谢凤山兄的宽宏大量!等邓主任出来休养几天之后,兄弟定会拉着他过来当面向凤山兄道谢!”

“呵呵,道谢就不必了,凤山也是公事公办!”周凤山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叶路平喊道:“路平,你立刻通知司法科的人员过来,对安厅长移交过来的银元进行点验!”

“是!”叶路平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工夫不大,司法科的人员就赶了过来,现场对铁箱子里的银元进行了点验,然后开具了一张收据交给了安文炎。

“凤山兄公务繁忙,兄弟就不多叨扰了!”安文炎冲着周凤山拱了拱手,“改日有暇,兄弟再来请凤山兄喝茶!”

把安文炎送走了之后,周凤山招手把林江北叫到了身边,说道:“江北,处座让我转告你一声,让你好好养护他赠送给你的手枪,千万莫要让它生锈。过几日处座来杭城,可是要现场检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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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0章 主动出击(第三更)

林江北听了周凤山转述段逸农的话,先是一愣,随后把这句话放在心下细细地品味了一番,旋即反应了过来了。

段逸农这是告诉他,切莫要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情报处特工,不能因为其他事情而影响本职工作,从而让他这一把段逸农的枪生锈!

从另外一方面,也意味着段逸农承诺以后把他当成自己的配枪来看待,他不用再担心情报处还有人对他出什么幺蛾子。

呵呵,这倒是有意思了!

“周校长,学生知道了!”林江北冲着周凤山点了点头,“处座这是告诫学生,切莫要忘记学生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了,不能因为其他事情荒废了本职工作。”

周凤山心里咂摸一下,可别说,还真是这么一个意思!

“嗯,你知道了就好!”周凤山点头说道,“趁这几天要多做准备,过几日处座来了,肯定会对你进行考校的!”

“学生一定会做准备的!”林江北说道,“不过,周校长,学生有两件事情要向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儿,你说!”周凤山道。

“我今天到第三分局去,遇到一个警校正科四期叫舒山河的同学在第三分局见习,可是第三分局那边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让舒山河到西大街分驻所当一个分管户籍的巡警。”

“舒山河同学的能力我还是了解的,即使是在整个正科第四期的学员当中,也能排进前十五名。第三分局让这么优秀的学员去巡警岗位上去见习,简直是暴殄天物!”

“所以我想向您申请一下,把舒山河调到督察处,归我直接指挥,也不枉他在警校正科受了两年的正规警察培训!”林江北望着周凤山,一口气地把自己第一个要求提出来。

“呵呵!”周凤山笑了起来,“这个算什么事儿嘛!还要如此正儿八经地向我提出来?你只要向成虎打一个招呼,就可以直接把你那个同学调进督察处了!”

“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向您汇报一下比较好,毕竟舒山河到督察处来,是要占用正式编制员额的。”林江北说道。

“一个编制员额而已,算什么大问题?”周凤山说道,“回头我去向曹厅长打个招呼,让他添上就是。上次你帮他把祖宗牌位找回来,他还没有感谢你呢!”

“那是份内之事,怎么敢要曹厅长感谢啊?”林江北说道。

“你当时还是杭训班的学员,并不是省会警察局在编警官,所以不是你份内的事情,曹厅长是必须要感谢你的!”周凤山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说道:“成虎那边,我给他打招呼吧!你那个同学,明天通知他正式到督察处就可以了!”

“那我就先替舒山河谢谢周校长!”林江北说道。

“谢什么!舒山河怎么说也是警校正科四期的学员,让他在分驻所见习巡警,我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周凤山摆了摆手,说道:“你不是说有两件事情嘛?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第二件事情就是有关杭城站日租界线人向日葵的事情!”林江北说道,“当初我向他做出了承诺,等制裁2号鼹鼠的事情顺利完成之后,就把他从日租界调回来,成为情报组的正式成员。”

“只是除了情报组正式成员之外,我还想给他在省会警察局谋一个明面上身份,这样也方便我指挥他去做一些事情。”

“那你想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周凤山问道。

“在第二分局侦缉队给他弄一个侦缉员的身份。”林江北说道。

“为什么要让他到第二分局侦缉队去?”周凤山望着林江北。

“因为杭城的派报处就在第二分局的辖区内!”林江北说道,“通过这次制裁2号鼹鼠的任务,我发现了可以利用遍布全市的报童来当我们的耳目。所以就想让从派报处分一杯羹出来,然后让向日葵利用派报处的资源,把全市的报童组织起来,进行一些特殊的培训,让报童为我们收集情报。”

“这样我们也不用花费多少经费,却多了一支遍布全市的报童情报网络。”

“嗯,这个想法很好!”周凤山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办。等一下我也给第二分局局长饶晓东打个招呼,到时候你领着向日葵直接去报到就行!”

“另外发行处那边,我也会让饶晓东直接过去施压,让他们让渡一部分报纸资源出来,由向日葵进行分配。”

“不过究竟具体要怎么运作,你还是要列出一个详细的章程出来,让我和成虎看一看。另外向日葵那边,你要好好教导一下他。虽然搞情报工作很有天赋,但是之前都是单打独斗。而现在要组织领导全市的报童进行情报活动,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领导能力!”

“这方面你一定要多教教他,省得画虎不成反类犬!”

“周校长,学生明白!”林江北点头说道,“就学生的观察来看,向日葵还是具备这个领导能力的!当然,学生也会列出一个详细的章程,教导向日葵如何去组织领导报童们进行情报活动!”

“嗯,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周凤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校长,除此之外,学生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您的同意!”林江北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两个要求吗?怎么转眼之间冒出了第三个了?”周凤山问道。

“刚才那两个是关于别人的。”林江北说道,“而最后这个要求却是关于我自己的。”

“那你说吧,什么要求?”周凤山说道。

“我想趁着段先生没有到杭城来之前,再做一点成绩出来。”林江北说道,“不能让段先生认为我不务正业。”

“哦?”周凤山看了一眼林江北,“那你打算从什么地方着手去做出成绩来呢?”

“当然还是抓日本间谍。”林江北抬头望着周凤山,说道:“周校长,你之前不是说,南京的朝鲜革命干部培训学校一直被日本特务监视吗?”

“这次你为了把富山井也从富山商行调走,让朝鲜革命干部培训学校派朝鲜学员过来,肯定也欠了力行社那边的人情。”林江北说道,“所以学生就想,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学生来个主动出击,把监视朝鲜革命干部培训学校的日本特务给抓出来,一劳永逸地解决朝鲜革命干部培训学校的心腹大患,也算是周校长您还了力行社那边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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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1章 重要情报

“呵呵,”周凤山笑了起来,“江北,你急用请战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是切勿心急。万一段先生这一两天就来杭城要见你怎么办?”

“朝鲜革命干部培训学校那边被盯上都两年多了,也不差这几天的时间。不如你趁着这几日工夫,好好休整一下,随便跟情报组、督察处的下属们都见见面,也给他们一个跟上司联络的感情的机会,对不对?”

“另外朝鲜革命干部培训学校的几名学员还在杭城引着富山商行的特务在兜圈子,也需要你留在杭城防备有什么意外情况的发生。”周凤山继续说道,“万一富山井也到时候恼羞成怒,要对这些韩国学员下毒手呢?到时候说不得我们就要紧急出动,进行干预!”

“所以你即使要去帮他们把周边监视他们的日本特务给抓出来,也要等这些韩国学员安全撤回南京再说!”

林江北知道,周凤山前面说的几点倒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乃是最后一点,那就是一定要等在杭城的这些韩国学员安全返回南京之后,他才可以离开杭城进行活动。

否则一旦这些韩国学员在南京出了问题,周凤山又如何跟力行社南京总部进行交代?

必行力行社南京总部是听了周凤山的请求,才派这些韩国学员过来的。

虽然说周凤山也派了侦缉队第一分队和第二分队盯着富山商行的日本特务,防止他们对韩国学员下黑手,但是正如周凤山所说,万一富山井也那边跟踪多天,最后发泄一无所获,从而狗急跳墙,对韩国学员动手呢?

“周校长,是我考虑不周,光想着自己了!”林江北立刻承认错误,“那我就先留在杭城,等朝鲜革命干部培训学校的学员们都安全撤回南京之后,再到南京去帮他们请清除那些日本苍蝇吧!”

“这就对了嘛!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先休息几天,调整调整,至于说日本特务,以现在的形势,你还害怕没得抓吗?”周凤山拍了拍林江北的肩膀,“这样吧,趁着现在的工夫,我先给成虎打一个电话,然后把舒山河的委任状给你开出来,你等一下过去把他带到督察处,直接上任吧!”

一边说着,周凤山就一边拿起电话,拨到了浙警同学会杜成虎的副会长办公室,给杜成虎把情况讲述了一遍。

杜成虎这个督察长跟周凤山的浙江警校校长差不多,属于半挂名的性质,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杭城站站务上面,督察处实际上属于周凤山直管。

现在既然周凤山同意,而且这个舒山河还是和林江北同期的浙警正科四期的学员,杜成虎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放下电话,周凤山对林江北说道:“既然成虎那边也没有什么意见,我现在就把委任状开给你,你等一下可以直接过去把他领到局里来办入职手续。总务科方面,我等一下就给他们打招呼!”

一边说着,周凤山一边站起身,到文件柜里拿出一张空白委任状,刷刷刷地填写完毕,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拿出大印,盖在自己名字上面。

可能有书友又会有疑问。

舒山河不是到督察处担任一个普通警官,怎么也会需要周凤山填写委任状呢?

那是因为规矩就是这样,像警官这样属于公务员编制的,必须周凤山这个局长出具委任状,才可以上任。而且事先还要上报到考试院铨叙部铨审司审查合格才可以正是颁发。

周凤山这个举动,同样也属于先上车,后补票。

或许还有书友觉得这样的规定太繁琐了,不就是任命一个普通警官,怎么还需要到南京考试院铨叙部铨审司进行专门审查才能够颁发委任状呢?

其实这样的规定已经是比之前的规定简化多了。

如果是放在五六年之前,即使是省市部门的一个科长,甚至都需要国民政府主席常校长亲自签发荐任状才可以呢!

比如江西省有一位叫彭百川的留美博士,1929年的时候曾经被任命为山东省教育厅下面的一个科长,但是这个任命状,就是当时的国民政府主席常校长亲自签发的。

后来因为程序太繁琐,国民政府在1929年10月29日颁布了新的《公务员任用条例》,省市部门的科长任命才不用劳烦国民政府主席或者是行政院院长的大架。

但是即使这样,普通公务员的任命,还是必须要经过南京考试院铨叙部铨审司进行专门审查才算是有效。

相比之下,代号向日葵的王小犊同学进入第二分局侦缉队担任侦缉队员,程序就不需要那么复杂。因为他是属于长警序列,地位差不多略高于后世的公安局的辅警,属于合同制警察,直接由省会警察局进行聘用就可以了。

林江北倒是没有想到周凤山会如此雷厉风行,当场就把舒山河的委任状开出来了。

于是他也不再耽搁,拿着委任状,到外面叫了一辆黄包车,赶赴到西大街分驻所。

还没有进分驻所的大门,就听到舒山河愤怒地喊叫,“武队长,请你放开手!我跟你不熟,请你自重好不好?”

林江北心中一惊,暗道怎么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敢欺负舒山河?

他走进分驻所的大门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官正拉着舒山河的手,低声下气地哀求道:“山河,我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一般计较好不好?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他们都指望着我来抚养。如果林督察长把我开了,我以后还那什么养活他们啊?”

看到这个场景,林江北气得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看着身上的制服和舒山河刚才的称呼,应该属于分局里队长一级的警官。只是不知道这样无胆的龌龊之辈,是怎么混上第三分局下面的队长的?

“干什么呢?还不放手?省会警察局警官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林江北冲着那个人大喝一声。

那个人扭头看着林江北,不由得一怔,舒山河趁机甩脱他的拉扯,快步来到林江北的跟前,“江北,你来的太好了!我都快被这个恶心的家伙给缠死了!”

那个人见状,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个就是舒山河警校的同学,督察处的林江北督察长啊?

他连忙跨前两步,点头哈腰地对林江北说道:“林督察长,卑职第三分局侦缉队队长武其栱,向您报到。”

“武其栱是吧?”林江北扫了他一眼,“我现在比较忙,没有空搭理你。你回去转告你们分局长一声,说这一两天时间内,我会到第三分局去,就警风警纪问题跟他做一下小小的探讨!”

武其栱脸色都白了,他如何不明白林江北所谓的小小探讨是怎么一回事啊?如果自己不能够迅速扭转局面,真的等林江北驾临第三分局的时候,他就彻底完蛋了!

“报告督察长!”武其栱把心一横,冲着林江北敬了一个礼,说道,“卑职有重要情报,要向您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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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2章 暴露

“什么情报?”林江北看着武其栱,冷冷地说道。

武其栱看了看左右,声音低了下来,说道:“林督察长,能不能找老王借一个房间,容卑职单独向您汇报?”

呵呵?

还要借一个房间单独向自己汇报?

林江北笑了起来。

也成,他今天倒要看一看这个武其栱究竟是在弄什么玄虚!

“山河,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带你们武队长,到里面借一个房间!”

说着他就领着武其栱往里走。

王所长本来看着武其栱和舒山河之间拉拉扯扯的,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就接着尿遁,躲进了厕所。这时候听到手下长警汇报,说林江北来了,哪里还敢继续躲在厕所?

他立刻把系好的皮带又解开,然后再一边手忙脚乱地系着皮带,一边就冲了出来,一直冲到林江北面前,才将将把皮带给系好。

“林督察长,”王所长又伸手扯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制服,这才啪地一声向林江北敬了一个礼,“西大街分驻所所长王世光向您报到,请指示!”

林江北在王所长脸上扫过一眼,说道:“王所长,你先借着一个僻静的房间给我,我要跟武队长聊点事儿。”

“属下的办公室就挺僻静,林督察长若是不嫌弃,就到属下的办公室去吧?”王所长说道。

“那就你办公室吧!”林江北点了点头,带着武其栱进了王所长的办公室。

王所长殷勤地给林江北倒了一杯茶水,然后也没问武其栱喝不喝茶,直接就退出了房间。

武其栱暗骂王所长势利眼,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怒意,只是臊眉耷眼地垂手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犯错的小学生。

林江北坐在办公桌后面,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上面的浮茶,抿了两小口,这才抬眼往武其栱那边扫了一眼,说道:“武队长,你有什么重大情况,现在可以讲了!”

“林督察长!”武其栱欠着腰,就想往林江北跟前凑。

“就站在那里说!”林江北厉声喝道,“我能听得见!”

“是,是,是!”武其栱连忙把迈出去的半只脚又收回来,站在那里,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汇报道:“我在第三分局辖区内,发现红党分子!”

“哦?竟然发现了红党分子?”林江北心头一震,脸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呵呵地捧着茶杯,看着武其栱,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就讲讲吧,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武其栱本来还想卖一个关子,但是看林督察长的这个模样,分明是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于是乎也不敢再弄什么玄虚,直接把干货就撂了出来:

“卑职昨天下午到艮山门码头便衣查岗的时候,瞥见我一个叫郝洪宝的小学同学从码头里走出来。这个郝洪宝虽然和我多年没见,但是去年过年我回老家的时候,却听村里人说,他早已经参加了红党,在皖浙赣交界地区的红党游击队里担任一个小头目。”

“嗯,你继续说!”林江北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他本来以为,武其栱说什么有重要情况向自己汇报只不过是一个借机接近自己的借口而已,却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是有重大情况要汇报,而且还涉及到了红党。

“卑职本来想直接动手把郝洪宝抓起来,但是转念又一想,这些红党分子骨头都很硬,如果单单把郝洪宝抓起来,恐怕在他嘴里也掏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武其栱继续说道:

“还不如我悄悄地跟踪他,看看他到杭城来是跟什么人接头,说不定能够趁着这个机会破获红党在杭城的据点。到时候不仅可以抓获红党在杭城的大批党羽,还有可能从红党的据点内缴获大量的反动证据和文件。”

“嗯,你做得很对!”林江北赞许地冲着武其栱点了点头,“怪不得你们分局长把你放在侦缉队队长的位置上,果然是慧眼识珠啊!”

他用手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木凳子,招呼武其栱说道:“还站着干什么?坐到凳子上说话吧!”

“谢谢督察长,谢谢督察长!”武其栱大喜,看来自己这一宝真的是押对了,凭借着这个发现红党的重要情报,立刻就获得了林督察长的欢心。

他迈着小碎步来到办公桌前,用小半个屁股坐在木凳子的边缘,谄媚地冲着林江北笑着。

“后面怎么样了?继续往下说啊!”林江北放下手里的茶杯,随手给武其栱扔了一根香烟。

武其栱诚惶诚恐地用双手接着香烟,却也不敢真的点燃,就那样双手捏着,继续讲述了下去:“于是我就躲在暗处,不动声色地盯着郝洪宝,一路跟踪了下去。结果竟然发现郝洪宝最后来到了武林门直街,走进了李记中药铺!”

听到这里,林江北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

喜的是,他心中的怀疑被证实了,李记中药铺确实是红党的据点。向日葵王小犊和中药铺的李掌柜确实是地下党员。

惊的是,李记中药铺是地下党据点的事情,也被武其栱这个家伙给发现了,如果处理不好,地下党这个据点有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啪”地一声,林江北抓起打火机,给自己也点燃了一根香烟,然后轻轻吐了一口烟气,隔着袅袅不定的烟雾望向武其栱,“然后呢?你继续讲啊!”

“是是是!”武其栱捏着香烟连连的点头,“然后我就在外面安心地等着,看看郝洪宝究竟会多长时间出来。如果只是进去一下下子,那么说明李记中药铺不一定是红党的据点,这只是红党分子防止被跟踪用来迷惑人的手段。”

“如果郝洪宝进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则说明这个地方有九成以上的可能就是红党的据点。只要盯着这个地方,肯定能够抓获几条红党的大鱼!”

“然后卑职在外面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也没有见郝洪宝出来。于是卑职就忍不住了,假装生病进去抓药,就走了进去,结果发现中药铺里面除了掌柜和两个抓药的伙计之外,郝洪宝竟然踪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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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3章 大忽悠

“当时你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听了武其栱的讲述,林江北不动声色地问道。

“既然已经失去了郝洪宝的踪影,即使对李记中药铺动手也可能找不到证据,只会打草惊蛇,让大鱼溜走。”武其栱连忙解释道,“反正只要盯着李记中药铺这个点,卑职相信不仅仅是郝洪宝,红党的其他大鱼也会出现,到时候一网打尽,岂不是更好?”

林江北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也幸亏武其栱有着立大功的野心,否则现在李掌柜他们可能已经在杭城站秘密刑讯处接受刘满仓的拷问了。

“嗯,你这件事情做得很对,确实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林江北点了点头,用嘉许地目光望着武其栱,一时间武其栱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不然的话,你忙活一大场,最后只抓三两只臭鱼烂虾回来,岂不是白瞎了这份鸿运?”林江北继续说道,“要知道,可不是谁在在码头上查岗,就随随便便能撞到自己在红党游击队当头目的同学的,你说是不是?”

“林督察长,您说得对,说得对!”武其栱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卑职也正是这样想的,男人嘛,要立就立一场大功,捉一两只小虾米有什么意思啊?”

“对,讲得不错!男人立就立大功!”林江北问武其栱道,“这件事情,还有什么人知道?”

“林督察长,除了您,卑职谁都没有告诉呢!”武其栱连忙回答道。

“嗯?”林江北目光就扫向武其栱,“这件事情,你为何不向你们分局长汇报?”

“这个……”武其栱目光闪烁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因为卑职还没有把李记中药铺的情况摸清楚。贸然向分局长汇报的话,到时候他问起详细的情况,我一问三不知,岂不是不好?”

“所以我想把李记中药铺的情况摸透,把情况搞扎实了,再向分局长汇报,这样才胸有成竹,有的放矢啊!”

李江北心中冷冷一笑,明明是你武其栱把被上司抢了功劳,才把这个消息憋在心里,想李记中药铺这份功劳做扎实,却偏偏说得如此高大上。

“那你为什么又要把这件事情向我汇报呢?”他继续问道。

“因为卑职仰慕林督察长屡破大案的神威,所以一看到林督察长,就情不自禁地要想把这个情况说出来,请求林督察长做一下具体的指点。”武其栱腆着脸说道。

“呵呵,没有看出来,武其栱,你挺会说话的嘛!”林江北冷冷地盯着武其栱。

“不敢,不敢!”武其栱吓得连忙低下了头,“卑职刚才所言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心声,绝对没有任何虚言!”

“行吧,你说是发自肺腑就发自肺腑吧!”林江北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件事情既然你之前没有向你们分局长做过汇报,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去多事做什么汇报了,那样反而对你更不好,你懂不懂?”

“卑职懂的,卑职懂的!”武其栱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连连点头。

“其他人你也暂时不要多讲,以防消息泄漏出去,从而打草惊蛇,让李记中药铺那边有了准备,知道吗?”林江北继续说道,“你自己要亲自去盯着李记中药铺,发现那边有什么异常情况,都要第一时间来向我汇报,自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明白吗?”

武其栱听林江北这样说,精神不由得一震,知道自己从此就搭上了林督察长这根天线了。这样这件事情处理的好,自己说不得也要离开第三分局这种小地方,到仁和路省会警察局里上班了!

“是!卑职明白!”他连声应道。

“好了,公事谈完了。”林江北又摸出一根烟,在桌面上磕了磕了,塞进了嘴里,不慌不忙地点着了烟,然后拿眼睛扫了一眼武其栱,“接下来咱们谈几句私事吧,舒山河跟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刷的一下,武其栱制服里层的衬衫一下子就湿透了。

“林督察长,我、我……”

“好了!”林江北摆了摆手,制止武其栱继续说下去,“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反正我已经请局长签发了委任状,将舒山河调进了督察处,你们俩个不在一处工作,应该不会再起什么龃龉。”

“不过呢!”说到这里,林江北目光紧紧盯着武其栱,“倘若你以后也被调进了省会警察局,可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千万莫要跟舒山河起什么纠纷,让我难做。毕竟你们俩一个是我的同学,一个是我欣赏的干才,到时候无论我偏帮谁,都是不好,明白吗?”

武其栱心本来已经沉到了谷底,听了林江北这一番话,心刷的一下又直飞到九天云霄!

什么“倘若你以后也调进了省会警察局”,什么“一个是我的同学,一个是我欣赏的干才”,什么“让我难做”,“无论偏帮谁,都是不好!”

这几句话瞬间就让武其栱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已经达到了**!

看来自己这一宝果然是押对了!

因为发现红党据点这件大功劳,林督察长非但已经不再计较自己之前整舒山河的事情,而且话里的意思,还打算把自己当做心腹来看待。

也就是说,自己以后跟舒山河一样,彻底抱上了林督察长的大粗腿咯!

“林督察长,之前是我不对,心胸太小,亏待了舒山河。我待会儿出去就要向他道歉,以后一定跟他好好相处,绝对不会让林督察长您为难!”武其栱连忙拍着胸脯表态道。

“道歉就不必了,但是以后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相处却是真的!”林江北笑眯眯地说道,“不然岂不是让外人瞧咱们的笑话嘛?”

一句“咱们”,又让武其栱浑身麻酥酥地,仿佛被一道电流电过一般。

“是是是,督察长,是不能够让外人瞧咱们的笑话!”他连声说道。

“老武,你能够如此通情达理,我很欣慰啊!”林江北说道,“我等一下跟山河谈过话,就带他去督察处正式报到了。到时候他有什么行李要一起搬到省会警察局宿舍的,你记得帮忙帮衬一下,借着这个机会跟他把关系舒缓一下,是不是?”

“那先这样吧,你到外边等着,把山河给我叫进来,我跟他谈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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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4章 交友任务

舒山河进来之后,林江北直接把委任状递给了他,嘴里笑着说道:“山河,运气不错,我回局里的时候周校长正好有空,于是就缠着他把委任状给你开出来了。你待会儿就可以跟我回局里总务科,办理入职手续了!”

看到手里的委任状,舒山河鼻头不由得猛的一酸,声音就有点发颤:“江北,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

如果不是撞到林江北,他恐怕至少还要在西大街分驻所打熬小半年,别说是到省会警察局督察处去担任督察官了!

“怎么感谢我呢?让我想一想啊?”林江北手指轻轻敲了敲额头,然后望着舒山河严肃地说道,“山河,我记得你去年你从家里带过来的酱鸭非常好吃,你什么时候再回南昌了,记得给我一定带一只过来!”

舒山河本来屏住呼吸,等着林江北提出什么了不起的要求呢,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惦念着他家里的酱鸭。

他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就舒缓了起来,鼻头也不那么发酸了,“原来你喜欢吃我爸卤的酱鸭啊?这还不好办啊!我今天就写信给家里,让我爸多卤上几只,然后托到杭城来办事的老表给你带过来!”

林江北见舒山河的情绪成功地被自己转移了出来,不由得也暗自舒了一口气。说实话,刚才看舒山河的模样,他还真有点担心舒山河泪水会涌出来,那样就尴尬了。

当然,他也理解舒山河的心情。

在浙警正科辛辛苦苦地学习了两年,本来以为毕业后会成为警界的精英分子,谁知道最后却苦哈哈地被安排到分驻所干了近半年的巡警。然后又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撞见了自己,然后就在几个钟头的时间内,就从分驻所的巡警变成了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的督察官。

被这起起伏伏的巨大心理落差来回折腾着,换谁也得有点小情绪小感慨啊!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舒山河虽然在观察力、记忆力方面有着出众的天赋,但是个人情绪控制能力方面,还是差了很多火候。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杭训班的教官没有把舒山河选进杭训班放重要原因吧?

毕竟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情报特工,别的方面先不说,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对自己的感情有着精准的控制能力。

从这一点上来说,舒山河显然是不合格的。

不过对林江北说,这个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对他急用培养自己班底的他来说,首要选人的标准就是忠诚可靠,其次是专业能力,至于情绪控制力,则可以放在后面慢慢训练。

林江北相信,经过他专业的训练,舒山河对情绪控制力即使不能够做到优秀,但是达到合格的标准线,却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写信的事情不急,等你到督察处报过到,安顿下来再说。”林江北伸手递给舒山河一根香烟,又扔给他一只打火机,示意他自己点上,然后随口问道:“山河,你跟武其栱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你不知道,武其栱这个家伙,太不是玩意儿了!”舒山河重重地抽了一口烟,愤愤不平地说道,“他这个王八蛋,竟然跟日本人勾结!”

“什么?”林江北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你说他跟日本人勾结,有证据吗?”

“要说实打实的证据,我是没有!”舒山河说道,“但是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他绝对是跟日本人有勾结!他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西大街分驻所来,不就是嫌弃我在分局侦缉队的时候,碍他的事了?”

“嗯?具体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林江北双眼紧盯着舒山河。

“拱宸桥火车站有一个朱家帮,里面都是一些专门干武差事的惯偷。”舒山河说道,“他们每天都在拱宸桥火车站上车,在火车上抢劫旅客的财物之后跳下车,然后翻出火车站,经过拱宸桥逃亡日租界。”

朱家帮,林江北当然听说过。当初他就是利用朱家帮那帮惯偷,把装了金十护照的公务包偷走,从而让老奸巨猾的富山井也中计,成功地把他调离了富山商行。

“嗯,你继续说!”他点了点头,对舒山河说道。

“其实朱家帮的成员翻出火车站之后,距离拱宸桥还有一小段路程,而这段路程,就是归我们第三分局来管辖。”舒山河说道,“我毕业之后被分到第三分局侦缉队见习,接到过几起朱家帮人员抢劫的案子,于是就埋伏在火车站外面,等朱家帮的人员翻出火车站之后,进行现场抓捕。”

“却没有想到,我抓捕了一个朱家帮的成员,带回侦缉队之后,却遭到了武其栱的怒斥,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朱家帮这帮惯偷,抢了咱们中国人的财物,却跑到日本租界跟那帮小日本警察分赃,这让人怎么忍?于是当场就给武其栱顶了起来。”

“结果呢,我就被武其栱打发到西大街分驻所,成了一名查户口的见习巡警。”

“就在两个月前的一个傍晚,我在武林门附近巡逻时,又遇到了当初被我抓起来的那名朱家帮惯偷。只不过他这个时候因为跳火车摔断了一只腿,成为一个无用的废物,被赶出了朱家帮。”

“他不无怨念地告诉我,武其栱其实是跟拱宸桥那边日本警察是有勾结的。对于朱家帮抢劫到钱财的人员,只做驱赶,不做抓捕。然后朱家帮的惯偷在日租界跟日本警察分赃的时候,也会给武其栱留下一份。”

“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本打算带着这个惯偷到省会警察局去告发武其栱。却没有想到第二天我去找那个惯偷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横死街头!”

“所以你要问我有没有武其栱勾结日本人的证据,我确实没有。但是我却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他确实跟拱宸桥的日本人有勾结!”

本来听武其栱汇报发现李记中药铺是地下党据点时,林江北就已经在他名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现在又知悉了武其栱跟日本人有勾结,那这个家伙更是留不得了。

“山河,”林江北心里念头电转,脸上却严肃起来,“没有想到这个武其栱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竟然不惜勾结日本人。将来中日之间一旦发生冲突,这样的人必然会沦落为汉奸!”

“但是单单凭借着你的这些证词,还不足以治他的罪。要想让他接受惩处,必须要获得确凿的证据!”

“刚才他在我的办公室里,表示了想跟你缓颊关系的意思。我看不如你顺水推舟,假装同意跟他缓颊关系,借着这个机会跟他多多接触,看能不能拿到他勾结拱宸桥日本警察的真凭实据。”

“只要证据在手,想怎么惩治他,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不过这样一来,你就要委屈一下自己的本性,跟他去做一段时间好朋友了!”

“江北,只要能够让他得到应有的惩处,我个人受点委屈算什么?”舒山河说道,“你放心,我保证会完成这个任务,从他那里套出来勾结日本人的真凭实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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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5章 升官宴

林江北领着舒山河到总务科办理过入职手续,然后就有总务科的职员带着舒山河到后面警官宿舍去安顿。

虽然说是三人一间宿舍,稍显拥挤了一点,但是卫生条件却比舒山河目前在西大街那边租住的木棚房子好的多。

更何况警官宿舍还不要房租,本身又在警局里面,中晚两餐都可以直接在警局食堂吃饭,省去了做饭之苦,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比较适合舒山河这个刚走出校门大半年的单身汉。

看过自己的宿舍,并从总务科职员那里拿到钥匙之后,舒山河就要返回西大街自己的住处,把自己的行李搬运过来。

武其栱领着两个亲信的侦缉队员一直在省会警察局门口守着,看见舒山河要回去西大街住处搬运行李,自然就凑了上来,说要帮着舒山河一起搬。

舒山河从林江北那里得了指示,见武其栱主动凑了上来,自然不会拒绝,顺水推舟答应了武其栱的帮忙。于是武其栱就叫了两辆黄包车,赶到舒山河的住处,帮着搬运行李。

武其栱和舒山河前脚刚坐上黄包车,林江北后脚就跟了出来,也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回了住处。

在住处换了一身衣服,又对着镜子对面容做了一下修饰之后,林江北这才再度从住处出发,到外面分别找了两家中药铺子,各买了淫羊藿粉和菟丝子散两味中药,然后又在一家酒铺里买了一小坛子绍兴五色烧返回了住处。

林江北在房间内把门反锁之后,点着煤油炉,把淫羊藿粉和菟丝子散放进砂锅了进行炒制,然后加了一斤五色烧大火进行熬煮。

砂锅里的五色烧将将要熬干的时候,他又加了一斤五色烧进去,如此反复三次。等第三次五色烧熬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他把煤油炉的火改成了小火,继续熬煮。

然后等砂锅里的液体几乎都看不见的时候,林江北这才把煤油炉关掉,然后用纱布包住药渣,用力拧挤着,最后从药渣当中挤出了不到十毫升的浅黄色液体,用了一只小玻璃瓶仔细地装了起来。

等做完这一切,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六点了。林江北把小玻璃瓶塞进了内衣口袋,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回了省会警察局督察处。

而警官宿舍那边,舒山河在武其栱和两个侦缉队员的帮助下,也刚刚把自己的行李安顿好。

“山河,感谢你宽宏大量,不计较俺老武以前的得罪之处。”武其栱冲着舒山河说道,“现在天色不早了,请容俺老武摆一桌酒宴,向你表示赔罪。”

“武队长,你太客气了吧?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干什么?”舒山河笑着摆了摆手。

“那就算不用赔罪,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总得庆祝一下你的升官和乔迁之喜吧?”武其栱执拗地说道,“你若是不同意,那就是在心里还没有原谅俺老武。那你只要画下一个道道来,说俺老武要怎么办你才肯原谅俺,俺立马照办就是!”

舒山河想起林江北对他的叮嘱,只好无奈地对武其栱笑道:“好吧!既然武队长你执意要请客,那我也就不跟武队长你多客套了!”

“这就对了嘛!”武其栱兴奋地拍了拍舒山河的肩膀,“这样才是俺老武的好兄弟嘛!”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望着舒山河说道:“山河,要不你去问一下林督察长,看晚上能不能请他也一起过去?你的升官宴,没有林督察长这个老同学到场,总是缺点意思,对不对?”

尼玛!武其栱这个王八蛋,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本来以为晚上这场宴会真的是为请自己。却没有想到,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竟然盯在了自己老同学林江北身上。

舒山河本来想立即给武其栱甩脸色看,后来又想到林江北的叮嘱,为了以后能够从武其栱身上套出他勾结日本人的证据,遂又把心头的怒火强压了下来,耸了耸肩,对武其栱说道:

“武队长,你也知道,江北作为副督察长,肯定也有自己的应酬,能不能赏脸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我也说不准。要不这样,你跟着我一起到督察处去当面邀请他,看看他有没有时间跟我们一起出去吧?”

“好啊,好啊,山河,那咱们快点过去吧!省得去晚了,林督察长被其他人给请走了!”武其栱连忙说道。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

舒山河点了点头,领着武其栱去督察处找林江北。至于武其栱两个心腹手下,自然被武其栱打发回去了。

“什么?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喝升官宴啊?”听明白武其栱和舒山河的来意,林江北摇了摇头,说道:“没这个必要!你们叫一些第三分局和西大街分驻所的同事一起庆祝就行了,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林督察长,那怎么能行?”武其栱连忙说道,“我听山河说,你们浙警正科四期的同学,目前还留在杭城的就你们两个人了。他的升官庆祝宴会,如果连你这个唯一的老同学都不去捧场的话,还有什么意思啊?”

“你这个老武啊,说起歪理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不愧是在干了这么多年侦缉队长啊!”林江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那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管再勉为其难,也总得过去一下不是嘛?这次宴会,你们都邀请了那些人?”

“林督察长,今天时间太匆忙,也顾不上邀请其他人!”武其栱连连点头,说道:“今天晚上的庆功宴,就您、山河和我三个人,小范围的庆祝一下。至于说第三分局和西大街分驻所的那些人,等回头山河这边定一个时间,我们再正式邀请。”

“原来是这样!”林江北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宴会定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我和山河还没有商量呢!林督察长,您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没有?”武其栱连忙问道。

“这个嘛……”林江北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额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三个人嘛,就不要去吃什么中餐了,没有气氛。不如就到青年会吃西餐,你们看怎么样?”

第0146章 哥顿金酒

青年会全称是青年会大菜间,是杭城基督教青年会所办的一座高档西餐馆。这是段逸农特别喜欢的一家西餐馆,不仅仅历届杭训班毕业宴会都被安排在青年会,但凡是他的私人宴请,一般也都安排在青年会。

所以林江北选择到青年会吃西餐,也不显得奇怪和突兀。

“好啊好啊,我还从来没有到青年会吃过西餐呢,这次正好跟着督察长去开开洋荤!”武其栱立刻忙不迭地回答道。

他所求的只是一个跟林督察长在酒桌上联络感情的机会,所以不管是中餐馆还是西餐馆,只要林督察长肯去,那就是好餐馆。

武其栱都答应了下来了,舒山河自然是更无意见。反正他只牢记着林江北的叮嘱,让他跟武其栱交好,至于说其他,由着林江北安排就是。

于是三个人就出了省会警察局,到黄包车停靠点,叫了三辆黄包车,直奔青年会大菜间而去。

“请问先生几位?”一进青年会,一个身姿挺拔的英籍大堂经理就迎了上来。

“三位!”林江北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对大堂经理说道,“给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小包间吧。我们待会儿要喝酒,如果坐在大厅,怕影响其他客人吃饭。”

“明白!”大堂经理脸上露出标准至极的职业微笑,侧身做了一个手势,“三位,这边请!”

按照国外西餐厅的规矩,不管餐厅再高档,也不设置单独的包间的,但是这个规矩在中国却行不通。因为中国一些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的客人,出于种种禁忌,不愿意跟普通人坐在大厅里吃饭。

所以青年会也入乡随俗,单独设立了一些包间出来,其实仅仅从西餐厅的名字叫“青年会大菜间”也能够感受出来。所以洋鬼子仰慕我大中华的文化,积极主动向我中华优秀传统靠拢,绝对不是从麦当劳改成金拱门开始,在民国时期就已经不乏先例了。

林江北知道青年会设有小包间,才会把舒山河的升官宴定在这里,否则他就选择在中西合璧的蝶来饭店去吃西餐了。

大堂经理把林江北三人领到小包间,就退了出去,交由包间外面的侍者接待。

侍者拉开椅子请三人入座之后,每人递上一杯沙滤水,然后菜单递上来,请他们点菜。

“老武,要不你来点?”林江北用手指了指菜单,对武其栱说道。

武其栱连忙推辞道,“督察长,您就别拿俺开玩笑了!西餐俺拢共没有吃过两回,哪里懂得点菜了?还是督察长您点吧!”

“呵呵,让我点,待会儿老武你不要肉痛哦!”林江北拿起菜单,笑呵呵地瞥了武其栱一眼。

“督察长,俺老武岂是那抠抠索索的人啊?您只管挑最贵点!”武其栱拍着胸脯说道,“今天是山河兄弟的升迁宴,这排面档次必须要上去啊!你说是不是啊,山河老弟?”

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舒山河说的。

“就咱们三个人,随便点几个就算了,没有必要搞那么奢侈!”舒山河摆手说道。

“奢侈!必须要奢侈!”武其栱按住舒山河的胳膊,对他说道,“山河兄弟,我这可是第一次请你和督察长吃饭,总得让我聊表一下心意吧?”

然后他扭头对林江北说道,“督察长,您尽管点,不要替我心疼钱。今天我的钞票可是带的足足的!”

“好,既然老武这么霸气,那我就放心地点了!”林江北招手把侍者叫道身边,对他说道:“烧乳鸽、铁扒仔鸡、西洋焗肾翼、烟仓鱼、焗酿龙虾,以上菜式每人一例。最后再每人来一例牛尾汤。”

侍者一边拿笔在菜单上记着,一边暗自在心里咂舌,这几样菜式,不算小账和酒水,就已经是一百元出头了。即使青年会是杭城最高档的西餐厅,但是这样出手阔绰的豪客也不多见。

“请问先生,你们需要什么酒水呢?”记好菜单,侍者又问道。

林江北就拿眼睛看向武其栱。

“督察长,西餐的菜俺都不会点,更别说酒了。”武其栱连忙摆手。

林江北又拿眼睛望向舒山河。

舒山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江北,你别看我,我更不懂了!你觉得什么酒好喝,就点什么酒吧!”

“好吧!”林江北点了点头,对侍者说道:“英国产的哥顿金酒你们这里应该有吧?”

“先生,有的!”侍者连忙说道。

“那就先给我上两瓶吧。”林江北对侍者说道。

“好的!先生请稍等!”侍者说完之后,就退了下去。

工夫不大,他又捧着两瓶哥顿金酒,放在了桌上。

纵使武其栱酒精考验,但是看到这两大瓶洋酒,眼睛也瞪了起来,“督察长,洋酒的瓶子都这么大吗?”

“呵呵,不算大吧?一瓶七百五十毫升,也就是一斤半的量(旧制一斤等于十六两,但是一两只有三十一点二五克,所以一斤也是五百克)。”林江北拿起一瓶金酒,指着上面的标签对武其栱说道,“而且酒精度数也低多了,只有四十三度左右。比起绍烧、苏烧动辄六十多度,这四十三度的金酒简直就算是白开水。”

“更何况我听山河说你武队长喝酒方面可是以海量著称,今天山河的升迁宴上,你可不能装怂啊!”

舒山河一脸懵逼,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武其栱在喝酒方面是海量呢?

武其栱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打听过林督察长是河南人,而河南人喝酒最不喜欢人婆婆妈妈,于是连忙改变了口风,“有督察长在这里,俺老武怎么可能怂啊?别说是两瓶洋酒,就是再来两瓶洋酒,俺老武要保证让它一滴不剩!”

“哈哈,这就对了嘛!”林江北哈哈大笑,让侍者把酒打开,然后从侍者手里抢过酒瓶,给武其栱满满地倒了一大杯,“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三个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今天又是山河的升迁宴,怎么能够不喝个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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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7章 成了

武其栱受宠若惊,他何时享受过副督察长亲自斟酒的待遇啊?

“哎呀,督察长,劳您亲自给我倒酒,这如何使得?”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试图从林江北手里抢过酒瓶,但是怎料林江北眼疾手快,早已经替他把酒杯给斟满。

“这又如何使不得啊?”林江北笑吟吟地看着武其栱,“你老武能够请我吃饭,难道我就不能给你老武倒一杯酒么?”

一句话说得武其栱心里暖洋洋的,看来林督察长这是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啊!

见林江北回手把舒山河和他自己的酒杯也都斟满,武其栱也不管菜还没有上来,立刻双手捧着酒杯冲着林江北说道:“感谢督察长能够看得起俺老武,给俺老武这么一个机会。俺老武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唯有用酒表示俺的心意。督察长,俺敬您一杯,俺干了,您随意!”

说着他把手里的酒杯冲着林江北高高一举,也不管林江北的反应,脖子一仰,满满地一大杯酒就一饮而尽。

林江北把酒瓶递给舒山河,示意他把武其栱的空杯加满,自己则端起跟前的酒杯,满面春风地冲着武其栱笑道:“老武,干什么这么客气啊?咱们能够坐在一个酒桌上,就足以说明一切了。所以你就别讲那么多规矩了,什么敬酒不敬酒的,什么你干了我随意的,麻烦!对不对?”

“咱们今天第一次喝酒,当然是你喝多少我喝多少,不能让人说我占你这个当部下的便宜,对不对?”

说完这句话,林江北把手里的酒杯往嘴里一送,满满地一杯酒也已经下肚。

看到林江北如此爽快,武其栱更是热血沸腾,又端起第二杯酒,准备再敬林江北,却被林江北笑眯眯地拦住了。

“老武,你第一杯敬我也就算了,第二杯还敬我可就是真正的缺心眼儿了!”他用手往舒山河那边指了指,说道:“你可莫要忘了,山河才是今天的宴会的主角呢!”

“对,您看我这个榆木脑袋,若不是您说,我差点就闹大笑话了!”武其栱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端起酒杯冲着舒山河说道:“山河老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跟督察长坐在一个桌上,光顾着自己激动呢,差点把你给忘了!”

“这样吧,我罚酒一杯,权当赔罪!”

说着一仰脖子,满满地一大杯就又一饮而尽。

站在一旁的侍者都看傻了眼。心中这三个人是咋回事?菜还一个都没有上呢,酒就去掉了半瓶呢!照他们这样喝酒的速度,三个人岂不是要喝五六瓶?

看见武其栱又要去喝第三杯,林江北伸手拦住了他,说道:“好了好了,老武,意思到了就行。你先歇一歇,等菜上来了,我们再喝。”

武其栱连喝了两大杯,也有点受不了,趁势也就坐了下来。

很快,菜就上齐了,于是酒杯又重新端起。武其栱今天铁了心要在林江北跟前表现一番,这酒喝的也格外积极,转瞬之间,两瓶洋酒已经去掉了一大半。

趁着酒酣耳热之际,林江北又让侍者加了一瓶哥顿金酒,然后把侍者赶到包间外面,包间里只留下他们三个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忽然间,武其栱觉得自己小腹处尿意盎然,怎么憋都憋不住了,只好向林江北告一声罪,要去外面洗手间方便。

舒山河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听武其栱这么一说,觉得自己也有点膀胱充盈,遂也向林江北告一声罪,站起来跟着武其栱一起去方便。

说起来也怪,自从他们开了这个头之后,不仅仅是他们,甚至是林江北,也是每隔十几分钟,都要起身到外面方便一次。

武其栱和舒山河两个人都已经喝上了头,虽然奇怪自己今天方便得有些频繁,但是却没有往心里去。

只有林江北明白,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是哥顿金酒的效果发作了起来。

金酒,又名叫杜松子酒,因为酿酒原料当中含有大量的杜松子,所以就有很强的利尿功能,让中年男士女士喝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所以在国外大受欢迎。

林江北今天之所以把舒山河的升官宴定在西餐厅,又特点了英国哥顿金酒,目的也就是冲着哥顿金酒强大的利尿功效来的。

眼看着两瓶金酒就要被喝完,武其栱也差不多出去方便六七次,林江北感觉火候已经到了。遂找了一个武其栱和舒山河一起出去方便的机会,就在他们两个人离开包间,包间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林江北迅速从兜里拿出那只小玻璃瓶,将他今天熬制的液体全部倒进了武其栱的杯子里面。

等武其栱和舒山河摇摇晃晃地从外面方便回来后,林江北就笑盈盈地举起了酒杯,跟他们两个碰了一下,看着武其栱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心中不由得暗道了一声:“成了!”

又在包间里坐了十几分钟,看着武其栱面色潮红,抓耳挠腮的模样,林江北就放下了刀叉,笑呵呵地冲着武其栱说道:“老武,俗话说的好,酒品通人品啊!冲着你今天酒桌上的酒量,就知道你人品不差!我没有看错人,你这个部下,我是收定了!等过一段时间,我去找周校长说一说,看看局里哪个部门还能够挤出一个位置,到时候就把你给调过来!”

“多谢督察长的抬爱,俺老武没有啥话可说,唯有再敬督察长一杯。”武其栱强忍着小腹处的一团火热,伸手一抓酒瓶,发现里面竟然空了,于是扭头冲着门外喊道:“再加一瓶酒!”

“够了,够了,再加就多了!”林江北挥手让侍者退下,对武其栱说道,“来日方长,我们三个以后喝酒的机会还很多。我还回去处理点公务,山河今天也刚刚搬到警官宿舍,回去晚了影响也不太好。”

舒山河脑袋也晕晕胀胀的,听林江北这么说,连忙附和道:“对对对,我们下次找机会再喝,今天就到这里吧!”

“行吧!下次还是俺老武算账!今天就不耽误督察长和山河老弟的时间了!”武其栱内心燥热,遂也不再坚持,让侍者拿过账单,把账结了,然后跟着林江北和舒山河出了青年会的大门。

来到外面的黄包车停靠点,武其栱帮着林江北和舒山河叫好黄包车,目送着他们的黄包车远去之后,他就急不可耐地跳上了黄包车,往不远处的花牌楼妓院赶去!

武其栱的黄包车刚走出不远,一个瘦小的身影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跳上了第四辆黄包车,扔给车夫一元法币,对车夫说道:“跟上前面那辆车!”

“好咧!”车夫把法币塞进兜里,兴奋地应了一声,就快步向前面那辆黄包车追去!

第0148章 难逃一死

林江北在彩霞路口下了车,拎着在路上买的点心和小鱼干,又往前步行了两百多米,来到了小龙两兄弟的住处。

赵小虎听到林江北来了,甚至都没有吃林江北塞到他手里的点心,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屋里,拿出了林江北给他买的心目克明教材,递到林江北手里,让林江北考校他这几日的盲文学习成果。

林江北扔了两条小鱼干给围着他裤腿喵喵只叫的小黑,然后拿起盲文教材开始考赵小虎。却没有想到,一本教材考校下来,赵小虎竟然没有一处错误。

一时间他不由得哂笑起来。小家伙儿这哪是让他考校啊?分明是看自己掌握了整本教材,向他邀功来了!

“小虎好样的!这么快就把整本教材都掌握了!”林江北用手揉了揉赵小虎的后脑勺,笑着说道:“说吧,想要什么奖励,哥哥买给你!”

“江北哥哥,我什么奖励都不要!”赵小虎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只想能够多学一点东西,以后能跟哥哥一下帮助江北哥哥做事!”

“好!有志气!那明天我就把日文老师带过来,你开始学习日文好不好?”林江北说道。

“嗯,江北哥哥,你把老师带过来吧,我保证一定比学习盲文还要认真!”赵小虎仰头说道。

“小虎真乖,来,先吃一块百果糕!”林江北拿起一块点心,塞到赵小虎手里。

赵小虎拿着百果糕正要往嘴里塞,忽然间耳朵一动,就停了下来,用手指着外边说道:“我哥回来了!”

林江北侧耳细听,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却没有想到小黑喵地一声,就从门槛下面的猫洞窜了出去。

这时候,外面才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赵小龙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小虎,小虎,江北哥来了嘛?”

“小龙,我来了呢,快点进来吧!”林江北冲外面说道。

然后屋门一响,赵小龙抱着小黑就走了进来。

他回身把屋门关好,快步走到林江北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江北哥,目标在花牌楼下了车,进了一家叫妙凤楼的长三堂子。”

“好,我知道了!”林江北点了点头。武其栱果然是按捺不住,找堂子去消火去了。

“哥哥,长三堂子是什么地方啊?”赵小虎在旁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插言问道。

“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点心吧!”赵小龙恼羞成怒,顺手给了赵小虎一个炒栗子。

见赵小虎委屈地捂着额头,林江北瞪了赵小龙一眼,“你打弟弟干什么?”

然后他伸手替赵小虎揉了揉额头,说道:“小虎,你记住,长三堂子是坏人才会去的地方。”

“嗯,江北哥,我记住了!”

林江北又扭头对赵小龙说道:“我已经跟掮客交代过了,让他在我住处附近寻找房子,估计很快就能够找到合适的房子,到时候我再带你们搬过去住!”

“另外,派报处这几天可能会有所变动,到时候所有报童去批报纸,都需要经过第二分局一个叫王小犊的青年警察同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获取这个警察的信任,明白吗?”

“嗯,我明白!”赵小龙点头说道。

“那就这样,有什么急事,就在孝女路拐角那个墙墩上面留记号,我看到就会过来找你的!”

叮嘱过赵小龙之后,林江北就赶回住处休息。

第二天早上,他吃过早饭,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到省会警察局,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王见刚顶着两只黑眼圈,哈欠连天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王哥,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被嫂子罚跪了?”林江北一脸惊诧地看着王见刚。

“别提了,比被你嫂子罚跪还惨!”王见刚满腹牢骚地说道,“昨天晚上下面分局的一个警官到长三堂子去找姑娘快活时,犯了马上风。他倒是挺痛快,当场就走了,可是就可惜了俺老王和手下七八个兄弟,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他往上面努了努嘴,“这不,我刚刚向局座汇报完。现在准备到后面宿舍去眯一觉!”

“马上风?谁啊?”林江北连忙问道。

“第三分局侦缉队队长武其栱!”王见刚撇撇嘴说道。

“啊?武其栱,不会吧?”林江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昨天晚上,他还请我和警校的同学在青年会吃的饭啊,怎么好端端的就得了马上风啊?”

“嗨,所以说嘛!色是刮骨钢刀啊!”王见刚摇头说道,“江北啊,幸亏你昨天晚上吃过饭之后,没有跟武其栱去胡天海地,否则的话,今天早上咱们哥俩儿可能就说不上话了!”

“去你的!我就是去胡天海地,也不至于说不上话吧?”林江北给了王见刚一拳,继续问道:“武其栱的事儿,后面怎么处理了?”

“还能怎么处理?敲妙凤楼老板一笔,赔偿给武其栱的家属呗!”王见刚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道:“好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到后面补觉去了!这个武其栱,真的奶奶的是,连死了都不让人安宁啊!”

望着王见刚远去的背影,林江北心中暗道,看来这个武其栱,人缘不是一般的差啊!

一般来说人死为大,武其栱既然人已经去了,按理说别人都不会再讲他的坏话了。可是现在武其栱死了,王见刚对他的怨念还这么大,可见是他生前不知道做下了多少神憎鬼厌的事情,以至于让王见刚念不到他半点好处。

事到如今,林江北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去了。悬挂在李记中药铺的定时炸弹在他巧妙的设计下,终于被及时拆除了。

要不然只要武其栱还活在世上,李记中药铺随时就有暴露的危险。到时候林江北再想去挽救李记中药铺这些地下党员,难度可比拆除武其栱这颗定时炸弹大多了。

至于说武其栱为什么会得马上风,当然是林江北精心设计出来的。也就是说,当武其栱在西大街分驻所向林江北汇报李记中药铺的情报时,林江北就已经下了灭口的决心。

但是如何顺利灭掉武其栱的口而且还不会引起怀疑,却是一个技术性很高的活计,林江北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利用自己的医学专长,给武其栱布置一场马上风的葬礼。

马上风,又叫性、、交猝死。按照中医的说法,是由劳逸失度;醉以入房;房劳;精神大紧张等因素造成的。

而按照西医的研究,则是有以下几种因素如:在酒后剧烈运动后、远途归来、过度疲劳、精神过度紧张以及身体原本就患有心脏病、高血压等疾病。

除此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因素能够导致马上风,那就是身体存在有低血镁的症状。

而低血镁的症状出现,又与使用利尿药有关。也就是说,只要短期内服用了大量的利尿剂或者利尿药,就能够导致低血镁症状的出现。

最后,根据现代医学的研究,马上风的发病率最高的年龄段在三十岁左右,而武其栱年龄正好是三十岁出头。

所以从武其栱答应林江北跟舒山河缓颊关系,帮舒山河搬运行李开始,就已经踏进了林江北为他布置的死亡陷阱。

林江北之所以把宴请的地点定在青年会,除了里面有金酒这种利尿剂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距离青年会不远处就是花牌楼的长三堂子聚集地。

即使是武其栱离开青年会时能够克制住内心的**,不去长三堂子鬼混,那也不过是把发作马上风的场所由长三堂子转到了自己家里而已。

当然,也可能存在药效不够,武其栱身体抵抗力又强,没有发作马上风。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下次再把药量加大就好,只要武其栱存下了抱林江北大腿的心思,他总是逃不脱马上风的结局的。

即使是武其栱觉得自己这次在长三堂子特别兴奋特别快活,也只会认为是洋酒助色兴的效果更佳,哪里会想到是被下了壮阳药?

第0149章 顺藤摸瓜

林江北快步来到周凤山的办公室。叶路平正在外间的会客室守着,看见林江北过来,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周校长在嘛?”林江北用手往里面指了指。

“在呢!”叶路平回答道:“杜督察长也在!”

“正好,省得我跑两趟!”林江北笑了一下,推门就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周凤山正坐在沙发上,跟杜成虎低声说着什么。林江北见状就出声问道:“周校长,你不会是跟督察长谈武其栱的事情吧?”

周凤山和杜成虎一起抬头向林江北看了过来,“我们正是在谈武其栱的事情,你是不是也听到消息了?”

“对!”林江北点头说道,“刚才在楼梯上,我碰到了王见刚,从他嘴里听到了武其栱的消息。”

“娘希匹!”周凤山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这个武其栱,还真他娘的有能耐,身为第三分局的侦缉队队长,竟然会死在妙凤楼姑娘的肚皮上。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还不知道给省会警察局惹出多少非议来呢!”

“周校长、督察长,学生认为,武其栱的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林江北面色凝重地说道。

“哦,此话怎讲?”周凤山和杜成虎目光立刻就聚集到林江北的脸上。

林江北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才开口继续说道:“我昨天跟舒山河谈话的时候,从舒山河嘴里获得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武其栱跟拱宸桥那边的日本警察有勾结。”

“什么?”

周凤山和杜成虎碰了一个眼神,他们还真没有想到,武其栱竟然会跟拱宸桥日租界的日本警察有勾结!

于是两个人面色都凝重了起来,望着林江北说道:“你把具体情况详细介绍一下!”

于是林江北就把舒山河昨天告诉他的关于武其栱和朱家帮之间的事情详细地向周凤山和杜成虎讲述了一遍。

然后在最后说道:“昨天武其栱看到舒山河调到督察处了,于是就想弥补一下跟舒山河之间的关系,热情地帮舒山河搬运行李,还提出晚上要宴请舒山河,庆祝他高升到省会警察局督察处。”

“舒山河过来请示我,我觉得正好可以喝酒的机会,摸一摸武其栱的底,看看他跟日本人的勾结究竟有多深。遂让舒山河答应下来,然后晚上跟着舒山河和武其栱一起到了青年会去喝酒。”

“嗯,然后呢?”周凤山望着林江北,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却没有想到,武其栱嘴巴还挺严,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我一把话题扯到朱家帮上面,他就闪烁其词。”林江北说道,“这反而更证明了他心中有鬼。不然像朱家帮这样活跃在他们第三分局辖区的惯偷,他作为侦缉队长,怎么可能连一点朱家帮的情况都不了解呢?”

“你分析的不错,如此看来,这个武其栱还真的是大有问题!”杜成虎在一旁点头说道,“本来按照局座的计划,就准备这几天对朱家帮进行一次彻底的打击。”

“啊?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啊!”林江北抬头望着周凤山。

“这个事情不需要情报组和督察处出面,只要动用第三分局侦缉队就可以了,所以我就没有顾上跟你说。”周凤山说道,“因为朱家帮的人抢了装有金十护照的公文包,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如果我们就此放过朱家帮的惯偷不管,富山井也肯定会生疑,猜测出来之前的这些是我们给他下的套。”

“所以我们这边抽出力量对朱家帮的惯偷们进行一次清扫行动,以表示我们对金十护照被偷的愤怒,这样既铲除了朱家帮这伙儿盘踞在拱宸桥火车站的毒瘤,又顺势消除了富山井也的疑心。”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布置下去,武其栱竟然得了马上风死在妙凤楼姑娘的床上!”

“不过也幸亏我们没有来得及布置下去,不然如果舒山河那边提供的情报不错的话,武其栱肯定会把消息提前透露给朱家帮,到时候朱家帮的人马肯定就会跑到拱宸桥日租界的地盘内躲藏起来。”杜成虎在一旁庆幸道。

“所以我就更觉得武其栱的死大有问题了!”林江北说道,“就在周校长决定要清扫朱家帮的前夕,又正好跟我到青年会喝了一顿酒,然后武其栱就在妓院得了马上风死在姑娘的床上,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怀疑是不是富山井也已经预计到我们这边会对朱家帮进行清扫,从而怕把武其栱牵扯出来,暴露出更多关于富山商行在杭城地区潜伏人员的秘密,所以就提前下手,做掉了武其栱?”

“确实有这个可能!”周凤山跟杜成虎对视了一眼,说道:“朱家帮的人还可以提前逃进日租界去躲藏,而武其栱如果逃到日租界去,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嘛?所以只能采取提前灭口的方式,以免暴露出日本方面更多的秘密。”

“要验证我这个猜想对不对,其实很简单。”林江北说道,“只要看看朱家帮的人还在不在拱宸桥火车站活动就行了。如果他们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在拱宸桥火车站,而是多进了日租界不出来,则说明他们确实接到了日本方面的命令。”

杜成虎立刻就站了起来,“我现在就打电话到拱宸桥火车站派出所去核实!”

他抓起周凤山办公桌上的电话打了出去,很快就从那边得到了回话,果然,朱家帮的成员已经有三四天没有出现在拱宸桥火车站了。

这也侧面证实了舒山河之前讲述的情况,武其栱果然是跟朱家帮和日本方面有勾连。

“江北,你认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周凤山望着林江北,希望听一听这个浙警天才的意见。

“我觉得要立刻派人对武其栱的办公室和家里进行搜查。我想武其栱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突然,所以在他家里或者办公室里,肯定会找到一些勾结日本的人证据。”林江北说道,“然后我们再看看能不能利用这些证据顺藤摸瓜,把富山商行埋伏在杭城城区的日本间谍给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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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0章 典票

杭城,忠清巷,第三分局驻地,在林江北的指挥下,几个省会警察局侦缉队队员正在对武其栱的办公室进行彻底搜查。

忽然,一个侦缉队员拿着一张票据来到林江北面前,“林督察长,您看,我从武其栱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兜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林江北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张亚米伽金表的典票,出票人是恒隆典。

所谓典票,也就是当票。当时在浙江省内并无统一称呼,有叫典票,也有叫当票的。唯独在杭城,统一称为典票,当铺的名称,也统一称为某某典。

一时间林江北就觉得大有问题。

要知道,单单就武其栱这个委任十三级的分局侦缉队队长来说,每月收入也有七十元,这在杭城来说,是妥妥的高收入阶层。更何况武其栱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灰色收入,加起来比他委任十三级的官俸都高,又怎么会沦落到去典当手表的地步?

再者说来,这张典票又是死典,也就是说典当之后不可以赎回。而即使武其栱种种原因急需用钱,也只要临时典当一下,过一段时间赎回就可以了,按照杭城典当行的规矩,典当期限最长可以有十九个月,武其栱又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根本不可能赎回的死典呢?

再退一万步来说,武其栱即使是真的下决心不想要这块亚米伽金表,也完全可以拿到寄卖店去出售,所得价格比送到典当铺去做死典要高出至少一成,他又为什么要选这种要亏一成多的死典方式呢?

“这件事情你谁也不要告诉,明白吗?”林江北心里盘算了一阵,就对这个侦缉队员交代道。

“是,我明白!”这个侦缉队员连忙回答道。

“好,继续搜查吧!”林江北冲着这个侦缉队员挥了挥手,然后就把这张典票收了起来,让侦缉队队员继续搜查,他则转身走出去,来到不远处分局长的办公室。

分局长的办公室内,第三分局分局长米兴盛正在陪着杜成虎再说话,见林江北进来,米兴盛连忙站了起来,问道:“林督察长,可是有什么发现?”

“从武其栱衣架上的衣服内发现了这张典票!”米兴盛也是杭城情报站直属情报员,林江北倒是也不用避讳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那张典票,递给了杜成虎。

杜成虎接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把典票交给米兴盛。等米兴盛也看过了之后,他才开口问林江北道:“江北,你怎么看这张典票。”

“非常不正常!”林江北说道,“以武其栱的收入,即使是急需用钱,也不可能选择用死典这种方式去典当手表。更何况昨天晚上我跟武其栱一起吃饭的时候,注意过他的手腕,当时戴着一块浪琴手表。”

“嗯!”杜成虎点了点头,“王见刚的案情报告中也写到,他们在妙凤楼现场检测的时候,武其栱手腕上确实戴着一块浪琴手表!”

说着他把头扭向米兴盛,“米局长,你有没有注意过,武其栱曾经戴过亚米伽金表?”

米兴盛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说道:“在我的记忆中,武其栱只戴过两块手表。一块是他刚出任分局侦缉队队长时戴的天梭手表。另外一块,就应该是他在妙凤楼死亡时带在手腕上的浪琴表吧?至于说亚米伽金表,我还真的不曾注意过他有戴过!”

“那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杜成虎又追问道。

“我也觉得这件事情里肯定有蹊跷!”米兴盛回答道,“以武其栱的排面,即使需要急用钱,随便在辖区内找几家大的商户开一下口,也就借到了,何至于要沦落到去典铺去典当手表的地步?”

“更何况还是一块从来没有见他戴过的亚米伽金表呢!”

“米局长,那这儿恒隆典究竟是什么情况,你清楚吗?”林江北又在一边问道。

“这个恒隆典的情况我现在还真不清楚。”米兴盛摇头说道,“你如果要想知道,我现在就派人去给你了解。”

林江北对米兴盛的回答也不意外。毕竟第三分局的辖区那么多商户,想要让米兴盛这个分局长对每一家商户都了解,显然是不可能的。

杜成虎在一旁补充道:“最好是侧面了解,不要对恒隆典有什么惊动。”

“是!督察长,我知道,我会交待下面人,让他们务必小心!”米兴盛回答道。

“督察长,”林江北望着杜成虎,“一般像亚米伽这样的高档手表,钟表行在出售的时候,都要做详细详细记录,以备保修时使用。我想到钟表行去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武其栱购买亚米伽手表的记录!”

“除此之外,我还想请米局长查一下最近一段时间的报案记录,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报案说丢失或者被抢了亚米伽手表的记录!”

“因为也存在这种可能,那就是这块手表是朱家帮的惯偷分管武其栱的赃物!”

“好,我等一下就让人去查!”米兴盛说道。

“那好,督察长、米局长,我就先去钟表行去做调查了!”

林江北离开了第三分局,先赶往羊坝头杭城亨达利钟表店。

亨达利钟表店的娄经理还记得林江北,看见林江北过来,就连忙殷勤地迎了出来。

“娄经理,”林江北把自己的警官证向娄经理出示了一下,说道:“娄经理,我想查阅一下,你们钟表店近两年的亚米伽金表的出售记录。”

娄经理见识过林江北跟徐冰晴的关系,别说是林江北出示了省会警察局的副督察长的警官证,即使是林江北什么都不出示,他也不会拒绝林江北的要求。

“好的,林督察长,请你到里面会客区喝杯茶,我立刻派人到库房把最近两年的出售记录给你搬出来!”

林江北在会客区等候没有太久,伙计就把亚米伽金表的出售记录给搬过来了,林江北经过仔细查找,没有发现武其栱的购买记录。

随后他又赶往另外一家规模和亨达利相当的亨得利钟表店,结果在里面也没有查到武其栱的购买记录。

然后他走出亨得利钟表店,来到黄包车停靠点,正准备上车,眼睛往斜对面一瞄,顿时愣住了……

第0151章 看上她了

林江北赫然发现,斜对面有一栋二层楼的建筑,两边的墙边上白底黑字各写着一个大大的“典”字,大门正中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上面是三个鎏金大字“恒隆典”。

而此时,一个明艳少女正迈步从牌匾下面的大门走出来,正是杭训班丙班学员赵丽萍!

赵丽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过来典当东西,又或者是跟恒隆典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有无数个念头在林江北脑海里回旋。

看着赵丽萍迈步正要向停车点走来,林江北连忙把头一低,整个人就缩进了黄包车内,对黄包车夫交代道:“浙江警校!”

黄包车夫应了一声,拉起车把,迈步就向上仓桥浙江警校方向跑去。

大约跑出去有一百多米,林江北又改变了主意,对车夫交代道:“先到湖山听雨台去吧!”

“好咧,老板!”黄包车夫又应了一声,拉着车往左侧一拐,就往湖山听雨台方向跑去。

二十多分钟后,黄包车来到了湖山听雨台。林江北丢给黄包车夫一元法币,让他到停车点先去等候,自己则迈步走进了湖山听雨台。

刚走进湖山听雨台的大门,就看见一个身影抢了出来,正是湖山听雨台的茶头老张。

“哎哟,这不是林督察长嘛!”老张老远就冲着林江北拱手,“难怪刚才我听到后院里那棵香樟树上的那对喜鹊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敢情是林督察长您贵人驾到啊!”

“笑呵呵,老张,有这么夸张吗?我算什么贵人啊?”林江北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算了!”老张一本正经地说道,“林督察长,不是俺老张乱奉承您!不瞒您说,俺在这湖山听雨台当了快两年的茶头了,老板亲自领人过来的情况俺拢共只看见不到十回。”

“而这不到十回当中,有资格被留在老板包间里睡觉的,俺只见过你一个。如果您都不算贵人,哪这湖山听雨台的客人当中,就没有什么贵人了!”

“我说老张,幸亏这会儿大门口没有人,不然让其他客人听到,我可是要得罪人了!”林江北笑着又摇了摇头,“你以后说话再这么夸张,我下次可就不来了啊!”

“哎呀,林督察长,那怎么能行?您若是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您可不能不来湖山听雨台,否则老板知道,非当场开了我不行!”老张拱手向林江北告了个罪,然后又问道,“林督察长您今天过来打算是喝茶还是泡澡啊?”

“既不喝茶,也不泡澡!”林江北说道,“上次我跟徐叔叔过来的时候,你不是送上了几样点心吗?其中有一碟桂花糕的味道就非常不错,我吃了之后念念不忘,今天过来是想打包两盒带走。”

“您喜欢吃我们这里的桂花糕啊?这么还不好办!您跟我进去稍坐片刻,我立刻让人给你打包几盒过来!”老张说道,“除了桂花糕之外,您其他还需要打包什么点心吗?”

“就桂花糕就可以了!”林江北笑着说道。

“好咧,我知道了!”

老张把林江北引领到里面坐下,然后自己亲自跑到后厨,挑选了两盒后厨刚刚做出来品相最好的桂花糕,仔细打包好,给林江北拎了过来!

“老张,多少钱?”林江北摸出钱包,准备付账。

“林督察长,你这不是诚心动砸我的饭碗儿吗?”老张苦着脸说道,“您要不直接把这两盒桂花糕带走,要不你现在就给老板打电话,让他直接开了我得了!”

听老张这么说,林江北也不再矫情,冲着老张拱了拱手,说道:“那行吧,你先忙,下次再来打扰你!”

拎着桂花糕出了湖山听雨台,林江北来到停车点,找到在那里等候的黄包车,跨步坐了上去,这才交代车夫重新往上仓桥浙江警校方向跑去。

到了浙江警校,林江北直奔负责杭训班特派员办公室而去。

由于特派员兼杭训班班主任段逸农在南京情报处总部坐镇,副班主任于乐星要经常到第一线负责学员们的教学培训,所以留在杭训班特派员办公室里坐镇的是办公室书记孔王安。

孔王安也是杭训班的老资格了,从前任办公室书记茅人龙调走之后,就接任这个职务,一直干到现在。

看见林江北进来,他笑呵呵地问道:“江北,你刚刚正式上任,不去省会警察局和杭城站处理工作,跑到我的办公室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孔书记您了!”林江北笑嘻嘻地说道,“外面有一家茶楼的桂花糕味道非常不错,我尝了之后不敢独享,特意给孔书记您带来了一盒!”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把手里拎着的一盒桂花糕放在孔王安的办公桌上。至于说另外一盒桂花糕,他暂时放在大门口警卫那里存着。

“呸,你这儿臭小子,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心,还惦记着给我带点心来啊?”孔王安笑着啐了林江北一口,说道:“你老实交代,今天过来究竟是要干什么?”

“孔书记,您这可就冤枉我了!”林江北委屈地说道,“我真的是给您送桂花糕来的!不过呢,除了送桂花糕之外,我另外还有一件小事儿要麻烦您!”

“我就是说嘛!你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好心!”孔王安随手扔给林江北一根香烟,“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儿?”

林江北先抓起孔王安办公桌上的火柴把烟给点着,这才说道,“我想查阅一个丙班学员的档案。”

“丙班哪个学院的档案?”孔王安问道。

“赵丽萍的。”林江北回答道。

“赵丽萍的档案?”孔王安笑了起来,指着林江北说道:“我可听说,您小子经常有事没事的就跑去找人家理发。你老实交代,你不是看上人家了?所以才跑到我这里要查人家的档案?”

“什么我就看上她了?孔书记,你可莫要凭空诬人的清白啊!”林江北振振有词地说道,“我去找她理发,可是于副班主任特意交代下来的任务,说要给丙班的女学员提供练手的机会。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我看上她了?”

“那你说,好端端地,你跑过来查她的档案干什么?”孔王安哂笑了一下,盯着林江北。

林江北内心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选择暂时把自己真实的想法隐藏起来,于是只能是暂时低头认输,“好吧,孔书记您说的没错,我确实看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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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2章 好人孔王安

“既然是看上她了,那你这次查阅赵丽萍的档案就属于私人性质的,我这边就不用做正式登记了!”孔王安笑道,“你坐这里先喝杯茶,我过去给你提档案!”

听孔王安这样说,林江北这才醒觉他的用意。原来兜这么一大圈,并不是因为孔王安八卦,而是为了保护赵丽萍,不想把这件事情做正式登记啊!

因为按照情报处的规矩,因公被查阅档案的情况本身就要是要记录在档案之中,一旦某个人员出现了多次因公被查阅档案的事情,即使没有在档案中查出问题,这个人员也会进入另类名单,成为被限制使用的人员。

自己之前不愿意跟孔王安讲出自己真实的目的,用意也在于此。

却没有想到,孔王安对自己的心思洞若观火,还强行帮自己编造一个理由出来。

怨不得杭训班的学员提起孔书记都一致交口称赞,从今天赵丽萍的事情上就能够看出来,能有一个如此维护他们的特派员办公室书记,该是如何地有福气了。

林江北坐在那里刚刚喝了半杯热茶,孔王安就把赵丽萍的档案拿了过来。

林江北把档案打开之后,首先就去查找赵丽萍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的相关资料。按照情报处的要求,凡是参加杭训班的每一个候选人员都必须经过详细而又深入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调查,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会被允许正式加入杭训班。

很快,林江北就在赵丽萍家庭背景材料中发现,赵丽萍有一个大哥叫赵玉堂,十五岁进入杭城老字号典当行裕兴典当学徒,打熬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半年前已经升到了裕兴典四柜的位置上。

这么说来,会不会是赵玉堂已经从裕兴典离开,到恒隆典去就职?如果是这样的话,赵丽萍到恒隆典去探望哥哥赵玉堂,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除了赵玉堂之外,林江北并没有从赵丽萍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之中发现其他与典当行有关的人物。于是他就把材料塞回档案袋,递还给了坐在窗户下面喝茶的孔王安。

“谢谢孔书记,我查完了!”

“那现在是不是对赵丽萍这个女娃子放心了?”孔王安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林江北的神色。

林江北坦然一笑,说道:“确实放心了!”

“那就好!”孔王安神色为之一松,笑了起来,“既然赵丽萍是个好女娃子,你可不要辜负人家!”

“孔书记,你真是入错行了啊!”林江北笑着摇了摇头,“以你的天分,去干月老协会会长,肯定会广受欢迎的!”

“快点给我滚吧!”孔王安抓起桌上的空烟盒,扔向林江北,“老子这个特派员办公室书记,照样也是广受欢迎!”

“孔书记,那我就滚了哦!”林江北伸手抓住空烟盒,顺手丢到旁边的垃圾篓,又转身向孔王安敬了一个礼,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任务就是负责对浙警的学员进行调查,了解掌握每个学员的家庭背景、思想倾向、日常言行、社会关系等等,只有这些条件都合格了,才能将有资格进入情报处杭训班的候选名单。

林江北来到警卫室,把存放在那里的一盒桂花糕拎在手里,这才又迈步向丙训班的理发室走去。

到了理发室,他头探进去,一个正在练习理发的女学员就瞥见了他,笑着说道:“赵丽萍今天休假,不在这里,你到宿舍去找找看。”

于是林江北又往警校后面的女生宿舍走去。刚来到宿舍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影拎着一只洗衣桶从里面走出来,正是赵丽萍。

“赵丽萍,我可找到你了!”林江北把手里的桂花糕往上举了一举,对赵丽萍说道:“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桂花糕吗?我给你买过来了!”

“啊,你真的给我买来了啊!”

赵丽萍又惊又喜,把手里的洗衣桶一丢,脚尖一踮,探手就把桂花糕从林江北手里抢了去。然后迫不及待地解开包装绳,用两根白嫩的手指从里面捏起一块塞进嘴里。瞬间她的眼睛眯缝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

“哇!太好吃了!”她原地蹦了两下,然后一边咀嚼着桂花糕,一边向林江北追问道:“林江北,这桂花糕你是从哪里买来的,比上次带给我的好吃多了!”

“在湖山听雨台买的。”林江北说道,“味道只能说还行!真要说好吃,还是徐冰晴自己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下次有机会,我带点给你尝一尝。”

赵丽萍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徐冰晴是谁?”

“哦,她啊?”林江北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去年在西湖边救了一个被樱桃噎住嗓子的小男孩啊?他叫徐冰辉,徐冰晴是他姐姐。”

“你们又见面了?她还特意为你做了桂花糕吃?”赵丽萍的声音越来越冷。

“对了,又见面了。”林江北说道,“她父亲是毛咸教官的朋友,前两天毛教官拉着我去广济医院去给一个小孩儿治病,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孩儿就是徐冰辉。徐冰晴也在病房里,那盒桂花糕是她特意做给弟弟徐冰辉吃的。因为徐冰辉拉肚子不能吃,徐冰晴就送给我吃了!”

“哼哼,”赵丽萍冷笑了几声,“我以为人家对你多好呢!原来是人家弟弟不能吃的东西,随手用来打发你啊!”

一边说着,赵丽萍一边把手里的桂花糕塞还给林江北,“好了,谢谢你给我买的桂花糕。你现在可以走了,我要去洗衣服了!”

“哎,你还给我干嘛,全拿去啊!”林江北说道。

“你不是对徐冰晴的桂花糕念念不忘嘛?我把这盒桂花糕还给你,给你一个睹物思人的机会呀!”赵丽萍一边说着,一边拎着洗衣桶就要走。

“赵丽萍,你真会胡搅蛮缠!什么跟什么嘛!”林江北一把拽住了赵丽萍的洗衣桶,“洗衣服的等一下再说,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找你?”

“哟,原来是有正事要找我啊?我说你这么好端端的忽然这么好心,想起来跑过来给我送桂花糕的了!”赵丽萍把洗衣桶一丢,冷冷地望着林江北,“说吧,有啥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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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林江北、徐冰晴、赵丽萍的角色已经出来了,书友们可以在评论区找到他们各自角色进行比心哦。

第0153章 装傻

“我在调查一个重要案子,涉及到了一家典当行。”林江北正色说道,“孔书记说,你哥赵玉堂在裕兴典里当四柜,所以我就想找你哥请教一下典当行里的一些规矩和内幕。就是不知道他嘴巴严不严,会不会把我跟他谈话的情况给泄露出去。”

听说林江北是要调查案子,赵丽萍立刻正色起来,“我哥他嘴巴还是挺严的。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裕兴典工作,而是恒隆典请过去,担任了三柜!”

林江北暗自点头,果然跟他猜测的一样,赵玉堂果然是到了恒隆典。他嘴里却惊讶地说道:“你哥现在在恒隆典当三柜?他什么时候过去的?跟恒隆典的老板又是什么关系?”

赵丽萍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那个重要案子牵扯的典当行,不会就是恒隆典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观察着林江北脸上的表情。

林江北无奈地笑了一下,“还真让你说对了,正是恒隆典。所以我才会问你哥是什么时候过去的,跟恒隆典的老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牵扯。”

“特别的牵扯是肯定没有,这个我是一清二楚的!”赵丽萍说道,“我哥本来是不愿意去恒隆典的,是裕兴典的二伙一直劝我哥,说裕兴典的头柜正当年,二柜和三柜也都是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我哥如果留在裕兴典,至少在十五六年内,是没有希望升到三柜的。”

“既然恒隆典那边承诺让我哥到那边去担任三柜,我哥就不要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林江北对杭城的典当业也有所了解。知道二伙就相当于典当行的副经理,凡是学徒进店,必须拜二伙为师,听其指挥。赵玉堂既然是在裕兴典是从学徒干起,那跟裕兴典的二伙自然有着师徒之谊。二伙既然劝他去恒隆典,他一般都是要听从的。

只是有一点他弄不明白,为什么赵玉堂留在裕兴典,十五六年之内没有希望声到三柜;而到了恒隆典,却可以直接做到三柜?

于是他就把自己的疑问对赵丽萍提了出来。

“这个我哥也给我讲过。”赵丽萍回答道,“裕兴典是徽帮。而徽帮典当行的规矩就是根据其入典的时问长短决定待遇高低。”

“典当学徒严格按照入典先后顺序排列,最先入山门者为大师兄,地位和待遇在学徒中最高高,后入者为师弟,依此类推,入典越晚,其资历就越浅,待遇也就越低。”

“而学徒的升迁也是根据其入典的时间先后顺序,学徒只能等最长师兄提升或离店别就工作,或中途离职、

死亡,始能论资提升”,任何人不能中途插入,即使能力突出,表现优秀者也不能破例提拔。”

“如果有人被跳级提升,会被视为违背行规,其它学徒也不会信服。正因为这种逐级学徒的逐级升迁制,所以杭州典当学徒没有固定满师期限。如果典内没有空缺,学徒就一直不能出师,除非自己辞职,故进典十几年仍做学徒的并不少见。”

“而恒隆典是绍兴帮,相比起徽帮来说,组织结构就比较简单,其内场头伙、二伙、三伙、四伙和柜友头柜、二柜、三柜到四五六柜之间升迁也并没有徽帮那名严格的规矩,一般是量才使用,择优任之。”

“所以我哥到恒隆典那边直接担任三柜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他表现出色,到时候也可以直接顶掉头柜、二柜。”

“原来如此!”林江北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哥跟恒隆典的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因为个人能力,才被恒隆典的老板聘请过去的?”

“对!”赵丽萍点头说道,“相比起徽帮典当行来说,绍帮典当行运作就差一点,所以才有无徽不成典的说法。我哥是徽州人,又在徽帮典当行里干了将近十年,关键人还年轻,才刚刚二十五岁。”

“听我哥说,杭城其他典当行里的四柜,年龄最小的也都三十四五岁了,比我哥大了将近十岁,所以恒隆典的老板才把我哥挖过去担任三柜。”

林江北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了,你还没有说你哥是什么时候到了恒隆典去的。”

“五个多月之前吧!”赵丽萍回答道。

“那他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他在恒隆典那边工作的这五个多月的时间内,有什么比较异常的情况?”林江北问道。

赵丽萍摇了摇头,说道:“我平时跟他说话的机会很少。也就是五个多月之前他准备跳槽的时候,跟我说的话多一些。等他跳槽之后,正式进入了恒隆典,我们就很少再聊这个话题了。”

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你看一下,晚上能不能带我到你哥的住处,让我向他了解一些情况呢?”

“既然是查案的需要,这个当然可以!”赵丽萍说道,“我也不想我哥不明不白地就被牵扯到案子里去。你早点把案子查清,也能早点还他一个清白。”

“不过我哥的住处人多嘴杂,怕是不方便聊这些东西。要不我带他来警校,去我们丙班的教室,你们在那里谈?”

“这个主意不错!”林江北点头说道,“晚上几点钟?”

“七点半到八点吧!”赵丽萍说道,“到时候你在我们丙班教室门口等着就好!”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见!”林江北冲着赵丽萍摆了摆手,就急匆匆地离去了。

望着林江北的背影,赵丽萍暗自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她自然不相信,林江北那么聪明的人,会一直看不出她对他的心意。林江北之所以那样对她,唯一的答案就是不喜欢她,所以才故意装傻。

但是要说林江北心里有别人了,却又是不像。

赵丽萍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有从林江北那边得到一丝一毫的正常回馈,那个刚刚冒出来的徐冰晴又怎么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占据林江北的心扉?

摇头把林江北的身影从自己脑子里赶开,赵丽萍又思考起哥哥的事情来。

她之所以敢面对着林江北的时候,敢如此笃定哥哥没有牵扯到恒隆典的案子里去,除了对哥哥的品行的信任之外,更重要的是以她受过的特工专业的训练,哥哥假如真的牵扯到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当中去的话,根本就瞒不过她的眼睛。

要知道,对丙训班的学员来说,最引以为傲的技能就是通过察言观色来获取情报的能力,这方面她们要远高于甲训班和乙训班的学员。

可惜的是,赵丽萍这个引以为傲的能力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幸福。每次她洞若观火地看林江北在她面前装傻时,听到的都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林江北在装傻,而她,又何尝不是在装傻呢?

林江北并不知道赵丽萍在那里自怨自艾,或者说他并不愿意去知道。

当他急匆匆地赶回到第三分局的时候,米兴盛那边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江北,从近半年的报案材料来看,第三分局辖区之内并没有丢失或者被抢亚米伽金表的记录!”米兴盛说道,“另外,我把杭城典业同业公会谢会长给请来了。关于恒隆典,你有什么情况,都可以向他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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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4章 弑父者

谢会长不仅仅是杭城典业同业公会的会长,同时还是杭城典业银行的经理,能做到这个位置,自然是离不开官面力量的支持,因此,当他听说警察局有事情想要向他咨询时,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向他问话的既不是省会警察局的杜成虎督察长,也不是第三分局局长米兴盛,而是省会警察局督察处这位刚刚上任的年轻的有点过分的林副督察长。

“谢会长,我们这次把您请过来,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同业公会会员恒隆典的情况,希望您能不吝回答。”林江北说话的态度异常客气。

谢会长却不会因为林江北的态度客气就看低他,能以这么年轻的岁数出任省会警察局副督察长的,岂能是一般人物?

他连忙说道:“林督察长,您这样说就折煞老朽了。您但凡有话就尽管问,老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太感谢了!”林江北冲着谢会长拱了拱手,然后问道:“谢会长,首先请您把恒隆典的情况给我们做一个简单介绍吧。”

“好!”谢会长在脑海里整理一下思绪,然后就开口介绍了起来,“恒隆典成立于民国十五年四月,是由绍兴典商张开诚独资经营。民国二十一年,张开诚被江匪绑票,在张家支付了两万大洋的赎金之后,张开诚仍然被撕票,张家老大张士峰匆忙结束了在日本的留学,赶回杭城接管恒隆典的经营。”

听到这里,林江北不由得一动,然后抬眼向杜成虎望去,却不想杜成虎也同样抬眼向他望来。

显然,杜成虎也觉得单从谢会长介绍的恒隆典这一段情况来说,里面就大有蹊跷。

首先,江匪在收到赎金之后,还对张开诚进行撕票,就有点不合常理。因为江匪这所以能够勒索到赎金,就是凭借着收钱放人的信誉。倘若是收钱之后还撕了肉票,以后再发生绑票,谁家还会去凑银子赎人啊?

其次,则是接替张开诚经营恒隆典的张士峰竟然有在日本留学的经历。

当然,并不是说在日本留学的都是坏人。因为单就浙警来说,很多教官都有日本留学的经历。更不要说领袖常校长也是留日学生出身呢!

问题是,他们正怀疑恒隆典与日本人有瓜葛的时候,这时候忽然间获知张士峰有着留日经历,就显得张士峰分外可疑了。

除了以上两点之外,还有一个非常蹊跷的地方,那就是张开诚被绑票撕票的时间,是民国二十一年。而民国二十一年,正巧有两件大事发生。

第一件,当然是民国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爆发的淞沪抗日。

第二件,则是前面提到过的,民国二十一年四月二十九日,由韩国临时政府策划的虹口公园爆炸案。

而恰恰在这个时间点,张开诚被绑匪撕票,然后张士峰从日本赶回来,接手张家的恒隆典的经营,难免不让人心生疑窦。

“谢会长,这桩绑架案最后破了吗?”林江北问道,“有没有查出来,究竟是哪一伙儿江匪绑架了张开诚?”

谢会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件案子到现在为止都是悬案。除了张开诚的尸体在钱塘江中心的沙洲上被人发现之外,并没有其他线索。”

“那你还记不记得,这件绑架案大约发生在民国二十一年的几月份啊?”林江北又追问道。

“应该是六月份还是七月份吧?”谢会长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反正当时天气很热,张开诚的尸体被发现时都已经臭了,长满了蛆虫。”

六月份或者七月份?

林江北又跟杜成虎碰了一个眼神,这不正是富山井也抵达杭城日租界,在里面设立富山商行的时间吗?

难道这仅仅是一个巧合吗?

“谢会长,”林江北又问道,“那张士峰接管了恒隆典之后,有什么特殊的动静吗?”

“一开始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但是大半年之后,恒隆典有一大半经营职员都递交了辞呈,恒隆典现在头伙、二伙,还有头柜、二柜等几个主要经营人员,都是后面聘请过来的。”

“那他们辞职的具体原因,你听说过吗?”林江北又问道。

“具体原因我也不大清楚。”谢会长说道,“似乎听谁曾经提过那么一嘴,说是张士峰故意克扣他们的油纸费、寄箱费、没货余金等额外收入。”

杭城的典当行业薪水是比较低的。比如典当行的经理、副经理,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头伙、二伙,月薪仅仅只有十元到十五元,甚至还没有拉粪车的倒老爷月收入高。

至于说头柜、二柜、三柜这些店员朝奉,月薪更是只有三五元之多。

所以实际上,典当行的职员很少靠薪水来生活,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则是向当户收取的防止当品受潮霉变的油纸费,寄存东西的存箱费,以及拍卖当品的获利资金,这些东西按照典当行的行规,是要归典当行的职员进行分配的。

而这些收入,往往是这些职员们的月薪的六七倍,这也是为什么典当行的月薪如此之低,但是职员们却工作热情高涨的重要原因。

张士峰把这些收入克扣掉了,恒隆典一大半经营职员辞职也就不奇怪了。

在林江北看来,甚至张士峰干脆就是采取这种方式好把他父亲张开诚留下的班底给逼走,然后换上他自己的人马进来,以方面实现他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谢会长,前面我听你讲了恒隆典是独资经营。那么在杭城典当行里,独资经营的情况多吗?”林江北又问道。

“这个确实不多,全杭城目前有二十家典当行,其中有十七家都是合资合股经营的,独资经营的,就只有恒隆典、成康典和同康典三家。”

“其中成康典和同康典都是我们徽帮老乡经营的。只有恒隆典,是绍帮经营的。但是张士峰和另外一家绍帮典当行的天济典,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

“但是同业公会的活动,他倒是很积极的参加,上次甚至托我帮他找人活动,想弄一个同业公会的副会长当当。只是因为反对的会员太多,最后只好作罢!”

“那恒隆典的内部情况,谢会长有没有什么了解?”林江北问道。

“林督察长,这个问题我就无能为力了。”谢会长摇头说道,“恒隆典里的职员基本上都是绍兴人,跟我们徽帮的人很少交流,所以恒隆典内部的情况,我基本上没有什么了解。”

林江北点了点头,扭头望向杜成虎,见他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于是就对谢会长说道,“谢会长,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谢谢您的协助!另外还请你务必对今天的事情进行保密!”

送走了谢会长之后,杜成虎面色凝重地望着林江北,“江北,从谢会长提供的情况来看,恒隆典的问题很大,恐怕真的是日本人的黑窝点啊!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回去请示局座,对恒隆典展开突击行动?”

“督察长,先不要着急!”林江北摆手说道,“我们现在了解的只是恒隆典的外部情况。我觉得还需要对恒隆典的内部情况再摸一摸,才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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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5章 开始抓捕(第一更)

晚上七点,林江北来到了丙训班教室门口,等了没有多久,赵丽萍就带着赵玉堂出现了。

赵玉堂个子比林江北稍矮一些,面相却老气的多,与其说是赵丽萍的哥哥,不如说更像赵丽萍的叔叔。

赵丽萍用钥匙把教室门打开,让林江北和赵玉堂进去谈话,自己则留在教室门外充当守卫。

林江北在教室内找了两个位置和赵玉堂一起坐下,先给赵玉堂敬了一根烟,然后才开口说道:“赵先生,这次请你过来的目的,赵丽萍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说过了!”赵玉堂不愧是恒隆典的三柜朝奉,说起话来落落大方,“你既然是萍萍的同学,不如唤我一声大哥可好?叫什么先生,终是显得有点见外了!”

“那行,既然大哥您这么说,那我就不见外了!”林江北急于从赵玉堂这里获取恒隆典的内部情报,当然不会在称呼上纠结,“大哥,我想先了解一下,当时张士峰为什么要请你过去担任三柜,恒隆典原先的三柜朝奉呢?”

“他们原先那位三柜朝奉醉酒之后跌进深塘里淹死了。”赵玉堂说道,“而他们的四柜朝奉主要是负责衣服、被账、绸布的收当,对于三柜负责的负责铜锡器皿优劣鉴别并不擅长。所以张士峰才会聘请我去担任三柜。”

林江北心中又是一惊,怎么三柜朝奉也死了?而且还是醉酒淹死这种意外死亡的方式。莫不是他察觉了张士峰的秘密,被杀人灭口了?

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向赵玉堂发问,毕竟赵玉堂是在原来的三柜朝奉淹死之后才到恒隆典去的,对于这中间的内情,不会了解的太多。

“恒隆典的手表典当,是由哪个柜的朝奉负责的?”林江北又问道。

“如果是普通手表,则是由二柜朝奉马瑛繁负责。”赵玉堂回答道,“如果是金表的话,就要由头柜朝奉卢德友负责鉴定。”

“卢德友和马瑛繁这两个人的情况你了解吗?能不能给我详细介绍一下?”林江北说的。

“他们俩的情况我也不大了解。只知道他们俩原来在上海公共租界的押店里当朝奉,老板张士峰专门从上海把他们两个请过来,担任头柜、二柜,负责恒隆典的具体经营。”赵玉堂回答道。

林江北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上海公共租界的虹口地区实际上是日本人的地盘,卢德友和马瑛繁两个人如果原来是在上海公共租界的押店里干朝奉的话,再结合之前在恒隆典发现的其他疑点,那么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们是日本人的爪牙了。

“恒隆典收到的死典物品,是怎么处理的?”林江北继续问道。

“恒隆典后边设有专门的原衣提庄,专门负责出售典当期满典主没有过来赎回的满货物品和死典物品。”赵玉堂回答道,“这个原衣提庄的负责店员,也是卢德友和马瑛繁从上海那边带过的人。”

林江北点了点头,心中就更加有数。他继续开口问道:“大哥,你在恒隆典担任三柜也有五个多月时间了,这五个月多时间内,你有没有发现恒隆典在经营方面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个我早就发现了!”赵玉堂说道,“我在裕兴典的时候,听二伙师傅讲过典当业的情况,一边来说,各典当行内所存当物种类当中,衣物被帐占比例最大,约为六成,金银首饰约占一点五成,铜锡器皿约占一成,丝棉绸布约占一成,其它物品约占约占半成。”

“具体到杭城的典当行,根据各典当行所处地理位置,当物种类所占比例不尽相同。主要与各典所处地理位置及顾客身份直接相关。”

“如江干,上城、下城、湖墅、拱埠等地的顾客主要以农户为主。所以,这些区域的典当当品以农户的衣服、布帐等类居多,此类抵押物价值低,虽贷出金额少,但开票多。故我们业内人士称之为。‘号子长’。”

“中城为杭州繁荣的市中心,一些落魄的官僚或一时资金短拙的市民也常向典当抵押借款,因其典当的物品往往以价值较高的衣服、金银首饰居多,所以票数虽少。金额却大,被称为‘号子短’。”

“但是恒隆典地处下城,所收的金银首饰以及西式手表的比例竟然占到了两成半,比中城的典号还要多。这就不能不令人惊奇了。”

“这个我也听在包房里的一个干了五年多的学徒提到过,他说这种情况是自从少东家张士峰执掌恒隆典之后才逐渐出现的。原来老东家张开诚在的时候,恒隆典所收的金银器物和西式手表这样高价值的典当物品比例非常少,基本上还是以衣物被帐为主。”

听到了这里,林江北就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掌握了这么多疑点,再不动手抓人的话,就是贻误战机。

他沉吟了一下,抬头望着赵玉堂,“大哥,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张士峰被抓起来,恒隆典被勒令关闭,你再找一份朝奉的工作,容易吗?”

赵玉堂淡淡地笑了一下,“就杭城的情况来说,各典店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想再找一份朝奉的工作恐怕很难。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既然过来回答你的问题,心里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大哥,好样的!”林江北用力拍了一下赵玉堂的胳膊,“这样吧,等张士峰的案子结束,倘若你还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就不如过来帮我打理生意,我保证绝对比你在典当行做朝奉收入高好几倍!”

“你还有生意?”赵玉堂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没有听萍萍说起过啊!”

“呵呵,我没有告诉过她,她当然不知道了!”林江北笑了一下,说道:“大哥,还要麻烦你跟我到局里去一趟。今天晚上我们动手抓人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你的协助!”

“没问题,只要是我能够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赵玉堂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林江北就领着赵玉堂走出丙训班教室,跟赵丽萍简单打了一个招呼,就带着赵玉堂赶到了省会警察局。

省会警察局周凤山的办公室内,周凤山、杜成虎、王见刚、张敬本以及米兴盛都坐在那里等消息。

林江北带着赵玉堂进来,把从赵玉堂这里了解的情况对他们详细讲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根据赵玉堂讲述的情况,我认为恒隆典恐怕不单单是一个销赃窝点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一个日本间谍小组进行情报联络和资金交换的据点!”

“我建议我们晚上就立即动手,把张士峰、卢德友、马瑛繁和他们几个骨干抓起来突击拷问,争取在天亮之前把间谍小组的成员名单拿到手,然后对照着名单进行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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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7章 查电表

张士峰翘腿坐在黄包车上,嘴里哼着小曲,手掌轻轻地在手提包上打着拍子。

路边街灯的亮光忽明忽暗地照在他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分外精神。本来嘛,以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能够单独执掌恒隆典这样的大典号,即使在富商云集的杭城来说,也绝对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眼看着谢虎城的住处已经遥遥在望了,张士峰不由地隔着手提包摸了摸里面的钞票,盘算着今天晚上究竟要输给王湘泉多少钱,才能够让那个老东西满意。

黄包车又经过一盏路灯,张士峰听到路边的屋檐下传来几声狗叫,心里却是没有在意。

可是就是在此时,只见斜刺里冲出来一辆洋车,砰地一声,正撞在黄包车上,骑车的人也飞出去一米多远,啪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黄包车夫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车,跑过去去扶地上那个人,“你没事吧?要紧不要紧?”

“我都摔成这样了怎么还能没有事儿啊?”骑车的人一边在地上哼哼着,一边用手拽住了黄包车夫,“不行,你今天得送我去医院!”

“娘个瑞破!真个是晦气!”

张士峰看这情形,不由得骂了一句粗口。还好这里距离谢虎城的住处不远,自己走几步路就的了。要不然在半路上遇到这等情况,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呢!

他摸出两角钱扔在黄包车上,对黄包车夫说道:“喂,车钱给你扔在车上了,你等一下自己收好!”然后就拎着手提包,从黄包车上跳下来,向谢虎城的住处走去。

就在张士峰大概走出去有四五十米,正好一棵大树把身后的街灯的光芒都遮住的时候,忽然路边冲出来一个魁梧大汉,手里张着一只大麻袋,劈头就向着张士峰罩了下来。张士峰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罩在了麻袋之中。

紧接着又冲出一个人,手里拿着麻绳,迅速地帮魁梧大汉把麻袋口捆扎好,随后两个人抬起麻袋,往路边一辆汽车的后备箱里一塞,啪地一声盖上后备箱,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

然后只听滴的一声,汽车就驶离了现场,消失在远方的黑夜之中。

这时候林江北和王见刚才从树荫底下走了出来。

所谓兵贵神速,成功抓捕张士峰,只是完成了他们今天晚上大抓捕任务的第一步,按照计划,他们接下来要对恒隆典的头柜朝奉卢德友进行抓捕。

根据赵玉堂提供的情报,卢德友的家眷留在上海,一个人租住在杭城白泽庙巷的一处宅院里。

白泽庙巷属于第三分局孩儿街分驻所的辖区,由于卢德友是在典当行当朝奉,按照要求在办理户卡和口卡是需要强制性留照片的,所以到林江北和王见刚带领便衣侦缉队在出发的时候,又再次让便衣队员们传阅了一下卢德友的照片,把卢德友的长相和赵玉堂讲述的他的身体特征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到达白泽庙巷之后,便衣侦缉队员便按照事先的布置分散开来,把白泽庙巷的所有路口都堵死。然后林江北和王见刚两个人换上电气公司的检修小工的制服,带着赵玉堂来到了卢德友的院子门口,由林江北负责叫门。

“啪啪啪!”林江北用手大力地拍打着院门,嘴里大喊着:“开门,开门!”

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干什么的?找谁啊?”

赵玉堂就冲着林江北比了一个手势,示意这个说话的男人就是卢德友。

林江北点了点头,一边让赵玉堂躲开,一边冲着里面喊道:“电气公司的,检查线路!”他在杭训班实习时就扮演过电气小工,这时候演起来更是熟门熟路。

“这么晚啊查线路啊?”卢德友不满地在里面说道。

“你这不是废话嘛!不晚上过来查,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偷电啊?”林江北在外面气势汹汹地说道,“快点开门!否则我马上你的电给停了!”

“别停,我来了,来了!”只听吱扭一声,院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裹着棉袍出现在院门里。

“磨磨唧唧地干什么?还想不想用电了?”林江北一边说着,就一边拿着手电筒往中年人的脸上照。虽然中年人很快就用手遮挡住了眼睛,林江北已经辨认出来,他就是卢德友本人。

于是他就一个跨步下去,趁着卢德友用手遮挡眼睛的工夫,一个手刀下去,正砍在卢德友的脖颈处。只听卢德友闷哼了一声,双腿一软,身子就歪歪斜斜地向后倒去。

林江北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然后塞到王见刚手里,说道:“王哥,交给你了!”然后快步就向卢德友的屋子里走去。

经过简单搜查,确定屋子里和院子里都没有隐藏别人,林江北才留下两个便衣队员对房间进行仔细搜查。至于卢德友,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装进麻袋,塞进汽车内运走。

接下来对马瑛繁的抓捕依旧照方抓药,跟卢德友一样,采取检查电线线路的方式,进行抓捕。唯一不同的是,马瑛繁跟卢德友不同,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租住的,为了避免消息泄漏,除了马瑛繁夫妇之外,林江北也只能把他们五岁的孩子也先抓起来。

张士峰、卢德友、马瑛繁三大主要人物归案之后,林江北就彻底放下心来,属于的几个嫌疑分子就交给便衣侦缉队进行抓捕,他则跟王见刚一起,赶到杭城站秘密刑讯处,对张士峰三个人展开紧急审讯。

两个人刚走进秘密刑讯处,就看到刑讯组长刘满仓拿着一份材料从地下刑讯室走了上来。

“林组长,王队长,你们来得正好,我拿到了张士峰的供词,正准备去向局座和站长汇报呢!”刘满仓说道。

“什么?张士峰这么快就招供了?”林江北和王见刚俱都是一愣。尤其是林江北,本来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根本就没有想到张士峰会这么快招供。

“可不是嘛,看着他长得也算是英俊魁梧,却没有想到是一个比娘们儿还要娘们儿的家伙!”刘满仓满脸遗憾地摇着头,“我才刚刚上了两道刑,他就哭爹喊娘地招供了出来!”

“喏,这是他的供词,你们俩先看看!”说着刘满仓把手里的材料递给了林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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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8章 氰化钾

林江北接过刘满仓手里的材料,翻看了起来。

按照张士峰的供述,他是民国二十年,也就是一九三〇年到日本第三高等学校就读预科的。

一九三一年,随着九一八事变的发生,日本外务省开始对中国留日学生的动向紧张起来,通过各种方式对中国留日学生进行监视,包括他们召开大会、向公使馆请愿、组织中华留日学生会的经过及其章程内容、留日学生的回国运动等,全面掌握中国留日学生在九一八事变后的动向,并在中国留日学生当中寻觅合适的目标,充当外务省情报组织的鼹鼠。

偏偏在这个时候,张士峰因为争风吃醋,失手误杀了同在第三高等学校留学的杭城学字辈青帮头子谭庆光的儿子谭祖顺。

外务省特务就找上张士峰,胁迫他充当外务省情报组织的鼹鼠,监视中国在日本关西地区的留学生。否则就把他杀死谭祖顺的事情告诉谭庆光并把他遣送回国。贪生怕死的张士峰就这样成为了外务省情报组织的一名鼹鼠。

一九三二年,虹口公园爆炸案发生之后,金十潜逃到杭城境内。日本驻杭城领事馆警察署为了抓捕金十以及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成员,把富山井也从盛京调过来,在杭城日租界设立富山商行,专门负责追捕金十以及韩国临时政府的其他要员。

张士峰奉命写了一封密信,交给富山井也带给父亲张开诚,让恒隆典在下城区的农民当户之中搜集消息,暗中协助富山商行对韩国人的搜捕。

却不料张开诚看了信之后破口大骂张士峰数典忘宗,竟然要帮助日本特务追捕韩国义士,并且扬言要去省会警察局侦缉队告发张士峰。

富山井也就指示手下的特务冒充江匪,绑架了张开诚,把他杀害在钱塘江的沙洲上。然后又让外务省把张士峰派回国内接管恒隆典,协助富山商行收集情报。

张士峰虽然恼恨富山井也的心狠手辣,但是他已经上了贼船没有退路,只好一条道走到黑,继续充当日本人的爪牙,为富山商行收集情报。

但是即使如此,日本人却并不信任他,只是把他当成傀儡,让他把恒隆典里包括头柜、二柜等一半多的老店员都赶走,然后从上海把卢德友、马瑛繁等人调过来,内中把控着恒隆典,以典赎物品为名,把恒隆典发展成为一个外务省在杭城特务机构的一个资金中转站。

之所以让张士峰去裕兴典把赵玉堂聘请过来充当三柜朝奉,就是因为之前的三柜朝奉就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被卢德友派人灭了口,而日本外务省在中国的特务力量既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那么多名熟悉典当业务的特务出来,因此在普通的典当业务上,恒隆典还是需要外聘一些熟悉典当业务的人员。

探着头和林江北一起看完了招供材料,王见刚不由得出声骂道:“这个张士峰,不仅仅是软骨头,而且真是一个畜生!竟然卖身投靠给杀父仇人!简直是可耻之极!”

“可耻的不仅仅是他卖身投靠给杀父仇人,而是他卖身投靠还不能够获得日本人的信任,即使在自家的典铺里,也做不得主,只能充当一个傀儡!”林江北冷冷一笑,把材料递还给刘满仓,“这个软骨头的供词基本上没有什么用。要想拿到恒隆典的核心机密,我们还得从卢德友和马瑛繁两个人身上下手啊!”

“刘组长,这份供词你暂时也不要给周校长和督察长汇报了!”他对刘满仓说道,“还是等我们撬开卢德友和马瑛繁的嘴巴以后再说吧!”

“也行,我主要是怕局座和站长那边着急!”刘满仓说道。

“你把这份供词给他,他们就不着急了?除了证明一些我们早就猜测出来的东西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价值了!”林江北摆了摆手,说道:“卢德友和马瑛繁两个人,是不是也关在下面?”

“对,关在下面!”刘满仓说道,“包括马瑛繁的老婆和孩子,也都在下面!”

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刘组长,时间紧任务重,为了提高效率加快节奏,咱们两个分分工,你负责审讯马瑛繁,我负责审讯卢德友,咱们俩比一比,看谁能够先撬开他们的嘴巴!”

刘满仓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林组长,马瑛繁带着老婆孩子,卢德友光棍一条,显然是马瑛繁的嘴巴更容易撬开,咱们俩如果要比的我,岂不是明摆着让我占便宜?”

“呵呵,究竟是谁占便宜,还不好说呢!”林江北淡淡的一笑,带着王见刚就往下走。刘满仓楞了半秒钟,这才赶紧迈步跟上。

林江北也不管刘满仓,选了一间刑讯室,就让人把卢德友带进来。

很快,一个二十出头的刑讯组组员就把捆得结结实实的卢德友从牢房里带了过来,这是一个胖乎乎的有点秃顶的中年人,看起来就是典型的当铺朝奉的长相,让人根本无法把他跟狡诈凶狠的日本间谍联系在一起。

“把他口中的布团给摘掉!”林江北对刑讯组组员命令道。

“是!这个刑讯组组员伸出手来,先去撕卢德友的衣领。

“咦,你这是干什么?”林江北看着这个年轻的组员惊奇地说道。

“我听刑讯组的前辈说,日本特务的衣领上涂抹有剧毒的氰化钾,只要伸出舌头往衣服上一舔,立刻就可以中毒身亡!”年轻组员回答道。

“你那个刑讯组的前辈恐怕是在茶楼里听多了评书吧?”林江北哂笑了一下,“还在衣领上涂抹氰化钾?要知道,氰化钾这种东西,只要皮肤接触到了就能够中毒。如果涂抹在衣领上,只要被下巴或者脖子碰到,分分钟就可以渗入皮肤当中送人去见阎王爷。如果日本间谍真的都这么蠢的话,我看我们情报处也可以解散了,因为不用我们动手,日本间谍都死得一干二净了!”

“另外,倘若是他的衣领上真的涂抹了氰化钾,你这样去撕扯的话,他死不死先不说,你肯定是要比他先去见阎王爷。因为只要你手指接触到氰化钾,它就会顺着你的毛孔渗入进去!”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走到卢德友的身边,用手轻轻摸着卢德友的衣领,“当然,个别穷凶极恶的日本特务确实是会携带着准备自杀的氰化钾的,不过不是涂抹在衣领上,也并不是直接把氰化钾粉末缝在衣领内,这都是直接送命的节奏。而是把装着氰化钾的小药丸缝在衣领内或者袖子上,要自杀的时候,用牙齿在衣领上用力一咬,把小药丸咬碎,里面的氰化钾自然就流了出来。”

把卢德友的衣领和袖子都摸了一遍,林江北笑着组员说道:“显然,我们这个审讯对象没有做好随时为他们的天皇玉碎的准备,所以衣领和袖子里并没有隐藏什么小药丸!”

嘴里说着,他伸手就扯下了卢德友的布团,盯着他的双眼说道:“卢德友先生,你说我讲的对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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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9章 潮汕肉火锅

“长官,您恐怕是弄错了吧?”卢德友一脸茫然地望着林江北,“小人只是典当铺的一个小朝奉,根本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呵呵,”林江北笑了起来,“卢德友,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妄图蒙混过关吗?我告诉你,就别心存什么幻想了。张士峰是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否则富山井也也没有必要把你和马瑛繁特地从上海调过来到恒隆典当朝奉啊!”

“不过富山井也这个老东西看人确实没有错,张士峰的的确确是一个软骨头!”林江北伸手卢德友白胖的大脸上轻轻拍了拍,“他甚至连两**刑都没有撑过,就哭爹叫娘地把外务省情报组织在日本干的那些龌龊事,还有你们和富山商行之间的瓜葛都供了出来!”

卢德友听到这里,就知道林江北不是在诈他。既然张士峰这个软骨头的猪猡已经招了供,他再演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他脸上的茫然神色立刻消失不见,代之以一脸暴戾之气,“既然你都知道老子的底细了,还费什么话?有什么大刑,你只管上吧,看老子会不装皱一下眉头!”

“哟嚯,还是一个硬骨头,我喜欢!”林江北笑吟吟地瞟了卢德友一眼,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抽出手绢,把自己刚刚拍过卢德友胖脸的那只手仔细擦拭了一遍,然后嫌弃地把手绢丢进墙角的垃圾桶。

“你,叫什么名字?”他转过身,问刚才那个年轻的刑讯组员。

“报告长官,卑职叫熊克文!”

“嗯,熊克文,麻烦你一件事情!”林江北不慌不忙地对熊克文说道,“你到上面的厨房,帮我找一只煤油炉、一口小锅还有一张小案板下来,然后再把油盐酱醋、胡椒粉、辣椒酱等调料给我带齐,最后再给我找一根胡萝卜下来。”

熊克文虽然不知道林江北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还是毫不犹豫地说了一个“是”转身跑出去执行命令去了!

王见刚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问林江北道:“江北,你要这些东西,究竟是干什么啊?”

“呵呵,吃火锅!”林江北笑吟吟地说道,“王哥,待会儿我教你一套正宗的潮汕肉火锅的做法,味道清爽鲜美,保证你从来没有尝到过!”

王见刚当然不相信林江北的说法,心中暗自猜测这究竟是不是林江北自己发明的一套新的刑讯方法,嘴里却配合地说道,“好啊好啊,我就拭目以待了!”

很快,熊克文就带着另外两个人,抱着煤油炉、小铁锅、小案板以及林江北需要的一堆瓶瓶罐罐来到了刑讯室。

林江北先把煤油炉点上,把小铁锅坐在煤油炉上,然后从刑讯室角落的大水缸里舀了半瓢清水,加进了小铁锅里。

他一边做着这些,一边对王见刚说道:“正宗的潮汕肉火锅,注重食物的原味,讲究肉肉的鲜甜。所以汤底上不像其他流派的火锅那么讲究,一般都是清水汤底,然后加入一颗玉米或红萝卜就行了!”

“这时候天寒地冻,自然是没有玉米,那么我今天就选择往汤底里加胡萝卜。”

说着林江北就拿着那根胡萝卜到水缸跟前清洗了一下,又到刑具架上去了一把锋利的尖刀,把放在案板上切成滚刀块,放入小铁锅中。

“好了,现在汤底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接下来要准备蘸料。”林江北说道,“正宗的潮汕肉火锅的蘸料,有两样酱料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沙茶酱和普宁豆酱。”

“不过眼下我们肯定找不到这两样酱料,就因陋就简,用这些调料简单搭配一下吧。反正潮汕肉火锅讲究的是肉的本色鲜甜,蘸料稍微差一点,也没有太大影响。”

很快,林江北就用胡椒粉、辣椒酱和酱油、醋还有麻油,简单地调配出一碟蘸料。他用筷子沾了一点,用嘴巴尝了一下,点头说道:“还成,味道比我预期的要好很多!”

他探头看了一下,见铁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咕嘟气泡,就说道:“嗯,汤底差不多要开了,现在开始准备肉料!”

他用手朝着卢德友一指,对熊克文说道:“把他给拷到行刑凳上,然后把衣服去掉,把身体给我擦拭干净!”

原来林组长这是动拿日本间谍的肉涮火锅啊!

熊克文望向林江北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他大声应了一声是,就跟另外两个刑讯组组员把卢德文拖到行刑凳上,然后把卢德文的四肢和脖子都用铁链拷起来。

卢德文嘴里发出一阵疯狂地笑声,“哈哈,你这个中国猪猡,竟然要吃老子的肉啊!好啊,你看重那一块肉,只管吃!老子如果皱一下眉头,就当场叫你爷爷!”

林江北瞥了卢德文一眼,轻蔑了笑了一声,“叫我爷爷?想得倒美!我们中国人不收日本畜生做子孙!”

说着他拎着尖刀,来到水缸旁边的磨刀石上,往上面洒了一点清水,开始在磨砺尖刀。

一边磨刀,他一边对王见刚解释道:“潮汕肉火锅讲究的是是一个新鲜,因为牲畜宰杀超过十个小时,出现宰后僵直现象,此时肉会变硬变酸,失去自身本来的鲜甜。”

“但是完全现杀现卖,味道也不完美,因为牲口在屠宰之后需要放置一段时间后,味道方能变得更加鲜。原则上来说,牲口在宰杀后三个半小时到四个小时上餐桌是最合适的。这就像陈年的红酒,是需要醒酒。开瓶后不能够马上喝,需要醒一下酒再喝,味道才是最鲜美的!”

“不过呢,我们今天赶时间,只能将就一下了,来一个现切现吃,醒肉这一步环节,就暂时顾不上了!”

他给王见刚讲解完,手里的尖刀也已经磨好,那边熊克文也把卢德友身上的衣服扒干净,正用毛巾为他擦拭身体。

“行了行了,熊克文,是一个意思就行了,没有必要擦拭的那么干净!”林江北拎着尖刀,笑嘻嘻地来到卢德友跟前,让熊克文停下。

熊克文收了毛巾,站到一边。

林江北继续向王见刚讲解,“牲口身上的肉,最好的部位在最好的肉的位置在脖子、背脊、其次在肩胛、腹心再次之是臀部。”

“其中脖子位置中最好的一小块肉称为脖仁,背脊则称为吊龙及吊龙伴,肩胛肉为匙肉,腹心带油花称为肥胼,臀部则称为嫩肉。还有一些非常规的部位,如胸口油、牛舌等也堪称经典!”

每讲解到一个部位,林江北就用刀尖轻轻戳一戳卢德友身上对应的地方。

卢德友话虽然说得极为凶悍硬气,但是林江北手中的刀尖每戳到他身上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皮肤就不由自主地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出来。

“好了,既然是第一次请人吃潮汕肉火锅,当然是从最好的部位开始!他的脖子太肥,那就从背脊开始吧!”

说到这里,林江北手中的尖刀轻轻往前一送,只听卢德友嘴里发出一声闷哼,林江北手里的尖刀已经刺入了卢德友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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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0章 你赢了

七年的临床医学本硕连读以及三年的法医生涯,早已经把林江北的解剖术训练地炉火纯青。

虽然他今天手里拿的不是手术刀而是一柄尖刀,但是对他来说也同样够用。

只见他手中的尖刀已经娴熟地避开主要血管,精准地在卢德友的背阔肌上切下一条肌瓣下来。

卢德友疼得额头上青筋暴起,身子拼命地挣扎扭曲着,想要让自己的后背避开林江北的刀尖,奈何他的四肢和脖子都被铁链拷的死死的,根本就没有挣扎地余地,只能任林江北的尖刀在他的后背上剔下一条肌瓣下来。

“王哥,”林江北拎着那条血淋淋的肌瓣展示给王见刚看,“这条肉就是大名鼎鼎的吊龙伴!”

王见刚作为省会警察局侦缉队队长,也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但是此时看着林江北拎着一条血淋淋的肉在自己面前晃荡,也觉得胃部在不停地翻腾。

即使这样,他也强压着胃部的不适,倾尽全力配合着林江北的表演,“江北,什么叫吊龙伴?”

为了避免切到大血管和主要神经对卢德友造成致命的伤害,林江北手里这条肌瓣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吊龙伴,只是他根据人体解剖学知识从卢德友背阔肌上选取的一条对卢德友不会造成致命伤害的肌瓣。

但是林江北当然不会把真实的情况讲出来,他笑着对王见刚说道:

“要弄清楚什么是吊龙伴,首先要搞清楚神秘是吊龙。”

“所谓吊龙是脊背上一长条肉,而吊龙伴呢,则是吊龙下面那一小部分的肉。”

“你仔细看看,这条吊龙伴的肉有点微厚,虽有脂肪但绝不肥腻,涮起火锅来十分顺滑甜美,通常来说,入锅之后六秒钟到八秒钟秒后捞出口感最佳。”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来到桌上的小案板跟前,把手里这条肌瓣放在了案板上面,然后继续开口对王见刚讲解道:“因为潮汕肉火锅采取的都是是新鲜肉肉料,没有经过冷冻,因此无法像别的火锅店用冷冻刨片方式,只能用人工切肉方式。”

“因此在进行正式切割之前,要把先将肉料分类、去筋、去膜。再按照不同部位切片,不同部位厚薄切法也不一样。”

“而潮汕肉火锅切肉师傅的最高境界,就是传说中‘秒切’。要求切肉师傅在下刀时要和肉料的纹理呈90°,切得厚薄均一。”

“而且即使是最难熟的部位,刀工也要求必须达到下锅不超过十秒必熟的程度。”

“这就非常考究切肉师傅的刀工,不仅要求手起刀落起落间必须沉稳与妥帖。而且切好的肉料置于碟上和地面呈90度倒放,肉料也必须牢牢地粘在碟子上不掉下来,这样才能拍锁住肉料当中的水分,保持里面水分的不流失!”

林江北刚说到这里,只听得熊克文旁边的那个刑讯组组员“呕”地一下,捂着嘴巴就跑了出去。

再看熊克文,虽然也脸色有些发白,但是身体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显然还算镇定。

却没有想到林江北并没有因此就放过熊克文,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煤油炉以及铁锅,对熊克文说道:“熊克文,你把煤油炉和铁锅挪到卢德友面前。他应该从没有吃过潮汕肉火锅,更没有尝过吊龙伴是什么味道。今天机会怎么难得,不让他把整个涮火锅的过场瞧个一清二楚,岂不是遗憾?”

熊克文见林江北神色如常,没有丝毫不适的情况,心中对林江北我就更加佩服。

“是,长官!”他应了一声,分两次把煤油炉和铁锅搬动的卢德友跟前。

卢德友只感觉后背疼痛的让自己生不如死,偏偏神志又异常清楚,甚至连晕过去都成了一种奢望。

如果仅仅是疼痛,这个卢德友强咬着牙关也是能够勉强忍受。关键是他看着林江北拎着他身上的一块肉,就仿佛是拎着一块普通牛肉猪肉一样,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侃侃而谈,这让卢德友心底深处泛上来一种无可抑制的恐怖!

这个中国长官哪里还尼玛是人啊?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林江北却根本不关心卢德友究竟是什么反应。他拿着锋利的尖刀,在案板上摆弄起那条血淋淋的肌瓣。

去掉包膜,剔除肉筋,然后把肌瓣顺向摆好,左手四根手指弯曲,垂直地按在肌瓣上,然后右手的尖刀就紧贴着左手的四根手指垂直地切了下去。

只听到一阵轻快地“笃笃笃”的声音,很快这条肌瓣就变成一堆薄若蝉翼的肉片。

林江北把这堆肉片码在盘子里,然后把盘子跟地面垂直地竖了起来,才对王见刚道:“王哥,你看看,我的刀工还可以吧?这些肉料牢牢地粘在盘子上,根本就不会往下掉。”

“是啊,你的刀工确实不错!”王见刚强压着胃里的翻腾,对林江北竖起了大拇指。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日本教官山田一隆为称林江北为罕见的刑侦天才。别的不说,就冲着林江北这股狠辣劲儿,绝非是普通天才所能够比拟的上的。

林江北笑嘻嘻地端着盘子来到卢德友跟前,说道:“卢德友,你刚才听我讲了这么多潮汕肉火锅的规矩,此时肚子一定饿了吧?别着急,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盘肉料既然是从你身上取的,当然是要用在你身上。你放心,这些肉料我们绝对不尝一口,全部都是为你准备的,我这就涮给你吃!”

听到这里,王见刚和熊克文俱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们本来还以为是林江北要吃这些肉,那就太变态了,即使林江北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他们也有点接受不了。

现在呢,他们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只要林江北没有吃这些肉的癖好,那眼下的一切都可以接受。

卢德友听着林江北的话,看着煤油炉上铁锅里热气腾腾的翻滚的开水和林江北端在他面前那盘用他后背的肉加工成的肉片,彻底地崩溃了下来。

他相信,自己如果不招供的话,林江北绝对会把盘子里的肉片在锅里涮熟塞进自己的嘴里!

天照大神啊,快点收走眼前这个魔鬼吧!不是我对天皇陛下不忠心,实在是斗不过这个魔鬼啊!

“好了,算你赢了!”卢德友望着林江北,“你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林江北淡淡一笑,抬起手腕看了司马表。此时距离熊克文把卢德友带进刑讯室,才刚刚过了一个小时零七分钟。

第0161章 骗子

拿到了卢德友的口供,林江北和王见刚来到了刘满仓的刑讯室。

只见马瑛繁被铁链拷在行刑凳上,整个人呈现一个大字型,浑身血肉模糊,身上衣服早已经变成了碎片,完全都遮盖不住肉,身上很多部位都暴露在外边,一缕一缕带着血肉的碎布吊在身上,和血肉粘连在一起。

而刘满仓正拿着一只锤子,正把一根粗铁钎用力往马瑛繁大脚趾头里钉着。

马瑛繁身体扭曲挣扎着,嘴里发出凄厉而又痛苦的嚎叫。

看到林江北和王见刚走了进来,刘满仓把手里的铁锤重重地往铁钎上一敲,只听“噗”地一声,铁钎已经穿透了马瑛繁的大脚趾,从脚背上斜斜地穿了出来!

马瑛繁嘴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两眼一翻,竟然晕死了过去。

“把他给我泼醒!”刘满仓对旁边的手下交代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望着林江北,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林组长,你拿到卢德友的口供了?”

“当然!”林江北抖了抖手里的纸张,问刘满仓道:“你这边进度怎么样?”

“你也看到了,这个家伙真他娘的是能扛。”刘满仓用手指了指马瑛繁已经扭曲如脱骨鸡爪的两只手掌,说道:“两只手掌都全废了,还不肯招供……”

说话之间,马瑛繁已经被刘满仓的手下用两瓢冷水给泼地悠悠醒来。

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刘组长,交给我来吧!”

刘满仓也好奇林江北究竟用什么手段那么快就取到了卢德友的口供,于是就让在了一边。

林江北从刘满仓手里拿过铁锤,来到马瑛繁跟前,用铁锤把他的脸拨到自己这边,然后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小田阳真,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磨叽,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招供?”

听到“小田阳真”四个字,马瑛繁不由得身体一震,用力撑开眼皮,望着林江北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叫小田阳真?”

“你说呢?肯定是安原次郎告诉我的啊!”林江北用铁锤在小田阳真的额头上温柔地摩擦着。

“不可能!”小田阳真吼叫了起来,“安原组长对天皇陛下比我还要忠诚十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招供!”

“不可能?”林江北淡淡地笑了起来,“那你说我是怎么知道你和安原次郎的名字的?要知道你们俩的日本真名,可是连张士峰都不知道的。”

“……”小田阳真嘴巴里重重地喘着粗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江北的问题。

“当然,我也可以把安原次郎拉过来,让你当场看一看,在你心目中比你还要对你们什么狗屁天皇还要忠诚十倍的安原组长是不是真的招供了。”林江北用铁锤轻轻地在小田阳真的太阳穴上画着圈圈:

“不过呢,我却没有兴趣陪你浪费这个时间。反正我已经从安原次郎那里获得了我所想要的一切东西,因此无论你是否招供,对我们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是你如果招供的话,却可以换得自己一条狗命!好了,道理已经给你讲得够清楚了,现在,我最后再问你一句,愿意不愿意招供?”

问完这句话,林江北根本就不给小田阳真回答的机会,手里的铁锤已经抡了起来,狠狠地砸在小田阳真的脑袋上面。

只听“梆”地一声巨响,小田阳真觉得自己整个脑浆都在脑袋壳里嗡嗡地震荡。

“这个家伙疯了吗?不是说要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让自己招供吗?为什么铁锤就砸了下来?我是愿意招供的啊!”

一边想着,小田阳真努力地张大了嘴巴,“我……”

可是他刚叫出第一个字,林江北手里的铁锤又“梆”地一声砸到了他的脑袋之上。

然后小田阳真就再也没有寻找到开口的机会,只听林江北手里的铁锤“梆梆梆”地不停地在他脑袋上砸着,只见鲜红的血水跟白色的脑浆四下飞溅,也就七八下的工夫,小田阳真的脑袋就变成了一只稀烂的西瓜。

小田阳真含恨而逝!

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道意识就是:你们中国人,太会骗人了!明明说好要给我最后一次机会的!

林江北见小田阳真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才把手里地铁锤往地上一丢,扭脸对着目瞪口呆的王见刚和刘满仓说道:“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了,他不懂得珍惜,我只好送他去跟他们的天照大神团聚了!”

王见刚和刘满仓互相碰了一个眼神,相顾无言。

什么叫你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不懂珍惜?明明是你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好嘛!

不过对于林江北的举动,他们却又说不出什么。毕竟林江北那边已经拿到了卢德友也就是安原次郎的口供了,这个小田阳真的口供要不要,都无碍大局,所以林江北把他弄死,也没有什么不对,至少替中国节省了一份口粮,对不对?

不过这话他们也只能在心中想想,对上面汇报的时候,肯定还是要按照林江北刚才的说辞,日特顽固分子小田阳真身体虚弱,又拒不招供,最后承受不住刑罚,死了在刑讯台上。

林江北到刑讯室的大水缸里把脸上和手上的血迹都洗干净,然后又拿毛巾把衣服上的血迹简单的擦拭了一下,这才扭身对刘满仓说道:“刘组长,恒隆典里其他日特人员的审讯你还是要抓紧。我跟王队长现在赶回局里,把安原次郎的口供材料向局座和站长汇报!”

二十多分钟之后,省会警察局的局长办公室,周凤山看着安原次郎的口供材料,对着杜成虎说道:“触目惊心,真的是触目惊心!如果不是江北即使发现武其栱有问题,又顺着武其栱这条线追到恒隆典上面,谁又能够想到,杭城有这么多要害部门,都被富山商行的鼹鼠渗透了进来?”

“是啊!”杜成虎面色也有点沉重,“我们上次对全市要害部门进行大清查的时候,主要是看他们跟观湖楼歌场有没有瓜葛,就被这些他们蒙混过关了。说来说去啊,还是我们低估了富山井也这个对手,以为富山商行在杭城的任务是单纯追捕金十和韩国临时政府成员的,所以就对他放松了警惕!”

“好了,现在也不是自我检讨的时候,我们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还是来研究一下如何才能够把名单上这些鼹鼠一个不漏的全部抓捕归案!”周凤山说道,“尤其是其中两个鼹鼠还涉及到了杭城中央飞机制造厂和省政府机要档案处,这两个地方,都不是省会警察局可以轻易进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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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2章 蛮子作风

民国二十二年,也就是一九三三年,南京政府和美国公司签订的合资成立飞机制造厂合同,美国联洲航空公司投资二十五万美元在杭州笕桥机场北面建造占地6万平方英尺的工厂,从事制造飞机部件、设备并加以组装、修理。

敲黑板,划重点:二十五万美元,也就是大约五万英镑或者八十万元法币就能够修建一座飞机厂(在抗战爆发之前,国际汇率基本上稳定在1英镑=5美元=165法币=25法郎=10卢布=7日圆)。大家以后在看到法币美元英镑时,一定要建立一个正确的币值概念,不要出现抗战神剧中那些动不动就拥有半座飞机厂身家的笑话。

一九三四年十月,中美合办的杭州中央飞机制造厂在杭州笕桥建成。截止到一九三六年初,中央飞机制造厂一共为为中国空军组装以及制造战斗机三十架,生产轻型轰炸机十八架、截击机二十架,大修双翼战斗机十架;并承担了中央航空学校的飞机维修任务。

因此,中央飞机制造厂对此时的中国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因此,它虽然是中美合资企业,但是享受的却是高规格的官方机构待遇。和省政府机要档案处一样,要想进去抓人,只有动用有执法权的保安处调查股。

而杭城站副站长兼调查股股长郑向谷被徐铁成抓起来移送到法院,调查股实际上是处于群龙无首的半瘫痪状态。周凤山和杜成虎本打算把这个问题留待几天后段逸农到杭城和徐铁成交涉之后再解决,但是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发现了省政府机要档案处和笕桥中央飞机厂里竟然有日本鼹鼠,这就到了不得不动用保安处调查股的时刻了!

对于周凤山来说,当然可以选择打电话给段逸农,让他再打电话跟徐铁成进行沟通,让徐铁成同意他们调用保安处调查股。

但是现在时至深夜,打电话去南京打扰处座不说,关键是效率太低。

于是周凤山就把目光投向了林江北,“江北,抓捕日谍的行动刻不容缓。你能不能跟徐处长沟通一下,把保安处调查股的人马给我们调过来?”

杜成虎就讶异地望向林江北。他是听说了徐蛮子对林江北的印象不错,但是要是说让林江北出面,就能够让徐蛮子同意把保安处调查股的人马给调过来,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难道说这中间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却不想那边林江北点头回答道:“行,我打个电话试试看吧!”

杜成虎只听得自己牙根一阵发酸。

这个林江北要么是不知轻重,要么是跟徐蛮子关系铁到无法想象的程度了。

要知道,整个情报处除了处座段逸农之外,谁敢直接打电话让徐蛮子办什么事情?

哪怕是情报处二三号人物赵皆民和谭丛,要想求徐蛮子在办点什么事情,也都得放低身段,恭恭敬敬地登门向徐蛮子面陈要情,请求徐蛮子帮忙为盼?

而现在,在保安处和情报处关系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想要把保安处调查股的人马调动出来,林江北竟然大模大样地说给徐蛮子打个电话试一试?

他以为他是谁?徐蛮子的女婿吗?

杜成虎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是看着周凤山都不阻拦林江北,只好任林江北去了。

林江北来到周凤山的办公桌前,赫然发现上面多了一部古铜色的电话机。自己明明记得,前几天周凤山的办公桌上还只有一部黑色的电话机呢!

“你用左边那台古铜色的电话,那是我新安装的专线电话。”周凤山对林江北说道。

自从上次跟着赵至刚到徐铁成办公室,看到赵至刚怼徐铁成办公室没有安装专线电话,保密性不高的情景之后,周凤山立即就下了决心,不能再墨守省府那死板的规矩,一定要给自己的办公室也装一部专线电话机。

这部古铜色的电话机,就是几天前电话公司专门给他安装不用经过省会警察局总机转接的专线电话。

林江北点了点头,拿起电话机,也不去翻查电话号码簿,直接就拨打了一个号码出去。

看到林江北甚至就不用翻查电话号码,就娴熟地把电话拨了出去,杜成虎不由得暗自咂舌。看来自己推测的不错,林江北跟徐蛮子的关系绝非一般,看样子也不知道跟徐铁成打过多少次电话了,所以才能够把电话号码记得如此牢靠。

他却不知道,林江北只不过是把当初徐冰晴写在纸张上的按捺个电话号码从记忆力调出来波打过去而已。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里面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正是徐冰晴,“喂,你是哪位?”

到底是权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啊!

正常人接起电话,第一句话不是都应该问“你找谁”吗?

林江北心里吐着槽,嘴上回答道:“我是林江北。”

“啊,江北哥?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自从小辉病好了之后,你都没有再跟我联系过了呢!”徐冰晴又是惊喜又是幽怨。

“嗯,我最近不打算买手表,所以就没有跟你联系。”林江北解释了一句,然后说道,“徐叔叔在家吗?我有的急事要找他。”

徐冰晴气得想直接挂了林江北的电话,但是听说他有急事要找父亲,又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就拿着话筒,冲着楼上的书房喊道,“爸,江北哥的电话,他有急事找你!”

很快,林江北这边的听筒里就传来徐铁成的声音,“江北,你有事找我啊?”

林江北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徐铁成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把电话给我挂了!”

林江北吓得一哆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把手里的电话挂了,却听到听筒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咔嚓”,然后徐铁成的声音又变得温和起来,“江北,我是在说二丫头。我刚才听话筒里有杂音,肯定是她在楼下客厅用分机偷听我们的电话。”

“说吧,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情?”

“徐叔叔,我们现在有一个案子,涉及到了政府部门,要出动保安处调查股去抓捕,想请徐叔叔你……”

林江北话还没有说完,徐铁成就在那边哈哈大笑起来,“不就是调用保安处调查股吗?那本来也是你们杭城站的人马嘛!你直接去调就可以,谁如果敢不同意,你就告诉他,说是我徐蛮子点过头的,有什么意见,找我徐蛮子来说!”

第0163 章 波音首任工程师

放下了电话,林江北对周凤山和杜成虎说道:“徐处长那边同意了,让我直接到保安处调用调查股的队员,说是有谁敢阻拦,就报上他的名字。”

“江北!”周凤山这边还没有说话,杜成虎就抢先一步插话道,“我刚才听你在电话中唤徐处长为徐叔叔,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跟徐处长的关系如此近乎了?”

自从知道杜成虎对自己真正的想法之后,林江北对杜成虎就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像对周凤山那样亲近。此时听杜成虎提问,他也不想多加解释,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也谈不上什么近乎吧?只不过是徐处长坚持让我叫他一声叔叔而已,别的也没有什么。”

杜成虎被噎得直翻白眼,偏偏又不好多说什么。谁又能够想到,林江北竟然不知不觉攀上了徐蛮子的高枝。别说是他,就是换以炎书记过来,恐怕也要改变对林江北的态度,对林江北拼命拉拢吧?

从这一刻起,林江北这个浙警系的外省人,在情报处内再也不是那枚可以任人摆弄的棋子了……

“好了!”周凤山摆手说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不要扯那些题外话了!既然徐处长已经同意调用保安处调查股的人员,那么我们现在就讨论一下详细的抓捕方案以及人员分工吧!”

……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讨论,抓捕方案终于定下来了。其他几只鼹鼠由王见刚和张敬本分别率领人员进行抓捕,省府机要档案处和杭城中央飞机制造厂的鼹鼠则由杜成虎和林江北两人分别率领调查股的人员,进行抓捕。而周凤山在留在省会警察局居中指挥,以应付突fāqíng况。

定下了抓住方案之后,林江北就和杜成虎乘车赶往省保安处,准备先把调查股的人马调出来。

汽车开到保安处大院门口,就看到一个保安处军官正站在大门口等候,却是保安处参谋主任邓兴农。

原来徐铁成放下电话之后,心里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就给邓兴农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赶到保安处去,保证林江北在调用调查股的人员时不要出什么岔子。

邓兴农早就从徐铁成那里听说了自己能够洗刷掉身上的疑点以清白之身获释,林江北居功甚伟。所以他一直想去向林江北当面感谢一番,只是暂时没有找到机会。今天听徐铁成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他又如何会怠慢?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保安处大院门口,等候林江北的到来。

杜成虎和林江北两个人一左一右从福特轿车里钻出来,邓兴农却看也没有看杜成虎一眼,径直小跑到福特轿车右边,热情地冲着林江北伸出了双手,“林督察长,我奉徐处长的命令,在此恭候多时了!你这么晚还要出来办案,真的太辛苦了,实在是让兄弟我肃然起敬啊!”

之前邓兴农关在调查股的时候,林江北跟邓兴农见过一面,只是他没有想到,徐铁成会专门交代邓兴农到保安处来等候自己,他一边跟邓兴农热情地握手,一边笑着说道:“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辛苦什么?倒是这么晚还劳邓主任还过来这里等候,实在是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寒暄了一句,林江北转身拉着邓兴农,指着杜成虎,对他说道:“还有我们督察长,这么晚也不辞辛苦地跟着我一起过来,也是我等的楷模啊!”

杜成虎一直等着这个台阶,见状立刻冲着邓兴农伸出了手,笑吟吟地说道:“兴农兄,劳你久等了,辛苦辛苦!”

邓兴农看了一眼杜成虎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把自己的手往上轻轻一搭,还没有等杜成虎反应过来就立刻收了回去,嘴里不咸不淡地说道:“好说好说!”跟方才对林江北的热情劲头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杜成虎也不以为忤,毕竟嘛,前一段邓兴农被当成嫌疑人关了那么多天,虽然说是郑向谷的调查股动的手,但那也是他这个杭城站站长下的命令啊!

这时候还指望邓兴农对自己热情以待,显然是不现实的。

很快,邓兴农领着林江北和杜成虎来到了调查股。调查股的三十多名队员之前已经被邓兴农派人召集起来在调查股办公室里等候。

邓兴农指着林江北,对调查股的队员说道:“这位林督察长,我相信你们都认识了。我今天奉徐处长的命令,把你们交给林督察长指挥。徐处长还让我转告你们一句话,你们要完全服从林督察长的命令,倘若说谁敢起幺蛾子,对林督察长的命令阴奉阳违,徐处长当以剿匪不力论处!你们听明白了吗?”

调查股的队员们悚然而惊。如果真的按照剿匪不力来处理,那可是轻则坐牢,重则杀头。别人说这些话,他们或许可以当成笑话听,但是这话是从徐蛮子嘴里说出来的,那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于是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我们听明白了!”

“你们说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清楚!”邓兴农冷着脸问道。

“我们听明白了!”调查股队员们声响震天,深怕回答的声音小了,被邓兴农拉出去交给徐蛮子来处理。

邓兴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冲着林江北说道:“林督察长,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兄弟我就到参谋部去等候。如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兄弟我帮忙,你直接打参谋部的电话即可!”

邓兴农离开之后,林江北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废话,立刻把调查股的三十多名队员分成了两个小队,一队由杜成虎去抓捕省府机要档案处的鼹鼠,另外一队则由林江北率领去抓捕中央飞机制造厂的鼹鼠。

人员分配完毕之后,调查股的两名司机立刻把调查股的两辆大卡车开了出来,杜成虎和林江北分别率领着各自的队员登上大卡车,一辆直奔省府机要档案处那名鼹鼠的住处;另外一辆则直扑笕桥中央飞机制造厂驻地。

四十多分钟之后,林江北率领的那辆大卡车就开到了笕桥,在和中央航空学校只有一墙之隔的中央飞机制造厂大门口停下。

即使保安处调查股有公开执法权,他们想要进入中央飞机制造厂,也必须取得中央飞机制造厂中方负责人王柱的同意。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绅士出现在飞机厂的大门口,他面色严肃地向林江北望了过来,正是中央飞机制造厂的中方负责人、大名鼎鼎的美国波音公司的首任工程师王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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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4章 洛城分校

林江北上一世就听说过王柱先生的鼎鼎大名。知道他不仅仅是波音公司第一位设工程师,还为波音公司设计了第一架商用飞机,被人称为“波音之父”。

王柱在出任中央飞机制造厂中方负责人之后,更是为中国航空事业和飞机制造立下了赫赫功勋,当初民国空军四大天王之首的高志航正是驾驶的霍克3型飞机,就正式中央飞机制造厂生产的。一九三七年八月十四日,高志航正式驾驶着霍克3型飞机紧急升空迎击来犯的日军飞机,:0的记录。

而新中国最著名的科学家,“两弹一星”元勋钱学森的在去年也就是一九三五年赴美留学之前,就是在中央飞机制造厂实习,而他的实习指导老师,正是王柱。以至于钱学森晚年在回忆对他产生过深刻影响的十七位学术界前辈时,王柱便位列其中。

面对着其他人,林江北或许还敢骄横,但是面对着王柱这样为中国立下赫赫功勋的学界前辈,他哪里敢有半点骄横之气?

他紧走了两步,来到王柱面前,恭敬地说道:“王监理,我是省会警察局副督察长林江北,今日奉命协同保安处调查股的前来贵厂调查一起案件。不知王监理可否借一步说话?”

“证件!”王柱吐出两个字。

林江北连忙把自己的警官证以及保安处调查股的搜查令递给王柱。王柱接过来仔细审阅一下,这才让林江北带着调查股队员跟着他来到了飞机制造厂的办公楼前。

林江北让调查股队员在外面等候,他跟着王柱走进了监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王柱也不给林江北让座,开门见山地对林江北说道:“说吧,究竟要调查什么案件?”

“贵厂一名叫张文光的技佐,涉嫌向日本人出售飞机制造厂的秘密情报。”林江北说道,“我们今天过来,就是要他带回去审问。”

“纪文光?”王柱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林督察长,你们的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林江北回答道,“是从日本间谍身上获取的第一手情报。”

“这个畜生!”王柱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家境优渥,父亲更是河南省第十行政区保安司令部的副参谋长,怎么能够干出向日本人出售秘密情报的龌龊勾当!”

他望着林江北说道:“林督察长,你来的太晚了,他已经在七天之前,调到中央航校洛城分校担任技佐。我这就打电话跟中央航校洛城分校负责人联系,让他们立刻抓捕纪文光!”



林江北没有想到,纪文光竟然在七天调到了中央航校洛城分校去了,见王柱现在就要去拨打电话,他连忙伸手拦住:“王监理,且慢,这个电话你打不得?”

“为什么?”王柱看着林江北。

中央航校洛城分校的负责人叫王树铭,先后毕业于苏联第二航空学校和苏联将校飞行视察专门学校,回国后又在笕桥中央航空学校高级班飞行科进行深造,并担任过试飞员。

而中央飞机制造厂和中央航校比邻而居,两个单位之间甚至没有围墙,中央飞机制造厂生产和组装出来的飞机直接推到中央航校的跑道上,由中央航校的教官和试飞员进行试飞,合格之后直接交付使用,故此王柱不仅认识洛城分校主任王树铭,而且跟王树铭关系极好。

因此,当他听到纪文光向日本人出卖秘密情报时,才会想到第一时间就跟王树铭联系,让他派人抓捕纪文光。这时候看见林江北拦住自己不让打这个电话,自然是要问个为什么。

“王监理,”林江北回答道:“第一,你刚才说纪文光的父亲在河南省第十行政区保安司令部担任副参谋长,在洛城地区势力肯定非常强大,中央航校洛城分校的负责人有没有能力去动这个纪文光还不好说。”

“第二,洛城现在虽然也开办了长途电话业务,但设备落后,效果极差,只能和省内长途联网。外省打过去的电话,必须经过郑州电路中心的话务员进行口头逐句传递,由郑州话务员念给洛城话务员,然后洛城话务员再拨打电话,传给受话人。说是电话,实为变相电报,保密性极差!”

“所以即使中央航校洛城分校的负责人有这个能力和胆魄去抓纪文光,也有可能因为洛城长途电话这种‘话传电信’的特殊形式,造成消息泄露,让纪文光提前潜逃!”

王柱虽然跟王树铭关系非常熟悉,但是去年王树铭到了中央航校洛城分校担任分校主任兼空军轰炸机第二队队长之后,他还从没有往洛城打电话跟王树铭联系过,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时候往洛城拨打长途电话竟然如此费事。

“林督察长,洛城的长途电话现在竟然这么落后吗?你又为什么对洛城的情况如此熟悉?”他疑惑地问林江北道。

也无怪乎王柱如此疑惑,要知道一九三二年,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之后,为了避免遭受日本兵锋的威胁,三二年三月份,国民政府把首都从南京搬到洛城,把洛城正式定为国民政府的行都。虽然随着《淞沪停战协定》签订,三二年的十一月份,国民政府就重新还都南京。但是洛城毕竟做过近一年的民国首都,而且现在已经是一九三六年了,电话设施又怎么能够如此落后?

“王监理,”林江北淡淡一笑,“洛城地处内陆,经济贫弱,自然不好跟浙江沪粤这些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相比,基础设施落后是在情理之中。至于说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我就是河南洛城人氏,几乎每个月都要打一次电话跟家里联系!”

“请王监理放心,即使纪文光调到了洛城,我们也有办法把他抓捕回来,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不过呢,王监理你能不能把纪文光的档案先给我找出来?他虽然已经调到中央航校洛城分校,但是相关人事档案治疗,你们飞机制造厂应该有留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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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5章 探亲

“确实是有留档!”王柱点了点头,冲门外喊了一声,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却是他的监理办公室主任孟飞尘。

“飞尘,”王柱对他交代道,“你到政治部去,把纪文光的档案提出来!”

“是!”孟飞尘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林督察长,”王柱又把头转向林江北,“你能不能透露一下,纪文光究竟向日本人出卖了什么秘密情报?”

“王监理,”林江北遗憾地摇了摇头,“倒不是我有心隐瞒你,其实纪文光具体出卖了那些秘密情报,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唯一能够掌握的证据,就是纪文光每隔两个月都会从日本间谍组织的一个机构领取一笔经费。”

“之所以要连夜过来抓捕纪文光,就是希望从他身上打开缺口,弄明白他在日本间谍组织中处于什么位置,但是单qiāng匹马为日本人服务,还是已经发展出一批下线出来。当然,弄明白他究竟向日本人出卖了那些秘密情报也同样重要,这样我们才可以有的放矢,针对性地做一些弥补措施出来!”

“原来是这样!”王柱点了点头,“看来抓捕纪文光的行动刻不容缓啊!你们有把握把纪文光及时抓捕归案吗?除了纪文光的档案资料之外,我们飞机制造厂还能够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王监理,我也希望你们飞机制造厂除了纪文光的档案资料之外,还能够提供一下平时跟纪文光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员名单,以便我们对这些人进行秘密监视,鉴别他们究竟有没有被纪文光拉下水,成为日本间谍组织的鼹鼠。”

“这个没有问题!”王柱点了点头,应承道:“等天一亮,我就安排可靠人员进行秘密调查,保证在明天上午下班之前,把调查结果交给你们!”

林江北把周凤山办公室的专线电话号码写给王柱,对他说道:“王监理,你这边一旦有了结果,就请打这个专线电话给周局长,到时候他会派专人过来拿调查结果的。”

二十分钟后,孟飞尘把纪文光的档案材料带了过来,交给了林江北。

林江北接过档案材料,翻阅了起来。

纪文光是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军官团毕业生,民国十八年六月,被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航空班选中,成为航空班机械组的学员。

民国二十年,纪文光从航空班机械组毕业,进入刚刚成立的杭城笕桥中央航空学校担任地勤专业教员。民国二十三年,中美合资的中央飞机制造厂成立,纪文光又从中央航校调入中央飞机制造厂,担任地勤部技佐。

纪文光父亲叫纪元正,长期在河南省第十行政区{洛城}保安司令部担任副参谋长,是洛城地区的头面人物之一。当初纪文光能够被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军官团选中,就是纪元正找了河南省guómíndǎng党部一名大佬写了一封推荐信。

“王监理,”林江北看完手里的档案材料,抬头问王柱道,“纪文光是因为什么什么原因要调回中央航校洛城分校的?这份档案材料之中并没有提及啊!”

“表面上的原因,是中央航校洛城分校因为从意大利进口了多架飞机,地勤部门亟需飞机的维护维修人员。但是实际上我听其他人讲,是因为纪文光觉得在飞机制造厂升迁太慢,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名技佐,所以就求他父亲帮忙运作,把他调回中央航校洛城分校去。毕竟在洛城有他父亲的人脉关系关照,升迁有可能会快上不少!”

林江北见情况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就不在飞机制造厂这边多耽搁,当下就向王柱告辞,乘坐调查股的卡车返回了省会警察局。

他来到周凤山的办公室,发现杜成虎正在向周凤山汇报情况,原来杜成虎已经顺利地把省府机要档案处的那名鼹鼠顺利抓捕回来,目前已经移送到秘密刑讯处,交由刘满仓进行连夜审讯。

林江北就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向周凤山和杜成虎做了汇报。

听说纪文光七天前已经调到了中央航校洛城分校,周凤山和杜成虎也都是非常意外。纪文光可是安原次郎交代出来的最重要的两名鼹鼠之一,如果不能够顺利把他抓捕归案,这次行动最多只能说是成功了百分之六七十。

更关键的是,这并不是纪文光一个人的问题,更可能会牵扯出包括纪文光的上线和下线等在内的一整个间谍小组出来。

一旦让纪文光逃脱,可能是让整个间谍小组都逃脱了。

“局座,”杜成虎沉吟了一下,说道:“要不我们跟河南站的柳一舟通报一下,让河南站出动人马,到洛城分校去把纪文光抓起来?”

“不妥,”周凤山轻轻摇了摇头,“纪文光的父亲纪元正身为河南省第十行政区保安司令部副参谋长,树大根深,影响力恐怕不仅仅局限在洛城,甚至在整个河南省都有很强大的人脉。”

“这种情况下,我们万一情报处河南站里隐藏有纪元正的耳目的话,纪文光肯定会闻风而逃。”

“即使是河南站里的人员都是经得起考验的,没有纪元正的耳目,但是柳一舟把纪文光抓起来之后,移送到我们杭城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等纪文光被移送到杭城来的时候,他的上线和下线说不定早就闻风而逃了。”

“那局座您的意思呢?”杜成虎连忙问道。

“不要向柳一舟通报情况,我们杭城站这边直接派人过去到洛城,对纪文光实施抓捕,然后在洛城就地审问拿到纪文光的口供,然后我们在杭城就根据纪文光的口供开始抓人!”周凤山回答道。

“纪元正可是洛城的地头蛇,我们直接派人到洛城去抓纪文光的话,恐怕不那么容易吧?”杜成虎说道。

“公开抓捕不容易,就不装改成秘密抓捕吗?”周凤山说道,“纪元正再是地头蛇,他不知道我们会过去抓捕纪文光的消息,就不可能对我们的抓捕形成什么阻碍,掩护纪文光偷偷逃跑!”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林江北,“江北,你自从考进浙警正科之后,有多少年没有回家里探亲了?”

“快三年了!”林江北回答道。

“时间不短了啊!”周凤山对林江北说道:“我现在给你批半个月的探亲假,你明天动身返回洛城探望一下家里的情况吧!”

第0166章 密信

第二天早上,林江北把杭城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就赶往省保安处,去见徐铁成。

虽然说他这次回洛城,周凤山已经从段逸农那边为特别申请了一个临时特派员的身份。但是这个身份只有在抓捕到纪文光之后才可以亮出来,以获得情报处河南站的协助。而在没有抓获纪文光之前,为了防止泄密,这个身份林江北是不好随便动用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单靠着林江北一个人在没有外力的协助下,想要单枪匹马地在洛城地盘上对纪文光进行秘密抓捕,难度可绝非一般的大。

别的不说,单单是要对纪文光进行跟踪,摸清他的行动规律,林江北一个人就显得力有未逮。倒不是说林江北没有能力独自完成跟踪纪文光的任务,只是林江北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从容去完成这个任务,一旦拖得久了,恒隆典出事的消息必然会传到纪文光耳朵里,一旦他闻风潜逃,林江北“探亲”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

周凤山决定派林江北回去洛城探亲时对此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他就给林江北考虑了一条明路,让他去向徐铁成来求助。

除了中央航校洛城分校之外,洛城还有一所规格更高的学校,既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洛城分校,也被称为黄埔军校洛城分校。

此时担任黄埔军校洛城分校主任正是陆军中将朱少舟,他不仅负责洛城分校的全校事务,手下的学生军也是此时洛城最精锐的武装。

林江北倘若能够得到朱少舟的帮助,由他派几个洛城分校的精锐学生出来,林江北对纪文光进行秘密跟踪和抓捕就几乎没有什么难度。

那么怎么才能够让林江北得到朱少舟的帮助呢?周凤山的面子是肯定不够,不仅是周凤山,即使是段逸农开口,朱少舟也不见得会卖给段逸农面子。

因为朱少舟虽然是浙江绍兴人,但是却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是地地道道的保定系,和段逸农之间又没有什么私人交情,怎么可能会卖段逸农的面子?

可是如果是徐铁成肯发话,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因为朱少舟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之后,一直担任下级军官,根本没有得到国民党高层的重视。

他真正的发迹,是一九二九年的时候,徐铁成向常校长推荐,让他进入黄埔军校军官教育连,担任第一排排长,从此进入了常校长的视野。

不久之后,常校长就把他提到了军官教育连副连长的位置,从此走上了升迁的快速通道。

一九三二年,中日“一·二八”淞沪会战爆发,朱少舟被常校长任命为第五军参谋长。一九三三年,被任命为黄埔军校洛城分校主任。

到一九三五年,朱少舟已经成了陆军中将,军衔甚至比当初推荐他的徐铁成还高一级别。

所以,周凤山就让林江北去找徐铁成,看能不能让徐铁成给朱少舟写一封密信。到时候林江北到洛城拿着这封密信去向朱少舟求助,自然可以事半功倍。

周凤山还告诉林江北,倘若徐铁成不肯给朱少舟写密信的话,林江北到了河南之后,只有直接把自己临时特派员的身份亮出来,去向河南站站长柳一舟求助。这样的话,虽然说存在着很大的消息泄露的风险,但是至少林江北的人身安全有保障,不至于在洛城的地盘上发生什么危险。

林江北心中却完全没有周凤山的这一层担忧。自从徐铁成赠表开始起,他身上就已经打上了徐铁成的标签,徐铁成甚至还专门叮嘱他把手表亮给段逸农去看。

在这种情况下,林江北要回洛城执行任务,让徐铁成给自己的至交写一封密信提供一下帮助,又有什么难度?

果然,林江北见到徐铁成把情况说明之后,徐铁成不仅当场给林江北写了一封密信,而且在讯问了林江北的行程安排之后,立刻拨打了长途电话,通过“话传电信”的方式,通知了朱少舟,让他派人到洛阳站去接林江北。

这个时候,从杭城到洛城有两种交通方式。

第一种交通方式就是乘坐火车。首先是从杭城上车,沿宁沪杭铁路经过上海抵达南京下关站,然后乘坐渡轮到长江对岸的南京浦口站换乘火车,经津浦线,也就是天津到南京浦口的铁路,到达徐州。然后在徐州再换乘陇海铁路线的火车,到达洛阳。

即使是在南京浦口站乘坐浦口直达洛阳的特快1次、特快2次火车,全程列车累计时间也要四十八个小时,再加上中间换车、停靠,以及乘坐渡轮过江的时间,全程下来基本上在六十到七十个小时之间,也就是说,单单是在路上,差不多就要耗费三天的时间。

第二种交通方式则是从杭城赶往上海龙华机场乘坐欧亚航空公司上海至西安的航班,在郑州五里堡机场下机,然后再换乘火车抵达洛阳。

其中杭城到上海火车时间约为五个小时,上海到郑州飞行时间约为五个小时,郑州到洛阳的火车约为两个半小时,即使加上换车和飞机航班在南京经停的时间,全程下来也不超过二十个小时,比第一种方式节省至少两天多的时间。

但是和第一种交通方式相比,第二种方式却受到飞机航班时间的限制。欧亚航空公司从上海到西安的航班每周只有两班,分别是星期二和星期日。

好在今天正好是星期一,林江北上午处理完杭城这边的事务,正好可以乘坐火车赶往上海,然后第二天一早到上海龙华机场,乘坐早上九点半出发的航班。

林江北等徐铁成打过电话,收好了密信,正要走,却不想被徐铁成伸手拦下,说还有东西要送给他,让他稍等片刻。

然后徐铁成就把邓兴农喊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地叮嘱了几句。邓兴农连连点头,然后转身一路小跑出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邓兴农气喘吁吁捧着一只小箱子交给了徐铁成。

徐铁成打开了小箱子,招手把林江北叫了过来,指着那只箱子对他说道:“江北,你这次回洛城,除了执行抓捕鼹鼠的任务之外,肯定还要回家里去看一看的。”

“这仓促之间,叔叔也来不及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就把保安处仓库里存的这十瓶磺胺粉让你带回去吧。你家里是开国医堂的,到时候这些药肯定能够用的上!”

看着小箱子里的十瓶磺胺粉,林江北不由得目瞪口呆。

他根本没有想到,徐铁成竟然会给他带如此珍贵的礼物回去。

要知道,这时候距离磺胺的发明并没有几年的时间,并没有多长时间。作为防治细菌感染的特效药,磺胺粉这个时候虽然没有抗战爆发之后那么昂贵,但是一瓶价值也至少要小半条小黄鱼,关键是在市面上一直是有价无市。也只有像徐铁成这样的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才有渠道搞到。

但是即使这样,徐铁成一次性给他拿了十瓶出来,也太贵重了,说不定这是保安处仓库里的全部库存呢!

“徐叔叔,这么多磺胺粉都给我,你们保安处还有没有存货?到时候要用怎么办?”林江北连忙推辞道。

“既然给你你就拿着!保安处仓库里虽然没有了,”徐铁成大笑了起来,“但是我堂堂的一省保安处处长,难道连几瓶磺胺粉都搞不到吗?”

听徐铁成这样说,林江北才不再推辞,将这些磺胺粉收了下来。相信爷爷见了这些磺胺粉也一定很高兴,虽然说林氏国医堂有自己独特的传承,但是有磺胺粉这样的现代特效药,在关键的时候爷爷说不定能够多救几个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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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比较晚,估计要到凌晨一点之后了

第0167章 富户捐

林江北回到省会警察局,把拿到了徐铁成密信的消息告诉了一直在办公室等候他周凤山。

周凤山此时才真正放下心来,又叮嘱了林江北几句跟河南站方面打交道时应该注意的事项,这才把叶路平叫过来,让叶路平开车送林江北去杭城火车站。

到了杭城火车站,林江北先到旁边的中国旅行社杭城分部,去付款把他电话订购的飞机票取出来。

从上海到郑州,单程票价高达一百三十五元,足足是林江北担任杭城站少校情报组组长一个月官俸,而且这还是今年欧亚航空公司大幅度降价之后的水平。如果是放在一年前,从上海到郑州,单程票价甚至高达一百七十五,比林江北省会警察局委任三级警察官的薪水还要高出十五元。

当然,如果购买往返票的话,价格就实惠多了,只需要二百三十四元。但是林江北此次前去是执行抓捕任务,无法确定准确的返程时间,所以只能选择先购买一张去程的机票。好在这些花费最后都会有杭城站实报实销,所以票价虽然昂贵,林江北也无须感到肉疼。

取了飞机票之后,林江北进入车站,向车站人员出示了自己的特别通行证之后,立刻被车站专门的工作人员殷勤地送到了头等车厢。

已经五个多小时的枯燥旅程,火车终于在下午六点半,抵达了上海。林江北出了上海站,也不耽搁,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赶到龙华机场,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入住。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江北拎着行李早早地就赶到龙华机场,准备换登机牌登机。

上一世的时候,乘坐飞机出行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是这一世,他还是第一次乘坐民国的飞机航班,内心免不了充满了好奇。

结果发现这个年代乘坐飞机,甚至比后世去汽车站乘坐大巴还要简单。机场工作人员核对过机票信息之后,发给一个写着乘客姓名和目的的圆形的登机牌,就可以直接登机了。没有什么冗长繁杂的安检程序,也不用担心行李超重超标,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带着自己的宠物登上飞机。

执行此次航班的一架容克斯JU52型民航客机,据说这是德国制造的最新型的民航客机,能够乘坐高达十五名到十七名的乘客——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数字了,在此之前,欧亚航空公司使用的机型是容克斯W33型,每架飞机只能乘坐四名乘客。

飞机从上海起飞的时候,连同林江北在内,只有七名乘客,超过一大半的座位是空着的。可以想见,在民国时期能够坐得起飞机的人数量是多么少得可怜。

又是五个半小时的枯燥旅程,下午三点,飞机到达了郑州五里堡机场。

林江北一下飞机,就按照徐铁成的交代立刻给朱少舟拨打一个电话过去,告诉他自己的飞机准点到达了郑州,让他按照原定计划,派人到洛城火车站去接自己。

挂了电话,林江北立刻赶往郑州火车站,乘坐下午四点二十开往洛城的火车。不过这一次他的特别通行证就失去了效应,需要自己购买车票才能乘坐火车。

即使是杭城站不报销车票,林江北也不会去二三等车厢里就坐,更何况是杭城站报销车票呢?他来到头等车票售票口,正准备把钱递进去买车票,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北,是你吗?”

咦,这不是大哥林江南的声音吗?

林江北一边想着,一边转过了身来。果不其然,站在他身后的果然是大哥林江南。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江北一把拉住林江南的手,惊喜地问道。

林江南脸上闪过一道阴郁,随即就笑了起来,说道:“我来郑州办点事!正准备买车票回洛城呢,但是刚到车站大门口,就发现一个身影很像你,于是就一路追了过来,没有想到还真的是你!这两年多没有见,你个子长高了不少,人也黑了不少,看来在杭城那边没有少吃苦啊!”

林江北敏锐地捕捉到林江南脸上那一闪而逝的阴郁。不过他暂时也不打算说破,只是笑嘻嘻地回答着林江南的话:“我在杭城吃喝不愁,哪里会受了什么苦啊?倒是大哥你整天为国医堂操劳,肯定是比我辛苦多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林江南,“对了,大哥,我前面跟你交代的事情,你跟爷爷和咱爸谈了没有,他们是什么意见?”

“呵呵,”林江南看了一眼林江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俩的脾气。我刚刚把你的意思说完,咱爸就把我骂了个半死,说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小日本再厉害,还能真的打到咱们洛阳?爷爷口风倒是比咱爸松一点,说要真要是按照你说的,把林氏国医堂迁往陕西也行,但是条件是你给他娶一房媳妇回来。说只要你拜过天地,他马上就到陕西去考察,看看林氏国医堂究竟搬到什么地方合适!”

“欸,我说江北,你到底是咋想的?你今年虚岁都二十一了,怎么连一个中意的对象都没有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已经两岁半了!”

“大哥,打住,打住,咱们能不能不聊这个事儿啊?”林江北举起了双手,“你到底跟我还是不是一伙儿的啊?怎么会站在爷爷那边说话啊?”

林江南也知道不能逼林江北太狠,当初就是爷爷硬逼着林江北相亲,结果林江北一气之下就跑到杭城上了浙江警校,快三年了都没有回家一趟,上次打电话回来更是说自己直接留在杭城那边警察局里工作了。

现在好容易他从杭城回来了,可千万不能犯上次那样的错误,否则这次再把他逼跑了,再回来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好了,我不谈这个!”林江南摸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说道:“都快四点了,我还是过去排队先把车票买了吧,迟了恐怕来不及。”

见林江南就要往三等车票的售票窗口去排队,林江北却一把拉住了他。

“大哥,就在这边买一等车票吧!反正我们局给报销!”说着他就把钱伸到头等票的售票口,买了两张到洛城的头等车票。

等林江北带着林江南上了头等车厢,发现里面竟然比飞机舱还要空,偌大的头等车厢,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乘客。

林江北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等乘务员送上茶水离开之后,他轻轻开口向林江南问道:“大哥,你到郑州,是来办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特别的,一点小事儿而已!”林江南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究竟是什么小事儿?”林江北望着林江南,“你就不能说清楚一点吗?”

“唉!”林江南看遮掩不过,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江北,不是我不告诉你,是爷爷和咱爸都不许我对你说,怕影响你在杭城的工作。不过你既然从杭城回来了,我就是现在不告诉你,你回到家里也会知道了。还不如我现在就对你说吧!”

“嗯,你说!”

“咱们洛阳新来了一位第十行政区督察专员,叫黎存行。他一上任,就强征富户捐,勒令隆庆泰、董震升、松盛恒还有咱们林氏国医堂等二十家商号在十天之内给他募集十四万法币出来。其中咱们林氏国医堂因为名气在外,被摊派了一万两千元法币。黎存行还放了话出来,说十天之内不到督察专员办公室把摊派的数额交出来,就要动手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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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8章 张参谋

“一万两千法币?”林江北冷笑了起来,“这个黎专员还真敢开口啊!”

要知道,林江北破获了王龙飞间谍小组之后,在王龙飞的秘密账户中也不过就查获了一万两千法币,最后经过左分右分,落到林江北手里只有一千两百法币。

现在这个黎存行可倒好,一开口就敢向林氏国医堂索要一万两千法币,也不怕把他自己给撑死?

“可不是嘛!”林江南说道,“爷爷气恼不过,就写了一封信,让我到开封去,找省府潘参议员告状。”

“潘参议员又是哪个?”林江北问道。

“就是咱们隔壁村那个前清举人潘兴思。”林江南说道。

“你是说被爷爷救过一命的那个前清潘举人?”林江北说道,“他现在已经是省府参议员了嘛?你过去找他,他怎么说啊?”

“唉!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一开始见到我还挺热情,后来听说我是来告黎存行的状,甚至连爷爷写给他的信都没有接,就把我赶了出来!”林江南咬牙切齿地说道,“早知道这样,当初他犯肠绞痧的时候,爷爷就不该救他,活活疼死他这个王八蛋!”

林江南的回答并没有出乎林江北的预料,不过他对于潘兴思却没有像林江南那样愤恨。

所谓省府参议员,名字听着倒是挺唬人的,实际上跟后世的省政协委员差不多,手里并没有多大的权力。

而相比之下,黎存行这个河南第十行政区督察专员,却是实打实手握重权地方大员,手中的权力甚至比后世的地市级首长还要高出不少。

在三十年代之前,国民政府并没有行政督察专员这么一个职务。

三十年代初期,为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常校长特意在县和省之间增加了一级“行政督察专员公署”,辖几个县到十几个县不等,其负责人称“行政督察专员”,其主要任务是督率地方民团“剿红剿匪,绥靖地方”,说白了,就是专门对付红党的。

有一点要特别说明,“行政督察专员”并不由省里任命,是直接受军事委员会考察后、通过行政院任命和指挥,对军事委员会负责,同时各行政区都有保安司令部,由专员兼任司令,可以指挥和调动各县保安团队。

就整个河南省而言,一共划分了十二个行政区,其中第十行政区管辖以洛城为中心的八个县,督察专员不仅兼任保安司令部司令,同时还兼任洛城县县长,权力非常大,可以说就是洛城的土霸王。

也就是爷爷对国民政府的体制情况不熟悉,以为潘兴思这个省府参议员是一个多么牛逼的高官(当然,也不排除是潘兴思自己在爷爷面前吹嘘自己这个省府参议员是如何如何牛逼,才让爷爷造成了误解),所以才会异想天开的地写了一封信让大哥去潘兴思跟前告状。

否则的话,但凡是对国民政府的体制有所了解,也不会认为潘兴思这么一个挂着省府参议员虚职的人能够对黎存行这样的洛城土霸王有任何影响。

不过,潘兴思奈何不了黎存行,并不代表林江北就奈何不了。

情报处之所以在杭城地区缩手缩脚,那是因为遇到了徐铁成这样的常校长心腹中的心腹。如果换一个省份,看看哪一个省保安处长敢真的跟段老板的人叫板?更别说像黎存行这样比省保安处长还要低一级地方地方保安司令了。

更关键的是,林江北此行到洛城来,就是为了抓捕第十行政区保安司令部副参谋长纪元正的儿子纪文光。如果黎存行不知进退,真的惹恼了林江北,林江北不介意借着纪文光的案子,给黎存行扣上一个勾结日谍的帽子!

心里打好了算盘,林江北嘴上却说道:“大哥,别生气了。潘兴思也是明哲保身,他根本惹不起黎存行。不过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打电话通知我?”

“是爷爷不让我打电话啊!”林江南说道,“他说你远在杭城,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徒增心烦,所以不让我告诉你,想着家里找办法把这件事情给解决掉。”

“谁说我在杭城就帮不上忙了?”林江北面容严肃起来,“大哥,这可不行!我明明跟你交代好的,家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及时通知我。”

“江北,你有办法帮忙吗?”林江南惊喜地问道。

见林江南直接把自己后半段话忽略掉,林江北也很是无奈。

“当然有办法,不然你以为我在杭城这两年多的学是白上的吗?”他说道,“距离黎存行给的十天期限还有几天?”

“不算今天的话,还有八天!”林江南说道,“保安司令部的人是昨天过去通知我们的。”

“那时间还很充足!”林江北点了点头,对林江南说道:“大哥,我这次回洛城来,有公务要处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公务应该三四天就能够处理完、你回去告诉爷爷和咱爸,让他们不用担心,等我处理完公务之后就去找黎存行,把这件事情给解决掉。”

“原来你回洛城,不是回来探亲,而是为了处理公务啊?”林江南惊叹了一句,倒是没有追问林江北是处理什么公务,而是有些怀疑地望着林江北,“你直接去找黎存行,黎存行会搭理你吗?”

也不怪林江南怀疑林江北,林江北之前打电话回家里,只是告诉家里他留在浙江省会警察局督察处工作了,并没有告诉家里自己的职务。包括林江南在内,还一直以为林江北在只是浙江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的一名小警察呢!而以黎存行的地位,又怎么可能降尊屈贵,去搭理一名小警察呢?

“当然不是我自己去!我会拖黄埔军校洛城分校主任朱少舟中将出面说项。”林江北有些东西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故此也不好向林江南解释那么多,故此只能把朱少舟搬出来做挡箭牌。

“什么,你认识洛城分校的朱少舟中将?”林江南心中的忧虑一扫而空。即使他对民国政府的体制再不熟悉,也知道黄埔军校洛城分校主任朱少舟是一位大得不得了的中央大员。甚至是常校长每次到洛城来视察,都要住在洛城分校里面。相比之下,黎存行这个洛城霸王,在朱少舟面前就变成了一只洛城土鳖了。

“当然认识,我这次过来,就是专程拜访他的!”林江北笑着回答道。

“哈哈,太好了!咱们家这一关终于能够度过去了!”林江南大笑起来,“有他出面帮忙说话,黎存行怎么着也不敢乱来!”

“那是当然!”林江北笑眯眯地应了一句,把手里的那只小箱子拿出来交给林江南,“大哥,朱主任派了人的在洛城站来接我。到时候我就直接跟他们走了。这只箱子里有十瓶磺胺粉,是我特意从杭城给爷爷带回来礼物,你先帮我捎回家。”

听说箱子里装的是贵若黄金的磺胺粉,林江南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打开箱子欣赏了好久,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把箱子合上。

没有想到江北在杭城混得这么好,连磺胺粉这么贵重的药品都能搞到,怨不得江北能够认识朱少舟这样的中央大员呢。

林江南心里的愁云早就一扫而空,一路上拉着林江北问个不停,主要就是问林江北在杭城的情况。好在林江北很有经验,在应付几句之后,就反客为主,抓住林江南问起家里的情况,成功的把林江南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几个小时转瞬就过去了,就在到达洛城车站,林江北和林江南正要起身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军官领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军人从二等车厢方向走了过来。

那个军官一看到林江南,目光立刻就亮了起来,指着林江南厉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林江南一看,却是保安部司令部参谋处昨天派过去到林氏国医堂送捐款通知的张参谋,于是就惊奇地问道:“张参谋,你怎么会在火车上?”

“林江南,你他妈的还给老子装?老子怎么在火车上,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张参谋指着林江南破口大骂,“老子从三等车厢里一直找你龟孙的踪影,却没有想到你这个龟孙这么狡猾,竟然躲到了头等车厢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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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谁敢开枪

说着张参谋对着手下一挥手,喝令道:“把这龟孙给我抓起来!”

他身后的几个士兵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准备抓林江南。

“你们谁敢!”

林江北又怎么会让他们抓自己大哥?他一声轻喝,就挡在林江南的面前。

几个大头兵立刻停住了脚步,把眼望向张参谋。

这个年头,能够乘坐火车头等车厢的,除了林江南这种大头葱之外,都是非富即贵。眼前这个年轻人敢档在他们面前,必然是有所依仗,他们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又如何敢贸然动手?所以都停下脚步,等候张参谋的指示。

张参谋看着林江北年轻的有些过分但又异常沉稳的脸庞,一时间也估摸不准林江北的身份,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林江北!在浙江省会警察局督察处工作!”林江北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张参谋,“请你转告你们黎专员,说我林某两日内必当登门拜访!”

林江北?

张参谋心中不由得一动。

在给林氏国医堂下达捐款通知之前,保安司令部参谋处也摸过林氏国医堂的底,了解到林氏国医堂的当家人林致远有一个孙子在浙江杭城,莫非就是眼前这个人?

不过不是他不是在警校读书吗?怎么又变成了在浙江省会警察局工作?难道说已经毕业了?

他接过林江北手里名片,拿眼往上一扫,只见上面简简单单地印着“浙江省会警察局督察处,林江北”两行文字。

确定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林致远的孙子,张参谋心中就有了底。一个刚刚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的小警察,即使是在省会警察局工作,又能有多大能量?

更别说他还不是在河南省会警察局工作,而是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浙江省会警察局工作,纵使认识一两个浙江省会警察局的高官,又能顶个蛋用?离开了浙江省的地界,浙江省会警察局的高官,放屁也不会响的!

“啪”地一下,张参谋就把林江北的名片掷了回去。

“你他妈的算老几啊?”他怒声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一个浙江省的小警察,也他妈的敢说去见我们黎专员?你知不知道全洛城等候拜会我们黎专员的人,能够排出去三条大街?你他妈的……”

他正骂的兴起,不防林江北摸出腰间的马牌撸子,抡起枪柄就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嘴里呵斥道:“你这个畜生再敢吐一个脏字,信不信我当场毙了你?”

张参谋不防林江北忽然动手,躲闪不及,被枪柄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脸上,只见几颗带血的牙齿从他嘴里飞了出来,他自己也“嘭”地一声,一头栽倒在旁边的铺位上。

他身后的几个士兵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敢在人数和武力都处于极端劣势的情况下悍然对张参谋动手,一时间都楞在那里傻傻地看着,哪怕是张参谋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江北却不会再给这些士兵反应时间,他一个箭步上去,把张参谋从铺位上拎起来,“啪”一声打开枪栓保险,马牌撸子的枪管已经顶在了张参谋的下巴上。

这时候那几个士兵才反应过来,连忙端起手里的长枪,指着林江北,“快把我们张参谋放了!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这时候只听到车厢门口传来一声威严地怒喝:“谁敢开枪?”

扭头望去,只见一位挎着中正剑青年军官在一队德式装备的士兵簇拥下迈步踏入车厢。

几个士兵不由得一哆嗦,他们自然认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央军校洛阳分校勤务营营长钟英才。

钟英才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八期学员,因为在操练时表现突出,被现场视察的常校长钦点,准备让钟英才毕业之后进入侍从室担任侍卫。

后逢一二八淞沪战争爆发,国民政府决定迁都洛城,并在洛城设立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洛城分校,派朱少舟担任分校主任。为了体现对朱少舟的重视和爱护,一九三三年洛城分校正式成立时,常校长就把第八期刚刚毕业准备调到自己身边的钟英才派到了洛城分校,负责保护朱少舟和洛城分校安全的勤务工作。

朱少舟也是一个识趣儿的人,立刻把钟英才提拔到勤务营营长的位置上,并且每次常校长莅临洛城,都派钟英才出马,负责常校长在洛城的安全警备工作。

故此洛城的军民有可能不认识中央军校洛城分校主任是谁,但是对于经常骑着高头大马巡视洛城内外安全的洛城分校勤务营营长钟英才,却是无人不识。

此时看到钟英才挎着中正佩剑,带着一队德式装备的士兵走进来,他们几个甚至连杂牌兵都算不上的保安司令部的大头兵,又怎么敢端着枪口呢?

他们刷的一下,连忙把手里的长枪收了起来。

被林江北用枪顶着下巴的张参谋也认出了钟英才,因为防务交接的问题,张参谋甚至还跟钟英才说过一两句话。此时看到了钟英才,不由得喜出望外。

本来被林江北用枪口顶住下巴的时候,他几乎都要被吓尿了。虽然说他手下的这几个大头兵也端枪威胁林江北,但是张参谋自家知道自家事儿。就自己手下这几个大头兵的稀烂军事水平,吓唬吓唬平常老百姓还可以,真要是遇到林江北这样正规警校出身训练有素的人员,恐怕他们还没有开枪,自己脑袋就先开了话。

但是此时钟英才来了,就又不一样了。

要知道,钟营长可是黄埔军校出来的天子门生,连领袖常校长来洛阳都要他负责警卫,军事素养绝对是中国最顶尖的一拨。更何况他身后还带着最精锐的德式勤务营士兵,收拾林江北这个警校出来的小警察,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他嘿嘿冷笑了两声,对林江北说道:“你看到了嘛?中央军校洛城分校勤务营都来了,你识相的话,现在就乖乖放下枪,我还可以替你在钟营长面前求情,让他从轻发落,饶你一命!”

然后又扭头对钟英才叫嚷道:“钟营长,钟营长,我是行政区司令部的张参谋,现在被林氏歹徒持枪挟持,请您救我!”

却不想钟英才理都没有理睬他,却冲着林江北笑吟吟地说道:“敢问阁下可是浙江省会警察局的林江北?我奉朱主任的命令,在此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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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0章 家中生变

啊!

钟英才原来是来接林江北的?

而且还是奉了洛城分校朱主任的命令?

林江北这小子不是一个刚到浙江省会警察局上班的小警察吗?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排面,竟然能够让朱少舟派钟英才亲自过来接站?

即使是南京中央那些院部委员过来,怕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张参谋抬头呆呆地望着林江北,不知道这张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面孔下面究竟隐藏着何等的秘密,竟然能够让朱少舟如此对待。

林江北刚才通过车窗已经看到了站台上的钟英才,通过他身后那辆印中央军校洛城分校几个白漆字的福特轿车,林江北就判断出来,他就是朱少舟派到车站来接他的勤务营营长钟英才。

因此他才毫无顾忌的拔枪痛殴张参谋。否则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既要保证自己不受伤,还要保证林江南的安全,肯定不会鲁莽动手。

此时看到钟英才亮明了身份,他自然没有必要继续用手枪威胁张参谋了,于是把马牌撸子插回腰间,笑着冲对钟英才拱了拱手,说道:“我正是林江北。阁下应该是英才兄吧?我收拾几个欲绑架家兄勒索钱财的**,耽误了下车,反劳英才上车来找,实在是抱歉!”

钟英才被林江北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吓了一跳。

他本来以为,张参谋可能是言语对林江北不敬,惹恼了年轻气盛的林江北,所以林江北才拔枪相向。却没有想到的,张参谋竟然胆大包天,带着几个手下想要绑架林江北的哥哥勒索钱财,这事态可就严重了!

在朱少舟让他到车站来迎接林江北之前,已经对他交代过林江北的来历,告诉他林江北是常校长前任侍卫长、现浙江省保安处处长徐铁成的至亲子侄。徐铁成为了他,还特意不辞辛苦地用话传电信的方式通知朱少舟,让他务必要照顾好自己的至亲子侄。

至于说朱少舟跟徐铁成之间是什么关系,钟英才作为朱少舟最亲信的部下,自然是耳熟能详,因为朱少舟不止一次地向他提起过,他能够有今天这个风光地位,全靠当年徐铁成向常校长的推介。否则的话,朱少舟现在估计也就是在某个杂牌军里担任个团长旅长什么的,那里能够成为常校长的心腹嫡系?

更何况除了朱少舟和徐铁成这一层关系之外,钟英才自己也跟徐铁成有不浅的关系。当初常校长在南京中央军校看中他,准备选他到侍从室担任侍卫的时候,徐铁成正在常校长身边担任侍卫长。正是他代表常校长出面对钟英才进行考察谈话,最后才拍板定下了这一件事情。

虽然后来因为情况变化,钟英才没有能够真正进入侍从室,担任徐铁成的部下。但是他跟徐铁成这一层关系,却是建立下来了。

后来他动身来洛城分校勤务营的时候,徐铁成还专程派侍从室的人给他送了五十块大洋的程仪,并叮嘱他到洛城之后,若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写信给徐铁成求助。

随后徐铁成跟随常校长到洛城分校视察的时候,还单独拉着他去找朱少舟,在朱少舟面前大力举荐他,故此钟英才能够在进入洛城分校勤务营不到半年时间,就被提拔为勤务营营长,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当年被常校长钦点的原因,徐铁成对他的举荐也在朱少舟那里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现在,徐铁成如此看重的至亲子侄的哥哥,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行政区保安司令部的几个杂碎用枪绑架勒索,且不说朱少舟那边如何反应,单单就钟英才来说,就觉得自己以后无颜再见徐铁成了!

“好大的狗胆!”钟英才怒不可遏,“竟然在火车上果然绑架勒索政府官员,这郎朗洛城还是我们国民政府的天下吗?”

噗通一声,张参谋吓得当场就跪了下来,倘若真的是被当成勒索政府官员的罪犯,他在钟英才的手下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冲着钟英才连连磕头,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喊道:“钟营长,小的错了,小的真的错了,小的真的不知道林爷是朱主任的客人!”

保安司令部的几个大头兵都吓得双膝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跟着钟英才齐声求饶。

钟英才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大手一挥,喝令道:“来人,把他们几个的枪都给下了,押下火车严加审问!”

随着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手持德式军械的勤务营士兵如狼似虎地冲上了上去,抡起枪托对着张参谋他们就是一顿胖揍。

张参谋和他的几个手下别说是反抗了,甚至连躲都不敢多,就那样双手抱着头跪在地上惨叫着任勤务营的士兵殴打。

不过片刻功夫,几个人都变成血葫芦一般,不仅仅是浑身冒血,身上的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几根,像几条死狗一样瘫倒在车厢的地板上。

勤务营的士兵见他们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这才伸手把他们身上的武器收缴起来,然后伸手拽着他们的腿,跟拖死狗一样,拖下了火车。

林江南脸色煞白地站在一边,看着地板上留下的一道一道长长的血痕,只觉得心惊肉跳,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之前他对林江北离家出走远赴浙江去上警校还不理解,此时看到眼前这一幕,算是彻底理解林江北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在这个有枪便是草头王的乱世里,医术再精良又有什么作用?面对着枪杆子,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如果不是林江北在浙江求学期间认识了中央军校洛城分校朱主任这样的大人物,恐怕此时躺在地板上被人当成死狗拖出去的就是他们兄弟两个吧?

钟英才引领着林江北和林江南两个人下了车,指着被扔在站台上的张参谋几个人说道:“江北兄,你看如何处理他们?”

“不敢不敢,英才兄还是直接唤我一声老弟吧!”林江北冲着钟英才摆了摆手,然后说道:“我要先审问一下那个张参谋,看看他们是如何知道我哥哥在这趟火车上的!”

因为之前张参谋说他们是从三等车厢一直找过来的,那么显然他们是在火车到达洛城之前就上了车,至少是洛城前一站偃师上的车。

这说明肯定是有人向他们告密,把林江南的行踪提前透露了给他们。

还有一个问题,昨天保安司令部才去给林氏国医堂下了通知,说是给十天时间去筹措款项,没有道理今天就开始对林江南动手啊?

所以林江北一定要把这个情况给弄清楚。

他走到张参谋的身边,蹲下去用手拍了拍张参谋肿胀的不成人形的脸,说道:“张参谋,你如果不想再受罪的话,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保安司令部不是给了林氏国医堂十天时间吗?为什么今天要对我哥哥动手,还有就是你是如何知道我哥哥林江南在这一趟火车上的?”

“丝……丝旁……旁餐椅养镐素黎状,状元达。”张参谋的牙齿刚才又被勤务营的士兵砸掉了几颗,他张着漏风的嘴巴艰难地说道:“锁里夜夜学落一方膏状星,嚷里果区造旁餐椅养膏状。里果左这汤佛测,夜丝特镐素黎状元达。”

纵使林江北精通五种方言,也是琢磨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张参谋说的是什么。

“你是说,潘参议员告诉李专员的,说我爷爷写了一封告状信,让我哥去找潘参议员告状。我哥坐这趟火车,也是他告诉李专员的?”他盯着张参谋问道。

“丝……丝达。”

听张参谋这么回答,林江北心中不由得一惊。他甚至来不及恼恨潘兴思,就一把抓住张参谋的领口问道:“那黎存行那个王八蛋除了派你们到火车上抓捕我哥之外,有没有派人到我们林氏国医堂去?”

“趴……趴落,”张参谋吃力地回答道,“丝……丝句查某杂青汁塞人锅区达。”

“什么?”林江北脸色大变,“你是说,是纪参谋长亲自率领人过去的?”

“丝达……”张参谋回答道。

林江北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望着钟英才说道:“英才兄,我必须马上赶回家里,烦请你用车立刻把我送到白马寺林氏国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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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1章 罚酒

对林江北来说,此时已经顾不上考虑会不会泄露行藏造成纪文光潜逃的问题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一定要保护好爷爷和父母等家庭成员的人身安全,不能够让他们发生什么意外。

纪文光即使潜逃了,还可以想办法再抓回来,但是一旦爷爷或者父母发生什么意外,再想挽救回来,可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钟英才在旁边也是勃然大怒,就凭着黎存行手下保安司令部那几只臭鱼烂虾,竟然搞到徐侍卫长的亲戚头上来了,这还了得?

今天如果不给黎存行一点教训,他估计还以为这洛阳城是他爸爸修的!

此时见林江北提出要求,他立刻答应了下来,让林江北兄弟上车,立刻赶往白马寺林氏国医堂。至于说张参谋几个人,自然是被钟英才手下的勤务营士兵扔到卡车上,跟着钟英才的福特轿车一同前行。

白马寺林氏国医堂在洛城大名鼎鼎,就开设在洛城东大街上,距离洛城火车站不过三公里多的路程。在司机的全速驾驶之下,几分钟之后,就来到了林氏国医堂。

林江北不等车停稳,就飞身跳下车来,快步冲向林氏国医堂大门。

林江南也从另外一侧跳下车,跟着林江北跑了过去。

林氏国医堂里一片狼藉,就像是被土匪刚刚打劫过一样。一个驼背老人正佝偻着身子,领着几个伙计在收拾被倾倒在地面上的药材。

他就是林氏国医堂的老仆人福伯。三十多年前庚子之变时,他逃难到洛城,奄奄一息地倒在东大街路口,被林致远救活。

见他无家可归,又身体残疾,林致远就把他留在国医堂打杂,从此他就成了林家最中心的仆人。

听到汽车的急刹车的声音,福伯和几个伙计不由得俱都浑身一颤,惊恐万状地看着国医堂大门口,生怕是那些天杀的保安司令部土匪又杀了一个回马枪。

福伯看到出现在大门口的是林江北、林江南兄弟的时候,悬着的心不由得为之一松,随即老泪纵横起来:“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快想想办法啊!老掌柜和掌柜,都被天杀的保安司令部绑走了啊!”

果然,自己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爷爷和父亲都被保安司令部给绑走了!父亲还好,正年富力强的年纪,即使吃点苦头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爷爷就不一样了,他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人,万一保安司令部那帮王八蛋下手重一点,很容易就发生意外。

林江北心中暗暗发誓,倘若爷爷这次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定要让黎存行、纪元正这群王八蛋来偿命!

强压着内心的担忧,林江北问福伯道:“福伯,你知道爷爷和我爸被绑去哪里了吗?还有我妈和江燕呢,她们人在哪里?”

“听说是被绑到了洛城专署衙门。”福伯沙哑着嗓子抹着眼泪回答道:“太太和三小姐,则是去洛城火车站接大少爷去了。大少爷你没有在火车站看到她们吗?”

林江南和林江北不由得脸色又是一变。他们出站的时候,是直接在站台上坐汽车走大门出来,根本就没有走检票口,自然是没有碰到母亲和妹妹。

“大哥,你立刻叫一辆黄包车去火车站找咱妈和妹妹,见到她俩之后,告诉她俩不用担心,一切有我。”林江北说道,“我这边现在就去专署衙门,去把爷爷和咱爸救出来!”

林江南自然知道自己跟专署衙门也帮不上什么忙,立刻应了一声好,转身就跑出去叫黄包车去火车站去找人。

这时候钟英才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林江北说道:“我刚刚用对面商行的电话给朱主任把情况做了汇报。朱主任让我全力配合你,放开手来行事,务必把这件事情解决好!”

福伯不可置信地望着钟英才高大的身影,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不是中央军校勤务营的钟营长吗?”

“老人家,正是我啊!”钟英才笑眯眯的回答道。

“原来你是我们二少爷的朋友啊!你一定要帮我们二少爷做主,把老掌柜和掌柜从天杀的保安司令部里给救出来!”福伯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有钟营长这样厉害的角色做朋友,黎专员那个老龟孙又算个屁啊?

“老人家,你就放心吧,一切就交给我了!”钟英才点了点头,转身望着林江北,“江北老弟,你吩咐吧,下一步怎么办?”

“去专员公署,先救我爷爷和父亲,再找黎存行这个王八蛋算账!”林江北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咱们立刻出发!”

洛城专署前街七十二号,大会议厅内,公署专员、洛城县长兼保安司令部司令黎存行正踞座在会议厅正中的长桌上,杀气腾腾地扫视着会议厅内隆庆泰、董震升、松盛恒等二十多家洛城商号的掌柜。

在会议厅大门口的两根柱子上,正一左一右绑着两个人,正是白马寺林氏国医堂的老掌柜林致远和掌柜林信鸿。

“黎某人今天请诸位老板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诸位老板见识一下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黎存行用手指捆在两根柱子上的林致远和林信鸿说道,“林氏国医堂这两个龟孙父子,拒不缴纳富户捐不说,还特么的写密信给省府的潘参议员,想要让潘参议员向省府尚主席告黎某人的黑状。”

“最后结果你们也看到了!自然是潘参议员深明大义,知道我黎某人让你等交纳富户捐绝对不是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全洛城五十一万老百姓考虑,故此立刻打电话通知黎某人,把林家这龟孙两父子的卑劣行径透露给黎某人。然后黎某人只好派纪参谋长过去,把这龟孙两父子请过来,让他们在专署衙门的柱子上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你们当中,有没有人想学习一下他们龟孙父子啊?有的话,尽管来!专署衙门的柱子还很多,我不介意多绑上几个人!”

二十多家商号的掌柜们低垂着头,不敢与黎存行的目光接触。

“很好,看来你们还是很体谅我黎某人为洛城老百姓谋福祉的决心的嘛!”黎存行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林致远身前,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说林老爷子,我之前也挺尊重你的,知道你是洛城有名的神医,所以也没有用强,只是派人过去跟你和声和气地打商量。可是你不体谅我为洛城百姓谋福祉的苦心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派你孙子到郑州去找潘参议员告我的黑状呢?”

“我呸!”林致远一口唾沫就吐在了地上,“黎存行,你还有脸说你为洛城百姓谋福祉?当着全洛城着二十多家商号掌柜的面,你敢说说,你强捐这十四万元法币,是干什么用的吗?”

“干什么用的我不是让纪参谋长跟你们说得清清楚楚吗?”他扭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纪元正,说道:“老纪,你是不是没有把富户捐的用途给林老爷子交代明白,以至于林老爷子对我黎某人产生了误会啊?”

“黎专员,我跟他们讲得明明白白啊!”纪元正对黎存行回了一句,然后上前盯着林致远问道,“林致远,难道我没有告诉你,黎专员收缴这笔富户捐是为了翻修洛城的马路,重新铺覆石子,以便行人行走吗?”

“呵呵,”林致远笑了起来,“这洛城的路,三年前刚刚修过,这才多久,就又要整修?”

“纪元正,黎专员是刚刚调到洛城来,就不说了。但是你在洛城保安司令部却有四年之久,三年前的那次修路,你也有份参与。所以你也应当知道三年前那次修路的具体情况!”

说到这里,林致远抬头望着黎存行,“那次修路,从民国二十二年十月十六日开工,到次年三月底竣工,共耗时五个月零一十四天。”

“沿着城内四条大街为中心,在两侧修筑下水干沟,全长共计三千公尺,每距五十公尺置一抑泄池,与干沟相通,池面覆以空心铁板,路面之水及各户污水均从此宣泄。马路长与沟等,平均约厚一公寸五公分,每立方体积内,补充碎石四分之一立方,河沙八分之一立方,拌石灰百斤,复用汽辗循回辗压,让道路坚固如石。”

“且不说这道路到现在是不是损坏到必须修葺的地步。单说三年前如此巨大的工程,也一共向商户居民摊派两万四千五百大洋,即使这样也没有花完,结算时尚余一千五百多大洋,尽数捐给了洛城福利院。”

“现在你只是打算在城内道路的路面上重新铺覆一层石子,就要强让我们二十多家商户捐款十四万法币,这还不包含向普通商户和住户的摊派款。我倒要问问黎专员,你要捐这么多钱修路,是打算把这条道路修到你们山东老家吗?”

“你老龟孙倒是真的牙尖嘴利啊!”黎存行被林致远质问地恼羞成怒,不由得把手一挥,对旁边的卫兵喝令道:“你们还不把铁钳拿上来,帮这老龟孙松松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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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这里对繁覆书友道一声歉,很抱歉关于感情线这一部分让你失望了。在感情戏方面,我确实是笔力未逮,写出来的东西非但没有加分,反而是减分项。

你推荐的那几本书,我名字都记下了,但是实在是没有时间看。天天查资料,还要照顾孩子,连正常码字的时间都很紧张。

至于说赵丽萍和徐冰晴两个人,即使不涉及到感情线,她们以后在书中也有重要戏份。所以有些东西,我暂时还规避不了。

等孩子大一些,我有空闲时间了,再去认真拜读你推荐的几本书,好好体会一下感情线究竟该如何写。

最后无论你还看不看这本小说,我都谢谢你的宝贵意见,并体会你对我个人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第0172章 出笼凶兽

就在此时,就听到“DUANG”地一声,会议大厅的大门被强力撞开,一队德式装备的勤务营士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为首的一名士官高声喝道:“我们是中央军校洛城分校勤务营部队,奉命捉拿绑架中央官员的嫌犯,所有人等就地蹲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黎存行和纪元正两人顿时就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勤务营捉拿绑架中央官员的嫌犯,怎么捉到专员公署衙门里来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正在想着,就看到两个身影从勤务营士兵身后走了出来,左边的那个身影黎存行和纪元正都认得,正是中央军校洛城分校勤务营营长钟英才。

于是黎存行轻轻咳嗽一声,上前冲着钟英才含笑拱手,“钟营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贵部抓捕嫌犯,怎么抓捕到我的专员公署来了?”

他望着钟英才,却不防钟英才右边那个年轻的身影冲着他挥起了拳头,只听“DUANG”的一声,黎存行只觉得一柄铁锤狠狠地击中自己的面门。他不由得嘴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捂着脸就向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原来他的鼻梁已经被林江北这一拳给打断断了,牙齿也被撞掉了好几颗,整个脸就仿佛是一颗被砸烂的西红柿一般,殷红的鲜血顺着他手指缝就流了出来。

“你个龟孙,敢打我们黎专员?”

黎存行身后一个贴身卫士急了眼,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手枪。迎接他的却是勤务营士兵手里伯克曼冲锋枪的子弹。

只听“突突突”几声,这个贴身卫士胸口上冒出几朵血花,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就一头栽倒在地,手脚抽搐地在地上哼了没有几下,就有点动静就没有了。

黎存行其他几个卫士心中不由得冒起一股凉气。

原来勤务营士官宣布的“胆敢防抗格杀勿论”的命令是来真格的!幸亏他们反应慢了一拍,否则这个时候他们也应该躺在地上,跟他们这个死鬼同僚到阴间作伴了!

纪元正更是吓得手脚发麻,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什么路数,但是他竟然敢一点都不顾忌黎存行的专员身份,公然对黎存行下手,而勤务营的士兵为了他又直接开枪击毙黎专员的贴身卫士,可以想见他的来历绝非一般。

大厅内二十多家商号的掌柜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得心中暗呼痛快!所谓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你黎存行到洛城来不过三个月,就敢如此横征暴敛倒行逆施,现在报应来了吧?

我们收拾不了龟孙,但是有人能收拾!

就像钟营长身边这个年轻小哥,收拾你不就跟收拾一只小鸡仔似的?

这时候跟林氏国医堂来往比较多的隆庆泰的李掌柜目光不由得一亮,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的一样,问旁边董震升的董掌柜:“我说老董,我眼神不大好,你仔细帮我看一看,这个收拾黎存行的年轻小哥,像不像林致远家的二孙子啊?”

“嗯,是有那么一点像,但是个子和身材都要魁梧一些,皮肤也黑上不少。不可能是林致远家的二孙子。上次你不是说,他二孙子在浙江读什么学校吗?一个学生,又怎么可能跟钟营长有什么牵扯?”

他们两个在小声议论的时候,林致远和林信鸿早已经认出了林江北。

“江北,是你吗?”林致远颤巍巍地在柱子上喊道。

“爷爷,是我!”林江北眼睛一酸,泪珠就有点忍不住想往外滚。爷爷七十岁的人了,还被五花大绑捆在柱子上,黎存行这个老王八蛋,还真的能下得去手!

他伸手从钟英才腰间拔出中正剑,快步走上前去,把绳子割断,双手将林致远从柱子上抱了下了。

这时候钟英才也从手下士兵的腰间拔出匕首,把林信鸿身上的绳子也割断,把他从柱子上放了下来。

看到爷爷和父亲身上遍体鳞伤,林江北目光冷到了极点,他对林致远说道:“爷爷,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让人先送您跟我爸回国医堂去处理伤势。我这边有点公务要跟黎存行处理,等处理完公务,再回去跟您二老详述!”

林致远掌管林氏国医堂四十余年,在洛城先后经历了北洋军阀袁世凯、皖系军阀张敬尧与段祺瑞、直系军阀吴佩孚、镇嵩军憨玉昆、国民二军胡景翼、张治公,以及后来的西北军冯玉祥、万选才等势力相互交替控制洛城,也算是见惯了各色大场面。

此时虽然心中有千万句话要问林江北,但是听他这样说,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就对林江北说道:“江北,我跟你爸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你也不要牵挂,安心处理完公务,再回家不迟!”

当下钟英才安排了两个手下,护送林致远、林信鸿两人回去。

见爷爷和父亲离开了会议厅,林江北心中更是毫无顾忌。

他先踢了一脚在地上吓得连哀嚎都不敢的黎存行,然后目光冷冷地扫了一下会议厅,厉声喝道:“谁是纪元正?”

“敝人、敝人就是纪元正!”纪元正面色惨白的站了出来。

当他看到这个年轻人称呼林致远爷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次要完蛋了!自己在动手之前,明明调查过林致远这个老家伙背景的,知道他家里并没有什么有权势的亲戚,只有一名叫林江北的孙子在浙江读警校的,但是那又能起什么作用?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认为毫无屁用的警校学生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连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勤务营都能够指挥得动。甚至勤务营的士兵为了他不惜当场开枪杀人。

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借给他纪元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怂恿黎存行对林氏国医堂下手啊!

可是此时再想后悔已经晚了!他除了站出来迎接林江北的愤怒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原来你就是纪元正啊?”林江北冷笑一声,伸手猛地抓住纪元正的身体,把他高高举了起来,然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的砸了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纪元正肥硕的身体,就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被林江北狠狠地砸在青砖地面上!

纪元正“啊”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子像一条在烂泥坑里马上要晒死的鱼一样,在地面上弹腾了两下,张口喷出一口血沫,旋即晕了过去。

林江北轻描淡写地拍了拍双手,目光又冷冷地像站在那里的几个卫兵望了过去,“你们今天谁跟着纪元正一起去林氏国医堂的,现在给我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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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3章 杀了你是吧

几个卫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敢说话。

“那就是你们几个人都有份喽?”林江北冷笑一声,迈步向这几个卫兵走去。

看着这个人形凶兽逐渐向自己接近,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卫兵终于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不要打我啊!我没有去,我没有去啊!”

他嘴里发出带着哭音的尖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手指着身后那三个卫兵,对林江北说道:“是他们三个,他们三个跟着纪参谋长一起去的啊!”

“算你命好!滚到一边!”林江北冷冷地说道。

“是是是!”这个卫兵四肢着地,屁滚尿流地爬到了一边。

剩下三个卫兵面色煞白,恨不能冲上去把这个出卖他们的同僚给当场揍死!说好的齐上齐落,你怎么可以这个时候放弃我们兄弟独自偷生?

可是周围那些勤务营士兵手里伯克曼冲锋枪的黑洞洞枪口正对准着他们,他们谁又敢轻举妄动?

林江北确定了这三个士兵都是打砸林氏国医堂的帮凶,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就打在了第一个卫兵的脸上。

这一巴掌,林江北可以说是咬着牙关倾尽了全力。他那经过将近三年时间特训锻炼出来的远超乎正常人的力量全部都集中在手掌,没有半分保留地落在第一个卫兵的脸上。

只听“啪”地一声巨响,这个卫兵整个被林江北抽飞了出去,身体在空中旋转了一圈,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闷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但凡是眼睛尖一点的,都能够看出,他的脑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歪在了一边。林江北这一巴掌即使没有把他脖子抽断,至少也是颈椎错位了!

林江北看也没有看第一个卫兵一眼,转过身来左手一伸,已经抓住第二个卫兵的胳膊,然后右手往前一探,卡住了这个卫兵的肘关节,左右手交错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第二个卫兵的胳膊就跟一根柴火棍一般,硬生生地被林江北从肘关节处掰断。随即他抓住这个卫兵的头发凶狠往后一拉,趁着这个卫兵身体后仰的时候,提起膝盖狠狠地就撞在了这个卫兵的两腿之间!

只听“噗”地一声闷响,第二个卫兵嘴里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啸声,几乎要把会议厅里所有人的耳膜都差点刺破。然后他就弯腰蜷曲如同一只被放入煎锅的大虾米一样,用那只完好的手捂着档部,在地方来回的翻滚着,只恨爹妈为什么要把他生这个世上来!

看到前两个卫兵的遭遇,第三个卫兵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勤务营士兵手里的冲锋枪还指着他,撒腿就要逃跑。

可是林江北又哪里会给他这机会,冲上去一把抓住第三个卫兵的头发,狠狠地往下一按,膝盖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脸上。

“嘭”地一声,会议厅内又响起了一声心惊胆战的闷响,再看第三个卫兵,整个脸就如同一张稀烂的肉饼,根本就分不出哪里是眼睛哪里是嘴巴哪里又是鼻子!

会议大厅里响起一阵嘶嘶的倒吸凉气声音。

那二十个商户的掌柜早林江北动手收拾第一个卫兵的时候就闭上眼睛不敢看了。但是钟英才还有他手下的勤务营的士兵可是把林江北收拾这三个卫兵的全过程都看在了眼里。

这些勤务营士兵,虽然手中端着冲锋枪,也跟林江北是一边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看着站在会议大厅正中间的林江北身影,不由自主地就感觉到手脚发凉。

能够成为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勤务营的士兵,他们个个都是国军的精锐之选,其中不少还在一二八淞沪战场上杀过日本鬼子。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像林江北如此凶狠的人,即使在淞沪战场上跟他们拼刺刀白刃战的日本海军陆战队的鬼子们,也没有林江北这样凶残。

这尼玛哪里还是人啊?简直就是一头人形凶兽。谁要是不幸对上这样的家伙,简直就是人生的噩梦!

有这样想法的不仅仅是勤务营的士兵,连他们的营长钟英才也有同样的看法。

他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林江北的时候,虽然也看着林江北用手枪顶着张参谋的下巴,但是并没有觉得林江北有什么太出奇的地方。毕竟手枪这种武器,别说林江北一个成年人,即使一个七八岁的顽童拿在手里顶着张参谋的下巴,他也得乖乖听命行事不是?

却没有想到,林江北离开了武器,赤手空拳的时候会更加凶残,何止是人形凶兽,给钟英才的感觉就是一头无法战胜的恶魔。钟英才自问格斗技巧应该在林江北之上,但是在目睹了林江北刚才的出手过程之后,他扪心自问,倘若他跟林江北两个人赤手空拳地对上,最后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收拾完三个帮凶,林江北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土,走到二十多家商户掌柜们的跟前,冲着他们拱了拱手,说道:“各位长辈,江北刚才惩治挟持我爷爷和父亲的凶徒,惊扰到了你们,实在是抱歉。我下一步还要在这里对凶徒进行审问,各位长辈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可以先行离开了!”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走!”这些掌柜们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他们实在是被林江北的凶残程度给吓坏了,本来之前隆庆泰的李掌柜和董震升的董掌柜还打算拉着林江北叙上两句旧,摆一摆长辈的谱。可是刚才看到那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场面,他们只想离林江北远一点,哪里还敢有半分叙旧的心思啊!

等这些掌柜们都离开之后,林江北这才让勤务营的士兵把躺在地上呻吟的黎存行拉到自己跟前,啪啪地抽了他两个耳光,然后厉声问道:“黎存行,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派人绑架中央大员,意图何为?”

黎存行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他好歹也是执掌八个县的公署专员,手下的保安团士兵也有好几百号人,在洛城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可是现在,林致远这个小孙子抽他耳光就如同抽儿子一般,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姓林的,你以为有朱少舟的勤务营替你撑腰,你就了不起了?”他气愤地说道,“我可是经军事委员会考察,行政院正式任命的第十行政区督察公署的专员。我告诉你,除非是你现在杀了我,否则只要我黎某人有一口气,就会跑到南京向常委院长告状,我就不信,朱少舟他在南京也能一手遮天!”

“杀了你是吧?”林江北将手一伸,又从钟英才腰间把那一把中正佩剑拿到手,眼睛瞄着黎存行的脖子。

黎存行只觉得自己脊梁上一颗一颗芝麻大的鸡皮疙瘩鼓了起来,但是心中的横劲儿也上来了,“对,你有种就一剑刺穿我黎某人的脖子,大家一了百了,否则我黎某人绝对……”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江北已经抽出了中正剑,唰地一声,冲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刺了过去。

黎存行这时候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噗呲”一声,剑锋刺穿败革的声音传来,黎存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仰面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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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正式上架了,这是上架前的最后一更。按照编辑的通知,是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所以明天的更新也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

正常情况是保底三更,月票每满一百张,加更一章。

上架感言

从八月十八日发书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月零四天的时间了。

在这漫长的三个多月时间里,我曾经很多次失落和彷徨过,怀疑这本《谍踪》究竟要不要写下去。至于原因,很简单,成绩惨不忍睹。

我是一名老作者,从2005年就在起点写作,也算是小有名气。《谍踪》这本,虽然是我用马甲写的,但是却是我所有作品中最用心、最认真的一部。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我是用生命在写作!

有很多话,我在前面公众章节里也说过了,在这里就不多提了。但是有一点我从来没有提过,那就是我最用心写的这部《谍踪》,几乎是我所有作品成绩最差的,以至于要拖三个多月,到现在才上架。

这是不开心的事儿,我放在前面说,算是先苦后甜吧!

下面聊聊写这本书开心的事情。

第一件开心的事情,是通过这本书写作,我得到了主编水墨和编辑田七两位大大无私帮助、鼓励和指点。尤其是水墨大大,给我提了很多中肯的意见,指出了很多我写作中不足的地方。只是这本书在开始创作的时候,基调就已经定好,我后面也没有按照水墨大大的指点去修改,所以这本书成绩之所以不理想,有很多是我自身的原因。

但是水墨大大依旧对我不离不弃,努力帮我争取了上三江和强推的机会。可以说没有水墨大大无私的支持和帮助,我这本书永远不可能得到三江和强推的推荐,也就失去了让更多读者知晓这本书的渠道。

所以将来我如果有机会到上海的话,是一定要请水墨和田七两位大大吃饭的。

第二件开心的事情,则是这本书获得了爱潜水的乌贼、忘语、志鸟村、愤怒的香蕉、上山打老虎、净无痕、三戒大师、机器人瓦力、高月、华表、隐为者、可大可小、长风、西方蜘蛛等诸多白金大神以及兄弟们的章推。

《谍踪》这本书最初的铁粉,都是看了他们的推荐跑过来的。甚至有很多从来不看谍战类的书友,也因为这些白金大神的号召力,跑了过来,最后成为《谍踪》的拥趸。

所以,我欠他们很多,以后有机会跟他们扎金花的时候,我不收他们的喜钱!

第三件开心的事情,则是通过《谍踪》我结识了很多热情的读者。他们中间既有像从心余淮、艺欣秋月、BlurCity、江湖夜话01、为什么们、猫猫水滴魔、ziwen&lulu、文康VIP、韦周桥、小装糊涂等等这些用打赏来支持我创作的读者,也有像惊天飞云、神经质、小装糊涂、丝路花雨、棒棒糖、子非鱼等热心替我管理读者群的书友,还有像繁复、绿心630、溪山大本钟、Smile倩兮、听君一语、wenZzz、林都知府、凡人多烦事等一大批每天在章评、书评以及QQ群里跟我讨论故事情节的书友,还有像富强、剑南东道节度使等这样热心替我搜集民国相关资料,供我写作是参考的热心书友。

而正是这些书友,构成我最终坚持把《谍踪》写下去的动力,是他们让我看到了只要用心去创作,无论多么小众,都有人真正的去欣赏你去支持你。

所以,每当我看到成绩不好,沮丧的想放弃的时候,一看到有这么多热心的书友在支持自己,就又浑身充满了斗志,坐在电脑跟前开始码字!

所以,请允许我在这里对我亲爱的读者们说一声谢谢你们!《谍踪》这本,既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你们的。没有你们,《谍踪》这本可能十多万字,就已经完本了!

最后,再解释一下我每天的具体情况。我每天花在查阅资料的时间大约要四个小时左右,每天码字的时间,大约是五到六个小时,每天做饭买菜的时间大约是两到三个小时。最后还得留出两到三个小时,去陪伴我家小公主——她不到两岁,极其黏我,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牵着我的手指头到处遛我!

算起来留给我休息的时间,大约是八个小时左右。但是我由于长期写作的原因,有着极其严重的失眠症。具体来说,就是入睡特别容易,但是睡不到三个小时就醒了,醒了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脑子又如同一盆糨糊一般,别说是写作,甚至连正常的都无法进行……

所以,对于书评区批评我更新少更新慢短小无力的书友,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不是我不想多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遥想05年的时候,我日更万字轻松的不要不要的。但是现在,尤其是写《谍踪》这种比较严谨讲究真实历史背景和细节的的时候,我每天能够写四千字,都觉得自己伟大的要死。

但是既然上架了,那么就要有一个上架的态度。所以我决定在上架头一个月的时间内,把陪伴我家小公主的时间拿出来,用来码字。争取从每天两更四千字升级的每天三更六千到七千字。如果书友们月票给力的话,我就再拼一拼,多加一章——最多四更,不可能再多了。我想书友们也不想看毫无意义的水文吧?

今天第一更,按照编辑的同志,会在中午十二点。谢谢大家支持!

第0174章 又出意外(第一更,四千字)

过了好一会儿,黎存行才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地上,双腿间有一股汩汩的热流往外涌出。

而那把锋利的中正剑,正紧贴着他的脖子边缘,将他紫貂皮大衣的衣领刺了一个对穿,只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线。

“呜呜呜……”黎存行放声痛哭起来,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再也不敢充当光棍,只能躺在地上放声痛哭,任两眼的热泪和腿间的热流恣意奔流!

林江北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黎存行,眼里尽是厌恶和嘲笑。

不怕死的硬汉他不是没有见过,但是绝对不会是黎存行这种人!

林江北这次饶黎存行一命,倒不是不敢真的杀他。

虽然说黎存行是一个由南京行政院任命的实打实的地方大员,甚至连省府主席都无权动他,但是对林江北来说,只要他想杀也就杀了,虽然有会一定后果,但是并不是他不能承受的。

之所以林江北有这个自信和胆气,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是他临动身之前,徐铁成跟他交代过一件事情,那就是常校长当初任命段逸农为情报处处长的时候,曾经当着徐铁成的面对段逸农交代过:“刀柄握在你手,如见其所行有异,斩杀便可由你。除了黄埔同学尚须呈报我批准之外,其他人等,则可先斩后奏,不奏亦可!”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黄埔系的人,只要情报处觉得他行为有所异常,可以直接杀了,不需要常校长的批准,可以事后向常校长汇报,也完全可以不汇报,常校长并不在意。

因此,像黎存行这样不是黄埔军校出身的杂牌地方官员,林江北只要是能够找出他真的“所行有异”,然后以此为理由把他杀了,问题不会有太大。

第二个呢,则是来源于林江北上一世所知道的一九四二年发生在洛城的一个真实事例。

当时情报局三大杀手之一的赵理君被任命为情报局华北督导团团长,驻地就在洛城。他的部下因为走私烟土,要经常路过河南省第十二行政区督察专员韦孝儒所管辖的豫东黄河渡口。

因为韦孝儒是系出身,根本不给赵理君面子,屡屡查获赵理君所部走私的烟土。所以赵理君就怀恨在心,趁着韦孝儒到洛城来参加省府会议在洛城复旦中学住宿的时候,派部下到复旦中学,把韦本人以及在校内住宿的韦的秘书、无线电台台长、副官连同复旦中学校长郭兆曙和学校书记薛某以及教务主任南西光等六人一起绑架到洛阳飞机场,推入枯井用石头活埋。

韦孝儒作为地方公署专员在参加省府主席召开的会议时被省府驻地(当时河南省政府已经迁到洛城)附近被绑架杀害,这其中不仅韦孝儒是系的党务干部出身,南西光的哥哥南西城更是中统在河南的主要干部之一,这案情的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这件案子发生之后,段逸农正好抵达洛城,当时河南省政府主席李培基往拜访段逸农,请他帮助破案。

段逸农当时就怀疑是赵理君干的,还专门找赵谈话,问是不是他干的,他矢口否认,放弃了段逸农救他的最后的机会。

段逸农离开洛城三天之后,此案被破获,时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司令蒋鼎文面对着系的强大压力,把赵理君等人抓获起来,然后禀告给常校长,让常校长来亲自处理这个案子。

可是即使这样,段逸农仍努力拯救赵理君,他一边亲赴常校长官邸进行陈情说项,一边给被扣押的赵理君打电报,承诺赵理君说:你在军统工作,劳苦功高,决无意外,我一定负责,你可安心等待云云。

蒋鼎文看到段逸农的电报,常校长那边又一直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自然不敢对赵理君下手,只能是扣押在监狱里,好吃好喝好招待。

本来赵理君只要监狱里熬个一年半载,避过这个风头,就可以安然无事。却不想赵理君自己偏要做死,一边在监狱里打骂蒋鼎文不识相,奈何他不得,一边又亲自起草了一份给常校长的电报,说他过去为党国暗杀杨杏佛、史量才、唐绍仪等,有大功劳,请求将功折罪,命令蒋鼎文即刻释放他。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要知道,无论是暗杀杨杏佛还是史量才,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常校长至今还拒绝承认和他有关。你赵理君现在在电报里把这件事情公开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到这个时候,段逸农再做什么也没有作用,常校长在接到赵理君的电报之后当场做了手书批示:“杀人犯赵理君等三人着即枪决。”

想一想看,在赵理君完全不占理的情况下做出了杀害韦孝儒等六人恶行的情况下,段逸农还要想方设法地去保全他的性命。林江北现在就是真的把黎存行一剑杀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尤其是在掌握了纪文光是日本间谍的铁证的情况下,林江北很容易通过纪元正父子给黎存行扣上一个勾结日谍的帽子。到时候只要供词在手,以段逸农护短的性格,谁还会自讨没趣儿,来追究林江北的责任?

即使是捅到常校长那里,有段逸农和徐铁成两个人护着,常校长恐怕也会直接搁置此事,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所以,林江北这个时候不杀黎存行,并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黎存行这个人继续活着对他有大用。

之前也提到过,林江北一直想要让林氏国医堂迁出洛城,可是无论是林致远还是林信鸿,根本就不同意林江北的提议,认为林江北是杞人忧天,日本鬼子即使敢发动战争,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打到河南境内。

但是现在林江北就不用再为这件事儿发愁,因为他找到了说服爷爷和父亲同意林氏国医堂搬迁的关键理由。

他现在把黎存行得罪的这么狠,几乎要了黎存行的命。那么一旦他离开洛城之后,黎存行会怎么对待林氏国医堂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就算是有朱少舟和钟英才两个人的庇护,黎存行不敢对林氏国医堂公开下手。但是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黎存行作为洛城专员和保安司令部司令,手下又有好几百号保安团士兵。他不能来明的,还不能来暗的吗?

一旦黎存行让手下对林氏国医堂暗中下手,朱少舟和钟英才又如何护得林氏国医堂的周全?他们既不可能长期派驻一队士兵驻扎在林氏国医堂,也不可能让林氏国医堂搬到中央军校洛城分校里面去——即使是能够搬到洛城分校里面去,你林氏国医堂的人总是要上街、要外出吧?

黎存行的人总是能够找到机会。

那么究竟该怎么办呢?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林氏国医堂整体搬迁,搬到黎存行势力够不到的地方。林江北相信,以爷爷的秉性,即使再故土难离,但是在涉及的家族成员生死存亡的大事上,还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只要黎存行还在洛城公署的督察专员的位置上,爷爷必定会同意自己林氏国医堂搬迁的建议。

所以现在,林江北只要把黎存行吓破胆,方便自己接下来行事即可,并无意要他的狗命。

他伸手把中正剑从黎存行的衣领上摘了下来,让勤务营的士兵把黎存行拖到隔壁一个小房间,把他扔到一张椅子上坐好,然后又让勤务营的士兵把张参谋拖进来,扔在黎存行的跟前,然后自己拖过来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在黎存行对面坐了下来,盯着黎存行的眼睛问道:“黎存行,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黎存行此时完全被林江北吓破了胆,呜咽地说道:“你、你是林氏国医堂林老掌柜的孙子。”

“你说的不错!”林江北冷冷一笑,“但是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林江北拿出那张由特派员办公室书记长孔王安替戴笠签发的情报处临时特派员证件,展示给黎存行看。

“我是情报处派来河南督办案件的临时特派员!”他用手指了指如同一条死狗躺在地上的张参谋,对黎存行说道:“你竟然敢派张参谋到火车上持枪劫持我,我现在就是真的把你一剑给宰了,谁也不能说我一个不字!”

黎存行吓得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林江北的面前,“林特派员,我真的不知道你也在火车上啊!当时纪元正告诉我只有你哥哥林江南在车上,说派张参谋把他抓过来,我一时糊涂,才听了他的谗言……”

“你说这一切都是纪元正指使的?”林江北皱起眉毛问道。

“对,对!就是纪元正这个老鳖孙指使的!”黎存行此时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哪里还顾得上纪元正的死活啊?

“呵呵,还真是巧了!”林江北笑了起来,“我这次到洛城来,要办的案件,也正是纪元正的儿子纪文光!”

“我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立刻找一个最可靠的人,带着我们去把纪文光给抓起来,不知道你可否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黎存行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林江北小声说道:“不过,林特派员,你要想抓纪文光的话,不用我来找人,直接找刚才那个你放过的卫兵就行,他叫阮德义,是纪元正的心腹,肯定知道纪文光现在在什么地方!”

林江北心中盘算了一下,觉得黎存行出的这个主意不错。那个叫阮德义的卫兵虽然是纪元正的心腹,但是就凭他那贪生怕死的模样,别说让他配合去抓纪文光,就是让他配合去抓他的亲爹,估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钟英才,见他也点头赞同,于是就让勤务营的士兵把阮德义叫了过来。

果然如林江北所料,他把临时特派员证件一亮,要求一说,阮德义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并拍着胸脯说道:“林特派员,您要抓纪文光,找小阮我带路最合适不过了。不是小阮我吹牛,如果说在这个专员公署中能够找到一个人知道纪文光此时的下落的,除了小阮我外,谁都不行,哪怕林特派员您把纪文光的老爹纪元正现在给弄醒,他也不知道纪文光此时人在哪里!因为纪文光此时肯定既不会在家里,也不会在中央航校洛阳分校。”

“那此时他会在哪里?你又怎么知道的?”林江北问道。

“纪文光此时肯定是在南新安街的洛都大饭店。”阮德义回答道,“至于说小阮我怎么知道的,很简单,因为纪文光在洛都大饭店的房间,就是我给他安排的!”

洛都大饭店是此时洛城最有逼格的一间饭店,前院为西餐厅,是洛城唯一一家西餐厅,专门供应外国人用餐。中央航校洛城分校的意大利教官们,就经常到洛都大饭店吃饭。

而洛都大饭店的后院,则为中国古典庭院式建筑,门庭高达,装饰豪华,院内更是树木成荫、花草芬芳,里面不仅设有中餐厅,而且还设有洛城最高级客房,不仅有暖气供应,而且客房内还设有单独的盆浴。先进程度不次于上海、南京等大城市。

据阮德义说,因为纪文光在南方生活了好几年,回洛城之后,不适应北方寒冷的天气,既嫌弃航校的宿舍里没有取暖设备,又嫌弃自己家里的火炕太土,最后还是阮德义把他领到洛城唯一有锅炉供应的暖气洛都大饭店,才让纪参谋长这位少爷安住了心。

听了阮德义汇报,林江北当即决定,立刻由阮德义带路,赶赴南新安街的洛都大饭店,去抓捕阮德义。当下钟英才留了几个士兵在专员公署看守黎存行、纪元正等人,其余人等则坐上汽车,跟着林江北和阮德义一起动身。

赶到了洛都大饭店附近,林江北等人就提前下了车,先安排勤务营的士兵把洛都大饭店的前后大门不露痕迹的封锁好,然后让阮德义到洛都大饭店里去喊纪文光,就说纪元正在专员公署得了急症,让纪文光赶快过去。反正勤务营的士兵已经埋伏在洛都大饭店的前后大门,也不怕阮德义给纪文光通风报信,让纪文光逃跑。

阮德义领了命令,就进了洛都大饭店,几分钟后,他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对着林江北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林特派员,纪文光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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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5章 现场勘查(第二更)

林江北不由得面色一变!

他之所以不远千里从杭城赶到洛城来,就是担心纪文光潜逃或者发生意外,却没有想到,即使是他这样这样煞费周折,纪文光还是发生了意外!

果然是越担心什么越有可能发生什么啊!

“具体怎么回事?”林江北问阮德义道。

“我也说不好,林特派员,你还是跟我到饭店里面看一看吧!”阮德义喘着粗气说道。

林江北扭头看了钟英才一眼,钟英才冲他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英才兄,让你的手下立刻把洛都大酒店的前后门都封锁起来,所有人都不得进出。”林江北说道,“另外再选两个精干的士兵,跟着我们到洛都大饭店去!”

“好!”钟英才立刻按照林江北的要求布置了下去,又挑选了两个最得力的手下,由阮德义在前面领路,跟着林江北一起进入了洛都大饭店。

刚走进饭店的大门,一个身穿呢子西装的中年人已经迎了上来,正是洛都大饭店的经理沈长银。刚才阮德义发现纪文光死在后院的豪华客房里的时候,立刻就交代了后院客房的服务员,让他们一边守着豪华客房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入,一边向他们经理沈长银去通报情况。

沈长银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知道专署保安司令部纪参谋长的公子死在了饭点的豪华客房之内,却依旧是镇定自若,脸上一点慌张的神色都看不到,跟阮德义惊慌失措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当他看到跟在阮德义后面是钟英才的时候,还是微微怔了一下。他本来接到服务员的禀告,说保安司令部的副卫队长阮德义发现了纪参谋长的公子纪文光死在了后院的客房内,以为阮德义会领着保安司令部的人进来,却没有想到,跟着阮德义进来的确实中央军校洛城分校勤务营营长钟英才。这情况就有点不大对劲儿!

“钟营长!”沈长银冲着钟英才拱了拱手,“长银真的是惶恐,没有想到纪公子在敝店竟然发生这样的意外。还请钟营长帮忙查明真相,还我洛都大饭店的安宁!”

因为中央大员到洛城来经常下榻洛城大饭店,有些中央政府牵头的会议也在洛城大饭店召开,钟英才经常到洛城大饭店布置安全保卫工作,跟沈长银也非常熟悉。

听沈长银这么说,他就用手指了指身边的林江北,说道:“沈经理,这是南京派下来的林特派员。今天这个案子由他亲自负责,连我也要听他的指挥。你务必要全力配合他查案,否则发生了什么问题,我也不好担待!”

沈长银心中就更是吃惊,真没有想到,连钟英才都不是今天的主角,真正的主角,竟然是他身边这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以如此年轻的年龄,就能够担任南京方面的特派员,关键还能够让钟英才心甘情愿的听他指挥,这个林特派员究竟是什么来头?

“是是!”沈长银应了一句,对林江北拱手说道:“林特派员,长银我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林特派员海涵!”

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司马表,对沈长银冷冷地说道:“沈经理,因为你毫无必要的寒暄,已经浪费了我一分三十五秒的查案时间!”

“啊,是长银的不对!林特派员,这边请!”沈长银不由得悚然而惊,连忙侧身在前面领路,一路小跑地向后院走去。

洛都大饭店里此时依旧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几乎没有客人知晓,洛城专署保安司令部纪参谋长的公子就死在后院最高级的豪华客房之内。

在沈长银的引领下,一行人急匆匆地穿过后院的后花厅,来到了纪文光所住的高档客房门口。

此时,两个身穿饭店黑色制服的两个服务员正守在客房门口。看见经理沈长银带着一行人进来,连忙就迎了上来。

沈长银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林江北,对两个服务员说道,“这位是林特派员,他问你们话时,你们务必要如实回答,知道吗?”

两个服务员连声称是!

林江北目光从两个服务员脸上缓缓扫过,张口问他们道:“刚才阮德义离开之后,你们或者其他人有没有进过这个客房?”

“没有没有!”两个服务员连连摇头,“阮队长离开只有,我们一直按照他的吩咐守在房间门口,并没有其他人过来!”

林江北点了点,迈步来到房间门口,只见房间的门大开,一个穿着白色毛绒睡袍的身影就俯卧在客房中间的地板上。

“阮德义!”他扭头看着阮德义,“你先说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阮德义此时才把刚才来回奔跑的粗气给喘匀了,他说道:“林特派员,我按照你的吩咐,进入饭店后院,来到纪文光的房间,准备请他出去。”

“可是我到了房间门口,却发现房间里面亮着灯,房门却是虚掩着。我向里面喊了几声纪少爷,里面也没有应声。于是我就用手轻轻推开了房门,房门打开之后,我发现纪文光竟然穿着睡袍趴在地上,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冲进去摇晃他的身体,他却没有丝毫反应,于是我就把他的脸扭过来,只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再加上脸孔冰凉,我就知道坏了,于是赶紧用手去试他的鼻孔,发现已经没有呼吸了!”

“然后我就赶快冲出房间,把服务员叫过来,让他们守在门外保护现场以及通知沈经理,我则跑出去,向您和钟营长做汇报!”

林江北轻轻点了点头,阮德义汇报还算是有条理,而且他还懂得让服务员保护现场,这一点尤其难得。否则的话,一旦服务员大呼小叫的进入房间,破坏了现场,那基本上就不可能留下什么线索了。

“沈经理,”林江北扭头看着沈长银,“麻烦你帮我找一双干净的手套和一只手电筒过来!”

“好!”沈长银应了一声,很快就派人拿过来两双干净手套和一只手电筒过来。

“英才兄,还烦请你在外面等候一下,我进去勘查一下现场!”林江北戴上手套,冲钟英才拱了拱手,就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房间。

他没有先去查看纪文光的尸体,而是站在门口先用手电筒在房间里照射了一圈,忽然间,他的手电筒光束停在房门后面的停了下来,原来那里滚落了一只咬了几口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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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6章 日谍组织(第三更)

林江北走过去捡起那只苹果被咬开的缺口里的果肉已经变成了深褐色,这说明这只苹果至少是半个小时之前被咬开的。因为苹果的果肉里含有氧化醇素,只要与空气发生接触,就会发生氧化作用,然后慢慢变色。要完全变成这样的深褐色,则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以上。

如果这只苹果是纪文光啃的话,那说明他被杀的时间至少是在半个小时之前。

林江北走到纪文光跟前,蹲下去,把纪文光的嘴巴掰开,用手电筒往里照射了一下,果然,在纪文光嘴巴里发现了一些苹果的残渣。

这基本上可以断定,纪文光的死亡跟阮德义没有什么关系。因为阮德义几分钟之前才到洛都大饭店来的。

那么林江北接下来就要对纪文光的尸体进行检查,确定纪文光的死因。

林江北举着手电筒对着纪文光的尸体逐处检查着。很快,他发现纪文光的咽喉处有些不对劲儿,他用手轻轻一按,发现纪文光的咽喉就塌陷了下去,原来纪文光的整个喉骨都已经碎了。

难道说纪文光被人勒碎了喉骨之后,窒息而亡的吗?

可是这又有些不对啊!

倘若纪文光真的是被勒死的话,那么自己刚才查看他嘴巴的时候,他舌头上应该有明显的牙齿咬伤的伤痕,口腔里也应该有鲜血才对啊!

因为被勒住脖子时人会拼命挣扎的时候,都会不小心“咬住”自己的舌头,从而造成舌头上明显的咬伤以及口腔出血。

可是刚才林江北掰开纪文光的嘴巴寻找苹果残渣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纪文光口腔内有明显的血迹,舌头上也没有什么咬伤。

而且除了喉骨粉碎之外,林江北也没有在纪文光脖子上找到勒痕,这明显不符合被勒死的症状。

当然,除了用绳索能够勒断喉骨之外,像手刀、拳尖迅猛地直接击中喉骨,也可能造成喉骨粉碎,从而导致窒息死亡的现象。

但是这样的话,喉骨外面的皮肤上面就会形成非常明显的外伤痕迹,可是现在纪文光喉咙部位看着完好如初,没有什么外伤的痕迹。而且如果是真的采取击碎喉咙的方式杀死一个人,这个人通常不会马上死亡,至少要挣扎七八分钟甚至十多分钟,没有人施救的情况下,才会窒息死亡。

而从纪文光俯卧在地上的姿态和他身上睡袍的形态来看,根本没有在地上翻滚挣扎的痕迹,很明显是他在到底之前,至少是在倒地的同时就已经死亡了。

难道说纪文光并不是死于喉骨碎了之后的窒息,而是死于其他原因,凶手弄碎纪文光的喉骨,只是为了掩盖纪文光真正的死因吗?

林江北把目光从纪文光喉咙处移开,对纪文光其他部位进行了检查,结果没有发现纪文光身体其他部位有什么异常,而纪文光的死亡特征又明显不符合中毒死亡的特点。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纪文光的确是因为喉骨粉碎窒息而亡。

可是,凶手既不是用绳索、铁丝、电线等物品把纪文光勒死,也不是用外物直接击碎纪文光的喉骨让他失望,那么凶手究竟是用什么方式弄碎了纪文光的喉咙让他立刻死亡的呢?

林江北苦苦思索的半天,忽然间从脑海里想起上一世在日本黑社会中流传的一种杀人方式,就是在一条软布或者围巾正中放一块石头或者硬币,对准目标的喉咙用力一勒,目标就会当场死亡。这种方式不仅比绳索勒脖子的方式时间短效率高,而且即使被警察拦在路上检查,也会因为找不到杀人的凶器不得不解除嫌疑。

现在是三月三日,洛城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很多人都戴着围巾防寒。因此凶手戴着一条围巾来找纪文光,既不会引人注目,也不会惹人怀疑。然后他趁着纪文光吃苹果的时候在围巾中放入一块银元,对着纪文光的喉咙用力一勒,纪文光甚至来不及挣扎就陷入了昏迷,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那可是日本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才出现的杀人手法,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九三六年?

难道杀死纪文光的凶手,也是一个穿越者?又或者这种手法本来就在日本秘密流传,一直到七八十年代才暴露出来?

如果这个推断正确的话,岂不是说明,杀死纪文光的很可能是日本人?

想到这里,林江北不由得精神一震。倘若真的是日本人杀死了纪文光的话,那么很可能说明,在洛城也存在一个日本间谍组织。而且这个间谍组织纪文光也知道。日本人怕纪文光被逮捕之后把这个间谍组织供出来,所以才对纪文光进行杀人灭口。

呵呵,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林江北冷笑了一下,开始下一步的工作。

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要对纪文光死亡的时间进行一个大致的判断。前面根据苹果果肉的变色程度,基本上能够确定纪文光死亡是在半个多小时之前,但是究竟比半个小时前了多少,那就好判断了。

因此,要推断出纪文光准确的时间,还要根据纪文光尸体检查的情况来判断。

通常来说,要判断死者准确的死亡时间,就可靠的办法办法就是根据尸体的尸温来判断。按照林江北上一世所掌握的法医知识,通常来说,人在死亡死后4到5小时内,体内产生热尚未完全停止,度;死后5到16小时,产热完全停止,度;死后16到24小时,因是尸文与环境的的温差缩小,尸温下降变慢,度。

根据这些条件就可以建立一个准确的死亡时间计算公式,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还可以得出一个简便的死亡时间公式:即死后经过时间(小时)=37度-尸体直肠温度/*系数。

所乘的系数,春秋季为1,,。

但是现在事发仓促,林江北并没有带水银体温计,所以没有办法测纪文光的尸温,所以他只能根据纪文光尸僵的情况来大略判断纪文光死亡的时间。

因为人死亡之后,身体的肌肉首先会出现一段放松弛缓的状态。过一段时间尸体才会变得僵硬,既所谓的尸僵,此时各个关节难以弯曲,死亡的状态才会被固定下来。

林江北刚才在掰开纪文光的嘴巴的时候发现纪文光的嘴巴还处于比较松弛的状态,并没有感觉到如何费力,同时在检查纪文光身体其他部分的时候,发现都处于比较松弛的状态,也就是说,纪文光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再结合之前苹果果肉的氧化程度,那么纪文光死亡的时间基本上是在距离现在半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之间。

他站起身来,扭头问门口的服务员道:“你们最后一次见到纪文光,是什么时候?”

左边那个服务员回答道:“大概七点半的时候,当时纪少爷让我给他送一壶开水过来!”

林江北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九点,也就是说纪文光被杀的时间,是在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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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7章 鉴足术(四更万字完成,求月票)

确定了纪文光的大致死亡时间之后,林江北又在房间内仔细检查了几遍,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这说明凶手非常谨慎,在杀死纪文光之后,确保房间内没有留下自己的线索,这才从容而去。

看来要确定凶手的身份,只能从纪文光死亡的时间上以及凶手杀人的动机以及特殊的杀人手法上来入手了。

在没有其他证据可以佐证的情况下,林江北只能够先在脑海里进行推演。

首先假设他之前的猜测正确,纪文光确实是死于日本人之手。因为从林江北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能采取围巾硬币这种特殊杀人手法的最有可能的嫌疑对象就是日本人。

那么为什么日本人早不杀纪文光,晚不杀纪文光,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忽然出手杀了纪文光?纪文光作为富山商行费尽心思拉下水的鼹鼠,又在航校这么重要的机构工作,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日本人绝对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鼹鼠给杀掉。

显然,日本人认为,如果不杀掉纪文光,可能造成更大的损失,比如说让整个洛城的日本谍报组织全部暴露。这就说明,日本人已经得到了纪文光身份可能已经暴露的信息。

而日本人得到这个信息的渠道有两条。

第一条,则是由杭城富山商行发现恒隆典出事之后,直接拍发秘密电报,传到洛城这边日谍组织这边来,让洛城这边日谍组织对纪文光进行灭口,以免造成更大的牵连。

可是倘若真的如此的话,日谍组织的杀手就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急匆匆地跑到洛都大饭店来干掉纪文光。他们完全可以选择把纪文光引诱到一个偏僻的地点,神不知怪不觉地干掉纪文光,然后选择枯井阴沟芦苇荡,来毁尸灭迹。

即使以后纪文光的尸体被发现,也已经过了很久的时间了,以这个时代落后的侦探技术,再想找到真凶,那可就不容易了。

可是日本谍报组织放着有更稳妥的方式不选,偏偏选取风险最大的方式在洛都大酒店这样人流密集的地方,而且在晚上七点半到八点半的人流量最高峰的时间段来杀掉纪文光,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第二条方式,则是洛城的日本谍报组织的人员,当中有人认得林江北,并且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看到他到达洛城之后,就猜测出了他的目的是过来追捕纪文光的,所以先下手为强,把纪文光给干掉,以避免整个洛城的日本谍报组织受到纪文光的牵连而暴露。

虽然说林江北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是按照各个时间点来推断,却又无比的合理。

比如说他是晚上六点半到达地洛城车站,六点四十到了林氏国医堂,七点左右,到达了洛阳专署衙门。而纪文光死亡时间,是在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倘若是日本间谍在洛阳专署衙门之外认出了林江北,然后立刻动身赶往洛都大酒店来杀纪文光,那么时间正好对的上。

虽然林江北解释不通那个日本间谍为什么会认识他,又为什么能够猜出他到洛城来目的是为了抓捕纪文光,但是潜意识中直觉告诉他,或许这个就是真正的答案。

在找不出其他答案之前,林江北决定先按照这个方式去试一试。

他转身走出房间,问沈长银道:“沈经理,后院眼下一共住了多少客人?”

“应该是十二个人。其中包括纪公子在内,一共有四个人住了单间,其他八个人,住的都是双人间。”沈长银回答道。

林江北点了点头,又说道:“那么外边有访客进来探望客人的时候,你们会不会进行登记?”

“会的会的,”沈长银说道:“我们后院门庭处有一个大堂副理,专门负责接待访客。问清楚他们要探望谁之后,就派服务员把他们直接领到客人的房间!”

“那位大堂副理呢?他现在在哪里?”林江北问道。

“就在前面门庭!”沈长银挥手让一个服务生跑到前面门庭,把大堂副理叫了过来。

“你记不记得今天晚上七点半之后,有没有什么访客过来探望纪文光?”林江北和颜悦色地望着大堂副理。

“回禀长官,没有访客过来探望纪公子。”

“那么七点半之后,有没有访客过来探望其他客人啊?”林江北又问道。

“那倒是有!”大堂副理回答道,“一共有一男两女两拨访客,其中那两个女学生,探望的是乙字1号房客人,而那个男访客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探访的是丙字8号房的两个客人。”

“那他们三个有没有人戴围巾呢?”林江北又问道。

“好像是没有戴。”大堂副理说道,“要不我现在过去看看,这两拨客人现在都没有走呢!”

“暂时不用!”

林江北摇了摇头,拿着手电在院子里转了起来。很快,他在院子后面的锅炉房旁边的矮墙下面,发现了几只凌乱的脚印,从脚印跟周边的泥土对比来看,显然是新留下不久。

然后他又拿着手电墙上照射了过去,然后又在矮墙上发现了几处脚蹬的痕迹。

“沈经理,”林江北扭头问跟在后面沈长银道:“这个地方经常有人来吗?”

“基本上没有人来!”沈长银说道,“敝店的烧火工,也只会在锅炉房出入,不会到这个角落里来的。

果然是被自己猜对了!这几只脚印多半是杀害纪文光的凶手留下来的。

林江北冷笑着点了点头。凶手害怕在大堂副理那里留下印象,所以才从这里翻墙进来,杀了纪文光之后,又沿着原路翻墙离开。

他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脚印,然后站了起来,说道:“这些脚印很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从脚印上来看,他应该是三十岁一二岁左右,身高一公尺七左右,走路的时候肩膀略微有点向左歪斜。”

说着他扭头看向阮德义,“你有没有注意过纪文光交往的人当中这么一个人啊?”

“好像是没有吧?可能是我跟纪少爷接触的时间有限,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阮德义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说道。

林江北正在失望之间,却不防这时候大堂副理在一旁开口说道:“长官,你说的这个人我应该见过,三十出头,肩膀向左歪斜着,身高一公尺七左右。他前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过来找纪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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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8章 全城搜捕(第一更)

当林江北一开始说出凶手的形象时,钟英才心里还有点不以为然,认为林江北是在乱吹法螺——如果林江北说能从脚印中能看出凶手的身高是多少,这个倒是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钟英才在南京上中央军校的时候,也听教官简单说过这方面的话题,知道身高和脚印的长短之间存在一定的比例关系。林江北既然是毕业于浙江警校,对这方面的研究自然比他们毕业于军校的人要更专业一点。

甚至林江北说能够看出这个凶手肩膀是向左歪斜的,钟英才也是能够理解的,想必是因为身体不平衡,就有一些独特的步态特征,从而反映在脚印上。

可是林江北说能够从脚印上判断出一个人的年龄,这就有点扯得太过头了。

拜托,你是警察局的警察,你是情报处的特工,但是你不是算命先生,怎么可能看一眼脚印,就能够说出这个人的岁数呢?

但是钟英才即使心中再不以为然,也不会说出来。

毕竟,还要照顾一下徐铁成的面子不是?

再说了,林江北除了这个时候小小的吹了一下法螺之外,之前的表现还是很出色的。行事果敢,下手狠辣,甚至格斗技术,都有可取之处。完全不像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青年。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林江北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洛都大饭店的大堂经理,竟然说他真的见过一个林江北所描述的这么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前几天还每天都过来洛都大饭店拜会纪文光。这岂不是正是说明林江北之前讲的一点错误都没有?

“江北,你是怎么从做到这些的?难道真的能够从一个人留下的脚印当中看出他的年龄有多大吗?”钟英才也不敢林江北见外,把心中的疑问当即就问了出来。

因为朱少舟除了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主任之外,还兼任着一个重要的职务,那就是巩洛警备司令部司令。这也就意味着,钟英才作为中央军校洛城分校勤务营的营长,实际上负责着从河南巩县到洛城这一广大地区的治安安全。

以前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他既然亲眼目睹了这种可以从脚印中判断出一个人身高体态甚至是年龄大小的神奇技术,肯定要问个一清二楚,这样下次他如果遇到这种犯罪现场只有脚印的棘手案件,也知道从哪儿着手是不是?

“当然可以从脚印中判断出一个人的年龄了。”林江北说道,“复杂的一点来讲,可以根据现场的留下的脚印当中反应出来的足部特征、步幅间距、行走状态等一系列信息进行综合分析,从中间的步长、步宽、角度、抬脚力度、落脚力度,包括压痕、挤痕、踏痕、蹬痕、抬痕、挖痕等等数据进行比较分析,最后就可以得出精准的结论。”

钟英才听得目瞪口呆,一张脸顿时苦了下来,“这么复杂啊?我本来想着如果简单一点,我也跟着学习一下,将来在查办案子的时候也能用得上。听你这么一说,我是彻底没有指望了!”

“呵呵,也不简单!”林江北笑着摇了摇头,“英才兄,原来你是这个目的啊?那么我可以教你一个简单一点的办法,没有那么精准,但是至少有七八成把握。”

钟英才顿时眉开眼笑,“啊?原来还有简便的办法啊?好啊,你快点说!”

“这个简单的办法就是最常见的压痕判断法。也就是说,人行走是留下的脚印压痕与年龄、性别、体态、身高之间存在着密切的正相关的关系。”

“通常来说,人的年龄越小,走路的时候前脚掌的承受的压力就越大,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脚掌的承压面也逐渐向后移动,超过四十岁之后,百分之八十的承压面都移动到脚掌后部。”

“同时考虑到人在常态下行走,单脚从后跟后边沿着地到前脚掌前边离开地面,一般均在零点八秒到零点九秒之内完成,前脚掌作用的时间,一般为零点四秒以上,而后跟作用的时间,仅仅为零点二秒。因为前脚掌部位着地时间较长,所以也最能够反应人的年龄特征。”

“你自己看一下这几个脚印,”林江北拿着手电筒照射地面上的脚印,让钟英才观看,“是不是存在着前脚掌压痕前后均匀,内外轻重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在三十岁出头的人群当中,百分之八十的脚印特征都是这样的。也就是说,你只要看到这个的脚印,至少有八成把握判断他的年龄在三十出头。”

“当然,如果能够结合步幅、步态等等其他综合条件,准确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至于说如何判断出他的肩膀向左歪斜,也很简单。你看看他左右脚印的对比,左脚前脚掌外侧边缘的压痕是不是有一个明显的凹陷,而右脚前脚掌脚印外侧边缘却有一个外挑的痕迹。你在对比一下其他几组脚印,都存在这样明显的特征。”

“这就是因为他肩膀向左歪斜,造成的重心轻微的不稳,行走之间留下的明显特征。”

“嗯,我明白了!”钟英才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林江北也明白,这个时候钟英才最多也只是听懂了一个大概,但是这个时候办案要紧,不允许他再继续为钟英才解释下去。所以他案子决定,等这件事情完结之后,看看钟英才是不是真的有兴趣明白这个,如果真的有兴趣,到时候他就花上几天时间,给钟英才突击补补课,最起码让钟英才掌握简单的足迹鉴别要领,能够判断出百分之七八十脚印主人的年龄。

他关掉手电,转过身来,问大堂副理道:“那既然这个人连续几天都过来过,那他长什么样子,你应该记得吧?”

大堂副理回答道:“长官,我记得清清楚楚!”

“这就好办了!”林江北点了点头,问沈长银道:“沈经理,请你帮我找一张白纸和一张铅笔过来。”

沈长银不敢怠慢,立刻跑回他的经理办公室,去给林江北寻找白纸和铅笔。

钟英才则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林江北,“江北,你要白纸和铅笔干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还会素描人像啊!”

“英才兄,”林江北笑了起来,“段先生把常校长御用大画家梁鼎铭教授请过去给我们授课,我如果说不会素描,你说段先生会不会让我把在浙警两年多的生活费津贴全部退给他?”

“你们段先生果然厉害啊!”钟英才摇了摇头,“跟你们浙警的学生比起来,我们读的一定是假军校!”

“培养的方向不同!”林江北说道,“你们是上阵杀敌,我们是查案办案,专业技能怎么可能一样?”

说话之间,沈长银就已经拿着一叠白纸和两根铅笔跑了回来。

林江北就选了旁边一个没有客人的房间,坐了下来,一边听着大堂副理的描述,一边拿着铅笔在白纸上画了起来。他一边画着一边让大堂副理观看,然后根据大堂副理的意见进行调整和修改。二十分钟后,一张完全符合大堂副理记忆的嫌疑人的画像就完整的呈现出来了。

钟英才拿着这张画像,对林江北说道,“江北,我立刻怕人把这张画像让照相馆翻拍一下冲洗出来,然后在洛城全城进行大搜捕,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王八蛋给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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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们的感慨打赏,感谢书友们月票和推荐票的支持!

今天月票又增加了一百,所以按照承诺今天要加更一章,一共四更。

第0179章 兵分两路(第二更)

林江北对洛城此时的照相水平还不了解,担心耗时过长,于是就向钟英才问道:“翻拍冲洗出来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普通照相馆时间会比较长,不过我找这家天华照相馆是专门负责承接军校和航校的照相业务的。配备最先进的大型木制照相机和反向幻影灯,可以将各种大小尺度的模本,放大或缩小,直接显影在感光纸上,不用干片,免去干片显影,定影与风干的大部分时间,如果我们翻拍的照片不超过五十张的话,估计十分钟之内就可以完成。”

钟英才回答道:“而且天华照相馆距离这里不到半里路,加上往返时间,最多也是二十分钟时间!”

“那时间不算长!”林江北点了点头,“趁着翻拍照片的功夫,我们绕到锅炉房的矮墙后面搜查一下吧。说不定还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

“好,我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多向你学习一下搜查的技术!”钟英才让沈长银又多找了一只手电筒,拿在手里,跟着林江北,让沈长银把洛都大饭店用钥匙后门打开,从后门走了出去,至于阮德义,自然是紧紧跟在两人后面。

几个勤务营的士兵正在后门这里把守着,看见钟英才和林江北出来,连忙举手敬礼。

“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林江北问道。

“报告长官,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为首一个士官回答道,“我们来到这里之后,连一个行人都没有见到。”

林江北点了点头,并不感到奇怪。洛城整体经济水平比杭城差一大截子,城市建设也相对滞后很多。比起前面洛都大饭店前门的繁华来,后门这里简直是两个世界,这里只有一条狭窄的煤渣路,没有路灯不说,还路边到处都是荒草杂树。白天可能有行人会从这里走,可以入夜之后,除非是胆子特别大的,否则没有人愿意走这条黑漆麻乌的窄路。

至于说手电筒,这时候可是绝对算是高档的家用电器,非富贵人家不能够使用。晚上出来手里能够提着一盏灯笼,在此时的洛城已经算是小康人家了。

那个杀害纪文光的凶手,应该也是对这里的情况非常了解,所以才会选择从这里跳墙进入洛都大饭店吧?

林江北拿着手电筒,照着地面,领着钟英才和阮德义往锅炉方向后墙方向走着,大约走了二十多米,拐了一个弯,就到了锅炉房后墙的后面。

由于地面上长满了枯草,这边的脚印并不明显,但是通过枯草倒伏的情况,还是可能看出一些痕迹。只是痕迹到了到了煤渣路上之后,就消失了。

显然向通过脚印追踪凶手究竟到那里去了的想法是不现实的。

林江北放弃了对脚印的研究,转而开始拿着手电筒研究紧挨着后墙的一棵柿子树。因为外边地势比洛都大饭店的院子要低不少,所以从外边来看的话,后墙的高度还是不低的,从树干上的蹬踏痕迹上来看,凶手应该是借助这颗柿子树,进入洛都大酒店的院子的。

于是林江北也爬上了这个柿子树,用手电筒仔细在柿子树上检查起来。

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林江北在柿子树的一根枯枝上,发现一缕闪闪发亮的东西,经过仔细辨别,林江北确定这应该是一缕衣料纤维。从纤维崭新的断口出可以判断,这应该是凶手上树或者下树的时候,身上的衣物不小心被树枝挂了一下留下来的。

从颜色和质感上来看,林江北认为这一缕纤维很可能就是大堂副理看到的凶手脖子上那条灰色的呢子绒围巾上留下来的。

林江北小心翼翼地把这一缕纤维取了下来,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给钟英才展示手中的这一缕纤维,“英才兄,你看,咱们又有了新收获,这一缕纤维,应该就是凶手脖子上那条呢子绒围巾上留下来的。”

钟英才看着林江北跟拿着一件宝贝似的举着那一缕纤维,就问道:“江北,莫非这一缕纤维,还能有大用吗?”

“那是当然,”林江北拿着那一缕纤维在手电筒光芒之下变换着角度,对钟英才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一缕灰色的纤维在光芒的照射下,却有星星点点的光泽闪现?”

“这种呢子绒料子,绝对是高档货,我们国内绝对生产不出来,即使在国外那些布料工厂,也没有几家能够生产出来的!”

说到这里,林江北看着钟英才,“英才兄,你知道洛城这里,有哪几家比较有名的裁缝店?”他当初离开洛城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对洛城的裁缝店根本没有了解,所以只能是求助于钟英才。

“有名的裁缝店啊?”钟英才沉吟了一下,说道:“东大街的老上海裁缝店、北门口的仁义制衣铺,还有大通街的祥兴成衣铺,在洛城来说都算比较有名的!”

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又开口问道:“这都十点钟了,这几家裁缝店应该都关门了吧?”

钟英才说道:“关门是关门了,但是店铺里应该都有人。他们白天接的活计,都要趁着晚上加工出来呢!”

“那就好!”林江北说道,“英才兄,这时候照片应该翻拍出来了。咱们就兵分两路,你率领手下在洛城范围内进行大搜捕,争取尽快找到照片上的人。”

“而我呢,则拿着这一缕纤维去那三家裁缝铺,让裁缝铺的老师傅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呢子料,看看能不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出凶手来。”

“也行!”钟英才沉吟了一下,说道:“那我给你派两个洛城本地的兄弟吧,他们对洛城的情况比较熟悉,可以给你带路!”

几个人回到洛都大饭店,果然照片已经翻拍好了,林江北把自己那张素描人像取回来,又拿了两张照片,然后就由钟英才指派了两名洛城本地的勤务营士兵,陪着他去先往距离洛都大饭店最近的祥兴成衣铺去了!

钟英才则带着见过凶手真面目的洛都大饭店大堂副理和阮德兴,先往洛城警察局赶去。

要进行全城大搜捕,必须要得到洛城警察局的协助,尤其是警察局下面分驻所派出所的巡警们,他们对各自分管户口片区的住户非常熟悉,首先让这些巡警辨认一下照片,他们认识不认识这个凶手,无疑是一条最快的捷径!

第0180章 纯属巧合?(第三更)

林江北简单地跟两个洛城籍勤务营士兵聊了几句,知道他们一个叫胡德胜,一个叫李志川,都是中央军校洛城分校军官训练班第四期毕业的,然后被钟英才选进勤务营的。和勤务营那些上过淞沪战场的老兵相比,他们两个资历可能欠缺一些,但是却是钟英才不折不扣的心腹嫡系,加上又是洛城本地人,所以钟英才才放心的派他们两个人来替林江北来领路。

祥兴成衣铺所在的大通街距离洛都大酒店只有不到两里路的距离,步行也就是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所以林江北也就没有叫黄包车,三个人步行前往。

到了祥兴成衣铺之后,发现祥兴成衣铺虽然门板都已经上着,但是透过门板的缝隙却有灯光传出来,里面还有隐约传来缝纫机转动时发出的哒哒哒的声音。

于是林江北就让胡德胜上去叫门。

胡德胜上去拍了两下门板,里面听说是洛城分校勤务营的士兵找他们有事,很快就从里面把门板打开——在时下的洛城,洛城分校勤务营几个字,比什么都管用,一个戴着围裙和袖套的青年人出现在门口,问他们有什么事情。

“这是我们长官!”胡德胜指着林江北,对着青年人说道,“有点事情要找你们掌柜请教!”

青年人就把三个人让进去,然后里面一个围着围裙坐在缝纫机前面的老师傅说道:“师父,勤务营的长官说有事情要请教你!”

“请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好!”老师傅摇动着缝纫机,把手中的旗袍最后一道线给收好,这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望着林江北,“不知道这位长官要请教什么事儿?”

林江北就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在一起的白纸,把小心翼翼地把白纸打开,把里面那一缕纤维拿了出来,递到老师傅面前,“我想请老先生帮我掌一下眼,看看能不能认出这一缕纤维是从哪一种布料上扯下来的!”

老师傅伸手接过这一缕纤维,先用手指轻轻捻了两下,然后又放在鼻端下面轻轻闻了一闻,然后开口道:“这应该是驼绒呢子料,而且从手感和细度来看,应该是进口的驼绒呢子料,我们国内的布料厂绝对生产不出这么细支的呢子料来。但是究竟是国外哪一个厂家的驼绒呢子料,我还要仔细看一看!”

一边说着,老师傅一边拿起放在缝纫机上的老花镜,戴好之后,这才把这一缕纤维放在灯光下仔细观看。

这一看不要紧,老师傅顿时就惊叹了起来,“咦,纤维上竟然有星光点?这种高档驼绒花呢布料在洛城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听说只有上海那边洋裁缝才能搞得到,你要是真想知道它是从那种布料上扯下来的,只有到上海去问了。”

“老师傅,你确定这种布料在洛城出来没有出现过?”

听林江北这么一问,老师傅有点迟疑了起来,他仔细考虑了大半天,这才说道:“我只能是说,这种高档驼绒花呢布料在洛城市场上从来没有成匹的出现过。”

“但是有没有零碎布头的形式出现,我也不敢打包票。”他继续说道,“因为东大街的老上海裁缝店经常会从上海那边进一些高档的零碎布头,给洛城那些阔小姐贵公子们做一些围巾啊披肩啊之类的小物件。所以长官真要想刨根问底的话,不如到东大街老上海裁缝店去问一下,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进过这一种高档驼绒花呢子布料。”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那一缕驼绒纤维递还给林江北。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您啊,老师傅!”林江北点了点头,接过那一缕驼绒纤维,小心地用白纸包好塞回到自己内兜里,本来就已经迈步走了,却又忽然间停下脚步,问老师傅道,“老师傅,那个老上海裁缝店,是咱们洛城人本地人开的吗?”

“怎么可能?你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了!”老师傅摇头笑道。

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了?老先生,那是因为你没有在火车站吃过加州牛肉面,也没有在乔丹体育专卖店买过篮球鞋!

林江北暗自吐槽一下,又笑着问道:“听您这么说,老上海裁缝店应该是一个上海裁缝开的?他年龄有多大?什么时候到咱们洛城来的?”

“他年龄倒是不算大,四十出头的模样。三年前才到咱们洛城开的店。不过因为他经常能够从上海那边搞到高档布料,又掌握上海最流行的衣服款式,所以很受洛城达官贵人们的欢迎。”老师傅说道,“我的这个祥兴成衣铺以及北门口老张头的仁义制衣铺,高档成衣生意都被他抢走了一大半了!现在也只能做一些低档的成衣了。”

林江北没有理会老师傅的感慨,注意力全集中在老上海裁缝店开店的时间上。

没有办法,因为林江北最近接触的都是与富山商行有关的事情,对这个时间点太敏感了。

富山商行是一九三三年在杭城日租界成立的;恒隆典的张士峰也差不多那个时间回国的,然后他就从上海请过来两个日本人做朝奉;现在,洛城这边又忽然间冒出一间老上海裁缝铺,也是一九三三年在洛城开张的,这怎么能够不触动林江北敏感的神经?

当然,一九三三年那个时间点上,洛城也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南京政府迁都洛城,虽然后来又迁走了,但是却在洛城留下一大批机构和人马。

其次,就是在洛城开设了中央军校洛城分校。这又是几千名师生迁到了洛城,让洛城消费能力上了一个台阶。

所以这么也排除老上海裁缝店的老板生意嗅觉灵敏,看准了这些变化给洛城带过来的商机,所以专程跑到洛城来开裁缝店的!

林江北决定,不管怎么样,到了老上海裁缝铺之后,先要探探裁缝铺老板的底,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再把那一缕驼绒花呢纤维拿出来,让老板帮忙看看。

离开了祥兴成衣铺,林江北低声对胡德胜两个人交代道:“待会儿到上海裁缝铺去的时候,你们俩在外面守着,我自己进去,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你们再冲进去接应我!”

胡德胜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问林江北道:“林长官,要不要我去向我们营长汇报一下,让他多派几个兄弟过来?”

“这个倒是不用!”林江北摇了摇头。老上海裁缝铺有问题,也只是他单方面的猜测而已,而钟英才正在全力搜捕杀害纪文光的凶手,自己这时候过去打扰他,到时候如果证明是自己草木皆兵,岂不是让人笑话?

反正老上海裁缝铺还在洛城的地面上,里面又不是龙潭虎穴,只要自己提高警惕,外面又有胡德胜两个人接应,纵使那里真的是日本人的窝点,自己至少也能够全身而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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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坚持不住了,第四更明天给大家补吧!先睡觉去!

第0181章 生死一线(补一)

叫了两辆黄包车,林江北带着胡德胜和李志川两人来到老上海裁缝店。

和祥兴成衣铺的情况差不多,老上海裁缝店也是从里面上了门板,依稀有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里面隐约传来缝纫机的哒哒声。

林江北等胡德胜两人拿着手枪大门两边埋伏好,这才上去拍打裁缝店的门板。

“刘裁缝在吗?”他一边拍着门,一边用洛城话喊道。

里面缝纫机响声停了下来,一个带着明显上海腔的男人在里面问道:“谁啊?什么事情?”

“顾客,来找刘裁缝订一套西装!”林江北回答道。

“太晚了,你明天来吧!”上海腔男人回答道。

“不中啊,我明天就急着要用,拜托刘裁缝帮帮忙,我可以出加急费的!”林江北说道。

里面便响起一阵脚步声,只听吱扭一声,一块门板从里面被卸掉,一个四十出头,一脸精明的面孔就露出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江北,狐疑地说道:“你以前没有来过吧?我没印象见过你啊!”

“我以前是没有来过,这次是听了同学的介绍,才上你这里来的!”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根大前门过去,“你应该是刘裁缝吧?来,抽根烟。”

“裁缝店里不能抽烟!”刘裁缝摆了摆手,却依旧挡在大门口,“你明天要用,怎么会到这个时候才想着来做啊?”

“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林江北把香烟塞回烟盒,一脸懊恼地说道,“我本来是有一套的。因为明天要用,今天晚上就拿出来让我妹妹帮我熨烫一下。谁知道我妹妹笨手笨脚的,竟然把衣服的胸口给我烫出一个大窟窿。这不是没有办法嘛,我才来找你刘裁缝。”

“你在什么地方上班?做一套西装可不便宜啊!”刘裁缝望着林江北。

“我知道不便宜,可是不是没办法吗?”林江北说道,“我在欧亚航空公司上班。明天下午公司的德国经理要来金谷园机场视察,我作为陪同,是必须要穿西装的!”

欧亚航空公司上海飞西安的航班去年还是在洛城金谷园机场降落的。后来因为洛城客流量小,才改到在郑州五里堡机场降落。但是洛阳金谷园机场还是作为一个备降机场,设置有专门的留守人员进行联络。

这些都是林江北在飞机上听机组人员介绍的,这时候用来应付刘裁缝,也不担心穿帮。

“原来是在欧亚航空公司啊?那你可是真正的大老板啊!”刘裁缝这才撤后一步,把林江北让了进去。

“我算什么老板啊?还不是看着洋鬼子的脸吃饭?”林江北笑嘻嘻地走了进去。

“老板贵姓?”刘裁缝跟在后面问道。

“免贵,姓赵。”林江北随口报了一个姓氏出来。

“那不知道赵老板准备做什么料子的西服呢?”刘裁缝问道。

林江北背着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裁缝铺的布置,嘴里说道:“你这里有什么料子?”

“基本上洛城地面上有的料子,我这里都有。洛城地面上没有的料子,我这里也有。”刘裁缝说道。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看来我同学的介绍没有错!”林江北笑了起来,说道:“你就把你最好的几种布料拿出来,我选选看吧!”

“好的,你稍等!”刘裁缝踩着凳子,从货架上选了三卷布,一卷一卷地抱到裁缝桌上。

“刘裁缝,怎么店里就你一个人啊?没有帮工和学徒吗?”林江北奇怪的问道。

“店里位置太小,他们都在后院忙活呢!”刘裁缝回答了一句,就把三个布卷扯开给林江北看,“这个呢,是美国进口的斜纹呢;这一个呢,是英国进口的哔叽呢;这一个呢,则是日本进口的直贡呢。如果选前两种料子,价格要稍贵一点,连工带料的话,一套十八元,如果是明天上午取货,还要加上四元加急费。后面这一种,连工带料一套十四元,加急费同样是四元。”

“咋恁贵啊?”林江北说道,“我听我们公司的同事说,他们在上海那边找本帮裁缝做,就是用进口料子,一套也不过十二三块钱。刘裁缝,你这贵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那怎么能一样?”刘裁缝说道,“我是红帮裁缝出身,跟本帮裁缝的手艺完全是两码事!”

所谓本帮裁缝,是专门给中国人做衣服的,一般不敢接外国人的衣服订单。而红帮裁缝,不管中国人还是外国人的制衣订单都敢接,而且主要是以外国人为主,所以报价自然就比本帮裁缝高一大截。

“原来刘裁缝竟然是上海红榜裁缝出身,失敬失敬!”林江北从刘裁缝拱了拱手,“不知刘裁缝有没有给别的顾客做好的成品,拿来让我看一下,中不中?”

“中,怎么不中啊!真正的手艺还怕人看吗?”刘裁缝转身一笑,去拿成品。

林江北看着刘裁缝的背影,脸上阴晴不定。

无论是裁缝铺的布置,还是刘裁缝的说话,以及刘裁缝穿着打扮乃至于双手,他都仔细观察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难道说是他多疑了,刘裁缝真的只是一个嗅觉灵敏,富有战略眼光的红帮裁缝,跑到洛城来抢占商机了?

他打算再看看刘裁缝做成的成品西装,如果在上面还发现不了什么疑点的话,就把兜里那一缕驼绒花呢子纤维拿出来,让刘裁缝帮忙鉴定一下。

很快,刘裁缝从旁边的成衣架上拿了一套西服过来,放在林江北的面前,嘿嘿一笑,说道:“赵老板,这时我给顾客做的成品,你尽管看。但凡是能找出一丝瑕疵,那我可以免费送你一套西服!”

“哟,刘裁缝这么自信啊!那我可得好好瞅瞅,说不定能够白赚一套西服呢!”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往面前这套西服上扫去。

这一扫之下,他心头不由得一震。

原来他的猜测没有错,这个刘裁缝,果然是大有问题。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就出在西装扣子的钉法上。真正的红帮裁缝,钉扣子的时候,都采取的是十字交叉的钉法。这是因为红榜裁缝的发源地是在浙江宁波,当时宁波人接待的外国人都是荷兰、法国、英国等欧洲人,欧洲人钉扣子都采取的是十字交叉法。所谓红帮裁缝就把这些红毛鬼子西服的缝制方法原汁原味的学了下来。

而日本人是在美国的军舰的威逼下开埠的,所以日本那边的裁缝开始学习缝制西装是,按照的是美国人的习惯,而美国人钉扣子时使用的是平行线法,两对扣眼的缝线是平行的。而这种方式,是红帮裁缝绝对不会使用的方式。

林江北之所以知道这一点,还是因为山田一隆。当初山田一隆在杭州一家红帮裁缝店定了一套西装,因为扣子缝制的方式不对,就大发雷霆,几乎把裁缝店送衣服的伙计给骂死。

却没有想到,今天林江北却用它来发现了刘裁缝的破绽。

“嗯,确实很好,无论是布料做工还是版型,我找不出任何问题!”林江北不动声色地把整套服装检查完,笑眯眯地递给刘裁缝,“那就帮我做一套英国进口的哔叽呢西服吧!”

按照他的打算,就是先把刘裁缝稳住,等他离开之后,就立刻通知钟英才派人过来,把这个裁缝店包围起来,好一网打尽。

“行,你稍等一下,我挂好衣服就帮你量一下尺寸!”刘裁缝将西装挂回成衣架,拎着一把软尺就要替林江北来丈量尺寸。

林江北这个时候却不能让刘裁缝丈量,因为他腰间藏有有枪,刘裁缝量尺寸的时候肯定会发现。

正想着怎么拒绝的时候,却听后门吱呀响了一下,一个身影端着一只大碗走了进来,“师傅,师娘煮好了馄饨,让我给你送来。”

林江北的目光落在这个身影的脸上,心里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这不是浙江保安处参谋部潜逃的那个参谋吴文军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里想着,林江北伸手就去腰间摸枪,不料身后的刘裁缝已经面露狰狞之色,手里的软尺一翻,已经套在林江北的脖子上,双手用力,狠狠地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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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命一下,昨天第三更是凌晨一点更的,今天上午九点半修改了一下错别字,所以时间显示就是今天上午九点半。半夜看过的书友应该知道我正确更新时间,后面看到书友不要因此质疑我!

第0182章 挂彩

林江北在学校军事格斗和武术散手训练的时候,不知道模拟过多少次这种情况。他不待刘裁缝发上力,就双脚猛地一蹬地,整个身子带着刘裁缝向后狠狠地撞了过去。

只听“DUANG”地一声,刘裁缝的后腰就结结实实地撞在缝纫机的尖角上。

刘裁缝“哎哟”一声,双手不由得一松。

林江北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双手往上一伸,就抓住了刘裁缝的双手,然后双手发力,正准备一个标准的过肩摔,把刘裁缝摔出去,却回眼一瞥,只见吴文军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恶狠狠地就朝他的脑袋扣了下来。

林江北又怎么敢让这一碗馄饨给扣上?

他顾不得再对刘裁缝发力,对准吴文军手中大碗就是一个朝天蹬,一脚正中大碗的碗底,然后这一大碗热气腾腾地馄饨就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吴文军的脸上。

“哎哟,娘哎,疼死我了!”吴文军双手捂着脸,倒地哀嚎,

可是刘裁缝却趁着这个机会,用力从林江北手里挣脱了一只手,反手操起缝纫机上的一把剪刀,凶狠地向林江北的后腰就扎了下去。

林江北这时候已经是避无可避,只好脑袋猛地往后一仰,一个凶猛的头槌,就砸在了刘裁缝的脸上。刘裁缝被撞得七荤八素,泪水横流,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就减少了大半,但是即使这样,依旧是刺破了林江北的呢子外衣和厚毛衣,在林江北腰上留下一个半寸长的伤口。

这时候胡德胜和李志川已经从外面冲了进来,见此情形,胡德胜立刻冲上对着刘裁缝的脑袋“咣咣”两枪托下去,刘裁缝即使在凶悍,这个时候也是双腿一软,栽倒在地。而李志川也拿着枪托把刚从地上站起来准备逃跑的吴文军给砸晕。

然后两个人才问林江北道:“林长官,怎么回事?”

“被我猜中了,这里果然是日本间谍的窝点。”林江北端着手枪,警惕地注视着后门方向。

这个时候,他最担心就是后院会有日本间谍冲过来,把刘裁缝和吴文军抢走。

“林长官,后院还有人?”胡德胜和李志川看着林江北如临大敌的模样,连忙说道。

“对,应该还有人,至少刘裁缝的老婆应该在后院。”林江北说道。

“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到后院去搜捕?”胡德胜问道。

林江北摆了摆手,说道:“这黑灯瞎火的,又是敌暗我明,我不建议现在过去。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有两个俘虏在手了,也不怕其他人能够跑到天上去!”

对林江北来说,守住刘裁缝和吴文军两个人,就是眼下最稳妥的做法,这时候贸然冲进后院,万一中了埋伏,到时候他们三个人不但白死,而且到手的两个俘虏也会被后边的日本间谍给救走。

反正洛城是他们的地盘,即使让后院的日本间谍趁机溜了,但是在钟英才率领勤务营进行全城大搜捕的情况下,他们又能溜到哪里去呢?

林江北和胡德胜两个人分别持枪保持着对前后门的警戒,等李志川找出绳子把刘裁缝和吴文军捆好后,才一边戒备着,一边拖着刘裁缝和吴文军退出了裁缝铺。

随后林江北在路边寻找了一个易守难攻的门洞,几个人躲了进去,然后抬手朝天空打了几枪,通知在远处的勤务营士兵,这里有情况。然后三个人就持枪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裁缝铺的门口,看里面会不会有人冲出来。

可惜的是,直到十多分钟后,钟英才率领着勤务营的士兵赶到这里,裁缝铺里也没有什么人冲出来。

“江北,什么情况?”

看着胡德胜和李志川两人各自拖着一个人跟着林江北从一个门洞里走了出来,钟英才就上前问道。

“这个刘裁缝是日本间谍!”林江北又伸手指了指吴文军,说道,“至于说这一个,则是我们浙江省保安处参谋部的一个参谋,也被日本人拉下水做了鼹鼠。我们到处搜捕都找不到他,却不想他竟然躲到洛城来了!”

“另外当时后院还有人,但是黑灯瞎火的,敌暗我明,我就没有让胡德胜和李志川两个人过去。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溜走了,你派人过去搜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好的!”钟英才一声令下,立刻派了两个排的兵力,从前后两个方向进入裁缝铺后院,进行搜索。

到了这个时候,林江北一直紧绷的心才放松了下来,伸手去摸自己后腰的伤口。

“啊?江北,你负伤了?要紧不要紧?”钟英才顺着林江北的手望过去,发现他的后腰上有殷红的鲜血渗出来,顿时叫了起来。

“不要紧,皮外伤而已!”林江北自家知道自家事,摆了摆手,示意钟英才不要担心。

钟英才又怎么敢掉以轻心?立刻叫来卫生兵,为林江北进行处理,同时大声呵斥胡德胜和李志川,怪他们没有保护好林江北不说,连林江北负伤了也不知道。

好在经过卫生兵检查,林江北后腰处的伤口虽然有半寸多长,但是入肉却很浅,甚至不用缝针,只要上点白药进行止血包扎处理就好了。

听卫生兵这样说,钟英才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林江北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情,他都不知道如何向朱少舟和徐铁成交代了。

卫生兵为林江北处理好伤口,裁缝铺后院的搜查结果也出来了,果然如林江北所料,后院的人早已经趁着夜色溜走了。

不过林江北对此也不担心,洛城的情况跟杭城不一样,此时四周还保留着完整的城墙,在几个城门全部被勤务营士兵封锁的情况下,日本间谍也最多只能逍遥一夜,等明天天亮进行全城搜捕的活动中,他们终究是要显出原形的。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对刘裁缝和吴文军进行审问。

于是钟英才就让人把刘裁缝和吴文军带回勤务营的驻地,让林江北连夜对两人进行突击审讯。

考虑到两个人的具体情况,林江北决定先提审吴文军。

吴文军呻吟着被拖了进来,他满脸都是黄豆大的水泡,模样看着恐怖至极,林江北这边还没有开口,他就噗通一声跪倒了在地:“我招,我全招,只要你们能够给我弄点烫伤药给我止疼,我什么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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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更,算起来今天还差两更。先记上账,这一周内一定给大家补上。

第0183章 赤尾小组(补一)

吴文军心理完全崩溃了。

这些天他一直生活在无尽的懊悔之中。

倘若不是贪图王龙飞的那些钱财,他现在还是高高在上浙江省保安处参谋部实权参谋,有徐铁成这个老大罩着,在杭城几乎可以横着走路,别说是警察局那些警察,即使情报处那些飞扬跋扈的调查股成员,在他面前也得臊眉耷眼,夹着尾巴做人。

可是现在呢,他却只能躲到日本人在洛城这个风沙漫天的小地方开设的裁缝铺,充当打下手的学徒——才十几天工夫,他原来水光嫩滑的皮肤就已经风沙吹得跟榆树皮一般。

气候上的恶劣倒还罢了,他可以忍!可是身份上巨大落差,却让他根本就无法接受。

那些来裁缝铺的里顾客,任谁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那些城里达官贵人还好说,毕竟还自重一点身份,不会跟他一个学徒为难。怕就怕乡下来的土财主和他们狗腿子,吴文军接送衣物稍微慢那么一点点,巴掌直接就抽到脸上了。

如果换在以前他在杭城保安处参谋部的时候,信不信他一个眼神都可以立刻让这些东西家破人亡?可是现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却可以肆意凌辱他,而他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虽然在没有人的时候,化名刘裁缝的赤尾和磨经常拿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来宽慰他,说让他暂且忍一忍,等到帝国的陆军打过来,他这个大日本帝国的功臣就会成为洛城的主人,到时候洛城的这些达官贵人,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向他摇尾乞怜。

可是问题是,对于一贯养尊处优的吴文军来说,这种暗无天日的卑微生活,他一秒钟都不想在再过下去了,这样的日子每多持***,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和折磨。

但是即使这样,赤尾和磨的话好歹也给他一个盼头,让他每每在自己要陷入崩溃和绝望的时候,都能找到一个支撑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直到今天他看到赤尾和磨下令让人去杀掉纪文光为止。

像纪文光这样劳苦功高,给日本人提供那么多重要情报的人,自身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日本人的事情,仅仅是因为有可能会让日本在洛城的谍报网,赤尾和磨说杀就杀。可以想见,将来如果赤尾和磨认为他吴文军可能是日本谍报组织的累赘时,等待他的是什么下场。

所以说,让吴文军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并不是脸上浅二度烫伤带来的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是巨大的身份落差带给他的无尽懊悔以及纪文光的死对他心理带来的强烈强烈绝望。

至于说在裁缝铺里,吴文军看到林江北和赤尾和磨进行搏斗时,冲上前去对林江北下手,更多的是一种应急情况下的本能反应。倘若他知道林江北在外面还埋伏有帮手,说不定立刻就跪地求饶了。

此时老上海裁缝铺整个被抄,赤尾和磨和他都落在了林江北的手里,吴文军心理也就没有任何幻想了,只要林江北不折磨他,顺便再帮他减轻一下脸上的剧痛,他愿意把一切都告诉林江北。

吴文军的表现倒是没有让林江北多吃惊,对于因为一点钱财就可以出卖祖国的人,还能够指望他们骨头有多硬吗?之前的恒隆典的张士峰是一例,眼前的吴文军又是一例。

唯一例外的,就是原来杭城站的刑讯小组组长顾思强,但是那也不过是让他自己多受两天的肉体的折磨而已,最后还不是乖乖地对刘满仓招了供?

“烫伤药是不是?我这就安排人去给你买。”林江北笑呵呵地说道:“不过能不能用上烫伤药,就看你招供的全面不全面了!”

“全面,保证全面!您不管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您!”吴文军强忍着脸部的剧痛,开始把他掌握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起来。

刘裁缝本名赤尾和磨,富山井也派驻到洛城的监视中央军官学校洛城分校韩国学员的间谍小组首脑,也就是蜘蛛。

为了帮助韩国临时政府建立独立斗争的武装力量,除了在南京开设的朝鲜干部培训学校之外,一九三三年五月,常校长还与韩国临时政府首脑金十达成一项协议,就是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洛阳分校为基地,培养韩国军官。

随后在中央军官学校洛阳分校的正式成立,就开设了韩人特别班,对外面名称是“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第2总队第4大队陆军军官训练班第17队”。

韩人特别班的教育目标是“为了推翻日帝的统治,重新建立完整、独立的国家,培养能够领导工人、农民抗日运动的干部”。其一切费用开支由中国政府无偿提供。

富山井也为了追查以金十为首的韩国临时政府主要成员的下落,除了在南京派驻了间谍小组,对朝鲜干部培训学校的学员进行监视之外,也在洛阳派驻了以赤尾和磨为首脑的间谍小组,对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韩人特别班的韩国学员进行秘密跟踪和监视。

相比起南京的间谍小组,洛城的赤尾间谍小组行事更为低调和隐秘,加上情报处河南站的力量又远不如情报处南京本部和杭城浙警系大本营那么强大,因此就一直没有察觉到洛城有这么一支日本间谍小组的存在。

随着中日之间局势的变化,外务省上层对富山商行的要求也从单纯的追捕韩国临时政府成员、监视韩国在华学员的动向之外,也逐渐转向收集中国的相关情报,尤其是中国军事机构的相关情报。

纪文光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利用父亲纪元正的力量,调到中央航校洛城分校,以侦探中央航校洛城分校里最新购进的意大利战机和美国战机的相关情报。

就在今天下午,赤尾间谍小组接到富山井也从杭城发过来的密报,说富山商行在杭城的鼹鼠几乎被一网打尽,因此很可能纪文光也已经暴露,让赤尾和磨尽快对纪文光进行处理。

赤尾和磨本打算是在这一两天之内找一个比较稳妥的方式不引人瞩目地把纪文光处理掉,却不想今天傍晚的时候,负责监视洛城火车站的眼线跑回来汇报,说勤务营营长钟英才在洛城火车站接到一个神秘人物,随即去向不明。

随后专署前街的眼线又传来消息,说钟英才率领一队勤务营的人马,气势汹汹地冲向了专署衙门。

接到这两个消息,赤尾和磨再也不敢怠慢,立刻派出负责跟纪文光联系的保坂梅村,到洛都大饭店刺杀纪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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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两章还剩下一章,加上今天的三章,一共还有四章。

第0184章 自由石匠

林江北拿出一张翻拍的照片,递到吴文军手里,“你看看这张照片,上面的人是不是保坂梅村?”

吴文军接到手里,强忍着疼痛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立刻说道:“是他,就是他,长官,他就是保坂梅村!”

果然是他!

林江北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的中国化名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表面上的身份是什么?”

“他中国化名应该是叫彭天才,住在什么地方我不清楚。表面上的身份是欧亚航空公司金谷园机场留守点的职员。”吴文军回答道。

卧了个大曹!

林江北禁不住暴了一句粗口,后脊背上禁不住一阵发凉!

他一直弄不明白,赤尾和磨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发现了他的破绽,然后突然对他下手的。如果说是从吴文军脸色反应上吧,也不对头啊,明明吴文军根本就不认得自己。哪怕是现在,吴文军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是杭城情报站的人,还以为他是中央军校洛城分校勤务营的军官。

现在听吴文军这么一说,林江北这才发现,当初自己在老上海裁缝铺门口对赤尾和磨说自己是欧亚航空公司洛城留守点的职员时,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赤尾和磨当时之所以没有对他立即动手,估计是把单枪匹马对付不了自己,所以才一直在裁缝铺里跟他假意周旋,一直等到吴文军这个帮手出现在后门口,而自己又被吴文军的出现分散了注意力,赤尾和磨才悍然动手了。

幸亏当时吴文军出现的时候,赤尾和磨手里只有一根软尺,如同当时他手里拿的是一把剪刀,自己的颈动脉说不定就被赤尾和磨给豁开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到时候即使胡德胜和李志川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恐怕也一定能够救得了自己的性命!

说起来,自己还真的是在鬼门关头走一遭呢!

林江北心中一边暗自庆幸,一边提醒自己,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一定要提前做好功课,多准备几个安全的身份备用,到时候根据情况随机应变的选用,这样才能够万无一失。

“胡德胜,”林江北走出刑讯室,把等候在外面的胡德胜叫了过来,递给他一张保坂梅村的照片,“这个人的身份查明白了。他的中国化名叫彭天才,是欧亚航空公司驻金谷园机场留守点的职员。你现在立刻带人过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是!”

胡德胜应了一声,就要召集人出发,林江北又叫住了他,叮嘱道:“这个彭天才很可能就是赤尾间谍小组里专门执行刺杀任务的工蜂,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带兄弟们过去抓捕他的时候,一定千万要注意安全!”

“是!林长官,我一定会注意的!”

胡德胜刚刚带领着人马出发,去外面买烫伤药的士兵也回来了,林江北接到手里一看,却是自家林氏国医堂特制的獾油膏。

“吴文军,烫伤药给你买回来了。”林江北把手里的獾油膏扔给吴文军,“鉴于你前面态度还比较端正,就让你先涂抹了烫伤药之后再继续审问!”

虽然对于吴文军这样出卖国家利益的汉奸,哪怕是活活疼死林江北也不会有一丝怜悯。但是作为审讯官,他要想从吴文军嘴里尽可能多地套取情报,尤其是在吴文军前面已经供述了那么多有重要价值的情报的情况下,肯定要给吴文军一点甜头尝尝。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吴文军感激涕零地打开獾油膏的盖子,往自己脸上涂抹起来。很快,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从他脸上蔓延开来,他的疼痛顿时减轻不少,虽然还是很疼,但是至少可以勉强忍受,不像刚才那般简直要把他疼得死去活来。

林江北点燃一根香烟,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吴文军涂抹獾油膏,等他涂抹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道:“吴文军,当时裁缝铺的后院里还有几个人?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当时后院就只有小川香梨一个人在,她是赤尾间谍小组的报务员,化名崔凤云,平时跟赤尾和磨以夫妻相称。”吴文军回答道。

听吴文军说后院只有小川香梨一个人,林江北不由得暗叫可惜。不过即使事情再重头再来过一次,林江北依旧还是会做出当初那个决定。

在勤务营封锁全城的情况下,小川香梨这只赤尾间谍小组信鸽又不可能真的长了翅膀,从洛城里面飞出去。

“除了赤尾和磨、小川香梨和保坂梅村之外,赤尾间谍小组还有什么人?”林江北问道。

“长官,赤尾间谍小组肯定还有不少人。”吴文军咧着嘴,艰难地冲着林江北讪笑了一下,“但是,我到裁缝铺的时间只有十几天,保坂梅村,还是因为赤尾和磨为了让我负责对接纪文光,才知道的。其他人真的就不知道了!”

“好吧,我姑且当你说的是真话!”林江北盯着吴文军说道,“倘若让我在赤尾和磨那里知道情况跟你说的不一样,等候你的是什么下场,就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吴文军忙不迭地回答道:“长官,我虽然不知道赤尾小组还有什么人,但是我有一个重要的情报向您汇报。”

“什么情报?”林江北看着吴文军。

“我建议长官您现在就去检查一下赤尾和磨的皮鞋。”吴文军说道,“我下午为了讨好他,就趁他在屋里睡觉的时候就想去把他的皮鞋拿出来擦一擦,却不想被小川香梨看到了大骂了我一顿,让我以后不许动赤尾和磨的皮鞋”

“我当时就怀疑,赤尾和磨的皮鞋里一定藏有什么秘密。长官您现在过去检查一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吴文军,你还真是个人才啊!”林江北这时候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去老上海裁缝铺有点早了,如果再晚一些时日,说不定吴文军能够发现赤尾和磨更多的秘密呢!

他挥手让勤务营的士兵把吴文军待下去,然后又让人把赤尾和磨带了上来。

赤尾和磨早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被带进来之后,一脸桀骜不驯地望着林江北。

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也知道无法善了,还不如保持大日本谍报人员的尊严,让这些中国人见证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武士道精神。

“呵呵,赤尾和磨先生,精神头不错啊!”林江北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看来之前那两枪托敲的还是轻了一点。”

说着,林江北也不理睬赤尾和磨是什么反应,用手朝他一指,吩咐勤务营的士兵道:“去把他的皮鞋给我脱掉!”

赤尾和磨开始听到林江北准确地喊出他的名字,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是一听林江北要让人脱他的皮鞋,不由得面色为之一变,这些卑鄙的中国人,怎么会知道他皮鞋的秘密?

不过幸好皮鞋里的秘密采取的是一种罕见的高等密码,这些密码即使大日本帝国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破解的出,何况是中国如此落后的国家?

勤务营士兵把赤尾和磨的两只皮鞋脱掉,送到林江北手里。林江北仔细查看了一番,最后终于在右边皮鞋的鞋跟处找到一处机关,使劲儿按了几下之后,皮鞋鞋跟就被轻松地拔了下来,然后在发现鞋跟中间有一个小洞,小洞里面塞着一个纸卷。

林江北用刀尖把小纸卷轻轻挑了出来,摊开一看,只见纸卷上面写满了三角形、框形和钩形的符号,显然是一封密码信。他不由得轻轻地咦了一声,像这种只有图形却没有一个文字和数字,甚至连表格都没有的密码信,既不同于现在中国使用的密码系统,也和他在杭训班所了解到的所有日本人使用的密码系统都不一样。

这密码信上面的符号,似乎跟他上一世看过的一部纪录片《共济会的秘密》中提到的共济会密码有点类似。

共济会密码,又叫朱高密码、猪圈密码或者自由石匠密码,属于最古老的密码之一,也是密码学里最简单易懂的密码。它是以格子为基准的简单代替式逻辑密码,无论怎么变化都可以找到逻辑替代的方法,没人知道式谁发明的,传闻密码来自于一个叫“自由石匠”的组织,而所谓“共济会”,字面的意思就是“自由石匠”。

本质上来说,这套密码基本上没有秘密可言,大部分人只要看到图解就可以破译。可是问题是,林江北当时看这部纪录片的时候是浮光掠影的看了一遍,并没有去记忆电影中一闪而过的图解。而且很显然,密码信上的图形跟电影中出现的图解又有很大的不同,显然是是一种自由石匠密码的比较复杂的新兴变种。

所以虽然原理很简单,但是如果找不到正确的图解的话,这套看着简单的秘密是休想破译地出来的。

这就有点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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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更新从两千字一章变成三千字一章。更新量也相应的从三章一共六千字变为两章一共六千字。

这一章发了,还欠大家五千字。

第0185章 一号药剂立新功

能够用这么罕见的自由石匠变种密码来记录的这封密信,内容肯定是非同一般,而且越早破译出来,价值也就越大。

一旦拖延时间过长,赤尾间谍小组出事的消息传出去,这封密信的内容说不定也就失去了价值了。

因此,必须以最快速度找到这种自由石匠变种密码的正确图解,把这封密信破译出来。

可是据林江北所知,包括情报处、党务处以及茅庆祥的军委办公厅机要室在内国民政府几大情报系统的密码专家们对这种来自于中世纪共济会的自由石匠密码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别说是去破解了,甚至是从来都不知晓自由石匠密码的存在。

更何况那些密码专家都远在南京,即使他们有能力破解出来,路程上这么一来二去的耽搁,等这封密码信破译出来,估计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出这种自由石匠变种密码正确图解的任务,只能落在这封密码信的主人赤尾和磨身上。

林江北相信,这位赤尾和磨先生脑子里一定有这套自由石匠变种密码的图解。只要以最快地速度让他把这套密码的图解给交代出来,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那么,怎么才能够让赤尾和磨把图解交代出来呢?

动用酷刑进行拷打逼问,显然是一种选项。

不过这种选项太慢。赤尾和磨能够被老奸巨猾的富山井也选中充当间谍小组首脑,绝对不会是像张士峰和吴文军这样的窝囊废,最起码在抵抗酷刑的意志力方面要超乎常人,所以即使最后能够从他嘴里撬出来密码的图解,也必然要经过一场漫长的刑讯过程。

所以,林江北今天决定换一种见效比较快的方式来撬开赤尾和磨的嘴巴。

于是他就先回到审讯桌前,拿起笔,把这封密码信照着抄写了几份,然后留下一份抄写件,把其余几份抄写件和原本收好。

随后林江北又让刑讯室内的勤务营士兵都退出房间,等屋里只留下他跟赤尾和磨两个人的时候,他从怀里拿出钱包,从钱包的夹层里拿出一个捆扎的整整齐齐的油纸包出来。

然后他戴上了手套,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油纸包上的细棉线,把油纸包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摞着几张不起眼的小纸片。

这几张小纸片看着跟普通的白纸裁成的纸片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只有林江北知道,这看似跟普通纸片没有区别的小纸片正中心都被他涂抹上了一号药剂。

继上次用来对付2号鼹鼠之后,一号药剂这种大杀器又再次隆重登场。今天,林江北就要用它来对付赤尾和磨。

前面讲过,当初美国中情局曾经打算用一号药剂当做诚实药,让审讯对象吐露实情。但是经过多次试验后中情局的专家发现,一号药剂会引发试验对象产生妄想症,所招供的内容十有八九不是真的,所以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林江北今天打算用在赤尾和磨身上却没有这个担心。因为和别的无法验证真伪的供词不同,他今天要让赤尾和磨吐露的是这套自由石匠变种密码的图解。赤尾和磨只有说出正确的图解,这封密码信才能够被顺利地破译出来。倘若赤尾和磨是胡说八道,那么破解出来的密码信只是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也就不存在上当受骗的问题。

林江北悠哉悠哉地拿起一张小纸片,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慢慢地走到双手被反捆在椅子上的赤尾和磨跟前,

“你、你要干什么?”赤尾和磨警惕地望着林江北。

他本来在林江北让士兵们都退出去之后,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大刑伺候的准备,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军官,既没有拿老虎钳,也没有拿铁钩子,更没有拿烧红的烙铁,而是手里捏着一张轻飘飘的小纸片,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走到他的面前。

这也太诡异了!

越是未知的才会越让人恐惧,倘若是知道林江北要干什么,赤尾和磨心里反而不会那么慌张!

“呵呵,不干什么!”林江北冲赤尾和磨一笑,“听说干裁缝时间长了,都容易颈椎出问题。我今天帮你治疗一下颈椎病!”

一边说着,林江北就把手里的小纸片贴到了赤尾和磨脖子后面。

“你这个中国猪,想搞什么名堂,快点给我摘下来!”赤尾和磨虽然不知道林江北手里的小纸片究竟有什么作用,但是单凭着直觉他就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玩意,于是就拼命扭动着脖子,想把那张小纸片给蹭掉。

可是刚扭了两三下,一股悲壮地的情绪就从油然从大脑中升腾起来吗,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当场放声高歌起来:“大义求来常感激,求仁得仁义得义。一团热火燃胸中,东亚共存与共荣……”

正在慷慨激昂之间,一张讨厌的脸出现在赤尾和磨面前。

他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要干什么?

赤尾和磨茫然地看着林江北,完全不记得自己跟林江北之间是什么关系,只是觉得眼前这张脸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的!

如果不是自己双手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能动弹,自己一定要会朝这张讨厌的脸上狠狠地击打一拳,让他来个满面桃花开!

“赤尾和磨,你还求仁得仁求义得义?岂不知道你在富山阁下眼里,就是一个狗屁不是的窝囊废!”林江北用正宗的关西腔鄙夷道。

“八嘎!”赤尾和磨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富山井也敢看不起我?离开了我们外务省系统的支持,富山井也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武夫又能做得成什么事情!”

“可是事实就是,你被富山阁下从杭城流放到洛城这样的边缘之地,成了一枚无用弃子。除了每日在这里苟延残喘之外,对帝国的事业还有什么帮助?”林江北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八嘎,我不是弃子,我是大日本外务省系统在中原地区最重要的领袖!”赤尾和磨双眼通红地嘶吼道。

“还说自己不是弃子?”林江北把手里那封密码信的手抄件啪地摔到赤尾和磨脸上,“连这套自由石匠变种密码的正确图解都说不出来,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弃子?”

“谁说我不知道这套变种密码的图解?你给我拿笔来,我这就写给你看!”赤尾和磨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证明自己不是富山井也严重的窝囊废,不是一枚富山井也随时可以抛掉的弃子。

“好,既然你这么是说,我就给你一个证明自己不是弃子的机会!”林江北解开赤尾和磨一只胳膊,拿来纸笔递到他的手中,“你现在把图解写给我看!”

“这还不容易?”赤尾和磨接过纸笔,先在纸上画了一个正“井”字,然后又画了斜“井”字,随后又画了一个正“十”字和一个斜“十”字,然后又在正十字和斜十字的交叉处各点了四个点,最后把ABCD等二十六个字母填了上面的空格里。

“呐呐呐呐呐呐呐,这就是密码图解!”赤尾和磨哈哈大笑着把手里的纸笔一抛,又放声高歌了起来,“中国的长城算得了什么,我们有无敌的皇师。铁蹄踏上泰山之巅,我们要到黄河边饮马……”

林江北留着赤尾和磨在发疯,捡起地上的图解,到刑讯桌上去按照图解去解译密信。他只解译了前面一行字母,就觉得不对,赤尾和磨这张图解肯定是弄错了,否则不会是一行乱码。

于是他拿着这张图解回到赤尾和磨的面前,狠狠地抽了赤尾和磨一巴掌。

赤尾和磨的歌场戛然而止,抬头委屈地望着林江北,“你为什么打我?”

“还说你自己不是窝囊废?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连最简单的图解都弄不对!”林江北呵斥道。

“不对吗?”

“当然不对!”

“那我看看!”赤尾和磨从林江北手里接过了图解,看了半天,忽然间大笑,“啊,是我弄错了,这个四个点应该加在上面!”

于是他拿笔涂抹修改了一下,又递给了林江北,“这次就没有问题了!”然后张开嘴巴又要高歌。

“闭嘴,窝囊废没有唱歌的权力!”林江北接过图解,恶狠狠地冲着赤尾和磨呵斥道,“等我验证过图解没有错了,你才能唱歌!”

于是赤尾和磨就乖乖地闭上嘴巴,看着林江北拿着纸笔在那边验证。

十多分钟之后,林江北看着手里翻译出来的文字,轻声默念道:“三月五日请到郑州五里堡机场于两个男人接头,他们乘坐欧亚航空公司迪化飞过来的航班。他们一个拄着黄杨木拐杖,另外一个人叼着玛瑙烟嘴。接头暗号如下……”

全文读下来语句流畅通顺,没有任何别扭的地方,这就说明第二次的图解没有问题,密码信被完整的翻译出来。

今天是三月三日,也就是说后天,将会有两个人从新疆迪化飞到郑州,跟赤尾和磨接头。采取如此罕见的密码信来传递信息,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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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字送上,还欠大家两千字,加上今天的六千字,一共八千字。

第0186章 夜皇帝

这时候,赤尾和磨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可以唱歌了吗?”

虽然林江北知道,在一号药剂的作用下,每个人的兴奋和发狂的表现形式各不相同。但是像赤尾和磨如此执着于想放声歌唱的却并不多见。也许在和平年代,这个家伙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灵魂歌者,但是在现在,他却是一个手上不知道沾满了多少中国人鲜血的日本间谍!

“不可以!”林江北凶巴巴地对赤尾和磨说道,“图解虽然你写对了,但是如果你不知道那两个从新疆迪化过来的接头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依旧是一个无用的窝囊废!”

“谁说我不知道?”赤尾和磨嚷嚷了起来,“他们两个,是甘粕正彦大人派往苏俄刺探军情的使者!”

什么?

林江北一下子惊呆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从迪化飞过来的那两个人,竟然是甘粕正彦派往苏联刺探军情的探子。

关于甘粕正彦,林江北上一世在电影《末代皇帝》之中,就见过这个日本特务头子的身影,知道这个军衔最高只做到日本陆军宪兵大尉日本特务,在伪满洲国有着“夜皇帝”的称号,甚至连日本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也亲自向部下承认,说“统治满洲国的,白天是关东军,夜里是甘粕正彦”。在伪满洲国高层之中,更是直接把甘粕正彦看做为伪满洲国的“幕后皇帝”。

林江北在杭训班的时候,因为听说有风声要把他派到伪满洲国的新京的情报站去执行潜伏任务,他还专程收集了很多关于甘粕正彦的资料,以了解这位伪满洲国“夜皇帝”的真实面目。

却没有想到,他现在竟然有机会亲手逮捕甘粕正彦派往苏联的密探。

这个时候,林江北也在暗自责怪自己后知后觉,其实在一开始看到这封用自由石匠变种密码写的密信的时候,他就应该第一时间联想到甘粕正彦的。

因为他当初杭训班教官给他提供的有关甘粕正彦的资料中就提到过,一九二二年的时候,甘粕正彦以大尉军衔担任了东京鞫町宪兵分队长的时候,正好发生了关东大地震。而甘粕正彦就趁着大地震机会,杀死了日本无政府主义者大衫荣和他的妻子伊藤野枝,连他的孩子也被裹上棉被投入井内。

后来这件惨案被揭发了出来,甘粕正彦被日本军法会议判处甘粕有期徒刑10年,但日本军方却认为甘粕正彦此举源自于忠君爱国,倾全力暗中营救,甘粕仅服刑两年零10个月,于1926年提前保释出狱。

出狱之后甘粕正彦就选择远赴法国学习绘画,以遮人耳目,在法国期间,他和法国共济会成员来往密切,并疑似加入了这个组织,直到1929年2月末他从法国回到日本……

所以说,如果说日本特务机关当中如果有谁能够对共济会密码也就是自由石匠密码进行熟练运用的话,也只有这位伪满洲国的夜皇帝甘粕正彦了。

趁着药效没有过去,林江北又问了赤尾和磨很多问题。鉴于赤尾和磨的状态,林江北也不去追究赤尾和磨的回答的真假问题,哪怕只是把赤尾和磨的回答当做一种侧面参考,也有助于他对甘粕正彦的进一步的了解。

最后看着赤尾和磨回答的也差不多了,林江北走到赤尾和磨身后,一个狠狠地手刀,把他打晕了过去。然后把他重新捆好,用棉布塞住嘴巴。

对林江北来说,完全不担心赤尾和磨完全清醒了之后泄露一号药剂的秘密。因为一号药剂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使用对象药劲儿过去之后,对自己的行为会完全失去记忆。

如果硬要类比的话,就好比是那些喝酒喝断片的人,在酒醒了之后,完全不记得自己断片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一号药剂的效果,却不知道比喝酒断片要厉害多少倍,即使最厉害的催眠师过来,也休想从使用过一号药剂的对象的脑海里找出一丝记忆。

把赤尾和磨打晕了之后,林江北把勤务营的士兵叫进来,让他们把赤尾和磨带下去关好。

这个时候,胡德胜率领着人从金谷园机场赶了回来。

“报告林长官,下官无能,没有能够抓捕到保坂梅村!”

原来,保坂梅村今天晚上不知道何故没有回到欧亚航空公司金谷园机场留守点去睡觉,胡德胜带人过去自然是扑了一个空。

“无妨,”林江北劝慰胡德胜道,“只要他还在洛城,就飞不出我们的手心!”

随后林江北又让人把吴文军提了过来,根据吴文军的描述,现场画了一张小川香梨的肖像,又交给胡德胜到天华照相馆去冲印出来。

这样明天大搜捕的时候有着照片比对,小川香梨和保坂梅村都无处藏身。

等胡德胜把小川香梨的肖像照片也拿回来,钟英才也从外面返回了勤务营驻地。他趁着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把勤务营士兵和洛城警察局下面所有分驻所派出所的警力都分配得当,只要明天天一亮,就逐家逐户的进行搜查,搜查对象自然不仅仅是已经暴露了的小川香梨和保坂梅村,还包括一切可以分子。到时候凡是没有做过户口登记的,讲不清自己来历的,都会被带到勤务营来,进行身份甄别。

林江北对钟英才的安排自然是非常满意,即使换成他来指挥,也只能是采取逐家逐户甄别的这种看似愚笨实际效果却非常好的办法。

林江北又跟钟英才商量了一下,确定明天一大早他们两个就要赶到老上海裁缝铺,对裁缝铺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

因为按照吴文军的供述,小川香梨是赤尾小组的信鸽,那么她的电台甚至是密码本,肯定来不及带走,还隐藏在老上海裁缝铺。

同时,林江北相信,裁缝铺里肯定还隐藏着赤尾间谍小组的活动经费,从王龙飞间谍小组的经验来看,这肯定是一笔不菲的数字。钟英才带着勤务营的弟兄们忙碌了这么久的时间,总不能是白忙活一场,林江北决定这笔财富搜出来之后,他分文不取,都留给钟英才来分配。

一切商量停当,钟英才亲自把林江北送到勤务营旁边的金台旅馆。这个旅馆里面所有的人员都是勤务营安排的,实际上是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内部旅馆,把林江北安排在这里,安全问题自然是不用担心。

交代服务员给林江北安排上最好的房间,钟英才这才安心回去休息。

林江北拿着钥匙开了房间,推门进去,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就直接躺在床上。

基本上他早上从上海出发,就没有休息过,一直折腾的现在,即使他身体素质再好,这时候也有点受不了。就在他准备合眼休息的时候,鼻端忽然间闻到枕头上有着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第0187章 保坂梅村的礼物

林江北略一回忆,就从他强大的嗅觉记忆库中把这股似曾相识的味道的匹配项:那就是日本花王公司生产的花王石碱,亦即花王香皂的味道。

这个时候的花王香皂在中国售价贵得惊人,一块香皂售价差不多要十块法币,别说是普通老百姓,即使是富贵人家,也很少舍得使用。所以哪怕是在杭州那种大城市,也很难找到花王香皂的影子,只有在日租界的日本人所开设的商店里,才有花王香皂出售。

而林江北之所以能够接触的花王香皂,还是拜赵丽萍所赐。

有一次他去找赵丽萍理发时,赵丽萍献宝似的拿出一块半块点心大小的花王香皂,说是教官教她们辨识香皂时分给她们的,她自己舍不得用,倒是大方拿来给林江北洗头了。

也就是那一次,林江北的嗅觉记忆库里才留下了花王香皂的味道。

可是现在,为什么枕头的枕巾上会有花王香皂的味道?难道说金台旅馆是用花王香皂清洗的枕巾被套等床上用品?

不可能啊,别说是金台旅馆,就是洛都大饭店那样洛城最高级的酒店,恐怕也舍不得用花王香皂来清洗床上用品吧?

而且床上除了枕头上这条枕巾之外,床单被罩上都没有花王香皂的气息。难道落金台旅馆只用花王香皂清洗枕巾吗?

又或者枕巾上的花王香皂的味道,是前一位客人留下来的,金台旅馆这时候还没有实行一客一换的卫生制度?

心里想着,林江北就推开了门,把服务员喊了过来。

“咱们旅馆是用什么物品来清洗枕巾被套的?”林江北问道。

服务员以为林江北嫌弃房间里的床单被褥脏,就连忙回答道:“长官,请您放心,咱们旅馆清洗被褥床单用的洋碱都是五洲大药房生产的,一块要四毛多呢!”

所谓洋碱,也就是这时候洛城本地对肥皂的称呼,只有去污能力,却没有什么香味。

“用的都是五洲的洋碱?有没有用过花王石碱呢?”林江北又问道。

“花王石碱?”服务员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楞了一下,连忙说道:“长官请您放心,咱们旅馆跟外面的小旅馆不一样,绝对不会选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到一毛钱的一块劣质洋碱来清洗床单被褥。”

“那么,房间内的被褥床单枕巾等床上用品,多长时间换一次呢?”林江北再问道。

服务员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长官,其他房间,都至少要一星期才换一次。您的这个房间,因为是咱们旅馆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房间,所以不管客人走不走,每天早上都会重新换一套。”

“也就是说,我的房间里的床上用品,是你们今天上午刚刚换过的?”

“对,是我早上亲手换的。”

“这中间房间里又没有住进过其他客人?”

“长官你放心,绝对没有!这间客房,也单独为洛城分校的长官们的客人预留的,哪怕是旅馆的房间都客满了,这间客房我们也不会卖出去的。”服务员连忙分辩道。

“原来是这样啊?”林江北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长官,什么奇怪了?”服务员赶紧问道。

“哦,没什么。”林江北冲着服务员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再喊你。”

“好的,长官,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服务员轻轻地带上了门,退了出去。

林江北走到床边,拿起那条枕巾嗅了嗅,再次肯定自己没有闻错,枕巾上确确实实有一股淡淡的花王香皂的香味。

一定是有一个用花王香皂洗过头的人偷偷地进入过这个房间,并且还在床上躺下过,用头枕过这个枕头,所以才留下这股淡淡的花王香皂的香味的。而他再离开的时候,又小心翼翼地把床上枕头被褥都重新整理了一下恢复了原装,所以自己一开始才没有发现异状,知道自己躺在枕头上,用超乎常人的嗅觉嗅出了枕头上这股单单的味道。而且从时间上判断,应该就是在上午服务员换过床单之后。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偷偷进来的人究竟是谁?

林江北在脑海里把花王香皂、昂贵、日本,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心中不由得悚然一惊。潜入他房间的不会是一个日本特工吧?

倘若是日本特工的话,这一切就解释的过去了,喜欢用花王香皂洗头,又不在乎花王香皂昂贵的价格,而且还能接触到花王香皂的售卖渠道。

可是,这个日本特工为什么要潜入这个房间,他潜入是专门为了对付他林江北,还仅仅是一种巧合?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日本特工是如何潜入这个房间的。按照钟英才的介绍,金台旅馆大堂的服务生都受过准军事训练的,日本特工想从大堂那边偷偷溜进来并不容易。

想到这里,林江北就把目光投向了窗户,这里是一楼,窗户正对着僻静的后院。如果换他是日本特工,想潜入这个房间,肯定会选择这扇窗户。

心里想着,林江北就来到窗户跟前,把窗户的木插销拔出来,放在电灯下仔细检查,果然,他在木插销上面发现一些刀尖的刮痕。

显然,那个日本特工是用小刀或者匕首之类的器具插入窗户缝,把木插销慢慢地拨开。他离去的时候,也是把窗户关好,然后用小刀或者匕首把木插销一点一点给插上去。

林江北推开窗户,翻身跳了出去,用鼻子用力嗅着,试图在空气中找到花王香皂的气味。可惜他一无所获,北方风沙大,即使空气中留下一点淡淡的气味,也早就被风沙给吹散了。

林江北回到窗户台下,蹲了下来,打着打火机,向地面照去,只见结了霜的地面上有两组不同的脚印。一组是他刚刚留下来的,霜痕刚刚被踩化,而另一组脚印上面,化了的霜痕已经重新凝结了。

看着这一组凝结上了霜花的脚印,林江北目光不由得猛地收缩起来。

这组脚印他太熟悉了,几个小时前还在洛都大饭店的矮墙之下见过,正是赤尾间谍小组专门负责刺杀任务的工蜂保坂梅村留下来的。

林江北顾不得去猜想保坂梅村是怎么未卜先知,知道他一定会下榻到金台旅馆这个房间的。他一个翻身就跳回房间,开始在房间内紧张地搜索起来。

林江北坚决不相信,保坂梅村作为赤尾间谍小组的工蜂,潜入他的房间只是躺一躺就走了这么简单,在林江北看来,保坂梅村一定会针对他干了一些阴险恶毒的勾当出来,只是他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林江北先拉开衣柜,衣柜里没有什么!

林江北又拉开抽屉,抽屉里也没有什么!

那么,唯一可能隐藏东西的就是床底了!

林江北趴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往床底下望去,只见床底摆放着一只方方正正的皮箱。

林江北目光又是一缩,果然是被他猜中了,保坂梅村真的在房间里给他留下了“礼物!”。

林江北不敢贸然地去碰触那个皮箱,于是又打开门,把旅馆的经理喊了过来。

“我房间的床底下被人放了东西。”林江北一脸严肃地对旅馆的经理说道,“有可能是炸弹,也有可能是毒气。你马上把旅馆里的旅客全部疏散,并向钟营长汇报,让他找几只防毒面具过来!”

旅馆的经理毕竟是受过准军事训练,听了林江北的话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是基本上还能够保持镇定。他一边派人去向钟英才汇报,一边指挥着服务员,把旅馆里的客人都喊起来,让他们马上离开旅馆。

旅馆的里客人深更半夜了被从温暖的被窝里喊起来,自然都是怨气漫天。但是当他们听到旅馆内可能有炸弹或者毒气弹时,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以最快速度逃离了旅馆。

十几分钟后,偌大的金台旅馆就空空如也,除了林江北和旅馆经理之外,包括服务员也都疏散到外边。

很快,钟英才就拿着防毒面具,带着几个勤务营的炸弹专家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问林江北道。

“赤尾间谍小组那个杀手保坂梅村提前潜入了我的房间,在床底下留了一个皮箱,我怀疑里面是炸弹或者毒气弹,就让经理把客人全部疏散了。”林江北说道。

“保坂梅村?”钟英才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会知道你住在这里?”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林江北说道,“眼下最紧要的问题,还是先把保坂梅村留下的皮箱给处理掉。”

钟英才点了点头,说道:“我带了勤务营的两个爆破专家过来,皮箱就交给他们来处理吧!”

“还是让我来处理吧!”林江北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浙警和杭训班都受过处理爆炸物和毒气弹的专业培训,应该比你手下的专家更有经验。”

见钟英才还要劝阻他,林江北伸手制止住了他,说道:“英才兄,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拖延的越久,出事的概率也就越大。请你相信我的专业性,交给我来处理吧!”

说着他一把抢过钟英才手里放放毒面罩,对钟英才的手下说道:“请你们把床给搬走,动作务必轻柔小心,切勿碰到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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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8章 新型炸弹

四个勤务营的士兵在林江北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把床抬起来移了出来,一只四四方方带着欧亚航空公司标志的皮箱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林江北爬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天这只皮箱,甚至还拿着耳朵贴金了皮箱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声音,然后才从地上站起身来。

“英才兄!”他对钟英才交代道:“请让你手下这两位爆破专家把工具留下,然后你带着他们退出金台旅馆在外面等候,记住一定要戴上放毒面具!”

“江北,你要干什么?不会是要亲自动手打开这只皮箱吧?”钟英才对着林江北连连摇头,严肃地说道,“我坚决不同意你这样做,万一皮箱里面是一个拉线炸弹,你去打开皮箱,岂不是正好中了保坂梅村的诡计?”

“英才兄,我刚才仔细研究过了这只皮箱,发现盖子上没有动过手脚的痕迹,里面应该装的不是拉线炸弹。”林江北用手拍了拍钟英才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过度地担心,然后继续说道:“而且从逻辑上推断,保坂梅村也不可能在皮箱里留的是拉线炸弹。他之所以把这只皮箱放在床底下,为的就是对付我。”

“倘若是拉线炸弹的话,必须要我去掀开皮箱,才能够引发炸弹的爆炸。倘若我不去理会这只皮箱,那么他的这个布置岂不是没有用了?”

“因此,我判断里面应该装的是主动式爆炸装置或者毒气装置。也就是说,不管我去不去碰触这只皮箱,这只皮箱里面的物品到了一定时间,就会主动爆炸和泄露出来。也只有这样,保坂梅村才能够达到除掉我的目的。”

“江北,你的意思是说,这只皮箱里面装的是一只定时炸弹,或者是定时毒气弹?”钟英才说道。

“也不像是定时炸弹或者是定时毒气弹。”林江北说道,“因为我刚才用耳朵贴着皮箱仔细听过了,并没有听到里面有闹钟走动的声音。”

这个时候的定时炸弹的制作技术还非常原始和落后,并不想后世的技术那么先进发达。这时候要制作定时炸弹,就先把闹钟定好时间,然后用一只装了硫酸的薄玻璃试管放在闹铃的位置上。在在闹钟下面放置炸药。

等闹钟走到了预先设定好的时间,然后闹铃的锤子就会把薄玻璃试管给敲破,里面的硫酸就会流淌下来,滴落到闹钟下面的炸药上,然后引起炸药爆炸。

定时毒气弹的原理也是同样,只不过是在炸药下面放一只装满了毒气的密封玻璃瓶,等炸药被硫酸引爆之后,玻璃瓶自然也被炸碎,里面的毒气也就泄露了出来。

现在林江北既然没有听到皮箱之内有闹钟走动的声音,那就说明里面装得不是定时炸弹或者定时毒气弹,或者最起码不是用闹钟引爆的定时炸弹或者定时毒气弹。

钟英才对定时炸弹的原理没有太多了解,于是就拿眼睛看着手下的两个爆破专家,“王科长,刘科长,你们两个的看法呢?”

王科长和刘科长对视了一眼,都跟着点头,说道:“如果里面没有听到闹钟的声音,那么应该不是定时炸弹或者定时毒气弹。”

听到自己手下两个专家也这么说,钟英才心也就放下了一半,对林江北说道:“既然不是拉线炸弹,也不是定时炸弹或者定时毒气弹。你为什么还要我和他们两个撤出金泰旅馆?我们留在这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林江北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日本方面的炸弹技术究竟发展到什么水平。也许他们已经研究出来了更先进的炸弹技术呢?所以我觉得英才兄和这两位专家退出金台旅馆比较妥当。”

却不想站在钟英才身边的王科长、刘科长却提出了反对意见,“钟营长肩负着保护军校全体师生安全的重任,是必须退出去的。但是我们两个作为爆破专家,本身的工作职责就是处理炸弹毒气弹等危险物品。所以我们是必须留在这里,陪同林长官一起处理这只皮箱。”

林江北不由得对王刘两位科长肃然起敬,明明自己已经让他们撤到安全的地方,他们偏偏要留在现场,和自己一起处理皮箱,单单就这份精神来说,确实无愧于他们身上这身洛城分校勤务营的军装。

“英才兄,我就再退让一步,王科长和刘科长两位专家可以留在现场帮忙,而你,则必须要退出去!”林江北说道。

“好吧,江北,还有王刘两位科长,你们一定要小心!”钟英才摇了摇头无奈地退了出去。

钟英才退出去之后,林江北和王科长、刘科长三人都戴上放毒面具。然后林江北趴在地板上,拿着工具,非常缓慢把皮箱的盖子小心翼翼地掀了起来。

然后他们三个就看到,在皮箱的正中间,放着一直大口径的玻璃杯,玻璃杯中装了大半杯无色透明的溶液,在玻璃杯的底部,还能看到有一层紫黑色的晶体浸泡在溶液里。

“这是什么东西?”王科长和刘科长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弄不明白玻璃杯里面这些溶液和紫黑色的晶体是什么物品,于是就问林江北道,“林长官您知道这是什么吗?会不会是什么剧毒物品?”

“如果我没有猜测错的话,这是一种新型的炸弹!”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防毒面具轻轻掀起一条缝,轻轻嗅了一下房间里的空气,然后就笃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说着他就把防毒面具整个就摘了下来。

“不是毒气?而是新型炸弹?”王科长和刘科长都看着林江北,“不用再戴防毒面具了吗?”

“是新型炸弹,有一些轻微的刺激性味道,但是不用戴防毒面具了。”林江北说道。

于是王科长和刘科长也都把他们的防毒面具摘了下来,然后鼻子嗅了一下,面色都跟着一变,“林长官,我们有一股氨溶液的臭味呢?”

“对,确实有氨溶液的臭味。”林江北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玻璃瓶,“里面的无色透明液体就是氨溶液,不过它被里面的碘晶体粉末中和了,所以臭味就减少了很多,没有那么大的刺激性了。”

“你是说,玻璃瓶地步的紫黑色晶体粉末是碘晶体粉末?”王科长问道。

“对!”林江北点了点头,到了这个时候,即使不靠他强大的嗅觉功能,但是凭着经验也能够判断出里面的东西是碘粉末。

“氨溶液和碘晶体粉末?”刘科长问道,“林长官为什么又说这是一种新型炸弹呢?难道氨溶液和碘晶体粉末混合在一起,就能够形成一种新型的炸弹了吗?”

“回答正确!”林江北说道,“这两种物质混合在一起,在湿润的情况下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一旦氨溶液里面的水分完全挥发掉之后,残留的物质就变成了一种极其危险的爆炸物,一旦受到声波刺激,就会产生强烈的爆炸。”

“什么,还能够这样配制炸弹?”王科长、刘科长两个人都非常震惊,作为爆炸专家,他们根本不知道,氨溶液和碘晶体这两样看似寻常的东西,结合起来竟然能够成为威力巨大的炸弹。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因为受限于当时中央军校的教育水平,不可能给他们补上相关化学的基础课,他们学到的都是经验性实操性的爆炸物教学,自然跟林江北这样由日本警视厅厅长山田一隆这样专业的犯罪学专家教出来的有本质上的差距。

“当然可以!”林江北用手指了指玻璃瓶,“所以如果我今天晚上没有发现这只皮箱,那么到明天早上,溶液里的水分完全挥发掉,到时候哪怕是我高声咳嗽一声,玻璃瓶也会砰地一声,发生爆炸。虽然是威力比不上正常的TNT炸药,但是把躺在床上的我送到西天,还是没有啥问题的。”

“至于说现在嘛,既然让我提前发现了,也就没有多大危害了。”林江北继续说道,“我们只要小心地把玻璃瓶里的混合溶液进行稀释,然后再小心地倾倒到外面的瀍河里,就不会有什么危害了!”

把处置要领告诉给刘科长和王科长之后,林江北把现场留给他们两个人处置,自己则到外面找的了钟英才,把情况向他讲述了一遍。

钟英才听到之后,又惊出一身冷汗。幸亏林江北警惕,嗅出了枕巾上的花王香皂的味道,进而发现保坂梅村进入房间的痕迹,又在床底下发现了皮箱。否则林江北只要稀里糊涂地睡过去,等明天天亮玻璃瓶里的水分挥发完毕,到时候恐怕要粉身碎骨了!

“这个保坂梅村,不愧是赤尾间谍小组的杀人工蜂,竟然会懂得如此冷僻的炸弹制作技术!”钟英才说道,“不早点把他抓捕归案,连安心睡个觉就办不到啊!”

“呵呵,那我们就不睡觉!”林江北笑了起来,把手一挥,“走吧,英才兄,你跟我去抓个人。”

“抓谁?”钟英才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抓保坂梅村的同党!”林江北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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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9章 连环计

在距离金台旅馆五百多米远的一栋两层高的青砖楼二楼的一个房间,保坂梅村嘴里叼着香烟,怀里抱着一杆太原兵工厂生产的晋造汤姆逊冲锋枪,歪着脑袋懒洋洋地坐在地板上。

在他旁边,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正趴在二楼的窗户边,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使劲儿地向金台旅馆方向张望。他就是洛城警察局侦缉队副队长晋晟斌,也赤尾间谍小组安插在洛城警察局内部级别最高的一只鼹鼠。

在保坂梅村对面的椅子上,则坐着一个穿着打着好几块补丁的土布棉袄,裹着靛蓝色头巾的女人,她年龄三十出头,皮肤黑中带黄,目光呆滞无神,一看就是标准的乡下妇女。任谁看到她也想不到,她竟然是老上海裁缝店里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也就是赤尾间谍小组的信鸽小川香梨。

她目光先是瞟了一眼趴在窗户口的晋晟斌,然后又移向保坂梅村,“梅村,你确定那个南京来的情报处特派员,一定会赶往洛都国立医院吗?”

“香梨小姐,按照我的推算,他应该是会去的!”保坂梅村歪着脑袋吐了一个烟圈,回答道:“他住进去大约十几分钟,金台旅馆的客人就被全部疏散在外面,说明那个特派员已经发现了我放在他床底下的皮箱,所以才会让旅馆里的客人都疏散。随后勤务营营长钟英才的那辆轿车就赶到了金台旅馆,更证明了我之前的推断。”

“而钟英才进去了二十分钟,在外边的客人依旧没有被允许回到旅馆,说明钟英才的手下或者是那个特派员辨认出了我精心为他配制的新型炸弹。”

“既然能够辨认出这种新型炸弹,那么肯定知道这种炸弹的配方。那么按照正常情况,他们下一步要做的是什么?当然是追查炸弹的原料来源。”

“无论是氨溶液,还是碘晶体粉末,在眼下都只有洛都国立医院可以搞得到。那么换做你是钟英才或者是那个情报处特派员,你会不会立刻赶往洛都国立医院,去追查氨溶液和碘晶体粉末的保管人员,看看究竟是谁有途径从洛都国立医院把这些材料给弄出去?然后好按照线索抓人?”

“这些都是你的推测!”小川香梨说道,“万一他们并没有按照你设想的去洛都国立医院呢?”

“那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啊!”保坂梅村叼着烟头说道,“顶多就是维持现有局面,对不对,香梨小姐?反正情况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多做一些尝试,总归是好的!”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趴在窗台上的晋晟斌,问道:“晋晟斌,你确定已经把白糖全部撒到钟英才汽车的气缸上了?”

“保坂先生,却一万分的确定,把你给我的那一袋子白糖全部撒到钟英才汽车的引擎气缸上了!”晋晟斌把头扭回来,拍着胸脯对保坂梅村保证道。

“那就好!”保坂梅村点了点头,对晋晟斌说道:“待会儿只要看到有汽车灯光从金台旅馆方向传来,你就立刻率领香梨小姐从后门撤走,等这边枪声响起,城墙下的勤务营士兵被吸引过来,你再带着香梨小姐到你的那个秘密洞口,穿过城墙,把香梨小姐送到黄河边。”

晋晟斌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苦着脸说道:“保坂先生,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之前承诺我,只要我想办法把白糖撒到钟英才的轿车的引擎气缸上,就算是彻底完成了任务,从此和你们日本人再无瓜葛。”

“晋晟斌,别给脸不要脸!”保坂梅村噗的一声把烟头吐在地上,对晋晟斌呵斥道,“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你自己也不想一想,一旦香梨小姐被勤务营的人抓住,扛不住勤务营人员的严刑拷打,把你当初用我们给你的五根小黄鱼捐了这个警察局侦缉队副队长的事情抖落出来,迎接你的将会是什么下场?”

“好了,梅村,你态度好一点。晋先生也是明白事理之人,你把道理给他讲清楚就行!”小川香梨制止住了保坂梅村,转过来向晋晟斌说道,“晋先生,你如果觉得为难的话,也可以现在就走。到时候我被勤务营士兵抓到后,尽量坚持住,不把你给供出来……”

“我我……”晋晟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一声猫叫。保坂梅村一个翻身就抱着冲锋枪站了起来,趴在窗口上往金台旅馆方向一瞄,回头说道:“钟英才的车已经向这边开过来了。晋晟斌,你现在就把香梨小姐带走!”

晋晟斌这时候不敢再多做分辩,只能苦着脸带着小川香梨就往下走。

保坂梅村又轻轻地喵喵了几声,只见二楼旁边的几个窗口内,几杆黑洞洞的枪就伸了出来。

保坂梅村也把自己手里的晋造汤姆逊冲锋枪换上了一百发子弹超大号弹鼓,然后把枪在窗户台上架好,枪口已经指向了下面这条从金台旅馆到洛都国立医院的毕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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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抓保坂梅村的同党?”钟英才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问林江北道:“你是想从这个炸弹的原料上,去搜捕保坂梅村的同党吗?这个碘晶体粉末,我知道医院应该有配备,用来配制消毒碘酒。可是玻璃瓶里的氨溶液,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呢?”

“也同样是去医院里找!”林江北回答道,“氨溶液是一种用于治疗晕厥、昆虫叮螫、纤维组织炎的药物。就洛城来说,只有洛都国立医院才会有氨溶液配备。”

“洛都国立医院?”钟英才点了一下头,他回身问身边的士官道:“洛都国立医院附近,是那一部分在值勤?”

“报告长官,是第二连王世贵的部队!”

“江北,我们现在就赶过去,叫上王世贵的部队,对洛都国立医院进行搜查!”

林江北跟着钟英才走出金台旅馆,打着手电来到旁边的停车空地上,他正准备跟钟英才上车,眼睛去瞥见车头处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手电筒的光芒照射下闪闪发亮。

于是他就停下了脚步,拿着手电筒向车头处走去。

“怎么了,江北?”钟英才冲车里探出头,望向林江北。

林江北在车头处蹲下,用手电筒照着地面上一小撮白色晶体,仔细观察了一阵,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回头对钟英才说道:“英才兄,你下来看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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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里有事,只能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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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0章 不上套

“白糖啊?”

钟英才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心中暗道指不定是哪一位住客买了白糖准备喝糖水,不小心在地上漏了一点。他正准备招呼林江北上车出发,却看到林江北站起来,用手去掀汽车的引擎盖。

“江北,怎么了?汽车出毛病了吗?”他连忙问道。

“对,”林江北回答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汽车的引擎上面应该已经被人撒上了白糖!”

“在引擎上撒白糖?为什么?”钟英才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往汽车引擎上撒白糖,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英才兄,我们在杭训班上课学破坏技术的时候,教官就曾经讲授过一种针对汽车的破坏技术。”林江北一边掀着引擎盖,一边说道:“那就是把白糖撒到汽车引擎的气缸上,那么汽车开不出多远就会趴窝。”

“啥?只要在气缸上撒上白糖,就可以让汽车趴窝?”钟英才简直是闻所未闻。白糖和汽车明明是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如果不是林江北说出来,他怎么也想不到,汽车这种现代化的庞然大物,竟然会被白糖这种能让人甜掉牙的东西给搞得趴窝。

“对!”林江北点头说道,“教官明确地告诉我们说,哪怕是一辆刚出厂的新车,只要车的引擎被撒上白糖之后,开出去四五百米就要趴窝!”

林江北说着就把汽车的引擎盖给掀了起来,然后就把手电筒直接向引擎照射过去。在手电筒的光芒照耀下,引擎的气缸部位,果然粘着一大片白花花的白糖。

钟英才之前对撒白糖破坏汽车引擎的说法本来还有一点怀疑,但是此时亲眼看到了撒在引擎气缸上面那一片白花花的白糖,他心中就再无一分怀疑。

那个撒糖的人如果不是为了破坏他的汽车,难道还是请他的汽车吃喜糖不成?

而且显然,那个撒白糖的人跟林江北一样,也受过汽车破坏技术的专门训练。

这时候钟英才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看来之前自己还是大意了,以为在洛城的地盘上,没有人敢对他钟英才使坏,所以才把汽车撂在外面的空地上,没有留人专门守卫,就带着司机就进了金台旅馆。

倘若不是司机眼尖,加上林江北受过专门的汽车破坏技术的训练,他这个负责洛城地区治安的勤务营营长说不定就要连人带车就在今天晚上交代了!

因为这个撒白糖的人,目的显然不会是让他的汽车趴窝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钟英才眼里闪过一丝杀机,情绪却分外的冷静了下来,“江北,照你的看法,是谁想破坏咱们汽车?”

“应该是我们那位尚未谋面的老朋友,保坂梅村!”林江北一边招呼司机和他一起小心地清理着气缸上的白糖,一边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家伙已经预料到了,我们下一步会到洛都国立医院去,所以就在你的汽车引擎盖里撒上白糖,然后估算出汽车的趴窝大概位置,在那里布置好埋伏,等着我们傻乎乎地开着汽车,一头撞进去!”

“奶奶的!保坂梅村这个小鬼子还真他娘的难缠!我在洛城当了三年多的勤务营营长,这次终于碰到一个像样的对手了!”钟英才目光里全是猎人发现好猎物时的兴奋,他点燃一根香烟,看着林江北说道:“咱们今天要好好合计合计,我一定要让保坂梅村这个小鬼子明白明白,敢动我钟英才脑筋的人,究竟是什么下场!”

“对!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保坂梅村给跑了!”林江北把清理白糖的任务交给司机,回过身来,捡了一根树枝,招呼钟英才蹲了下来,“英才兄,你对这一片的地理环境熟悉吗?”

“这一带就跟我们洛城分校隔了一堵墙,你说我熟悉不熟悉?”钟英才反问道。

“那就好了!”林江北点了点头,他也是自小在洛城里长大,但是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建立对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改变还是比较大,所以在这一点上,他这个洛城土著反而不如钟英才这个到洛城刚满三年的外来户。

“从金台旅馆这里到国立医院,前面的西关马路街是必经之路。”林江北用树枝在地面上画了一条线,“如果我们没有发现引擎气缸上的白糖的话,那么汽车从这里出发,大概到西关马路街和肖家胡同的交叉口这里,就会趴窝。”

“英才兄,你想一想,在西关马路街和肖家胡同这个交叉口,有没有什么比较适合打伏击战的建筑?”

“那就多了!”钟英才皱着眉头说道:“仙井楼、天中饭店、一分利饭庄、正兴茶庄以及智元祥烟酒行,都集中在这个交叉口附近,而且都是可以居高临下控制马路的二层临街建筑。保坂梅村的人无论隐藏在哪一栋楼里,都可以对马路上进行攻击!”

“如果是白天,我们想要摸清楚保坂梅村藏在哪一栋建筑里非常好办。但是黑灯瞎火的,想要弄清楚他藏匿在哪一栋楼里,而且还不能大张旗鼓,恐怕不容易。”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望着林江北,“江北,既然保坂梅村能够埋伏我们?那么我们能不能来一个引蛇出洞,把他们调离藏身地点,来一个反埋伏呢?”

“比如说,我们可以让车在距离肖家胡同的路口还有两百多米的距离提前‘坏’掉,这样保坂梅村要想对我们动手,就必须从他们的藏身地摸过来。”

“这个办法好!”林江北笑了起来,“保坂梅村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又怎么甘心看着我们这块肥肉在他眼前溜走呢?他要想吃掉我们,就必须带着人从藏身之地摸过来。到时候我们正好来个关门打狗,让他们看一看,勤务营营长的枪是不是吃素的!”

“嗯,至于说我们的埋伏地点,我也想好了。”钟英才从林江北手里拿过树枝,在金台旅馆和肖家胡同的路口之间的一个地方画了一个圈,“就选在裕兴元打蛋厂门口,这家打蛋厂的老板是我三哥。我跟他打一声招呼,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手下的士兵潜伏进去。”

“英才兄,一旦爆发枪战,你三哥的打蛋厂估计要被打烂,你难道不心疼吗?”林江北望着钟英才。

“打烂了重新建一个就可以了,心疼什么?”钟英才摆了摆手,“更何况他的打蛋厂完全是因为我是勤务营营长才在洛城立住脚的。现在为了抓小日本鬼子遭受一点损失,又有什么关系?”

林江北对钟英才肃然起敬,怨不得能够被常校长看中钦点到中央军校洛城分校担任勤务营营长,单单是这份操守胸怀,就不是平常人能够比的上的。

他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不能够让钟英才的三哥吃亏。明天白天去抄老上海裁缝铺时,一定要预留下一笔资金,算作钟英才三哥的补偿。

钟英才根本没有注意林江北在想什么,他用树枝点着那个代表裕兴元打蛋厂的圆圈,对林江北道:“江北,你看看我这个方案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现在就让人到学校把留守的勤务营士兵调出来,到我三哥的打蛋厂去埋伏……”

***

青砖楼内,保坂梅村抱着冲锋枪,眼睛死死地盯着从金台旅馆行驶过来的车灯,脑海里默默估算着距离。眼看着再有两百来米,这辆汽车就要进入他们的包围圈了,却没有想到汽车的发动机传来突突两声闷响,竟然就在那里抛了锚。

“八嘎!”保坂梅村气得狠狠地锤了一下墙。

他手中这支太原兵工厂生产的汤姆逊冲锋枪虽然威力大,但是有效射程并不远,而且对障碍物的穿透力并不强,在二百多米远的距离开枪的话,非但不能对汽车里的乘客造成有效杀伤,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而除了他的冲锋枪之外,其他几个赤尾小组间谍手里的手枪就更指望不上,想要在这么远距离打死汽车里的人,先不考虑枪法准不准的问题,即使能够把子弹射到那里,也是强弩之末了。

这时,赤尾间谍小组的麻雀宫底永辉拎着一把花口撸子从隔壁的房间里摸了进来,对保坂梅村说道:“保坂君,你不是说撒了白糖之后,车要开出去四五百米才会坏吗?怎么那辆车只开了两百多米,就坏在了路上呢?”

“宫底君,”保坂梅村说道,“正常情况下是四五百米,但是如果遇到汽车引擎的工作状态不好,一两百米就抛锚的也不是没有。”

“那咱们怎么办?”宫底永辉趴在窗口往两百多米的汽车方向望了望,隐约看着两个人影正在汽车前面忙活,就说道:“要不我们几个人偷偷地摸过去,凭借我们现在强大的火力,也完全可以把汽车里的目标给干掉!”

保坂梅村没有立刻回答宫底永辉的话,而是趴在窗口向那两个在汽车跟前忙碌的身影望了一阵,然后收回目光,对宫底永辉说道,“任务取消,我们现在就撤!”

“为什么?”宫底永辉强制压着内心的愤怒,低声冲着保坂梅村嘶吼道,“计划都进行到这一步了,目标就近在咫尺,这么大好的机会一旦放弃,就再也不可能寻找到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宫底君,请你相信我,在军事操守方面,我们陆军省出身的人员比你们外务省的人员要高明一万倍!”保坂梅村冷冷地扫了宫底永辉一眼,“如果你要以卵击石,去向汽车发动攻击,我不阻拦你。但是其他人员,我会一定要求他们立即跟我撤走!”

第0191章 团灭

“好!”宫底永辉毫不犹豫地答应道,“你带其他人走,我去攻击汽车,但是你要把冲锋枪给我!”

他指了指自己手里的花口撸子,“手枪威力太小,关键是子弹也只剩枪里的几发了。”

“你真的要去攻击汽车?”保坂梅村有些意外地看着宫底永辉,“宫底君,你跟我不一样。你的相貌并没有暴露,除了赤尾阁下,谁也不知道你是赤尾小组的成员,而且你也有完备的身份记录,即使明天中国人在全洛城展开搜查活动,你至少又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通过搜查,你没有必要这个时候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保坂,你也好意思说拿生命去冒险这个字眼!”宫底永辉怒声道,“若不是你贪生怕死,不敢硬冲过中国人的封锁线去向赤尾阁下示警,赤尾阁下何至于会落到中国人手里?”

保坂梅村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宫底,我跟你解释过多少次了?我是根本没有想到,那个中国特工会到赤尾阁下的裁缝铺去搜索。再者说来,你又不是不了解赤尾阁下的性格。你以为他不亲眼看到中国人上门,单凭着我的示警,就会放弃他好不容易在洛城在布置下来的这个间谍网络吗?”

“保坂,这件事情你没有必要再向我解释了。倘若你有办法躲过明天中国人的大搜捕,再回杭城去向富山阁下亲自解释吧!”宫底永辉直视着保坂梅村的眼睛,“我就问你,我现在要用你的冲锋枪去对付那个抓捕了赤尾阁下的特工,你给不给用?”

“好吧,宫底君,你既然坚持,我只有祝你好运了!”保坂梅村把手里的冲锋枪扔给了宫底永辉。

宫底永辉结果冲锋枪,检查了一下装满子弹的大弹鼓,这才咧嘴冲着保坂梅村一笑,说道:“保坂君,我今天就让你亲眼目睹一下,我们外务省人员的军事操守,究竟能不能比得上你们陆军省!”

撂下这句话,宫底永辉就夹着冲锋枪,放低身姿,沿着楼梯往楼下奔去。

保坂梅村看了看从隔壁几个房间赶过来的手下,对他们说道:“宫底既然一意赴死,也之后任他去。我们现在马上动身撤退。估计宫底动手之后,中国人的士兵马上就会赶过来这里进行大搜捕。”

“嗨伊!”几个手下躬身齐声应了一句,跟着保坂梅村就往下撤。

他们退出青砖楼的后门,来到肖家胡同碎石子路上。因为不是主要街道,肖家胡同也就没有资格安装路灯。整条路黑漆漆的,只有借着漫天星光才能依稀看清路上的景物。

此时勤务营的士兵和洛城警察局的警察在各个交通要道的路口进行巡查,又失去了晋晟斌这个洛城警察局侦缉队副队长在前面探路,保坂梅村自然是不可能带着手下沿着西关马路街这样的大路撤退,所以肖家胡同这样漆黑的小路,就成了他们这时候最好的撤退选择。

保坂梅村借着星光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领着几个手下就沿着肖家胡同向北走。刚走了大概有五十多米,就听到西关马路街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枪声,其动静之大,显然不是宫底永辉用一杆汤普逊冲锋枪可以弄出来的。

保坂梅村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扭身回望了一下。纵然他跟宫底永辉再合不来,此时听到剧烈的枪声,心中也禁不住为宫底永辉感到悲伤。

有一位帝国勇士为了天皇陛下玉碎在中国人的土地上。将来等大日本帝国的陆军打到洛城,保坂梅村一定要让这些洛城人付出一千倍的生命来赔偿宫底永辉。

感受到保坂梅村身上的悲伤情绪,跟在他身后的一个手下就出声劝慰他道:“保坂阁下,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再三劝阻过宫底阁下了,是他自己坚持要过去的!”

另外几个手下也都跟着出声劝慰保坂梅村。此时他们心中也暗自庆幸,幸亏保坂阁下英明神武,识破了中国人的诡计,否则他们真的按照宫底永辉的要求,跟着宫底永辉一起去攻击那辆汽车,此时定然跟宫底永辉一样,为天皇玉碎了。

保坂梅村很快就从悲伤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走,我们加快脚步!”他挥手对几个手下说道,“估计中国人马上就会追过来了!”

于是几个手下跟着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向前前进。他们只要再向前跑两百多米,就是瀍河。而他们事先在瀍河岸边隐藏了一只小船,到时候几个人跳上小船,趁着浓郁的夜色飘向下游。等中国人再追到这里,又哪里能够发现他们的踪影呢?

很快,瀍河的河岸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他们只要再奔跑二十多米,就可以跳下瀍河河岸,坐进他们隐藏在岸边几棵大柳树下面的小船里。

这个时候,即使是保坂梅村也忍不住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说那只小船,并不能让他们逃离洛城,但是至少今天晚上,他们不用再担心面对着中国士兵的围捕。

可是就在这时候,只见河岸上忽然间冒出一排黑洞洞的德式冲锋枪口。随着一句清脆的“开火”的命令,这排德式冲锋枪就突突突地喷着火舌怒吼,子弹像不要钱一般向保坂梅村和他的手下喷射了过来。

“八嘎,有埋伏,赶快爬下!”就在冲锋枪枪口刚从河岸上冒出来的时候,保坂梅村就第一时间发觉了,他不由得魂分魄散,嘴里喊了一句,就一个飞跃趴在地上,拼命地往旁边翻滚。

几个手下也俱都就地爬下,想要躲避射过来的子弹,可是又哪里来得及啊?只见密集的弹雨噗噗噗地射进了他们的身体,一股股血花从他们身体上不断的溅起,残酷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保坂梅村也仅仅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半,身体就被打得血肉横飞,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十几股还冒着热气到鲜血从他的尸体中汩汩流出,在他身体下面汇成了一个血红色的小水泊。

“好了,停止射击!”林江北确认了几个目标已经全部失去了反抗能力,才下达了停止射击的命令,带领着一排勤务营士兵,从河岸下方爬了出来。

几个士兵飞快地跑过去,对地上的几个目标进行了检查之后,对林江北汇报道:“报告林长官,目标无一人存活,已经全部死亡!”

对于这个结果,林江北并不意外。保坂梅村和他的手下即使再神勇,在二十多米距离上面对着近三十支冲锋枪的近距离射击,又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存活下来呢?

林江北倒不是不想留活口。可是在这黑灯瞎火的夜战条件下,对方手里也都有枪支,虽然说自己带着一整排的士兵,人数和武器上都占有绝对优势,但是想要自己这方面不死人,除了把保坂梅村这几个人全部击毙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否则,稍有心慈手软,说不定己方的战士就会挨上日本间谍的黑枪。

确定了目标俱都死亡之后,勤务营的士兵又按照林江北的吩咐,拿着手电筒对这几个人的尸体进行搜查。很快,一个士兵在保坂梅村的衣服兜里发现了一张被鲜血浸红的纸。

“报告林长官,我在这具尸体上发现了这个。”他把这张浸满鲜血的纸张递给林江北。

林江北把这张纸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林特派员,年龄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身高一公尺七五左右,皮肤发黑,体型中等,脸型瘦长,疑似洛城本地人。

林江北一直怀疑保坂梅村在暗处偷看过他,现在看到从保坂梅村身上搜出的纸条,才百分之百地肯定,保坂梅村确确实实地是看过他的模样,还专门做了记录。

幸亏他在跟钟英才商量方案的时候,充分估计到了保坂梅村的狡猾与奸诈,按照保坂梅村上当和不上当设计出了两套方案。

其中后面一套就自己到肖家胡同后边的瀍河河岸下边埋伏。倘若保坂梅村不上当的话,肯定会沿着肖家胡同撤退。而趁着夜色从瀍河走无疑又是保坂梅村的最佳选择,所以林江北就主动请缨,带着一排士兵到瀍河岸边进行埋伏。

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狡猾的保坂梅村只派了一两个人到裕兴元打蛋厂去佯攻,他自己则带着几个手下顺着肖家胡同撤到瀍河边准备潜逃。

至于说林江北如何判断出裕兴元打蛋厂那边是佯攻,很简单,只要听枪声就可以判断出来了。当时那边传来的交火的声音,除了德式冲锋枪的声音之外,只有另外一种汤普逊冲锋枪的声音,而且响的非常短促,不到十秒钟就戛然而止,后面全部都是德式冲锋枪的声音。

于是林江北就命令自己带的一排勤务营士兵隐蔽好,结果,两三分钟之后,保坂梅村果然带着手下一头就撞了进来,然后携手团灭,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去了!

第0192章 磺胺针剂(第一更)

林江北还没有处理完这边的现场,钟英才就已经带领着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嚯,不错啊,江北,全歼目标,己方无一人伤亡,不愧是浙警之星啊!”他用力拍着林江北的肩膀。

“英才兄,我率领一排全副德式装备的士兵,对付几个鬼子间谍,而且还是打伏击,如果这样还要出现伤亡,我还有脸见你吗?”林江北摇头说道,“只是可惜,这几个小鬼子不经揍,竟然没有一个活口!”

“没关系,你这里没有活口,我那里有啊!”钟英才说道。

“你哪里有活口?”林江北禁不住内心一喜。说实话,他近三十个人伏击对方六七个人,倘若是真想留下活口的话,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在夜战的环境下,容易增加己方伤亡的概率。所以即使林江北内心再想留一两个活口,为了避免勤务营的士兵出现伤亡,还是忍痛下达了全歼对方的命令。

此时听到钟英才那边竟然留有日本间谍的活口,自然是喜出望外。

“呵呵,我带了五六十号兄弟倘若面对着一个日本鬼子还不能留下活口的话,那我这个勤务营营长还有脸继续当下去吗?”钟英才笑着回答道。

“什么?你那边只过去了一个日本鬼子?”林江北闻言吃了一惊,他虽然从枪声里判断保坂梅村派去佯攻的人不会多,但是怎么着也得去两个以便互相掩护吧?却没有想到,保坂梅村竟然真的只派了一个人过去。

“是啊,我也奇怪,怎么日本鬼子傻不愣登地只派了一个人过来。”钟英才说道,“所以把那个日本鬼子手脚都射断之后,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让兄弟们沿着街边又搜索了好半天,最后发现日本鬼子确确实实只派了一个人过来。所以才耽误了赶过来的时间!”

“那个日本鬼子呢?现在在哪里?”林江北问道。

“我虽然命令兄弟们只准照着他的手脚射击,但是还有两发跳弹打中了他的腹部,所以情况也比较危急。所以经过卫生兵的现场紧急处理之后,我已经让胡德胜把他先送往洛都国立医院进行救治了!反正等一下我们不是还要去洛都医院搜查氨溶液和碘晶体的来源吗?”钟英才回答道。

倘若没有活口,林江北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现在听说钟英才那边的日本间谍竟然没有被打死,他就呆不住了,生怕去晚了,那个日本间谍会发生意外,就立刻说道:“既然这样,现场就交给弟兄们处理吧,我们现在就赶往洛都医院!”

钟英才自然明白林江北的心情,他一边应承着林江北的要求,一边对林江北说道:“江北,你放心,我已经交代了胡德胜,全程都不许离开那个日本间谍一步,哪怕是在手术室,也一定保证那个日本间谍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当下两个人就坐上汽车,赶往了洛都医院,一到医院的大门口,等候在门口的勤务营士兵立刻把他们两个人领到了外科急救室门口。

胡德胜闻讯就从急救室迎了出来,把钟英才和林江北领进急救室,指着一个站手术台上洋医生说道:“钟长官、林长官,他就是负责主刀的福克斯大夫,加拿大人,是目前洛都国立医院外科部的主任。”

这时候,就见福克斯大夫迈步从手术台上走了下来,摇头对胡德胜说道:“可以给病人准备后事了,继续手术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怎么,病人的手术难度非常大吗?”林江北急声问道。

“这位是?”福克斯大夫牛扭头看向胡德胜。

胡德胜连忙指着林江北和钟英才介绍道:“福克斯大夫,这两位就是我们的林长官和钟长官。”。

“手术难度倒是不算大。”福克斯医生这才扭回头对林江北说道,“只要取出病人体内的子弹,对体表和体内的伤口进行缝合进可以了。只是病人被子弹射伤了内脏,会发生严重的继发感染,必须使用磺胺才能够遏制伤势的恶化。可惜的是,洛都国立医院的药房目前目前连一支磺胺都没有了,所以继续手术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候,只听到手术台上传来一个虚弱地声音,“救……救我,我……我知道,知道哪里有……有磺胺……”

“你知道哪里有磺胺?”林江北冲到手术台前,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宫底永辉道。

“对……,我的住处就藏有十瓶磺胺粉,请你们马上派人去取出来救我。”宫底永辉本来以为自己是一个勇士,但是等真的到了生死边缘,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他此时唯一的愿望,就是一定要活下来,“除了这十瓶磺胺粉之外,我还在另外一个地方藏有一百瓶磺胺粉,只要你们救……救了我,那一百瓶磺胺粉都,都是你们的!”

“你怎么会藏有那么多磺胺粉?”林江北有些怀疑地问道。

“我……我叫宫底……宫底永辉,是赤尾小组的总……总交通,也……也就是你们所……所说的麻雀!”宫底永辉说道,“那一百瓶磺胺粉,是……是我昨……昨天刚刚收……收到的。本……本来是……要送往……天……天津,与刘……刘桂堂的参谋……参谋长联系,让……让他……召集刘……刘桂堂的旧部,伺机发动暴动……”

“刘桂堂?”林江北不由得悚然而惊,这可是华北七省有名的土匪,曾经投靠过常校长,被任命为新四师的师长。后来又叛出了常校长的队伍,先后投靠阎锡山和张学良。

一九三三年的时候,又率部跑到东北,投靠了日本人,担任伪满洲国的第三路军总指挥。一九三四年被韩复渠的部队打败,然后就潜伏到天津的日租界。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不死心,竟然跟日本人重新勾结了起来,妄图召集旧部发动暴动。

这个时候,即使不冲着宫底永辉手里那一百多瓶磺胺粉,他也得想办法把宫底永辉抢救过来。因为宫底永辉交代的情况太重要了,更何况宫底永辉还是赤尾间谍小组的总交通,掌握着赤尾间谍小组在洛城的整个人员名单呢?

“你的住处在哪里?我马上派人去把磺胺粉取回来。”林江北对宫底永辉说道。

“在东大……大街一百八十三……三号。”宫底永辉吃力地说道,“磺胺……磺胺粉,藏……藏在床头底下……下的第三块砖……砖头下的暗……暗格里。”

林江北扭头看了钟英才一眼,钟英才立刻说道:“胡德胜,你立刻赶到东大街一百八十三号,把床头下面的十瓶磺胺粉取过来!”

“是!”胡德胜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林江北这才扭身对福克斯大夫说道:“福克斯大夫,请你立刻给病人做手术,磺胺粉马上就到。”

“单凭磺胺粉也不行!”福克斯大夫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宫底永辉先生的内脏被子弹伤到了,要想遏制住激发感染,必须注射磺胺针剂才可以。磺胺粉这种外敷药,挽救不了他的生命的!”

“救……我,一定要救我!”宫底永辉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了起来,不甘心地望着福克斯大夫,“福克斯医生,你……你一定有办法的!”

“很遗憾,没有磺胺针剂,我也没有办法!”福克斯大夫耸了耸肩膀,说道。

“江北,要不我现在打电话到开封去,看看省会医院里有没有磺胺针剂,让他们赶明早的火车送过来?”钟英才惦记着宫底永辉嘴里那一百瓶磺胺粉,那可是至少值五六十根小黄鱼,而且还有价无市。倘若宫底永辉死了,这一百瓶磺胺粉肯定就找不到了。

“不用打这个电话了,”福克斯大夫摇头说道,“今天下午,开封省会医院还打电话过来,问我们这里有没有磺胺针剂!”

“长官,救我啊,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宫底永辉在手术台上绝望地啜泣起来,“我是赤尾小组的总交通,我掌握了很多绝密情报啊!长官,你只要救活我,我什么都告诉你啊!”

“放心吧,宫底永辉,你死不了!”林江北扫了一眼宫底永辉,对福克斯大夫说道,“福克斯大夫,你先手术吧。磺胺针剂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

“你有办法解决?”福克斯大夫望着林江北说道。

“对,我有办法!”林江北笃定地点头说道。

“针剂最迟必须在手术完成后两个小时之内注射,否则病人也支撑不过来!”福克斯大夫说道。

“没有问题,我保证在你完成手术两个小时之内,就把磺胺针剂给拿过来!”林江北说道。

听林江北这样说,福克斯大夫自然是无话可说,他就重新戴上口罩,站上了手术台,开始让护士为宫底永辉注射麻醉药,准备开始手术。

宫底永辉再合上眼之前,还冲着林江北呢喃,“长官,您一定,一定要为我,我找找来针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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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十二点十分左右

第0193章 大杀器的诞生(求十二月保底月票)

钟英才把林江北拉到急救室外边,低声问林江北道:“江北,你真有把握在两个小时之内弄来磺胺针剂吗?”

林江北点了点头,回答道:“有!”

林江北当然明白钟英才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和后世不同,这个时候中国的西药主要是依赖进口,外科手术用药,尤其是治疗枪伤的外科手术用药,极为短缺,在国立医院基本上被列为军需品进行管制。如果外科医生判断伤者即使经过手术也无法存活的话,是有权拒绝手术,从而把节约下来的宝贵外科用药用在那些能够救活的伤者上面。

所以别说是宫底永辉这样的日本间谍,即使是前线运送下来的国军伤兵,医生判断没有救治价值的话,通常也只是简单做一下处理就丢在一边,不会去进行下一步手术的。

所以钟英才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倘若林江北弄不来磺胺针剂,无法保证能够救活宫底永辉的话,还不如直接给宫底永辉用上止疼的麻醉药品,争取在宫底永辉死亡之前,从他嘴里套出更多的东西来。

倘若林江北没有办法弄来磺胺针剂,当然也会采取钟英才的办法。但是,他既然有办法弄来磺胺针剂,自然要想办法把宫底永辉救活,从而让宫底永辉这个赤尾间谍小组的总交通发挥更大的效用。

“你从什么地方弄?”钟英才追问了一句,忽然间想起林江北的家里就是洛城有名的林氏国医堂,于是就眼睛一亮,“莫非你们林氏国医堂,有磺胺针剂的存货?”

林江北笑了起来,“我家的林氏国医堂啊?磺胺粉倒是有几瓶,还是这次我回来,徐叔叔从省保安处仓库给我弄过来的。但是要说磺胺针剂,那可是真的没有!”

“那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磺胺针剂?”钟英才纳闷的问道。

“呵呵,英才兄,”林江北笑着说道,“很简单,我现场给你制造出来!”

“什么?”钟英才有点不敢相信地望着林江北,“你会制造磺胺针剂?”

“那是当然!”林江北点了点头,“只要有磺胺粉,我就可以把它变成磺胺针剂。”

“真的吗?”钟英才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真的可以把磺胺粉变成磺胺针剂?”

“对!”林江北笃定的点了点头。

“江北,你有这么一手绝技,还在情报处干什么特工啊?”钟英才不由得大喜,伸手拉着林江北说道,“直接开一个制药厂,把磺胺粉制造成磺胺针剂,岂不是发大财了嘛?”

也难怪钟英才这么想。这时候一瓶磺胺粉,价格大约在半根小黄鱼,也就是五十多元法币左右。但是同样剂量的磺胺针剂,价格却要翻上一番,不仅要一百多一支,而且相比起磺胺粉来,更是有价无货。如果拿到外边的黑市上,一支磺胺针剂甚至可以换三瓶同样剂量的磺胺粉回来。

林江北既然有这样的绝技,那么开一家药厂,把磺胺粉制造成磺胺针剂,绝对会发了大财。

“英才兄,”林江北摇了摇头,说道,“英才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在这个乱世,如果我没有掌握足够的权势,想单凭着这一手技术去发财,那跟一个幼童拿着价值千金的珠宝在深夜的街头独自行走有什么区别?那些有权势的分分钟都可以把我的钱财变成他们的。”

“远的不说,就说眼下吧。我家的林氏国医堂,在洛城也可谓是誉满全城吧?但是还不是被黎存行盯上了,把我爷爷和父亲都绑过去勒索钱财?如果今天傍晚我及时赶回来,我真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情况!”

“江北,你考虑的对,是我一时兴奋,想得太简单了!”钟英才点头说道,“虽然说你现在背后有徐处长撑腰,但是靠人总不如靠己。只要把权力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够真正把握自己家族的前途和命运啊!”

“所以,我才决定两条腿走路。”林江北说道,“一方面自己在情报处努力发展,争取走上更高的位置,不说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吧,最起码要有一些震慑力,让那些宵小对我家族下手之前要认真考虑一下能不能承担起后果;”

“另外一方面,就是可以让林氏国医堂试着小批量地做一些磺胺粉制成磺胺针剂的生意。毕竟这一条财路也不能白白浪费不是?”

说到这里,林江北笑眯眯地望着钟英才,“英才兄,你如果有兴趣的话,以后林氏国医堂生产出磺胺针剂,可以让你包销一部分。”

“啊?”钟英才先是一喜,随即又说道,“这不合适吧?以你的人脉势力,不管制造出多少磺胺针剂,恐怕都能够销售地出去吧?”

“英才兄说的不错,以我现在的人脉,的确是不管制造出多少磺胺针剂都可以销售的出去。”林江北说道,“可是呢,我还是希望英才兄将来能够帮我销售一部分。”

“当然,英才兄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这一部分也不是白让你拿的,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嘱托给你!”

“不过呢,这些都是后话,等过这一两天,我再跟英才兄仔细探讨。”林江北继续说道,“眼下的问题,还是先让英才兄见证一下,我是否真的有本事把磺胺粉制成磺胺针剂出来!”

正说话间,就看见李志川领着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医生走了过来。

“报告钟长官、林长官,保坂梅村手里的氨溶液和碘晶体粉末的来源找到了。”李志川指着那个二十多岁女医生说道:“这个人叫薛晨文,是洛都国立医院西药部的配药员。保坂梅村的氨溶液和碘晶体粉末都是从这个薛晨文手里搞到的。”

“薛晨文,你为什么要把氨溶液和碘晶体粉末交给保坂梅村?”林江北看着薛晨文问道。

“长官,我冤枉啊!”薛晨文哭丧着脸说道,“我真不知道他是日本人,只知道他叫彭天才,是欧亚航空公司驻金谷园飞机厂的职员。他出手很大方,每次到医院药房来抓药,都会送给我们一些小礼物。不光是我收了,我们药房的其他人都有收他的礼物。”

“今天晚上他又到我们药房来,说是他的住处有虫子咬他,要弄一些氨溶液驱虫。我看他有医生的处方,就拿给他了。他拿到了氨溶液之后,却另外又让我给他弄一点碘粉末,说是要拿回去自己配制碘酒。我想着他经常带小礼物给我们,就没有好意思拒绝,偷偷地从库房里拿出一些纯碘粉末,交给他了……”

听着薛晨文的说法倒是合情合理,像是一时糊涂才犯下的错误。但是林江北却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她,于是就交代李志川先把她带回去,等这几天做过仔细核查,确定薛晨文真的没有问题的话,再把她放出来也不晚。

哪怕她真的不是日本间谍,但是就冲着她把那两样东西交给保坂梅村,关她几天也不算冤枉。毕竟林江北假如不是长了一个灵敏的鼻子,说不定就已经被保坂梅村的新式炸弹送上了西天。

李志川刚领着人把薛晨文带走,胡德胜就从东关大街宫底永辉的住处把十瓶磺胺粉取了回来。

“英才兄,”林江北从胡德胜手里把十瓶磺胺粉接了过来,对钟英才说道,“我现在就给你变一个魔术,把磺胺粉给你变成磺胺针剂出来!”

“呵呵,我拭目以待呢!”钟英才笑呵呵地回答一句,内心无比期待林江北成功。毕竟林江北如果成功了,那么林氏国医堂以后可能真的就会秘密生产磺胺针剂,到时候哪怕他只包销一小部分,所获的利润也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了!

林江北先到西药房去,拎着筐子取了二十多种药剂出来。当然,里面绝大多数药剂就是为了遮人耳目,以避免让人发现他真正用的是哪几种药剂。

然后让医院的工作人员把化验室打开,他走进去,把化验室的房门反锁,开始了磺胺粉配制成磺胺针剂的过程。

这个过程对于这个时代的医生来说,可能是非常神秘。但是对于后世经过现代化学知识教育,了解磺胺类钠盐的化学结构方程式的现代医生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知识。

林江北当初学习药剂学的时候,就曾经实验过,如何把粉末状的磺胺噻唑制成磺胺针剂的过程。现在,他不过是把当初在课堂上做的实验重新重复一遍而已。

林江北先调制出百分之四浓度的氢氧化钠溶液,然后打开一瓶磺胺粉,倒入调制好的氢氧化钠溶液里,经过过滤蒸发,把磺胺粉浓缩成“磺胺噻唑钠盐”,然后再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取乙醚和无水酒精各一份,和磺胺噻唑钠盐充分搅拌,然后进行过滤,去掉其中的杂质和过量的氢氧化钠溶液,然后将过滤后的产物放在烘干箱里进行干燥,半个小时后,就得到了纯净的磺胺噻唑钠盐粉末。

然后再按照四比一的比例,取四份蒸馏水,跟纯净的磺胺噻唑钠盐粉末配制在一起,于是一份标准的百分之二十的磺胺噻唑钠盐注射针剂就成功的诞生了!

林江北微笑着看着手中配制成功的注射针剂,有了这个大杀器,林氏国医堂不管迁往什么地方,都注定是当地最耀眼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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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4章 中国妖孽(第一更)

林江北又把其他二十几种用来掩人耳目的药剂都打开,每样都往水池里倒了一点,然后打开水龙头直接冲走。随后又把氢氧化钠、乙醚和无水酒精这三样药剂跟其余二十几种药剂混放在一起,这才拿着自己配好的磺胺注射针剂,走了出去。

“成功了吗,江北?”正在门外踱步的钟英才看见林江北从里面走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当然成功了!”林江北把手中的药剂瓶展示给钟英才看,“五十毫升的容量,正好够宫底永辉用一次。”

“啊?真的成功了啊?”钟英才惊喜地看着林江北手中的药剂瓶子,瓶子里面装的哪里是药啊?简直就是液体小黄鱼!

“难道还有假的成功不成?”林江北笑吟吟地回了钟英才一句,然后问道:“对了,福克斯大夫那边的手术进展情况怎么样?”

“已经做完了,就等着你送药过去呢!他刚才还派护士过来催呢!”钟英才说道。

“好,咱们过去!”

林江北点了点头,拿着药剂瓶子就跟钟英才来到了急救室。

福克斯大夫正在洗手池旁用肥皂洗手,看到林江北进来,张口就问道:“林长官,我的手术做完了,你的磺胺注射针剂呢?”

他本来以为林江北是要到洛城内某个隐秘的地方把隐藏有磺胺注射针剂取出来,所以才答应给宫底永辉手术的。却没有想到,等他这边手术做完,拍护士去催问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林长官竟然拿了一堆药剂躲到化验室,准备用磺胺粉自己配制磺胺注射针剂。

这不是开玩笑嘛!

磺胺注射针剂如果那么容易配制出来,还要那些大型现代化制药厂干什么?即使他这个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医学院受过严格现代化医学训练的医生都不知道怎么样用磺胺粉去配制磺胺注射针剂,他一个中国军队的军官,又凭什么会用磺胺粉配制磺胺注射针剂?

莫非他以为配制磺胺注射针剂就跟拿葡萄糖冲葡萄糖水一样,只要把蒸馏水加进磺胺粉里,就变成了磺胺注射针剂吗?

听了护士的回话,福克斯大夫真的是又气又恼,这时候见林江北进来,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气。

“喏,在这里!”林江北把手里药剂瓶子递给福克斯大夫,“我先配制了五十毫升的剂量,正好够宫底永辉使用一次。”

“林长官!”福克斯大夫愤怒地盯着林江北,“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有胆量去配制磺胺注射针剂?你这是拿人命在开玩笑,懂不懂?”

“福克斯大夫,”林江北平静地看着福克斯大夫,“你根本就没有问我是怎么配制出来的磺胺注射针剂,又怎么知道我是拿人命在开玩笑?”

“那你说,你是怎么配制出来的?”福克斯大夫高声问道。

“对不起,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林江北摊了摊手,说道。

“你!”福克斯大夫气得都想把手里的肥皂摔到林江北的脸上。

“不过呢,在你心中,肯定是认为我是直接拿蒸馏水把磺胺粉溶解,配制出来的吧?”林江北说道。

“难道不是?”福克斯大夫看着林江北。

“当然不是!”林江北说道,“如果是用蒸馏水把磺胺粉直接溶解的话,那么由于蒸馏水是中性的,并不会改变磺胺粉的酸碱性质。”

“根据今年最新版的中华药典,之间,呈酸性;之间,呈碱性。”

“所以福克斯大夫,你只要让护士取一点酚酞指示剂,来测试一下我手中这一瓶药剂的酸碱度,不就知道我这一瓶磺胺注射针剂是不是用磺胺粉兑蒸馏水配制出来的吗?”

林江北说这些不是无的放矢。既然他打上了用磺胺粉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注意,自然是要熟悉最新版中华药典上对磺胺粉和磺胺注射针剂的药物性能和机理描述。这时候正好拿来应对福克斯大夫的质疑。

听到林江北嘴里竟然吐出如此专业的医学名词,福克斯大夫禁不住楞了一下。心中暗自疑惑道,难道眼前这个中国军队的林长官,竟然是搞医药出身吗?不然怎么会对磺胺粉和磺胺注射针剂的性质如此熟稔?

可是即使这个林长官是搞医药出身的,福克斯大夫也坚决不相信林江北能够用磺胺粉配制出磺胺注射针剂。这么高端的技术,连他这个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都不曾掌握,一个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学了点三脚猫的医学知识的中国军官,难道还能掌握不成?

“非常好,林长官,你这个提议非常好!”福克斯大夫冲着林江北伸出了大拇指,然后回头吩咐护士道,“你马上到化验室,取一瓶酚酞指示剂和比色条过来!”

护士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就从化验室取了一瓶酚酞指示剂回来。

福克斯大夫从林江北手里拿过药剂瓶子,往一根试管里倒了两毫升,然后又用吸管吸了一点酚酞指示液,滴了一滴到试管里面,很快,试管里液体的颜色变成了鲜红色。

酚酞指示剂本身是弱酸性,遇到酸性溶液或者中性溶液不变色,遇到碱性溶液才会变成红色,并且碱性越高,颜色越红。

现在是试管里的液体变成了鲜红色,说明里面溶液是碱性,根本不可能是用磺胺粉加蒸馏水配制出来的。

福克斯大夫脸色顿时变了,对护士说道:“把比色条拿过来!”

护士把比色条递给福克斯大夫,福克斯大夫把比色条放在试管旁边,经过比对,,也就是说,正好是中华药典中所标注的磺胺注射针剂的PH值的范围之内!

“噢,我的上帝,这怎么可能!”福克斯大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结果。纵使他再感觉不可置信,但是眼前的这一切都告诉他,这个他认为只懂得一点三脚猫医学知识的中国军官很可能真地用磺胺粉配制出来了磺胺注射针剂。

“什么可能不可能的!”钟英才在一旁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此时看着福克斯大夫的表情,又哪里不知道酚酞指示剂的试验结果证明林江北没错啊,他对福克斯大夫里不客气地说道:“你哪来那名多废话啊?病人是我们送过来的,即使出什么问题,也是我们来承担,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我命令你立刻把这注射剂给病人用上去!”

“你,你,你太粗鲁了,我回头一定要向你们朱主任控告你!”福克斯大夫气得浑身发抖。

“那也是回头的事情了!”钟英才说道,“福克斯大夫,你现在先把注射剂给病人打上!”

“简直是不可理喻!”福克斯大夫明白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他倒不是真的在意宫底永辉的死活,只是觉得自己洋专家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用就用,等出了问题,我看你怎么交代!”他气哼哼地对护士交代道,“把注射液立刻给病人静脉滴注。”然后迈步就要走。

“且慢!”林江北伸手拦住了福克斯大夫。

“又怎么了?”福克斯大夫怒视着林江北,“我已经交代护士把你的磺胺注射剂给用上了,你还不满意吗?”

“福克斯大夫,”林江北依旧是不怒不愠,平静地看着福克斯大夫,“我只是想提醒你一点,那就是我配制出来的磺胺注射针剂比常规的磺胺注射针剂碱性要强一些,如果加入葡萄糖注射液中对病人进行滴注的话,由于葡萄糖注射液通常呈现弱酸性,有可能跟我配制的磺胺注射针剂发生酸碱反应,从而析出结晶,进入病人的血液当中造成静脉栓塞。”

“因此,我建议最好是采取百分之零点九的氯化钠注射液与我配制的磺胺注射针剂进行混合滴注,这样就可以避免因为酸碱反应析出结晶造成病人静脉栓塞的危险!”

听到林江北能够如此明确的把他配制的磺胺注射针剂的禁忌症讲出来,福克斯大夫就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低估了眼前这位中国军队的军官,他恐怕是真的掌握了用磺胺粉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技术,而且还在现实中使用过。否则的话,是不可能如此明确的把这种磺胺注射针剂的禁忌症也讲得如此明白。

想通了这些东西,福克斯大夫心中的恼怒反而去掉了不少。不是自己固执,实在是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军官太妖孽了。

“谢谢你的提醒!”福克斯转身对护士交代道,“就按照林长官的吩咐,把葡萄糖注射液换成百分之零点九的氯化钠注射液,立刻对病人进行静脉滴注!”

半个小时后,宫底永辉从全麻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吃力地睁开了双眼,只看到一个吊瓶正挂在床头,往自己体内的静脉里输液。

“宫底永辉,你的运气不错,小命算是保住了!”中国那个年轻的林特派员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但是能保住多久,就看你在彻底清醒之后,能够交代出多少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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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5章 分肥的来了(第二更)

宫底永辉应了一声,想要回话,脑子却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林江北知道麻醉药品对宫底永辉大脑的影响没有那么快消失,所以也不急于问宫底永辉问题,只是让护士把宫底永辉送到隔离病房,自己亲自在病房外面守着。

三个小时之后,宫底永辉彻底清醒了,大脑恢复了正常的思维和反应。他虽然觉得自己此时异常虚弱,但是身体却没有滚烫的感觉,就知道那个姓林的特派员确实给他用上了磺胺注射针剂,所以他的伤口才没有发炎恶化。

那么他如果想要让那个林特派员继续在他身上使用磺胺针剂,就必须体现出他对林特派员的价值。

“护士,护士小姐,请你把林长官喊进来,我有话要对他说!”宫底永辉对守在床前的特护护士说道。

护士立刻来到门外,把林江北喊了进来。

“宫底永辉,恢复得挺快的嘛,现在有力气说话了?”林江北拉了一张凳子,坐到了宫底永辉跟前。

“多谢林长官给我找到的磺胺针剂,我也一定不辜负林长官对我的照顾,体现出我对林长官的价值!”宫底永辉张着干裂的嘴唇说道。

“不错,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林江北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展示我的对你的诚意,给你用上了来之不易的磺胺注射针剂,那么接下来该你给我展示你的诚意了!你前面不是说,手里还有一百瓶磺胺粉吗?藏在什么地方?”

“在洛城火车站甲字第六十三号仓库里。仓库里存放着各式西式饼干,在最里面的最下层有两只同义合的鸡蛋饼干桶,里面各装了五十瓶磺胺粉。”宫底永辉回答道。

“好,磺胺粉的下落我知道了!”林江北点了点头,望着宫底永辉,“除了磺胺粉之外,你应该知道我最关心从是什么东西。”

“我明白!”宫底永辉说道,“林长官最关心的,应该是赤尾小组的联络名单。这个名单,我用自己编制的密码,全部翻译成了数字,保存在东大街中央银行保险箱里,保险箱的编号是A种563号。钥匙就藏在我的住处暖水瓶的底部的旋钮处。”

“也就是说,取出来这个联络名单,还必须找你翻译,才能解读出来?”林江北问道。

“是的,长官,这个密码是我自创的,除了我本人,谁也破译不出来。”

“好吧,你继续休息,等我把名单取出来之后,再回来找你!”林江北说道,“至于说磺胺注射针剂,你也不用担心。我又给了医院方面两瓶。到时候他们会给你用上的!”

“谢谢林长官,我还有一个重要情况要向您汇报!”

“什么情况,说吧!”

“你们洛城警察局侦缉队副队长晋晟斌也是我们赤尾小组的成员,昨天保坂梅村就把赤尾小组的报务员小川香梨交给晋晟斌,让他负责护送小川香梨离开洛城城区。”宫底永辉说道。

林江北不由得面色一变。

洛城城区的封锁任务是由勤务营的士兵和洛城警察局联合执行的。晋晟斌作为警察局侦缉队副队长,对洛城各个封锁线的情况非常熟悉,倘若小川香梨真的是由他护送出城的话,还真有可能会成功。

离开了病房,他把情况向钟英才一说,钟英才也很是气恼,立刻派李志川率领人马去追捕晋晟斌。此时已经是天色大亮,距离晋晟斌护送小川香梨逃走的时间已经有近七个小时了,此时派李志川过去,更多是一种亡羊补牢的措施。

把李志川派出去之后,林江北跟钟英才又兵分两路,各自带领一队人马,林江北带着胡德胜去洛城火车站仓库区取磺胺粉,然后再到老上海裁缝铺进行搜索;钟英才则先赶到宫底永辉的住处,找出银行保险柜的钥匙,然后去东大街中央银行,把保险柜里的赤尾小组的联络名单拿出来,再回到医院交给宫底永辉翻译出来,然后再按照名单进行抓人。

林江北首先赶到洛城火车站,找到甲字第六十三号仓库,让勤务营的士兵强行把仓库大门撬开,然后按照宫底永辉所说,果然找到两只同义合的鸡蛋饼干桶,打开两只饼干桶,里面整整齐齐地各码着五十瓶磺胺粉。

林江北不由得微笑了起来,林氏国医堂开始试制磺胺注射针剂的原料这下有着落了。当然,这批磺胺粉他肯定不能独吞,要分给钟英才以及朱少舟一部分。但是相信,相比起磺胺粉来,朱少舟和钟英才肯定更喜欢磺胺注射针剂。

把这批磺胺粉取到手之后,林江北又率领着勤务营的士兵赶到了东大街老上海裁缝铺。

在老上海裁缝铺外面值守的勤务营士兵看见林江北和胡德胜到来,连忙上来敬礼。林江北问明白昨天晚上他们离开之后裁缝铺这边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之后,就准备带人进入裁缝铺进行搜查。这时却就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长衫青年从对面一家店铺里走了出来,对林江北拱了拱手,说道:“敢问长官可是杭州过来的林特派员?”

“你是?”林江北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长衫青年。

“我是魏一生,情报处河南站洛城组组长。”确定了林江北的身份,长衫青年连忙双脚立正,对林江北重新敬了一个礼,“奉河南站站长柳一舟站长的命令,前来配合林特派员的工作!”

敬过礼之后,魏一生就把自己的证件掏出来交给林江北查验,然后又按照要求,把证明身份的暗语也给林江北对了一遍。

确定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情报处河南站洛城组的组长之后,林江北哪里不明白,这个河南站洛城组组长魏一生这时候过来,名义上是配合他的工作,实际上是代表河南站摘桃子分肥来了。

可是林江北又无法拒绝,毕竟这件案子是发生在洛城组的地盘上,更何况连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勤务营都有份分肥,没有理由同为情报处系统的河南站没有理由参与分肥吧?

倘若他拒绝魏一生参与的话,恐怕段逸农那边也交代不过去啊!

想到这里,林江北就转过身,望着魏一生,“魏组长,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详细了解一下日本谍报组织在洛城的活动情况呢!”

“昨天晚上,我一到洛城来,日本谍报组织就给我一个下马威,不仅我追捕的目标,中央航校洛城分校的维修技佐纪文光被日谍组织的杀手杀死在洛都大饭店的房间里,甚至当我追踪到这个老上海裁缝铺的时候,也差点没有被裁缝铺的刘裁缝给当场勒死。”

“即使这样,日本谍报组织的杀手依旧不肯罢休,深更半夜又潜入到我住宿的金台旅馆,在我床底下安放了新型炸弹。幸亏我命好,及时发现了日谍杀手安放的这个新型炸弹,避免了被炸身亡的惨剧。”

“却没有想到,日谍杀手又在我们乘坐的汽车上动手脚,还在西关马路街的肖家胡同路口安排了七八个武装分子准备埋伏我们。”

“刘组长,我都有点不明白了。这洛城究竟是咱们国民政府的洛城,还是日本鬼子的洛城。怎么日本谍报组织嚣张若此,南京情报处总部竟然没有收到一丝消息?”

魏一生被问的面红耳赤,连忙解释道:“林特派员,以前河南站的工作重点都放在开封和郑州,洛城这边并没有投入人力物力。”

“我也是今年年初的时候,被任命为新成立的洛阳组组长,满打满算,派到洛城来的时间也就一个月。而且这个洛阳组连组长带组员也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很多工作还没有来得及开展。”

“但是不管怎么说,没有能够发现日本谍报组织在洛城的活动,都是我的失职。让林特派员屡陷险境,我更是罪该万死。所以我这次过来,也有向林特派员自请处分的意思,请林特派员狠狠地处罚我吧!”

见魏一生把姿态放得这么低,虽然明知道这是苦肉计,但是林江北却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是一个系统里的人马,抬头不见低头见。

算了算了,该给的好处还是要给,只要别太过分就行。林江北之所以前面质问魏一生这么一大堆,就是敲打一下他,让他明白分好处好适可而止,否则的话,即使大家都是一个系统里的,林江北也不会客气。

心中打定了主意,林江北就对魏一生说道:“我这个特派员也是临时的,专案专办,管不到你们河南站里的事情。不过魏组长既然来了,就一起参加搜查裁缝铺的行动吧,以魏组长的经验,应该能够提供不少帮助。”

“多谢林特派员宽宏大量!”魏一生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跟着林江北走进了裁缝铺。

“魏组长,”林江北背着手打量着裁缝铺,“这个日谍小组的信鸽和蜘蛛是以夫妻的名义居住在一起的,那么无线电台肯定也是安放在裁缝铺里。以你的经验来判断,他们的无线电台最有可能是隐藏在哪个地方?”

第0196章 又是一本密码本

魏一生就知道,这位林特派员是给他和河南站送功劳来了。要知道河南站自从成立之日起,虽然也曾抓获过日本间谍,但是日本间谍组织的电台,却是从来没有发现过一部。

于是他心中一喜,就连忙说道“林特派员,可否让我仔细检查一番”

“行,你检查吧”林江北应允道。

于是魏一生就翻箱倒柜地检查了起来,可是忙活大半天,也一无所获。这也不能怪他,和林江北这样受过专业培训情报处人员不同,魏一生毕业于河南省立百泉乡村师范学校,去年毕业后机缘巧合之下,被河南站站长柳一舟看中,就这样加入了情报处河南站,成为一名特工。

虽然说在河南站也受过一些情报工作的简单培训,但是专业素质上却是差得太远了,别说跟林江北相比,就是比浙江省会警察局侦缉队员的搜查功夫比起来,也差了不少火候。所以虽然他明知道裁缝铺里隐藏有无线电台,但是真让他去搜寻起来,却是跟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不得要领。

林江北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这样的情报工作素质,别说是今年刚刚被派到洛城来,就是去年被派来洛城,恐怕也发现不了赤尾和磨间谍小组的活动踪迹吧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报告,原来是勤务营的士兵把吴文军给带了过来。涂抹上林氏国医堂特制的獾油烫伤膏之后,经过一夜的休整,吴文军脸上的水泡已经基本上平复,疼痛程度也明显减轻了。

见到了林江北,吴文军连忙上来问好“长官,谢谢您的烫伤膏,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你在裁缝铺里也呆了十几天了,知不知道小川香梨把发报机隐藏在哪里”林江北问道。

“报告长官,我知道,是在”吴文军张口就要回答出来。

“既然你知道就好”林江北却摆手阻止了他,然后让人把已经跑到后院的魏一生叫了过来。

“魏组长,你可曾搜查到日谍的无线电台”林江北问道。

“林特派员,卑职无能,到现在维持,还没有找到日谍无线电台的踪迹。”魏一生面露愧色地说道。他没有办法不羞愧,林特派员都把功劳送到他手上了,他却硬是拿不到手,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不要紧,”林江北既然决定把这份功劳让出去,就让一个彻底,他用手指着吴文军,对魏一生说道,“这个吴文军是赤尾小组的新成员,昨天在行动中被勤务营抓获。魏组长不妨审问一下他,看看他知不知晓日谍小组的无线电台隐藏在何处”

魏一生虽然在搜查技术上没有什么水平,但是在人情世故上却是一个人精,要不柳一舟也不会把他招进河南站。这时候他哪里不明白,林江北这是铁了心地要把这份功劳送给他。

“林特派员实在是高义我替柳站长以及河南站的全体同仁谢谢林特派员”他当即冲着林江北恭敬地说道,“等下午柳站长赶到洛城来,我一定把您对河南站的关照之情好好向柳站长汇报汇报”

“呵呵,是你们审讯功夫高明,从日谍成员当中问出了无线电台的藏匿之地,关我什么事情”林江北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你这边抓紧点时间,搜出无线电台之后,我们好进行下一步的搜查工作”

魏一生就明白了,林江北这是告诉他,能让给洛阳组和河南站的功劳,也就是这部无线电台了,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们就不要染指了。

对于这个结果,魏一生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说他也知道,老上海裁缝铺作为赤尾间谍小组的据点,肯定藏匿有不少财物,但是和财物相比,还是缴获日谍组织的无线电台的功劳更为实在啊

功劳就代表着晋升,晋升就代表着权力,而有了权力,还担心弄不来财物吗

更何况这个案子是勤务营全程办理的,即使是柳站长赶过来,想从勤务营手里把好处讨出来,也不太容易吧

“请林特派员放心,卑职一定不会影响后续搜查工作的”魏一生恭敬地回了林江北一句,就立刻开始“审问”吴文军。吴文军又哪里不明白林江北的意思,连忙把无线电台的藏匿位置供了出来,并带着魏一生到后院去寻找。

在吴文军的带领下,魏一生很快就在后院工作间的柱子里的暗格里找到了无线电台。

一时间他不由得喜出望外,抱着无线电台就回到前面找林江北“报告林特派员,我已经顺利将无线电台搜了出来”

看着魏一生喜不自禁的模样,林江北不由得一笑,说道“魏组长,你只搜出了无线电台,就满足了吗”

听到林江北的话,魏一生不由得一愣,在心下琢磨了半天林江北的意思,却依旧不敢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他抬起头望着林江北,小心翼翼地问道“林特派员,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你难道就不想搜出赤尾间谍小组的密码本吗”林江北笑眯眯地说道。

魏一生心中一震,他没有想到,林江北还真的是这个意思,如此一来,林江北打算让出的功劳就太大了,大到可以让柳一舟这个丙类情报站站长的军衔从少校直接升到中校,达到乙类情报站站长军衔等级的水平。

也就是说,有了这个密码本,以后柳一舟就具备了到武汉、广州、西安等乙类情报站去担任站长的资格。这可是柳一舟一直梦寐以求却偏偏无法办到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有了机会。

当然,如果真的能够搜出密码本,得到好处的不仅仅是柳一舟,魏一生这个洛阳组组长,军衔恐怕也要从少尉升级到中尉了。

不过魏一生也知道,倘若真的想要这个日谍组织的密码本的话,恐怕就不会是像无线电台这么简单了。无线电台这份功劳,林江北之前说的很清楚,就算是分润给河南站和洛城组的功劳。但是密码本呢,洛城组和河南站要想拿走的话,恐怕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来交换才行,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林江北即使再给面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他们。

“林特派员,”魏一生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想肯定是想,但是估计没有资格跟你谈条件,要不还是等我们柳站长中午从开封赶过来之后,亲自跟你谈”

“也好”林江北点了点头,把手冲着胡德胜一挥,让胡德胜指挥勤务营的士兵,开始对裁缝铺进行查抄。

有吴文军在一旁指引,很快赤尾和磨隐藏在红薯窖里的地下金库被查抄了出来,经过清点,一共在地下金库里发现三千法币,八百大洋和二十根小黄鱼。虽然无法跟查抄王龙飞的观湖楼歌场的收获相比,但是在洛城这个地方有这样的收获,也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不过让林江北意外的是,无论是地下金库,还是裁缝铺的其他地方,勤务营的士兵在他的指挥下都几乎把裁缝铺给拆了,也没有发现赤尾间谍小组的密码本。

这就有点违背常理了。

他昨天到老上海裁缝铺来的那么突然,赤尾和磨根本就没有机会把密码本进行销毁和转移。至于说目前还在潜逃的小川香梨,作为一个间谍小组的信鸽,赤尾和磨是不可能把密码本交给她保管的。所以密码本肯定不会是被小川香梨带出去了,只能还留在老上海裁缝铺内

可是裁缝铺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密码本呢

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距离对赤尾和磨使用一号药剂的时间才过去十个小时,赤尾和磨身上的一号药剂的效应还没有消退,即使要对赤尾和磨进行拷问,也得再等两个小时赤尾和磨身上的一号药剂药效消退了之后。

不能这样干等着,既然密码本还留在裁缝铺,没有理由找不到啊

林江北正在想着,忽然一个正在搬运裁缝铺里布匹的勤务营士兵走了过来,向他请示道“林长官,整匹的布料都搬运出去了,那边货架上还有一些零散布料,怎么处理”

“零碎布料”林江北眼睛就顺着勤务营的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忽然间,他眼睛不由得一亮,连忙快步走到货架跟前,用手拿起一块灰黑色的格子纹布料看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自己还真的是差点疏忽过去了,不然等勤务营的士兵把这些零碎布料都拿走,自己想再要把这些东西找回来,那可就不太容易了。

“好了,把剩下的零碎布料都打包好,带回勤务营专门保存起来,谁也不得妄动”林江北拿好手里这块灰黑色的格子纹布料,冲着勤务营士兵交代了一句,然后扭身对胡德胜说道“胡德胜,可以收兵了。我们现在去跟钟营长汇合,看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长官,不是还没有找到密码本吗”胡德胜惊讶地问道。

“谁说没有找到了”林江北笑了起来,冲着胡德胜抖了抖手中的灰黑色格子纹布料,“这不是,已经被我拿到手中了嘛”

感谢书友韦周桥、啊大象无形的打赏,感谢书友们月票和推荐票的支持。

明天下午两点,开始爆更。

第0197章 保财还是保命(第一更)

胡德胜仔细看了一下林江北手中的布料,这才发现上面的灰黑色格子纹的形状,竟然跟昨天晚上林江北从赤尾和磨皮鞋跟中搜出的那封密信上的那些图案非常相似。

这个时候他才恍然醒觉,敢情赤尾和磨竟然把密码本直接印染在这块布料上面了。这狗日的小日本鬼子,简直是太狡猾了。若不是林特派员细心,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日谍组织那么重要的密码本,竟然会就那么大明大摆地就扔在货架上面。

魏一生虽然并不知晓林江北先前在赤尾和磨那边已经搜出一封用自由石匠密码写出的密信,但是林江北既然说那块布料是密码本,他也大致能够猜得出来,一定是布料上面的那些形状各异印染格子纹有问题。但是至于说怎么一个问题,就不是他能够看得出来了。

“林特派员,您这了不起啊!”魏一生眼巴巴地看着林江北手里这块布料,“如果今天不是有您,就是人给在这里搜上一辈子,恐怕也想不到,这块布料就是小日本鬼子的密码本啊!”

“谁说这一定就是我搜出来的呢?”林江北笑呵呵地拍了拍魏一生的肩膀,“也许这个密码本,就是你老魏亲手搜出来的呢!”

“哪能啊,哪能啊!”魏一生咽了一口唾沫。

“好了,那就先这样吧!”林江北对魏一生说道,“你先抱着电台回去。等你们柳站长到洛城了,再带着他来到勤务营驻地去找我,好不好?”

“好的,好的!”魏一生点了点头,屁颠屁颠地抱着无线电台先离开了。不管柳一舟中午到了洛城之后给林江北谈的怎么样,最起码他魏一生搜出这部无线电台的功劳是跑不了了。

嘿嘿,这可是河南站搜出的第一部日本谍报组织的无线电台哦,即使不考虑密码本的问题,单凭着这部无线电台的功劳,他魏一生升到河南站书记长的位置上,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魏一生离开之后,林江北让勤务营的士兵把吴文军重新押回勤务营驻地,同时也把裁缝铺里搜出来的这些财物和之前的那一百瓶磺胺粉也送回去。

他自己则带着几个人赶回到洛都国立医院。

这个时候,钟英才已经从中央银行的保险箱里把秘密名单取了回来,并让宫底永辉全部翻译了出来。见到林江北过来,他立刻把林江北迎到对面的病房,把翻译好的名单交给林江北看。

“真没有想到啊!”他用手指着翻译好的名单,对着林江北说道,“赤尾间谍小组,包括警察局那个晋晟斌在内,竟然在洛城发展了二十七名鼹鼠,甚至连我们洛城分校,都有一名人员被拉下水!”

这时整个一层病房都全部被勤务营隔离封锁了起来,钟英才说话也不担心被其他人听到。

林江北接过名单看了一下,只见这二十七名鼹鼠名单遍布洛城各行各业,除了政军警这些要害部门是渗透的重灾区之外,甚至还在邮局的信差、酒店的服务员以及人力车夫当中,都有赤尾间谍小组发展出来的鼹鼠。

不得不说,这个赤尾和磨真的是天生做间谍的料,到洛城不过三年的时间,竟然能够把赤尾间谍小组的触角伸到洛城的每一个行业,起工作效率简直是高得可怕,甚至是富山井也在杭城日租界的大本营,也没有做出这样的效率呢!

“除了已经被保坂梅村杀掉的纪文光,和正在被我们追捕的晋晟斌之外,还有二十五名鼹鼠。”钟英才看着林江北说道,“江北,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就立刻下令对这些人员进行抓捕。”

“问题嘛,还是有的!”林江北提起笔,在这份名单上加上了纪元正和黎存行的名字,对钟英才说道:“英才兄,明明是二十九名鼹鼠嘛!其中保安司令部副参谋长纪元正是确凿无疑的鼹鼠,无论如何都不能漏掉!”

“至于说名单上洛城专员黎存行嘛,暂时只能说疑似。至于是不是真相如何,还需要我们上门去找黎专员求证一番。毕竟嘛,勤务营的兄弟们从昨天晚上忙到现在,总得有一点收获意思一下吧?总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就算了吧?”

林江北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放过黎存行,这个狗日的东西,刚到洛城来,就敢开口向商户们勒索十四万元法币,可以想见,他以往在其他地方也一定敲诈了不少黑钱。他既然惹上了自己,这个时候不抓住机会让他吐出来,又更待何时呢?

不然仅仅凭着着赤尾和磨的裁缝铺里缴获的那一些钱财,钟英才孝敬一下朱一舟,犒赏一下勤务营的手下,基本上也就不剩什么了。

钟英才顿时明白了林江北的意思,顿时就兴奋起来,他在洛城当了三年勤务营营长,还真的没有逮住什么捞油水的机会。即使他三哥依靠他的帮助,开了一个裕兴元打蛋厂,一年到头下来,也不过只赚个不到三千元的利润。现在却没有想到,因为帮着林江北抓日本间谍,就捞到了两条大鱼。

“江北,”钟英才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往病房方向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里面的宫底永辉,就不能留了!”

“既然没有利用价值了,当然就没有必要在留着浪费我们宝贵的医药资源了,”林江北点了点头。对于杀日本鬼子,他从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好!”

钟英才也是行为果敢之人,他立刻招手就把心腹卫兵叫过来,往对面病房方向指了指,小声交代了他几句。心腹卫兵应了一声是,就向对面病房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向钟英才汇报道:“报告长官,不好了,我刚才到对面病房去,竟然发现宫底永辉死在病床上了!”

“一定是日本间谍干的!”钟英才勃然大怒,“太猖狂了!都这个时候了,日本间谍竟然还敢在我们眼皮底下作案!”

“胡德胜!”他扭头叫道。

“到!”胡德胜就从走廊那边快步跑了过来。

钟英才把名单递给胡德胜,“你立即率领人马,把这个名单上所有人员都抓住归案!”

“是!”胡德胜应了一声,接过名单,领着人马杀气腾腾地出去抓人。

胡德胜离开后,钟英才又让心腹卫兵到专员衙门,去把还关押在那里的黎存行提出来,送到勤务营驻地,然后才又向林江北说道:“江北,你现在跟我一起到勤务营驻地等黎存行这个老东西吧?”

“英才兄,我就没有必要去了!”林江北摇了摇头,“黎存行能够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蠢货。在钱财和个人前途方面,他应该是拿捏地清楚的。倘若他真的是要钱不要命的话,那我再出马也不迟。”

“至于说眼下,我还是想先回林氏国医堂去看看。毕竟我爷爷那么大岁数,经过被黎存行那个王八蛋那一番折腾,我担心我爷爷身体吃不消啊!”

“哎呀,这点倒是我疏忽了!一直想着抓日本间谍,竟然忘记了老爷子的身体。”钟英才点了点头,“这样吧,我也陪着你到林氏国医堂去看看老爷子吧!”

“这个暂且不必!”林江北摆了摆手,“英才兄,你还是先把这边收尾工作给做好!等正事忙完了,到时候再去看望不迟!尤其是黎存行这件事情,不宜久拖!”

钟英才自然明白林江北所说的道理,黎存行怎么说也是一方地方大员,背后也有自己的势力和人脉,他们这边如果不速战速决的话,等黎存行背后的人物出手,局面就有可能复杂化。

至于说现在,就简单了,黎存行如果不松口,这边就立即把他弄到鼹鼠名单上,一旦造成既成事实,黎存行背后的人物再想出手,可就来不及了!

“那好吧,我先让司机把你送回去,这边有什么变化,我立刻派人通知你!”钟英才说着就司机叫了过来,让他把林江北送回去。

林江北坐车汽车赶回到林氏国医堂,还没有下车,就透过车窗玻璃看到爷爷林致远正拄着一个拐棍,站在门口指挥木匠在修葺门面。

他内心不由得一松。还能够站在外面指挥木匠修葺门面,就说明爷爷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爷爷!”他推开车门,从车内跳了下来,快步向林致远跑过去。

看到林江北回来,林致远慈祥地笑了起来,拄着拐棍说道:“江北,你怎么这么就回来了?工作上的事儿忙完了?”

“嗯,基本上忙完了!”林江北赶忙用手扶着林致远,嘴里埋怨道:“爷爷,您身体没事吧?您不在床上休息,站在外面干什么?我爸和我妈呢?他们也不管管你,就这样让你站在外面啊?”

“谁说我们不管了!”林信鸿闻声从门内走了出来,“可是你爷爷也得听我们啊!我跟你妈把嘴皮子都说破了,可是他老人家硬是不肯听,说是要到外面等你!”

“听什么听?”林致远瞪着眼睛说道,“咱们林家的养气功夫感情是白给啊?我练了几十年,连这一点小伤都顶不住的话,还开什么林氏国医堂啊?”

第0198章 家庭会议(第二更)

林江北扶着林致远走进店里,母亲尚如冰也闻讯从后院赶了过来,看见林江北先是楞了半天,旋即双眼一红,拉着林江北的手,眼泪就滚落了下来,“江北,你在杭城受的是什么苦啊?怎么黑成这样,瘦成这样啊?你看看你的手,怎么都变成这样了啊?”

“咳咳!”林致远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拿着拐棍在地上拄了拄,说道:“如冰,眼窝子不要那么浅,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江北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吃这点苦算什么?”

“好了好了,”林江北知道爷爷这封建大家长的脾气,自己如果拦一下,不知道还会说出怎么难听的话,于是赶快站出来打圆场,“妈,我别担心,我在杭城过得好着呢,真的没有吃什么苦。这手上的裂口啊,是我做实验时不小心被火碱溶液泡了一下,现在都快好了呢!”

尚如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她虽然心疼儿子,但是也惹林致远生气。毕竟老爷子年龄七十岁了,昨天晚上又被保安司令部的人抓到专署衙门那么折腾,万一有个好歹,她可承担不起。

“妈,江燕和江南呢?”林江北脑袋转了一圈,不见哥哥林江南和妹妹林江燕,不由得出声问道。

“江燕到学校上课去了,本来她想赖在家里等你回来,爷爷不允许。”尚如冰说道。

林江北这才想起,妹妹林江燕去年就考上了洛城师范学校。

“至于说江南,”尚如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在后院翻捡药材。昨天保安司令部那帮土匪把药材都倒到地上去了,也不知道能够翻捡出来多少!”

“先别让他翻捡药材了,”林江北说道,“妈,你把叫过来,我有重要事情要跟你们商量。”

听林江北说有重要事情商量,尚如冰不敢怠慢,连忙跑到后院,把林江南喊了过来,然后一家人围坐在前院的大厅之中。

“说吧,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量?”林致远开口道。

“爷爷,洛城恐怕我们林氏国医堂呆不下去了。”林江北说道。

“你是说,黎存行会对我们林氏国医堂展开报复吗?”林致远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开口问道。

“对!”林江北点头说道。

“江北,你不是认识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朱主任,另外洛城分校的勤务营钟营长跟你关系也不错,有他们两个在,还怕黎存行对我们林氏国医堂展开报复吗?”林江南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我是认识洛城分校的朱主任,跟勤务营钟英才的关系也不错。”林江北说道,“但是这一层关系,最多也只能保证黎存行不敢对我们林氏国医堂公开报复。”

“可是呢,朱主任和钟营长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又不可能天天派人过来保护我们林氏国医堂。黎存行不敢公开报复,不代表他不敢私底下搞小动作。尤其是他还兼任着第十行政督察区保安司令部的司令,手下有几百号人马。甚至他都不用偷偷派手下来对咱们林氏国医堂下手,只要联络一下洛城四周山里的土匪到洛城来对咱家下手,到时候即使朱主任和钟营长得到信儿再带人过来,恐怕也晚了。”

“是啊!”林信鸿听林江北这么一说,不由得忧心忡忡地说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只要黎存行对咱们林氏国医堂动了坏心思,防备是防备不住的!”

“江北,”尚如冰这时候也忍不住开了口,“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黎存行胡作非为不成?你就不能跟朱主任说一说,让他跟上面说一说,把黎存行给撤掉吗?”

林江北心中暗道,倘若真的是铁了心地把黎存行搞掉,也不是办不到。可是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够说动爷爷同意把林氏国医堂迁离洛城呢?

“妈,谈何容易啊!黎存行可是管着洛城八个县的公署专员,他的任命是要经过军事委员会同意,然后有行政院直接任命状,连省政府主席都无权干涉。”林江北说道,“而且他这次强征富户捐,又打的是为洛城城区翻修道路的名义,即使把官司打到行政院,也只能说他征收数额过大,并不能以这个理由撤了他啊!”

“什么?黎存行这个公署专员,竟然连省府主席都无权干涉?”林致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的权势竟然这么大?怨不得潘兴思那个东西,不敢帮我们,还向黎存行通风报信!”

“不仅仅是省府主席,甚至连行政院也只有下任命状的权力。能够免去他职务的,只有军事委员会。”林江北半真半假地点头说道。

林致远闻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还是我冲动了,太过于相信潘兴思了,以为他这个省府参议员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大官,否则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了!早知道这样,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凑一万块钱交给黎存行。”

也怨不得林致远心疼,要知道林氏国医堂除去开销之外,一年到头下来,也最多能够赚两千块钱。一万块钱,几乎是林氏国医堂整整五年的收入。这让他一下子全部拿出来交给黎存行,又如何舍得。

“爷爷,我们自己凭本事清清白白赚的钱,为什么要交给黎存行那个王八蛋?”林江北说道,“得罪他就得罪他了,又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搬迁!”林江北说道,“我们林氏国医堂从洛城迁出去,不就可以了吗?黎存行胳膊再长,也只能限于洛城这一带,离开了洛城,他想派人去找我们林氏国医堂的麻烦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迁出去,说起来简单,但是真要实施起来,又谈何容易啊!”林致远摇了摇头,“我们林氏国医堂在洛城这边五代行医,才积累了这么一点名气和人脉,离开了洛城,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还认我们林氏国医堂啊?”

“爷爷,以咱们林氏国医堂的医术,即使换一个地方,照样也能打出一番天地。”林江北说道,“更何况我还有一个新学到的独门秘方,有了这个秘方,即使我们林氏国医堂什么都不用做,靠这个独门秘方也可以赚个盆满钵满。”

“什么独门秘方?”林江南忍不住出声问道。

“哥,我给你带的十瓶磺胺粉呢,放在哪里?”林江北问道。

“放在柜上,你现在要用吗?”林江南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去给你取!”

“不用不用,哥,你先坐下!”林江北招手让林江南坐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爷爷和父母,压低声音说道:“我的独门秘方,就是用磺胺粉制成磺胺注射针剂!”

“什么?”

林致远和林信鸿夫妇都大吃一惊,他们互相看了几眼,显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后还是林信鸿开口说道:“江北,你不是开玩笑吧?用磺胺粉制成磺胺注射针剂?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倘若真的可以的话,那些医院里的洋医生不早就搞了起来,哪里又轮得到你啊?”

“呵呵,爸,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林江北笑了笑,“要不怎么敢说是独门秘方呢?别的不说,单单就是说磺胺粉制造成磺胺注射针剂这一项,我比这世界上大多数洋医生都厉害!”

见林信鸿还要反驳,林江北伸手拦住了他,“爸,我今天在洛都国立医院,就用磺胺粉前后现场配制出了两支磺胺注射针剂。你如果不相信,可以找洛都国立医院的熟人打听打听。也可以等勤务营的钟营长过来了,问一问他,当时我配制磺胺注射针剂时,他也在现场。”

林江北以前不敢把自己会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技术暴露出来,是因为自己还是浙警杭训班一个受训学员,而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是情报处杭城站少校情报组组长,还有徐铁成这个常校长的心腹嫡系站在他背后支持他,即使别人知道他会这一门技术,又能如何?

所以这个时候,他才会大大方方的把自己会这一门手艺的事情给显露出来。

听林江北说到这里,林致远就知道自家这个小孙子不说乱吹法螺,应该是真的掌握了用磺胺粉制造磺胺注射针剂的技术,一时间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

欢喜的是,自己小孙子有了这一门独家秘方,林氏国医堂别说是迁到其他地方,即使迁到国外去,都不愁没有活路。

惊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磺胺粉制造磺胺注射针剂这样的技术一旦暴露出来,不知道要惹起多少人眼红。要知道,他不过在洛城这个小地方开一个林氏国医堂,就要面临黎存行这样权贵的盘剥。而相比起林氏国医堂所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利润,配制磺胺注射针剂赚取的可是天量巨款,到时候哪怕是自己小孙子和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朱少舟关系不错,也不见得能够保住自身的平安!

第0199章 老爷子英明(第三更)

林江北看着林致远面前阴晴不定,就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决定再给老爷子增加一点信心,于是就说道:“虽然说制造磺胺注射针剂利润很大,但是这份利润呢,我们林氏国医堂也不能独吞。”

“嗯?”林致远听林江北这么一说,心神反而定了下来,目光凝视着林江北,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我在杭城认识一个朋友,她父亲是浙江省保安处处长……”林江北说道。

“省保安处处长?”林信鸿接口说道,“那官好像是只比黎存行大一点吧?而且还是浙江省那边的。”

在林信鸿看来,黎存行这个洛城公署的保安司令部司令比河南省保安处处长只低一个级别,林江北那个朋友的父亲是浙江省保安处处长,官职岂不是也只比黎存行大一点吗?

“爸,不是这样比较的!”林江北摇头笑了起来,“怎么跟你说呢?这样吧,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朋友的父亲在到浙江省保安处担任处长之前,一直跟在领袖常校长身边,担任侍从室的侍卫长。”

“啊?他竟然是常校长的侍卫长?”林信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常校长嫡系心腹吗?常校长又怎么会让他到浙江省保安处当个处长呢?他是不是干过什么让常校长不高兴的事情,失宠了呢?”

林江北真想冲着自己老爸竖起两个大拇指,也就是老爸早生了七八十年,如果放在后世,就凭着神奇的脑洞,妥妥当当的是起点中文网官场文的大神啊!

“爸,我朋友的父亲既没有干什么让常校长不高兴的事情,也没有失宠!”林江北说道,“浙江省是常校长的老家,也是常校长的龙兴之地,常校长把我朋友的父亲派到浙江省保安处担任处长,是让我朋友的父亲替他看家。怎么说呢,就好像是满清皇帝总是把自己总信任的心腹派到关外去镇守满洲八旗的龙兴之地一样。”

“哦,原来如此啊?”林信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旋即又提出另外一个疑问,“可是,既然是让你朋友的父亲去看家,常校长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浙江省府主席干一干呢?岂不是比一个省保安处的处长强太多了嘛?”

“省政府主席能够直接领兵吗?”林江北哭笑不得,“爸,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吗?”

“没有听说,这句话是谁说的?”林信鸿立即问道。

林江北这才醒悟自己说走了嘴,随即摆手说道,“不管是谁说的吧。总之在浙江省的具体情况跟咱们河南省这边不一样。在浙江省基本上是我朋友的父亲一手遮天,连省府主席都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好了,信鸿,你别打岔,让江北继续说下去!”林致远看着林信鸿还要发问,就摆手制止了他,对林江北说道:“江北,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朋友的父亲要在咱们林氏国医堂制造磺胺注射针剂的生意中占上一份?”

其实这件事情,林江北还没有来得及跟徐铁成提过。甚至他这次过来,都没有考虑要不要先把磺胺粉制造磺胺注射针剂的配方给拿出来。如果不是机缘凑巧,遇到宫底永辉需要磺胺注射针剂来吊命,林江北还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不做任何准备匆匆忙忙地就把自己用磺胺粉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独门秘籍给亮出来。

但是爷爷既然发问了,他自然不能说徐铁成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个时候只能够先把徐铁成的虎皮扯出来。他相信他回到杭城之后向徐铁成提起这件事情,徐铁成肯定是不会拒绝在林氏国医堂这份生意中参上一脚的。毕竟如果离开了徐铁成的保护,这份生意但靠着林江北的力量,还真的做不下去。

“对,爷爷,我在回洛城之前,就已经跟我朋友的父亲商量好了,他同意在咱们林氏国医堂制造磺胺注射针剂的生意中占上一份份额,同时也会帮助我们林氏国医堂摆平其他权贵势力的侵扰。但是他有一个条件,就是我们林氏国医堂这份生意啊,必须放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才行。否则天高皇帝远的,即使他再得常校长的信任,也不见得能够维护得了我们林氏国医堂的周全。”

“我这次回来,除了承办公务之外,也打算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跟爷爷你和我爸商量商量。可是却没有想到正好遇到黎存行的事情……”

“放到你朋友父亲的势力范围之内?”林致远摸着胡子沉吟了一下,“他的意思是说,想让我们林氏国医堂迁移到杭城吗?”

“不,他的意思并不是让我们林氏国医堂迁移到杭城。”林江北说道,“除了杭城之外,我朋友父亲在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人马。他的建议是,我们林氏国医堂最好能够迁移到成都或者重庆,重庆最好。这样他就可以维护好我们林氏国医堂的周全。”

“成都和重庆?为什么要迁移到那么偏远的地方?”林致远不解地说道。

“爷爷,这个说起来就与国际形势有关了。”林江北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我接下来所说的话,是我朋友的父亲偷偷告诉我的,你们听到就听到了,千万不可外传。”

“江北,你只管说,我和你爸爸都拿得起轻重的!”说到这里,林致远瞥了林江南一眼,“江南,你的嘴巴可要关严实一点,不要害了你弟弟。”

“爷爷,我什么时候嘴巴不严实了?”林江南委屈地说道。

“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怕你不知道轻重,跑到外面卖弄!”林致远又敲打了林江南一句,才又对林江北说道:“江北,你说吧。”

“好的!”林江北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根据我朋友的父亲从上面得到的消息,日本和中国之间必然有一战。而且看着日本的态势,估计最多到明年六七月份,就会找借口对我们中国发动战争。”

“到时候不管是江浙沪,还有华北几省包括咱们河南,都是日本鬼子必攻之地。以国军现在的力量,不见得能够守得住。到时候只有成都、重庆这些四川盆地的大城市,就成了中国的大后方。我朋友的父亲认为我们林氏国医堂只有迁移到那里,才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啊?明年六七月份日本就会跟中国开战吗?”林致远跟林信鸿碰了一个眼神,脸上的神情比听到林江北会配制磺胺注射针剂还要震惊。

“对,最迟到明年七月份,日本肯定会跟中国开战!”林江北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咱们中国那么多人,难道干不过小日本吗?我就不信,他们那一点人,就能够占领大半个中国!”林信鸿很是有点不服气。

“爸,我不是说,日本就一定能够占领大半个中国。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日本人真的占领了大半个中国,我们又怎么办?”林江北耐心解释道,“孔夫子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对不对,既然存在这个风险,我们林氏国医堂又为什么一定要冒这个风险呢?”

“更重要的是,我朋友的父亲说了,我们林氏国医堂将来配制出来的磺胺注射针剂,都是供前线官兵使用的。所以只有把生产的场地安排在大后方,安排在日本鬼子的兵力最难抵达的地方,才能够最大效力的发挥作用,给国军战士源源不断地提供药剂,让在前线负伤的国军官兵能够有更大可能的存活下来,然后养好伤之后,再重新走上战场去打日本鬼子。”

“所以,他强烈建议我们把林氏国医堂搬迁到重庆。”

“那就搬到重庆!”林致远一锤定音,“你朋友的父亲确实说的有道理。如果我们林氏国医堂没有掌握磺胺注射针剂的生产配方,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行。但是既然掌握了这个配方,那自然是越往大后方搬迁越安全,越能够让磺胺注射针剂发挥效用。”

林江北听老爷子吐了口,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伸出大拇指对林致远说道:“爷爷英明!”

“你先别急着夸我英明不英明!”林致远说道:“江北,你先大致说说,磺胺粉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配方是怎么回事,生产起来有没有特别的难度?需要额外购买什么设备?需要多大的厂房?总投资是多少?生产磺胺注射剂的原料磺胺粉又如何解决?”

“爷爷,厂房、设备、总投资以及原料磺胺粉究竟怎么解决,暂且放到一边。”林江北说道,“咱们先到后边的配药房,我把磺胺粉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过程给你们现场演示一遍。”

“啊?这么简单?在我们配药房就可以直接配制出来?”林致远惊讶地说道。

“当然,不过需要一些特殊的试剂。”林江北指了指脚边的小药箱,“我从洛都国立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带出来了!”

第0200章 知趣(第四更)

“喏,”林江北用手指了指过滤掉杂质和过量的氢氧化钠溶液的磺胺噻唑钠盐,说道:“这些剩余物质就是磺胺噻唑钠盐。只要把它们放到烘干箱内进行干燥,去掉中间的水分,等彻底干了之后,就成了纯净的磺胺噻唑钠盐粉末。”

“到时候再按照四比一的比例,取四份蒸馏水跟这些纯净的磺胺噻唑钠盐粉末混合在一起,就得到了磺胺注射针剂。”

“就这么简单?”林致远、林信鸿夫妇还有林江南都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撮湿湿的粉末状物体。

“嗯,就这么简单。紧急情况下,可以直接拿磺胺粉来安装这种方式进行配制出磺胺注射针剂进行使用。”林江北说道,“不过如果要大批量的进行生产,还是要严格按照西药的制药规范,以避免在配制过程中不小心造成的二次污染!”

林致远点了点头,转身严肃地看着林信鸿夫妇和林江南,“这是我们林氏国医堂以后的存身之本,你们一定要严格保密,任谁都不能透露出去。”

就在这时,福伯从前院走了过来,冲着里面喊道:“老掌柜,外面有人找江北小少爷。”

“福伯,是什么人啊?”林江北把手中湿润的磺胺噻唑钠盐粉末放下,走到配药房门口,问福伯道。

“江北小少爷,是洛城分校勤务营的士兵,他说一个开封过来的柳站长到勤务营驻地去找你,钟英才营长让他过来请你过去!”福伯说道。

“好,我知道了。你让他先在前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去。”林江北对福伯交代了一声,然后回到配药房,对爷爷和父母说道:“具体过程我已经给你们演示过了,你们明白大致是怎么回事就好。至于说各个药剂配方的比例,我回头会写一份给你们,你们一定到时候在脑袋瓜里记熟之后烧掉就行了。”

“现在,我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出去处理。等处理完了,再回家跟你们继续商量这件事情!”

交代完毕之后,林江北出了配药房,来到前面。

却看到钟英才的司机正等在那里,他看到林江北,赶快上前敬礼,嘴里说道:“林长官,开封的一个姓柳的站长过来找您,钟长官让我来接您过去!”

“好的,走吧!”林江北点了点头,跟着司机上车,很快就来到了勤务营驻地。

司机领着他来到钟英才的办公室,只见魏一生正陪着一个三十出头的人坐在钟英才对面说话,看见林江北过来,魏一生连忙站起来,对那个三十出头的人说道:“柳站长,这位就是林特派员。”

那个三十出头的人连忙抢先一步对林江北伸出手来,“林特派员,敝人河南情报站柳一舟,冒昧打扰,望不吝赐教!”

柳一舟是黄埔四期毕业,资格比情报处处长段逸农还要老,奈何仕途不顺,哪怕是他一九三零年的时候,曾经为了讨好常校长,把当时担任河南省省府主席的严西山派的重要任务万选才抓起来压到南京去枪毙,也没有得到常校长的多大赏识。整整六年过去了,还是窝在情报处河南站这个丙类小站当一个少校站长。

而相比之下,林江北虽然只是杭城站的情报组组长,但是杭城站却是甲类大站,情报组组长的位置不见得比河南站这个丙类小站的站长低多少,更何况林江北凭借着破获王龙飞谍报小组,缴获第一份日本间谍组织密码本的功劳直接晋升为少校,这次到洛城来又挂着情报处临时特派员的名义,所以柳一舟觉得自己把姿态放低一点,并没有什么辱没自己的。

更重要的是,柳一舟听魏一生说了,林江北除了直接让出一台日本间谍小组的无线电台的功劳之外,还有意把搜获的赤尾间谍小组的密码本也让出来。这对渴望晋升,急于突破目前职务瓶颈的柳一舟来说,无异于天外仙音。倘若他真的能够把赤尾间谍小组的密码本拿到手,那就是整个情报处缴获的第二份日本间谍组织的密码本。凭借着这份功劳,再加上自己黄埔四期的资历以及在河南站苦苦煎熬了六年的苦劳,段先生怎么样也得给他提拔一下,弄个中校的职务,再调到乙类情报站做个当家人吧?

故此柳一舟见了林江北,直接就把自己摆在了下级的位置上,态度是热忱万分。

“啊?你就是柳站长啊?幸会幸会!我们周局长和杜站长在为动身之前,还再三向我交代,到了河南之后,一定要抽时间到开封去向柳站长问好。”林江北却不会因为柳一舟的谦逊而自端身份,他笑着说道,“只是我任务在身,担心耽误了抓捕日谍分子的事情,估计就先赴洛城而来,没有到开封去向柳站长问好,望柳站长不要见怪!”

“林特派员此言差矣!”柳一舟连忙说道,“要怪也只能怪俺老柳没有礼貌,不知道提前一步赶到洛城来恭迎特派员,也幸亏特派员你大人大量,没有跟俺老柳一般见识。如果换成别人,当面就要逼俺老柳赔不是了!”

“呵呵,哪里有那么严重啊?”林江北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又用手指了指钟英才,问柳一舟道:“你跟钟营长已经见过了吧?”

“见过了,见过了!”柳一舟说道,“我刚才还在感谢钟英才运筹帷幄,指挥有方,在这次破获赤尾间谍小组的过程中立下了天大功劳!”

“呵呵,屁的天大功劳!”钟英才笑着站了起来,说道:“要说功劳,都是江北的,我不过就是跟着跑跑腿,出出力罢了!”

说着他把林江北拉出了门外,低声对林江北交代道:“黎存行那个老东西答应拿出八万块当做赎身费,你看怎么样?”

“八万块?”林江北吃了一惊,低声说道:“这个老东西这么有钱吗?”

“我估计他手里还有,”黎存行说道,“再榨一榨,应该能拿出十万块。”

“那就再榨一榨吧!”林江北说道,“对于这么一位逮蛤蟆攥出尿的主儿,也该让他自己尝一尝这个滋味!”

“好咧,那我就过去再跟他谈一谈。”钟英才说道。

“他还在勤务营这边?”林江北问道。

“那是当然!”钟英才笑了起来,说道:“价格都没有谈妥,哪有那么容易放他走啊?他现在就在吴文军的隔壁。如果他不识相的话,那就干脆让他跟吴文军做一个长期邻居!”

钟英才离开之后,林江北心中虽然还有些惊讶黎存行手里的资本之厚,但是仔细琢磨一下,也不奇怪。毕竟按照黎存行现在的职务,可是比后世的地市级一把手手中的权力还要大多了。毕竟后世的地市级一把手不会像黎存行这样还掌握着地方保安部队的权力。所以像黎存行这样的人物,手里有个十万八万法币,也不算什么稀罕。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黎存行才会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让洛城的二十多家富户捐出十四万法币出来吧?

转身回到钟英才的办公室,柳一舟和魏一生连忙站了起来,“林特派员,钟营长他人呢?”

“哦,他有点事情要办,就把办公室留给我们了!”林江北笑眯眯地来到钟英才的办公桌前,把他的椅子拉出来坐下,又抬手招呼柳一舟和魏一生两个人坐下,然后才又开口道:“柳站长,我相信魏组长已经把我的意思给你转达的很清楚了吧?”

“魏组长他确实转达的很清楚。”柳一舟连忙说道,“只是俺老柳有点愚钝,有点不明白林特派员目前最需要的是什么!还望林特派员能够提示一二。”

“呵呵,什么都缺,也什么都不缺!”林江北说道,“只有一点,只要等价交换就好!我想柳站长你也应该明白。赤尾间谍小组这个案子,除了是发生在河南站洛城组地盘上之外,无论是河南站还是洛城组,在具体办案过程中并没有提供任何一分帮助。”

“我能够把无线电台让给你们,就是看在大家都是河南同乡的情分上。至于说密码本的功劳,能不能拿走,就看柳站长的诚意了。”

柳一舟低头想了一会儿,这才抬头说道:“林特派员,这样吧,我先说说我这边的条件,你满意了就点头,不满意了咱们再继续讨论。”

“好,你说!”林江北做了一个手势。

“首先呢,”柳一舟说道,“我刚才已经打电话到郑州去,让郑州组的人动手,先以勾结日谍的名义,把省府参议员潘兴思抓了起来。对于这个家伙究竟如何处置,只要林特派员你放句话,我立刻会安排人动手,不用你来操心。”

“哦?”林江北惊讶地望了柳一舟一眼,他本来打算处理完洛城这边的事情,再到郑州去动手收拾潘兴思这个狗东西,却没有想到柳一舟竟然这么知趣儿,提前打电话到郑州去,把潘兴思给抓起来了。

第0201章 收心(五更一万五千字求月票)

“潘兴思竟然能够当上省府参议员,想必是家产不菲。”林江北说道,“柳站长把他家底给我刨干净,然后给他挂一个勾结日谍的名义关进大牢,应该不算多难的事情吧?”

“这个不难,一点都不难,林特派员请放心,我一定把潘兴思这个狗东西的家产全部挖出来奉送到府上,然后再给他弄一份私通日谍的罪名关进牢房。让他好好享受一下吃牢饭的滋味。”柳一舟一口应承了下来。

“好,我就先谢谢柳站长了!”林江北点了点头,望着柳一舟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柳一舟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即使他不去办,林江北凭借在自己的力量也能够办到,他这里不过是做一个顺水人情,省得林江北亲自动手而已。想单凭这一件事情,就想让林江北把密码本这么重要的功劳让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与伪满洲国第一任民政部警务司司长甘粕正彦有关。”柳一舟看了看林江北的脸色,说道。

“甘粕正彦?”林江北眉毛轻轻动了一下。他真没有想到,他到洛城还不到一天,就已经遇到了两件跟甘粕正彦有关的事情了。

看来这位伪满洲国的夜皇帝,在华北地区的影响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嗯,你说吧,具体是什么事情?”林江北说道。

“甘粕正彦辞去伪满洲国民政部警务司司长职务之后,就以掌握从华北去东北的劳工和调查劳动事项为目的,正式在天津成立了大东公司。”柳一舟说道:“大东公司表面是个劳工介绍所,名义上介绍山东、华北等地到伪满洲国做工的劳工。其主要工作是在华北“边境”或港口,源源不断地把贫苦百姓骗到东北去,做日本人不用付钱的苦力”

“我们河南站昨天刚刚抓获一个大东公司派到豫东地区来做‘劳务介绍’的日本职员,据他交代,甘粕正彦派了一个大东公司叫荒木大井的副经理前往上海虹桥地区开设联络所,目的是骗取上海周边地区的贫困人员乘坐大东公司的轮船前往旅顺充当黑劳工。”

“为了让荒木大井顺利开展工作,甘粕正彦特地从自己名下的热河金矿中拿了五十根大黄鱼,交给荒木大井带往上海。”

五十根大黄鱼?

林江北不由得心中一动。一根大黄鱼差不多是一千法币,五十根大黄鱼,就是五万法币。关键是荒木大井去上海建立的是劳工联络所,不算是什么正式的特务机构,在人员配备和防卫力量方面肯定是比富山商行这样的特务机关要疏松的多。

而且上海距离杭城并不远,如果林江北能够找准机会干上一票,这五十根大黄鱼还是能够比较轻松的拿到手的。

这样林江北不仅可以自己捞上一票,而且还可以把甘粕正彦借着这个劳工联络所往伪满洲国输送苦力劳工的计划给破坏掉。

“能够说得更详细一点吗?”林江北正色说道,“这个荒木大井有什么特征和喜好,甘粕正彦是什么时候派他去上海的?去上海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出发还是从大东公司带了其他人员?”

“荒木大井是和我抓获的这个日本职员是前天同时从天津出发的。”柳一舟回答道,“至于说其他相关情况,我还没有来得及细问。林特派员如果有兴趣,可以跟我到开封去,亲自提审这个大东公司的日本职员。”

“当然,除此之外,我在这个大东公司的日本职员身上还搜获了三根大黄鱼。如果林特派员不嫌弃的话,可以把这三根大黄鱼带走,也算是对您从杭城赶过来的这一路花销的稍做弥补。”

三根大黄鱼就是三千块钱,如果放在之前,林江北肯定会收下,但是现在,林江北却不打算收下这些东西。

他以后在情报处发展,必须要拉拢结交和培养一批自己的势力。像柳一舟和魏一生这样跟他一样是河南同乡却又在情报处不怎么得意的人员,无疑是他最好的拉拢对象。

他之前之所以决定要把密码本这份功劳送给河南站,本身就存了这么一份心思。因为对他来说,即使把这第二份密码本交上去,也不会获得多少嘉奖。最多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毕竟他前面缴获第一份日谍组织密码本和成功刺杀二号鼹鼠的任务太过于耀眼。这第二份密码本再交上去,最多也就是获得情报处口头上的嘉奖和数百元法币的奖金而已。

但是这件事情放在柳一舟和魏一生身上,却又不一样。对于一直在河南站这种丙类小站苦哈哈地忙活的他们来说,这份密码本就是雪中送炭,凭借着这份功劳,官升一级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这份功劳林江北如果白送出去的话,柳一舟和魏一生非但不会觉得有多珍贵,甚至还有可能会觉得理所当然。你在我们河南站地盘上缴获的日谍组织密码本,不归我们河南站又能归谁啊?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份功劳,最后让柳一舟和魏一生成为林江北的仇人。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当一份恩情大到对方回报不了的时候,天长日久的压在对方心头,也就变成了对方的仇人。

因此,林江北才会对魏一生交代,让魏一生去告诉柳一舟,拿东西过来换这份功劳。这样柳一舟在感谢林江北的同时,又不会在心里觉得过于亏钱林江北什么,毕竟这份功劳是他等价交换过来的。

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林江北才有可能跟柳一舟和魏一生结下交情,以后柳一舟和魏一生遇到什么事情,说不定还会想到跟林江北来交易,这你来我往之间,在加上河南同乡的关系,自然而然就会结成了同盟。

至于说这三根大黄鱼,为什么不收,是因为林江北这次到洛城来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好处。且不说在搜查老上海裁缝铺里得到的那些价值七八千元的财物。单单说他们从黎存行身上就敲出来十万元的巨款。

这笔巨款即使需要上供给朱一舟,再刨去钟英才用来犒赏勤务营手下人员的奖励,轮到林江北这里,怎么样也得有两三万元,毕竟黎存行这件事情的因果起源于黎存行擅自去抓捕林江北的爷爷和父亲。就单冲这一条,林江北作为林氏国医堂的代表,怎么样也得分个三分之一吧?

除此之外,还有洛城公署保安司令部副参谋长纪元正的财产没有计算进去。就凭着纪元正在洛城公署保安司令部担任长达十年副参谋长的履历,有个三两万家产,不算稀奇吧?林江北至少也能分润一万吧?

最后还有省府参议员潘兴思这个老东西的家产,想来河南站方面把潘兴思的家产缴获之后不会截留什么,肯定会全部交给林江北。

能够做到省府参议员这个位置,潘兴思家产应该不会比纪元正低,两三万法币保底是肯定有的。

这样计算下来,林江北单单是这一次洛城之行,至少能够有八万法币以上的进账,也就是说,至少够建造十分之一个笕桥中央飞机制造厂了。

而且这还不包括林江北即将要让林氏国医堂开展的磺胺粉制造磺胺注射针剂的业务,等这一项业务正式开展起来,那基本上等于说是开启了一个小型法币印钞机,只要有足够的磺胺粉做原料,林氏国医堂的财产将会呈现几何倍数的增长。

在这种情况下,林江北还要再去拿柳一舟这三根大黄鱼,还有什么意思呢?

柳一舟在河南站蹉跎了这么久,还是一个少校站长,肯定是在情报处没有得力的靠山。那么即使是有密码本这份功劳,想要运作一个好职位,恐怕还是需要金钱开路的。林江北把这三根大黄鱼留给柳一舟,显然能够减轻一下柳一舟的财务压力。

“柳站长,都是河南老乡,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三根大黄鱼还是你留着分给河南站的兄弟们吧!”林江北笑着说道,“只要柳站长能够把潘兴思那个老东西的家产原封不动的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柳一舟却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会这么大方,这就代表着他只是用一个关于甘粕正彦派荒木大井到上海建立劳工联络所的空头情报就从林江北手里把赤尾间谍小组的密码本给换过来了。

在河南站坐了六年冷板凳之后,柳一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情报处同僚处的温暖,一时间不由得双眼发红,站起来就冲着林江北鞠了一躬,感谢地说道:“江北兄弟,俺老柳不怎么会说话。总之,您对俺的这份情义俺记下来了。以后如果有用着俺老柳的地方,江北兄弟您只管吱一声,俺老柳不敢说为江北兄弟您赴汤蹈火吧,但是绝对不会偷奸耍滑,保证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绝不会让江北兄弟你后悔交俺老柳这个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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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2章 敲诈奇才(第一更)

(之所以让林江北把密码本给这个柳一舟,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柳一舟是作者菌中学后面村子里的人,跟作者菌的中学只有一条马路之隔,故此特别关照一下!)

那么柳一舟在情报处里没有寻找后台吗?

有!

就是情报处的副处长,连段逸农也要尊称一声“赵先生”的赵皆民。

只可惜的是,柳一舟是进错了庙门拜错了神。赵皆民在情报处里前面这六七年内所作所为怎么形容呢?有点像后世湾湾那位号称不粘锅的英九小“总统”,连广东籍的黄埔系师兄师弟都不怎么照顾,更别说柳一舟这个河南籍的黄埔四期生了。

其实,哪怕柳一舟当初拜的后台是谭丛这个湖南籍的黄埔六期的小师弟,也不至于在河南站这个丙类小站上蹉跎六年。

现在看到同是河南籍的林江北有意像他示好,又怎么敢错过这个宝贵的机会,不赶快站起来接着呢?

“呵呵,柳兄这么说,就跟我有点见外了呢!不是有一句古话吗?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吗?”林江北笑吟吟地对柳一舟说道,“兄弟我虽然是在杭城站任职,但却是货真价实的河南人,这有了好处,关照一下情报处的同乡,还不是应有之义吗?”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从怀里把那一块灰黑色的格子纹布料拿出来,递给了柳一舟,“柳兄,这就是赤尾间谍小组的密码本,你且拿去!”

关于赤尾间谍小组的无线电密码本是一块灰黑色的格子纹布料的事情,柳一舟刚从洛城站下火车,就从魏一生的嘴里听到了,这时候见林江北林江北递过来一块黑灰色的格子纹布料,自然是不会感到有什么惊奇,

“谢谢江北兄弟,谢谢江北兄弟!”

他忙不迭地对林江北连说了两声谢谢,这才伸出双手,从林江北手里接过这一块灰黑色的格子纹布料,然后小心地用双手打开。

可是柳一舟一打开这块布料,却完全傻眼了,只见上面印满了形状各异毫无规律的格子纹。柳一舟费尽心力观从头到尾把上面的格子纹观察了十多遍,也根本理解不了这些格子纹代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弄懂上面这些格子纹究竟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柳一舟又如何敢把这块格子纹布料交到南京情报处总部去?

到时候情报部总部的茅人龙书记问他这块布料上的格子纹代表什么意思,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岂不是要出了大事上?

“江北兄弟,俺老柳眼拙,根本看不懂这块密码本啊!”柳一舟拿着手中的格子纹布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呵呵,这有何难?”林江北笑着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递给到了柳一舟面前,“柳兄,这就是这块布料上的密码本的密码表,你对照着解读,就可以把这块布料上的密码本给破译出来了!”

“密码本的密码表?”柳一舟赶忙伸出手来,从林江北手里接过这张纸,只见上面画了正斜两个“井”字符号和正斜两个“十”字符号,正十字和斜十字的交叉处各点了四个点,然后ABCD二十六个洋文字母分列其中。

林江北指着柳一舟手中这份密码表,为柳一舟解释道:“布料上的密码本,是用欧洲共济会的一种自由石匠变种密码构成的。而这份密码表,就是这种自由石匠变种密码的对应解码图,你只要按照每个字母对应的图文形状,在布料上找到对应的格子纹,把字母标上去,那这块布料上的密码本就迎刃而解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柳一舟恍然大悟,拿着手中的格子纹布料对着密码表一对比,果然发现刚才还毫无头绪的格子纹在密码表上都能找到答案。

“江北兄弟,”柳一舟激动地握住了林江北的手,“你把密码本交给俺还不算,还把如何解读密码本的密码表也写好交给俺,这让俺老柳如何感谢您才好啊!”

“呵呵,柳兄,我听说你们焦作人熬羊杂汤是一绝,”林江北笑了起来,“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的话,等我到了开封,你让嫂夫人给我烧一碗羊杂汤好了!”

“没问题,没问题,包在你嫂子身上!”柳一舟心中又是一喜,林江北这是摆明了要跟他交朋友的意思,连忙说道:“江北兄弟你看看这两天啥时候有空,我提前给你嫂子打电话,让她提前在家里把羊杂给熬上!”

“后天吧,”林江北说道,“明天我还要到郑州处理点其他事情。等处理完郑州的事情,后天再去开封提审大东公司那个日本职员,到时候正好登门去尝一尝嫂子熬的羊杂汤!”

“好好好,那就后天!”柳一舟应承了下来,然后看了看林江北的脸色,说道:“江北兄弟,你到郑州,不是为了处理潘兴思的事情吧?”

“潘兴思的事情有柳兄帮忙处理,我自然是不用操这个心。”林江北听出来了柳一舟想要帮忙的意思,于是就说道:“不过呢,如果柳兄在郑州人手充足的话,明天也可以借给我几个,也省得我再从钟营长的勤务营带人过去。”

“充足,充足!”柳一舟说道,“河南站在郑州的人手,甚至比在开封那边还充足呢!江北兄弟你大概需要多少人,能不能先说一下?如果郑州那边人实在不够,我再从开封那边调人马过来!”

“不需要太多,有四五个人就够了!”林江北说道,“明天中午十二点让他们到郑州火车站等我就行!”

林江北已经查过了欧亚航空公司从新疆迪化飞过来的航班是明天下午四点半到达郑州,所以柳一舟的人太早过去也没有用。

至于说林江北,则打算乘坐明天最早的一班洛城开往郑州的火车,到达郑州的时间正好是十二点,到时候他带上柳一舟的人赶往郑州五里堡机场一点都不耽误。

“好的好的,我待会儿就给郑州组打电话,让他们抽调四个最精干的人马,明天中午十二点到郑州火车站迎接您!”柳一舟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林江北的脸色,“江北兄弟,我正好也要乘坐明天的早班火车回郑州,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同行?”

“方便,怎么不方便呢?我还担心路上没有人说话太闷呢!”林江北笑呵呵地应承下来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早上咱们洛城火车站见面!”柳一舟说道,“江北兄弟公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今天下午和晚上,我和魏一生都在洛城城隍庙河洛中学斜对面的洛府书社,您有什么事情,可以派人到哪里去找我们!”

林江北知道,柳一舟和魏一生这是急着拿密码本回去向南京情报处总部邀功,遂也不挽留他们,笑呵呵地把他们送出门外。

回到钟英才的营长办公室坐了没有多久,就看到钟英才步履生风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英才兄,谈的怎么样?黎存行那个老东西答应了嘛?”林江北虽然看着钟英才的动作,就知道黎存行多半是答应了钟英才的要求,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出声问一下。

毕竟那是十万元的巨款啊!即使放在浙江省那样的富庶之地,也足以支付整整一年两个中等的县警察局的全部开销了。

钟英才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伸手先拿起办公桌上的大茶缸,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把大半茶缸冰凉的茶水全部灌下去,然后伸手抹去了嘴巴上的水渍,这才开口说道:“妈了个巴子!黎存行这个老乌龟还真难伺候,老子嗓子都快说冒烟了,他最后才答应拿出十四万元出来!”

“什么,十四万元?你之前不是说是十万元吗?”林江北惊讶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总是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还是被钟英才嘴里吐出的数字给吓了一跳。

“对啊,十四万元啊!如果是十万元,我还用在那边磨叽这么久吗?”钟英才嘿嘿笑着,“黎存行那个老乌龟,不是想敲商户们十四万元吗?按照对等的原则,我们以牙还牙,当然要让他拿出十四万元才平衡嘛!”

“我的太阳啊!”

林江北本来想着钟英才能够从黎存行那里敲出十万块钱就不错了,谁又能够想到,钟英才最后竟然能够从黎存行哪里敲出来十四万元呢?

他禁不住冲着钟英才竖起了大拇指,“英才兄,你在这方方面还真是一个行家里手,小弟真是自愧不如!”

“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啊,江北!”钟英才又是嘿嘿一笑,“终于找到一个你不如我的地方了。不然你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在你面前怎么活嘛!”

说着他一拍林江北的肩膀,说道:“走,咱们先到中央银行,把黎存行这笔钱给提出来,然后再去见朱长官。你到洛城都快一天了,还没有正式拜见朱长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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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3章 朱少舟(第二更)

林江北跟钟英才赶到了东大街中央银行贵宾室,只见黎存行已经在勤务营的士兵的看押在等候在那里。

看见钟英才和林江北过来,黎存行连忙迎上来打招呼:“钟营长,林特派员,您们来了啊!”

“嗯,我们来了!”钟英才背着双手,扫视着黎存行,“钱呢?在哪里?”

“我已经让银行的经理去取了,很快就回来!”黎存行讨好地笑道。

说话间,中央银行的经理就在安保人员陪同下,提着一大一小两只箱子进来。

“黎专员,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东西提出来了,请查收!”说着银行经理把大小两只箱子都打开,摆放在黎存行的跟前。

只见大箱子里装的是金光闪闪的黄鱼,大小规格都有;而小箱子里,三捆法币和两小叠美金。

黎存行上前仔细清点了一下,冲着银行经理点了点头,然后提起笔在单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银行经理把单据收好之后,就连忙退了出去。整个过程中他连看都没有看钟英才一眼,似乎这个名满洛城的勤务营营长是一个隐身人一般。

黎存行等银行经理退出去之后,这才对钟英才说道:“钟营长,这只大箱子里一共有四十根大黄鱼,五十根小黄鱼。按照市价的话,加在一起大约值得四万五千法币。”

然后他又用手指了一下小箱子,“这两叠美金是两万元,折合法币大约是六万六,旁边这三捆法币是三万元,加上大箱子里的大小黄鱼,合计是十四万一千法币出头。请钟营长清点一下。”

钟英才在黎存行刚才清点的时候已经在旁边默数清楚了,这时候听黎存行这么说,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重重地拍了拍黎存行的肩膀,说道:“黎专员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我还能不相信黎专员你吗?”

黎存行肩膀被钟英才拍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的表情,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钟英才,“那钟营长,这笔账目算我结清楚了吧?”

“清楚了清楚了!”钟英才又是哈哈一笑,让卫兵把两只箱子合起来收好。

黎存行又走上来,冲着林江北鞠了一躬,说道:“林特派员,黎某实在是不知道林氏国医堂是林特派员家里的产业,之前多有冒犯,感谢林特派员大人大量,不跟我黎某人一般计较。黎某人在此多谢林特派员的高义了!”

“黎存行,既然有英才兄在中间说和,之前的事情就此揭过,我不再跟你计较!”林江北冷冷地看了黎存行一眼,“不过你身为第十行政督察区的专员,肩负着保护洛城乡土安宁的重任。林氏国医堂作为洛城的一份子,里面全体人员的安危也就自然归你黎专员来保护,对不对?”

“对对对!确实是是黎某人的职责所在!”黎存行连连点头。

“嗯,你明白是你的职责就好!”林江北说道,“以后但凡是林氏国医堂里的人员有一点差池,就休怪我从杭城回来追你保护不力的责任。”

“林特派员,这个你放心!”黎存行明白林江北这是给他提前打预防针,防止他以后私下里报复林氏国医堂,就连忙说道,“我回去之后,立刻从保安司令部挑选精干人员,化装成平民,分布在林氏国医堂附近,对林氏国医堂实施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保护!”

“你采取什么措施我不管,总之,只要是林氏国医堂在洛城地界上出了问题,都是你这个公署专员的责任!”

敲打完黎存行,林江北这才跟钟英才一起,提着一大一小两只箱子,赶回到勤务营隔壁的巩洛警备司令部朱少舟的办公室。

看见林江北跟着钟英才进来,朱少舟就笑吟吟地站起来,冲着林江北伸出了大手,“哎呀,江北贤侄,果然是长得一表人才,怪不得能够让铁成兄如此看重呢!”

林江北本来打算称呼朱少舟为“朱主任”,但是听朱少舟叫自己“江北贤侄”,就连忙改了口,“朱叔叔,我在杭城的时候,也一直听徐叔对我说朱叔叔你威风凛凛,有武圣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江北贤侄,你就少替我在脸上贴金了。什么武圣之姿?我还不知道铁成兄吗?他提起我肯定只有三个字,‘朱红脸’,对不对?”朱少舟嘿嘿一笑,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林江北的“谎言”。

钟英才在旁边看得羡慕不已。虽然说朱少舟对他也信任有加,但是却从来不曾对他如此亲热过。砍死了这人跟人之间,还是有着天然的差距的。

朱少舟拉着林江北的手,让他做到自己旁边的实木沙发上,这才又对林江北说道:“江北,今天上午我一直忙于校务,直到现在才抽出时间来见你,你不会怪我怠慢了你吧?”

林江北自然知道朱少舟所谓的“忙于”校务只是托词,根本原因是朱少舟不想具体牵涉到黎存行的事情当中去。这样一旦发生什么变故,朱少舟作为幕后人物,还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如果朱少舟直接牵涉进去了,到时候连一个缓冲的余量也没有了。

这种做法其实在后世也不罕见,大人物都躲在幕后指挥,被推到前台的全部都是白手套。

所以今天情况也同样如此,如果黎存行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解决,朱少舟这个时候肯定还要继续“忙于校务”,根本不会出来见他。

“怎么会呢?朱叔叔你不是把英才兄派给我了嘛?英才兄把我照顾的很好,从昨天晚上一直陪我到现在,不管公事还是私事,都帮我一并解决了!”林江北笑着说道。

说到这里,林江北从怀里掏出徐铁成写给朱少舟的密信,双手递给了朱少舟,“朱叔叔,这是徐叔给你写的信。本来昨天晚上就应该送给你,但是因为家中生变,一直拖到现在才拿给你……”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封密信朱少舟看不看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徐铁成给朱少舟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想托他照顾林江北。

果然,朱少舟接过密信,打开看过之后,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铁成兄真是多此一举啊!他在电话里已经说了你是他的侄子,我难道还能不用心照顾?何必再画蛇添足,写这一封信过来!”

朱少舟把信放在了一遍,这才抬头望向钟英才,“英才,黎存行涉嫌勾结日谍的案子核查清楚了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报告长官,查清楚了,原来是误会一场。”钟英才汇报道。

“误会一场?”朱少舟望着钟英才,“可有什么证据?”

“有呢,有呢!黎存行拿出了非常扎实的证据,我跟江北都给长官您带过来了呢!”钟英才说着就把一大一小两只箱子摆在桌面上,打开给朱少舟。

朱少舟轻轻扫了一眼两只皮箱,微笑了一下,点头说道:“证据果然很扎实!”

“对,非常扎实!”钟英才说道,“大皮箱里证据一共是四十根大黄鱼和五十根大黄鱼,小皮箱里的证据一共是三万法币和两万美金。”

朱少舟伸手从大皮箱里拿起一根大黄鱼在手里掂了两下,感受了一下那沉甸甸的手感,然后扭头望着林江北,“江北贤侄,你对这些证据有什么看法?”

林江北就知道,朱少舟这是问他想怎么分,于是就连忙说道:“朱叔叔,我听你的!”

朱少舟把大黄鱼丢进了大皮箱,沉了半晌,然后说道:“这样吧,江北,考虑到你还要赶回杭城,带其他证据也不方便。”

说着他伸手就从小皮箱了抓起那两叠美钞,塞到林江北手里,“这两叠美金,体积小,重量轻,带在身上也不显眼,正好方便你带回去!”

林江北预计最多从黎存行的这些资产中分三万法币就满足了,却没有想到朱少舟竟然这么大方,直接给了他两万美金,也就是六万六千法币,一时有些措手不及,连忙推辞道:“朱叔叔,这不好吧?太多了!”

“两万美金而已,多什么多啊?”朱少舟摆手说道,“江北,我真不是跟你客气。你看看,我这里不是还留有七万多法币嘛?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别说是七万多法币,就是一万法币证据,黎存行也不会给我们啊!所以你别觉得这两万美金烫手,本来就该是你的!”

“既然朱叔叔这样说,那我就收下了!”林江北也不再矫情,“不过呢,朱叔叔,后面纪元正那边的事情,就与我无关了,到时候你可别再给我塞什么证据了!”

他本来预计在纪元正那边还能分一万元左右,现在既然这边多拿了这么多,那于纪元正那边的钱,他无论如何是不能要了!

虽然爷爷原则上同意了搬迁林氏国医堂,但是这中间还需要林江北仔细考虑和筹划一番,估计至少也得三四个月。在此之前林氏国医堂还需要朱少舟和钟英才的照拂,所以林江北不能够表现的太贪得无厌。

朱少舟也是大而化之的人,纪元正的家产也没有多少,林江北既然不愿意要,他也就不再婆婆妈妈。

“好吧,”他点了点头,却又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江北,你在赤尾间谍小组那边缴获了一百瓶磺胺粉,能不能匀给叔叔一点啊?”

作为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校长兼巩洛警备司令部司令,朱少舟所管辖的军校学员和部队有一万多人,对于磺胺粉这种特效药物,自然是有着庞大的需求。所以钱财上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对于磺胺粉,朱少舟还是想从林江北手里弄出来一部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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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4章 长期保存(第一更)

磺胺粉?

林江北扭头疑惑地看了钟英才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就知道钟英才还没用把他会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事情告诉给朱少舟。于是他就笑着问朱少舟道:“朱叔叔,你确定是要磺胺粉?不要磺胺注射针剂?”

朱少舟不由得心头一震,一把抓住林江北,急声问道:“磺胺注射针剂?江北,你缴获的是磺胺注射针剂?”

对于朱少舟来说,虽然磺胺粉非常难得,但是他作为中央军校洛城分校主任和巩洛警备司令部司令,只要是真心想要,还是有渠道搞来的。之所以向林江北讨要,主要是见猎心喜,毕竟林氏国医堂接诊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病人,能够用得上磺胺粉的,一个月也不见得有一起。一百来瓶磺胺粉放在林氏国医堂那边也是浪费。

可是如果说是磺胺注射针剂的话,那就又不一样了。即使是中央军校洛城分校和巩洛警备司令部两个部门加起来,每月也不过仅仅只有三支磺胺注射针剂的固定配额。

也就是说,一旦一个月之内朱少舟手下出现第四个严重感染的病人,就需要他向南京打申请报告了。

所以当他这个时候听林江北问他是遇到磺胺粉还是磺胺注射针剂的时候,怎么能够不让他心痒难耐呢?倘若那一百瓶磺胺真的是注射针剂,朱少舟掌握在手里,哪里还用整天担心军校的学生和手下的士兵在训练中出现枪弹伤事故?到时候即使感染再严重,一针磺胺注射针剂下去,立刻能够把他们从阎王爷的门口拉回来。

朱少舟暗自下定决心,哪怕是林江北不同意,他派兵抢也要去林氏国医堂给抢过来。到时候他只要按照黑市价格的三倍补偿给林江北,然后再手书一封情真意切的致歉信,想必徐铁成也不会真的跟他计较。

看到朱少舟眼里都冒出绿光了,林江北禁不住一阵发虚,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磺胺注射针剂对高级军头的诱惑啊!

“朱叔叔,”林江北连忙摇头说道,“我缴获的是磺胺粉,不过,我用办法把磺胺粉变成磺胺注射针剂!”

“什么?”朱少舟这时候表现地比方才更为吃惊,他抓住林江北的手的力量又大了三分,紧紧盯着林江北的眼睛说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朱叔叔,这么大的事情,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林江北用手指了指在一旁暗笑的钟英才,“不信你问英才兄,看看我今天凌晨是不是在洛都国立医院用磺胺粉现场配制了一瓶磺胺注射针剂,给那个受伤濒死的日本间谍给用上了?”

朱少舟就扭头看着钟英才,向他求证。

钟英才连忙点头说道:“报告长官,江北说的没错。今天凌晨他确实现场用磺胺粉配制了一瓶磺胺注射针剂,把日本间谍宫底永辉给救活了!”

“你这个臭小子!”朱少舟气恼地冲钟英才一拍桌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长官,我不是觉得由江北亲口告诉你更惊喜一点嘛?”钟英才笑嘻嘻地回答道,一点都不怕朱少舟。

他跟在朱少舟身边三年了,哪里还不了解自己这位长官的脾气呢?倘若是真生气的话,什么“暂头主、短棺材、晓娘拉泥子”之类的绍兴土话早就脱口而出,还会文绉绉地骂自己臭小子么?

“惊喜你娘个JIO!钟英才,现在江北在,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等江北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训斥完钟英才,朱少舟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对着林江北,“江北,既然你会配制磺胺注射液,不如把那一百瓶磺胺粉都配制成磺胺注射针剂卖给朱叔叔,朱叔叔也不会亏待你,按照上海那边黑市的价格跟你结算,你看怎么样?”

在上海黑市,一瓶磺胺粉价格大约是半条小黄鱼,也就是五十法币,而磺胺注射针剂,则是磺胺粉价格的三倍,也就是一百五十元法币。

所以即使按照上海的黑市价格来计算,一百瓶磺胺注射针剂,也不过是一万五千法币而已。而在这个年代,一瓶磺胺注射针剂在关键时刻几乎就相当于一条人命,朱少舟现在等于说是用一万五千法币来换一百条人命,怎么算都觉得自己划算!

“朱叔叔,你既然开口了,当然是没有问题。”林江北笑着回答道,“不过呢,可不可以缓上一段时日?”

“这又是为何?”朱少舟不解的说道。

“因为配制磺胺注射针剂,对场所和设备还是有一定的要求的。”林江北解释道,“我今天凌晨在洛都国立医院化验室现场配制,那是因为宫底永辉当时情况比较紧急,急需磺胺注射针剂吊命,所以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但是如果要正式批量配制生产的话,还是要讲究一点。所以如果朱叔叔着急用的话,我可以先临时给你配制几瓶出来让您备用。如果需要的多的话,还是等林氏国医堂具备正式生产能力之后,再取拿货不迟!”

“原来是这样啊?”朱少舟沉吟了一阵,伸手从大皮箱里拿了两根大黄鱼扔给林江北,“那你暂时先给我配制十瓶磺胺注射针剂备用吧!这两根大黄鱼,就当是你的配制费用。”

“朱叔叔,这个就不用了吧?十瓶磺胺注射针剂,就当是我这个做侄子的,送给朱叔叔的礼物。”林江北连忙说道。

见林江北想把大黄鱼还回来,朱少舟不由得把眼睛一瞪,说道:“江北,给你你就收下,客套那么多干什么?我总不能让铁成兄指着我的脊梁数落我占小辈的便宜吧?”

林江北见实在推脱不了,只好把这两根大黄鱼收下,然后对朱少舟说道:“朱叔叔,那我现在就回去给你配制磺胺注射针剂,配制好之后,马上给你送过来。”

他明天还要去郑州执行公务,所以只有抽出今天的时间给朱少舟配制磺胺注射针剂,自然是不能在朱少舟这里久留。

朱少舟之前也听钟英才汇报过这件事情,知道林江北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去郑州,遂也不再挽留,让钟英才送林江北回去。

林江北先回到隔壁勤务营驻地,把赤尾小组那些财物以及一百瓶磺胺粉都拿上,然后又让钟英才的司机开车送他到洛都国立医院制药房。

在这个年代,规模比较大的国立医院都有自己的制药房,用来配制一些葡萄糖、生理盐水、氨溶液、碘酒、来苏水等常见药剂和一些医院的独家药剂。

林江北之前给宫底永辉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时候,是即配即用,不用考虑储存的问题。现在给朱少舟配制的这十瓶磺胺注射针剂虽然也是应急所用,但是肯定不是要马上使用,所以就必须考虑到磺胺注射针剂的保存期限问题。

因此林江北就需要到来拿一些专用的封装磺胺注射针剂的容器和设备,也就是安瓿玻璃瓶和手工封装安瓿玻璃瓶的酒精熔封灯以及压缩风机。

除此之外,林江北还需要拿一个烘干箱,之前在林氏国医堂的配药房里,就是因为没有烘干箱,导致他无法向家里人演示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最后一步。

有钟英才的司机出面,洛都国立医院制药房的人自然不敢拒绝,林江北要什么,他们就拿出什么,甚至林江北也照价付款时,他们也连声拒绝,根本就不敢收。

林江北自然是不会占这一点小便宜,不管制药房的人收不收,拿了设备和药剂之后,扔下一百法币就走。算起来还是医院制药房占了林江北的便宜,那些药剂和设备加起来,顶天了也就是六七十元法币。

让司机把车开到林氏国医堂,林江北在司机和林江南的帮助下,把车上的药剂设备都搬进了国医堂的配药房。等司机离开之后,林致远、林信鸿和林江南又聚集在配药房,看着林江北重新演示了一遍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过程。

等到最后一步,林江北把磺胺噻唑钠盐粉末和蒸馏水按照一比四的比例配制好之后,就将这些溶液按照标准剂量,注射到消过毒的安瓿玻璃瓶里。

随后林江北就点燃酒精熔封灯,又将压缩风机开动起来,于是压缩气流就经过细长的针状吹管,从酒精灯灯芯后面喷出,然后跟酒精灯的火焰混合燃烧起来,形成一道尖锐弓形的青蓝色高温火焰。

于是林江北就拿起装了磺胺注射液的安瓿玻璃瓶,将其瓶颈需要熔封的部位放在青蓝色高温火焰的尖端处,很快,瓶颈的玻璃就在火焰的高温下熔化了。

林江北看准时机,用镊子夹住安瓿玻璃瓶瓶颈熔点处用力一拉,熔点处的玻璃就应声而断,把磺胺注射液完美地熔封在安瓿玻璃瓶内。然后林江北又把安瓿玻璃瓶的熔口处在火焰上旋转一周,使使熔封处形成完美而圆润的弧度。

于是,一支可以长期保存磺胺注射针剂就完美的诞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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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5章 河南副站长(第二更)

林江北耗用了二十瓶磺胺粉,所以配制的磺胺注射溶液也正好可以封装二十支磺胺注射针剂。他封装了十支注射针剂之后,就把剩下的十支注射针剂的封装任务交给哥哥林江南来封装。

当然,鉴于林江南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安瓿玻璃瓶的封装技术,在林江南正式封装之前,林江北先让他拿空的安瓿玻璃瓶进行练习。

事实证明,林江南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有天赋的。仅仅浪费了七八个空安瓿玻璃瓶,就已经能够熟练地把空安瓿玻璃瓶在酒精熔封灯上一次性完美地熔封好。即使林江北这么挑剔,也找不出林江南封装的空安瓿玻璃瓶又什么毛病。

到了这个时候,林江北才让林江南正式开始磺胺注射针剂的封装。在他的监督下,林江南以近乎完美的姿态完成了剩下十支磺胺注射针剂的封装任务,安瓿玻璃瓶的熔封口,看着甚至比林江北前面封装的十支磺胺注射针剂还要漂亮。

这就代表着以后不用林江北亲自参与,林氏国医堂也具备了独立手工生产磺胺注射针剂的能力。

林江北给林氏国医堂留下了五支磺胺注射针剂,然后带着其余十五支磺胺注射针剂赶到了勤务营驻地。

“英才兄,”林江北把磺胺注射针剂拿出来交给钟英才,对他说道:“我一个配制了十五支磺胺注射针剂,其中十支你拿过去,交给朱叔叔。另外五支,英才兄自己留下来做个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钟英才还真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还替他配制了五支磺胺注射针剂,这也意味着,在关键的时刻,他手中多了五条命,一时间不由得大为感动,握着林江北的手说道:“江北,这让我如何感谢你才是啊?”

“呵呵,英才兄,你我之间还用得着客套吗?”林江北笑着拍了拍钟英才的手臂,“如果不是英才兄的帮助,我又如何能够破获赤尾间谍小组,缴获那么磺胺粉?更别说英才兄帮我到专员衙门,把我爷爷和父亲救出来了!”

“这五支磺胺注射针剂,你让英才兄你应急用的。倘若到时候不够用,你直接到林氏国医堂去找我大哥林江南。我在他那里还留有一些磺胺注射针剂,到时候让他拿给你就是!”

说到这里,林江北又拿出了十根小黄鱼,塞到钟英才手里,“从老上海裁缝铺的地下金库里一共搜到了二十根小黄鱼,咱们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英才兄不少嫌少!”

“哎!江北,你这是干啥?”钟英才连忙往外推辞,“磺胺注射针剂,是我要留下来给勤务营的兄弟们救命,所以就不跟你多客气。但是这小黄鱼,真的是不必。长官到时候会按功行赏,从黎存行和纪元正两个人的收获里给我以及勤务营的弟兄们分配的。”

“朱叔叔分给你的那是朱叔叔的,和我这个不相干的。”林江北说道,“英才兄,你手下兄弟们多,需要照拂的事情也多。洛城这个地方又不比杭城上海那些繁华之地,想搞一点进项不容易。再说这些小黄鱼我也不让你白拿。在林氏国医堂从洛城搬迁走之前,我家人的安危,就要托付给英才兄照顾了!”

“英才兄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的话,大不了以后帮着我们林氏国医堂代销磺胺注射针剂时,少收一点代销费就好!”

钟英才本来还想推辞,但是听到林江北最后一句话,这才应承下来,说道:“好吧,这几根小黄鱼,就算是我提前收的代销费,以后正式代销你家磺胺注射针剂时,就我代销费里扣掉就行!”

“这就对了嘛!”林江家笑吟吟地又拍了拍钟英才的胳膊,“英才兄,其余十支磺胺注射针剂,还烦请你转交给朱叔叔。另外你转告他一声,如果我明天郑州之行顺利的话,可能直接由那边返回杭城,就不再回洛城,当面向他告辞了!”

把朱少舟和钟英才这边的事情安排停当之后,林江北就返回了林氏国医堂。到这个时候,他才把一切工作上的事情都抛开,全心全意地陪着爷爷和父母,享受着难得的短暂的天伦之乐。

第二天一早,林江北赶到了洛城火车站。

柳一舟早已经带着魏一生在洛城火车站等候,见林江北过来连忙迎过来问好。

“魏组长,”林江北对魏一生叮嘱道,“日谍小组组长赤尾和磨和鼹鼠吴文军,还暂且由勤务营士兵帮我们看管。吴文军那边你不用太操心,估计他那边也掏不出更多的情报了。但凡是赤尾和磨,你那边还是要多花一点力气,这个小日本的肚子里应该还有不少货,你要想办法给我们全部都榨出来!”

“林特派员您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魏一生连忙说道,“我别的方面可能差一点,但是刑讯审问方面,还是有一点心得的!”

“对,魏组长虽然是毕业于师范学校的文人,但是这方面还是挺强。这也是我当初一定坚持要让他加入河南情报站的原因!”柳一舟在旁边跟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候魏组长你这边的好消息了!”林江北拍了拍魏一生的肩膀,又鼓励了几句。这才跟着柳一舟进站上车。

和杭城站一样,由柳一舟这个河南站站长出面,洛城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非但不要车票,反而殷勤地把他们直接送到了头等车厢。

林江北跟柳一舟刚刚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在头等车厢中部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就看见从头等车厢的前面的座位上站起一个年龄跟柳一舟相仿的黑衣人,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林江北跟柳一舟的跟前,先打量了林江北两眼,然后对柳一舟说道:“柳站长,真巧啊,你也坐这趟火车?”

柳一舟看到这个人,嘴角也是微微上翘,说道:“刘副站长,你不是到西安公干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副站长?

林江北心中一动,心中说道,原来这个黑衣人是河南站的副站长刘宣啊,这还真是巧了。

第0206章 又一个天才(第一更)

对于河南站副站长刘宣,林江北可谓是久闻大名。

林江北在浙警正科跟随山田一隆学习犯罪搜查学时,曾被山田一隆称赞为罕见的刑侦天才,几乎所以涉及犯罪搜查学的科目都遥遥领先于山田一隆教授过的学员。但是唯独在学习信函搜检术的时候,山田一隆认为林江北这项技术在他教过的所有学员中只能排在第二位。

所谓信函搜检术,就是用两端削成薄薄的半月形的象牙签或者是锋利的薄刀片,把封好的公函或者信件挑开,检查完里面的信件之后,再把信件原样封好,不能够让收信人察觉任何异常。

林江北凭借着自己上一世当法医时练就的刀感,能够轻而易举地在不损伤信封丝毫的情况下,把信函给挑开,然后再恢复成原样,水准甚至比教授这么课程的山田一隆还要高一线,却没有想到山田一隆说他这项技术只能排第二,自然是非常不服气,就问山田一隆第一是谁?

山田一隆给出的答案就是刘宣,也就是眼前这位河南站的副站长,浙江警校正科第二期的毕业生。

在山田一隆的口里,这位刘宣信函搜检术堪称天下第一,仅凭着手里薄刀片的触感,就可以清晰地分辨出纸与浆糊的不同,然后轻而易举的将纸和浆糊完美剥开。

如果仅仅是这样,林江北也可以做到。关键是山田一隆说,刘宣甚至还可以拆开完美的拆开使领馆的级别的公函。

要知道,和普通信函相比,使领馆的公函都是要用封蜡封口,并且还在上面盖有印章,而刘宣用薄刀片拆开公函之后,还能够把封蜡封口和上面的印章都不差分毫的完美给复原,纵使是用放大镜观察,也检查不出任何动过手脚的痕迹。

按照山田一隆所说,林江北的信函搜检术即使异常出色,但是还属于技术的范畴,但是刘宣的信函搜检术已经不能用技术这两个字来解释,只能说是魔术了。

只是可惜的是,刘宣因为在浙警正科第二期的时候,因为浙警的第二任校长,也就是周凤山的前任石成志走的太近,被时任特派员办公室书记的茅人龙所不喜,一九三二年八月份毕业后没有被吸收进情报处杭训班,而是被派往南京警备司令部邮电检查处担任邮件检查工作——这在当时也归属于情报处的业务范畴。

一九三五年,常校长下令成立了专门负责邮件检查工作的邮检处,新上任的邮检处处长丁静村又因为刘宣是浙警毕业生,认为他是段逸农的人,把他踢到冷板凳上不说,还处处刁难他。最后刘宣无奈,只好向浙警二期的同学,当时被段逸农派到常校长侍从室担任侍从官的张玉忠求助。

经张玉忠向段逸农说项,最后段逸农终于点头,把刘宣从邮检处调出来,派到丙类小站河南站担任副站长。

林江北在动身前往洛城之前,周凤山在向他介绍河南站的人事情况的时候,还特别向林江北介绍过刘宣这位出身于浙警但是却不算浙警系的副站长。之所以没有交代林江北去跟他联络,实在是因为这位刘副站长的地位太无足以轻重了,即使柳一舟这种在情报处内没有什么后台的人,也能够把刘宣压得死死的。

其实林江北的内心当中,倒是很期待能够见一见这位刘副站长,毕竟这是在浙警那么多学生当中,唯一能够在某项技术方面压他一头的人。

只是林江北完全没有想到,他跟刘宣之间的第一次见面没有发生在开封东华门河南站驻地,而是意外地发生在西安经由洛城开往郑州的火车上。

刘宣前往西安公干,完全不知道河南站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故此也不知道柳一舟身旁这个年轻人竟然是情报处派到河南来的临时特派员。

听柳一舟问他,刘宣就回答道:“柳站长,我西安的公干,已经干完了!”

“这么快就干完了?”柳一舟不由得惊奇地问道。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西安站书记岳竹园向他借人的时候,特意说了至少要一周的时间。可是算上今天,刘宣到西安去的时间也不过三天而已。

“呵呵,”刘宣笑了起来,“不过是一百多封公函而已,换那些不会干的人,可能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够处理好,但是对我来说,一整天的时间就足以解决。”

“不错不错!刘副站长,果然是给咱们河南站长脸啊!”柳一舟笑吟吟地拉着刘宣的手,说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南京总部派过来的林特派员。”

其实柳一舟这个时候最不愿意碰到的就是刘宣,因为他跟刘宣都是情报处的失意人。他这边好不容易跟林特派员攀上点关系,万一被刘宣撬走了怎么办?毕竟说起来刘宣也是浙警毕业的,跟林特派员可是正经的校友。

但是即使再不愿意,此时碰到了,他也只能是故作大方地为林江北介绍。

听说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南京情报处总部派过来的特派员,刘宣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冲林江北招呼道:“林特派员,您好!敝人刘宣,在河南站担任柳站长的副手!”

“刘师兄,久仰大名啊!”林江北笑吟吟地冲着刘宣伸出了手,“你是浙警正科二期的吧?我毕业于浙警正科四期,算起来是你的小师弟呢!”

浙警正科四期,那可是段逸农嫡系中的嫡系,怨不得年纪轻轻,就能被任命为特派员呢!刘宣丝毫不敢在林江北面前端师兄的架子,连忙伸出双手,紧紧与林江北的手相握,嘴里说道:“原来林特派员竟然也是毕业于浙警警校啊?惭愧,真是惭愧啊!我虽然比你早毕业几年,但是却一事无成,希望林特派员以后有机会,能够拉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兄一把!”

“刘师兄谦虚了!”林江北笑着说道,“你凭着你拿一手信函搜检技术,怎么能够说是一事无成呢?警校的学员当中,谁不梦寐以求有一手刘师兄的信函搜检技术呢?来来来,坐下说话!”

柳一舟在旁边看得酸溜溜的,好容易靠上了林特派员,现在关注度却要被刘宣这个龟孙分走一半。

林江北敏锐地注意到柳一舟情绪的变化,于是就扭头含笑对柳一舟说道,“柳站长,你是我的同乡,又是我的师兄的上级,今后要是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拉我刘师兄一把啊!”

听到林江北这句话,柳一舟心中的酸劲儿顿时不翼而飞!

对啊!

我好端端的吃刘宣的飞醋干什么?

林特派员已经把赤尾小组的无线电台和密码本都给我了。凭着这两份功劳,我注定要官升一级,到时候肯定要到乙类大站去担任站长,还和刘宣纠结干什么?

不过呢,林特派员这话是不是在暗示,如果升迁到乙类大站去的话,要想办法河南站站长的位置留给刘宣呢?

“林特派员,你放心,”柳一舟连忙说道,“刘副站长自从去年到了河南站之后,对我的工作一直非常支持!倘若俺老柳能够有更好的位子,肯定会向南京总部推荐,让刘副站长来接我河南站长的位子!”

什么?更好的位子?

刘宣听到柳一舟这段话,不由得心中一惊。

柳一舟以前虽然比自己强一点,但是也非常有限,都算是情报处的失意人。可是自己不过才离开河南站三天,怎么柳一舟语气就变得如此自信?当着林特派员的面就敢说什么有更好的位子,还敢承诺说把让自己来接他河南站站长的位子?

难道这三天之内,柳一舟立下了贪天之功,以至于让他有信心确定自己可以调离河南站?

“柳站长,我去西安这三天,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刘宣望着柳一舟问道。

整个头等车厢就他们三个人,柳一舟也就不避讳什么,笑呵呵地对刘宣说道,“刘副站长,说起来我都是沾林特派员的便宜。林特派员这次到洛城来是追捕鼹鼠,我跟魏一生在协助林特派员办案过程中,发现了潜伏在洛城的一个日谍间谍小组,然后林特派员的指挥下,发现了日谍小组的无线电台和密码本。”

“昨天下午,我已经向南京情报处总部做了汇报,以炎书记非常高兴,已经亲口承诺我跟魏一生都会官升一级。但是至于我能不能调离河南站,则还要看段先生的意思。”

说到这里,柳一舟得意洋洋地拍了拍刘宣的肩膀,“老刘,你放心。就冲着你跟林特派员的关系,倘若我真能够如愿调离河南站,到时候一定要推荐你接替我的位子。”

刘宣听到这里,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自己早不去西安晚不去西安,为什么偏偏在这两天去西安?现在这份天大的功劳被柳一舟和魏一生捞走了。虽然说柳一舟承诺如果他调走的话会推荐自己接任河南站站长,但是这件事情又不是柳一舟说了就算的。

毕竟这中间充满了太多变数,尤其是替段逸农掌管情报处人事工作的茅人龙对自己一向不喜,自己又在洛城这个间谍案中寸功未立,到时候能不能如愿,只有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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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7章 机场(第二更)

柳一舟自然看出刘宣的担忧,于是用手往林江北方向指了指,对刘宣说道,“老刘,除了我的推荐之外,情报处总部那边,你也找林特派员帮你活动活动啊!”

柳一舟之所以敢这样说,自然是因为林江北刚才说让他发达之后“拉刘师兄一把”这句话。林江北既然这样说,心里当然存了要帮刘宣的心思。只是柳一舟旁观者清,刘宣当局者迷,没有听出林江北这句话的意思罢了。

刘宣听柳一舟这么说,这才反应了过来。

可不是么,自己放着现成的浙警小师弟不求,还去求谁啊?

“林特派员,如果柳站长真的高升了,您能够帮我在情报处总部那边说句话吗?”刘宣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江北。

对于刘宣这种技术性人才,林江北本来就存了结交的心思,要不他也不会对柳一舟说出那样的话。

此时刘宣既然开了口,林江北更是不会拒绝。

“刘师兄,”林江北摇了摇头,说道,“情报处总部那边,我可能帮你说不上话。”

什么?

说不上话?

刘宣一脸失望,脸色落寞之极。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自己在浙警正二期当中就算是一个异类,能够在情报处混一口饭吃就不错了,又怎么能够指望浙警嫡系出身的林特派员帮自己说话呢?

却没有想到,林江北接下来却又笑眯眯地说道,“刘师兄,其实你与其找人说话,不如拿一份沉甸甸的功劳来的实在。因为不管以炎书记待见不待见你,但是段先生还是很看重实实在在的功劳的!”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又去哪里拿这一份沉甸甸的功劳呢?”刘宣摇头说道,“柳站长昨天已经向南京总部汇报过了,想把我的名字加进去也来不及了!”

“呵呵,刘师兄,昨天的功劳你虽然赶不上,但是今天的功劳,你说不定能赶上!”林江北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今天的功劳?”刘宣不可置信地望着林江北,“林特派员,今天还有行动吗?”

“对!”林江北点了点头,“我和柳站长到郑州去,就是要执行一个特别行动。”

“你是说,我也可以参加这个行动吗?”刘宣脸上的失望神色一扫而空,满脸渴望地望着林江北。

“当然可以,不过有一个前提,”林江北笑眯眯地说道,“就是刘师兄得给我展示一下你的信函搜检术。我想亲自看一看,刘师兄的信函搜检术,是不是真的如山田教官所讲的那样,达到了天下第一的程度!”

“林特派员,天下第一这个我实在不敢保证!”刘宣听说林江北要看自己的信函搜检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说道,“但是我绝对可以保证,经过我拆解复原的信函,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不过呢,这火车上一时间也找不到信函……这样吧!”

刘宣沉吟了一下,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用手轻轻一弹,一根香烟就从烟盒里飞了出来,落到了他的左手之中。

“林特派员,我就用这根香烟给你演示一下,我拆解信函的技术。”

说着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片薄若蝉翼的刀片就出现在他的右手指缝,然后只见他右手轻轻一颤,刀片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一样在他右手四根指缝中来回滚动。

柳一舟虽然早知道刘宣有这么一手功夫,但是还是第一次看见刘宣施展,这时候看着那一片小小的刀片在刘宣指缝之间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忍不住喊了一声“漂亮!”

林江北也看得暗自点头。别的不说,单单就这一手玩刀片的功夫,他就不如刘宣。和刘宣这样的炫技派比起来,他用刀片的过程就像是老农锄地一样朴实无华。

刘宣趁着刀片在自己的指缝之间跳动的工夫,就已经看清了香烟的卷缝,接着刀片蓦地一停,已经对准了香烟的卷缝,然后他双眼一闭,根本就不看刀片和香烟,完全凭借着手上的刀片与香烟卷缝接触的触感,轻轻往下一划,只见香烟的卷缝就无声的绽开,仿佛本来就不曾粘合在一起一样。

“林特派员,请你检查一下,看看烟纸上面可曾有丝毫划痕!”刘宣把绽开的香烟递给林江北,右手轻轻一抖,那片薄薄的刀片就消失不见,也不知道被他隐藏在了那里。

林江北把烟纸上的烟丝抖掉,然后把烟纸放在车窗旁自己观看,把眼睛都看酸了,也没有从烟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划痕。刘宣的刀片果然是准确地把粘合烟纸的胶水给切开而没有伤及到烟纸的分毫。

如果换林江北自己来做,想把这根香烟如此完美的切开,恐怕只要要花五六分钟时间,还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够勉强达到这个效果。哪里能够向刘宣这么潇洒,闭着眼睛轻轻一划,整个过程甚至还不到一秒,就完美地把香烟的卷缝给切开了,这份功夫简直太恐怖了。

林江北觉得,刘宣这份玩刀片的功夫,即使是到火车上做文差使也是祖师爷的级别。他本来还存着观摩过刘宣的操作之后,向刘宣偷师学艺的心思。但是现在看过刘宣的表演之后,林江北就彻底熄灭了这份心思。

能够把刀片玩到这种程度,绝对是一种天赋,就像是林江北超乎常人的嗅觉一样,是不可能通过后天的努力和训练能够弥补的上的。

像刘宣这样的天赋奇才,哪怕跟林江北没有什么关系,林江北也一定要帮一把,更何况刘宣是浙警正科二期毕业的师兄呢?

“刘师兄,”林江北冲着刘宣伸出了大拇指,“果然是精彩绝伦,我自愧不如!今天下午的行动,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有了林江北做粘合剂,刘宣和柳一舟之间的关系就分外融洽,一路上三个人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消磨过去了。中午十二点整,火车准时在郑州站停下。

从头等车厢下来,郑州组组长已经率领四个精干的队员在外面等候。柳一舟把他们对林江北做了简单介绍。这时候距离欧亚航空公司从迪化飞过来的航班时间还早,于是一行人就先找个地方吃饭。

吃过饭之后,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两点了。林江北这时候才向柳一舟、刘宣说明了今天要执行的行动的具体内容是到郑州五里堡机场等候下午四点半迪化飞过来的欧亚航空公司的航班。

这个时候即是消息泄露也没有关系,内鬼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这个消息传送到天空中的飞机上。

下午三点,林江北率领着柳一舟、刘宣和郑州组的五个成员赶到了五里堡飞机场。

在耐心地等待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欧亚航空公司的航班准时在五里堡飞机场降落了下来。

林江北和柳一舟、刘宣机场经理的办公室里,用望远镜望着飞机,当他看到两个男性乘客从飞机舷梯上走下来,其中一个拄着拐杖,另外一个则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嘴塞进嘴里的时候,他就冲着柳一舟点了点头,让柳一舟拿着望远镜留在经理办公室继续监视,他带着刘宣向机场出口通道走去。

七八分钟后,那两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机场出口。林江北就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左手手臂上,然后缓步向他们迎了上去,招呼道:“请问是章先生和李先生吗?”

两个男人目光在林江北手臂上的外套上扫了一眼,其中那个拄着黄杨木拐杖的人说道:“不,我们一个姓蔡,一个姓陈。”

“哦,那我弄错了!”林江北把左手手臂上的外套换的右手手臂上,转身要走。

“不,你没有弄错!”那个拄黄杨木拐杖的男人喊住了林江北,“章先生和李先生临时有事,所以就换我们俩来了!”

“呵呵,是吗?”林江北淡淡一笑,嘴里喊了一句“动手”。然后旁边几条身影已经闪电般扑向这两个人!

第0208章 鲁比阿唑

拿黄杨木拐杖的男人面色不由得一变,拇指轻轻一按黄杨木拐杖的顶端,只听“叮”地一声,黄杨木拐杖的底部就弹出一柄蓝汪汪匕首,然后脚下猛一发力,一个标准重剑弓步长刺动作,就向林江北刺了过来。

匕首还没有近身,林江北就鼻端就嗅到一股苦杏仁的味道,显然,匕首上涂抹了氰化钾或者氰化钠,只要被匕首伤到,就立刻完蛋。

感觉到危险的林江北哪里还敢留手?一个闪身让过匕首,然后整个人揉身急进,一头撞到黄杨木拐杖男人的怀里,趁着黄杨木男人来不及收拐杖的工夫,他双手已经一正一反扣住了黄杨木男人拿着拐杖的胳膊,然后身子一个旋转,只听黄杨木男人惨叫一声,整条胳膊已经被林江北从肩膀窝里卸了下来,软绵绵地如同一条死蛇。黄杨木拐杖也啪嗒一声,从他手掌里滑落下来。

就在林江北与黄杨木男人搏斗的同时,那个拿玛瑙烟嘴的男人已经敏捷地躲过了郑州组组长和组员的联手扑击,闪身来到了林江北的身后。

他看到林江北整个后背已经暴露在他面前,眼睛里不由得闪过一丝阴狠,手里的玛瑙烟嘴对准了林江北的后背,就要按下玛瑙烟嘴上的机簧。

可是就在这时,他只觉得拇指一痛,低头一看,只见一只如蝴蝶大小的锋利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插在他的拇指关节上,刀片的尾端还在颤动不已,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刘宣已经凶狠地扑了过来,一个势大力猛的窝心锤,正好击在他左侧的膻中穴上。纵使他身强力壮,也被刘宣这一窝心锤打得心脏骤停,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脚发软,噗通一头就栽倒在地上,手里的玛瑙烟嘴也滚了出去。

这个时候,负责夹击这个男人的郑州组组长和两个组员才追了过来。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三个人都控制不住一个人,还让他跑到林特派员的身后。”刘宣伸手从地上把玛瑙烟嘴捡起来,双手一拧,将里面弹簧和毒针卸了出来,“你们知不知道,这根毒针扎到林特派员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林江北这时候已经把黄杨木男子完全控制住,交给郑州组另外两个组员进行捆绑。他扭过身来,看着刘宣从玛瑙烟嘴里卸出来的弹簧和蓝汪汪的毒针,后背又是一身冷汗。

他真没有想到,河南站郑州组组长和组员素质竟然这么差,包括郑州组组长在内,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三个人去控制一个日本特工都没有控制住,竟然还让这个日本特工绕到自己身后。如果不是刘宣出手果断,自己恐怕要交代了。

这时候柳一舟也从机场经理办公室赶了过来,看到这个情况也是吓了一跳。当下恨不能一枪就把郑州组组长给崩了!

他在河南站蹉跎了六年,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肯主动拉他一把的靠山,却差点被手下这帮蠢货给断送掉。也幸亏是刘宣眼疾手快,不然林特派员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别说是官升一级了,恐怕河南站站长的位置,也保不住咯!

“林特派员,卑职该死,卑职该死!”郑州组组长更是吓得双腿发颤,如果这不是在机场大厅,说不得他早就当场跪了下去了。

“好了,既然是有惊无险,我也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林江北扫了柳一舟和郑州组组长一眼,说道:“柳站长,你以后还是抓紧一下河南站相关人员的军事素质训练。在占尽优势,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还会闹出这样的乌龙。那如果是遇到强大一点的对手,岂不是要全军覆没吗?”

“是是是,我一定遵照林特派员的指示,加强对他们的训练!”柳一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道。

林江北也不再多说,蹲下身子,把手指放在玛瑙烟嘴男子的鼻端试了一下,没有感觉到一丝气流。然后他又用手翻开了他的眼皮看了看,只见瞳孔已经放大发散,显然已经没救了。

真没有想到,刘宣不仅刀片耍得好,搏斗技巧也这么出众,竟然还懂得用重拳击打颤中穴令对方心脏骤停的这种极限搏击技巧。

只是可惜,用力有点过大,竟然活生生地把这个玛瑙烟嘴的男人给打死了。

刘宣显然也看出了这个男人没得救,于是连忙向林江北道歉,“林特派员,对不起,当时情况太危急,我控制不好力度,所以就……”

“呵呵,明明是你救了我,我应该向你道谢,怎么你要反过来向我道歉啊?”林江北笑了起来,用手指了指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黄杨木拐杖男人,说道:“反正我们有一个活口就够了。”

这时候,机场经理也领着机场工作人员把这两个男人的行李——两只大皮箱送了过来。在问清楚这两个男人没有其他行李之后,林江北就让郑州组的人把两只皮箱和一死一活两个男人扔上汽车,前往郑州组驻地开展审讯工作。

到达郑州组驻地之后,林江北找了一间房间,把两只皮箱子拖进去,跟刘宣和柳一舟一起对两只皮箱进行检查。

打开第一只皮箱,里面都是一些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于是林江北就把这只箱子暂时先放在一边,等一下再会计师事仔细检查这些衣服和生活用品以及皮箱的夹层里有没有隐藏其他东西。

然后林江北又开打第二只皮箱。这一打开之后,林江北不由得愣住了,只见这第二只皮箱里竟然装了满满一箱药品,药品是用小纸袋包装,上面印着法文字母,最顶端是一行蓝色的大字“Rubiazol”。

Rubiazol?

林江北不由得一阵狂喜,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到郑州五里堡机场来,竟然能够有如此巨大的收获!

“老柳,老刘,我们发达了,发达了啊!”林江北用手抚摸着皮箱里的药品,不由得狂笑了起来。

“林特派员,这里面装的是啥东西啊?很值钱吗?”柳一舟和刘宣对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林江北道。

“这里面装的应该是鲁比阿唑!”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包药品,撕开之后,往自己手掌心倾倒了一些粉末出来,仔细看了看粉末的颜色,又用鼻子轻轻闻了一闻,然后用力点头道,“没有错,就是鲁比阿唑!”

“林特派员,鲁比阿唑是什么东西啊?”柳一舟和刘宣依旧不明白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这叫“鲁比阿唑”的粉末是药品还是补品。

“呵呵,鲁比阿唑啊,是一种比百浪多息效果还要厉害的磺胺粉。”林江北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依旧非常疑惑,“林特派员,这世界上除了百浪多息之外,还有其他磺胺粉吗?”

“那是当然!”林江北笑着解释道,“除了百浪多息之外,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鲁比阿唑的磺胺粉,效果比百浪多息还要厉害很多倍!我真没有想到的,这两个日本间谍,竟然能搞这么多鲁比阿唑过来!”

说到这里,林江北就开始给柳一舟和刘宣讲述鲁比阿唑和百浪多息之间竞争的历史。

一九三二年,德国化学家多马克加入到德国拜耳公司,负责抗菌药物研究项目。然后在一个偶然机会里,发现一种含有对氨基苯磺酰胺的偶氮染料能够成功的杀死小鼠身上的链球菌。在一九三五年的时候,多马克又把这种含有对氨基苯磺酰胺的偶氮染料治愈了自己女儿的败血症,于是拜耳公司就申请了专利,把这种含有对氨基苯磺酰胺的偶氮染料叫做Prontosil(百浪多息),开始上市生产。

但是由于德国和法国人长期处于敌对状态,法国的巴斯德研究所的富尔诺就利用法国的专利漏洞,在多马克的专利发表三个月后,把百浪多息里的无效而又昂贵的偶氮染料去掉,只采取里面的对氨基苯磺酰胺也就是磺胺,进行化学治疗实验并取得成功,于是就提供给法国罗纳-普朗公司药厂,以Rubiazol也就是鲁比阿唑为名上市进行生产。

因为根据法国的法律,只要把药物换一个名字,就可以获得新的专利权。

磺胺水落石出,拜耳公司因之险些出现内讧,但德国人果然厉害,临危不乱,仗着拜耳的牌子和销售能力,尤其可溶性百浪多息是唯一的可溶解的磺胺类药物,决定继续在市场上强推百浪多息,同时研制磺胺类药物,统统取和百浪多息相近的名字,让人们联想到百浪多息。这个策略很成功,一年多期间,百浪多息及其姐妹药物成为拜耳公司第二个最赚钱的药物,仅次于阿斯匹林。

所以到一九三六年,全世界用的磺胺粉都是德国拜耳公司生产的百浪多息,唯独法国用的磺胺粉是罗纳-普朗公司生产的鲁比阿唑。

并且因为鲁比阿唑不含昂贵而又无效的偶氮染料,不仅抗菌效果要拜耳公司的百浪多息强数倍,而且价格也仅为拜耳公司的百浪多息的五分之一。

而这个时候,除了德国和法国,其他国家,包括美国都没有磺胺粉的生产能力。美国磺胺粉的生产能力,还要等到一九三二年的十二月份,美国总统罗斯福32岁的儿子小罗斯福患上了严重的链球菌扁桃体炎,感染迅速蔓延至鼻窦及血液,在以前这种病几乎无药可医,但小罗斯福用上磺胺后,很快便康复了。

此后美国才开始正式涉足磺胺粉的生产。

至于说日本,这时候使用的磺胺粉,自然也是从德国拜耳公司购买的,所以价格也是比较昂贵的。

但是林江北完全没有想到,今天抓到的这两个日本间谍,竟然带了满满一皮箱法国罗纳-普朗公司生产的鲁比阿唑。这也就是欺负中国国内对磺胺粉的生产历史不了解,鲁比阿唑又跟拜耳公司的百浪多息一族的磺胺粉颜色大不相同,所以才敢堂而皇之地带上飞机。否则在新疆迪化登机的时候,就有可能被直接被那边驻军给没收掉。

“快点数一数,究竟有多少包鲁比阿唑!”林江北给柳一舟和刘宣解释完毕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跟柳一舟、刘宣三个人开始清点皮箱里的鲁比阿唑。

经过二十多分钟之后,三个人终于把一皮箱的鲁比阿唑清点完毕,准确数额一共是三千二百包。

这下不仅仅是林江北,柳一舟和刘宣也乐傻了。因为三千二百包鲁比阿唑,即使是按照百浪多息磺胺粉的市场价格,至少也要值一千六百根小黄鱼。

而根据林江北的说法,鲁比阿唑在同等数量的情况下,效果要比百浪多息磺胺粉强三倍,也就是说,鲁比阿唑磺胺粉的价格还要在百浪多息磺胺粉的价格上乘以三,那三千二百包鲁比阿唑磺胺粉,就是四千八百根小黄鱼。

这笔巨款别说是柳一舟和刘宣他们两个了,即使是放在情报处段逸农跟前,恐怕眼睛珠子也要掉出来!

“林特派员!”清点完数额之后,柳一舟和刘宣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齐齐地对林江北鞠了一躬,“我们嘴笨,什么感谢的话也讲不好,总之,从此以后,俺们两个都是林特派员您的人,绝无二心。以后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保证指哪儿打哪儿,绝对不会给您掉链子!”

至于说为什么?

很简单!那就是如果林江北今天不挑明这一箱鲁比阿唑是磺胺粉的话,他们俩又如何可能知道?林江北只要随意编造了一个理由,把这一箱鲁比阿唑拿走,然后对情报处说不小心弄丢了,情报处也不可能为一箱莫名其妙的东西去责罚他。那么这四千八百根小黄鱼,还不是轮到林江北独吞?

或者在换一个说法,林江北不告诉他们俩,而是直接拿着这一箱鲁比阿唑去上缴给段逸农,他们两个又能奈何啊?

所以说单单冲着林江北非但不隐瞒他们,还把这些东西的来历给他们讲清楚,他们就知道,跟着林江北绝对不会吃亏。

至于说林江北目前的职务,反而不算什么大问题。以林江北能力人脉和眼界见识,发展上限绝对不会低,关键是除了林江北,谁还能够像他这样,肯伸出手拉他们一把呢?

第0209章 又见段逸农(第一更)

那么林江北又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情况给捅破,难道就不能瞒住柳一舟和刘宣,把这一批鲁比阿唑给私吞下来吗?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不是他不想那样做,而是不能那样做。

为什么?因为箱子里鲁比阿唑的数目太大了。

倘若箱子里的鲁比阿唑是三四百包,林江北说不定真的就假装个糊涂,把这一笔鲁比阿唑给吞掉了!

问题是箱子里的鲁比阿唑不是三四百包,而是整整三千二百包,如果换算成等效的百浪多息的话,那就是九千六百包。这么一大笔磺胺粉,林江北就算是吞在手里,也得考虑将来的出货问题。

倘若是三包两包小批量的出货,这九千六百包的剂量,要出到猴年马月才能出清?可是一旦大批量的出货,那么必然会惹起有心人的注意,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解释手里这么大批量磺胺粉的来源问题?

而且在他的计划当中,林氏国医堂在半年之内就要在重庆选好地方,开始磺胺注射针剂的生产,到时候这一块大肥肉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盯着。即使是他能把徐铁成拉过来参一脚,可是一旦是让有心人发现林氏国医堂的磺胺粉的购进和磺胺注射针剂的产出之间存在巨大的数额差异,以这个为由头对林氏国医堂下手,即使是徐铁成也庇护不了他们的周全。

除非是他把三千多包鲁比阿唑直接交给徐铁成,让徐铁成直接参与这笔巨额利益的分配。但是如此一来,就意味着他绝了自己在情报处的后路,段逸农即使忌惮徐铁成,不对他执行家法,但是也绝不可能容许他这个吃里扒外的二五仔继续呆在情报处。

对林江北来说,最安全也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老老实实地把这三千多包鲁比阿唑上缴给段逸农。这样既可以博得段逸农的好感,也不会影响林氏国医堂的磺胺粉注射针剂的项目的发展。倘若林氏国医堂的磺胺注射针剂项目能够顺利的开展下来,一年赚下来的利润至少也是这三千多包鲁比阿唑的两三倍吧?

所以林江北在打开皮箱,发现这里面装的是一整箱鲁比阿唑的时候,脑海里在短短的一瞬间就考虑清楚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判断,那就是这一整箱鲁比阿唑,必须交给情报处,交给段逸农。

那么既然决定要上缴给情报处,上缴给段逸农,那么自然是不可能撇开一同参加行动的柳一舟和刘宣,更何况这么一大笔功劳,林江北一个人分和加上柳一舟、刘宣三个人来分都完全没有区别。

即使是林江北一个人分,段逸农给他的奖励也是有上限的,最多也就是把他从情报组组长的位置上往上提一提,让他填补一下因为郑向谷被抓而空缺出来的杭城站副站长位子,再想往上提那就是白日做梦了!

相反,即使是加上柳一舟和刘宣,也不会丝毫影响到林江北这一笔功劳的耀眼程度,不仅仅是他自己有可能被段逸农提拔到杭城站副站长的位置上,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也会各自有丰厚的封赏,职务动不动不说,但是军衔俱都往上提一提还是毫无问题的。

在这种隐瞒下来对自己毫无好处,公开之后反而可以收买人心的情况下,林江北为什么不用来收买人心呢?

而且柳一舟这个河南同乡和刘宣这个浙警师兄本来也是他下决心拉拢的对象,而且刘宣刚刚还在机场的抓捕行动中救过他的命,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不让他们来分享这份功劳。

“呵呵,”林江北笑了起来,“老柳,老刘,你们两位老大哥也不要跟我客气。你们俩一个是我的河南同乡,一个是我浙警的师兄,既然都在情报处内讨饭吃,自当是相互扶持,相互发展!”

这个时候,林江北有意不提刘宣刚才救过他命的这回事,以免柳一舟心中有想法。

所谓细节决定成败,有很多人都是大方面做得非常好,但是因为不注意细节,最后功败垂成。林江北自然是要尽力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以免让柳一舟心存芥蒂,最后出现施之非恩,不授成仇的尴尬结局。

“对对对,相互扶持,相互发展!”柳一舟和刘宣相顾一笑,两颗心俱都放进了肚子里,知道林江北这算是正式接纳了他们两人。

“还有啊,老柳、老刘,”林江北又压低声音说道:“关于这鲁比阿唑的事情,你我三人知道就行,在我们上缴到南京段先生手里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以免节外生枝。”

“是是是,我们两个人明白!”柳一舟和刘宣连忙点头说道。

把这些鲁比阿唑先放在一边,林江北和柳一舟、刘宣一起对这两只皮箱以及刚才那只皮箱里的衣物进行检查,结果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这两只皮箱内没有什么隐藏的夹层,另外那只皮箱里的衣物里也没有隐藏什么东西。

莫非这两个日本间谍的目的就是为了运输鲁比阿唑吗?

把鲁比阿唑重新装回箱子里之后,林江北决定把审讯黄杨木拐杖男人的任务交给柳一舟和刘宣去执行。一来是这几天他连续折腾,前天晚上甚至通宵没有睡觉,这时候可以趁机去补一觉恢复一下体力;二来也算是对柳一舟和刘宣在刑讯方面业务能力的考验。

柳一舟和刘宣欣然领命,一边让郑州组组长领着林江北到郑州组驻地的客房去休息,一边杀气腾腾地向关押黄杨木拐杖男人的房间而去。

林江北到了客房之后,交代郑州组组长,吃晚饭的时候也不要喊他,然后反锁好房门,扯开被子倒头便呼呼大睡。

等林江北被柳一舟和刘宣的敲门声从睡梦中惊醒,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他看了了一下手表,伸了一个长长地懒腰,翻身下床,打开房门,只见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一脸兴奋地站在外面,“林特派员,那个日本招了。”

“什么?招供了啊?现在不是才十点钟吗?”林江北惊奇地说道,“这个日本人不行啊,这么不能抗啊?这才几个小时了,就招供了啊?”

“这都是刘副站长的功劳!”柳一舟用手指了指刘宣,对林江北说道,“如果换成我,估计还有得熬!”

“没劲儿啊!”刘宣撇了撇嘴,薄薄的刀片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在手指缝间跳来跳去,“我才用刀片剥了他一条半腿的皮,他就招供了!本来我想着他至少能熬到我把两条腿的皮都完整地剥完呢!”

林江北从刘宣身上嗅出了一丝同类的气息,心中暗自决定,一旦自己将来有机会当主官,一定要把刘宣调到自己身边担任副手,别的且不说,单单是刑讯方面,就不用自己再去操心了。

“你们进来吧!”林江北把柳一舟和刘宣让进了房内,“说说看,那个日本人都招供了些什么!”

于是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就讲述了起来。

原来这个拿黄杨木拐杖的人叫寺井安佐,另外那个被刘宣一拳打死的叫渡辺利江,这两个人都是甘粕正彦手下的间谍。为了侦知苏联军队的调动情况,他们伪装成中国人,从满洲里出发,乘坐火车经由西伯利亚铁路,前往法国。然后利用乘坐火车的机会,两个人交替休息,来默记西伯利亚铁路上苏联军队军用列车的调动情况来估算苏联从远东和西伯利亚调回欧洲的军队。

到达莫斯科之后,两个人换乘飞机抵达法国,然后又从甘粕正彦的法国共济会的朋友那里获悉了法国罗纳-普朗公司生产一种叫鲁比阿唑的新式磺胺粉,不仅价格便宜远比日本驻伪满洲国的关东军采购德国拜耳公司生产百浪多息磺胺粉便宜,而且药效也要高出很多。两人就产生了把法国罗纳-普朗公司生产的便宜又高效的鲁比阿唑磺胺粉引进给关东军使用的想法。

于是他们就在法国采购了三千多包鲁比阿唑磺胺粉。这个时候他们当然不敢再乘坐火车经苏联西伯利亚铁路原路返回,于是就借助法国共济会的影响力,乘坐欧亚航空公司经由过希腊-埃及-伊拉克的货运航班抵达新疆迪化,然后又在新疆迪化换乘欧亚航空公司的航班抵达郑州,准备给赤尾和磨留下一部分鲁比阿唑磺胺粉,当做策反刘桂堂部叛乱的活动经费,之后再从郑州乘坐火车抵达天津。

却没有想到在郑州马失前蹄,中了林江北的埋伏……

至于说口供的真实程度,则不用怀疑,因为寺井安佐是在完全不知道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已经知道皮箱里的鲁比阿唑是产自法国的新型磺胺粉主动交代出来的,从这一点上就可以佐证寺井安佐口中的真实性。

“你们审问寺井安佐时,可曾有其他人在场?”林江北听了柳一舟和刘宣的汇报之后,出声问道。

“没有,因为我们也担心寺井安佐会把鲁比阿唑的情况如实供出,所以审讯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郑州组的成员都不许靠近审讯室!”柳一舟忙回答道。

“做的好!”林江北点了点头,“口供既然拿到了,那这个寺井安佐也没有必要再留着了,你们去处理一下,然后你们两个立刻跟我一起带着鲁比阿唑,乘坐火车动身赶往南京总部!”

“是!”

柳一舟和刘宣应了一声,领命而去。不多时,两个人就回来复命,说已经处理完毕寺井安佐的后事,于是林江北就拎着那一箱鲁比阿唑,前往火车站赶开往南京浦口的火车。

至于说问什么乘坐飞机,因为今天下午欧亚航空公司经由南京航班刚刚飞走,下一班航班要等到三天之后。

****

第二天下午四点,林江北三个人乘坐火车顺利地抵达了南京浦口火车站。

因为怕在电话里泄露消息,林江北并没有提前打电话通知南京情报处总部。所以他一迈出头等车厢,立刻向在南京浦口火车站值勤的警察亮明了自己情报处临时特派员身份,说要借用火车站的电话。

值勤警察看了林江北证件,自然是不敢怠慢,立刻殷勤地领着林江北三人往站房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南京航空委员会主任办公室,赵至刚面带难色地看着对面捧着茶杯的段逸农,“逸农兄,不是我不相信你们情报处能够用五万法币就能够把南天王的粤东空军一百多架飞机给策反回来。关键的问题是,常校长拨给兄弟的经费预算也非常有限,兄弟还要凭借这笔钱搭建一支强大的空军出来,现在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花出去了,让兄弟我怎么去向常校长交代?”

“赵至刚,你少给老子在这里拿腔捏调!”段逸农又怎么能够受得了赵至刚这个气?啪地一下就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不就五万块钱吗?老子有地方搞!等老子把飞机从南天王哪里弄过来,你赵至刚有本事一架也别要!”

段逸农面色铁青地甩袖而去,气哼哼地赶回鸡鹅巷53号处长办公室,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到上海一趟,托自己的红颜知己许兆贤出面周旋,无论如何也要凑五万块钱出来,汇给在香港等候的赵皆民。

和党国的大事相比,自己段逸农的面子又值几个钱啊?

想到这里,他又暗自下了决心,等从上海回来,一定要想办法把季开邱给搞掉,要不然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查处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还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去求赵至刚吗?

就在他准备叫副官贾津南去交代交通科长去安排两张今天晚上到上海的头等厢卧铺票的时候,茅人龙从外面走了进来,“处座,我刚刚接到林江北从浦口火车站打过来的电话,他说马上就要赶到总部,有重要情况当面向您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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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0章 不真实

“林江北?”段逸农楞了一下,“他不是在洛城追捕日谍吗?这时候赶来总部干什么?”

“我在电话里也问他了,”茅人龙回答道,“可是他却回答事关重大,等赶到总部,面见了处座之后才能够回答!”

事关重大?难道说是护送日谍小组的密码本?嗯,一定是这样的,林江北做事老成持重,肯定不放心把密码本交给柳一舟他们带过来!

“好了,我知道了!”段逸农冲茅人龙点了点头,然后扭头交代贾津南,“你去找交通科长胡志平,让他跟下关站打个招呼,今天晚上到上海的火车,头等车厢给我留两张卧铺票出来!”

南京作为民国首都,可谓是将军满地走,要员多如狗。头等车厢就那么几个卧铺的铺位,如果不提前打招呼,到时候铺位被别的党国要员抢走了,段逸农还能够让人家退出来不成?”

“是,我这就去!”贾津南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茅人龙看了一眼贾津南的背影,问段逸农道:“处座,怎么忽然间就要去上海?是赵至刚那边不顺利吗?”

“他娘撇的!”段逸农听茅人龙提起了赵至刚,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赵至刚那个老家伙根本就不信任的老子,把老子当成打秋风的了。一文钱不给不说,还阴阳怪气地挖苦老子!校长怎么会让这种人去当航空委员会主任,简直是瞎了眼!”

茅人龙知道,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段逸农才会敞开心扉讲几句心里话。若是在别人面前,像这种“校长简直瞎了眼”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但是即使如此,能够把段逸农气得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以想见段逸农究竟是受了多大委屈啊!

“处座,要不我再去找季开邱谈一谈,看看能不能从他手中的禁烟经费中先拿五万元出来。等粤东空军的飞机飞过来,常校长的奖励拨付下来,再把这五万块钱的窟窿给填回去?”

“这个你不用管了,我会想办法的!”段逸农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人龙兄,我先休息一下,等林江北到了,你直接把他领进来就是!”

“那好,处座您好好休息!”茅人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把房门从外面悄然带上。

看着茅人龙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段逸农疲惫地往沙发上一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茅人龙刚才的提议是为他考虑,可是如果说去找季开邱又用的话,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找赵至刚开这个口呢?

想都不用想,只要茅人龙开口,季开邱肯定一杆子直接就推到了常校长身上,说什么只要常校长批个条子或者打个电话,他季某人马上放款!

可是问题是,段逸农又怎么可能去找常校长呢?

常校长每月都会从自己手里掌握的特别行动基金之中拨给情报处八十万元,一年下来合计九百六十万之巨。要知道常校长每年自己能够不经过财政部直接动用的特别行动基金只有三千万,这等于说,常校长每年把手里特别行动基金的三分之一数额都拨付给情报处了。

而相比之下,CC系手里掌握的党务处,每月从常校长那里领走的特别行动基金不过是三十万元。为此,CC系的两位大佬不知道在常校长面前叫过多少次屈。如果段逸农过去找常校长开口,岂不是正好让程氏兄弟找到攻讦情报处的机会?

常校长到时候肯定也会说,我把手里的特别行动基金三分之一都拨给你段逸农了,怎么到用钱的关键时刻,你连五万元都拿不出来?那你段逸农可得好好给我讲一讲,这一年上千万的经费,究竟用到哪里去了?到时候他段逸农可不就成了木了子了嘛?

当然,并不是说段逸农讲不出来,他对情报处每年两百四十多万正式拨款和九百六十万特别行动基金合计一千二百万元的每一笔去向都非常清楚。

可是问题是,一旦常校长准备让他讲这些经费的去向的时候,就代表着已经不信任他了。而他以黄埔六期肄业生的身份能够出任黄埔系大佬遍布的情报处处长所依靠的也正是常校长的信任。一旦出现了信任危机,那么也就代表他在情报处日子开始倒计时了。

所以段逸农就是手头再紧,也得自己想办法,不能去找季开邱开口。当然,这中间的算计茅人龙未必不懂,刚才茅人龙所说的那些话,可能只是为了表达一下他的关心。毕竟自己上司遇到了难处,他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段逸农靠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了老半天,好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外面却忽然间传来茅人龙敲门声:“处座,林江北已经到了!”

段逸农翻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躺皱的中山服,这才对茅人龙说道:“那你把他带过来吧!”

茅人龙这才推开门,对段逸农说道:“可是林江北除了他自己之外,还带了河南站的柳一舟和刘宣一起过来。”

“柳一舟和刘宣?”段逸农不悦地说道,“一本密码本,值得河南站的正副站长都一起出动跟着护送吗?那河南站的日常工作由谁来主持啊?林江北这简直是胡闹嘛!”

他停顿了一下,对茅人龙说道,“你让林江北单独过来。至于说柳一舟和刘宣,让他们俩就在外面站着!”

茅人龙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来到他的助理书记办公室门口,对等候在那里的林江北和柳一舟、刘宣说道:“江北,处座让你一个人过去,柳站长和刘站长两个人先在这里等候一下。”

“什么?以炎书记,我们三个不能一起进去吗?”林江北用手指了指柳一舟和刘宣,对茅人龙说道,“柳站长和刘站长在这次行动中也是立了大功的!”

“这个情况我已经向站长汇报过来,”茅人龙笑呵呵地说道,“但是处座想先跟你单独谈一下。柳站长和刘站长,就先到我办公室歇息片刻,等处座跟江北谈过话之后再说!”

柳一舟和刘宣连忙对林江北道:“好的好的,林特派员,您就先跟以炎书记去见处座。我们俩在以炎书记办公室等着便是!”

“也好!”林江北伸手拍了拍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的肩膀,说道:“那就暂且委屈你们了。”

说着林江北就拎着地上的大皮箱,就要跟茅人龙走。

茅人龙瞟了一眼林江北手中的大皮箱,说道:“你拎着皮箱干什么?”

“向段主任汇报重要情况啊!”林江北晃了晃手中的大皮箱,对茅人龙说道。

茅人龙不由得一怔,目光从大皮箱上面收回来,望着林江北说道:“江北,难道说你要向处座汇报的重要情况,不是日谍组织的密码本?”

“日谍组织的密码本?肯定不是啊!前天晚上,柳站长不是已经打电话过来把日谍组织的密码本情报汇报过了嘛?”林江北摇头说道,“我又何必多次一举,专程领着柳站长和刘站长两个人跑到南京总部过来呢!”

“那你要汇报的重要情况是什么?”茅人龙这才意识到情况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又把目光移向了林江北手中的大皮箱。

林江北啪地一下,把手中的大皮箱放在地上,然后掀开皮箱的上盖,指着里面满满的一大皮箱药品,对茅人龙说道:“以炎书记,就是这些东西!”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茅人龙伸手抓起几包药品,在手里反复翻看着,奈何学识水平有些,既辨认不出上面那一行蓝色的英文药品名“Rubiazol“,跟认不出下面几行法国文字。

“鲁比阿唑,”林江北回答道,“一种法国生产的新型磺胺粉。”

“磺胺粉不是只有德国拜耳公司才能生产吗?”茅人龙不由得一愣,拿着手中的药包问道,“什么时候,法国人也能够生产了?”

“呵呵,以炎书记,”林江北伸手抓了一包鲁比阿唑药粉,对茅人龙说道,“谁说磺胺粉只有德国拜耳公司能够生产啊?其实去年下半年法国罗纳-普朗公司的鲁比阿唑新型磺胺粉生产线去年下半年就正式投产了。而且相比起德国拜耳公司生产的百浪多息磺胺粉,法国法国罗纳-普朗公司这种叫鲁比阿唑的新型磺胺粉,药效不仅比百浪多息磺胺粉高三倍,而且价格也仅仅为百浪多息磺胺粉的几分之一!”

“你是说,这些叫鲁比阿唑的磺胺粉不仅比拜耳公司的百浪多息的药效高好几倍,而且价格也比百浪多息便宜很多?”茅人龙不敢相信地望着林江北。

“以炎书记,我会在这种至关重要的大事上跟你开玩笑吗?”林江北正色说道,“如果鲁比阿唑这种新型磺胺粉没有如此巨大的成本比较优势,伪满洲幕后皇帝甘粕正彦的手下又如何肯花这么大的代价,冒险从法国运送这么多鲁比阿唑磺胺粉过来呢!”

“什么!这大皮箱里的新型磺胺粉,都是甘粕正彦的手下从法国运过来的?”纵使茅人龙涵养再高,此时也不由得惊讶地叫出声来!

“当然!”林江北说道,“这些磺胺粉正是甘粕正彦的手下从法国购买之后,经由希腊埃及到新疆迪化的货运航线运过来,然后又从迪化乘坐飞机运送到郑州。却不想他们发给洛城赤尾间谍小组的密信被我们破获。然后我跟柳站长和刘站长就到郑州去守株待兔,不仅擒获了甘粕正彦的这两个手下,而且还把这些法国产的新型磺胺粉全部都缴获了!”

听到这里,茅人龙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啪地一下把大皮箱合上,然后紧紧拎在手里,对林江北说道:“江北,你马上跟我去处座!”

林江北冲着柳一舟和刘宣做了一个安心等待的手势,然后跟着茅人龙去见段逸农。

来到段逸农的办公室门口,茅人龙甚至没有按照以往的流程在外面先敲一下门,就拎着大皮箱,领着林江北就闯了进去。

段逸农这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正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后面等候林江北。却忽然间看到办公室的方面被推开,茅人龙手里拎着个大皮箱,带着林江北就闯了进来。

段逸农这边还没有开口问茅人龙怎么回事,却看到茅人龙啪地一声把手里的大皮箱摆在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

“处座,你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一边说着,茅人龙一边迫不及待地把大皮箱在段逸农面前打开。

段逸农看看面前大皮箱里那一包包写满了洋文的小纸袋子,问茅人龙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磺胺粉,法国生产的磺胺粉!叫鲁什么比什么坐?”茅人龙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望向林江北。

“叫鲁比阿唑,法国罗纳-普朗公司生产的新型磺胺粉。”林江北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这下轮到段逸农不淡定了,他腾地一下从椅子站了起来,伸手抓起大皮箱里的药品袋,问林江北道:“这一大箱都是磺胺粉吗?”

“对,都是法国罗纳-普朗公司生产的新型磺胺粉。共是三千两百包!”仿佛是怕段逸农不够激动一样,林江北回答道:“一因为药效比德国拜耳公司生产的百浪多息高三倍,所以如果折合成等效的百浪多息磺胺粉的话,大约是九千六百包!”

“折合九千六百包百浪多息?”段逸农一下子惊呆了,下意识地自语道:“那究竟值多少钱?”

“按照正常市场价来计算,相当于四千八百根小黄鱼,”林江北说出心中早已经计算好的答案,“也就是四十八万法币!”

四十八万法币?

段逸农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

就在刚才,他还在为五万块法币发愁,想着要放下男人的尊严,到上海去找自己的红颜知己许兆贤,让她出面帮忙筹措五万法币出来,却没有想到,这才多大会儿的工夫,林江北就拎着满满地一大皮箱至少值四十八万法币磺胺粉出来。

纵使是段逸农经过那么多大场面,此时也觉得这也太他娘的不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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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许兆贤把项链交给段逸农换回一百多架飞机的事迹,大家可以百度关键词许兆贤加戴笠,或者许盈盈加戴笠,就能够搜到相关的文章。除了金额和档案馆里的史料有一些出入之外,其他基本属实。

另外就是在抗战开始之前,戴笠这个情报处老大真的是穷鬼一个。可以参见沈醉的回忆录,当时戴笠的儿子穷的甚至要找沈醉借三百块钱。而沈醉把钱借给戴笠的儿子之后,没有钱给下面的特工发工资,又追到特务处找戴笠讨要,戴笠无奈之下,只好开一张支票交给沈醉去银行取现……

第0211章 奖励

看着眼前满这一大皮箱价值四十八万元法币的鲁比阿唑,段逸农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他段某人自从当上情报处处长以来,什么时候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

无论是最初靠着常校长私人拨付的每月三千元的经费苟活着,还是到后来经费慢慢地涨到每月五万,十万,乃至涨到现在每月明暗两个渠道合计一百万元的经费,段逸农总是入不敷出,那些经费甚至还没有过他的手就已经花出去了!没有办法,谁让情报处家大业大呢!

可是现在,段逸农手里第一次掌握了一笔巨款,不是过一下他的手就划给下面各个单位那种,而是真真正正掌握在他手里,可以完全由他来支配高达四十八万的真巨款!

好半天才把心中激荡的情绪压了下来,段逸农再看向林江北的时候,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江北,说说看,这些磺胺粉,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林江北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给段逸农讲述了一遍。

听到林江北不但抓获了两个刺探苏联军队调动情况的日本间谍,而且还顺势从他们身上缴获了这一大皮箱价值巨大的新型磺胺粉,段逸农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心情又激荡起来。

“江北啊江北,你真是我的福将啊!”段逸农大力地拍着林江北的肩膀,“才到洛城两天,就又立了一场这么大的功劳。你说吧,想要让我怎么奖励你呢?”

林江北有过上次的经验,知道段逸农就是这个说话风格,并不是像其他领导一样用这种说话方式来暗示他少要一点奖赏,于是就笑着说道:“段主任,您上次把防身配qiāng都送给学生了,学生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这次又怎么敢向您再讨要奖励?

您若是要奖的话,就奖励一下柳一舟和刘宣吧,他们两个人在这次行动中也出了大力,这一大皮箱鲁比阿唑能够完完整整的缴获下来,离不开他们俩和河南站的行动人员的协助!”

“江北,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们俩的功劳我肯定是要奖,而且还要大奖,等一下我会把他们叫过来,亲口和他们谈这件事情!”段逸农摆手说道,“现在我们谈的是如何奖励你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扭头看着茅人龙,“人龙兄,杭城站副站长的人选你那边还没有选好吧?我看就不用费事了,直接让江北接任郑向谷留下的空缺就好!”

“处座,这不合适吧?”茅人龙倒也不避讳林江北就在跟前,说道:“江北刚从杭训班出来才几天啊?把他提到杭城站情报组组长的位置上,已经算是逾规提拔了,现在再让他出任杭城站副站长,恐怕有人会不服气啊!”

“不服气?”段逸农重重地一拍桌子,瞪着眼睛说道:“人龙兄,谁如果不服气,你就告诉他,说是我段逸农说了,只要他们有本事像林江北那样给我缴获九千多包磺胺粉出来,别说是杭城站副站长,就是上海区区长的位子,我段逸农也可以直接奖给他们坐!”

茅人龙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发出声音。既然段逸农主意已定,他这边再劝说也没有什么作用,再说下去,只会增加段逸农对自己的反感。

段逸农见茅人龙不再反对,这才扭头看向林江北,“江北,你觉得怎么样?杭城站副站长的担子,你有没有把握挑起来?”

如果是换做以前,林江北说不定还要谦虚地推让一番。但是自从林江北这次回了一趟洛城,下定决心让林氏国医堂开始生产磺胺注射针剂之后,心中对权势的追求就更加迫切。这时候听说段逸农要把他提到杭城站副站长的位子上去,又怎么会推让呢?

“只要老师敢把这个担子交给学生,学生就有绝对的把握把这个担子给跳起来!”林江北信心百倍地回答道。

“好好好!回答道好!我要的就是这个气势,不愧是杭训班的第一天才啊!”段逸农哈哈大笑,“那就这样定了。人龙兄,你代我拟一封电文出来,把这个任命发送给杭城站的周凤山和杜成虎!”

“好的,处座,我马上就去草拟电文!”茅人龙回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段逸农又回头仔细打量了林江北一番,脑海里天人交战了很久,最后终于痛下了决心。

“江北啊,”段逸农对林江北说道,“把你提拔到杭城站副站长的位子上,显然还不足以表彰你如此重大的功劳!这样吧……”一边说着,段逸农一边伸出手来,把自己手腕上爱逾性命的那块司马手表摘了下来。

林江北不由得目瞪口呆,看着段逸农拿在手里的司马表,心中大叫道:“苍天啊!段逸农不会是要把这一块司马表送给自己吧?

徐铁成不是说段逸农对常校长赠送给他的这一块司马表爱逾性命吗?现在怎么又会舍得把这块司马表拿下来送给自己呢?

不行,得想个办法,打消掉他这个念头。不然等他讲出来要把这块司马表送给自己的时候,那可就真的尴尬了!”

于是林江北就不着痕迹的把自己右手的袖子轻轻往上拉了一下,把手腕上那块同款司马表露出了出来。

却不料段逸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林江北的动作,看着他自己手里那块司马表,恋恋不舍地说道:“这一块司马表,是领袖从瑞士为常夫人订制手表的时候,另外特别定制的一款男表,这个世界上只有三块。

除了常夫人的弟弟宋子武和当时在领袖身边担任侍卫长的徐铁成之外,就只有我也分到了一块,可以说,这是我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段逸农就抬起头,望向林江北,准备把手里的司马表送给他。

林江北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就晚了,于是抢先一步说道:“段主任,您这块司马手表是怎么保养的?怎么光亮如新,看着就像是一块刚刚出厂的新表。徐叔叔的这块司马表,就没有您保养的好!”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把手腕上的司马表摘下来,伸过去跟段逸农手里的司马表作对比。

段逸农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又哑然失笑,用手重重地敲了林江北的脑袋一下,说道:“你个臭小子,徐蛮子既然把他的手表赠送给你了,你也不早点露出来,害得我丢丑!”

“段主任,徐叔叔倒是交代我了,让我给您看看他这块手表。我不是着急跟您汇报鲁比阿唑磺胺粉的事情吗,一时间也没有想起这件事情。”林江北揉着脑袋回答道。

他之所以把徐铁成的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就是因为感激段逸农对他真切关心的态度。不管段逸农对别人怎么样,但是能够把这块他视若珍宝的手表送给自己,那说明是真的不把他当外人了。所以他这个时候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说什么假话来欺骗段逸农。

段逸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道:这个徐蛮子脾气不怎么样,但是看人的眼光倒是蛮准,能够舍得下这么大本钱拉拢林江北,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段逸农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对林江北真实能力的判断上面,他比不上徐蛮子。明明比徐蛮子早认识林江北两年多,而且还担任林江北杭训班的班主任,但是在拉拢林江北的这件事情上,做的最不够坚决,最后被徐蛮子抢先了一步。

“好了,手表既然送不出去,还是留着我自己戴吧!”段逸农把司马手表套回到自己的手腕上,问林江北道:“那你自己说吧,除了手表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趁着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就赶快提出来吧!”

“不管我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提吗?”林江北抬头望着段逸农,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对,都可以提!”段逸农点头说道。

“段主任,”林江北说道,“我家族的林氏国医堂研究出来了一种特别的用磺胺粉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技术,打算利用这项技术开设一个磺胺注射针剂的生产工厂。”

“什么!”段逸农浑身又是一震,“你们林氏国医堂竟然掌握了用磺胺粉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技术?”

“对,”林江北说道,“这次在洛城,赤尾间谍小组的宫底永辉受了那么严重qiāng伤,就是我利用林氏国医堂刚刚研制出来的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方法配制了两针磺胺注射针剂,把他抢救过来的!”

“只是生产磺胺注射针剂,需要大量的磺胺粉作为原料。”林江北用手指了指大皮箱里的鲁比阿唑,对段逸农说道,“您能不能把这些磺胺粉拿出一部分交给我们林氏国医堂用来配制磺胺注射针剂,到时候所获得的利润二一添作五,您一半,我们林氏国医堂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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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2章 论功行赏(第一更)

(感谢书友Joey0318的万币飘红)

段逸农实在是不能淡定了,他真没有想到,林氏国医堂竟然掌握了磺胺注射针剂的配制技术。,一份磺胺注射针剂的价格,是同等分量磺胺粉的三倍,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找到足够量的磺胺粉,林氏国医堂立刻能够把这些磺胺粉升值三倍。

这哪里是林氏国医堂啊?这明明是林氏聚宝堂啊!只要往里面扔一根小黄鱼进去,立刻就变成三根小黄鱼出来,这种赚取财富的效率是何等恐怖啊?

别的不说,就单单说眼前这一大皮箱鲁比阿唑话,倘若交给林氏国医堂全部配制成磺胺注射针剂,价值瞬间将会由四十八万元飙升到一百四十四万元。如果每年能够从法国那个制药厂搞十几二十皮箱的鲁比阿唑出来,那情报处的规模即使再扩大一倍,他段逸农也完全能够养活的起啊!

“你们林氏国医堂既然有这个加工磺胺注射针剂的技术,别说是一部分,即使这一整箱鲁比阿唑磺胺粉全拿走都没有问题!不过呢……”段逸农用眼睛看着林江北,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我一半,林氏国医堂一半,那徐蛮子那边怎么办呢?”

对段逸农来说,既然徐铁成把常校长赠的手表都送给林江北了,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定是非同一般,他才不相信,在涉及到磺胺注射针剂加工这么利润巨大的项目上,林江北会不考虑徐铁成的利益。

“段主任,”林江北对此早有准备,解释道,“因为这一批鲁比阿唑,是属于情报处的缴获,所以老师您理所当然要拿走利润的一半。至于说徐叔叔的那一份,我已经计算在我们林氏国医堂这一半份额之内了。”

“这样不妥当!”段逸农心中权衡了一下,最后下定了决心,对林江北说道:“这一箱鲁比阿唑归于情报处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再加工成注射针剂获得的利润,我建议还是按照林氏国医堂、徐蛮子和情报处三家均分,每家一份,省得徐蛮子心生芥蒂,觉得我段某人贪得无厌!”

林江北一下子就听出了段逸农话里的意思,看样子很明显,段逸农是要打算长期介入林氏国医堂磺胺注射针剂的项目,否则他有何必担心徐铁成对他的看法呢?

这对林江北来说却是求之不得好事。毕竟配制磺胺注射针剂这么赚钱的项目,单单依靠徐铁成,还是稍显有点单薄了一点,如果段逸农也能够加入将来,那就等于说是双保险了。尤其是林江北打算把林氏国医堂这个项目放到重庆去,最起码在前面两三年,情报处在重庆的力量要比徐铁成的力量更好使一点。

至于说利润会不会因此摊薄,这反而是小事。要知道,只要把蛋糕做得足够大,即使是多一家来分,也不会影响每一家手里最后分到的蛋糕总量。

而且还要考虑明年抗战全面爆发之后,日本人要对中国进行全面封锁的问题。到时候就凸显出了在海外拥有多情报站的情报处在购买磺胺粉方面的巨大优势了。

“老师您如此慷慨大方,我想徐叔叔肯定也不会拒绝您的好意的!”林江北笑了起来,“反正这个项目中间涉及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如您跟徐叔叔约个时间,见了面具体详谈。”

“也好!”段逸农含笑点头,对林江北说道:“说起来我跟徐蛮子也有段日子没见了。前几天就说要到杭城去,却又被赵皆民的事情给耽误了。这样吧,等你回杭城之后见到徐蛮子之后,代我问一下,看他什么时候方便,到时候我亲赴杭城登门拜访!”

林江北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段逸农沉吟一下,说道,“情报处这边有一个任务急需用一笔资金,你这边能不能先用这些鲁比阿唑给我配制一些磺胺注射针剂出来?”

林江北就把上次对朱少舟的说辞又拿出来对段逸农说了一遍,告诉段逸农紧急配制出来的磺胺注射针剂用来应急可以,但是如果用来长期保存,还是需要通过正规生产线正式生产出来的比较放心。

听林江北这样说,段逸农只能改变把全部鲁比阿唑都交给林氏国医堂去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主意,先变卖几百包,把赵皆民那边的资金问题解决了再说。

这边事情谈妥之后,那边茅人龙也把发往杭城站的电文草拟好,拿过来交给段逸农批阅。段逸农扫了一眼,就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在情报处专用化名“健进”两个字,交给茅人龙拿去电讯处拍发。然后又交代林江北到外边去把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领过来。

林江北来到茅人龙办公室,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正忐忑不安地坐在里面等候,看见林江北进来,连忙就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特派员,处座那边怎么说啊?”

林江北倒是非常理解他们此时忐忑不安的心情,实在是自己在段逸农办公室呆了太长时间了,容易让他们在这边胡思乱想。

于是他就笑着回答道:“把心放进肚子里吧!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处座还能亏待你们?这不,他让我请你们过去呢!”

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知道两个人的屁股这一次真的是要离开冷板凳了。

林江北把柳一舟和刘宣来到处长办公室门口,对里面喊了一声报告,然后大声说道:“段主任,柳站长和刘副站长到了!”

“带他们进来吧!”段逸农的声音从里面响了起来。

林江北冲着柳一舟和刘宣笑了笑,推开办公室的门,把他们两个带了进去。

段逸农恰到好处地放下手里的文件,冲着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笑着说道:“柳一舟,刘宣,我刚才跟江北谈话的时间有点长,在外面等的很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柳一舟和刘宣连忙齐声说道。

“呵呵,柳一舟,你跟刘宣也是情报处的老人了,来我这里就别拘束了,到沙发上坐吧!”段逸农抬手笑呵呵地指了指沙发。

“处座,我们还是站着舒服一些。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屁股都坐麻了呢!”柳一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肘碰了一下刘宣,“是吧,老刘?”

“对对对,还是站着舒服一些!”刘宣连忙接口说道。

“随你们吧!”段逸农也不勉强,笑了两声,这才又继续说道,“江北把情况都向我汇报了,这次你们几个真的是立了大功了!江北呢,我已经把他提拔到杭城站副站长的位置上了!你们俩呢,有什么要求?趁着我现在心情高兴,赶快提!”

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都写满了震惊。

他们倒不是震惊于林江北被提拔成杭城站副站长这个消息。林江北能力强,人缘好,后台硬,又缴获了这一大皮箱价值数十万的鲁比阿唑,被破格提拔也是应该的。

他们震惊的是段逸农这个时候跟他们说话的方式和态度。他们加入情报处这么长时间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段逸农平易近人的一面。

要知道,以往段逸农见到他们,一开口就是什么“三民主义”,“什么领袖口谕”,什么“革命伟业”,哪里会像这天这样如聊家常一般口语化啊?

“我俩没有什么要求,”最后还是柳一舟张口回答道,“只要能够在处座麾下一直聆听教诲,就心满意足了!”

段逸农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又顺眼几分。他扭头看向林江北,说道:“江北,你觉得我该如何奖励他们俩?”

林江北倒是没有想到段逸农会征求他的意见,这与其说是把皮球踢给他,不如说是卖人情给他。

他沉吟了一下,想起在路上也曾旁敲侧击过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的意愿,于是就说道:“段主任,柳站长在河南站呆了足足六年了,如果有机会的话,给他换一个新环境,说不定柳站长能够迸发出更大的工作潜力呢!”

“也对,柳一舟在河南站呆的时间是有点长!”段逸农闭着眼睛想了一阵,然后问柳一舟道:“你有没有兴趣到汉口站工作?”

汉口号称是九省通衢,又有英俄日法德比六国租界,地位非常重要,所以汉口站在情报处属于乙类大站排行第一,不仅地位远比河南站重要,而且油水也要丰厚的多。要不然常校长也不会把季开邱担任主任的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查处直接设立在汉口。

柳一舟强自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毕恭毕敬地对段逸农回答道:“我服从处座的安排!”

“那就这么说吧!”段逸农冲着柳一舟点了点头,然后望向刘宣,“刘宣,柳一舟调到汉口站之后,河南站站长的空缺,就交给你来接任!”

林江北在一旁满意的点头,柳一舟如愿调到乙类大站当站长,而刘宣也顺利地从河南副站长升到河南站站长,这个结果可谓是皆大欢喜。

却不想刘宣往前迈了一步,低着头对段逸农说道:“多谢处座对卑职的厚爱,可是卑职自己觉得能力有限,怕是无法承担起河南站站长的重任,希望处座另找人选来接替柳站长的职务!”

咦?

段逸农有些意外地望着刘宣。作为浙警正科二期非嫡系出身的毕业生,能够有机会接任河南站站长,已经算是破例提拔了,却没有想到,刘宣竟然拒绝了。

就在段逸农琢磨刘宣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刘宣却又开了口:“处座,不是卑职不识抬举。实乃是这次卑职见识过林特派员的手段之后,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以卑职斗胆恳请处座将卑职调到杭城站林特派员手下听差,给卑职一个向林特派员学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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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1139028008101896192、常州的胖哥、啊大象无形的打赏,感谢书友们推荐票月票的支持!

感冒基本好了,开始恢复更新,争取到月底把前面请假欠的章节给大家补上!

谍踪

第0213章 古贺熊田

林江北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刘宣放着好好的河南站站长不干,竟然向段逸农提出要到杭城站去当他的手下,这也太荒唐了吧?

“段主任,”他连忙打断刘宣的话,对段逸农说道,“刘站长是被您夸奖了几句高兴傻了,脑子一糊涂就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当真!”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扭头对刘宣使眼色,“刘站长,您还不赶紧给段主任道歉!”

“林特派员,我是真的想到你的手下工作,并不是一时糊涂!”刘宣正色看着林江北,“也真心希望你能够给我这个机会!”

林江北叹了一口气,无语地摇了摇头。,自己明明已经给铺了好台阶,他硬是不愿意下来。

怨不得当初他在浙警正科二期毕业的时候没有通过茅人龙的考核,被选入杭训班去学习呢。这样的脑子,实在是不太适合从事情报处的工作啊!

林江北一边心中吐着槽,一边回头望着段逸农,心里猜测着段逸农会被不识好歹的刘宣气成什么样子。却没有想到,段逸农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反而是对刘宣露出一脸异常欣赏的样子。

林江北这时候心里忽然间闪过一丝明悟:也许刘宣这样做不是脑子轴,而是有目的的投段逸农所好?

他心里正盘算着,却见段逸农笑呵呵地冲着刘宣点了点头,“呵呵,有想法啊!刘宣,你可要考虑好。河南站虽然只是一个丙类站,但是这个站长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够当的。你如果错过这一次,说不定今后几年之内,都不会再有什么机会升任站长。”

“处座,卑职考虑得很清楚!”刘宣说道,“当年卑职没有能够进入杭训班深造,一直是卑职内心中最大的遗憾。所以官职大小卑职真的不在乎,只求能够有一个在林特派员这样的杭训班优秀毕业学员身边一个学习的机会!”

段逸农把目光从刘宣身上收回来,望向旁边的林江北,就如同望到了当年的自己。

情报处的前身是“联络组”,“联络组”的前身是“密查组”。在密查组时期,段逸农是义务为常校长收集情报的,既然没有报酬,也没有工作竟然,更没有办公地点。但是这还不是段逸农最苦逼的时期,因为密查组时期好歹是一个“组”,虽然没有经费没有报酬没有办公地点,但是好歹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为常校长工作。

那么段逸农最苦逼的时期是什么时候?当然是段逸农在加入在密查组之前,段逸农当时连进入密查组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是单枪匹马地为常校长义务收集情报,也就是所谓的“跑单帮”的时期。

段逸农此时看到林江北和刘宣,就想到了当年自己跑单帮四期的一件事情。

那还是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当时段逸农单枪匹马跑到河南,去策反唐胜志的部队,却因为消息泄露,被唐胜志通缉。

就在段逸农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段逸农听说唐胜志手下的宪兵营营长周围龙是黄埔军校四期毕业生,于是就深入虎穴,独闯宪兵营,以“良臣择主而仕”的道理,劝周围龙认清形势、效忠校长、共创伟业等等。

一番话下来,周围龙心悦诚服,当时就拜段逸农为义兄,亲自护送段逸农出城,还提供了唐胜志部的重要军事情报。

这还不算,没过几天,周围龙连自己的营长都不当了,直接投奔了当时还在“跑单帮”的段逸农,跟着他搞情报去了。

当时段逸农之所以这样做,实在是走投无路,除了铤而走险,“死中求活”,冒险去找周围龙之外,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但从周围龙的角度看,确实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因当时的段逸农,不过无名小卒而已,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如果是说周围龙是贪图日后的“荣华富贵”,显然过于简单。

所以段逸农事后在总结这件事情的时候,除了佩服自己强大的说服能力之外也暗自感慨周围龙古风尚存,能够为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而舍弃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

只是段逸农却没有想到,今天又在林江北和刘宣身上看到同样的一幕。林江北甚至就没有展开什么说服工作,单凭着自己的个人魅力,就能够让刘宣放弃河南站站长的职位,心甘情愿到杭城站给林江北当一名手下。

段逸农也正是想起这件事情,所以才没有因为刘宣不识好歹,抗命不尊而暴怒。相反,他心里对刘宣还充满了欣赏,虽然刘宣打算效命的对象是林江北而不是他段逸农。

“江北,刘宣也是一片诚心,要不,就让他跟你到杭城站去工作?”段逸农目光闪烁了一阵,开口说道。

“段主任,不是我不想让刘站长到我们杭城站去。”林江北说道,“我只是怕委屈了刘站长,尤其是他立了这么大功劳的情况下。”

“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段逸农摆手说道,“你之前不是也是以少校军衔兼任的杭城站情报组组长吗?只要把刘宣的军衔提上去就可以嘛!”

说到这里,他扭头问刘宣道:“刘宣,你现在还是上尉军衔吧?”

“报告处座,我目前还是上尉军衔!”刘宣回答道。

“那就按照丙类站长的待遇,给你提成少校吧!”段逸农说道,“至于说具体职务,我还要跟周凤山、杜成虎商量一下,看看给你怎么安排合适!”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问林江北道:“江北,你说呢?”

都到这个地步了,林江北自然知道自己也拒绝不了。刘宣军衔如果能够提到少校,即使担任的职务低一点,也不算太吃亏。更何况从林江北内心来说,也是非常希望能够有刘宣这么一个得力助手的。

于是他就点头说道:“只要刘站长不觉得委屈,我自然是没有意见!”

“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吧!”段逸农说道,“刘宣,你把河南站那边的工作交接清楚之后,就可以到杭城站去了。”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看向柳一舟,“柳一舟,这样的话,就要委屈你在河南站那边多呆一段时间,等这边定好河南站站长的人选之后,你才能够到汉口站去上任。”

柳一舟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经济方面的奖励以及河南站相关人员的奖励,按照本部相关规定执行,明上上午以炎书记会具体跟你们谈!”段逸农拿起笔填了两张支票分别递给了柳一舟和刘宣,说道:“两百元是我个人给你们的奖励,你们难得来一次南京,趁着这机会四下走走,感受一下首都的繁华吧!”

柳一舟和刘宣本想推辞,但是看了林江北的眼色,就改变了主意,千恩万谢地接过支票,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段逸农又对林江北说道:“江北,按理说我应该留你吃一顿晚饭。但是磺胺注射针剂的项目太重要,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你还是抓紧时间赶回杭城,跟徐蛮子商量商量。毕竟咱们今天谈的,都是咱俩的意见,万一你徐叔叔不满意呢?正好晚上六点半有一趟开往杭城的火车,你现在动身的话还来得及。”

虽然说让徐铁成参加磺胺注射针剂项目就是给徐铁成送钱,但是林江北这个时候也不敢拍着胸脯百分之百说徐铁成一定会同意他方案。而且也正如段逸农所说,这个磺胺注射针剂项目确实是越早确定下来越好,于是就也就不在段逸农这边多耽搁,坐上情报处的专车,赶往南京下关火车站,坐上开往杭城的火车。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折腾,第二天早上八点,火车终于抵达了杭城站。

林江北从头等车厢的车窗向外望去,却看到整个杭城站戒备森严,站台上不仅站满京沪杭甬铁路警察局的警察,而且还有十几个自己在杭城站情报组的下属人员,其中带队的正是情报组副组长张敬本。

林江北顿时纳闷了起来。因为他打算一下车就直接赶到省保安处去见徐铁成,所以就没有通知杭城站情报组的下属人员过来接站。可是现在为什么张敬本会带着情报组的人来到了站台上呢?

等火车停稳之后,就看到情报组的人员两个人一组,再搭配着几个铁路警察局的警察,直奔各个车厢的出口而去。而张敬本则领着两个组员和几个警察站到了头等车厢门口。

咦?怎么回事?看样子张敬本不像是来接自己的啊!

林江北站起身来,抢在其他头等厢旅客之前走出车厢门口,“老张,怎么回事?”

张敬本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见到林江北,楞了一下之后,连忙把林江北从车厢门口拉开,低声汇报道:“组长,我们接到南京方面密电,说古贺小组的间谍头目古贺熊田混进了这列火车上,我们奉命前来抓捕!”

“古贺小组?”林江北眉毛动了一动,“消息可靠吗?”

“是朝鲜干部培训学校保卫科发给周局长的密电,”张敬本小声说道,“消息应该是绝对可靠的!”

“那这个古贺熊田坐在什么车厢?有什么外貌特征?你们掌握了吗?”林江北又问道。

“如果掌握了,就直接让铁路警察在火车上动手了。”张敬本摇头说道,“就是因为没有掌握,所以才在杭城站这个终点站采取全体旅客进行搜查甄别的这个笨办法。”

说话之间,就看到情报组组员在铁路警察的配合下,把火车上的所有旅客都赶下了车,黑压压地站满了站台。这个时候,林江北的目光不由得一凝,只见隔壁二等车厢站台上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王小犊的上线,李记中药铺的李掌柜。

李掌柜虽然看着面色如常,但是目光却时不时扫向距离他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子。那个中年男子不露痕迹地缓缓往人群里退着,似乎在有意地拉开与李掌柜之间的距离……

林江北心里一动,就对张敬本说道:“老张,看来我真是劳碌命啊!坐一趟火车,还赶巧碰上你们的搜查行动!这样吧,你把旅客都集中起来,我帮着你一起搜查甄别吧!”

谍踪

第0214章 窍门

张敬本立刻眉开眼笑,“组长,我本来担心完不成任务被周局长和站长骂,现在有您亲自出马,我可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放心我跟你一起被周校长和站长骂吗?”林江北笑骂了一句,问张敬本道:“关于这个古贺熊田,南京朝鲜干部培训学校方面总得多少给一点资料吧?”

“那边掌握的资料很少,只知道古贺熊田是一个年龄在三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之间,体态中等的男子,除此之外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张敬本说道。

三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之间,体态中等?

林江北一边听着,一边若无其事地往二等车厢前那个疑似跟李掌柜有联系的中年男子那边扫了一眼,只见这个中年男子不胖不瘦,年龄刚刚四十出头,不是正好符合古贺熊田的特征吗?如果有完善的身份证明文件还好,如果没有完善的身份证明文件,那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老张,你带着组员先去把二等车厢和三等车厢的旅客甄别一下,把二十岁以上的男旅客全部留下来,其他旅客可以先放走!这边头等车厢的旅客,就交给我来甄别!”林江北心念电转之间,对张敬本交代道。

张敬本本来想要问林江北为什么要把二十岁以上的男旅客全留下,后来忽然间想到林江北当初在浙警同学会展示的神奇化装术,连忙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冲着林江北说了一句“是!”就领命而去。

林江北则回过身来,对被铁路警察拦住的三男二女五名头等车厢的旅客进行甄别。

这个年头能够坐得起头等车厢的旅客非富即贵,身份核验起来也非常方便,林江北很快就查明这几个人分别是省财政厅和浙江地方实业银行的要员,道过谦之后,就让铁路警察把几个人送出了站。

这个时候,只见张敬本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官走了过来,指着林江北为他介绍道:“方所长,这位就是我的上司林长官。”

“林长官好!”那个方所长连忙向林江北敬了一个礼,“卑职是沪杭甬铁路警察局杭城站派出所所长方伟民,奉命帮助两位长官协查案子,请多多关照!”

林江北之前到杭城站乘坐火车的时候也多次听过这位方伟民所长的大名,不过却第一次见到本人,于是就递给了方伟民一根香烟,笑着说道:“方所长客气了!这次真的感谢杭城站派出所和方所长提供的大力协助。方所长以后有空多到省会警察局督察处走动走动,别的不敢说,好茶好烟我还是招待得起!”

方伟民倒是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会如此平易近人,赶忙接过香烟,嘴里回答道:“卑职有机会一定会过去拜访林长官!”

林江北又扔给张敬本一根香烟,问他道:“人筛选好了?”

“报告组长,筛选好了!”张敬本双手接过香烟,大声回答道:“二等车厢和三等车厢的二十岁男旅客一共一百二十三人,全部都筛选出来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站台那边指了过去。

林江北顺着张敬本的手指望过去,只见站台上的人群规模比刚才少了将近一小半,不过依旧站在一起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其中李掌柜和那个中年男子自然也在其列,虽然两个人站的距离较远,但是林江北还是敏锐地注意到,李掌柜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往那个中年男子方向扫去。

林江北把目光收了回来,对张敬本和方伟民说道:“动作挺快的嘛!走,带我去那边看看!”

于是张敬本和方伟民连忙在前面引路,把林江北领到这一百二十多名旅客面前。

“各位,对不起了,奉命检查,请多多包涵!”林江北先冲着这些旅客拱了拱手,然后说道:“请先把你们的火车票拿出来,以供查验!”

只见人群一阵骚动,大部分旅客都把火车票掏出来拿到手上。也有四五个旅客因为找不到火车票而惊慌失措喊叫着。而对于这些人,随着方伟民一挥手,一群铁路警察就如狼似虎地冲进去,把这四五个找不到车票的旅客从人群中拉出来,单独地看押起来。

林江北让剩下的旅客排成两排,把车票拿在手中,然后他背着手,不紧不慢地依次检查过去。蓦地,他鼻端传来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道,以林江北在林氏国医堂养成的经验,很容易就判断出这是三七粉和冰片混合在一起形成的特殊的止血粉末的味道。他抬头一看,却是已经检查到那个中年男子面前。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男子,只见他面色红润,气色正常,丝毫不像是身上有伤的样子。这说明中年男子绝对不是因为自身有伤而用到了止血粉末,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接触到了止血粉末。

林江北不由得联想到李掌柜的职业,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觉得这个中年男子疑似跟李掌柜有联系的话,那么林江北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肯定这个中年男子跟李掌柜的关系,否则的话,这个中年男子身上又哪里来的止血粉粉的味道?

他伸手从中年男子手里拿过车票,轻轻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一张从南京到杭城的火车票,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塞了回去。

随后林江北又依次往下检查,很快,他就又嗅到一股淡淡中药味,正是之前在那个中年男子身上嗅到的三七粉加冰片组成的止血粉末味道。

于是他抬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他面前站的正是李掌柜。

不过呢,林江北认识李掌柜,李掌柜却并不认识他。、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李掌柜赶忙把手里的车票递过去,脸上露出生意人见到官员惯常的讨好的微笑。

林江北接过车票一看,也是一张从南京到杭城的车票。到这个时候,李掌柜跟那个中年男子的关系基本上可以百分之百的坐实了。

显然,两个人是一起从南京站上的火车,而且两个人还一起在某个地方配制或者运送了止血粉,否则就无从解释两个人身上这股止血粉味道的来源。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在面临着警察检查的时候,这个中年男子要特意和李掌柜分开,装作互不认识的模样呢?

李掌柜在杭城经商这么多年,身份肯定是没有问题,经得起警察检查的。

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很可能是这个中年男子红党地下组织成员,但是身份资料还不齐备,怕经不起检查,为了防备把牵连到李掌柜,所以提前做好切割,这样即使他被警察查出问题,也不会连累到李掌柜,避免李记中药铺这个红党在杭城的据点暴露出来。

林江北把车票塞回给李掌柜,脑子里却急速转动着,想着怎么样帮助这个中年男子度过眼前的危机。

他想来想去,除非是自己能够把古贺熊田当场找出来,这样就可以排除掉其他人的嫌疑,让张敬本把其他人全部都放掉。否则的话,就不得不把那些身份可疑分子抓起来进行深入的鉴别。如果是这样的话,从这个中年男子之前的表现,恐怕很难逃过眼前的劫难。

可是,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够把古贺熊田快速甄别出来又不会让这个中年男子暴露出来呢?

林江北一边想着,一边往下检查着车票。让他失望的是,一直到他检查完最后一个旅客的车票,他都没有从这些旅客的手掌上发现什么可疑的特征。甚至他敏锐地嗅觉也没有嗅出哪一个旅客的手指上有弹药的味道和枪油的味道。

这个时候,林江北下意识地就想起当初他的富山商行的时候,富山井也对他的由头到脚的检查全过程。

他脑海里不由得灵光一闪:如果说手掌上看不出什么嫌疑,那么脚掌上呢?古贺熊田作为日本人,脚掌上有没有什么特征呢?

想到这里,林江北不由得微笑了起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比较方便地鉴别出古贺熊田同时又可以自然而然洗刷掉其他人员嫌疑的办法了。

“方所长,”林江北招手把方伟民叫过来,“请问有大一点能够容纳下这一百多人的房间吗?”

“林长官,有的,有的。”方伟民转身往不远处指了指,“那边有一处库房还空着,容纳一两百人都没有什么问题。”

“那好,把这些人,还有那边几个没有车票的,统统都带到那处库房里!”林江北挥手说道。

“是!”方伟民应了一声,连忙指挥警察把这一百多名旅客押往那边的库房。

“组长,”张敬本也连忙也凑了上来,“那么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很简单,在仓库里把古贺熊田给找出来。”林江北笑着说道。

“很简单?”张敬本闻言不由得一喜,“组长,您找到办法了嘛?”

“呵呵,试试看才知道,也不能说一定有效!”林江北拍了拍张敬本的肩膀,“不过如果有效的话,以后这个倒是鉴别日本间谍的好窍门!”

“啊?那可太好了!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学习学习,把组长这个窍门学到手!”张敬本兴奋地说道。

很快,方伟民指挥手下的警察把一百多名旅客都赶库房。然后林江北就领着张敬本走了进去,站在这一百多名旅客面前。

“各位,谢谢你们刚才对查验车票的配合!”林江北又冲着这些旅客拱了拱手,“也请你们能够配合我们下一步的检查过工作!”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从这些旅客脸上一一扫过,然后才说道:“现在麻烦你们大家鞋子和袜子都脱掉,排着队站好,接受我们的检查!”

第0215章 目的达到(感谢盟主一拾肆秀)

林江北话音刚落,旅客们“嗡”地一下就议论开了,显然他们对林江北让他们把鞋袜脱掉排队等候检查的方式有意见。

其中占在最前排的一个穿着棉长袍教师模样的男子冲着林江北说道:“这位长官,你们检查车票我们还可以理解。但是这春寒料峭的,你让我们脱了鞋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排队等你们检查就不太合适了吧?”

有了这个棉袍教师模样的人开了头,很快就有七八个看着衣着不凡的人跟着他嚷嚷开了:

“对啊!这大冷天的,光着脚站的地上,谁特么的能受得了啊?”

“是啊,我本来就有关节炎,不能被冷风吹,跟别说赤脚站在地上了!”

“长官,要不你们警察也光着脚站在地上试一试?”

……

见李掌柜和那个中年男子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人群中没有吭声,林江北不由地放心地冷笑了起来,用手指着棉袍教师和其他几个跟着嚷嚷的人,说道:“呵呵,你们几个是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是吧?好,老子今天就成全你们!”

说着他冲着方伟民把大手一挥,说道:“方所长,把这几个通红嫌疑分子给我立刻拿下!”

通红嫌疑分子?

方伟民不由得楞了一下。

今天不是说抓捕日本间谍吗?怎么转眼又变成抓捕通红嫌疑分子了?

就在他稍微迟疑这一瞬间,林江北冷冷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方伟民后脖子上立刻冒起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的迟疑惹起了这位眼下杭城站最炙手可热的林组长的不快,于是马上冲着自己身边的警察屁股上踹了一脚,吼叫道:“你们还愣什么?还不赶快上去抓人?”

警察们得到了方伟民的命令,当下就毫不迟疑,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把棉袍教师和其余几个一起叫嚷的家伙按倒在地,用绳索反捆结实,然后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把他们强行拖了出去。

本来还议论纷纷的旅客们顿时就老实下来,变得鸦雀无声,用恐惧地眼光看着林江北。

林江北目光缓缓地从旅客人群中扫视了一圈,这才冷冰冰地开了口,“看来是老子刚才态度太客气了,让你们产生了错觉是吧?告诉你们,老子今天是奉命来搜查通红嫌疑分子。你们如果乖乖配合检查也就罢了,凡是胆敢不配合的,就跟刚才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一样,一律视作通红分子,到柴木巷去吃牢饭!”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腕看着手表,然后说道:“好了,我现在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让你们把鞋袜都脱掉。凡是在一分钟时间内部脱掉鞋袜的,统统按照通红分子进行处理!现在计时开始!”

有前面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做例子,谁还敢质疑林江北的命令?随着林江北那一句计时开始,一百多个人顿时鸡飞狗跳的开始脱鞋脱袜子,场面煞是壮观。

林江家冷冷的扫视着人群,也不说话。等动作最慢的旅客把鞋子袜子都脱好,他低头扫了一下手表,才将将过去三十五秒,距离他给的一分钟时限还有二十五秒钟。

“好,所有人排成两队,等候检查!”

林江北说完这个命令,冲着张敬本和方伟民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两个人跟着他往外走。

带着张敬本和方伟民来到库房外边,林江北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方伟民和张敬本,说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把鞋子袜子脱了吗?”

方伟民老老实实摇了摇头,说道:“林长官,卑职愚鲁,猜不出长官您这样做的目的。”

张敬本却是亲身经历过林江北化装潜入富山商行全过程,并听林江北讲过富山井也对他搜查的经过,很容易就联想到林江北这个举动的用意,于是就说道:“组长,日本人的脚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特征,可以让我们很方便的看出来,然后就可以通过这个特别的特征找出古贺熊田?”

“不错,老张果然是聪明,我就知道这个举动瞒不过你!”林江北笑呵呵地冲着张敬本点了点头。

“哪有啊!”张敬本被林江北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道:“组长,我还不是从您上次的经历当中得到了启发。”

“呵呵,老张,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能够举一反三,就是聪明人!”林江北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方伟民也恍然大悟,连忙问道,“请问林长官,日本人的脚上有什么可以很方便的检查出来的特别特征啊?”

“脚趾部分,日本人的大脚趾和二脚趾之间的缝隙大小和我们大多数中国人截然不同。”林江北对着方伟民和张敬本说道,“主要是生活习惯的问题。日本人有长期穿木屐生活习惯,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基本上都有这个习惯。这就造成了他们的大脚趾和二脚趾时间的缝隙比较宽,不像我们绝大多数中国人,大脚趾和脚趾紧紧地并在一起。”

“对啊!日本人好像是有这个习惯,我怎么没有想到啊?”张敬本摸了摸后脑勺,然后冲着林江北伸出了大拇指,“组长,您真是太了不起了,连这个生活小细节都能够注意的到,并且这个时候还能够想起来!”

“我这也是吃一堑长一智。”林江北笑呵呵地说道,“或者说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张敬本自然是明白“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是什么意思,很默契地笑了起来。方伟民却听得莫名其妙,完全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跟“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之间有什么关系,所以只能是尴尬地干笑两声。

“当然,”林江北收了笑声,继续向张敬本和方伟民解释道:“我刚才说的是绝大多数中国人是大脚趾和二脚趾之间是并的很紧的。但是也有极少一部分人会出现分开的情况。比如自小就在渔船上生活的船民,他们因为要用脚趾紧紧扒着船甲板,所以大脚趾和二脚趾之间缝隙也分的比较开。”

“所以你们以后在应用这一个窍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到对方生活背景,不要误把渔民和船民误当日本间谍给抓起来了。这时候你们就要看其他脚趾之间的缝隙,一般来说,渔民五个脚趾之间的缝隙都会比普通人宽不少,而日本人通常呢,只有大脚趾和二脚趾之间的缝隙比较宽。”

张敬本和方伟民细想一下果然如此,不由得连声称是。

“不过,长官,您刚才为什么要说是抓捕通红嫌疑分子啊?”方伟民大着胆子提出一个问题,“张组长不是说今天搜捕日本间谍吗?”

“这个问题嘛,”林江北笑了笑,耐心地为方伟民解释道,“一个是为了麻痹隐藏在旅客当中的古贺熊田,让他以为我们真的是抓捕通红嫌疑分子,心存侥幸之下,在我们抓捕的时候就不会有太激烈的反抗;另外一个也是为了麻痹富田井也,让他以为古贺熊田是被意外牵连到通红嫌疑分子的抓捕行动当中去,而不是自身日本间谍身份的暴露。”

“当然,这种烟雾弹的麻痹效果也不可能太长久,但是每多拖延一分钟,就替我们多争取了一分钟的时间。这样我们拿到古贺熊田的口供的时候,说不定还来得及通知南京方面动手抓捕古贺熊田间谍小组的下属人员。”

“谢谢长官解惑,卑职明白了!”方伟民连忙冲着林江北鞠了个躬。

“好了,你们现在进去,按照我刚才交代的去抓人!”林江北说道,“因为是第一次采取这种鉴别办法,对于疑似船民和渔民的,也一并抓起来,等之后核实了身份之后,再放出来不迟!”

“是!”张敬本和方伟民答应一声,立刻冲进库房。

林江北则微微一笑,背着手站在外面,等候着张敬本和方伟民两个人的检查和抓捕结果。

十几分钟之后,张敬本和方伟民兴冲冲地从库房里跑了出来。

“报告组长,一共抓到五名嫌疑人!”

“竟然有五名之多?”林江北扭过身来,看着张敬本和方伟民。

“对,其中有两个人的脚趾完全符合日本人的特征。另外三个人疑似船民或者渔民。”张敬本汇报道:“但是为了避免把我们这个秘密诀窍给泄露出去,引起日本人警惕。我和方所长并没有当场询问核实另外三个人的身份。”

“嗯,做的不错!”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把那五名嫌疑人带出来我看一下。”

“是!”张敬本和方伟民应了一声,回到库房,让铁路警察把五名嫌疑人都押解出来。

五个嫌疑人一看到林江北立刻叫起冤来:

“长官,冤枉啊,我们跟红党分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请长官明鉴!”

林江北一看这五名人员当中没有那个和李掌柜有关联的中年人的身影,心中就暗自舒了一口气,嘴里却喝道:“都给老子闭嘴!你们跟红党分子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们说了算,必须经过我们专业人员核查证实之后才算数。在没有被我们专业人员核证之前,你们统统的都是红党嫌疑分子!谁敢多叫嚷一句,休怪我大刑侍候!”

五名嫌疑人连忙乖乖地闭上嘴巴,谁也不敢多言语一句。

林江北一挥手,让张敬本把这五个嫌疑人带走。

张敬本一边指挥手下把这五个人,押上站台上的大卡车,跟之前被抓的几个蠢蛋关押在一起,一边用手往库房方向指了指,问林江北道:“组长,那剩下的那些旅客呢?”

“都放走吧!”林江北看了张敬本一眼,“难道你还想把这一百多号人都请回去吃午饭啊?”

“是!属下明白了!我这就放人!”张敬本回答了一声,连忙让组员到库房里面把剩下的旅客都放出来。

林江北看着中年男子和李掌柜跟随者众旅客走出车站,汇入了广场上的人流,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来。于是他就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老张,下一步的审讯工作,你自己来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到省保安处去一趟,就不陪着你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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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因为身体和家里事情的原因,一直没有看作者后台,所以竟然不知道书友一拾肆秀成为《谍踪》的第一个盟主,实在是该死!在这里郑重向一拾肆秀书友道谢以及道歉。请您明天看我的实际行动!

另外也感谢书友从心余淮、韦周桥、vvvaaay、惊天飞云、20191217150544207、啊大象无形、雨瞎的慷慨打赏。

感谢书友们推荐票、月票的支持!

第0216章 枪击季开邱 (第一更)

李掌柜和中年男子两个人一前一后随着人流来到杭城火车站的广场上。李掌柜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中年男子则到旁边的黄包车停靠点喊了一辆黄包车,两个人分头而去。

一个小时后,一辆拉着中年男子的黄包车就来到了武林门直街洗马桥前停下了下来,不过这辆黄包车已经不是中年男子在杭城火车站喊的那一辆黄包车了。

“老板,到地方了!”黄包车夫对坐在黄包车上中年男子喊了一句,“这里就是洗马桥!”

“好咧,谢谢师傅!”中年男子抬腿下车,付过车钱之后,拎着手提箱四下打量一番,才迈步上了洗马桥,向另外一端走去。

从洗马桥上下来,往前走大约五十米,李记中药铺的招牌就赫然映入中年男子的眼帘。

中年男子目光又往下移,就看到一个黑漆木牌立在李记中药铺的旁边,上面用醒目的写着几行大字:本店大量出售优质怀熟地,价格面议,量大从优。

看到这几行大字,中年男子一直紧绷着的心情不由得为之一松,这才拎着手提箱,迈步走进了李记中药铺。

中药铺内,李掌柜已经换上一袭棉长袍,正在给客人抓药。他抬头看到中年男子走进药铺,不由得露出惊喜地神情:“哎呀,薛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

“呵呵,李掌柜,瞧您这话说的,敢情这天不刮风,我还不能到您这儿来?”中年男子薛老板笑眯眯地回答道。

“你看我这个嘴,赎罪赎罪!”李掌柜冲着薛老板拱了拱手,说道:“薛老板,请你稍等片刻,我给客人抓完药,就招待你!”

“不要紧,您忙您的,我先看看!”薛老板把手提箱放在柜台上,背着手,不紧不慢地打量着药店。

很快,李掌柜这边就把客人的药给抓好了,然后交给伙计给客人打包好,由伙计亲自把客人送到店外,他则伸手把薛老板了后院自己的房间。

小心地把房门关好,李掌柜这才问薛老板道:“迎成同志,怎么耽搁这么久才来,路上没有出什么状况吧?”

“向东同志,没有什么状况!”薛迎成对化名李掌柜的任向东说道:“我是为了防止有人盯梢,换了三辆黄包车,确认没有人在盯梢,最后才让第三辆黄包车车夫把我拉到洗马桥的,所以路上就耽搁了点时间!”

“原来是这样啊!”任向东点了点头,说道:“可把我担心坏了,一直害怕你路上出什么情况。”

“别说是你,连我都害怕路上会出什么情况!”薛迎成一脸忧虑地说道:“谁能够想到杭城火车站摆下这么大阵仗啊?向东同志,你核实清楚了吗?国民党特务在火车站抓的那几个人当中究竟有没有我们自己的同志?”

“我已经向杭城市委那边做了了解,他们的回答是杭城这边的同志除了我之外都没有外出,而上级组织最近又只派了你过来,所以应该不是我们自己的同志,至少不是杭城这边的同志。”任向东回答道。

“不是我们自己的同志?那么那几个人究竟是会是什么人呢?”薛迎成说道,“那么国民党特务和警察总不会无缘无故摆出这么大阵仗吧?”

“按照我的直觉看来,总觉得他们不是在抓捕我们地下党分子。”任向东说道,“迎成同志,不知道您注意到了没有?不算之前那几个因为乱嚷嚷被抓走的几个人,后面那几个在脱了鞋袜检查过程中被抓走的几个人,他们的脚部特征跟普通人不大一样。”

“是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薛迎成连忙问道。

“第一个被抓走的人就是排在我前面的那个。”任向东说道,“我发现他的脚趾缝比咱们普通人的要宽。于是就留意上了,然后发现后面被抓走的几个人,他们脚部都具备有脚趾头缝比普通人要宽的特征。”

“原来是这样啊!”薛迎成点了点头,“我当时也意识到肯定是脚上面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只是目力不及,根本看不清那几个被抓走人的脚部细节。幸亏你眼力好,发现了这个细节。”

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向东同志啊,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放下心来了,这些国民党特务搞这么大阵仗,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你的直觉没有错,那几个后来被抓走的人,应该不会是我们自己的同志。”

“迎成同志,为什么这么说?”任向东连忙问道。

“因为被你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日本人因为有长期穿木屐的习惯,大脚趾和二脚趾之间缝隙比咱们中国人要宽的多。如果那几个被抓走的人都具备这些特征的话,那么这次国民党特务搞这么大阵仗,本身应该就是冲着日本人去的。所谓抓捕通红嫌疑分子,只是为了掩盖他们本来的目的而已。”薛迎成回答道。

“原来日本人还有这么一个特征啊?”任向东笑着摇了摇头,“那以后要想鉴别日本间谍,岂不是容易的多吗?”

他是中药世家出身,几乎没有跟日本人打过交道,所以如果不是薛迎成今天提起,他还真的不知道日本人有这么一个明显的特征。

“嗯!那个国民党特务头子看着年龄也就二十一二岁,但是能够急切间想到能够用这种办法来鉴别日本间谍,也是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了!”薛迎成点头说道。

“迎成同志,关于这一点上面,也要引起我们足够的警惕。”任向东忙接口说道:“我听糕点同志汇报过,他在国民党情报处杭城站的上司也是一个非常年轻非常有能力的一个人。再加上我们今天在火车站看到的这个年轻的国民党特务军官,显然国民党特务组织有着很明显的年轻化的趋势。我们不能小觑他们在争夺年轻人方面的影响力。”

“这个趋势值得我们注意,回头在向上级组织汇报情况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一点加上。”薛迎成点头赞同任向东的观点,“不过这些问题都可以放到以后再考虑。目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解决一下边区斗争亟需的磺胺粉的问题……”

******

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内,徐铁成听完林江北汇报完经过,又看着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鲁比阿唑磺胺粉,不由得放声笑起来。

“江北,”他对着坐在他对面的林江北说道,“你还真是段逸农的福将啊,才去了洛城几天,就给他搬了一座金山回来?”

“徐叔叔,这座金山可不仅仅是段主任的,也有您的一份啊!”林江北笑嘻嘻地回答道,“所以,我是不是也算您的福将啊?”

“屁的福将!”徐铁成乜斜地看了一眼林江北,“你可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麻烦不?”

“惹了大麻烦?”林江北一下子就楞住了,“徐叔叔,我给你惹了什么大麻烦啊?”

徐铁成用手敲了敲桌子,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在忙什么?我为啥为什么等了大半个小时才来见你啊?”

“我不知道!”林江北摇了摇头,“徐叔叔,您刚才在忙啥?”

“忙啥,当然是忙着接听南京方面的消息!”徐铁成严肃地看了林江北一眼,说道,“今天早上八点钟,段逸农把季开邱叫到办公室汇报情况,可是就在季开邱汇报的过程中,段逸农的贴身卫士在隔壁擦拭手枪的时候,手枪忽然间走火,子弹穿过隔壁房间的木板见就射在季开邱的脑袋上。

“幸亏卫士手里当时拿的一把掌心雷手枪,子弹的威力不大,穿越房间的时候被厚木板遮挡了一下,力道减弱,所以进入季开邱颅骨的位置并不深,段逸农又把往医院送的比较及时,所以季开邱的命算保住了……”

“什么?”

林江北这下可就彻底呆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段逸农竟然会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在情报处总部让季开邱过来汇报工作时直接命令自己的贴身卫士对季开邱开枪。

要知道,季开邱不仅是情报处执行科科长,同时也是常校长任命的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查处主任,替常校长掌管着每年三千多万的禁烟收入,其被常校长宠信的程度不比段逸农差多少。段逸农这样做,就不怕常校长雷霆震怒吗?

至于说什么贴身卫士在擦枪时不小心走火,林江北直接无视。如果是普通的新兵蛋子,发生擦枪走火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可是能够担任段逸农贴身卫士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又怎么可能发生擦枪走火这样事情呢?

毫无疑问,贴身卫士必然是受了段逸农的指使。

这下事情可就大条了,怨不得徐铁成埋怨林江北给他惹了一个大麻烦。确实,如果徐铁成打算要在磺胺注射针剂上跟段逸农合作的话,则必须要在这件事情上帮助段逸农一把,否则,一旦徐铁成袖手不管,段逸农以后又怎么可能在磺胺注射针剂上跟徐铁成合作呢?

林江北这时候才明白,怨不得昨天段逸农那么大方,主动向他提出来要给徐铁成分一份出来,估计在那个时候,段逸农就已经决定了要对季开邱下手,然后希望徐铁成能够利用跟常校长一家的亲密关系,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替他在常校长面前说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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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击季开邱的事情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绝非是作者菌杜撰。相关细节如果有书友想要了解请加读者群,我会在群里做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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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7章 周凤山的推测(第二更)

林江北顿时一个脑袋三个大,他虽然说有上一世的人生经验可以开一开穿越挂,但是他上一世毕竟层级太低,只是一个省公安司法中心的主检法医师,那一点可怜的官场经验放在这种最高层级的权力斗争当中就明显不够看了。

所以他既无从去推测段逸农内心究竟是做何种考量在这个时候选择对季开邱下手,也无从考量常校长会对段逸农这种明显僭越的举动做何种反应。更不知道这场风波会不会影响到自身,影响到他计划之中的林氏国医堂的磺胺注射针剂项目。

看着林江北一脸忧虑的模样,徐铁成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江北,瞎担心干什么?该如何拿捏好分寸,段逸农必然比你考虑的更清楚。虽然有很多细节我还推敲不明白,但是段逸农这个时候既然敢对季开邱动手,必然是有所依仗的。”

“再退一步来说,即使是段逸农因为这件事情失去了常校长的宠信,坐不稳情报处处长的位子,也影响不到你。因为不管是换谁来坐情报处处长的位子,想要动你,都得问一句我徐蛮子答应不答应!”

“谢谢徐叔叔,有您这句话,我可真的把心放进肚子里了!”林江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徐铁成手指又在桌面上敲了敲,说道:“不过呢,虽然这件事情必然要经过一番角力,但是肯定不会拖延太长时间出结果。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任命为副站长,必然会成为众人焦点。所以你回去之后,无论谁问你什么话,你都不要轻易表态,安心蛰伏过这几天,等这次枪击事件的结果出来之后再说,明白吗?”

林江北自然明白徐铁成的一片苦心,连忙回答道:“徐叔叔,我明白,一定会照您的吩咐做的!”

“另外这些磺胺粉,就暂时放我这里保存吧!”徐铁成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鲁比阿唑,“如果段逸农能够继续坐在情报处处长的位子上,咱们自然是要跟他继续合伙,可是如果换一个人坐上去,那到时候咱们与不与情报处合作磺胺注射针剂的项目,还在两可之间。”

林江北对此自然是毫无意见,回答道:“徐叔叔,这件事情是,我听您的安排!”

徐铁成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那就先这样,我这边还要关注南京那边的动静,就不留你了……”

林江北看着徐铁成手上戴着还是他送过去的浪琴金表,不由得眼角微微抽了抽,心中暗想回头就去亨得利表行重新买过一块手表,去找叶路平把之前送他的那块浪琴金表给换回来,不然一旦让徐铁成发现他戴的这块手表竟然跟周凤山的专职司机同款,那就尴尬了。

他起身正要走,却见徐铁成又招手把他喊住,说道:“对了,江北,还有一件事情要交代一下你。如果这段时间杭城站那边不忙的话,你多过来帮二丫头带着小辉出去转转。她做事毛里毛糙的,让她单独带着小辉,我实在是不放心!”

林江北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好的,徐叔叔,我有空的时候,一定会去带小辉出去玩的。”

徐铁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喊自己的司机过来,让他把林江北送到省会警察局去。

*****

省会警察局里,周凤山和杜成虎已经接到了南京方面传来的季开邱被段逸农贴身卫士枪击的消息。两个人一边在心里感慨段逸农狠辣果决的同时,一边也是暗自惶恐不安。生怕段逸农因为这件事情触怒了常校长,从而让常校长把段逸农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翻身。

如果真的是那样结果的话,那也意味着他们这些浙警系出身的干部正式在情报处失势,即使不被清理出去,恐怕也会被逐渐边缘化,在情报处之内永无出头之日了。

周凤山还好,除了段逸农之外,还有不少自己的人脉关系,他作为力行社的重要干部,即使是离开特务处,也不难混一口饭吃。所以这个时候还能够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

相比之下,杜成虎就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背着手在周凤山的办公室走来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问周凤山道:“局座,江北呢?江北他人呢?怎么还不回来啊?张敬本明明说早上八点多在火车站见到了他啊!”

“成虎,你能不能消停一下,不要转悠啊?我看着眼晕!”周凤山哭笑不得地看着杜成虎,“张敬本不是说了嘛,江北说他还有急事要处理,先走了嘛!”

“他能够有什么急事啊?”杜成虎跺脚说道,“再急能够局里边的事情、站里边的事情急切吗?就算他的事情比局里站里的事情都急切,就不能先回到局里向您汇报一声,再去处理自己的急事吗?亏得昨天处座还专门发来急电,说把他提升成副站长!”

“成虎,说不定江北的事情就比咱们局里和站里的事情急切呢!”周凤山淡淡地扫了一眼杜成虎,“如果我估计的不差,他应该是去省保安处找徐铁成去了。”

“找徐铁成?”杜成虎一下子停下了脚步,“您说江北这个时候去找徐铁成去了?”

“对!”周凤山点了点头,说道:“以江北的性格,除非是有急事要去见徐铁成,否则他肯定会先赶回来局里向咱们俩汇报情况啊!”

“而且如果我估计的不差的话,江北去找徐铁成,很可能是奉了处座的命令。”

“奉处座的命令?何以见得?”杜成虎望着周凤山道。

“很简单!”周凤山说道,“江北这次出去是执行情报处的公务,跟徐铁成之间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而他昨天在南京又获得了处座的嘉奖,被再次破例提升为副站长。按照正常道理,即使是处座公务繁忙,林江北怎么样也得借着被提升成副站长的机会,宴请一下南京情报处总部的各个部门的主官,借着这个机会联络一下与各个部门主官之间的关系吧?”

“以前是情报组组长,他够不着这些主官,现在既然是副站长了,这些事情是他必须做的,对不对?或者再退一步说,即使不宴请各个部门的主官,至少也要宴请一下以炎书记吧?”

“以炎书记可是咱们浙警系的核心,以林江北的练达通透,不可能被提拔到副站长了,对以炎书记也毫无表示吧?”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在南京多留几天跟以炎书记和几个部门的主官好好拉拢关系的机会呢?”周凤山看着杜成虎说道,“按照我个人的推测,只能是江北接到了处座的密令,让他赶回杭城去办理什么特殊事务。”

“如果是与咱们杭城站有关的事务,江北肯定在火车站那边帮着张敬本抓捕过古贺熊田之后就赶回了省会警察局或者浙警同学会去向你我来汇报。”

“可是事实上他并没有赶回来。那么他最有可能的去的地方也只有省保安处徐铁成那里的。”周凤山继续说道,“而之前我们也清楚,因为徐铁成抓捕郑向谷的事情,季开邱对徐铁成也非常不满。那么处座有没有可能是派林江北到徐铁成那里传达什么话,以寻求徐铁成在对付季开邱这件事情上对他的支持呢?”

“再联想到处座是今天早上才对季开邱动的手,基本上可以肯定,处座跟徐铁成之间肯定达成了某种共识。而这种共识的桥梁就是林江北,故此江北才会处理完火车站抓捕古贺熊田的事务之后,急匆匆地赶往省保安处徐铁成的办公室。”

“局座,您真的是太厉害了!”杜成虎用五体投地的目光看着周凤山,“这些事情都能够被您推测的清清楚楚,为啥我就想不明白呢?怨不得当初处座会让您出任浙警的校长,帮他看守咱们浙警系的大本营呢!”

“呵呵,成虎,我哪里有那么厉害啊?”周凤山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下,才有继续说道:“我刚才说的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推测!而且这些都是建立与江北是真的赶往省保安处找徐铁成的基础上。倘若江北不是去了徐铁成的办公室,以上的推测自然是不能够成立的,当我是乱说。”

“局座,我觉得您分析的好有道理。而且仔细想来,除了徐铁成之外,江北在杭城也没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匆忙要去找的人啊!”杜成虎说道。

就在这时,受了周凤山的交代,一直外面盯着动静的叶路明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报告长官,江北回来了!”

“江北回来了?他人在哪里?”周凤山还没有说话,杜成虎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

“还在大门口,我刚刚看见他从徐处长的专车上走下来!”叶路平回答道。

“那你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赶快去把他叫来我的办公室啊!”周凤山这时候维持不下去淡定从容的形象,冲着叶路平挥手交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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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十二点左右送到。

第0218章 电讯班张教官(第三更)

林江北跟着叶路平刚走进周凤山的办公室,杜成虎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一把拉着林江北的手,问道:“江北,你刚才是不是去徐处长那里了?”

林江北是乘坐徐铁成的专车回到省会警察局的,自然是不会对杜成虎隐瞒,于是点头说道:“对啊!”

“哪你是不是奉处座的命令去徐处长那里的?”杜成虎又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江北不由得微微一愣,心中暗道段逸农不会这么没有城府,把他跟徐铁成三人之间合作磺胺注射针剂项目的事情透露给杜成虎吧?

这时候就听到周凤山在旁边咳嗽一声,不悦地冲着杜成虎喊道:“成虎,你堵着门口干什么?就不能让江北进来说话吗?”

杜成虎这才醒悟自己表现的过于心切,于是老脸一红,连忙点头对林江北说道,“对,对,江北,进来说话!”

林江北笑了一下,跟着杜成虎来到周凤山的面前,“周校长,学生回来了!”

“回来的好!”周凤山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冲着林江北伸出了手,“江北,首先祝贺你荣升为咱们杭城站的副站长。你也算是开创了咱们浙警杭训班的最快纪录,正式毕业不到十天,就成为杭城站这样乙类大站的副站长,这不仅仅是咱们杭训班没有先例,即使在情报处也是没有先例的!”

“谢谢周校长!都是段主任和您以及浙警各位老师教导有方,学生才能够进步如此之快!”林江北连忙说道。

“不要什么都往我们脸上贴金,主要还是你个人的能力出众啊!”周凤山笑呵呵地说道,“照你的说法,杭训班其他学员没有取得你这么明显进步,就是处座和我以及浙警的其他老师教导无方了?”

林江北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周校长,学生可没有这么说!”

“好了好了,给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得。”周凤山拍了拍林江北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木沙发,说道:“好了,坐下说话吧!”

“谢谢周校长!”林江北应了一声,紧挨着周凤山坐了下来。

叶路平麻利地替林江北泡好一杯茶水,端到林江北身边,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周凤山瞥见叶路平把房门带好,这才递给林江北一根香烟,嘴里问道:“你既然是从徐处长那里过来的,那么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今天早上情报处本部发生的那件事情,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看来这件事情自己是逃不过去的,果然是来了啊!

林江北心中动了一下,坦然地回答道:“周校长,您是说段主任贴身卫士擦枪走火,击伤季开邱科长的事情吧?学生确实是已经知道了。”

“那徐处长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周凤山一边示意林江北抽烟,一边问道。

如果是杜成虎问他这些话,林江北说不定就一推二六五,但是既然是周凤山开口问了,他却不打算真的糊弄过去。于是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徐叔叔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我倒是没有多问。不过他交代我说,让我专心自己本职工作,少操心其他事情。”

专心本职工作,少操心其他事情?莫非是徐铁成认为这件事情无关大局,影响不了处座在常校长心目中的宠信吗?

周凤山夹着香烟沉思了一下,琢磨出一个结论来,但是又怕自己太过于想当然了,于是就又问林江北道:“你难得去一趟南京,手头上也没有什么急切的任务,为什么不再南京多留两天呢?”

林江北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周凤山这段话其实是刚才杜成虎问他是不是段逸农派他去见徐铁成的委婉版本,其实意思都一样。

不过从周凤山的这个委婉版本中他可以听出来段逸农那边并没有给周凤山和杜成虎这里透露什么消息,周凤山和杜成虎只是从他这么急匆匆南京赶回杭城来有点不符合常理,所以推测出是不是段逸农派他回来见徐铁成的。

不过从这件事情上也可以推断的出,段逸农决定对季开邱动手,也是临时起意,非常突然的事情,甚至没有来得及给周凤山、杜成虎这些浙警系的心腹部下提前沟通一下安稳一下他们的心思。甚至可能连茅人龙那边段逸农也没有提前沟通,否则的话,以茅人龙的个性,怎么也得给周凤山、杜成虎通个气,免得他们在这里惴惴不安的瞎琢磨吧?

林江北心里想着,嘴里却回答道:“周校长,段主任说他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招待我,让我乘坐晚上的火车赶回杭城。”

他说的这些是段逸农的原话,虽然隐去了涉及到磺胺注射针剂合作项目的主要部分,但是也算是间接向周凤山承认了,确实是段逸农派他回来去找徐铁成的。

听到林江北这么回答,周凤山悬着的心不由得为之一松:处座果然是谋定而后动,既然跟徐铁成都沟通好了,想来是已经充分考虑到对季开邱动手时常校长会是什么反应。

在考虑清楚了常校长的反应之后还决定动手,说明处座觉得这件事情的风险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不会有太大的波折,所以也就没有必要跟他们提前沟通。他和杜成虎之前的反应确实是有点大惊小怪了!

盘算“清楚”了因果,周凤山笑了起来,对杜成虎说道:“成虎啊,江北这次在洛城又立新功,荣升为咱们杭城站的副站长,怎么着也得庆祝一下。这样吧,晚上我让你嫂子在家里多烧几个菜,然后咱们和江北,再喊上刑侦队的老王以及杭城站的几个干部,到我家里小酌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杜成虎见周凤山竟然要在家里给林江北摆庆功宴,就知道周凤山心中已经盘算清楚这才枪击季开邱的事情对处座不会有太大影响,于是也连忙说道:“好啊好啊,上次江北出任情报组组长都没有庆贺,这次升任副站长,怎么样都得庆祝一下。”

林江北一听就知道周凤山不知道什么地方想“岔”了,有点过于乐观了。但是这些话他又不能详细讲,于是就说道:“周校长,多谢您跟站长的好意,不过呢,我今天晚上真的没有办法过去,徐叔叔那边还有事情交代我去办!”

“啊?你要帮徐处长办事啊?那就先忙你的去,我们改天再说!”周凤山其实也就是借着这个事情表明一下态度,安一下浙警系下面那些干员的人心,免得他们人心惶惶的。但是林江北既然有事要去帮徐铁成办,他自然也只好作罢。好在安抚人心的办法有很多,并不是只有摆庆功宴这一种。

林江北还记挂着自己离开时交代舒山河的事情,见周凤山和杜成虎这边暂时没有其他事情,就告辞离开。

他离开之后,杜成虎立刻凑到了周凤山的跟前,小声地问道:“局座,处座那边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啊?常校长跟前那一关真的能够度过吗?”

“根据江北反馈过来的情况,即使有问题,问题也不会太大!”周凤山笃定地点了点头,“之前是咱们想太多了。其实只要考虑一下处座平时的作风,想一想自从处座加入密查组之后的所作所为,我们就应该明白,处座哪一次做事不是谋定而后动啊?他肯定是把所有各方包括常校长的反应都计算在内,才做这件事情的。我们之前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

杜成虎在一边听得连连点头。没有办法,不能责怪他们对段逸农盲目信任,实在是段逸农能够以黄埔六期肄业生的身份获得常校长的信任执掌情报处,本身就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奇迹来着。

林江北自然是不知道周凤山和杜成虎心中究竟做如何之想。他离开了周凤山的办公室,迈步向自己的副督察长办公室走去。

所谓副督察长办公室,其实就跟督察处的原来的一个杂物间,林江北升任副督察长之后才被清理出来,跟杜成虎的督察长办公室自然是无法相比。

林江北在离开杭城到洛城之前,就把给舒山河安了一个副督察长书记员的身份,让舒山河趁着自己不在的工夫,把这间办公室好好收拾一下。

他迈步来到副督察长办公室门口,却听到舒山河跟一个人在说话,“张教官,这个事情我真做不了主。必须等林督察长回来才行!”

张教官?哪个张教官?

就在林江北想着舒山河嘴里这个张教官究竟是何许人也的时候,张教官的声音就从办公室里响了起来:“那林江北他究竟去什么地方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嘛?我已经连续跑过来三天了,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呀!”

咦,这不是电讯培训班的教官张华年的声音吗?他怎么忽然间跑到自己办公室来了?找自己究竟要什么说法呢?

一边想着,林江北一边迈步走进办公室,笑呵呵地说道:“张教官,我回来了,不知道您找我要什么说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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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送到。

为了感谢本书第一个盟主,明天继续三更!

第0219章 黑猫事件(第一更)

张华年是杭城电讯培训班的教官。在电讯班主要负责讲授无线电监听的相关课程。

跟电讯科科长卫小明一样,张华年不是黄埔系出身,而是卫小明从国际电台挖过来的技术专家,所以非常平易近人,不像之前那位听了郑向谷教唆而跑去抢林江北功劳的那位李关峰教官那样身上带着一种生人勿进的令人生厌的味道。

前面讲过,电讯培训班跟杭训班甲班在同一栋楼,教室就在杭训班甲班的隔壁,林江北经常过去蹭课,还曾请教过张华年有关无线电监听方面的问题,这一来二去的,也差不多能算是张华年的半个挂名学生,所以看到张华年,他态度还是比较尊敬的。

“张教官,我回来了,不知道您找我要什么说法啊?”林江北笑呵呵地走进了办公室。

张华年这时候正挤在椅子上跟舒山河扯皮,却不妨林江北走了进来,顿时不由得惊喜交加,站起来一把拉着林江北的胳膊说道:“哎哟喂,我说林江北,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我这几天为了找你,腿都跑细了几圈啊!”

“不能吧,张教官,我看你的大腿好像比我上前见你还胖了两圈。”林江北打量了一下张华年,笑着说道。

“是吗?真胖了两圈?”张华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尴尬地解释道:“那是因为今天风大,我里面加了一条毛裤!”

说到这里,他忽然间反应过来了,冲着林江北屁股就踹了一脚,“你这个家伙,好端端的说什么胖瘦啊?我都被你带偏了差点忘记今天的正事!”

林江北自然是不会让张华年踹中自己的屁股,他不着痕迹的一个转身,正好让过张华年的胖脚,然后笑吟吟地问张华年道:“张教官,您到底有什么正事啊?”

张华年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踹中林江北,他不过是借着这个动作昭示一下他教官尊严而已。听林江北问他,于是顺势就收回了自己的粗腿,肥硕的身躯重新挤回到椅子上,然后才用手指了指舒山河,问林江北道:“我听舒山河讲,跟学日语的那个赵小虎,是你远房表弟?”

“对,是我远房表弟,怎么了?”林江北看着张华年,心中不由得一动。心想张华年莫非是为了赵小虎那妖孽般的听力而来的?可是张华年又是怎么认识的赵小虎,然后又是怎么知道赵小虎具有妖孽一般的听力呢?

“林江北,你有一个这么优秀的表弟,为什么不推荐给我,让他到我的手下来工作啊?”张华年气哼哼地拍了一下桌子,望着林江北说道。

果然是这样啊!

林江北心中暗暗点头,嘴上说道:“张教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虎他什么地方优秀了?”

“装,你还给我装!”张华年肥硕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江北脸上了,“如果别人,这样说也就罢了。你这样说,就太可恶了!”

“林江北,你又不是没有听过我的无线电监听课程,难道不明白一个具有敏锐听力天赋的人对于无线电监听工作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赵小虎具有那么优秀的听力天赋啊!这个我可是亲口问过赵小虎,他说你是知道他听力非常厉害这件事情的!”

“张教官,您别这么激动好不好啊!”林江北哭笑不得地看着张华年,“不错不错,我的确是听过您讲授的无线电监听课程,也明白一个具有敏锐听力天赋的人对于无线电监听工作意味着什么。”

“但是,我的张教官,小虎他今年才刚刚六岁。纵使他在听力天赋方面是一个妖孽般的天才,我也不可能推荐一个六岁的孩子去跟你学习什么无线电监听课程吧?之前你不是也跟我说过,电讯培训班最低的文化程度也要求是初中毕业吗!”

“那是报务员专业!”张华年说道,“如果仅仅是从事无线电监听工作的话,对文化程度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听力灵敏度方面符合要求就够了!以赵小虎的天赋,只要稍加培训,就是一个天才的无线电监听员!”

“张教官,打住打住,先不说这个!”林江北摆了摆手,“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识赵小虎的,又怎么发现赵小虎具有敏锐的听力天赋的?”

“这件事情,你让舒山河给你讲吧!”张华年抬手指了指舒山河。

“江北,是这样的……”舒山河等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够插言的机会,于是赶忙为林江北讲述起来。

原来就在林江北离开杭城去洛城的第二天的傍晚,舒山河结束了工作之后,按照林江北的交代,去龙虎两兄弟的住处去给赵小虎上日语课。

可是到了地方,刚给赵小虎开始讲了几分钟日语五十音的发音规律,赵小虎忽然间急得站了起来,说小黑出了事,他听到了小黑的惨叫声。

舒山河之前来过一次这里,自然知道赵小虎两兄弟养了一只连林江北都非常宝贝的黑猫,也听林江北介绍过赵小虎的听力异常灵敏,这时候见赵小虎说小黑出了事,而且还听到小黑的惨叫声,虽然他自己什么都听不到,还是选择相信赵小虎,跟着赵小虎离开住处去找小黑。

却没有想到,赵小虎领着他走出去足足有六十多米,来到一处院门紧锁大宅子,告诉他小黑就里面惨叫。

可是舒山河把耳朵贴在院门上面,把耳朵都听疼了,也没有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更别说有什么凄惨的猫叫了。可是赵小虎又说的言之凿凿,不由得他不相信。

可是这处大宅子的院门紧锁,显然里面没有人,怎么办呢?知道

于是舒山河准备发挥一下自己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督察的官威,跑到派出所去核查一下这个大宅子的主人的时候,张华年——这处大宅子的主人终于从雄镇楼30号下课回来了。

不过因为张华年是在雄镇楼这边上课,而舒山河读警校正科四期的时候是在上仓桥浙警本部,他并不认识舒山河。

看到舒山河领着赵小虎站在自己院子门口,就问他们是什么事儿。舒山河就把情况给张华年说了一遍。

张华年听说赵小虎竟然在六十米远的家中就听到了养的黑猫的惨叫,自然是嗤之以鼻,认为是赵小虎不但是视力不好,而且脑子也肯定有毛病。因为他就站在自家院子门口,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猫叫啊!

所以他让舒山河别跟着小孩儿胡闹,有多远走多远。

舒山河一听就恼了,立刻亮出自己崭新的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督察员的证件,要求张华年立刻打开院门,让他进去检查。

张华年是情报处电讯科科长卫小明从外面请过来的专家,他不仅仅是电讯班的教官,即使在情报处电讯科里,也是第四号实权人物,除了卫小明、陈祖顺和李关峰之外,下来就轮到他了,又岂会怕舒山河一个省会警察局的督察处一个督察员?

他当场就变了脸,告诉舒山河,进去检查可以,倘若到里面找不到黑猫,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舒山河当时还不知道面前这个肥硕胖子的来历,自然是毫不畏惧,满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张华年就打开院门,放舒山河和赵小虎进去找猫。

却没有想到,直奔张华年设在大宅最深处的隐蔽的房间,告诉张华年,小黑就在这个房间里边。

张华年顿时就惊呆了。这个隐蔽的房间还是三年前他专门让修建的无线电监听实验室,为了屏蔽外界声音对监听人员的干扰,所以采取了非常严密的隔音措施,只要关闭了房门之后,这个实验室就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外边的声音传不进去,里面声音也传不出来,这样监听人员才可以有一个异常安静的环境去捕捉耳机当中的无线电声源。

一直到去年,电讯科杭城监听站的正式建成投入使用之后,这个监听实验室才被废弃,监听人员都搬到了监听站去工作。

倘若这个盲孩子的黑猫真的是钻进了这个监听实验室,外面还真有可能听不到它的惨叫声。

不过,张华年很快就把这个荒谬的念头从脑袋里赶走了。以这个监听实验室隔音效果之好,他站在门外都什么听不到,这个盲孩子,又怎么可能在六十多米之外听到里面的声音呢?

由于监听实验室里面设备都搬走了,张华年也不怕让人看见里面的情况,于是他就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就立刻就呆住了,只听到一声声清晰的凄厉的猫叫从里面飘了出来。

然后拉着电灯往里一看,只见墙角的木柜不知道怎么倾倒了下来,正好压在一只黑猫的尾巴上。而这只可怜的黑猫,一边啃着自己血淋淋的尾巴,一边凄惨的叫着——显然,如果他们晚来一会儿,说不定这只黑猫已经把它的尾巴给啃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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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十二点之前。

第三更凌晨两点之前。

第0220章 消失的电波(第二更)

听完舒山河的讲述,林江北的心里也不由得一阵抽搐。真没有想到小黑对自己这么狠,也幸亏是小虎的听力异乎常人,否则的话,他这次再过去龙虎两兄弟的住处,恐怕就会看到一只无尾猫了。

不过呢,即使是张华年通过这件事情发现赵小虎妖孽般的听力,也不用这么急吼吼的三番四次地每天都跑到督察处来找他吧?张华年完全可以等他从外边回来之后,再过来跟他慢慢谈赵小虎的事情,怎么着也不用着急这几天吧?

难道说张华年那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吗?

心里想着,林江北就说道:“张教官,情况我知道了。我也理解你对小虎的欣赏,不过呢,他毕竟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我认为他目前还是要打好自身的文化基础,如果现在就让他跟你去学习什么无线电监听技术的话,我怕他其他方面就废了。毕竟他长大之后,还要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所以,我只能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了!”

“哎,让我怎么说呢!”张华年拍了一下大腿,扭头对舒山河说道:“舒督察,请你回避一下,我想跟江北私下里聊几句。”

“好的好的,张教官,您们聊,我出去!”舒山河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有点碍事,涨红着脸退了出去,又把门从外面给紧紧地带上。

张华年把身子往林江北方向靠了一靠,本来颇为结实的实木椅子在他肥硕的身体下面可怜地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呻吟声。

“江北,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杭城电讯监听站出了问题,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着要把赵小虎给请过去!”张华年望着林江北面容异常严肃地说道。

果然是又被自己猜中了啊!

林江北心中暗自点头,嘴里却说道:“张教官,杭城电讯监听站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杭城无线电监听站再也监听不到任何日本无线电台的信号,以前监听到的所有登记在册的日本无线电台都在我们的监听网络之中消失了!”张华年叹了一口气,望着林江北说道。

“所有的日本无线电台的信号都消失了?”林江北不由得也大吃一惊,望着张华年道:“那也就是说,日本驻杭城领事和富山商行里的两部日本无线电台的信号,也监测不到了。”

“对,连日本驻杭城领事馆和富山商行这两部无线电台的信号也监测不到,”张华年面容严峻地说道。

“那会不会是驻杭城领事馆和富山商行这两部无线电台进入了静默期?”林江北想了一下,说道:“因为某种原因,暂时停止了发报工作?”

“如果说仅仅是日本驻杭城领事馆和富山商行这两部无线电台的信号我们监测不到,还可以说是他们因为某种原因进入了静默期。”张华年说道,“可是问题是,上海那边三十多部日本的无线电台也不可能跟杭城领事馆和富山商行这两部无线电台一样,都同时进入了静默期,选择停止工作吧?如果是那样,日本国内的那些机构岂不是乱了套?”

“江北,想必你也知道,不考虑日本在上海方面以通讯社、公馆、商行名义之类开设的情报机构,仅仅是官方公开的情报机构就有陆军省、海军省、东京警视厅、外务省、司法省、关东军司令部、朝鲜总督府、台湾总督府等八九家独立情报单位。这些情报机构每天都要与自己的上级总部发生大量的电报往来,怎么可能全部都进入静默期?”

“所以按照卫小明科长跟我的判断,那就是这些日本情报机构不是进入了静默期停止工作,而是统一更换了新的发报机,或者是采取了更为隐蔽的发报波段。”张华年继续说道,“你应该记得我在课堂上讲过,只要把无线电发报机的线圈加长和缩短,再配合电容器片数改变,就可以改变发报机的信号的波长。”

“嗯,我确实记得张教官讲过这方面的知识。”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那其他监听站呢,也都监听不到任何日本无线电台的信号吗?”

张华年胖脸上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江北,情报处内目前能够正式展开监听工作的,只有杭城这么一个监听站。其他地方,包括南京情报处本部,目前都不具备监听日本无线电台的业务能力。”

“不过,我让卫科长给文于庆的密电检译所联系了一下,文于庆的密电检译所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也是忽然间就找不到了日本驻南京大使馆的无线电台的信号。”

听说文于庆的密电检译所也遇到了同样的困境,林江北脸色也不由得严峻了起来,“张教官,这样的情况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

“五天之前吧,五天之前忽然间就监听不到了日本无线电台的信号,日本这些无线电台仿佛是约好了一样,忽然间就一起消失了。”张华年回答道。

五天之前?

林江北心里推算了下,五天之前,可不正是他在洛城对赤尾间谍小组动手的时刻?只是由于夜色昏暗,让赤尾间谍小组负责收发无线电的信鸽小川香梨逃离了洛城。

照着这个时间来推断的话,很可能就是小川香梨逃离了洛城之后,对富山商行发出了警告,然后富山商行又把消息传给其他日本间谍机构,然后日本所有在华的间谍机构都统一行动,更换了发报机或者更换了发报波段?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他林江北还真的负一定的责任。

不过呢,以富山井也那个老狐狸老奸巨猾的做派,哪怕是小川香梨没有逃走,他只要听到赤尾间谍小组全军覆没的消息,恐怕也会通知日本驻华的所有机构都更换发报机或者发报波段吧?

“张教官,这么大的事情,你确定找赵小虎一个六岁的孩子就能够解决吧?”林江北把思绪收回来,问张华年道。

“江北,你不要因为赵小虎年龄小就小瞧他。以他表现出来的听力天赋,我坚信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帮助我们找出这些消失掉的日本无线电台信号。”张华年说道,“发报机可以更换,波段可以变化,但是每个报务员发报的手法,腔调却不会改变。”

“等等,等等,”林江北连忙截停了张华年的说话,“张教官,这个发报手法我是明白,但是发报的腔调却又是什么啊?”

“发报的腔调,是我们电讯科的专业术语,怎么说呢?”张华年沉吟了一下,说道:“就是看似非常简单的发报滴答声,我们专业的无线电收发员却能够从中间听出区别来,就好比是每个人说话的音色各不相同一样,每一个报务员发报也有自己独特的腔调,听多了听熟了,就可以区别出来。”

“现在的问题是,杭城无线电监听站的监听员虽然能够听出这些日本无线电台报务员的腔调,但是由于他们‘说话’声音太小,小到监听员在监听设备中都监听不到的程度,所以也就无从捕捉到这些日本无线电台的信号。”

“而相比之下,赵小虎的听力天赋要比杭城站最好的无线电监听员都要强上几十倍,所以我觉得他只要稍加培训,明白无线电信号在监听设备中的特点,就应该能够帮助我们捕捉到这些‘消失’的日本无线电台信号。”

“当然,也可能赵小虎完不成这个任务,但是让他去试一试,总归是没有错的!”张华年眼睛直视着林江北,“江北,我理解你对赵小虎的爱护之情。但是以赵小虎实际情况,我觉得无线电监听员最能够发挥他的专长,也是最适合他的职业。”

“我可以保证,你只要同意让赵小虎跟着走,我除了对他进行无线电方面的培训之外,还会对他进行正常的文化课教育,保证他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健康发展。”

如果是其他情况,林江北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拒绝张华年。但是面对着日本在华无线带台信号全部消失的情况,他又怎么敢怠慢?

毕竟这件事情归根到底都是由他引起的。倘若不是他破获了富山井也下属的间谍组织,没有引起富山井也的警惕的话,说不定富山井也也不会通知其他日本机构更换发报机或者发报波段的事情。

尤其是考虑到明年日本必然会展开侵华战争,倘若连情报处电讯科和文于庆的密电检译所都失去了对日本在华机构的无线电监测能力,那将是多么大的灾难性事件啊!

“好吧,张教官。我会想办法做通赵小虎的思想工作,让他跟你过去试一试的。”林江北说道,“但是要事先声明一点,我不会同意他长期在你们电讯科做无线电监听工作的。只要他帮助你们把那些消失掉的无线电台找出来之后,你就必须同意把他给放回来,让他回归一个孩子的正常生活。”

“没问题,我答应你!只要赵小虎帮我们找出那些无线电台,我就把他放回来!”张华年把肥硕的胸脯拍得砰砰响,满口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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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1章 又一部电台?(第三更)

其实林江北心里十分清楚,以赵小虎的实际情况来讲,到电讯处做一个无线电监听员,显然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选择。这样既可以规避他双目全盲的缺陷,又可以顺利发展他在听力方面的过人特长。

奈何林江北很清楚历史是如何发展的,如果真的让赵小虎在电讯科监听站长期发展,那么将来总有一日,他会被放到红党的对立面,到时候下场如何,就很难预料了。

所以林江北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让赵小虎到监听站临时监听一下日本无线电台的信号,可以;但是要现在让赵小虎长期在监听站工作,他是坚决不会同意。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林江北说道,“小虎年龄太小了,性格又非常敏感。即使我能够做通他的思想工作,但是让一个人单独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周围都是一群陌生人,恐怕他也会很抗拒。所以为了便于他能够安心地帮你们监听无线电信号,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把他哥哥赵小龙一起带过去,到时候赵小龙不仅可以照顾小虎,而且你们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也可以跟小龙说,让小龙再去给小虎沟通,以免小虎到时候不配合你们!”

“他哥哥赵小龙多大了?”张华年问道。

“十二岁多!”林江北回答道。

张华年嘿嘿一笑,胖手拍了拍大腿说道:“我本来还打算最开始的时候让你跟着赵小虎一起过去,帮着我们跟赵小虎沟通。既然他有个十二岁的哥哥,那就更好了!到时候让他哥哥一起去。”

说到这里,他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连忙问林江北道:“江北,这个赵小龙的听力怎么样啊?是不是跟赵小虎一样厉害啊?”

“张教官,你想多了!”林江北摇头说道,“小虎是因为视力问题,所以听力才特别敏锐。小龙视力正常,听力方面也跟正常人一样,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哎,那就太可惜了!”张华年说道,“我本来考虑到赵小龙已经十二岁了,正好可以当做正式监听员或者报务员进行培训。”

“呵呵,赵小龙性格属于比较活跃跳脱的那一种,短时间让他坐下来还可以。如果长时间让他坐在桌子面前一动不动的监听信号,我估计他会疯掉。”林江北笑着摇了摇头。

张华年跟着叹了一口气,惋惜了老半天,然后问林江北道:“江北,这个事情你什么时候能够办好?”

“最快也得今天晚上才能够给你答复!”林江北说道,“小龙是个报童,白天都在外面卖报,到晚上才能够回家。所以我也只能到晚上才能够见到他。”

“那行吧,我晚上在家等你消息。”张华年说道:“我家住处舒督察知道,距离赵小虎的住处也就六七十米远。到晚上你跟赵小龙赵小虎两兄弟商量好了,可以直接带着他俩到我家里来。”

“好的好的!”林江北点头应道。

“哎!”张华年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把椅子压得一阵嘎吱乱叫。

“江北啊,”他望着林江北说道,“如果你这段时间能够再缴获一台日本的无线电台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看看他们究竟是换了发报波长还是用上了新式的无线发报机。说实话呢,虽然说赵小虎听力天赋非常优秀,但是毕竟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不一定会利用自己听力天赋。到时候他如果真的听不出来,最后说不定还得来指望你!”

“日本无线电台哪里是说缴获就能够缴获的?”林江北摇头说道,“我总不能冲到日本人的杭城领事管或者富山商行去强行搜查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不由得眼睛一亮,冲着张华年笑道,“张教官,您还别说,或许还真有办法去缴获一台日本无线电台回来。”

“啊?不是吧?你还真有办法缴获啊?”张华年吃惊地望着林江北,“我记得你这段时间已经连续缴获了两台日本的无线电台吧?难道日本人的无线电台就开在你家,你什么时候想拿,就过去拿一台吗?”

林江北就神秘地冲张华年一笑,说道:“也许是真的开在我家呢?好了,张教官,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先回去吧。赵小龙赵小虎兄弟俩的事情我到晚上一定给你答复。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你这家伙,就喜欢搞这些神神秘秘的名堂!”张华年哼了一声,两只胖手往身后一背,迈着“熊”状地步伐离开了林江北的办公室。

林江北则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抓起电话机,让总机帮他接通南京情报处总部茅人龙办公室的电话。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里面传来茅人龙的声音:“江北,你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

“以炎书记,我有点事情想向您打听一下。”林江北说道。

茅人龙以为林江北要打听今天早上发生的枪击季开邱的事件,不由得不满地哼了一下,说道:“江北,你且安心在杭城那边工作,有些事情,不是你现在能够打听的!”

“以炎书记,您误会了!”林江北连忙说道,“我其实是想托您打听一下,柳一舟和刘宣他们两个是不是还在南京?如果在南京的话,他们俩目前住在什么地方,我有情况要向他们了解。”

“噢,你是说柳一舟和刘宣啊?他们是还没有回河南站。至于住的地方嘛,”茅人龙语气就正常了起来,“我帮你问一问,或者到时候让他们直接打电话到杭城去跟你直接联系。”

“好的好的,谢谢以炎书记。拜托您就让他们打杭城省会警察局副督察长办公室的电话。”林江北说道。

“好,我知道了!”茅人龙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林江北这边也把电话挂上,靠在椅背上,想起当初柳一舟给他说的关于甘粕正彦的手下荒木大井到上海建立劳工联络所的情报。

按照正常道理来推断,荒木大井带着五十根大黄鱼到上海去,肯定不仅仅是建立劳工联络所这么简单,以甘粕正彦的作风,又怎么可能白白浪费这个可以荒木大井在上海建立情报机构的机会?

倘若要建立情报机构的话,那么无线电台是必不可少的。

林江北本来冲着五十根大黄鱼的面子上就打算到上海做一票,现在又遇到了无线电台的问题,无疑再度坚定了他到上海找荒木大井的决心。

那么就必须让柳一舟和刘宣交代他们河南站的手下,抓紧审讯那个关在开封的日本间谍,把更多关于荒木大井的情报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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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几个书友说我这一段情节内斗描写过多。我解释一下,书中所有描写的内斗情节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我杜撰的。既然写1936年这段故事,是没有办法跳开这段情节的。

否则就解释不了为什么浙警要被合并到中央警校,为什么谭丛情报处第三号人物当得好好的,忽然间就被派到德国当大使去了,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季开邱那么得常校长信任却被拿下,以及两广事变中解决陈南天的海军空军的事件当中段逸农所起的关键作用。

除非是我直接跳过1936年往后写,或者干脆自己胡编乱造,否则这一段情节我是根本省略不过去的。

我也不喜欢写内斗,我也喜欢干日本鬼子,但是我不能回避历史的真实!

第0222章 又碰面了

柳一舟、刘宣两人就住在距离情报处总部乙处不远的牌楼巷一家旅馆内。这家名叫新新旅馆看似不起眼,却是情报处在南京的一处秘密据点。凡是情报处下属各区站的官员来南京公干的时候,如果自己没有安全的住处的话,大多数都会被安排在这家旅馆。

所以茅人龙很快就问清楚了柳一舟和刘宣两个人的下落,打电话过去,让他们两个给林江北回电话。

柳一舟被任命为汉口站站长,本来是想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到情报处总部甲乙两处去拜访一下各个部门的主官,联络一下感情,顺便约一约这两天的饭局,却没有想到早上九点到鸡鹅巷53号甲处准备去拜访执行科长季开邱的时候,却得到了季开邱受伤送医院急救的消息,再一打听,还是处座的贴身卫士擦枪走火所致,嚇得脸都白了,连忙又窜回了新新旅馆,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刘宣。

刘宣虽然对这个突发事件很意外,但是一旦都不担心,反正他已经连河南站站长的职位都放弃了,下决心到杭城站跟着林江北干,情报处不管发生什么变动,总不至于连让他到杭城站给林江北当一个部下的机会都不允许吧?

相比之下,柳一舟却惴惴不安,生恐今天这个突发事件影响到他汉口站站长的任命。所以当他听到茅人龙电话过来,让他们给林江北回电话,立刻用旅馆的专线电话,给林江北回了过去。

“林站长,”柳一舟称呼着林江北的新职务,“我是老柳啊,刘宣就在我身边。听以炎书记说您让我们俩给您回个电话?”

“对,我有事要找你们。”林江北笑吟吟地说道。

柳一舟听到电话那端林江北的话音平稳如常,甚至还带着笑音,心里顿时就安定了一大半。他相信以林江北的人脉关系,这个时候不可能不知道南京这边发生的事情。但是林江北既然知道,而且语气还能够这样淡定如常,甚至话音还带有笑意,就说明林江北认为这件事情影响不大。

“林站长,您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去做,尽管吩咐!”柳一舟心里盘算着,嘴上却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那你先做说话方便吗?”林江北问道。

“方便,方便,这是新新旅馆的专线电话。”柳一舟回答道。

林江北自然是知道这家新新旅馆的,浙警的教官到到南京情报处去,基本上也会选择在这家情报处开设的秘密据点入住。听说柳一舟现在用的是新新旅馆的专线电话,他自然不用担心泄密的问题。

“原来你和刘宣两个人是住在新新旅馆啊?”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老柳,你还记得在洛城你说的甘粕正彦的大东公司派到上海去的荒木大井的事情吗?我现在需要荒木大井的更多资料。不知道你们抓获的那个大东公司派到豫东地区做‘劳务介绍’的日本职员有没有吐露出更多的情报出来?”

“这个我还没有来得及去问!”柳一舟回答道:“不过这个日本职员已经被抓起了四五天了,我想他该交代的东西,应该都已经交代出来了。等一下就到情报处总部去拍一封密电到开封,让河南站把那个日本职员供述的情况用密电发过来。”

南京和开封之间这个时候还没有直通的长途电话,所以柳一舟即使想了解开封那边审讯情况,也必须采取密码电报的这种联络方式。

林江北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他点头说道:“好,你收到回电之后,立刻打电话给我!”

“好的,好的,我收到回电,就立刻向您汇报!”柳一舟明明职务比林江北高,但是却偏偏用下属跟上级讲话的语气跟林江北说话,“另外,林站长,我和老刘还有一点事情想咨询您!”

刘宣站在一旁一边把玩着手里刀片,一边冲着柳一舟撇嘴,心说我什么时候说有事要咨询林站长了?

“嗯?什么事儿,你说。”林江北说道。

“就是今天早上南京这边发生的事情,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柳一舟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开口向林江北问个明白。

林江北点了点头,果然是这件事情。他自然是理解柳一舟的心情,这边刚刚被段逸农任命为汉口站站长,还没有上任呢,段逸农这边就又闹出一起贴身卫士走火击伤季开邱的事件,这件事情搁到谁身上不闹心啊?

更何况相比起其他人,柳一舟在情报处内又毫无根基,坐了六年多的冷板凳,好不容易要出人头地了,却又遭遇到这场变故,心里承受的压力更是要远远超过其他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柳一舟能够憋到自己把事情都交代完之后再问,而不是一拨通电话就直接问这件事情,也算是相当不容易了。

林江北虽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但是既然按照徐铁成的分析,段逸农在这次事件当中基本上是有惊无险,于是就决定给柳一舟吃了一个定心丸。

“呵呵,老柳,杭城离南京又不远,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林江北笑呵呵地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做无所谓的担心,你加入情报处也有六年多了吧?你想一想看,这六年多时间内,段主任何曾打过一场没有把握的仗啊?”

柳一舟听了林江北的话,静下心来一想:咦,还别说,真是这样。就他这六年多所见,凡是段逸农要做的事情,基本上是件件成功,几乎没有看到段逸农在哪一件事情上失手过。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一句,看来自己修行还是不够啊,这件事情上,竟然没有林江北这个刚刚加入情报处还不到一个月的年轻人看得透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林江北手眼通天,人脉非凡,连中央军校洛城分校的朱少舟都能够攀上关系,自然是能够从各种渠道获得足够的信息来做判断。而相比之下,自己无依无靠,别说是情报处之外的关系了,即使在情报处之内,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这种情况下,在涉及到自身前途的重大问题上面,又如何能够保持冷静做出正确的判断呢?

“林站长,听您这么一说,我就彻底放心了!”柳一舟毕恭毕敬地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情报处给开封那边发密电。刘宣这边,您要不要跟他说两句啊?”

“暂时就不说吧,该交代的事情都给你交代清楚了!”林江北说道,“你把我刚才说的话转告给他,让他不要做无谓的担心即可!”

林江北挂了电话,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柳一舟到情报处总部电台那边发密电,按照正常流程走下来,即使一切顺利,也要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能够收到河南站的回电。他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正好可以去找一下王小犊,看看自己临走之前布置给向日葵同学的任务他完成的怎么样。

交代好舒山河在办公室替他守着电话,林江北换上督察长制服,叫了一辆黄包车,往省会警察局第二分局赶去。

省会警察局第二分局的驻地也设在蒙古桥附近,和杭城站所在地浙警同学会距离也就两三百米。

林江北当初把把王小犊调进第二分局侦缉队,除了让王小犊在位于第二分局管辖区域的派报处插一脚之外,也考虑到了第二分局距离浙警同学会距离特别近的因素。

王小犊被调入第二分局侦缉队之后,身份也由杭城站外围人员变成了杭城站正式成员。

虽然说杭城站作为情报处的下属单位,主要目标是日本人,但是也不排除偶尔有红党被列为目标的情况。倘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林江北到时候在布置任务的时候,把王小犊这个就在杭城站附近的正式成员召集过来一起参加行动,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嘛!

二十分钟后,黄包车在第二分局门口停下,林江北付过黄包车费,迈步正想往里走。却不想这个时候却看到王小犊带着一个中年人从第二分局的大门口走了出来。

林江北目光落到这个中年人脸上,心中不由得乐了起来:这不是今天早上在杭城火车站的那个中年人吗?没有想到他竟然跑过来找王小犊了。

不过也好,这也算是坐实了他红党的身份,也不枉自己在火车站库房内煞费苦心地搞那一番脱鞋检查的动作。

中年人薛迎成一开始还没有注意林江北,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警官,可是当林江北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对,于是抬眼回望过去,看清楚了林江北的长相,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暗叫这可糟了,怎么在这里遇到了早上这个年轻的特务头子啊?

王小犊这时候也看到了林江北,连忙冲林江北敬了一个礼,“林督察长好!”

林江北就把视线从薛迎成脸上收了回来,问王小犊道:“王小犊,这位是?”

王小犊也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嘴里却笑呵呵地向林江北介绍道:“林督察长,这位是我的表叔,从安徽老家过来,准备在杭城做生意。”

那边薛迎成立刻冲林江北伸出手来,“哎呀,原来长官您是小犊的上司啊?早知道这样,早上在火车站的时候,我就该跟长官您提一下小犊,让您给我性格方便呢!”

第0223章 报童夜校(第一更)

“呵呵,是小犊的表叔啊?那可真是有缘。”林江北伸手跟薛迎成握在了一起,笑着问道:“不知道表叔贵姓?”

见这个姓林的年轻特务头子说话如此和气,而且还跟着王小犊的一边唤自己表叔,薛迎成内心更是充满了警惕,脸上却是倍加谦逊和恭敬,“不敢不敢,敝人免贵姓薛,薛迎成,以后在杭城这边还烦请长官多多关照!”

“原来是薛老板!”林江北用手指了指王小犊,对薛迎成说道:“至于关照,薛老板不用担心。在杭城的地面上,只要是安分守己的做生意,就冲着小犊这一层关系,也没有谁敢随便欺负咱!”

安分守己?

薛迎成心里哂笑了一下,他这次到杭城来,做的就是在国民党心目中不那么“安分守己”的生意啊!

心里想着,薛迎成嘴里却说道:“林长官,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不知道林长官晚上有没有空?敝人斗胆做东,邀请林长官过去喝几杯,以感谢您这一段时间对小犊的照顾!”

林江北倒是没有想到薛迎成如此大胆,竟然打算请他晚上出去喝酒。难道他就不怕在酒桌上喝多了,把他红党地下分子的身份暴露出来吗?

“呵呵,多谢薛老板的好意。只是我晚上还有安排,改日方便再说!”林江北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薛迎成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

他向林江北发出邀请,就是知道林江北这个年轻的特务头子肯定是酒宴不断,不可能也看不上他这个普通生意人的宴请,所以才故意想邀。

这样既恰到好处地显示出了他这个生意人对林江北这个大人物的讨好,又可以不知不觉地对林江北心理产生暗示,让林江北觉得自己身份没有问题。

试想如果他身份有问题的话,遇到林江北这个特务头子,肯定想着怎么样尽量躲开以免暴露身份,又怎么会主动向林江北发出邀请约他一起喝酒啊?

现在他的计划果然是成功了,这个特务头子果然是不屑与参与他这样的普通生意人的宴请!

“那真是太遗憾了!”薛迎成诚挚地望着林江北,“林长官,您什么时候有空,就跟小犊言语一声,敝人一定扫榻以待!”

“好说好说!”林江北敷衍了一句,对王小犊说道:“小犊,你送完薛老板,就到饶局长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事儿找你!”

说着他冲着薛迎成笑了笑,施施然地就走进了第二分局的大门。

薛迎成跟王小犊来到街道的僻静处,看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问王小犊道:“小犊,这个就是李掌柜说的你那个年轻有为能力出众的上司?”

“对啊,就是他!”王小犊心里一阵后怕,“之前我是得到的消息,张敬本会带人到火车站搜捕日本人,但是没有想到,你跟李掌柜竟然会乘坐这趟火车回来,更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也会到火车站!也幸亏他是去抓捕日本人的,不然的话……”

“好了,这件事情过去了,就不再多说了!”薛迎成摆了摆手,对王小犊说道:“我的户口登记问题,你可要抓紧时间。本来我也不会这么着急过来找你,李掌柜那边得到消息,党务科那帮狗最近不知道犯什么癫,跟疯了一样到处搜查。我的身份问题虽然说住旅馆没问题,但是如果真被党务科那帮狗撞到了,恐怕就不保险了!”

“表叔,这个你放心,我今天下午就帮你把户口登记问题解决好!”王小犊说道,“湖滨路分驻所的左顺河听说我是在林江北关照下调到第二分局来的,不晓得对我有几热情呢!”

“好,你办好之后,到环湖旅馆去找我即可!”薛迎成说道,“你现在距离李记中药铺太远,再经常往那边去就太引人注目了。等我在这边安顿好之后,李掌柜会把你的领导关系转到我这边,到时候你直接跟我联系就好!”

“好的,我知道了。”王小犊看了看左右,低声问道:“表叔,组织上为什么一定要冒险把你派到杭城来呢?是不是李掌柜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李掌柜那边没有出什么情况。”薛迎成说道:“只是边区斗争亟需的磺胺粉方面,他一直没有取得大的进展。我当初在浙南的时候,曾经救过广济医院院长苏达立一命。所以组织上这次就派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利用苏达立的关系搞一批磺胺粉出来。毕竟教会医院有专门的海外购药渠道,比较容易避开国民党政府对磺胺粉药物的管制。”

如果换成别人,薛迎成是不会把这些情况透露出去的。但是面对着王小犊,缺又不同。他不仅仅真的是王小犊的表叔,而且也是王小犊的入党介绍人。当初正是他把刚满十六岁的王小犊交到任向东手里,让任向东带到杭城来,去给当时的省会警察局局长贺云当勤务兵的。

所以对于王小犊的思想觉悟,他了解地比任向东更深刻。他今天之所以直接到第二分局来找王小犊,一个是因为任向东那边接到消息党务科的特务查的非常紧,容不得他耽搁,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本身和王小犊之间有着这么一曾关系,所以才会直接找上门来,而不是等王小犊接到任向东派人发过来的联络暗号之后到临时接头地点去碰面。

“原来是这样!”王小犊点了点头,说道:“表叔,那我就先回去了。林江北直接跑到第二分局来找我,指不定有什么特殊情况呢,我先赶回去看看。”

“好,你小心点!他如果问起我的情况,你就按照之前我交代的情况告诉他就好了!”薛迎成拍了拍王小犊的肩膀,和王小犊挥手告别。

王小犊快步回到分局,按照林江北的吩咐,直接来到局长饶晓东的办公室。

饶晓东正坐在沙发上跟林江北谈笑风生,看见王小犊进来,就笑呵呵地招手对他说道:“小犊,我正跟林督察长汇报你的成绩呢!才几天的工夫,就拿下了派报处三分之一的派报份额,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怨不得林督察长会选你过来做这件事情呢!”

“饶局长,还不都是因为您在背后替我撑腰吗?”王小犊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如果不是您到派报处帮我说话,我还不得被党务处特务室那几个人撕成碎片?”

“党务处特务室?”林江北敏锐地从王小犊捕捉到了关键词,望着他说道:“怎么,党务处特务室连派报处这点小钱也不放过?”

“林督察长,”饶晓东连忙回答道:“是党务处特务室的一个小狗腿子。他本来以为王小犊是一个普通长警,要去抢食,所以就想给王小犊扣一个通红分子的头衔,等我赶过去,正告他们王小犊是咱们杭城站的正式成员,那个小狗腿子才老老实实地把份额给吐了出来。”

“党务处特务室在许井山的领导下真是越来越有成色了!”林江北摇头冷冷一笑:“连几个铜板的生意都不惜搬出来通红分子的头衔,常校长想要指靠他们党务处扫除红党分子,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谁说不是呢!要想整人,就换一个新花样儿出来啊!动不动就给别人扣通红分子的大帽子,这套手法我都看腻味了呢!”饶晓东笑吟吟地附和了林江北一句,然后就站了起来,对林江北说道:“林督察长,那你跟王小犊在这里谈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就不陪你了!”

“好的,你去忙吧!”林江北笑呵呵地冲着饶晓东挥了挥手。虽然在省会警察局里的职务上,他这个副督察长并不比饶晓东这个第二分局局长的职务高,但是他现在身份是杭城站副站长,而饶晓东不过是杭城站的直属情报员,地位的差别就出来了。所以林江北面对着饶晓东的时候也不用多客气。

饶晓东离开之后,林江北让王小犊在自己对面坐下,然后开口问道:“小犊,派报处的业务,你果真掌握了三分之一吗?”

“嗯,基本上是三分之一稍微多一些。”王小犊回答道,“全杭城所有的报童全部加起来,也只能吃下这么多份额。再多他们就卖不出去,报纸要砸在手里了!”

“关于开办报童夜校的事情,你跟报童们都说过了吗?”林江北又问道。

“基本上都谈过了。”王小犊说道,“但是他们的反应不是太积极。明确表态想要参加报童夜校的,只有四十多个人,占全杭城报童总人数的百分之二十多一点。”

“有四十多个人已经相当不错了!”林江北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事情也不能太急。等其余的报童看到第一批读夜校报童的好处出来了之后,后面报名的积极性自然会增加!”

“既然有四十多个人,那么就这个报童夜校就可以办起来了。”林江北说道,“关于办学地点和师资力量,你有没有什么考虑?”

“办学地点我还没有想好,但是夜校的老师,我想到杭城师范学校的学生中去招聘。”王小犊挠了挠头,说道:“他们的水平给报童上夜校应该足够了,而且是利用业余时间来教课,费用肯定要比正式的教师低不少,说不定还有学生愿意义务授课。”

林江北暗自笑了起来,王小犊这明显是受了高人的指点,想要夹带私货,想利用夜校这个机会,把一部分报童培养成地下党的耳目啊!

不过这样也好,有报童给红党分子做耳目,对缓解党务处特务室对红党的搜捕压力有绝大的好处。而同时也不耽误自己利用报童对日本间谍的监视工作。

“这个办法不错!”林江北伸手在椅子扶手上拍了一拍,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单靠你来办,压力也确实有点大。我回去交代一下督察处的舒山河,让他跟你一起负责报童夜校的事情,你明天过去跟他商量一下,对办学地点、师资力量和资金预算拿出一个具体章程出来,争取在半个月之内,把报童夜校给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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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十二点之前

第0224章 坏消息

林江北跟王小犊谈完话,看看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于是就拉着王小犊一起到外面用了午饭,这才返回省会警察局。

问了一下舒山河,果然如林江北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在他离开这段时间,柳一舟和刘宣并没打电话过来。舒山河为了怕错过柳一舟和刘宣的电话,甚至连午饭都是让督察处的同事帮着从机关食堂里带上来的。

林江北狠狠地表扬了一番舒山河忠于职守的精神,然后就把报童夜校的事情给舒山河仔细讲述了一遍,并拿出五百元法币交给舒山河,当做开办报童夜校的前期经费。

他交代舒山河,报童夜校的事情,以王小犊为主,舒山河主要是负责好后勤财政这一块。另外在看板报童夜校的过程中,如果王小犊遇到什么困难,舒山河要以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的名义出面,负责替王小犊解决。

舒山河在林江北这里听过王小犊在制裁二号鼹鼠任务当中的出色表现,所以对这个“无师自通”的情报天才也非常佩服,听说林江北让他给王小犊打下手负责后勤财政工作,丝毫没有觉得委屈,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林江北很满意舒山河的态度,只要舒山河不去争夺报童夜校的主导权,王小犊肯定会利用选聘的师资力量的机会,在为情报站培养报童队伍的同时,暗中培养出一批为红党做事的报童队伍出来。

而在王小犊之外,林江北已经通过赵小龙开始进行暗中布局,拉出一支短小精干的可以让林江北亲自掌握的报童队伍,从而可以保证整个杭城的报童队伍一直在他的有效控制之下。

到了下午四点半,林江北办公桌上的电话终于鸣叫起来,他拿起电话,里面传来总机房接线员甜美的声音:“林督察长,南京一位柳一舟先生电话找您!”

“好的,接进来吧!”林江北对接线员说道。

“好的,请稍等!”接线员就把柳一舟的电话转了进来。

“喂,是林站长嘛?我是老柳啊!”话筒里传来柳一舟毕恭毕敬的声音。

“对,是我!老柳,情况怎么样了?”林江北问道。

“林站长,河南站的密电刚刚回复过来。”柳一舟说道,“那个日本职员全部都招了……”

听柳一舟说那个日本职员全都招了,林江北立刻截断了他的话,“你那边专线电话的号码是多少?报给我,我等一下打给你!”

于是柳一舟就把新新旅馆的专线电话报给了林江北。

林江北把号码记下来,立刻起身前往周凤山的办公室。

没有办法,整个省会警察局,只有周凤山的办公室里有一条专线电话,而且还是刚装不久的。林江北之前让柳一舟联系自己办公室也不是没考虑过经过总机内线转接容易泄密的情况,但是当时谈的内容毕竟比较简略。

而现在,柳一舟要向他汇报的是日本职员的完整口供,而这些口供中的细节则关乎他之后的具体行动计划,当然是能减少一个环节泄露秘密的可能就尽量去减少。

当然,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柳一舟直接把日本职员的口供再用情报处总部的电台发到杭城站来。

但是目前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

要知道,柳一舟作为河南站的现任站长,让河南站把站内的情况用密电发到南京情报处总部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柳一舟想要再把收到的密电发到杭州站,除非是得到段逸农或者茅人龙的签字批准,否则情报处总部电台是不会接受这个请求的。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柳一舟即使能够找到段逸农在那里,也不可能为这个小事儿去让段逸农签字。同样的道理,柳一舟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找茅人龙去签字。

因此,林江北才会让柳一舟用专线电话的方式,把日本职员口供的内容讲述出来。

柳一舟自然也是明白这其中的情况的,所以他很聪明的就没有提发密电的这种传达情报的方式。

林江北来到周凤山办公室,叶路平就坐在会客室守着。

“路平兄,里面有别人吗?”林江北用手指了指里面。

“没有,只有长官一个人。杜站长上午就走了,你直接进去吧!”叶路平连忙站起来回答道。林江北虽然已经是副站长了,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同样的尊重。但是他可不能因为林江北的尊重,就忘掉林江北的职务变化。

“那好,我进去了啊!”林江北笑吟吟地冲着叶路平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他刚进走去,就看见周凤山正面色沉郁地拿着话筒,显然是心情非常不快。

林江北就知道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正想退出去,去看到周凤山把话筒扣在叉簧上,对他说道:“江北,进来吧,我接完电话了!”

于是林江北就走到周凤山的面前,关切地看了周凤山几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周校长,发生什么事情了,似乎您很不开心啊!”

“江北,”周凤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刚刚接到南京方面的电话,常校长已经正式做出决定,把咱们浙江警官学校迁到南京去,跟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合并在一起!”

林江北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个消息在这个时候传出来,是不是同样意味着段逸农也凉了?谁不知道,浙江警官学校就是段逸农的小黄埔军校?

而上午刚刚传来季开邱被段逸农贴身卫士枪击的消息,下午就传来常校长正式撤销浙江警官学校,把它迁移到南京去跟内政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来合并,是不是意味着常校长已经决定抛弃段逸农,另外扶持出一位新的心腹来把持情报处?

倘若真的是这样,那么民国谍战整个历史都将被彻底改写!

难道说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蝴蝶效应,终于要发挥了作用吗?

林江北心中一边感叹,一边思忖着自己该怎么样应对这个突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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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送到

第0225章 坑大舅子的常校长

“周校长,那你跟段主任联系了吗?他是怎么一个意思?”林江北沉吟了一下,问道。

“刚才就是处座打过来的电话。”周凤山顺手扔给林江北一根香烟,示意他自己点上,然后说道:“他说这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常校长已经给行政院下了命令,让行政院组织起草《整理警政原则》相关条文,其中最核心一点就是警官教育应统一于中央警官学校,各省已办的少数警官学校应一律停办!”

林江北夹着香烟,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常校长这个命令虽一个字都没有提浙江警校,但是除了南京的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之外,全国也只有浙江省开办了警官学校,其他省份办的都是警察讲习所。所以这个命令其实就是打着“各省”的名义,直接冲着浙江警校来的。

而且常校长除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职务之外,还同时兼任着行政院的院长,他直接对行政院发布这个命令,那就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打算留给段逸农。

换句话说,虽然《整顿警政原则》的条文还没有开始起草,但是浙江警校被撤销的这件事情已经是木已成舟,已经成定论了!

“处座在电话里问我,愿意不愿意跟着学校一起迁到南京去,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可以在常校长面前力争,至少保我一个中央警校的副教育长职务。”说到这里,周凤山眼都红了,大力拍了一下桌子,“娘希匹,怎么可能啊!整个浙江警校都被人吞了,我这个浙警的校长,再不要脸皮,也不会稀罕到南京去干什么中央警校的一个副教育长啊!”

林江北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周凤山为什么郁郁不乐,敢情还不因为浙江警校被停办的消息,主要是还因为段逸农后面所说的这番话啊!

“呵呵,周校长,段主任这明显是用的激将法,”林江北轻轻吐了一口烟,笑了起来,“他这明明是怕你被南京那个李士宝拉走,所以估计激你呢!”

“我当然知道处座是在激我,所以才更生气!”周凤山叹了一口气,“归根到底,处座对我还是不放心啊!”

林江北倒是理解周凤山的心情。当初段逸农为了避嫌,让周凤山出任浙警校长,而他自己出任浙警的政治特派员,躲在周凤山身后当浙警的太上皇。

但是这么一来,不可避免地会使一部分浙警学员内心对周凤山更为认同。那么一旦周凤山在浙警停办之后去了中央警校,那么那部分认同周凤山的学员说不定就会以中央警校的人自居,这显然是段逸农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毕竟失去了浙警这个情报处的“小黄埔军校”之后,段逸农也就失去了培养心腹嫡系的基地,所以他就必须保持住浙警已经毕业学员的这个基本盘不流失,否则的话,他的嫡系力量就会越来越弱。

不过这个话题林江北也不好往下讨论,毕竟这是周凤山和段逸农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周凤山之所以这样,说明他对段逸农还是忠心耿耿,否则又怎么会被段逸农的激将法气到呢?

“周校长,段主任打电话过来,除了对你激将之外,就没有交代别的?”林江北问道。

“当然交代别的了!”周凤山说道,“处座让我派你到上海去找一个人。所以即使你这时候不过来,我也会让路平去喊你呢!”

“派我去上海找人?找谁啊?”林江北有些吃惊的问道。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会被牵扯进去。

“去找全国禁烟委员会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秘书章超阳。”周凤山说道:“到时候他会给你一些东西,你拿到东西之后,再去上海中国银行总部找董事长宋子武,把东西交到他的手里,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周校长,我有点想不明白,这个章超阳既然人在上海,段主任为什么不直接让情报处上海区的人员去找章超阳拿那些东西然后送给宋子武啊?”林江北皱着眉头说道,“又或者直接让章超阳把他的那些东西到中国银行总部送给宋子武不行吗?为什么处座要派我跑到上海去办这件事情?”

按照情报处的纪律,下级必须对上级的命令绝对服从和执行的,不允许问这么多问题的。

对林江北来说,他当然是明白情报处的纪律的。其实不仅仅是情报处,哪怕是后世在天中省公安司法鉴定中心的时候,也有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这样的规矩。

可是林江北竟然明白这个规矩,为什么还要冒大不韪来问周凤山呢?是在是因为今天的情况太特殊,先有段逸农的贴身卫士擦枪走火击伤季开邱,后有常校长下令行政院起草条文,准备停办浙江警校。

在这种情况下,段逸农又神秘的打电话给周凤山,让林江北到上海去找全国禁烟委员会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秘书章超阳的章超阳拿一些东西送给中国银行董事长宋子武。林江北如果不搞清楚这中间的内情,又怎么敢贸然前往上海去办这件事情呢?

同样,对于周凤山来说,也同样如此。以今天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在他面前问这番话,周凤山当场就会喊人把他抓起来军法从事,

但是现在是林江北问这番话,周凤山的反应自然又是不同,且不说林江北背后有徐铁成这位大佬,即使不考虑徐铁成的关系,以周凤山对林江北的喜爱和关怀,也会尽量给林江北解释清楚的。

而且周凤山也相信,自己如果不给林江北解释清楚的话,林江北很可能会直接撂挑子不干,反正有徐铁成给他撑腰,对不对?

“江北,章超阳虽然是全国禁烟委员会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秘书,但是同时还是咱们情报处外围组织的一员。他到上海去担任全国禁烟委员会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秘书的职务,就是汉口站站长周围龙推荐的。”周凤山开口为林江北解释了起来。

林江北自然也听过周围龙的故事,知道这位周围龙不仅仅是段逸农的结拜兄弟,当初更是救过段逸农的命,更段逸农的关系甚至比茅人龙还要亲近数倍。却没有想到这个章超阳到上海任职竟然是周围龙推荐过去的。

“全国禁烟委员会督察处就设在汉口,季开邱最初去任职的时候,需要仰仗汉口站的力量才能够在全国禁烟委员会督察处里站稳脚跟,自然也给周围龙一些面子了。”周凤山看出林江北的惊讶,就继续为他解释道。

“原来这样!”林江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全国禁烟委员会督察处每年禁烟收入有三千多万,”周凤山往下说道,“季开邱作为督察处的缉私主任,自然是上下其手,捞了无数好处。”

“而章超阳作为全国禁烟委员会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秘书,这几年下来,手里掌握有不少季开邱贪污舞弊的证据。”

“这次枪击事件发生后,周围龙就立刻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处座,于是处座就打算让人去把章超阳手里的这些证据拿过来。”

“但是全国禁烟委员会督察处上海办事处全部都是季开邱的亲信,对章超阳盯的非常紧。而因为季开邱同时还兼任着情报处总部的执行科长,咱们情报处上海区里也有很多季开邱的亲信,处座也不放心从上海区派人去找章超阳。”

“而相比之下,你刚刚加入杭城站没有多久,上海方面没有人认识你,加之你的化装术也出神入化,所以处做考虑再三,才决定派你过去暗中跟章超阳接头,把他手里的证据拿出来,交给宋子武。”

“至于说为什么不让章超阳去找宋子武,理由也很简单,季开邱一直严令禁烟督察处的手下跟宋子武有接触。”

“这个又是什么原因?”林江北疑惑地问道,“季开邱即使再得常校长的信任,也不敢直接跟身为国舅爷的宋子武对着干吧?”

“这个说起来,主要还是因为常校长的缘故!”周凤山说的,“当初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察处本隶属于财政部,而时任财政部部长宋子武的手下。”

“宋子武为了增强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察处,特意筹建了两个税警团当做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察处的武装力量。而且宋子武还想办法耗费巨资从美国购买了全副的美式装备,把两个税警团武装到牙齿!”

“要知道,这可是咱们中国第一批美式装备武装起来的部队,甚至连常校长的嫡系第一师装备都无法跟这两个税警团的装备相比拟!”

“可是最后常校长却不惜得罪自己的大舅子宋子武,强行把禁烟督察处从财政部剥离出来不说,而且还硬生生地把宋子武精心武装的两个税警团也拿过来,改编成缉私武装部队,分成了六个大队,全部归季开邱指挥。”

“而季开邱既害怕宋子武手伸得过长,干涉禁烟督察处的运作,又担心宋子武会过来挖墙角,把税警团的老部下又拉回去,所以就严令手下的人跟宋子武接触,这下就更恶了宋子武……”

说到这里,周凤山望着林江北,“江北,如果换成你是宋子武,这个时候忽然间拿到了季开邱大量贪腐的证据,会怎么样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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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因为要参加江西省作协代表大会,23、24、25三天都只能每天一更,恳请书友谅解!

第0226章 上海滩皇帝

林江北还真不知道禁烟督察处和下属的六个缉私大队跟宋子武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从这一点上来说,常校长还真无愧是坑大舅子专业户。

听了周凤山的解释,林江北心中不得不感叹段逸农这借刀杀人的计策之妙。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即使拿到了季开邱的贪腐证据,也必然会忌惮常校长对季开邱的宠信,不敢把这些证据递到常校长的手里。

但是宋子武却又是不同,他可是常校长的亲·大舅哥,同时又跟季开邱之间有那么深的一层恩怨在里面,又岂会放过这个可以整治季开邱的机会?

别说季开邱只是常校长的亲信,即使季开邱是常校长的干儿子,估计宋子武也会把这些贪腐的证据杵常校长脸上。

同样的,如果换成是其他人,即使是一时胆儿肥,把季开邱的证据捅到常校长的跟前,常校长很可能是哈哈一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对季开邱罚酒三杯了事。

可是面对着自己的亲·大舅哥,而且还是自己强行夺走了禁烟督察处和两个税警团亲·大舅哥,常校长却不能不给出一个交代。否则的话,即使是亲·大舅哥宋子武不说话,还真当常夫人宋梅玲女士是吃白饭的么?

说句不客气的话,真是离开了宋氏家族在财政上的支持,常校长的雄图伟业立刻就会垮塌一小半。

而一旦常校长以贪腐的罪名对季开邱进行处理,那么段逸农贴身卫士擦枪时走火击伤季开邱自然也就无从追究了——不就是一个贪腐分子、党国罪人吗?意外受点伤算得了什么?反正又没被打死!

所以即使常校长手里的皮鞭举得再高,到时候也得把皮鞭轻轻地放下来。

想通了段逸农的算计,林江北轻轻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他伸手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那么我到上海去,怎么跟章超阳联系呢?”

“你到了上海,去华格臬路杜公馆去找杜月箫,到时候他会告诉你怎么联系章超阳的。”周凤山说道。

“杜月箫?上海三大亨之首,有着上海皇帝之称的杜月箫吗?”林江北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问道:“他即使势力再大,归根结底还是属于江湖人士,又怎么敢介入到这种庙堂之争?”

“呵呵,”周凤山笑了一下,耐心地问林江北解释道,“第一,杜月箫和处座之间是拜把之交,关系非比寻常。”

“第二,杜月箫本身个季开邱也有着一番很深的恩怨,也不愿意季开邱继续坐在禁烟督察处缉私主任的位置上继续作威作福。”

“季开邱跟杜月箫之间也有恩怨啊?”林江北惊讶的问道。

“对!”周凤山说道:“这还要追溯到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季开邱刚刚出任咱们情报处执行科长。”

“有一次,他到上海公干,专程到华格臬路杜公馆去拜访杜月箫。当时他比较低调,穿着一袭普通的蓝布长衫,上门时面对着杜公馆司阍的询问,既不递名片,也不说事由,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杜公馆的司阍根本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人,言语不合之下,就拉长了脸,硬把季开邱给赶了出去。”

“按照正常道理来说,杜公馆的司阍肯定是有错,但是错的更多的是季开邱。你又不是执行什么秘密公务,好歹向司阍透露一点自己的身份,司阍才好进去向杜月箫禀告啊!”

“不然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这么故作神秘地跑到杜公馆指名道姓要见杜月箫,司阍真把他们放进去,还被杜月箫给打死啊?”

“可是季开邱却不这样想,反而是对杜月箫怀恨在心,念念不忘这件事情。一年多之后,季开邱被常校长任命为全国禁烟委员会禁烟督察处缉私主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到上海去查杜月箫的烟馆赌档。”

“你说你查烟馆还好说,毕竟是禁烟督察处的缉私主任,可是你好端端地跑到杜月箫的赌档里去查鸦片是怎么回事?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最后还是处座从中说和,让杜月箫每月给禁烟督察处上交一笔固定费用,季开邱这才罢手!”

“所以你说杜月箫会希望季开邱一直坐在禁烟督察处的缉私主任单位置上嘛?”

听周凤山讲到这里,林江北心中暗自吐槽道:常校长究竟是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替他执掌全国禁烟督察处啊?和段逸农有恩怨,和宋子武有恩怨,甚至跟上海滩皇帝杜月箫之间也有恩怨。如果说常校长是坑大舅子专业户,那么这个季开邱岂不是惹祸专业户吗?

不过纵使这样,杜月箫这样做还是要冒风险的。不管怎么样,季开邱背后站的都是常校长。季开邱的所作所为,未必没有常校长的意志。杜月箫就这么样贸然介入,一旦被常校长得知,常校长或者不会对段逸农、宋子武动手,但是杜月箫一介江湖人士,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仿佛看穿了林江北心中所想,周凤山继续说道:“不过呢,杜月箫肯定不会直接介入这件事情。处座安排你过去找他,估计也只是借他的手再给你另外介绍其他人去找章超阳。毕竟只要季开邱一天没有从全国禁烟督察处缉私主任的位置上被拉下来,杜月箫就一天不敢跟季开邱发生正面冲突。”

“嗯,我明白了!”

林江北点了点头。不管杜月箫敢不敢跟季开邱发生正面冲突,反正在上海滩有这位上海皇帝暗中照顾,他行事肯定是方便的多。

周凤山接下来就给林江北详细交代了他跟杜月箫、章超阳和宋子武之间见面时一些特别注意事项。

林江北把这些一一牢记在心中之后,对周凤山说道:“周校长,说起去上海呢,我正好另外有一件事情要向您汇报。”

然后他把张华年的事情汇报了一遍,说道:“正好上次在河南的时候听到河南站站长柳一舟说起甘粕正彦的手下荒木大井到上海去开劳工联络所的事情,我就想着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去上海做一票,顺便把荒木大井手里的无线电台缴获回来。”

听到荒木大井手里有五十根大黄鱼,周凤山眼睛也不由得一亮。他确实也赞同林江北的判断,倘若荒木大井在上海开设的是劳工联络所,防卫等级肯定比日本其他特务机关要松懈的多。

“劳工联络所?”周凤山用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一敲,“这么一说,还真是巧了。这件事情杜月箫那边肯定能够帮上忙。”

他看着林江北说道:“现任上海劳动协会的会长朱学模,就是杜月箫的徒弟。”

林江北听到周凤山提到朱学模的名字,心中也是一亮,暗道自己怎么把这位上海工人运动的大佬给忘记了。

朱学模是本是上海邮务工会的骨干。为扩大上海邮务工会的影响力,他决定把青帮势力引入上海邮局。

一九二八年,经杜月箫的门生、国民党上海市党部执行委员陈军毅介绍,祝学模拜杜月箫为“先生”。

一九三一年六月十日,杜月箫为了实现自己当年的誓言,在在家乡浦东高桥建成了杜氏祠堂。

当时除了上海滩的各路“闻人”之外,连国民政府的权贵显要也都纷纷送礼表示祝贺。甚至连常校长都派人送了一面“金匮”过来,上面是常校长亲自手书的四个大字:“孝思不匮”,另外还专门府上一篇贺词。

作为门生,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朱学模自然也得给自家“先生”稍微“意思意思。”

但是他说好听的是邮务工会的骨干,说不好听的是一个穷工人,哪里有钱送礼啊?

于是,他就想了一个办法,利用自己在邮局的“职权”刻了一个“庆祝杜氏祠堂落成典礼”的纪念邮戳,这份礼物可真是别开生面,既不花钱又让杜月箫很有面子,认为朱学模这份纪念邮戳“使庆祝杜氏祠堂落成典礼名扬全国”,极为得意。

一九三二年的时候,杜月箫成立“恒社”,祝学模就被任命为常务理事,从此成为杜身边的得力干将。

同年,祝学模当选为上海市总工会主任委员(后改称主席),同年创办“大公通讯社”,开始步入他工运生涯的巅峰。

一九三三年祝学模开始在上海市总工会内部收“门生”,次年,仿照杜月箫的“恒社”,祝学模主持成立了他自己的组织,并援引“恒毅为立身之本”的意思,起名为“毅社”。

至此,祝学模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帮会成员了、甚至不仅仅是工人领袖了,而已经成为政治人物了。

关于祝学模的发迹史,甚至被杭训班的教官列为秘密结社和帮会组织课程的经典案例,在给学员们讲述帮派组织势力离合和演变趋势中反复提及,林江北自然是印象深刻。

此时听到周凤山提到祝学模,他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

倘若真的是能够通过杜月箫搭上祝学模,那么到时候只要让祝学模帮忙弄一个小工会头目的身份,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到荒木大井的劳工联络所去谈向伪满洲国输送劳工的“业务”问题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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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因为开会,只能一更。

妙书屋

第0227章 启程前的准备

确定了借助杜月箫让祝学模帮忙的办法之后,周凤山就把桌上那部古铜色的专线电话机推给林江北,让他给南京的柳一舟回电话。

柳一舟接到林江北打过来的电话,把密电上日本职员的口供仔细讲述了一遍,末了说道:“林站长,老刘担心我电话里说的不够准确和详细,想亲自乘坐今天晚上的火车亲自赶赴杭城,把密电给您送过去!”

林江北顿时笑了起来:“老柳,你把电话交给刘宣。”

于是柳一舟就把手里的话筒递给站在旁边刘宣。

刘宣连忙收起手里的刀片,接过电话,恭敬地说道:“站长,我是刘宣,您有什么吩咐?”

“我听老柳说,你要亲自把密电送到杭城来?”林江北问道。

“对,站长,我怕老柳在电话里讲的不够细致和全面,到时候有什么差错就不好了。”刘宣说道:“所以我想去杭城一趟,把密电亲自送到您手上去。”

“你恐怕不止是送密电这么简单吧?”林江北问道,“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到上海去对付荒木大井?”

“站长,我就是这个意思!”刘宣连忙说道,“看样子老柳这边还要在南京呆上一段时间,我一个人回河南也无法办理交接手续,就想着趁着这段空闲时间,跟着站长您到上海长长见识。”

“这个问题我还要请示一下周校长的意见,你那边稍等一下!”

说着林江北用手捂着电话通,对周凤山说道:“周校长,刘宣想跟我一起到上海去办荒木大井的案子。”

周凤山昨天就接到段逸农的电话,讲了准备把刘宣调到杭城站的事情。但是刘宣过来了之后究竟是接任林江北升任副站长之后留下的情报组组长空缺,还是去省保安处调查股担任股长,段逸农让周凤山跟杜成虎好好合计一下,等刘宣那边把河南站的事务交接清楚之后,情报处总部就下达任命。

这时候听林江北问自己,周凤山略一沉吟,就说道:“如果你觉得刘宣过去对你对付荒木大井的事情有帮助,就带他过去。不过有一点,就是章超阳和宋子武的事情,你绝对不可以让他知道。”

“刘宣做事大胆心细,一手刀片功夫也玩得出神入化,到上海去肯定能帮到我!”林江北回答道,“至于章超阳和宋子武方面的事情,周校长您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一丝一毫的消息的!”

“嗯,那你就带他过去吧!”周凤山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林江北就松开话筒,对电话那一端的刘宣说道:“刘宣,周校长同意你跟我到上海去。这样吧,你干脆就别来杭城了,明天直接从南京坐火车到上海,到时候我们在上海碰面就好!”

约定了跟刘宣之间在上海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林江北这才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林江北因为还要进行一些准备工作,遂不敢耽误,跟周凤山告辞之后,急匆匆地赶往杭城市药店比较集中的羊坝头去把制造磺胺注射针剂的化学药剂采购齐全,为了保密起见,他不仅把几种药剂分开从中法大药房、大德药房、华美大药房分别采购,而且还另外采购了十多种其他药剂用来遮掩。

最后他又赶在药店收档之前,到兼营医药器材的英记大药房和中西大药房分别采购了安瓿瓶、酒精熔封灯和烘干箱,然后跟之前采购的那些药剂一起,叫了一辆黄包车,运送到孝女路的住处。

把东西搬进去之后,林江北不敢停歇,又坐上黄包车,赶到龙虎两兄弟的住处,见到了赵小虎和刚刚卖完报纸赶回家的赵小龙,以及尾巴上包裹着好几层绷带的小黑。

看到林江北过来,小黑一下子就窜到林江北的怀里,一边用牙齿咬着自己尾巴上的绷带,一边用大眼睛委屈地看着林江北,意思是让林江北看它多可怜!

林江北摸出一包从家里带过来小鱼干,一边喂着小黑,一边训斥它道:“好端端在家里呆着不行吗?干嘛要去钻别人家的天花板?这下痛快了吧?”

“江北哥哥,不怪小黑!”听到林江北在骂小黑,赵小虎连忙为小黑辩护道:“主要是我当时睡过了头,忘记了喂小黑,小黑跑出去抓老鼠吃,不小心就钻到那个张教官家的天花板里。”

小黑这时候也连忙“喵喵喵”地叫了几声,对赵小虎的话表示赞同。

“好了好了,是我错怪了小黑!”林江北笑着揉了揉赵小虎的脑袋,对他说道:“小虎,哥哥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

“江北哥,他一个小屁孩儿,你有什么事儿直接对他说就不行了?还商量不商量的?”赵小龙在旁边说道。

“哥,我才不是小屁孩儿呢!我都七岁了!”赵小虎冲着赵小龙嚷了一句,才对林江北说道,“江北哥,你要跟我商量啥事啊?”

“就是小黑钻到人家家的那个张教官,是我以前的老师。他那边有点事情,知道你耳朵灵,想让你过去帮他听一些东西。”林江北说道。

“好啊好啊,既然他是江北哥哥的老师,肯定没问题。”赵小虎连忙说道。

“可能比较麻烦,也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不耐烦。”林江北提前给赵小虎打预防针。

“这个江北哥请放心,”赵小龙在一旁说道,“小虎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我以前出去讨饭,他一整天都乖乖地呆在桥底下等我回来。包括现在也是,我白天去卖报纸,他就给小黑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对对对,江北哥哥,我耐心可好了呢!”赵小虎仰着头说道。

“嗯,有耐心就行。到时候我也会跟张教官交代,如果你真的是呆烦了,让他给你放两天假。”林江北摸着赵小虎的脑袋,扭头又对赵小龙说道:“对了,小龙。这段时间你也别出去卖报了,把我交给你的任务放一下。也跟着小虎一起到张教官那里去。你的主要任务除了照顾小虎之外,也要负责张教官跟小虎之间的沟通,如果小虎不理解张教官的意思,你要负责给小虎解释明白。”

“好的,江北哥!”

见赵小龙也答应了下来,林江北就领着赵小龙和赵小虎一起来到张年华的家里。

张年华正在家里焦躁地走来走去,见到林江北领着赵小虎兄弟过来,不由得喜出望外。林江北又叮嘱了一遍,然后就把赵小龙赵小虎扔给张华年,他赶回孝女路住处,开始配制磺胺注射针剂。

虽然说段逸农让他去找杜月箫,肯定是跟杜月箫已经交代好了。但是林江北觉得自己去上海见这位上海滩的地下皇帝,不能就这样两手空空的上门,总得准备一点礼物才像样。

要知道,当初祝学模当初不过是一个穷工人,还知道给杜月箫弄一个纪念邮戳当贺礼,林江北好歹现在也是杭城站的副站长,第一次拜会杜月箫,多少也得意思一下。

所以下午在周凤山办公室的时候,林江北就决定配制一些磺胺注射针剂,给杜月箫带过去。相比起金条法币之类的财务,林江北相信,手下有上万门徒的杜月箫肯定是对磺胺注射针剂更感兴趣。

毕竟不管赏赐手下多么丰厚的钱财,也没有关键时刻救手下一命更能收买手下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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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8章 四夫人

第二天早上,林江北带着三十支磺胺注射针剂,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然后经过五个小时的旅程,于下午一点钟到达了上海火车站。

刚走出出站口,比他早一个小时到达上海的刘宣就迎了上来,“成老板,一路辛苦!”

林江北笑呵呵地跟刘宣握了握手,按照事先约定好的称呼,说道:“不辛苦,倒是累张老板久等了!”

两个人于是就相视一笑,随着出站人流往外走。等来到人流稀疏,刘宣才放慢脚步,问林江北道:“成老板,我们下一步是?”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拉着刘宣钻进了车内,然后对司机交代道:“师傅,我们到辣斐德路的辣斐坊。”

辣斐德路是法租界的一条东西干道,前面提到电讯科卫小明开设的为杭城电讯班筛选人才的无线电班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三极无线电传习所就开设在辣斐德路上。

至于说辣斐坊,则是辣斐德路上一处新式里弄住宅区。张华年在担任杭城电讯班教官的同时,还曾兼任过三极无线电传习所的教务长,所以就在辣斐坊租了一处民居当做住所。

张华年离开三极无线电传习所之后,这所住宅就空了下来,于是就被周凤山拿过来,当成自己在上海的一处秘密据点,方便自己往来上海办事之用。这处秘密据点周凤山平时就交由一个亲戚打理,除了周凤山本人和杜成虎、张华年少数几个人之外,很少有人知晓这处秘密据点。

这次林江北前来上海,周凤山特意安排他到这处秘密据点居住。除了处于安全性隐蔽性考虑之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杜月箫的四姨太姚广兰也住在辣斐坊内,距离周凤山这一处秘密据点也就是百十米的距离。

这样只要事先跟杜月箫那边联系好,林江北就可以悄悄地到姚广兰居所去跟杜月箫见面,而不用大张旗鼓地到华格臬路杜公馆登门拜会——要知道时下的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日夜盯着杜公馆呢!

辣斐坊距离火车站并不远,不到五公里的距离,十多分钟之后,出租车就开到了地方。

林江北和刘宣从车里出来,很快按照周凤山所说的地址找到了一栋红砖盖就的三层独栋洋房,林江北上去两短一长的按响了门铃。

工夫不大,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伯就楼房里面走出来,隔着院门望着林江北和刘宣道:“你们找谁?”。

“您就是周伯吧?”林江北先把周凤山的名片从铁栏杆中间递了过去,“敝人姓成,成微澜,是周局长介绍我们过来的!”

“你就是成老板啊?我听凤山交代过!”周伯验看过名片无误,这才笑呵呵地冲林江北点了点头,把院门拉开,请林江北跟刘宣入内。

林江北带着刘宣走进院内,顺便将手里提的一包红糖递给了周伯,笑着说道:“周伯,这是周局长托我专门给您带过来的义乌青,请您老手下。”

义乌青是周凤山老家义乌特产的一种红糖,因为色泽嫩黄又略带青色,所以有“义乌青”之称。而义乌人吃糖又特别讲究,只要品尝过义乌青之后,嘴巴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红糖了。所以林江北此次前来上海,周凤山特意准备了五斤义乌青,让林江北给周伯带来。

果然,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一大包义乌青,周伯的脸都笑着成菊花,嘴里却说道:“凤山也真是的,你们大老远从杭城过来,还让你们带这么一大包红糖,也不嫌你们沉的慌!”

客房是位于三楼,一左一右两间都临着街道,周伯一大早就收拾出来了。林江北和刘宣就各选了一间入住。

等林江北和刘宣把行李放下,周伯就把两把钥匙递给他,说道:“成老板,这两把大门的钥匙请你们二位收好,如果遇到我临时外出的时候,你们可以直接开门进来。”

然后他又用手指了指外面,说道:“三楼有单独的盥洗池和卫生间,你们可以直接使用。电话则在二楼书房,书房这段时间不上锁,你们到时候要打电话直接过去就好。”

“好了,你们二位慢慢收拾。我就住在一楼,你们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或者吩咐,直接到一楼找我就行!”

周伯下去之后,刘宣就来到林江北的房间,关上房门,把身上的那封超长密电递给了林江北。

林江北看过之后,才知道甘粕正彦在一九三三年就在上海私设了劳工联络所,从事搜集情报和向伪满洲国输送劳工的活动。只是后来因为输入劳工的业务展开的不顺利,遂于一九三四年返回了天津,在天津成立了大东公司,转而从山东、华北地区向伪满洲国输送劳工。

随着在大东公司在山东、华北的业务日趋问道,甘粕正彦就又把主意打到了以上海为首的江浙沪地区,派自己的心腹亲信荒木大井前来上海重新恢复上海地区的劳工业务,同时兼具着搜集情报工作的任务。

至于说地址,则依旧是沿用甘粕正彦一九三三年设立在虹口地区乍浦路东和剧场楼上的劳工联络所原址。

看完这些情报,林江北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对刘宣说道:“老刘,劳工联络所既然设立在虹口乍浦路东和剧场上面,那么荒木大井选取居住地址想必也不会距离东和剧场太远,应该是在公共租界的辖区之内。而按照公共租界的规定,荒木大井在公共租界长期居住,必须到公共租界巡捕房办理相关登记手续。”

“这样吧,你先去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找一位叫阮亿辉的包探,一个是向他了解一下乍浦路东和剧场的具体情况,另外一个就是让他帮你调查一下,看看荒木大井在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登记的具体居住地址。”

“林站长,这个阮亿辉是什么人,可靠不可靠啊?”刘宣有些担心地问道。

林江北自然理解刘宣的担心,毕竟他们此行要对付的是日本人,而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中的高级职员,除了英美等国籍人士之外,也有一部分日本人在里面担任中上级职位。如果这个阮亿辉稍微有点问题,把消息给泄露出去,到时候他们去对付荒木大井,可是自投罗网。

“呵呵,”林江北笑了起来,为刘宣解释道:“这个阮亿辉极为可靠。他不仅本身就是咱们情报处的成员,而且还是段主任黄埔六期的同班同学。他在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的包探职位,就是段主任花了五百块帮他买过来的。”

听了林江北的解释,刘宣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处座的同班同学倘若还不可靠的话,恐怕整个情报处就没有几个可靠的人了。

不过他嘴里还是惊奇地叫道:“五百块就能够买一个巡捕房包探的职位,早知道这样,我也凑五百块钱跑到公共租界来弄一个包探干干,也好过呆在河南站打秋风。”

林江北也摇头笑了笑,说道:“是啊,如果不是周校长讲给我听,我也完全想不到五百块就够能买一个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包探的职务——本来我以为,哪怕就是一个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的巡捕,也不止五百块这个价位呢!”

感慨过后,刘宣又问道:“那我该怎么去跟阮兆辉见面呢?”

林江北便从手提箱里拿出一盒胜利牌香烟递给刘宣,说道:“在虹口巡捕房斜对面有一家南洋咖啡馆,你去点一杯大份的牛油咖啡,然后拿出五角钱小费放在桌面上,用这盒胜利牌压在小费上面,自然会有人领着你去见阮亿辉!”

“林站长,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赶过去吧?”刘宣说道。

“好,你过去吧,路上小心!”林江北点了点头,递给刘宣一把大门的钥匙,让他先去。

刘宣走后,林江北来到二楼的书房,拿起电话,拨打给了周凤山,简单在电话里向周凤山汇报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嗯,刚才周伯已经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你们已经到达的消息。”周凤山说道,“荒木大井那边,就先由刘宣盯着,你这边呢,先抓紧时间把章超阳的事情办了。”

“杜月箫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你到下午三点过去辣斐坊16号去看看,如果看见二楼窗外摆有一盆仙人掌,说明杜月箫已经到了姚广兰这里,你就可以过去按门铃,以两长一短为暗号。”

“到时候如果佣人出来问你找谁,你就说你是医生,受姚女士的约请,上门来给姚女士诊病即可!”

“好的,周校长,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林江北回到三楼的房间,小憩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两点四十了,这才迈步下楼,走出院子。

辣斐坊本身不大,九十多栋房子集中在一起,林江北没好耗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辣斐坊16号的洋房。

他抬头望洋房上面观看,只见二楼一扇窗户外面,正摆着一盆仙人掌。

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才两点五十分,林江北又在外面等候了十分钟,看到时间正好三点钟,这才周上去,按照约定两长一短的按响了门铃。

很快,一个女佣人就打开了房门,听说林江北是过来为女主人看病,立刻殷勤地把林江北引进了二楼。

林江北随着佣人走进了二楼的方面,只见除了一位身穿旗袍的时髦女性之外,另外一名身穿长袍的男子端坐的书房正中。

这个男子手里把玩着一支鼻烟壶,看见林江北进来,就不怒自威地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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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9章 投其所好

林江北迎着杜月箫的目光,把手中的提箱放下,双脚立正,啪地一下冲着杜月箫敬了一个军礼,“下官林江北见过杜中将!”

听到林江北这样称呼自己,杜月箫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有极少数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杜月笙这一生最得意的时候,并不是一九三一年杜家祠堂落成大典,而是一九二九年,常校长亲自给他授衔,任命他为国民政府海陆空军总司令部中将参议。

以一介江湖人士介入庙堂,最后还被授予海陆空军总司令部中将参议,不仅仅是全国江湖大佬头一份,甚至在常校长麾下的嫡系干将之中,能够那么早获得中将军衔的也无几个。

所以在接到任命状的那一天,杜月箫还特地穿上订制的中将制服,照了一张威风凛凛的军装肖像挂在自己房间。

只是可惜的是,他手下虽然有数万门徒,却无一兵一卒,即使有几个在国民政府担任军职的,见他也以老头子视之,很少有人能够记得起他这个上海滩三大亨之首,还是堂堂正正的国民政府海陆空军总司令部中将参议,甚至连杜月笙都快忘记了自己的中将参议的职务。

却不想今天和林江北甫一见面,就被林江北一下子挠中了痒处,杜月箫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把手中的鼻烟壶往桌子上一放,冲着林江北摆了摆手,说道:“这一定是逸农交代你的吧?我这个中将参议,连我自己都忘记了,难得他还记得!”

这件事情其实是周凤山交代给他的,但是林江北见杜月箫算到段逸农的头上,他也乐得默认,反正只要杜月箫开心就好,他称呼杜月箫一声“杜中将”,目的不正在于此吗?

心里想着,林江北嘴里却说道,“是啊,段主任经常在下官面前念叨杜中将当初对他的恩情,说不是当初您借给他的两个五十块钱,他说不定早就饿死在上海滩了,哪里还有今日之成就!”

“这个逸农啊,也真是的,净记着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又怎么去做大事啊!”杜月箫摇了摇头,然后又感叹道:“不过逸农老弟当初确实不容易。我记得当初他在常校长麾下担任上尉联络参谋的时候,在陇海路和津浦路为常校长收集情报。”

“但是收集情报是需要花钱的。可是常校长却没有给逸农老弟批任何经费,逸农老弟把自己的上尉薪饷全部花在情报工作上还不够,最后只能写信回家,求母亲蓝老夫人从家里给他寄钱过来,让他去搞情报工作!”

“甚至他连一个能遮风避雨的住处都没有,当时就靠着自己的勤务兵贾津南每天背着一张行军床跟在他身边,晚上贾津南就在路边随便找个空地,打开行军床让逸农老弟睡觉,贾津南则就睡在行军床旁边的地上。”

“我当时也正是冲着逸农老弟这样吃苦耐劳的精神,觉得他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才跟他义结金兰的!哪里像现在的人,干什么都冲着名利两个字去的!”

林江北还是第一次知道段逸农有这么一段凄惨的经历,怨不得段逸农能够以一个黄埔六期肄业生的身份,最后获得了常校长的宠信,力压众多黄埔各期的前辈们,成为情报处的掌门人。

由此也可以想见,杜月箫和段逸农之间的关系真的是绝非一般,这种事情,甚至连周凤山都不曾给他讲过,但是杜月箫却随口就娓娓道来。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周凤山交代自己的这一句“杜中将”确实是搔到了杜月箫的痒处,否则又如何肯跟自己一个第一次跟他前面的小辈讲这么多话出来?

“下官也非常仰慕杜中将和段主任的深厚情谊!”林江北一边打开手提箱,把放在里面二十五支磺胺注射针剂拿了出来——他一共配制出三十支出来,另外五支留下来准备送给祝学模——对杜月箫说道:“下官除此上门,仓促之间也没有其他好准备的。唯有把下官之前从日本人手中缴获的二十五支磺胺注射针剂送给杜中将,希望杜中将不要嫌弃。”

林江北打开手提箱往外拿礼物的时候,杜月箫其实嘴里已经想好了谢绝的说辞,毕竟他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一点点俗礼,又难得眼前这位年轻人如此对他的脾气(讨他的开心)。

可是话已经到了嘴边了,却听到“磺胺注射针剂”几个字,不由得喉咙一动,硬生生地把谢绝的话憋了回去。

林江北拿出来的哪怕是磺胺粉,都不会让他杜月箫食言,但是磺胺注射针剂却又是不同。这玩意儿价格贵不贵另说,关键是数量稀少,除了洋鬼子的教会医院,其他渠道很难搞得到。

他杜月箫手底下数万门徒,大部分人每天都在刀尖上讨生活,他手中每多一支磺胺注射针剂,就相当于多了一跳宝贵的人命,作为一个以体恤手下著称的老头子,他又怎么会拒绝这送上门的救命神药呢?

“江北啊,你这个礼物真的是太贵重了,贵重到我都无法推辞的地步!”一边说着,他就一边起身,从林江北手里接过装着二十五支磺胺注射针剂的盒子,放在了旁边的书桌上,然后又对姚广兰吩咐道:“好了,广兰,你们退出去吧,我跟江北小兄弟谈点事情!”

“是!”姚广兰应了一声,冲着林江北行了一个万福,带着女佣就退出了书房。

杜月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林江北坐下,然后亲切地问道:“江北,说说吧,你这次过来,有什么事情要办?”

林江北自然是很清楚,段逸农其实私底下跟杜月箫已经沟通好了,杜月箫肯定知道他这次过来是为了章超阳的事情过来的。

但是杜月箫现在这样问他,说明以杜月箫的精明,并不打算介入这件事情太深。毕竟季开邱背后站的是常校长,即使是能够让宋子武出面,也很难说一定能够百分之百把季开邱扳倒。

杜月箫之前已经得罪过季开邱一次了,这次倘若是再公开出手对付季开邱,而季开邱却没有被扳倒,那么一旦季开邱疯狂得地对杜月箫的旗下产业进行报复,杜月箫也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杜月箫太过于小心谨慎了,毕竟他现在手下有数万门徒,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要考虑到万一旗下的产业被封,这数万门徒的生计问题,所以谨慎一点也完全可以理解。

“杜中将,我这次上门来拜访,有两件事情要拜托您帮忙。”林江北说道,“第一件事情,我想私下里见一下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秘书章超阳,不知道您有没有办法?”

“好,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杜月箫点了点头,说道:“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情,我想对付一个刚刚到上海开劳工介绍所的日本间谍,可能要借助杜中将麾下门徒祝学模先生的力量。希望杜中将能够帮助说一句话。”

“这两件事情其实可以合在一起,都找祝学模帮你办理。”杜月笙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自己一张名片,提笔在上面写上“杜镛”两个字,交给林江北,“你拿着这张名片去上海总工会见祝学模,他看到我这张名片之后,自然会明白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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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0章 协议达成

林江北收好杜月箫的名片,离开了辣斐坊16号住宅。这次他拜见杜月箫,谈话的时间充其量也就是十几分钟,但是林江北知道,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之内他已经在“杜中将”那里刷到了足够的好感值。否则以杜月箫的脾性,给他塞一张名片就打发了,又何必郑重其事地在上面签上他“杜镛”的大名呢?

林江北可是听周凤山讲过杜月箫的规矩,他签上“杜镛”两个字的名片,对杜氏门徒来说就相当于是圣旨。也就是说,他持着这一张名片过去,就如同杜月箫亲临,祝学模必须无条件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当然,这其中段逸农与杜月箫之间的交情肯定是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但是倘若林江北不能够在杜月箫面前刷到足够的好感值,单单冲着段逸农的面子,想让这位上海滩皇帝在名片上签上“杜镛”两个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林江北回到住处,把留在房间里的五支磺胺注射针剂取出来,然后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了位于闸北上海总工会。这里原来是上海邮务工会的所在地,祝学模担任上海总工会负责人之后,就把上海市总工会迁移到这里。

到了总工会门口,林江北被守门的警卫拦了下来,一脸严肃地说道:“站住,找谁?”

林江北微微一笑,对警卫说道:“敝人姓成,前来拜会祝学模主席,烦请帮忙通报一下。”

警卫脸上的严霜立刻像遇到盛夏的阳光一下融化地无影无踪,代之以火热的笑容:“啊?你就是成先生啊?我们祝主席有交代,说您来了之后,直接让我把您领到他的办公室!这边请,这边请!”

跟着警卫进入总工会,来到了二楼,快到祝学模办公室的时候,警卫抢先了两步,进去向祝学模通报。等林江北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三十出头的男子含笑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呵呵,成老板,没有想到你动作这么快啊!杜先生刚给我打过招呼,你就赶过来了!”

说话的正是上海市总工会负责人祝学模,他本来是要去公共租界跟巡捕房的刘总探长谈事情的,但是接到老头子杜月箫的电话,说会有一位成老板过来找他,就连忙把刘总探长那边的事情给推了,呆在办公室里等候那位成老板的到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老头子嘴里的这位成老板竟然会如此年轻,看着也就刚刚二十出头,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使得动老头子,让老头子亲自拨电话过来给他打招呼。

嘴里这样说,祝学模也热情地伸出了双手,但是却站在办公桌后面没有挪步,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显然还端着架子。

纵然这位成老板是老头子亲自打过招呼的,但是他祝学模毕竟是老头子的爱将,上海市总工会的负责人,能主动站起身来,已经是看在老头子打招呼的份上了,单凭着这一层关系,还不够让他从办公桌后面主动出迎。

林江北对祝学模的做派却是见怪不怪,按照江湖上的礼仪,老祝这样做确实是有点端着杜氏门生的架子,甚至还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但是总体上来说,对林江北还算是非常客气的。否则以祝学模的地位,换成普通一点人物进来,他别说是站立相迎,最多也就是点点头就算是给足了面子。

他走上前去跟祝学模握了握手,笑着说道:“想直接来拜访祝主席,却又怕贸然前来太唐突了一点,故此只好烦请杜先生从中传个话,希望祝主席不要嫌弃敝人太过于冒昧!”

握过手之后,祝学模这才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领着林江北进了旁边的小会客室,和林江北相对而坐。

此时守门的警卫已经退了出去,总工会的工作人员也进来替林江北倒上了一杯茶水。

林江北等倒茶水的工作人员也退出去之后,这才摸出杜月箫签名的名片,双手递到祝学模的面前,笑吟吟地说道:“祝主席,这是杜先生给我的名片,让我转交给你!”

祝学模瞥见名片上“杜镛”两个字,立刻就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从林江北手里接过了这张名片。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够重视这位成老板了。接了老头子的电话之后,立刻把和公共租界巡捕房刘总探长的约会推了,而且还特意交代了守门的警卫,让他见到有姓成的老板找他,立刻就带到他的办公室是来。

可是祝学模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成老板的地位。没有想到惜字如金的老头子竟然会给这位成老板一张签名的名片。

要知道,老头子这种签名的名片,一年也就是只发出那么三四张而已。而据祝学模所知,今天开过年到现在,老头子可是一张签名的名片都没有发出来过。却不想今天竟然给这位成老板签了一张。

这位年轻的成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够让老头子签发一张名片给他呢?

“成老板,不好意思,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多有怠慢,万请海涵!”祝学模双手捧着名片,冲着林江北鞠了一躬。

林江北倒是没有想到,一张杜月箫的签名名片竟然能够让祝学模如此失态,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杜月箫这张名片在杜氏门徒当中的影响力啊!

“呵呵,”林江北站起身来,双手扶着祝学模,“祝主席,不敢当,不敢当,敝人万当不起祝主席此番大礼啊!”

祝学模再坐下来,屁股已经不敢结结实实地完全坐在椅子上,而是悬空了一半。毕竟按照杜月箫的规矩,他签名的名片就如同本人亲临,无论是门生和徒弟,见到这张名片,都要跟见到杜月箫本人一样。

祝学模作为杜月箫的门生,每次杜月箫赐座的时候,也只敢坐实一半屁股,否则不用杜月箫开口,不知道有多少杜氏门徒都会跳出来直接他不尊重老头子!

“祝主席,不要如此客气好不好?”林江北冲着祝学模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江湖中人,所以不必讲那么多江湖规矩。”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祝学模手中的那张杜月箫的签名名片,“而且我拿这张签名名片过来,也不是让祝主席帮我办什么大事,只是帮一点小忙而已。”

听林江北说他不是江湖中人,祝学模这才松了一口气,屁股往后面挪了挪,嘴里却说道:“成老板,您千万不要叫我什么祝主席,喊我老祝就行了!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考虑到以后还会跟祝学模长期打交道,林江北就不打算瞒着他,说道:“我姓林,真名林江北,情报处杭城站副站长,成微澜是我对外的化名。”

“原来是林站长,失敬失敬!”祝学模冲着林江北拱了拱手,眼里的恭谨之色愈浓。

他在上海,作为上海市总工会主席和杜氏门生,可没有少跟情报处上海区的相关人员打交道。但是跟他打交道的那些情报处上海区官员,多数都是在二十七八三十岁的模样,偶尔有一两个二十出头的,不过是情报处上海区下面跑腿的外勤人员。

而像林江北这样的,年纪最多二十出头,却已经身居杭城站这样大站的副站长之位,他还是从来不曾见识过。年经济如此之轻却能够身居高位,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家世背景非比一般,要么是个人能力超乎寻常,而林江北无论是凭借着哪一点坐到这个位置上的,都不是他祝学模能够轻易招惹的起的。

这个时候,祝学模忽然间明白了老头子为什么会给林江北一张签名名片了,相比是老头子也看中了林江北非同一般的发展潜力,故此才对林江北特别关照吧?

否则的话,单凭着杭城站副站长的位子,恐怕还打动不了老头子。

“我这次过来拜访您,是有两件事情。咱们先谈第一件事情,”林江北说道,“我想联系一下全国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秘书章超阳,但是却又不方便让他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里的同事知道,烦请你帮我想想办法。”

作为杜月箫的门生,祝学模自然是知晓老头子跟全国禁烟督察处缉私主任季开邱的龃龉。此时听到林江北的要求,虽然还不明白林江北联系章超阳究竟是什么事情,但是却立刻猜到肯定是跟对付季开邱有关。

否则林江北也不必避着章超阳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同事,而老头子也不会故意不在电话里给他交代,而是直接拿一张签名名片让林江北带过来。

显然,老头子这是不想留下任何证据啊!到时候万一季开邱没有倒台,也怪罪不到老头子的头上,毕竟老头子什么都没有交代,都是他祝学模的自作主张。

不过身为门生,当然要有随时为师门牺牲的觉悟。祝学模相信,哪怕他最后被当成替罪羊退出来,老头子也不会亏待自己的。

“没问题!”祝学模念头电转之间,立刻答应了下来,“不过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默默章超阳那边的情况,然后才好决定安排一个什么样的方式让你们两个联系上!”

“时间是可以给的,但是不能拖太久。”林江北说道,“如果太久了,会耽误大事!”

“好,我最晚明天上午给你准信!”祝学模想一下,回答道。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说!还有第二件事情,”林江北说道,“等章超阳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之后,我还要对付一个日本间谍,到时候可能需要老祝你帮忙伪造一个小工会负责人的身份。也就是说,既不会穿帮,但是事后也不会给老祝你带来麻烦的那一种……”

“这个嘛,总体来说问题也不大,”听说是对付日本间谍,祝学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但是你得容我好好想想,看看怎么一个安排法比较合适!”

“不过林站长你放心,倘若到时候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我就直接给你安排一个绝对不会有破绽的真实身份过去。至于说会不会带来麻烦,你不用多担心,在上海这一块地盘上,就算是日本人现在势力再大,也不是他日本人一家说了就算的!”

“尽量还是使用伪造身份吧,能够不惹麻烦就尽量不惹麻烦。这件事情也不急,两三天内安排好即可!”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打开手提箱,把里面的五支磺胺注射针剂拿了出来,“老祝,这是我上次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日本间谍手里缴获的磺胺注射针剂,一共是三十支,给杜先生拿去了二十五支,剩下是五支我全部给你带来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数量太少!”

祝学模看着林江北手里这五支磺胺注射针剂,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嘴里却推辞道:“林站长,这使不得吧?一旦让杜先生知道我敢收你的礼物,他还不开门生大会,把我逐出师门啊?”

“呵呵,老祝,这是我私下送给你的,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杜先生是绝对不会知道的!”林江北笑吟吟地回答道:“你就放心的收下吧!”

“还是不妥!”祝学模摆手推辞道。

“怎么不妥啊?”林江北板起脸来,作势欲走,“老祝,兴你帮我办事,就不兴我送你一点小礼物啊?你要是这样的话,我的事情也不找你办了。我这就回去找杜先生,让他另外给我介绍一个人来!”

“好吧好吧!”祝学模无奈地摆了摆手,拉住了林江北,“林站长既然这样说,我收下就是,省得您不放心我给你办事!”

“这就对了嘛!”林江北这才哈哈一笑,把手里的磺胺注射针剂塞到祝学模手里,“老祝,咱们来日方长,不会只打这一次交道的。以后我麻烦老兄你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你老兄千万不要跟我多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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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1章 秦九

跟祝学模谈妥之后,林江北离开了上海总工会,返回辣斐坊住处,安心等待刘宣归来。可是他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刘宣都没有回来。

林江北这就有点坐不住了,担心刘宣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想办法联系一下虹口巡捕房的阮亿辉的时候,就听到外面院门的响动声。

他轻轻拉开窗帘的一角透过玻璃往下观看,却看到刘宣正站在院门外面,摸出钥匙去开院子的铁门。

林江北的目光再往刘宣的后方扫了一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很快,一楼大厅里就传来刘宣跟周伯打招呼的声音,接着楼梯上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也就是半分钟的工夫,脚步声就在他的房门前停下,然后随着几声敲门声,刘宣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成老板,我回来了!”

林江北打开房门,把刘宣让了进来,然后掩上房门,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呢?”

“是出了一点情况,”刘宣说道,“不过不是坏事,是好事!”

“什么好事?”林江北问道。

“我去东光剧场(之前的章节误把东光剧场写成了东和剧场,本章起改回正确名称)侦查荒木大井的上海劳工联络所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一名河南站的老情报员。”刘宣回答道,“我跟他谈话耽误了时间,所以就回来比较晚。”

“这个河南站的老情报员可靠吗?有没有暴露的风险?”林江北的眉毛立刻就皱了起来,然后又立刻起身,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借着道路上的街灯,巡视着外面马路上的情况。

马路上的情况非常正常,一点异样的没有。

“林站长,请您放心!这个老情报员是极为可靠的!”刘宣明白林江北在担心什么,立刻跟过来解释道,“另外我从虹口乍浦路那边也不是直接回到咱们这里的,而是换了两辆电车,又倒了一趟黄包车,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又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辣斐德路的枫桥,然后又步行了十多分钟,绕回到咱们住处的。我之所以回来这么晚,这方面也是主要原因。”

原来如此!

林江北点了点头,掩上窗帘,重新坐回到木椅子上,望着刘宣说道“好吧,你就先把这个老情报员的情况讲一讲吧!”

“是!”刘宣坐到林江北的对面,为林江北讲述起来,“这个老情报员叫秦九,之前在日本驻郑州领事馆担任翻译。”

“听之前向我们提供过不少关于日本驻河南特务机关和日本驻汉口特务机关的一些机密消息,经过验证,都是真实有效的。河南站之前破获的一些日谍和汉奸行动,主要都是依靠秦九的提供的内幕消息。”

“一直到去年十二月八日,郑州学生为了声援一二九北京安国学生运动,到日本驻郑州领事馆门前示威游行,日本领事馆闭馆,人员撤回上海,秦九也跟着撤回了上海,从此跟河南站失去了联系。”

“我今天到虹口巡捕房对面的南洋咖啡馆跟阮亿辉包探接上头之后,先向阮亿辉了解了乍浦路东光剧场的情况。然后又拜托了阮亿辉包探帮忙查询一下荒木大井在公共租界的住址,并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之后,就打一辆黄包车赶往乍浦路东光剧场,准备对荒木大井设立在东光剧场上的上海劳工联络所进行初步侦查。”

“到了东光剧场之后,我发现情况果然跟阮亿辉所介绍的完一样,东光剧场进出的部都是日本人,其中日本军人又占了相当大一部分。如果以中国人的身份,是很难混进去的。”

“于是我就到乍浦路口的一家百货商店,准备买一套西装,然后凭借着在浙警打下的日语功底,伪装成日本人,混进东光剧场。”

“却不想刚走到柜台前,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扭头一看,却正是失去联系四个多月老情报员秦九。”

“他冲我比划一个手势,喊着我以前跟他联系时的化名,说要邀我喝茶。”

“于是我就放弃了买西服的念头,跟着秦九到外面找了一家茶楼,然后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借着聊天的机会,向他了解他这段时间的情况。”

“他告诉我,他跟着日本人撤回到上海不久,日本上司田中庄太郎中佐就被任命为华北驻屯军上海特务部机关长,他的职务也随之变成了华北驻屯军上海特务部的高级翻译官。”

“他最后表示,如果条件合适的话,他愿意像之前在郑州那样,向我们提供日本方面的情报!”

“条件合适?”林江北眉毛动了一动,问刘宣道“什么叫条件合适?”

“就是价格合适。”刘宣看着林江北,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他的情报非常准确,内容也很重要,但是就是价格比较高。当初在河南站的时候,为了凑钱买他的情报,我甚至把我的长命金锁都拿出去当了。不夸张的说,我在河南站的薪水包括奖金,绝大部分都是花在秦九身上。”

“呵呵,价格高不怕。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林江北笑了起来,“只是有一个问题,老刘,你知不知道,那个秦九,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用呢?”

“这个我问过他,但是他从来不正面回答,只是说只要我给钱,他就给情报。”刘宣沉吟了一下,回答道“不过按照我心里的推测,估计他是拿着这些钱去买鸦片或者是海落英。因为他虽然唱响不俗,但是脸上总是带着一股萎靡不振的神情。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抽起香烟来是一根接着一根,根本就没有停过,看上去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有毒瘾。加上他对钱又这么渴望,我估计他应该是有毒瘾。”

见林江北眉毛皱了起来,刘宣连忙又说道“即使是秦九真的有毒瘾,但是他跟普通的瘾君子却有着很大不同。他这个人却很有才气。以前我跟他交易的时候,他所提供的情报资料,并不是事先写好了带来的。”

“他差不多每次都是找一个僻静的所在,随便找一张纸,走笔如飞,一挥而就,连一个字都不用改,也绝不再看第二遍,而且从来一个字都没有错过。”

“这样说来,这个秦九倒是一个奇才!”林江北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惊奇地说道。记忆力出众,甚至是过目不忘的不乏其人,比如林江北自己的记忆力也基本上可以能够做到过目不忘,但是沾染上毒瘾还能够过目不忘的,林江北还是第一次遇到。

“谁说不是呢!”刘宣说道,“我第一次跟他交易的时候,也担心他拿假情报来骗钱。但是跟他交易过几次之后,就完不去担心了,他提供的情报没有一次不准确的。”

“不过有一点非常奇怪,”刘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望着林江北,“秦九向我提供将近一年的情报,但是却从来没有提到过洛城赤尾间谍小组的情报。我借着这次机会旁敲侧击了一下,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洛城那边还潜伏着一只日本间谍小组。”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林江北前后审讯过安原次郎、小田阳真、赤尾和磨、宫底永辉等多位富山商行一系的日本间谍,自然是知悉其中的奥秘,他对刘宣解释道“赤尾和磨的间谍小组直属于杭城富山商行的领导之下,为了避免泄露消息,他们根本就没有与郑州日本领事馆方面发生过联系,秦九作为郑州日本领事馆的翻译,不了解洛城有这么一支日本间谍小组的潜伏,也很正常。”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了!”刘宣点头说道,“不然以秦九对钱财的,没有理由不把洛城这支间谍小组的消息拿出来换钱。”

“不过呢,你跟秦九也有四个多月没见了。四个多月足够发生很多变化,尤其是对有毒瘾的瘾君子来说更是如此。”林江北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这样吧,你跟秦九有没有约好,下次怎么见面呢?”

“这个倒是约好了!”刘宣说道,“秦九就住在愚园路附近的兆丰花园,他每天晚上九点到十点都会旁边开设的惠尔登舞厅去跳舞。我如果有事要去找他,直接到惠尔登舞厅去就好了。”

“那这样吧!”林江北说道,“你现在就赶到惠尔登舞厅去,找到秦九,让他调查一下,看看华北驻屯军上海特务部的无线发报台是换了新式电台,还是改变了发报的波段。”

说到这里,他看着刘宣,“你觉得这个消息,需要什么价格能够买到?”

“五百法币应该够了!”刘宣想了一想,说道。

“那好!”林江北立刻拿出钱包,数了五百法币递给刘宣,“你到时候可以先付给两百法币当做预付金。等他拿到准确消息之后,再把剩下的三百法币交给他。”

“到时候我们只要把相关波段传回给杭城站,让杭城无线电监测站按照秦九提供的消息进行监测,就可以验证秦九究竟可靠不可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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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秦九这个人是有真实原型的,非作者菌杜撰。

第0232章 法国舞女

“好!”刘宣伸手把钱接了过去,却又对林江北说道“林站长,我这次可能还会比较晚才回来。因为见过秦九之后,我还会在舞厅内待一段时间,等到惠尔登舞厅演奏黑灯舞曲的时候再从舞厅里撤离。”

跟后世的某个时段某些城市流行的黑灯舞会一样,此时上海的舞厅也同样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一场舞会必然要演奏一支黑灯舞曲。

当舞厅演奏起黑灯舞曲时,必熄灭所有灯光,顿时舞厅变成一伸手莫辨五指的黑暗世界。这一充斥了无数幻觉的环境,也成为男性舞客最疯狂和最躁动的时刻。

显然,如果刘宣防止被人跟踪的话,在演奏黑灯舞曲的时候从舞厅内溜走显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见林江北点头同意自己的做法,刘宣就不再耽搁,出门而去。

刘宣离开后,林江北立刻打开手提箱,取出一瓶黄蜡,往脸上薄薄地涂抹了一层,再拿出眉笔修改了一下眉形,然后他又穿上一件毛呢风衣,脖子上系了一条棕色围巾,然后再往头上戴上一定礼帽,形象立刻变成了一个三十出头刚毅冷峻的男子。

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见挑不出什么破绽,林江北这才迈步下楼,走到外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愚园路兆丰花园赶去。

在兆丰花园下了车,林江北抬眼能够看到惠尔登歌舞厅闪闪发光的霓虹灯招牌在不远处的街边闪烁着,煞是引人注目。

林江北没有着急进惠尔登歌舞厅,而是不慌不忙地沿着愚园路逛了起来。很快,他就把惠尔登歌舞厅周围环境摸清楚了。尤其让他满意的,就是在惠尔登舞厅斜对面有一家上海三大四出租车公司之一的银色汽车行的分行,分行的门口就停着五六辆出租车。

也就是说,倘若在惠尔登舞厅发生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林江北只要能够冲出惠尔登歌舞厅,就可以跳上银色汽车航的出租车直接跑路。

林江北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想来刘宣应该已经在惠尔登舞厅内跟秦九接上头了。于是林江北就迈步向惠尔登歌舞厅的大门走去。

惠尔登舞厅的大门口笔直地侍立着两个门童,见林江北衣着不凡,门童连忙一边鞠躬问好,一边殷勤地推开了大门。

林江北鼻孔轻轻嗯了一下,看也不看门童一眼,目不斜视地步入了大门,立刻有一位侍者殷勤地从里面迎了过来,冲着林江北一鞠躬,问道“老板,晚上好!请问几位?”

“一位!”林江北轻轻竖起一根手指。

“哪请问老板要买几本舞票?”侍者又殷勤地问道。

按照上海舞厅的规矩,如客人带有女伴,则不必多购舞票,只需付饮料费。倘若客人没带女伴过来,则需要买舞票。

舞票一般由侍者代购,一元一本,共五张舞票。客人和舞女跳舞时,每跳一次舞给票一张,但有些顾客为博舞女欢心,往往出手大方,一次给一本的也不少见。

林江北虽然是第一次来上海的舞厅,但是对上海舞厅的规矩却不陌生,伸手摸出十元递给侍者,说道“给我来十本。”

“好咧,老板!”侍者不由得眉开眼笑。要知道在上海,除了百乐门、仙乐斯、丽都、大都会等少数几家顶级歌舞厅之外,像惠尔登歌舞厅这类普通的歌舞厅,一出手就购买十本舞票的客人并不多见。

他连忙拿出十本舞票双手递给林江北,然后侧身伸手,要把林江北往里面引领。

林江北摆了摆手,对侍者说道“不用领路,我自己进去就行!”

听林江北这样说,侍者连忙停下脚步,侧身站里在一边,口中说道“好的,好的,老板您请自便!”

林江北淡淡一笑,双手一背,不慌不忙的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四周。他心中不由得感慨起来,大上海不愧是大上海,即使是像惠尔登这样在上海属于普通偏上一点中档舞厅,也要比号称杭城第一的观湖楼歌厅要堂皇大气的多。

仅仅是看惠尔登歌舞厅的门厅就非常开阔,大门内左方是一片旷场,右方一条甬道,长约十几米左右,甬道尽处,上几步石阶,才真正进入舞厅的内厅。

林江北迈步登上台阶,轻轻推开房门,来到内厅。

只见内厅空间也异常宽敞,正中间是长方形的舞池,乐队就位于长方形舞池的后面,正对着内厅正门。而沿着舞池的摆了几排桌子,其中最靠近舞池的位置桌子上,围坐了二十多个服装艳丽的舞女,其中竟然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佳丽,和中国舞女比较起来,这些西洋舞女的装束更为大胆夺目。

此时舞池内已经有十多对男女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林江北拿眼睛从中间扫过,并没有在这十多对男女当中发现刘宣的影子。于是就迈步沿着侧边往里走,最后选了乐队左边靠舞池一张比较隐蔽的小台子坐下来。

他落座之后,刚把风衣和围巾搭到旁边的椅子上,一个妖艳的三十出头的女子就走到他的台子跟前,拉开椅子坐下,冲他妩媚地一笑,问道“老板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惠尔登歌舞厅吧?”

仅凭眼前这个女子的做派,林江北就知道应该是惠尔登歌舞厅的大班,于是就点了点头,“对,第一次来!”

“那老板需要舞伴儿吗?”女大班冲着林江北又是妩媚的一笑。

“当然需要!”林江北将手里的十本舞票轻轻地拍在了桌子上。

女大班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要知道惠尔登歌舞厅的普通舞女,一个晚上也就是赚两三本舞票而已。即使最当红的舞女一天也不过赚十多本舞票。眼前这位老板虽然面生,但是一进来就准备十本舞票,显然是实力不凡。

“不知道老板喜欢什么样的舞女?”女大班的眼神迷离,几乎要眯成一条线,看样子恨不能自己亲自上来陪侍林江北。

林江北眼睛一边在舞厅里逡巡,表面上好像是在找自己心仪的舞女,实际上却是在寻找刘宣的身影,一边回答道“你们这里可有东洋佳丽?”

“老板,实在是抱歉。”女大班摇了摇头,说道“日本舞女基本上是在日本人开的歌舞厅里,很少会到其他地方。老板您要是喜欢外国美女,可以尝试一下我们这里有法国舞女和白俄罗斯舞女,她们不但比日本舞女漂亮,而且还热情奔放,保管老板尝试过后一定流连忘返。”

这个时候,林江北已经找到刘宣的身影,他跟一个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子就在距离林江北不远处的一个僻静的角落在窃窃私语。想来这个戴眼镜男子应该就是秦九。

听到女大班向他推荐法国和白俄罗斯舞女,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这里的法国舞女和白俄罗斯舞女,会说中国话吗?会说的话,倒是可以给我带过来一个。”

“会,都会呢!在咱们上海滩混饭吃,不会说中国话能行吗?”女大班用手往舞池斜对面指了指,对林江北说道“老板,您看对面那个法国姑娘怎么样?如果你满意,我现在就过去把她给您带过来。”

林江北顺着女大班手指的方向望了一下,只见舞池对面的台子旁边坐侧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因为是侧坐的,林江北也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一头鸦色长发柔顺的从肩头披撒下来,露出一小截侧脸,线条极为柔美,完没有西方女性那种清晰立体的感觉。

林江北过来主要是暗中观察秦九的,对舞伴本来就是无可无不可的,随便找一个掩护一下身份。至于说为什么要叫外国舞女,自然是因为民族自尊心在作怪。

但是此时看到女大班指给他的这个姑娘,林江北不由得怔了一下,问出声道“她是法国人吗?我怎么看着像中国人啊?”

“老板,我把她给你叫过来你就知道了,如假包换的法国人!”女大班轻轻拍了一下林江北的胳膊,扭动着腰肢去了。

很快,她就把对面那个姑娘领到了林江北的台子跟前,林江北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位姑娘的长相。然后才确认,虽然眼前这位姑娘身材小巧玲珑,也是一头黑发,侧脸线条也比较柔顺,但是从正面看,却是不折不扣的欧洲美女的长相。

“老板,这位就是来自法国的玛格丽特小姐。”女大班伸手为林江北介绍一下,然后对玛格丽特说道,“玛格丽特,还不赶快问老板好!”

玛格丽特就连忙冲着林江北鞠了一躬,说道“老板好!”

还别说,玛格丽特这句问好说的字正腔圆,甚至要好不少南方女性。

“玛格丽特,你好!”林江北就冲着玛格丽特点了点头,然后对女大班说道“好了,就让她留下吧!”

女大班喜笑颜开,连忙扯了一下玛格丽特的袖子,对她说道“玛格丽特,愣着干什么,谢谢老板啊!”

玛格丽特连忙又冲着林江北鞠了一躬,“谢谢老板!”

“好了好了,不用客气那么多,你坐下吧!”林江北冲着玛格丽特摆摆手,拉开旁边椅子,示意玛格丽特坐下。

玛格丽特又再次向林江北致谢,这才在林江北的旁边坐了下来。

“老板,”女大班又冲着林江北妩媚的一笑,用手指了指桌子玻璃下面压的价目单,“按照我们的规矩,客人选中了心仪的舞伴,是要点一瓶香槟庆祝一下的!”

林江北低头扫了一下价目表,看上面的香槟有大多是七八块钱一瓶,贵的不过十块钱。于是就摸出钱包,拿出一张十元的法币,递给女大班,笑吟吟地说道,“那就给我来一瓶十元的香槟!”

“谢谢老板,请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来!”女大班接过钞票,眉开眼笑地去了,因为按照规矩,这一瓶香槟,她至少可以从舞厅老板那里拆账三元。

“谢谢老板,您真大方!”玛格丽特坐在一旁轻声对林江北说道。她显然也很快心,因为单这一瓶香槟他也能够从舞厅老板那里拆账两元,这基本相当于她半天的收入。

大方?

林江北心中暗自摇头。若不是他拥有一手配制磺胺注射针剂的本事,单凭他的工资,哪怕是拿的是情报处和浙江省会警察局的双薪,也万不敢如此大方。

怨不得后世的书中一提起旧上海的歌舞厅,就用“销金窟”三个字,因为倘若不是真正的大富大贵人家,还真的到这里消受不起。

这个时候,他不由得又往刘宣和秦九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暗自思忖道秦九出卖日本人的情报,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沾染有毒瘾。按照他告诉刘宣所说,他在上海每天晚上都要到惠尔登歌舞厅来,这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吧?

很快,女大班就把香槟酒拿了过来,然后亲自敬了林江北一杯,这才知趣儿地退下,把空间留给林江北和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向林江北敬了一杯酒,然后说道“老板,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林江北瞥见秦九离开了座位,邀请了一位舞女进了无耻,于是就冲着玛格丽特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可以!”

说着林江北就拿起桌上的十本舞票,递给了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不由得又惊又喜,问林江北道“这些舞票都是给我的吗?”

“对,都是给你的,今天晚上我包你的场。”林江北笑吟吟地回答道。

“哇,您太好了!老板,谢谢您!”玛格丽特高兴地叫了起来。要知道,她平时忙活一整个晚上,甚至要陪十几个客人跳舞,最多也就是五六本舞票。现在林江北一出手就给她十本舞票,怎么能够不让她开心呢?

倘若每天都能够照着这个速度赚钱,她很快就可以把母亲欠的债还清楚了。

林江北倒是没有想太多。反正这些舞票既然买了就不能退,而且还是当日有效,他留在手里有什么用?还不都如送给玛格丽特。

至于说换舞伴的事情,林江北想都没有想,他到舞厅来又不是真的来跳舞的,叫一个舞伴过来打打掩护就足够了,换那么多舞伴干什么?

林江北搂着玛格丽特,踩着轻盈舞步汇入了舞池。在他有意引导下,很快他就搂着玛格丽特来到秦九的身边。果不其然,他从秦九身上嗅出了一股浓浓的海落英的味道。看来刘宣猜测的果然没有错,秦九确实是一个瘾君子。

确定了秦九是瘾君子之后,林江北又不着痕迹地搂着玛格丽特从秦九身边旋转开来,到了他们的台子附近之后,林江北就停下了舞步,拉着玛格丽特坐回到台子旁边。

“老板,是不是我的舞跳的不好,让你觉得没有意思?”玛格丽特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退你九本舞票,你可以再选其他舞伴儿陪您跳舞。”

“不,不是那个意思。”林江北倒是没有想到玛格丽特竟然有如此强烈的“舞德”,他连忙摇头说道,“玛格丽特,你的舞跳的很好。我只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有点疲倦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玛格丽格这才“恍然大悟”,立刻给林江北倒了一杯香槟酒,说道“那老板您还是先喝两杯香槟,休息一下,等休息过来之后,我再陪你跳舞。”

“谢谢!”林江北端起酒杯,小口的抿了一下,眼睛又不经意地往刘宣那边瞟了过去。只见刘宣也端着一只酒杯,靠在椅子上自斟自饮。他甚至都没有叫一个舞伴过去。

林江北心中就微微摇头,暗自说道回去一听要提醒刘宣,下次如果还要到舞厅跟秦九来见面,一定要叫一个舞伴儿打一个掩护,否则这样下去,很容易引人怀疑的。

心中想着,林江北就问玛格丽特道“玛格丽特,你们这里的黑灯舞曲,要到什么时候才开始?”

玛格丽特不由得双颊绯红,瞟了林江北一眼,义正辞严地说道“老板,原来您不是累,而是觉得普通的跳舞没有意思,想等着黑灯舞曲啊?我可告诉你说,到时候我陪你跳归跳,你可千万不能乱摸!”

林江北心说这是哪跟哪儿啊?他的本意是问黑灯舞曲什么时候开始,到时候刘宣就可以趁着黑灯舞曲的时间撤退,不用担心刘宣在这里呆过长的时间露出破绽,却没有想到竟然让玛格丽特误会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于是就干脆不解释,而是直接岔开话题,“玛格丽特,你一个法国人,怎么中国话说的这么流利啊?是不是很早就到了中国啊?”

玛格丽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是一个多月前才到中国的。”

“两个多月的时间,你的中国话就学的这么好?”林江北不敢相信地望着玛格丽特。

“不,我来中国之前就会中国话。”玛格丽特解释道,“我从小跟父母在安南长大,周围的邻居当中有很多中国华侨,我的中国话就是跟他们学的。”

“那你怎么会又来到中国上海做舞女呢?”林江北左右无事,就当是陪玛格丽特闲聊。

玛格丽特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父亲本来是在安南开诊所的,半年前一场意外夺取了他的生命。父亲去世之后,我母亲因为是护士出身,只懂一点粗浅的医术,支撑不起诊所,最后听从朋友的劝告,在一个多月之前变卖了诊所之后,拿着变卖诊所的钱带着我一起跟她的朋友到遍地是黄金的上海,准备开一家药行。”

“给店铺选址需要一个比较长的一个过程。可是就在给店铺选址的过程当中,我母亲鬼使神猜地听了她朋友的劝说,说上海福煦路181号有一家叫三鑫公司的赌场,里面场内供应齐,服务周到,实行‘三白百’。”

“也就是说,就是赌徒凡先付二百元买了筹码并已下注开赌后,便可白吃、白喝、白吸。赌场内设有中西餐厅,供应精美菜肴,有酒吧间供应高级名酒,这些都任凭赌徒随时享用,不收分文。”

“如果是乘自备汽车来的,赌场还会付给司机四元钱,乘出租汽车来的,车费则由赌场支付,如带保镖侍从来的,每人还发给四元饭钱。”

“我母亲的朋友就告诉我妈妈,说可以利用三鑫公司俱乐部规定的漏洞,到181号去不花钱大吃大喝。只要过去两个人各买二百元筹码,两个人串通好赌摇宝,一个押大,一个押小,这样一个人输另外一个人就赢,输赢都在自己手上,这样就可以白吃白喝,还可以报销出租车费,侍从人员还能够拿到四元的小费。”

“却没有想到,我妈妈跟她朋友去了181号赌场之后,摇宝人竟然连续开了几次三粒骰子同点的豹子,无论是押大押小,统统被赌场吃进,两个人手里一共四百元筹码转眼间就部输光。”

“当时我妈妈卖诊所一共就八百块钱,这一下输掉了一半儿,又怎么甘心?然后就想翻本,却没有想到,最后本儿没有反过来,最后还欠了赌场放债人的一千元高利贷,护照也被压在了放债人手里。”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到惠尔登歌舞厅来当舞女,赚钱替我妈妈还债,以求能够把我妈妈的护照给赎回来。”

林江北听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当初杜月箫在181号开办这个三鑫公司俱乐部可是坑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自作聪明的阔太太们,都冲着免费的三白百去的,却没有想到最后因小失大,最后花费两百元大洋,只换得一顿酒菜和司机的四元小费。

却不想过了好几年来,还不断有人上当。甚至连眼前这位法国少女的母亲也成了受害者。

不过想到玛格丽特的母亲打算在上海开药店,林江北心中不由得还是一动,问玛格丽特道“你们持有的是法国的护照,还是法属殖民地安南的护照?”

“是法国的护照。”玛格丽特回答道。

“如果是法国的护照的话,倒不是不可以解决。”林江北用手摸了摸下巴,问玛格丽特道“护照确定是扣在三鑫公司俱乐部放债人的手里吗?”

“是扣在放债人的手里,至于那个放债人究竟是不是你说的三鑫公司俱乐部的,我还得回去问我母亲。”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悠扬的舞曲响起,然后整个舞厅都陷入了黑暗——黑灯舞曲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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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大家元旦快乐(嗯,现在还没超过元旦24点!)

第0233章 二尺四寸

“老板,现在要跳舞吗?”玛格丽特知趣儿地停下话头,借着微弱的地灯,问林江北道。

“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林江北摇了摇头,“感觉还没有恢复过来。就这样聊聊天就挺好,下次过来再跳吧!”

玛格丽特闻言不由得又是一阵惊喜,“老板,您的意思是说,您下次还会过来吗?”毕竟对她来说,出手这么阔绰,而且还如此守规矩的客人可不算多。

林江北笑了笑,说道“看情况吧,有时间了就过来。”

“那老板,您下次过来,可不可以还找我陪您跳舞呢?”玛格丽特一脸期待地望向林江北的方向,虽然黑乎乎的只能看清林江北一个轮廓,脸上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到,但是却依旧是睁大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仿佛自己一眨眼就会吓跑这个豪客。

“也许我下次过来,你已经赚够了帮你母亲还债的钱,不在舞厅当舞女了呢!”林江北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玛格丽特神色一黯,“我一个月不过赚一百多块,而且还要付房租、购买衣物装饰,再加上我和我母亲两个人的正常开销,一个月下来,剩下不了多少钱,我母亲的高利贷,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够还上!”

“不要那么悲观,或许一个时来运转,你马上就把你母亲的高利贷都还完了呢!”林江北说道。

“谢谢您的安慰,我也一直向上帝祈祷,希望他可以赐福给我,让我能够尽快换上我母亲的高利贷!”玛格丽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做出一个向上帝祈祷的姿势。

林江北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香槟,心中轻轻一笑。也许玛格丽特不知道,那个可以解救她的上帝就坐在她面前呢!

刚才问清楚了玛格丽特和她母亲持有的是法国护照之后,林江北就动了解救这对母女的心思。当然,并不是贪图玛格丽特的美色,而是想借用玛格丽特母女法国人的身份,让玛格丽特母女充当他的白手套,从法国那边购买鲁比阿唑。

当然,他既然拉了段逸农和徐铁成入伙,以这两位大佬的能力,从法国寻找渠道购买鲁比阿唑不算什么难事。但是问题是林江北本人却缺乏从法国购买鲁比阿唑的渠道,倘若他以后真的想要在磺胺注射针剂上搞一点手脚,比如说往红党方面送一部分的话,那么在段逸农和徐铁成那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露出来。

倘若是他自己能够直接掌握一个从法国购进鲁比阿唑的渠道,到时候究竟从法国购进了多少鲁比阿唑还不都由他说了算?

除了这一点原因之外,另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林江北知道历史的走向。几年之后日本会偷袭珍珠港,然后太平洋战争正式爆发,之后日本军队就会进入公共租界。而因为法国在此之前已经向德国投降,考虑到与德国人的关系,日本军队是不会进入法租界的。

而玛格丽特母女法国人的身份也就成了最佳的护身符,到时候即使是因为日本人的封锁,其他渠道的磺胺粉进入中国的路径被切断,至少玛格丽特母女这条线还能够维持住。

不过这些都是林江北脑海里一个初步的想法,究竟之后会不会真的去把这个想法付诸于实施,还需要找人去盘一盘玛格丽特母女两个的底细,看看玛格丽特所说的这些究竟是事实的真相,还是为了骗取他的同情心精心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

不知不觉地,黑灯舞曲结束了,舞厅内灯光重新亮起。林江北再往刘宣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刘宣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秦九端着酒杯,搂着一个身材高挑的舞女在轻声调笑。

林江北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了回来,端起酒杯跟玛格丽特轻轻一碰,问道“怎么样,上帝刚才听到了你的祈祷吗?”

“我相信他一定听到了!”玛格丽特冲着林江北一笑,“要不怎么会让我今天碰到您这么大方的一个老板呢?”

林江北心中微微点头,能够把玛格丽特教育的说话如此得体,想来她母亲的教养应该也不错。倘若不是被被朋友拉到三鑫公司去坑了一把,说不定还真能够在法租界做出一番名堂来。

正在这时,他用余光看到秦九递给怀里那个舞女两本舞票,然后推开那个舞女,起身要往外走。林江北也把手里的酒杯放下,对玛格丽特说道“玛格丽特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今天真是一个迷人的夜晚,但是可惜的是,我疲惫的身体不允许我继续留在这里了。咱们下次再见!”

“啊?您这么快就要离开吗?可是您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呢!”玛格丽特连忙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伸手替林江北拿起搭在旁边椅子的毛衣风衣,一边为林江北披上,一边说道。

“我姓张,张一凯。”林江北一边伸手穿着风衣,一边随口编造了一个名字出来。

“张一凯,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呢!”玛格丽赞叹了一句,特伺候林江北穿好风衣,又拿起围巾仔细替林江北系上,“张老板,您下次什么时候能够过来?”

“应该会很快!”林江北目光瞥着秦九的背影,伸手抓起桌上的礼帽,冲着玛格丽特微微一躬身,说道“玛格丽特小姐,认识你真的是很高兴!你不用送了,我们下次见!”

说着把礼帽往头上一戴,坠着秦九的背影就走了出去。

跟着秦九出了内厅,却见秦九拐进了旁边的一个人声鼎沸的小门。林江北走进去,只见里面摆了十几台吃角子老虎机,大概有几十个人围在这十几台吃角子老虎机跟前,一边往里塞着硬币,一边不停地大声叫着。大部分人硬币投进老虎机内都毫无声响,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硬币投进去,老虎机下放的漏斗口之内会吐出数倍的硬币出来,这时候围观的人群当中就爆发出一阵震天的轰响。

秦九挤到一个吃角子老虎机跟前,摸出两个硬币偷了进去,结果是一无所获。他用力拍了一下老虎机,骂咧几声,然后就继续往里走。

林江北目光在秦九投硬币的这只吃角子老虎机上停留了一会儿,没看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旁边的人也是迫不及待地拿着硬币往投币孔里投,于是就收回目光,继续跟着秦九往里走。

穿过这个长长的小厅,里面又有一个小门,用严实的门帘挡着。趁着秦九掀开门帘走进去的时候,林江北目光已经瞥见里面是一溜木炕,上面歪七扭八地躺着一排烟鬼,在那里吞云吐雾。

林江北就停下了脚步,看来秦九从刘宣那边收到了情报款,迫不及待地到这里来过一下烟瘾啊!

于是林江北就又转回身来,摸出几个硬币出来,在几台老虎机跟前走来走去,隔三差五地挤进去投一枚硬币,仿佛是一个真正准备捡漏的赌徒一般。

他一边看着老虎机,一边关注着烟室门口的动静,但是自从秦九进去之后并没有任何人从烟室的门内出来。

就这样硬熬了半个小时,眼看着身上的硬币都投完了,林江北考虑要不要去再换几枚硬币过来的时候,才看到烟室的门帘一挑,秦九满脸红光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跟之前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比较起来真的是判若两人。

林江北就又悄然跟着秦九往外走。出了这间小厅的门,秦九没有再往舞厅的内厅去,而是沿着台阶走了下去,直接走出了舞厅的大门。

林江北故意落后了几步,然后才走出舞厅的大门,然后就发现秦九已经走到了兆丰花园的大门口。等林江北赶过去的时候,秦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里面。

到这个时候,林江北基本上可以确定秦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在刘宣离开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内,秦九都没有跟什么可疑的人接触。唯一有可能接触的也就是到烟室抽烟的时候,可是秦九进了烟室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心里想着,林江北就返身回到旁边的银色汽车行,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往西藏路。在去往西藏路的途中,林江北一直警惕地看着后视镜,防止后面有什么不明车辆对他进行跟踪。结果证明他确实有点多虑了,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不明车辆跟在这辆出租车后面。

即使这样,林江北也不敢放松警惕,又换了两辆黄包车,最后兜了一个大圈,找了一个隐蔽处把脸上的黄蜡擦掉,这才步行赶回辣斐坊住处。

刘宣那边比林江北早回来一个多小时,见他从外面回来,立刻打开房门,来到他的屋内。虽然心里对林江北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充满了好奇,但是刘宣还是恪守着情报工作的原则,压根儿不问一句这方面的事情,而是向林江北汇报起他这次去见秦九的情况。

“林站长,关于无线电发报机的事情,我已经问过秦九了。”刘宣压低声音说道,“我本来以为他需要回去调查一下才能够给我答复,却没有想到他说不用回去调查,他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哦?那原因究竟是什么?”林江北连忙问道。

“他说华北驻屯军上海特务部前几天收到华北驻屯军司令部的命令,说之前使用的无线电台波长很可能已经暴露,司令部要求华北驻屯军所有无线电台把波长都由原来的三十六米改成二十四米。”

“所以华北驻屯军特务部这边的无线电发报机员就把原来的发报机的电容器和线圈都进行了改造,然后就成了二十四米波段的发报机。”

“原来是这样!”林江北点了点头,又问刘宣道“那你有没有问他,日本方面其他机构的无线电发报机是不是都跟华北驻屯军一样,改成了二十四米波段的?还是说其他机构方面各自有不同的要求?”

“这个他就不清楚了。”刘宣摇头说道,“他说他调到上海来时间不长,跟日本住上海的其他特务机构的人员不熟悉,所以并不清楚这中间的事情。”

“不过他说,倘若我们真的需要这方面的情报的话,他也可以帮我们去打听一下。但是需要给他一定的时间,而且还要预付他一部分活动经费,并且这个时间究竟要多长,他也不敢保证!”

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先不急,先把前面这个情报传回去,让杭城电讯监测站那边验证一下,然后再说后面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问刘宣道“你这次趁着黑灯舞曲溜出舞厅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员对你进行跟踪?”

“没有!”刘宣摇头说道,“跟前一次一样,我也很谨慎地兜了几个圈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那就好!”林江北点了点头,“那你先休息,我现在就打电话到杭城电讯监测站,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他们!”

说着林江北就下到二楼书房,拿起电话,拨通了张华年给他留下的杭城电讯监测站的秘密联络号码。

很快,电话那端就接通了,林江北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暗语说道“请问是正荣皮草行吗?我找谢老板!”

“对不起,你打算了!我们是坤贸易商行,不经营皮草生意。”对面回答道。

“坤贸易商行?是熊天明熊老板开的那家坤贸易商行吗?”林江北继续对着暗号。

“不,是段天宏段老板开的!”对面回答道。

“那就对了!”林江北说道,“敝人姓成,找你们张老板有点急事!”

“成老板,请稍等!”对面的语气也郑重起来。

几分钟之后,电话那端响起了张华年的声音,“成老板,我是老张。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

“张老板,您托我买的围巾已经到货了!”林江北说道,“手工定制,长度二尺四寸,您看一下合适不合适?”

“啊,这么快啊?”对面传来张华年惊喜的声音,“那我现在就去试一下尺寸。一小时之后,您再跟我联系!”

第0234章 接头

一个小时之后,林江北再次把电话拨过去,张华年直接在那边接的电话,“成老板,围巾的尺寸非常合适,让您多费心了!”

林江北听张华年这样说,就放下心来,看了秦九还确实靠谱,那五百法币花得不冤!

他笑呵呵地回了一句“呵呵,合适就行。以后需要什么货物我们再联系!”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等林江北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对面一直听动静的刘宣就跟了过来,“怎么样,林站长,确认过了吗?秦九提供的情报可靠不?”

“已经确认过了,确实可靠!”林江北点头夸赞道,“老刘,你这个直属情报员发展不错嘛!上来就先给咱们杭城站立了一大功!”

“哪里哪里,我这也是阴差阳错,本来以为已经要和秦九彻底失去联系了,却没有想到会在上海撞见他!”刘宣嘿嘿一笑,“林站长,要不我明天晚上再去见一下秦九,看看他能不能帮我们弄到荒木大井的情报?甘粕正彦的大东公司设立在天津,华北驻屯军司令部也设立在天津。”

“荒木大井到上海来开劳工联络所,未必没有需要依仗华北驻屯军上海特务部的地方。倘若真的是这样,那秦九那边肯定对荒木大井的情况比较了解。”

“试一试看也行,反正是一条路子。”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明天白天你也别闲着,等从阮亿辉哪里拿到荒木大井在公共租界的住址之后,你还是要到上海劳工联络所和荒木大井的住所附近多看看,争取多弄到一些第一手的情报!”

“是!”刘宣应声回答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刘宣一早就动身出去,先打算到乍浦路东光剧场周围再侦查一下环境,然后再去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对面跟阮亿辉接头,拿到荒木大井在公共租界的住址。

林江北则一直在住处呆到八点,然后出门寻了一家早餐铺子用过早餐,这才拦了一辆黄包车,不慌不忙地赶到上海总工会。

守门的警卫虽然跟昨天的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也早已经得到了祝学模的交代,听林江北说自己姓成,前来见祝主席,就要亲自引领林江北进去。

林江北昨天已经知道了祝学模的办公室在哪里,这次自然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强行把警卫阻拦回去,然后溜溜达达地就来到了祝学模的办公室。

他刚来到门口,就看见办公室门从里面打开,祝学模笑着从里面走出来,把他迎接进了屋内。显然,下面那个警卫打内线电话把林江北过来的事情通报给了祝学模。

林江北在沙发上坐稳之后,祝学模麻利地敬了根香烟,又殷勤地替他泡了一杯龙井茶,双手捧到了他的跟前,然后才开口对他说道“成老板,幸不辱命,章超阳那边的情况我已经摸清楚了。”

“嗯,具体怎么样一个情况?”林江北夹着香烟,望着祝学模。

“他现在基本上属于半软禁的状态。在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内倒是行动自由,但是只要一外出,上海办事处必然派专人陪同,须臾不离章超阳的身边。”祝学模说道,“据说这是季开邱从南京那边亲自下的命令。”

林江北点了点头。章超阳是周围龙推荐进的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而周围龙又是段逸农的救命恩人兼拜把兄弟,在南京那边段逸农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让贴身卫士对季开邱动手,季开邱没有理由不对周围龙安插进禁烟督察处的钉子防备一手。

相信段逸农安插进禁烟督察处的肯定不止章超阳一个人,但是能够像章超阳这般接触到季开邱在禁烟督察处核心机密的人应该没有几个。所以季开邱才会对章超阳极少数几个异己分子采取这种半软禁措施吧?

而之前章超阳的消息之所以能够传给周围龙,想来应该是抢在季开邱对他采取措施之前吧?

心里想着,林江北就问道“老祝,那么能不能创造一个机会,让我跟章超阳私下里见一面呢?”

“见一面不难,关键是见多久?”祝学模说道。

“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分钟,让我跟章超阳把话说明白啊!”林江北说道。

“这么长时间,那就必须得把章超阳从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里引出来。”祝学模沉吟了半天,说道“那行吧,这个事情就交给我来想办法吧!”

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内,章超阳坐在自己的秘书室度日如年。

自打两年之前前周围龙把他推荐进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担任秘书以来,章超阳就按照周围龙的交代,暗中收集着季开邱的贪腐证据。奈何上海办事处里大多数人都是季开邱的心腹,一开始都防备着他,加上他对上海办事处这边的业务也不熟悉,所以在这方面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一直熬到去年九月底的时候,他才寻找到一个机会,利用上海办事处会计一次喝醉的机会,偷偷配制了财务科档案室的钥匙,然后才有机会潜入档案室,陆陆续续地从里面收集到了许多季开邱贪腐的证据。其中有些证据章超阳看过之后自己都害怕。他知道季开邱作为全国禁烟督察处的缉私主任,肯定会上下其手,对禁烟款项进行贪墨,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贪欲竟然会那么大,那些款项如果拿出来,足够养活几个省的情报处人员了。

看到这些证据之后,章超阳反而不敢把这些证据交给周围龙了。因为这些证据一旦交出去,那么季开邱立刻能够猜出来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那么他这个内鬼的身份,就会马上暴露在季开邱面前。

除非是段逸农打算彻底跟季开邱翻脸,不计后果也要把季开邱扳倒。否则的话,一旦因为段逸农决心不够,扳不倒季开邱,又或者段逸农直接拿着这些证据去跟季开邱谈条件,最后季开邱决定让一步,两个人之间达成微妙的妥协,让这件事情就此终结。

那么接下来的戏码就不难猜测,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是季开邱不倒,他可能不会对段逸农如何,但是对于章超阳这个上海办事处的内鬼,季开邱可是有的是办法去收拾。

到时候即段逸农会不会还护着他章超阳就两说了。即使是段逸农会护着他章超阳,但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段逸农能护着他一次,护着他两次,甚至能够护着他三次四次,那么第五次第六次呢?甚至是第八次第九次乃至第十几次呢?

都指望段逸农派人护着他,不现实。一旦段逸农那边的人有个维护不周,他章超阳的小命可就交代了。

要知道,季开邱手里不仅掌握着比常校长嫡系第一师还要精锐的六个武装大队,即使在情报处内,季开邱而已兼任这执行科科长的职务,手下可是有一批擅长搞暗杀的行动人员。

所以章超阳手里即使已经收集到了许多季开邱贪腐的材料,却也不敢上交上去,直至他听到南京那边传来段逸农贴身卫士枪击了季开邱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章超阳来说,就意味着段逸农已经下定了决心,彻底跟季开邱翻脸了。无论是这件事情最后结果如何,段逸农和季开邱之前的关系绝对不可能回到从前,也就是说,段逸农和季开邱之间绝无妥协的可能。

到了这个时候,章超阳才敢做出决定,把手里收集到的这些季开邱的贪墨材料交上去。

当然,交上去之后,之前他顾虑到的风险依旧会存在。比如季开邱肯定会下令对他展开报复,但是这个时候情况却又不一样。

相比起之前,他这个关键时刻拿出这些季开邱的贪腐材料出来,就变成了段逸农的大功臣,这个时候段逸农肯定要拼尽全力护着他。否则一旦他出了一个三长两短,别人如何看待段逸农这个情报处处长?连对保住自己情报处处长位子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都护不住,以后谁还会真心实意地为他段逸农卖命?

而且只要章超阳这边能够顺利躲过季开邱的报复,段逸农那边必然要对他委以重任,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同样一批证据,在之前的时候拿出来,那是可有可无的。但是这个时候拿出来,却成了段逸农翻盘关键因素,至少是关键因素之一,这个风险当然值得去冒。

退一步说,即使章超阳这个时候不冒风险把季开邱这些贪腐证据拿出来,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只要季开邱还能够站在禁烟督察处缉私主任的位置上,章超阳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到时候季开邱根本不会因为他没有拿出这些贪腐证据,而对他网开一面。相反,肯定会把他作为段逸农安排进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钉子进行清洗。

说不定季开邱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他痛下杀手,反正到时候段逸农自顾还不暇,哪有空去管他这种小虾米?

所以章超阳盘算清楚得失之后,立刻溜出去给周围龙打了电话。

只是可惜那些贪腐的证据,他却没有办法带出来。因为季开邱出事的消息传来之后,季开邱的心腹,上海办事处的盛主任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所有人的外出都要经过检查。而章超阳一直把收集到的证据隐藏在自己的住处,而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是直接租用一栋楼,工作人员的办公场所和住处都在这个楼内。所以章超阳当时虽然能够溜出去打电话,但是想把这些证据偷偷带出去却没有机会。

而且等他打电话回来之后,盛主任对他的监视措施又严厉起来,只要他外出,必然有一到两个同事找各种借口跟他一起同行,而且还容不得他拒绝。

就在章超阳在秘书办公室困坐愁城的时候,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抬眼往门外望去,之间一个身穿钞马的栈司出现在门口。

所谓栈司,也就是邮局的邮差,他们每天拿到信件之后,就穿上专用的上面开满了口袋用来装信的衣服(行话叫钞马),然后沿街挨家挨户地去送信上门,这在当时也是一道颇受欢迎的亮丽风景。

“章秘书,”栈司站在门口笑呵呵地问章超阳道,“你们盛主任呢?我怎么没有看到?”

“盛主任没有在楼上办公室吗?”章超阳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哦,他在楼上啊?我还以为他在你办公室呢?”栈司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冲着章超阳轻轻一弹,一个小纸团嗖地一下,就飞到了章超阳跟前。没等章超阳反应过来,栈司就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往楼上去了。

章超阳飞快地捡起纸团,飞快地打开,迅速地瞄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晚上八点,到溪中天浴池见面。

后面还画了一个只有章超阳能够看懂的特殊符号。

章超阳内心不由得一阵激动处座终于派人联络他了。

只是这纸条上面只说是晚上八点在溪中天浴池见面,但是具体怎么一个见面的方法,却又语焉不详。更何况他每次出去,至少要有一个人跟着,这可如何是好呢?

心里琢磨着,章超阳手里却不满,迅速把这个小纸条撕碎,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他心里下了决定,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都要到溪中天浴池去试一试。这个纸条上既然这么说了,说不定情报处派过来的接头人员已经考虑好了怎么在溪中天浴池内跟他见面呢!

吃过晚饭之后,章超阳换了一身衣服,缓步往外走去。

“哎,超阳,你去干什么?”正坐在走廊下看书的小丁看见章超阳出来,立刻站起身来。

“我要去溪中天浴池洗澡。”章超阳微笑着说道。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了,我也有两天没洗澡了,身上怪难受的。超阳,你等我一下,我把书放回房间,就跟你一起去!”

“好,你动作快点!”

很快,小丁就又跑了回来,对章超阳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溪中天浴池距离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并不远,步行也就是七八分钟的路程。

两个人并肩来到溪中天浴池,里面的茶头就迎了出来,一看是熟客,就连忙殷勤地招呼道“章老板、丁老板,你们两位是泡大池还是小池啊?”

“当然是小池,这个时候大池的水还能泡吗?”章超阳寻思着既然是要见面,肯定是人越少越好,倘若是在大浴池里,即使是能够见上面,恐怕也说不了什么话,因此就选了小池。

“给我们安排一个双人间的小池!”小丁立刻在旁边接口说道,“这样我们可以边泡澡边聊天,要是弄单人间的话,一个人怪无聊的。”

章超阳知道自己也反对不了,遂笑着点头,“行吧,就双人间吧。”心里却在盘算,在双人间的情况下,情报处的来人该究竟如何跟自己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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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5章 TICKA

无论是双人间和单人间,在当时上海浴池当中都算是最高档次的房间,所以又叫特别间。里面不但设有水汀取暖,而且还有高级沙发,西式单人床,和进口的洋盆。

所谓洋盆,就是陶瓷浴缸,当时国内还不能够生产,全赖国外进口,故此又被称为洋盆。而小池,指的就是洋盆。

虽然和外面的大池相比,无论是单人间还是双人间的浴资价格都要昂贵到二十多倍,但是章超阳和小丁两个人身为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高级职员,这一点浴资对他们两人却又算不了什么。

于是茶头就招手叫来一个跑堂,把章超阳和小丁两个人领到楼上的双人人间。

进了双人间之后,跑堂就跟变戏法似的,把木拖鞋、热茶水和热毛巾送到两个人跟前,又送上来生梨、青萝卜、青橄榄、莲心汤等几样小吃,再手脚麻利地打开热水龙头,给两只洋盆里都放上了水,冲着章超阳和小丁说了一句“章老板、丁老板,你们先泡澡,泡好了之后按一下铃,我在下面马上安排师傅过来。”

说完之后,跑堂鞠了一躬,然后伸手把章超阳和小丁脱下的皮鞋带了出去。

和当时上海其他浴池一样,溪中天浴池也有擦背、捶背、扦脚、推拿、擦皮鞋等服务。像双人间、单人间这种特别间是默认包含所有服务的。

章超阳觉得情报处要想跟自己接头,多半是要在这些擦背推拿的师傅人选上面做文章。但是究竟如何在跟小丁在同一个房间的情况下跟自己接上头,那就是情报处方面需要考虑的事情了。他这方面既然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不如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成一次寻常的洗澡来享受就是。

放松了心态之后,章超阳笑吟吟地斜躺单人沙发床上,拿着一片青萝卜就往嘴里塞,嘴里还嘟囔着“嗯,好吃!小丁,你快尝尝,今天的青萝卜汁水特别多,味道又甜美!”

“我现在不渴,等一下吃!”小丁端坐在章超阳对面,警惕地望了望他手里的青萝卜条,摇头说道。

章超阳知道小丁担心这几样小吃里被下了药,遂也懒得理他,伸手又拿起一片生梨条,嚼吧嚼吧吞了下去,嘴里又连叫好吃。

就这样章超阳把三只盘子里的生梨、青萝卜和青橄榄都各吃了一大半,又喝了小半壶莲心汤,看看洋盆里的热水也差不多快放满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用湿毛巾擦了一下嘴巴,站起身来走到洋盆跟前把水龙头关闭,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口里叫了一声“正好”,这才脱去衣服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半躺在洋盆里,闭上双目,老神在在的泡起澡来。

小丁看章超阳这个时候还没有任何异常反应,终于放下了戒心,把生梨和青萝卜端到洋盆旁边,然后脱去衣服,跨进洋盆里,一边泡澡,一边嚼着盘子里的生梨片和青萝卜条。

章超阳泡了大约十多分钟之后,就伸手按了一下旁边的按铃。

很快,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然后随着一声进来,只见一个穿着大裤头、光着上身的老者拎着一个工具箱走了进来。他年龄五十出头,身材粗壮,留着长须,走路之间却是一瘸一拐,原来是左脚已经跛了。

章超阳一看见这个老者不由得愣住了,这不是上海浴池界大名鼎鼎的“铁拐李”吗?

铁拐李出身扬州,是包括溪中天浴池在内的上海二十家浴池的包堂师傅,手下有近两百名捶背扦脚推拿的师傅。他原来只是一家低档浴池的推拿师傅,因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为杜月箫治好了腰疾而名声大噪,不仅获得了杜月箫一千大洋的赏赐,而且还划了二十家浴池给他,让他成为这二十家浴池的包堂师傅,管理着近两百多名捶背扦脚的师傅,人送诨号“铁拐李”。

铁拐李成名之后,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老本行,经常会不定期地到自己包堂的浴池里亲自为客人捶背推拿,因此他包堂的二十家浴池生意也异常火爆,几乎所有的客人都以能够让铁拐李为自己推拿一次为荣。

章超阳却没有想到,今天他到浴池里来跟情报处的人接头,竟然能够撞到铁拐李亲自过来捶背推拿,莫非铁拐李本身就是情报处派来的接头人?

铁拐李进门之后,目光在章超阳和小丁两人之间扫了一遍,然后中气十足地问道“刚才是哪位老板按的铃啊?”

“拐爷,是我!”章超阳连忙从洋盆里站了起来,冲着铁拐李说道“没有想到我运气这么好,竟然能够碰到拐爷到溪中天来。拐爷,劳您受累了!”

“呵呵,我干的就是这样的活儿,有什么好受累的?相反,我得感谢老板你照顾我生意才对啊!”铁拐李一边说着,一边问章超阳,“老板贵姓?”

“不敢,免贵姓章,立早章!”章超阳回答道。

铁拐李就拿笔在号牌上写下一个“章”字,然后铺了一条大毛巾在澡床上,让章超阳趴上去,开始为章超阳搓背。

小丁在旁边看着眼热不已。在上海这些老澡客当中,谁不以能够让铁拐李为自己推拿一次为荣啊?那可是连上海滩皇帝杜月箫最满意的推拿师傅啊!

就拿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来说吧,缉私科的小方有幸在安乐浴池享受过一次铁拐李的推拿服务,那几乎成了他最荣耀的资本,每次办事处聚会喝酒的时候小方都能够吹嘘半天,甚至连办事处的童主任都骂小方有狗屎运呢!

却不想他们今天运气这么好,章超阳随便一按铃,竟然能够叫到铁拐李亲自过来服务。

顿时小丁连生梨片和青萝卜条也顾不上吃了,趴在洋盆里,抬头望着铁拐李,“拐爷,你后面还有客人吗?你给小章做完之后,能不能帮我也做一下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铁拐李一边给章超阳搓着背,一边说道,“你按一下铃,把跑堂的叫过来,看看后面有没有排队的。”

小丁经常来溪中天浴池泡澡,自然知道溪中天浴池的规矩,按一下铃是叫师傅进来,按两下铃是叫跑堂进来。于是就连忙按了两下铃。

很快,跑堂就从外面进来了,“老板,有什么吩咐?”

“跑堂的,”小丁说道,“我想等拐爷帮我同事做完之后,接着给我做一下。拐爷让我问一下你,他后面还排有客人吗?”

跑堂的就笑了起来,说道“丁老板,你这个铃声按的真及时,拐爷也是刚刚到,其他泡澡的客人还不知道。你要是再晚几分钟,其他客人知道了在我这里排上号,到时候就不好给你安排了!”

小丁大喜,立刻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的法币扔给跑堂的,说道“那就赶快给我安排上,这一块法币就赏你了!”

“谢丁老板!”跑堂接过法币,然后对铁拐李说道,“拐爷,麻烦您给章老板做完,也给丁老板做一下。”

“好咧,我知道了!”铁拐李点点头,手上却不停歇,双手轻轻一提,就把章超阳从澡床上翻了个面,开始为章超阳搓拭正面。

跑堂的一笑,就退了出去。

把正面搓拭完毕之后,铁拐李拍了拍章超阳的肩膀,示意他到洋盆里冲去身上搓下来的污垢,然后用毛巾擦干身体,躺到单人沙发床上,开始推拿。

也不知道铁拐李手有什么魔力,随着他的推拿,章超阳身体的骨骼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仿佛是爆竹在不断炸响一般。同时章超阳嘴里又发出“嗯嗯嗯”的享受的声音,显然是推拿的极其舒服,让泡在一边洋盆里的小丁更是心痒不已,恨不能铁拐李能够立刻到这边来给自己推拿。

半个小时后,章超阳的推拿终于结束了。铁拐李接了一桶热水让他泡脚,然后趁着这个时间,过来为小丁搓背和推拿。

铁拐李搓背的时候,小丁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铁拐李手法有力而又柔和,即使比别的搓背师傅的手法好,但是好得也有限。

但是等他冲完身上的污垢,趴到床上让铁拐李推拿时,那种感觉就截然不同了。铁拐李只是拿着手轻轻地在脊椎上一拿,他顿时就浑身一个激灵,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整个人舒服的似乎要昏厥过去。

“嗯……”他嘴里不由之主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声,仿佛回到了自己最青春年少的时候。

然后,铁拐李的大手在就他的身体上舞蹈起来,他的身体的骨骼顿时也“啪啪啪”地炸响起来,一股股酥麻的感觉直冲他的头顶,顿时他也跟章超阳一样,“嗯嗯嗯”地不停地呻吟起来。

铁拐李听着小丁“嗯嗯嗯”的呻吟声,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只见他的手指正好舞动到小丁的颈椎下方的大椎穴,粗壮的大拇指在大椎穴上有力的揉捏几下,然后其余四根手指顺势往沿着颈椎骨往上飞快的一弹,就见小丁脑袋一歪,鼻子里已经传来悠长的呼噜声。

铁拐李这才冲着章超阳呵呵一笑,说道“章老板,丁老板的呼噜声太吵,要不你到隔壁甲字六号房去避一避?”

章超阳这才确定,铁拐李确实是情报处派来接应他的。只是没有想到铁拐李的推拿手法竟然如此巧妙,竟然能够让小丁当场睡着。

当下他也不多说话,裹上大浴巾,来到隔壁的甲字六号房。

甲字六号房内,林江北穿着浴衣坐在那里。看见章超阳推门进来,他就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对章超阳说道“章老板,敝人姓成,受龙老板委托,前来见你!”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用手蘸着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只有章超阳能看懂的符号。

章超阳听到“龙老板”三个字,又看到桌上那个特殊符号,确定眼下这位“成”先生真的是情报处派来的接头人员,心中也是万分惊喜,伸出手和林江北紧紧相握,“成先生,我终于等到你了~!”

林江北一只手跟章超阳相握,另外一只手把桌上那个特殊符号抹去,对章超阳说道“章老板,时间很紧,咱们就长话短说,你收集的证据材料目前放在什么地方?”

“证据材料存放在我住处的暗格里,”章超阳说道,“但是现在上海办事处对所有离开办事处的人员执行严格的搜身制度,这些材料我根本就带不出去。”

林江北来见章超阳之前,已经针对章超阳把证据存在不同的地点分别制定了好几套应对方案,而章超阳把证据材料留在办事处之内,也在他预估的情况之中。

“不能带出办事处,那你有没有机会把这些材料翻拍成照片呢?”林江北问道。

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只怀表放在了章超阳的面前。

“这个是?”章超阳疑惑地看着林江北。

“这个是英国生产的tcka怀表相机。”林江北说道,“里面的胶卷一次可以拍摄35张照片。你把它带回去,把你手里的材料翻拍成照片,然后等邮政局的栈司过去给你送信的时候,你趁机把这只怀表相机再交给他带出来。”

“还有这样小巧的相机?”章超阳不敢相信地拿起面前的怀表,在手里翻看起来。

林江北不由得笑了起来,章超阳是半路出家的情报站外围成员,不像自己这样是经过专门特务训练的科班出身的特工,不了解世界上有这么一款先进的间谍相机很正常。而事实上,这款怀表间谍相机在三十年就由英国霍顿有限公司生产出来了,而林江北手里这部怀表相机,则是霍顿有限公司1914年生产的,距今也有二十二年了。

“对,这样小巧的相机其实有两款,一款是英国生产的,另外一款是美国生产的,都是三十多年前就生产出来了。”林江北说着,一边从章超阳手中把怀表相机拿过来,为他仔细解释着这部怀表相机的用法。

“这个是快门,速度只有一档,靠一根压缩弹簧的力量完成,只要按下她,就可以把快门挡片拨到一个固定位置,让窗口完全打开……”

这款怀表相机的使用方法很简单,林江北给章超阳示范过两次,他就完全掌握了。

“那就这么说了!”章超阳拿着这部怀表相机,兴奋地说道,“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偷偷把材料都翻拍下来。明天栈司过去的时候,我就可以交给他了!”

“嗯,这件事情拖不得,越拖越容易发生变化。”林江北点头说道,“不过你也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在确定没有问题的情况下,才可以拿出材料进行翻拍。”

“这个我知道。”章超阳点头说道,“我房间里面还算是安全,至少眼下,他们还不会随便冲进我的房间!”

“那就好!”林江北拍了拍章超阳的肩膀,“你回去吧,你那个同事,估计也快醒了呢!”

章超阳回到隔壁,小丁依旧趴在床上呼呼大睡,铁拐李不紧不慢地给他推拿着后背。看他进来,铁拐李冲他努了努嘴,伸手指了指木桶。

章超阳点了点头,把怀表相机塞进衣架上衣服的内兜里,然后又坐回到床上,把脚伸进木桶里。

铁拐李呵呵一笑,伸手又在小丁的大椎穴上揉了两下,然后拉了一把小凳子,接上台灯,坐在章超阳的对面,打开工具箱拿出刀具为章超阳修脚,章超阳着往后一靠,倚着墙壁闭眼休息。

也就一两分钟的工夫,小丁的呼噜声戛然而止,“糟糕,我怎么睡着了啊?”

小丁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狐疑地看着闭眼休息的章超阳,然后问铁拐李道“拐爷,我刚才睡着之后,他没有出去吧?”

“没有!”铁拐李专心致志地给章超阳修着脚指甲,看也不看小丁,“你睡着没有多久,他也跟睡着了呢!”

第0236章 干扰源

听铁拐李这么说,小丁才放下心来,躺回到沙发床上,架起二郎腿看着铁拐李给章超阳修脚。

至于说铁拐李会不会跟章超阳串通,小丁压根儿就没有去考虑,因为以铁拐李在上海混堂(即浴池)当中名气和地位,章超阳这样的无名小卒又怎么有资格让他帮着打掩护呢?

说起来这倒也不能怪小丁,他毕竟只是一个上海办事处征收大烟税的人员,没有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能够紧紧跟着章超阳不丢,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林江北这边等章超阳回到隔壁几分钟之后,才不慌不忙地换好衣服,离开了溪中天浴池。这次他到上海来,可谓是做足了功课,甚至启程动身前,专程赶到浙警同学会,把杭城站唯一一部tcka怀表相机借了过来。现在看来,他这个准备工作还是十分必要的,如果没有这一部怀表相机,想让章超阳把证据材料传出来,必然是大费周章。

林江北在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回了辣斐坊住处。刚开门走进一楼大厅,周伯就从自己的房间里推门探出头来,看见回来的是林江北,他就从房间里走出来,对林江北说道“成老板,凤山八点多的时候打电话过来找你。我说你出去了,他交代说,让你一回来就给他回电话,他在局长办公室等你。”

“哦?这么急啊?”林江北嘀咕了一句,不敢怠慢,快步跑到二楼书房,拨通了周凤山办公室的专线电话号码。

“喂周校长嘛,我是江北,听周伯说您找我啊?”

“对,我找你!江北,章超阳的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周凤山在电话那端问道。

“我刚刚见过章超阳……”林江北就把情况详细向周凤山汇报了一遍。

“这么说,明天就有希望把拍摄证据的胶卷吗?”周凤山听后也是一阵喜悦。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林江北回答道。

“好,太好了!”周凤山笑了起来,“没有想到杜月箫竟然如此看重你,竟然给你了一张签名的名片!怨不得祝学模会如此上心啊!”

“周校长,这不都多亏了您给我的指点嘛?如果不是您告诉这中间的弯弯绕,我哪里会想到杜月箫竟然最喜欢杜中将这个称呼啊!”林江北不轻不重地拍了周凤山一记马屁。

“你这个臭小子,就喜欢给我戴高帽子!”周凤山笑骂了林江北一句,说道“好了好了,先不谈这个。我这次给你打电话,主要是受张华年的委托。”

“张华年那边又怎么了?”林江北有些吃惊地问道,“我昨天第二次给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可是说我这边提供的信息没有错,他已经我这边提供的情报验证了,找出好几部日本电台了。”

“问题就在这里!”周凤山说道,“当时找出的几部电台,都是杭城和南京方向的电台。而上海方向的电台,一直没有侦听到。具体怎么回事,张华年也没有跟我说的很清楚,只是催我跟你联系,让你尽快回电话给他。”

“好的,周校长,我这就回电话给他。咱们这边的事情,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及时向您汇报的!”

林江北挂断了电话,立刻有拨打了杭城电讯监测站的秘密联络号码。再对过联络暗号之后,张华年在那边接住了电话。

“成老板,你终于舍得给我回电话了,差点没有把我给急死啊!”他在电话那端埋怨道。

“张老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昨天不是说了,我报过去的样品尺寸正合适吗?”林江北说道。

“合适是其他地方合适,但是轮到上海方面,却出了问题了。”张华年说道。

“出了什么问题了?难道说尺寸不适合上海吗?”

“哎,也不是不适合上海。问题是这个尺寸,只有小虎能够试出来,换成别人,就根本试不出来了!”张华年急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小虎才能够按照这个尺寸找到样品,别的人员按照这个尺寸就一无所获,根本就找不到上海的样品?”林江北问道。

“对,就是这样。”张华年说道,“上海方面的样品,只有小虎能够找到。但是这个工作,又不能只让小虎一个人来做啊!最后肯定是要让其他人员来做。所以我怀疑,我们上海的客户除了更改了样品的尺寸之外,还用了其他方式来掩盖上海样品信号,所以只有小虎这样特殊感官的人才能够找到上海客户的样品,换成其他人员,就根本找不到了。”

“成老板,既然你人在上海,能不能顺便查一查我们上海的客户究竟用了什么方式来掩盖了上海样品的信号啊?”他最后说道。

林江北算是听懂张华年的意思了,也就是说,上海的这些日本特务机关,除了把无线电台的发报波段更改了之外,还用到了信号干扰机,这样就可以对杭城电讯检测站的监听设备造成极大的干扰,让监听人员根本见监听不到上海这些无线电发报台的发报信号。

赵小虎凭借着远远超越常人的听力,成为能够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捕捉到这些信号唯一的人选,换成其他监听人员,则根本就一无所得。

所以张华年就希望林江北在上海能够把日本这些特务机关设置的信号干扰机位置给找出来。

“张老板,这件事情你是不是交给上海公司的同事去做啊?”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虽然人在上海,但是单枪匹马,而且还有其他生意要做,恐怕顾不上你们这个生意。”

“成老板,这件事情我也委托给上海公司的那些同事了,”张华年说道,“但是说实话,我根本就不相信他们做生意的能力。就好比之前关于样品尺寸的事情,我也委托给他们了,可是他们那边忙活了那么久却一无所获,最后还是你这边把准确的样品尺寸给报了过来……”

仿佛怕林江北还会拒绝他,张华年最后说道“成老板,只要你这次能够帮我度过这一关,以后不管你的生意做在什么地方。我的公司一定会给你提供最大力度的支持的!”

“行吧,我试一试看,不保证一定能成功。”林江北无奈地摇了摇头,答应了下来,反正他只是答应试一试而已,真不成功,张华年应该也不会怪他。但是如果他直接拒绝了张华年,那就算是把张华年给得罪了。以后他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找张华年去寻求支持,以张华年记仇的德行,有的是办法给他拖延。

林江北放下电话,回到房间里,盘算该如何去完成张华年这个新任务。虽然他只是答应试一试,但是必须真的去试,而不是开一张空头支票去糊弄张华年。

按照正常道理来说,想要侦查无线电干扰机的方位,最好的办法是用无线电测向机等侦听设备,在上海接头逐步侦听,来判断无线电干扰机的方位。

可是问题是,现在别说是情报处的电讯科,就是文于庆的密电检译所目前也都没有无线电侧向机等侦听设备,所以想要靠设备来侦听来寻找日本人设置的无线电干扰机的方位,显然是行不通的。这也正是为什么大名鼎鼎的三极无线电传习所就在上海辣斐德路上,但是张华年却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的缘故。

林江北正在琢磨着这件事儿呢,就听到院门处传来响声,他从窗口望过去,却是刘宣从外面回来了。

“林站长,荒木大井的住处已经搞清楚了,就住在虹口巡捕房旁边的一栋五层高的公寓内,里面居住的都是日本人,门口还有专门的日本守门人看守。”刘宣一到楼上,就跑到林江北的房间向他汇报工作“我前后去了观察了几次,如果没有合适的身份,恐怕很难混进去。”

“这个荒木大井倒是挺谨慎的,办公地点和住处都跟其他日本人混在一起,明摆着是不想给我们下手的机会啊!”林江北不慌不忙地递给刘宣一根香烟,对他说道“如果仅仅是观察荒木大井的住处,不会花你一整天的时间吧?你肯定还有其他发现,说吧,还有什么发现?”

“嘿嘿,我就知道瞒不过站长您!”刘宣接过香烟,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因为从公寓楼的大门没有办法混进去,我就琢磨着有没有其他办法。然后经过观察,发现在荒木大井这栋公寓楼后面,有一栋同样五层高的公寓楼,楼顶距离荒木大井这栋公寓楼最近只有六米左右的距离。”

“你不是想从楼顶上跳过去吧?”林江北听到这里,禁不住出声问道。六米左右的距离,他如果努力一下,也能够勉强跳过去。

他上一世上大学的时候,跳远的最后成绩是六米三六,距离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成绩只差二十四厘米。而这一世在浙警,他的跳远成绩比上一世还要好,基本上在七米左右,已经超过了国家二级运动员,距离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成绩也只差三十厘米。

可是问题是,这些成绩是建立在他有足够助跑距离的基础上,如果没有足够的助跑距离,他估计最多也就是六米出头的水平。而且除了距离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注意,那就是动静问题。他即使能够跳过这六米的距离,从那栋公寓楼跳到荒木大井的公寓楼顶上,到时候动静必然也是特别大,肯定会惊动两栋楼里的人,到时候即使能够跳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林江北听到刘宣这句话,就禁不住出声问他是不是想从楼顶上跳过去。

“林站长,我的确是想从楼顶上跳过去。”刘宣笑嘻嘻地说道,“六米的距离,又不算多远!”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做势,只是原地跨步轻轻一跳,就已经如同一只狸猫一般窜出去五米多远,然后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一点响声都没有。

林江北不由得目瞪口呆,他原来以为刘宣只是刀片耍得好,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出色的轻身功夫。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跳出去五米多远,想来稍微加一点助跑空间,跳出去六米多应该不算多难的事情。

“嗖”地一下,刘宣又轻飘飘的跳回到林江北的面前,对他说道“白天显然是不行,如果能够在晚上找一个机会把荒木大井引开,那么我可以趁着夜色跳过去,到荒木大井的公寓里去摸摸情况。”

“这个不急,我们这两天多还要多下一些功夫,摸摸荒木大井的具体情况,掌握到他的行动规律,然后才能够再做打算。”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

说到这里,林江北停顿了下来,“对了,我不是让你去见秦九了嘛,他怎么说?”

“秦九对荒木大井的情况了解的也并不多。”刘宣回答道“只知道目前荒木大井的上海劳工联络所还只有荒木大井一个光杆司令,而且荒木大井在公寓里也是一个人居住。”

“不过他提供了一个比较有价值的情报,说荒木大井特别喜欢去弹子房打弹子,还邀请秦九陪他一起去。秦九因为对打弹子一窍不通,就谢绝了荒木大井的邀请。”

林江北知道,所谓弹子房,就是台球室,所谓打弹子,就是打台球。这项活动在民国时候属于非常小众的运动,除了上海北京天津这样的大都市中富裕阶层比较流行之外,其他地方人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喜欢和精通了。

不过这对林江北却不是什么问题,上一世的时候他别说是眼下在上海滩流行的美式十六球的玩法,就是英式司诺克,也非常精通。到现在这个年代,不敢说碾压普通十六球的高手,但是打个旗鼓相当、有来有往还是有把握的。

“那秦九知道不知道,荒木大井爱去什么地方打弹子?”林江北问道。

“礼查饭店的弹子房。”刘宣回答道“据说秦九讲,荒木大井到上海这些天时间内,几乎有一半夜晚是在礼查饭店弹子房里厮混。”

礼查饭店坐落在虹口,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就在饭店的附近,而沿着饭店西侧的百老汇路行走不远,就是日本邮船会社的汇山码头,想必也正是这些原因,让荒木大井选择到礼查饭店弹子房去打弹子吧?

林江北心中思忖了一下,嘴里说道“正好我打弹子的技术也不错,明天我就到礼查饭店的弹子房,去见识一下荒木大井的打弹子的技术!”

第0237章 国舅爷发飙

第二天早上,林江北吃过早餐,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到溪中天浴池,叫了一个单人特别间,躺进洋盆泡澡。在享受过师傅的擦背、捶背、扦脚、敲脚、推拿的套服务之后,他扯过一条毛毯,躺在单人沙发床上闭目养神。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借着门口响起跑堂的声音“老板,需要添加茶水吗?”

“嗯,加一壶吧!”林江北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听房门一响,跑堂的拎着暖水瓶从外面进来。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放在林江北的面前,然后才拧开暖水瓶塞,给林江北的茶壶里加满了水,随后又笑嘻嘻地冲林江北鞠了一躬,这才退了出去。

林江北伸手拿起信封,把封口撕开,往外轻轻一倒,一只怀表从里面滑落到桌面,赫然就是他昨天塞给章超阳那部tk怀表相机。

章超阳的效率挺快的嘛!

林江北淡淡一笑,他本来还担心章超阳昨天晚上完成不了拍摄任务,今天会让送信的栈司跑一个空呢!

林江北穿上衣服,把怀表相机塞进内兜,然后迈步走出溪中天浴池,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上海总工会旁边的天福照相馆,把祝学模的名片递了上去。

天福照相馆这边早已经得到了祝学模的招呼,看见林江北拿出了祝学模的名片,立刻把暗房让了出来,腾给了林江北。

那个时代没有复印机,摄影几乎是每一个情报人员的必修课,哪怕是像章超阳这样情报处的外围成员,也必须掌握了照相机的使用技巧和暗房冲洗放大技术,才会正式外派任务。

要知道,那会儿可不像后世那样,弄一个数码显示屏,即拍即看,没有拍好重新再拍一张就是。对于当时的情报人员来说,拍摄技术要求是相当之高的,因为很多情报拍摄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绝对是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一旦冲洗出来看不清楚拍的是什么东西,那就要耽误大事了。

对于章超阳这样的外围成员还是如此,更别说林江北这样浙警和杭训班毕业的双料精英了。他的暗房冲洗和放大技术即使不能说是大师级别的,但是至少在杭训班里是最拔尖的那么一个。

林江北娴熟地利用暗房里的试剂和设备把怀表相机里的胶卷冲洗出来,对着灯光一张张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每一张底片都非常清晰,章超阳的拍摄功底还是很不错的。

检查过底片之后,林江北又把底片放进放大机的底片夹,调整放大机的高度、焦距和光圈,然后裁好相纸放在放大机上,开始进行放大曝光的流程。

总之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林江北最后才把底片上的照片部冲洗出来,然后把胶卷收好,把冲洗出来的照片装进一个牛皮信封袋,离开了天福照相馆。

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林江北赶到了外滩中山东一路23号中国银行总部。面对着大楼门口警卫的盘问,林江北拿出了徐铁成的名片,告诉警卫,他是受浙江省保安处徐铁成处长的委托,前来拜访宋董事长。

这个年头能够在中国银行总部担任警卫的,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听林江北说他是浙江省保安处徐铁成介绍过来的人,又怎么敢怠慢?立刻拨通了董事长办公室谢秘书的电话,进行请示。

中国银行董事长办公室内,宋子武听到谢秘书的汇报,说大楼门口有一个年轻人奉浙江省保安处徐铁成的委托前来拜访他,不由得眉头就皱了起来。

作为常校长的大舅子,宋子武自然是没有少跟在常校长身边长期单人侍卫长的徐铁成打交道。但凡是如果说交情的话,说实话,宋子武跟徐铁成之间还真没有太深厚的交情。

这时候听说有人受徐铁成的委托前来见他,心中不免就要生出一些窦疑。毕竟上海和杭城之间距离并不远,之间通信也非常方便。徐铁成假若真的有事找他,一个电话过来不就可以沟通了嘛?即使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在电话里直接讲,也会提前在电话里打一个招呼,再派人上门啊?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连一个接电话就不打,直接派人过来上海找他呢?

但是如果说是有人假冒徐铁成的旗号过来找他,却又不像。现在又不像过去那样山高路远消息不便,究竟是不是徐铁成委托过来的,他一个电话过去杭城,就立刻调查明白了,宋子武真不相信,又有什么人敢如此大胆,敢用徐铁成的名号诈他。

想到这里,宋子武就对谢秘书说道“你到下面去看看,如果来人真的拿的是徐蛮子的名片,你就把他领进来。如果名片有假,那你就让警卫打断来人的两条腿,把他扔到外边就好了!”

谢秘书应了一声是,转身走出董事长办公室,乘坐电梯来到中国银行总部大门口。

警卫看到谢秘书过来,连忙紧走了两步,对谢秘书敬了一个礼,嘴里恭恭敬敬地叫道“谢秘书!”

谢秘书明明看到了站立在一旁的林江北,却偏偏扫了警卫一眼,出声问道“来找董事长的客人在哪里?”

“报告谢秘书,就是这位先生!”警卫连忙侧身到一旁,伸手指向林江北、

谢秘书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问林江北道“你就是受徐处长之托,前来拜访董事长的贵客啊?听说你拿了徐处长的名片,可否让我验看一下?”

林江北淡淡一笑,把手中的名片递给了谢秘书。

谢秘书接过名片,只觉得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扑鼻而来。再定睛一看,只见手中的这张名片竟然是用镶嵌着金叶子的紫檀木精制而成,即使是以谢秘书的鉴赏眼光来看,也不得不承认这张名片堪称是艺术珍品。别的不说,单凭是这一张镶金叶的紫檀木名片,价值至少也在半条小黄鱼以上。

谢秘书立刻收起了轻视的态度。他本来以为,眼前这位年轻人,手里能拍拿出一张徐铁成的普通名片就了不起了,却不料这位年轻人竟然会塞给他这么一张名片。

以他的眼光,当然辨识的出,这是徐铁成到杭城任职时特意委托大画家梁鼎铭专门定做的檀香金片,据说一共只有二十张,自家老板去年到杭城去的时候,就从徐铁成手里拿到了一张。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手里竟然也有一张徐铁成特制的檀香金片,看样子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但跟徐铁成之间有关系,而且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非一般!

这张檀香金片谢秘书自然是不敢收下,而是恭恭敬敬地还给了林江北,嘴里说道“请问先生贵姓?跟徐处长之间是什么关系?”

“呵呵,小姓成,成微澜。”林江北把名片塞进怀里,笑呵呵地说道,“和徐处长之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厚颜喊他一声叔叔而已!”

原来是徐铁成的子侄辈啊!

谢秘书心中感叹一声,然后问警卫道“成先生你检查过了嘛?”

警卫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开始检查!”

“那你现在就开始检查!”谢秘书冲着警卫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对林江北说道“成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我们董事长几年前曾经在火车站遇到过刺杀。所以就养成一个习惯,只要是不熟悉的人去见他,就必须要接受警卫的检查,看身上有没有隐藏什么武器!”

“没关系,我理解!”林江北拿着手中到牛皮纸信封袋,高举着双手,示意警卫可以检查了。

于是警卫就伸手在林江北伸手摸索起来,很快就确认了林江北身上没有携带武器。然后又把目光落到林江北手里的牛皮信封袋,问林江北道“你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一些材料而已!”林江北把牛皮信封袋递给了警卫,“你可以捏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隐藏什么武器!”

警卫结果牛皮信封袋,用手仔细地从外面捏了一遍,最后冲着谢秘书摇了摇头,说道“谢秘书,成先生身上和这个牛皮信封袋里都没有装任何武器!”

警卫在检查的时候,谢秘书一直在旁边仔细观看着,自然是对警卫的检查结果非常认可。他冲林江北做了一个往里面请的姿势,说道“成先生,里面请!我带您去见董事长!”

林江北含笑点头,“有劳了!”然后迈步跟着谢秘书向里面走去。

工夫不大,谢秘书领着林江北来到董事长办公室。他先请林江北在自己的秘书室的沙发上休息等候,自己则来到隔壁,轻轻敲响了宋子武办公室的房门。

听到门外传来秘书小谢的熟悉敲门声,宋子武就说了一声进来。

“董事长,我已经验看过来人的名片了!”谢秘书毕恭毕敬地站在宋子武的办公桌前。

“怎么样,名片是真的吗?”宋子武拿着指甲锉轻轻挫着左手拇指的指甲,头也没有抬的问道。

“是真的。”谢秘书回答道,“不但是真的,而且是徐处长很少往外发的檀香金片。”

“什么?”宋子武立刻把手里的指甲锉放了下来,抬头逼视着谢秘书,“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

“董事长,我确定没有看错,来人手里拿的是跟您上次在杭城从徐铁成那边拿到的那张檀香金片一模一样的名片。”谢秘书身躯站的笔直,“我问过他了,他说他叫成微澜,跟徐铁成之间是叔侄关系。”

“呵呵,这就有意思了!”宋子武身子在椅子上转了大半圈,问谢秘书道“小谢,你说说,徐蛮子连一个招呼都不打,直接派一个异姓侄子拿着他的檀香金片过来找我,究竟是要干什么吗?”

谢秘书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最后无奈地回答道“董事长,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两天南京那边虽然乱的一团糟,但是并没有听说跟徐铁成之间有什么牵扯。所以他派人过来究竟是为了干什么,实在是不好猜。”

宋子武也知道这样没头没脑地让谢秘书猜测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他身子又在椅子上转了半圈,最后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对谢秘书说道“那这个成微澜现在在那里呢?”

“董事长,我把他带到了隔壁我的办公室。”谢秘书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好!那你现在就去把他给我带过来吧!”宋子武按着桌板说道。

“是!”谢秘书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工夫不大,谢秘书把林江北引领到宋子武的办公室。

“成微澜是吧?”宋子武用手敲了敲桌子,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虽然看着比林江北矮了不少,但是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林江北,“徐蛮子让你来上海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林江北没有说话,扭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谢秘书。

宋子武就笑了起来,对谢秘书摆了摆手,说道“小谢,你先出去吧!”他自然是知道,谢秘书能够把林江北领过来见他,必然是已经在警卫那边进行过检查,身上没有携带什么危险武器。

谢秘书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宋子武既然发了话,他只有执行命令,乖乖地退了出去。

宋子武等谢秘书从外面把办公室房门带上,这才望着林江北说道“好了,你现在有什么话,可以放心说了!”

林江北呵呵一笑,把手中的牛皮袋轻轻地放在宋子武的面前,轻声说道“董事长,徐处长是我叔叔不假,但是这次到上海来见您,却并不是奉他的命令,而是奉我们处座段逸农的命令!”

“段逸农的命令?”宋子武眉毛微微一皱,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望着林江北说道“那怎么证明是段逸农派你过来的呢?”

其实如果要论关系的话,宋子武跟段逸农的交情要远远胜过他跟徐铁成的交情。如果说他跟徐铁成之间的交情更多是因为工作关系而结下来的。而他跟段逸农的关系却可以用相交莫逆来形容。

一九三一年的时候,宋子武在上海北站曾经遇到刺客刺杀。因为刺客对宋子武不熟悉,从而把站在宋子武身旁的秘书唐腴庐当成了宋子武本人,开枪击毙了唐腴庐。

之后这件案子一直是悬案,即使是有常校长亲自下令,却也查不出当初究竟是谁要刺杀宋子武。

后来段逸农出任情报处处长之后,就开始下功夫追查这个案件,一直锲而不舍地追查了三年多,直到去年秋天,段逸农才查到相关线索,然后派人奔赴江苏盐城,把当时在火车站刺杀唐腴庐的凶手跟抓获。

然后又从凶手嘴里逼问出了当初之所以能够准确地在上海北站获得宋子武的行踪,是宋子武当时的司机出卖了宋子武。

而当时上海北站发生了刺杀之后,宋子武的这个司机也立刻消失了。段逸农又费尽千辛万苦,把宋子武的司机抓捕来回来,经过审问,司机也承认了当初正是他故意给杀手泄露了线索,才让杀手跑到上海北站去刺杀宋子武。

至于这个案件的背后主事人,则是民国杀手之王王亚樵。

这件事情之后,宋子武跟段逸农之间就以莫逆论交,在段逸农之后的特务生涯之中,可没有少得到国舅爷宋子武的相助。

这时候听到林江北说他是段逸农派过来的,宋子武心中惊喜之余,却也没有轻易相信林江北,而是问他怎么证明。

林江北用手指了指放在宋子武面前的牛皮信封袋,说道“董事长,您打开这个信封袋,看看里面的东西,自然就能够知道,我究竟是不是段主任派过来的!”

“哦?是吗?”宋子武笑了一下,伸手拿起林江北递给他啊牛皮信封袋,然后撕开封口,把里面的相片倒了出来。然后伸手拿起一张相片放在眼前仔细一看,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随即他就把手里这张照片放下,然后拿起第二张相片仔细观看。

随着一张张相片在宋子武面前展开,他的神色就越来越严峻。直到半个小时之后,他把袋子里所有二十七张照片看完,然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问林江北道“这些照片你是从什么地方拿过来的?”

见这个时候宋子武不再提如何证明自己是段逸农派过来的,而是问这些照片的来源,林江北就知道,国舅爷已经相信他真的是段逸农派过来的。

“董事长,这些照片是国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秘书章超阳交给我的。”林江北回答道。

“那章超阳他本人呢?”宋子武问林江北道。

“他被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警卫给软禁起来了,轻易不得出门。这些照片还是他冒死翻拍的1”林江北说道。

“真的是岂有此理!这上海还是我们党国的天下嘛!”宋子武闻言不由得重重地一拍桌子,当场就站了起来,对林江北说道“你现在就跟我到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把章超阳给带出来!我倒要看看,禁烟督察处的警卫有多大胆子,敢阻拦我带人!”

第0238章 第一谋士

宋子武说这个话的时候,底气可不仅仅是来源于他国舅爷的身份,更重要的是,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警卫都是出身于税警团,而税警团则是当初宋子武一手组建和武装起来的,那些警卫可以说是宋子武的老部下,即使是季开邱亲临现场指挥,那些警卫恐怕也不敢动宋子武这个老上司一个指头。

“董事长,我过来的时候段主任有交代,说我只要把东西送到您的手里,后面的事情就不让我继续参与了。”林江北望着宋子武,为难地说道。

“哦?段逸农是这么对你说的吗?”宋子武沉吟了一下,对林江北说道:“那好吧,既然段逸农是这么交代你的,那后面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说到这里,他又坐回到椅子上,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一本支票簿,抓起笔筒里的派克金笔,签发了一张票,递到林江北手里,说道:“我本想等把章超阳接出来之后再奖赏你。但是既然你现在就不参与了,那么我现在就把你送这些相片的奖赏发给你,这支票你可以选择在全国各地任意一家中国银行兑现!”

林江北扫了一眼支票,只见上面填写的金额竟然高达五千元,心中也是非常震惊。

自己仅仅是送来二十多张季开邱贪腐材料的照片,宋子武就能够奖赏给自己一张五千元的支票。这一个说明是国舅爷确实是有钱,另外一方面也说明了,国舅爷宋子武对季开邱究竟痛恨到什么地步啊!

由此可以推见,段逸农派他过来把这些证据送到宋子武手里的决定是何等的英明!段逸农一定是非常了解宋子武对季开邱憎恨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才会交代周凤山,让自己到上海来办这件事情的吧?

心里想着,林江北嘴里却推辞道:“董事长,举报公职人员的贪腐行为本来就是我们情报人员职责,又怎么敢受董事长的赏赐?”

宋子武哈哈一笑,强行把这张支票塞到林江北的手里,说道:“这张五千块钱不是奖励你举报公职人员贪腐的,而是我私人感谢你的!老子早就看季开邱不顺眼了,今天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收拾他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宋子武也不管林江北如何反应,直接冲外面喊道:“小谢,通知司机备车,你跟我到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去一趟!”

谢秘书应了一声,很快就通知好司机备好轿车,然后请宋子武下楼乘车。林江北自然是跟着宋子武一起乘坐电梯走了下去。

来到中国银行总部大门口,司机早已经把车停在了台阶之下,宋子武冲着林江北轻轻颔了两下首,这才带着谢秘书一起坐上了汽车,然后只听发动机一阵轰鸣,汽车就向着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方向绝尘而去。

林江北站在台阶上,望着载着宋子武绝尘而去的汽车,在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五千元支票,内心之中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看来还是国舅爷财大气粗,随便从身上拔一根毛,都相当于他这个少校副站长二十年的双薪!倘若他不是已经决定跟段逸农、徐铁成联手搞磺胺注射针剂项目,这一次怎么样也要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保住国舅爷的大粗腿,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跟着国舅爷一起发财。

一边感慨着,林江北一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也赶赴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虽然说他不能跟着宋子武一起出现在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门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悄悄地跟过去偷看一下情况。

从道理上来讲,以宋子武的实力和排面,到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把章超阳领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障碍。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林江北没有亲眼目睹宋子武把章超阳领出来之前,心里总是不能够放踏实。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打一辆出租车,跟过去看一看。

按照林江北的吩咐,出租车在距离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大门口十多米的街道对面停下,林江北跟着车窗玻璃,正好可以看见宋子武的那辆黑色林肯豪车就静静地听在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大门口。

林江北坐在出租车里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就听到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的大门里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很快,就看到宋子武跟谢秘书带着章超阳从大门内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其中为首的一个人脸上还有一个紫红色的巴掌印,他们畏畏缩缩地看着宋子武和章超阳,想上前阻拦,却又不敢,最后只能是看着章超阳跟着宋子武和谢秘书坐进了那辆黑色的林肯豪车,然后再看着林肯豪车嘀嘀地鸣叫两声,便绝尘而去……

到了这个时候,林江北才彻底放下心来。段逸农交给他的任务他是圆满完成了,至于后续来说,宋子武能不能利用章超阳扳倒季开邱,又或者段逸农在这南京那边又要搞什么样的动作去配合宋子武,就不是林江北所能够去考虑的事情了。

在南京黄浦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有一栋独特建筑,提起这栋建筑,国民党内大小官员都习惯称呼它为“校长官邸”,而这栋建筑的主人,常校长这喜欢叫它为憩庐。

在官邸楼上,有一间大卧室,这间卧室外面有一间客厅。这里常校长专门用来接见内亲或者特别道请的客人,待从副官及秘书没有听到传唤,一般不得随意上楼。

此时此刻,常校长正坐在楼上的客厅内,跟一个人五十出头的清隽老者在在下围棋。这个清隽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常校长麾下的首席智囊,号称民国第一谋士的,时任湖北省省府主席的杨泰永。

当初常校长第一次出任南京政府首脑时,面对着冯玉祥、严西山、李宗人和张雪亮几大势力的围逼,正愁苦无计之时,杨泰永给他献了一道“削藩”的技囊,提出一个十二字的方针:“军事化整为零;财政化零为整”。

所谓“军事化整为零”,也就是“合纵连横”、各个击破那一套。杨泰永针对不同情况分别提出了解决办法:

以经济方法瓦解冯玉祥集团;以政治方法解决严西山集团;以军事方法解决桂系;以外交方法对付张雪亮。

比如冯玉祥,他部下如韩复渠、石友三辈,早就对上边“罩”着他们的这位“冯先生”腻烦透了,恨不得早日自立门户。而且冯的地盘大都比较贫瘠,要利用这个有利条件,在经济上进一步对冯玉祥集团进行限制,时机成熟以后,再对其手下进行收买,冯集团自然瓦解。

再说严西山,杨泰永把阎比作“山西票号商人”,只会打小算盘,看不到全局。因此建议在政治上孤立“阎老西”,有机会的话,设局下套,最好是让阎、冯、张等人打起来最好,到那时再来个顺手牵羊、反手牵牛,岂不妙哉!

至于“桂系”,杨泰永认为,李宗人和白崇禧都是武夫,军事上有一套,搞政治是不行的,独来独往,只知道经营自己的小集团,跟其他任何派系都老死不相往来。因此,对这种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最简单,用暴力的方式——那就是打。你“桂系”不是善战么,今天就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打得他“梦里也怕”,是为军事解决。

最麻烦的是张雪亮的东北军,两世经营,坐拥数十万精兵,急切奈何不得。且东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自给自足,经济手段也起不到作用。因此只能用外交手段,设法在东北与“苏俄”之间挑起边衅,让张雪亮自顾不暇,自然也没有精力管其他人的闲事了。

杨泰永不愧是读过线装书的人,这一番“削藩”宏论,如果写在纸上,堪比《隆中对》了,按照后世历史学家的评价来说,就是“置诸《战国策》中实不让古人”。

别忙,刚才说的只是“军事化整为零”,后面还有“财政化零为整”。

所谓“财政化零为整”,那就是掐住各地方集团的经济命脉,所有税收一律收归国家,让各省没有生聚的余地,你还养什么兵?到适当时候,再由主管财政的宋子文提出来,国家经济吃紧,请求裁军,把这些人往中央一请,每个人高官厚禄伺候着,只要他们脱离“巢穴”——到时候,你蒋先生还不是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这些人!

后面的历史,大家都比较熟悉了,跟杨泰永“先知”说的几乎一样,就跟他提前跟大家商量过似的——蒋桂一场大战、中原一场大战、然后是一九三零年九月,张雪亮武装入关“调停”。

立刻,冯祥玉、严西山和李宗人都消停了,常校长至少在名义上实现了国民政府对全国的统一。

之后的事情就不详说,后来杨泰永因为得罪人太多,受人攻讦,甚至有人提出了诛晁错的说法,至于说谁是常校长身边的“晁错”,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最后常校长就把他放到湖北省府主席的位置上,让他避一避风头,但是每逢有大事,还是会被杨泰永从武汉请过来,征询自己这位首席智囊的意见。

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常校长专门把杨泰永从武汉请过来的,而是杨泰永正好在南京出席会议,所以就被常校长邀请到中央军校内的校长官邸来了。

此时经过你来我往的交锋,常校长手拈棋子寻遍棋盘,发觉无子可下,但是棋盘上的胜负却又看不分明,于是就问对面的杨泰永道:“中正愚钝,敢问先生这盘胜负如何?”

杨泰永笑了一笑,说道:“泰永不才,小胜校长半目!”

一边说着,杨泰永一边开始点目,最后的结果果然如他所说,白棋不多不少,正赢了常校长的黑棋半目。

常校长把手里棋子往棋罐里一扔,叹息道:“我本来以为这半年多来棋力大涨,却不想最后仍然不是先生的对手。”

杨泰永笑了起来,摇头说道:“校长,按照真实棋力来说,你已经略胜泰永一筹,但是之所以在这次对弈中落败……”

他用手点了点棋盘上的一处,然后继续说道:“是因为你这里过分用强了,反而被我占了便宜。”

常校长目光往杨泰永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仔细想了想,然后才缓缓点头,说道:“不错,这里倘若我稍微忍一忍,局面必然还是我占优。”

“对啊!”杨泰永再次笑了起来,“所以说嘛,下棋是讲究平衡的,行棋不能过分,不能用强,不能一昧贪恋实地,也不能全是筑基积势。要引而不发,不可妄动杀机,轻易放胜负手,贪吃大龙。你活,也要让别人活。你得十分利,最起码也要让对手得九分。而最高级的输赢往往在半目之间,这才是胜负的最高境界。”

说着他把棋盘上的棋子一抚,“什么时候你不管跟什么水平的对手下棋,每次都只赢别人半目,这棋道才算是大成!”

常校长低头沉思了半天,这才冲着杨泰永一拱手,说道:“多谢先生赐教,中正明白了!”

杨泰永哈哈大笑,说道:“校长既然明白了,那泰永就没有必要在南京逗留了,我这就动身返回武汉。”

常校长正要出声挽留,忽然间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就听到侍从副官的声音在客厅门口响起:“校长,党务处曾恩徐从上海发来急电。”

“拿进来!”常校长说道。

侍从副官就从外面走进客厅,把手里的急电递给常校长。

“宋子武硬闯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常校长眉头皱了一下,把手里这封急电递给了杨泰永,说道:“先生,你怎么看?”

杨泰永读过手里的密电,不由得笑了起来,冲着常校长一拱手,说道:“恭喜校长!”

第0239章 人选

常校长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他本来还下不定决心,但是看到杨泰永这么一恭喜,他就明白该怎么做了。于是就直接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先生,倘若去掉季开邱,你认为谁接替他的位置比较稳妥?”

杨泰永把急电还给常校长,回身来到书桌旁,抓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折叠起来递给常校长,嘴里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再征询一下徐蛮子的意见。倘若他推荐的人选给我这个写的这个名字一致,则就用我俩共同推荐的人选。假如他推荐的人选跟我写的这个名字不一样,那我和徐蛮子推荐的这两个人校长您谁也不要用,另外再觅人选吧!

不过,您在征询徐蛮子意见之前,最好不要看我写的这个名字是谁。”

“呵呵,这么神秘吗?”一时间常校长的好奇心也被杨泰永吊了起来,“好,不看就不看!我倒要看看在这个人选上面,你跟铁成之间究竟有没有默契!先生请稍候片刻!”

说到这里,常校长伸手就抓起了电话,顺手就拨出了一个号码。很快,电话就接通了,电话那端传来徐铁成的声音“哪位?”

“常中正!”常校长笑眯眯地说道。

电话那端徐铁成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冲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脚啪地一个立正,说道“校长,我是徐铁成,请指示!”

“铁成,那么严肃干什么?”常校长说道,“我打电话过来就是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季开邱不能够胜任禁烟督察处缉私主任的话,他的这个职位谁来接替比较合适?”

杨泰永在一旁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心中却暗自感叹,徐蛮子即使远赴杭城,在常校长面前的宠信也不曾稍减,常校长甚至不用查阅号码薄就直接拨出了徐蛮子的电话号码,听说徐蛮子这部专线电话刚装好最多半个多月,常校长就已经牢记在脑海里了。

电话的那一端,徐铁成却又是吃了一惊。他知道段逸农既然选择对季开邱动手,那么季开邱的位置十有是保不住了,却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常校长还真的是拿得起放得下,一方面决定把浙警迁移到南京,斩断段逸农培养自己嫡系势力的温床,另外一方面,却又对段逸农进行让步,果断把季开邱从禁烟督察处缉私主任的位置上拿下来,来安抚段逸农的情绪。

其余说其中道理,自然是不用多讲,至少粤东陈天王的空军海军,还都指望段逸农的情报处去策反回来呢!

心里想着,徐铁成嘴上回答道“校长,这个事儿您自有决断,学生怎么敢妄言?”

“铁成,你离开我身边不过两年,怎么也跟我生分了起来?”常校长脸上的笑容倏地一下就不见了,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我让你说你就说,哪里来那么多讲究啊!”

“是是是,是学生不对!校长,请容我思量片刻!”徐铁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道。

“不急,你慢慢想,我在就这里等着。”常校长柔声说道,脸上的笑容又重新浮现了出来。

电话那端,徐铁成双手捧着电话,脑子急速转动着,相关人名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过来过去,他挨个的筛选着,究竟哪一个才是常校长中意的人选——对,是常校长中意的人选,而不是他徐铁成觉得合适的人选。

徐铁成跟在常校长身边这么多年,能够从一个普通侍卫最后做到侍卫长,然后又被常校长放到杭城,替常校长守着浙江老家这一大摊子,所依仗的可不仅仅是他父亲是常校长的拜把兄弟以及他本人对常校长的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徐铁成本人非常善于揣摩常校长的心思。

徐铁成看似蛮不讲理,被人叫做徐蛮子,内心其实却心细如发,尤其在如何对待常校长这件事情上,可谓是下进了功夫。

他对待常校长的劲头儿,就跟后世准备出国留学的学生学英语考雅思一样,从一九二四年到考入黄埔军校成为第一期学员时候起,他就私下里偷偷地把常校长的思想方法、生活习惯等等当成一门学问来研究,经常利用关系托人打听常校长平常看什么书,谈话中有什么倾向。并根据常校长的喜好,仔细研读《王阳明集》与《曾文正公全集》。

这个功夫没有白下,以后的几年中,徐铁成每逢见到常校长,回答常校长的文化时,每每一语中的,被大家惊为天人,其实并没有其他原因,盖“功夫不负苦心人”是也。

所以常校长才会在徐铁成从黄埔军校毕业不久,就把他调到自己身边,担任南京国民政府警卫团团长,等一九三三年,常校长出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之后,又立刻任命徐铁成为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侍卫长兼国民政府警备司令部参谋长。

就比如现在,常校长征询他的意见,问谁接替季开邱比较好。其实自从段逸农贴身警卫枪击季开邱的事件发生之后,徐铁成已经暗中琢磨起这件事情,并站在常校长的角度去思考倘若季开邱离开了禁烟督察处缉私主任的位置之后,常校长会比较属意谁来接替季开邱的位置,并列出了几个最有可能的人选。

而此时,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他已经列出的几个最有可能的人选当中筛选出一位常校长最属意的那位。

考虑到常校长还在那边拿着电话等他的意见,徐铁成也没有敢多耽误时间,脑海里比较了几轮,就把他自己分析常校长最属意的那个人选的名字说了出来,“校长,学生思来想去,觉得最合适接替季开邱的人选是沈樾开。”

“沈樾开?”

常校长口中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打开杨泰永刚才写的那张纸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沈樾开!

顿时他不由得大笑起来,瞟了杨泰永一眼,对徐铁成说道“铁成,还真的让泰永先生说对了呢!你们两个一文一武,还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什么,泰永先生也向您推荐了沈樾开吗?”徐铁成连忙问道。

“对,泰永先生也向我推荐了他!”常校长笑着挂断了电话,回头望向杨泰永,说道“先生,还真的让你算准了呢!铁成推荐的人选竟然真的跟你一样。”

杨泰永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站起身说道“徐蛮子对校长忠心耿耿,又善于识人,推荐的人选跟我一样并不奇怪!校长这边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泰永就先告辞了!”

常校长站起身来,一直把杨泰永送到会客室门外,还要往外送,却被杨泰永转身拦住“校长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陪泰永下一盘围棋就足以,岂敢劳烦校长再送?留步留步!”

“那好吧!”常校长也就没有再坚持,而是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侍从副官说道,“樾开,你替我去送一下泰永先生!”

“是!”侍从副官沈樾开应了一声,快走了两步,来到杨泰永前面,侧身做了一个虚引的动作,在前面引领着路,送杨泰永下了楼。

常校长回到会客室,坐回在棋盘前,一边拿着棋子复着他刚才跟杨泰永下的那一盘半目胜负的棋局,一边心中自语道段逸农折腾这么大动静出来,怕不仅仅是搬到季开邱这么简单。他目的恐怕也是盯住了禁烟督察处缉私主任的位子。

而自己按照杨泰永和徐铁成的推荐,让自己的侄女婿兼侍从副官沈樾开去接任季开邱留下的职务,固然是能够保证禁烟督察处巨额的烟税款还掌握在自己人手里,但是段逸农的期待却落了空。

再加上之前自己做出的把浙江警官学校迁移到南京跟内务部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合并的决定,这段逸农的心里绝对不会好受。

要不,自己再把情报处书记长谭丛的位子再动一动?

这样虽然段逸农失去了自己的小黄埔军校,也没有在禁烟督察处这件事情上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情报处里却少了谭丛和季开邱两个黄埔系的大佬,只剩下一个好好先生赵皆民,几乎无人能够在情报处里对他段逸农进行掣肘,这应该也能够让他满意吧?

经过这一轮置换,自己不仅对禁烟督察处掌握的更紧固了,而且还把全国警官教育也抓到了自己手里,而段逸农虽然失去了浙江警官学校,但是对情报处的掌握却又进了一步,也算是得大于失,这不正是泰永先生所说的自己获利十分,也要让对手获利九分吗?

只是如果要把谭丛从情报处里调出来的话,该把他安排到哪里去呢?这个可要好好合计合计!

校长官邸大门口,杨泰永含笑对沈樾开挥手,说道“沈副官,留步,有空到武汉来,我做东,咱们小酌几杯!”

沈樾开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不就之后就会到武汉全国禁烟督察处去接替季开邱缉私主任的职务,他只是以为杨泰永跟他客气,于是就看着杨泰永懵懵懂懂地说道“倘若有机会到武汉去,自然是要去杨主席府上拜访,杨主席慢走……”

第0240章 阿桂姐(第一更)

杨泰永坐进湖北省政府驻京办事处派来接他的斯蒂庞克轿车之后,就开始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一直到轿车驶出中央军校的大门口之后,他才睁开眼睛,对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置上的湖北省政府驻京办事处处长黄志广说道“老黄,你是不是在季开邱在汉口的钱庄放有一笔款子?”

黄志广坐直了身子,恭敬地回答道“杨主席,是的。”

“你等一下回办事处了,就打电话回家,让人去钱庄把那笔款子收回来吧。”杨泰永说道。

黄志广啪地一下回头望着杨泰永,压低声音问道“杨主席,季开邱要倒了吗?”

杨泰永平静地点了点头。

黄志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杨主席,季开邱不是风头正劲嘛?他在校长跟前宠信之专,权势之高,少有出其右者。这次理屈的一方又在段逸农,怎么最后反倒是他倒掉了呢?”

“风头正劲?”杨泰永笑了笑,“一只狗叫得起劲,往往并不是这只狗厉害,而是后面有护他的主子。别人看到这只狗叫的这么难听,胡叫乱叫,主人也不责骂他,就会觉得他宠信之专,权势之高。其实原因就是主子暂时需要他看家护院,所以才不会管他叫得多难听,叫得对不对。”

“可是主人一旦想换一只狗来看家护院,那么这个时候原来这只狗叫声难听,瞎叫乱叫的习惯就成了大毛病,自然是要被赶出去,变成丧家之犬。”

“我明白了!”黄志广连连点头,“我回办事处就打电话给家里,让他们去季开邱的钱庄把款子给收回来。”

杨泰永淡淡一笑,目光瞟了一眼窗外,伸手把布帘拉上,重新合上双目,闭眼靠在后座上小憩起来。

上海,林江北亲眼看到宋子武接到章超阳之后,彻底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这个任务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时间,他要专心致志地对付荒木大井了。

于是他就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到上海市总工会,然后他下车来到祝学模的办公室。

祝学模看见他进来,就笑盈盈地站起来,一边把他让到旁边的沙发上,一边冲他说道“林站长,恭喜你顺利完成第一项任务!”

“这还是不是多亏了祝老兄你的帮助吗?”林江北笑着冲祝学模拱了拱手,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回头我见了段主任,一定要向他好好汇报一下祝老兄的功劳!”

“我只是力所能及地介绍几个人给林站长罢了,哪里有什么功劳?”祝学模心中也是一阵欢喜。虽然说他是上海市总工会负责人、杜月笙的门生,但是倘若能够借着这件事情跟段逸农正式搭上关系,则意义又是不同。

“祝老兄谦虚了!”林江北说道,“如果没有你帮忙介绍的这几个人,我不知道要费多少曲折,才能够见到章超阳,又要费多少曲折,才能够从章超阳手里拿到季开邱的贪腐材料呢!总之,倘若这次国舅爷宋子武能够借着这些材料扳倒季开邱,祝老兄你当居头功!”

“林站长言重了。这个头功实在是担当不起!”祝学模连忙说道,“即使真的有些微功劳,也要归之于杜先生。我只是执行杜先生的吩咐罢了!”

“杜先生的功劳是杜先生的,你的功劳是你的,这些混淆不得!”林江北正色说道。

“哎,林站长,你这个人真是!”祝学模摇头说道,“好了好了,先不谈这个事情了。林站长,关于你让我帮你安排小工会负责人身份的事情,我这里有一个比较稳妥的解决办法,可以保证不露什么破绽,只是有点委屈林站长你了!”

“哦?什么解决办法,说出来听一听!”林江北这次过来见祝学模,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听祝学模这样说,连忙说道。

“自从林站长给我讲过之后,我就日夜思想,究竟要如何给林站长安排小工会负责人的身份才会不露破绽?”祝学模说道,“日本人在上海势力很大,暗探和眼线几乎遍布全上海,不管我给你安排到上海总工会下属哪个工会里面,以日本人的能力,恐怕不出一两天,就能探听出来真伪。”

“可是就在今天早上,我嘉善老家来了五十多个乡亲,想要托我给他们找一条活路。他们原来是在你们杭城当倒老爷,属嘉兴帮管。可是前几天萧山帮和嘉兴帮为抢地盘发生一场火并,最后嘉兴帮输了,我老家这几十个在杭城当倒老爷的乡亲也就被赶了出来。他们在杭城呆不下去,于是就跑到上海来找我,想让我帮他们安排一条活路……”

林江北在一旁听祝学模这样说,不由得暗叫了一声罪过。说起来祝学模这几十个嘉善老乡被赶出杭城,源头还在他身上。

当初他为了混入富山商行去制裁二号鼹鼠,让张敬本指使余杭帮的韩大生把原来承包日本租界倒马桶业务的萧山帮的倒老爷赶跑了。

前几天他听张敬本给他提起过一嘴,说萧山帮的龚四九惹不起余杭帮的韩大生,但是又要给手下这些个被赶出日租界的倒老爷找活路,于是就去抢了势力最弱的嘉兴帮的一块地盘。

按照祝学模讲的这些情况,恐怕祝学模这五十多个老乡,就是被萧山帮龚四九赶跑的那些个倒老爷。

祝学模却不知道导致他那五十乡亲从杭城被赶出来的罪魁祸首就坐在他身前,继续说道“他们这些人年龄偏大,又目不识丁,在上海除了从事他们的老本行之外,恐怕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出路了。然后我就灵机一动,想到干脆让我这五十多个老乡组成一个小的工会组织,你来当他们的头目,不就解决了你的身份真实性的问题了吗?只是以你林站长的身份,去当倒老爷的头目,未免有点委屈你了!”

林江北心中哭笑不得。看来上次那个教自己拉粪车的大爷说的不错,自己果然天生就是拉大粪的材料。你看看自己就是跑到上海来了,还逃脱不了跟倒老爷之间的关系。

“只要能够方便我执行任务,委屈不委屈的有什么关系?”林江北说道,“只是你让我当你五十多个老乡的头目,总得负责给他们解决工作问题吧?我听说上海的金汁行竞争也非常激烈,外人根本就插不进手啊!倘若是三五个人还好办,这一下子来五十多个,要去哪里给他们找这些倒粪桶的生意?”

说到这里,林江北脑子忽然间一动,想起杭训班教官在课堂上讲起上海帮会势力时所说的一段故事,于是不由得张大了眼睛,盯着祝学模问道“祝老兄,你是不是准备走阿桂姐的门路啊?”

阿桂姐,本名林桂生,是上海最大的粪帮马鸿记的老头子。她能够以一介女流的身份成为上海最大的粪帮的老头子,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曾经是上海三大亨之中资格最老的黄荣金的老婆。后来虽然她跟黄荣金离了婚,但是却把黄荣金手里掌握的上海租界工部局掏粪的业务全部接受了过来。

当初杜月箫没有发迹之前,曾经是黄荣金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当时阿桂姐就非常欣赏杜月箫,不仅一直提携杜月箫,而且还做主把自己梳头姨娘的女儿沈月英嫁给了杜月箫。

有了这一份情分,虽然后来阿桂姐和黄荣金离了婚,但是跟杜月箫之间去情分一直没有断。杜月箫发迹之后,阿桂姐在上海更是无人敢轻易招惹,遂就以一介女子之身成为上海金汁行最大的粪霸。

现在祝学模既然讲出来想安排他去充任五十多个倒老爷老乡的头目,想必是要在阿桂姐身上主意吧?

祝学模不由得笑了起来,冲林江北伸出一个拇指,说道“林站长,没有想到你身在杭城,对上海的局势也如此了解。不错,我的确是打算走阿桂姐的门路。”

祝学模能够成为杜月箫的门生,自然是做事面面俱到,逢年过节都会提着礼品前往阿桂姐家里去探望,在加上他上海市总工会主席的身份,这一来二往的,跟阿桂姐也结下了深厚的交情。

“有阿桂姐点头的话,安插下去五十多个倒老爷,也不算什么难事。”祝学模继续说道,“我的这些老乡原来又是在杭城,在上海这边毫无根脚,我安排你去当他们的头目,日本人即使派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只是这个身份有些上不得台面,讲出去不太好听。”

林江北心中暗道,我连倒老爷都当过,更何况是倒老爷的小头目了?

“什么好听不好听的?”林江北笑了起来,“手下如果能有五十多个倒老爷的话,月收入至少也在五百块以上,在上海也是体面人,我看这个要的!”

“嗯!林站长你如果不介意,那待会儿我就带着你去见一见我的这些老乡。”祝学模说道,“跟他们把主从关系确定之后,你接下来就可以用这个名义在外面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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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恭喜书友惊天飞云成为《谍踪》的作品运营官。

感谢书友薛定谔的黄油吐司猫、惊天飞云、韦周桥、啊大象无形、帝國軍_冷槍、20200117002824273、ho978的慷慨打赏。感谢书友们月票推荐票的支持。

关于国民政府内部政治势力斗争的情节,基本上就写到这里了。前面几章处理的比较简单了一些,跟真实过程有些偏离,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完全符合真实历史的。

1936年这个节点,发生了很多事情,如果不交代清楚,根本就无从了解这一段时间内国民政府方面以及情报处、党务处和警政方面的势力消涨,也就无从去理解对日情报战的真实情况。

因为某些原因,我中间避讳掉了很多东西,而且接下来的情节当中,还会避讳掉大量东西。好在这些东西不影响对日谍报战的主线。

以后的情节当中,基本上不会再出现国府内斗的描写,基本上以对付日本情报组织为主。

最后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0241章 戴少爷

下午四点,林江北乘坐着出租车来到礼查饭店,他打算提前到礼查饭店的弹子房熟悉一下情况,为晚上过来侦查荒木大井的工作做一些准备。

此时他的身份已经是马鸿记商号在公共租界北山西路的粪便承包人,代价是每月向马鸿记上缴一千百法币的承包费。

到了礼查饭店,林江北付过车费,迈步下车,早有门童迎了过来,殷勤地替他拉开了玻璃大门。

“弹子房在哪里?”林江北随手给门童塞了一块法币小费。

门童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说道“在那边,老板,我这就领你过去!”

在门童的引领下,林江北穿过一楼颜色明丽、风格古典,足可容纳数百人跳舞的摩登舞厅,沿着宽阔的旋转大理石扶梯,来到位于二楼的弹子房外。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的大房子,林江北还没有进去的时候,已经听到弹子相碰的清脆声音。进房之后,只见见许多张紫木的长台平列排着,明亮的阳光透过宽敞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把弹子台照耀得无微不见。林江北站在大门口,就能够看清楚弹子台四围上边嵌镶的菱形螺钿这样清晰的细节。而一根根弹子竿,则笔直地竖立在旁边的墙上。

在每一个弹子台的旁边的墙上,都钉有一排衣钩,供客人悬挂衣物。在衣钩的旁边,则是还有一个挂钟,挂钟的下面,还横挂着一个算盘,负责计数的弹子房职员则一个个身材笔挺地站在算盘旁边,等候着为客人计数。

不过这个时候弹子房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除了在正中央的台子上有一个三十多岁富商模样的由一个弹子房职员陪着打弹子之外,其余的弹子台都是空着的。

看到门童领着林江北进来,站在门口的弹子房经理就迎了上来。

“吴经理,这位老板要过来打弹子,你招待一下!”门童把林江北介绍给弹子房职员小吴,然后又冲着林江北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

吴经理见状不由得眼睛一亮!

礼查饭店的门童可不比其他饭店的门童,个个都是见多识广的,眼前这个老板虽然年轻,但是能够让门童如此恭敬,必然是出手阔绰的。

他也连忙冲着林江北鞠了一躬,说道“老板,欢迎光临!请问您是要陪打还是要教打啊?”

林江北淡淡一笑,问道“陪打怎么说,教打怎么说?”

“如果是陪打的话,那就是我们弹子房的职员陪您打。每一盘只收台费一元。倘若是要教打的话,那就是我们弹子房的职员在陪你打的过程中还要负责教你怎么打,除了台费之外,每一盘还需老板您另外支付五角钱作为教打的酬劳。”吴经理恭敬地说道。

“只有这两种玩法吗?”林江北说道。

“还有一种玩法,就是两个客人互相约战,谁打输了,谁来支付弹子台费。”吴经理说道,“不过一般需要等到晚上客人多的时候才行。白天客人少,一般都是我们弹子房的职员陪打。”

林江北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中央那一张弹子台,说道“行,我知道了。我过去先看一盘,然后再找你们职员陪我对打。”

“还的,老板,您请!”吴经理侧身让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江北迈步来到中央的弹子台旁边,背着双手,观看起来。

这时,正轮到那个陪打的弹子房职员击球。他一边低头运着弹子竿,一边嬉笑着对那个三十出头的富商说道“戴少爷,你看吧,如果我这一竿儿还不能把三号球打进洞里,那以后我就没脸儿再陪您戴少爷打球了!”

说着他弹子竿一缩,然后迅速击打了出去。只见白色母球就笔直地飞了出去,正切到三号红球的侧边,随着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三号红球就滚落进了右边的底袋。

“漂亮!”那个富商站在一旁啪啪地鼓起掌来。他身上穿着浅色花缎的皮袍,左边的袖子掳到了手腕上面,露出里面细泽的灰鼠里子。鼓掌的时候,左手无名指上那只镶着一块硕大翡翠戒面的金戒指尤其引人瞩目。

“漂亮什么啊?还不是戴少爷您让我啊!”

弹子房职员一边说着,一边回身在挂钟下面的算盘上拨下来一枚黑子。然后他又拿起弹子竿,俯身在台面上,准备击打四号球。

可惜,这次他的发挥比较差,弹子竿比划了大半天,最后击打出去的球却绵软无力,碰到四号球正面之后就停下来不动了,四号球往前面轻轻滚动了一下,正好夹在了台边。

“小范啊,”戴少爷呵呵一笑,说道“你的手肘抬得太高了,影响了发力。如果能够把手肘往下压一压,这个球就不会这样了!”

“戴少爷教训的是,我下一竿一定注意!”小范嘿嘿一笑,让到了一旁,让戴少爷击球。

戴少爷拿着弹子竿正准备击球,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林远方,于是就停了下来,望着林远方道“这位老板,看着面生啊!第一次来?”

“第一次来!”林远方点了点头。

“要不咱们俩来约一盘?”戴少爷看着林远方,“也不要太大,除了弹子台费之外,一盘押十元钱的赌注意思一下,你看怎么样?”

林江北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小范,说道“连弹子房的职员都打不过你,我又怎么敢跟你打呢?”

“哈哈,你还真相信小范打不过我啊?”戴少爷不由得大笑起来,说道“他是怕我生气了挣不到我的台费,故意让我呢!他可是礼查饭店弹子房的第一高手,真的要打起来,两个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林江北听戴少爷这么说,就知道戴少爷是礼查饭店弹子房的常客,就有心结交他,于是就点头说道“戴少爷这么说,我就有点信心了。行吧,等你们把这一盘打完,我陪戴少爷来两盘吧!”

戴少爷本来是随口跟林江北说一下,并不指望林江北真的下场跟他约战,毕竟十元一盘的弹子赌局不是什么人都赌得起的,却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就伸着弹子竿把台面上的弹子一拨,对小范说道“小范,这一盘算我输了。给我们摆弹子!”

“好咧,戴少爷!”小范应了一声,立刻把弹子竿靠在墙上,伸手从弹子台的袋子里把弹子全掏出来,然后俯身在台子上双手一拢一推,一个漂漂亮亮由十五枚弹子组成正三角形就已经摆好了,八号黑球正好位于这个正三角形的正中心。

摆好弹子之后,小范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拭了一下手,冲着林江北一鞠躬,把林江北的帽子和围巾接了过去挂在旁边的衣钩上,然后又殷勤地问林江北道“老板喝什么茶?龙井还是香片?”

“龙井吧!”林江北点了点头。

小范扭头对站在大门口的吴经理喊道“吴经理,九号台一壶龙井!”

“好咧!”吴经理在门口答应了一声,然后吩咐旁边一个职员去给林江北泡龙井茶。

这边小范又回身给林江北解释起弹子赌局的规则来“老板,按照我们弹子房客人之间约战的规矩,输家除了支付给赢家约定金额的赌注之外,还要支付给我们弹子房每盘一元的弹子台费。”

“除此之外,在每盘赌局开始之前,客人还需要把这一盘的赌注先交给我们弹子房来保管。以免赌局结束之后输家拿不出赌注发生纠纷。”

“呵呵,理解理解!”林江北点了点头,伸手从钱包里摸出一叠厚厚的钞票,随手从里面抽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小范。

戴少爷看见林江北手里那厚厚的一叠钞票,心中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并在心里迅速得出自己估算的结果至少在千元以上。

要知道,他作为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大少爷,通常钱包里也最多装四五百元的现钞而已。眼前这个年轻人,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随手就能够从钱包里摸出上千元的钞票,他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小范看到林江北手中的钞票,眼睛更是一亮。他的态度愈发恭敬,伸出双手从林江北手里接过钞票,嘴里说道“请问老板贵姓?”

“徐,双人徐。”林江北回答道。

“好咧,收到徐老板钞票十元!”

小范把钞票接到手里,转身又冲着戴少爷说道,“戴少爷,您的赌注。”

戴少爷也伸手掏出一张十元的法币递给小范。小范把这张钞票也接在手里,冲着林江北和戴少爷鞠了一躬,说道“徐老板、戴少爷,您们可以开始了!”

“等一下!”林江北冲着小范说道,“我是第一次到你们弹子房来,还是请你给我介绍一下你们弹子房的打弹子的规矩,以免有什么误会。”

“好的好的,那我就为徐老板您介绍一下!”小范说道“规矩很简单,就是一到七号弹子叫全色弹子,九到十五号弹子叫双色弹子。两位客人确定了击打花色之后……”

林江北听完之后,发现这里的规矩跟杭城那边弹子房差不多,只有一些母球的摆位、罚球、连击等细节上的不同,于是就点头说道“好了,我明白了!可以开始了!”

于是小范就拿出一枚硬币,让林江北和戴少爷两个人猜正反,最后戴少爷胜出,由他先开球。

于是戴少爷就拿起一块粉块,擦了擦弹子竿竿头,然后把白色母球摆好,俯下身来,架好手架,用了一个高杆击球法,啪地一声,大力把母球击打出去。

母球把三角形弹子堆撞散之后,又跟着撞了进去,随着一阵碰撞之声,只见全色的五号弹子掉进了底袋。

“戴少爷目标球为全色弹子。”小范一边说,一边在挂钟架下面的算盘上拨动了一颗珠子。

“好竿法!”林江北在旁边叫了一声好,“戴少爷真是出手不凡啊!”

“呵呵,运气而已!”戴少爷拿着弹子竿,目光往一号弹子方向瞄了一瞄,一边盘算怎么样借助九号双色弹子来一个二传进袋,一边仿佛很随意地问林江北道“敢徐老板是在哪里发财啊?”

“呵呵,发什么财啊!”林江北笑着摇头,说道“小弟刚到上海,侥幸在马鸿记里面包了一条马路而已!”

“啊,徐老板竟然是阿桂姐的手下啊?”戴少爷停下了竿子,望了林江北一眼。

要知道,掏粪倒粪虽然是贱业,但是承包粪桶粪道的这些粪霸粪头的地位却不低。尤其是在公共租界、法租界,这些粪头粪霸几乎是被当成大爷供着。

为什么呢?原因无他,利益使然。

无论在法租界还是公共租界,由粪头粪霸交纳的粪便处理承包费用,都是法租界公董局和公共租界工部局的相当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就拿公共租界来说吧,一九三五年所收取的粪便处理承包费用高达三十余万大洋,几乎占公共租界工部局卫生处支出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所以无论是法租界的公董局和公共租界的工部局都极其重视这笔收入来源,而且为了保证这笔收入来源的稳定性,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甚至都专门立法明确“禁止公共或个人修筑任何连接设施,将粪便排放至排水管道。禁止建造或使用抽水马桶、化粪池、蓄水池,以及存放污水或粪便的永久性容器。”

这些规矩之严厉,甚至连洋人洋行想要修建抽水马桶都会被严厉禁止,一旦发现不但要拆除抽水马桶,而且还有课以重罚。

由此带来的一个情况就是粪头粪霸在租界里的地位特别高,巡捕房里的洋巡捕们见了都要恭恭敬敬,不敢轻易怠慢。

因此戴少爷听说林远方竟然在马鸿记承包了一条马路,非但不嫌弃林江北从事的是贱业,反而高看一眼。

“不敢,只是在阿桂姐手里承包一条马路而已,不敢说是阿桂姐的手下。”林江北谦虚地回了一句,然后问道“不知戴少爷在什么地方高就?”

“我嘛?”戴少爷笑了笑,说道“游手好闲,没有什么职业,全靠家里养着。”

小范听戴少爷这么说,连忙凑趣儿地说道“徐老板,戴少爷是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

“戴胜昌轮船公司?”林江北心中微微一震。他真没有想到,自己提前到礼查饭店弹子房来摸一下情况,竟然撞到这么一条大鱼!

第0242章 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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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胜昌轮船公司,本是浙江人戴源石于一一年开设的一家轮船公司。到二十世纪初的时候,就已经拥有资本金十几万白银,运输轮船数十余艘,成为了当时中国国内最大的内港航运企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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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戴源石的儿子戴宇书却在一九零五年的时候勾结日本人,把自己的籍贯改成台湾,然后身份就变成了日吧本商人,从而让戴胜昌轮船公司也变成了日本企业,成为了日本人对中国交通领域侵略的重要工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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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不但把戴胜昌轮船公司的运营计划拉入了日本对华航运政策整体框架当中去考虑,而且为了保证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利益,不惜牺牲真正的日本在华航运企业日清汽船会社的利益,勒令日清汽船会社退出与戴胜昌轮船公司所有重叠的运输航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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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戴胜昌轮船公司就成了以上海为中心的江浙两省的航运霸主,在浙江和江苏两个省的范围内,不仅国内轮船企业无法与戴胜昌轮船公司相抗衡,连英美日德等国的航运企业也都无法跟戴胜昌轮船公司相抗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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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浙江省和江苏两个省之外,戴胜昌轮船公司的航线还延伸到湖北、湖南、安徽和江西等省份。由于公司的名字很有迷惑性,很多不了解内情的中国人还以为这是中国人的轮船公司,从而让这家实际上是日本人的航运公司在历次抵抗日货的活动中赚的盆满钵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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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在读警校正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底细,等到去读杭训班的时候,更是听教官讲过戴胜昌轮船公司和日本海军方面的密切关系,此时听说眼前这位戴少爷竟然就是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也就是戴宇书儿子戴震五,怎么能够不让他心中暗喜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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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够跟戴震五这个戴胜昌轮船公司的二世祖搭上关系,肯定能够从他嘴里套出不少日本人的情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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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林江北就拱手向戴震五说道“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戴震五,久仰久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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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五一竿漂亮的二传,借助着九号双色弹子把一号全色弹子打进了袋,然后笑嘻嘻地问林江北道“唷,徐老板竟然听说过我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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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当然,”林江北说道,“江浙两省,有哪个会不知道戴胜昌轮船公司少东家的大名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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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戴震五又拿起粉块,一边擦拭弹子竿头,一边说道,“徐老板,别的不说,就说徐老板你手下的那些臭头吧,又有几个会知道我戴某人的名字?”所谓臭头,就是上海这边有钱有身份人对倒老爷们的另外一种蔑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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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是说有点身份的人。”林江北笑道,“我手下那些倒老爷目不识丁,哪里有什么资格知晓戴少爷的大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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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徐老板还真的会说话啊!”戴震五嘿嘿一笑,手下的一竿击打弹子的力量轻了一些,二号弹子滚到了袋口,晃悠了两下,却没有滚落,大半边弹子卡在了袋口右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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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五瘩鸡,怎么会这样?老子竿儿再重一点,这个弹子就进去了!”他懊恼地挥了一下弹子竿,大声骂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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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戴少爷如果下手再大力一点就好了!”林江北呵呵一笑,“谢谢戴少爷手下留情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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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走到台边,用眼睛瞄了瞄白色母球,发现正手不太好下竿儿,于是就身子一转,背对着弹子台,把弹子竿放在背后,身子往后微微一仰,一个漂亮的背后击打,白色母球薄薄地蹭着九号双色弹子的边缘而去,于是九号弹子奔在二号弹子就去了,只听噌的一声,九号弹子把二号弹子从袋口挤走的同时,自己也顺势掉落进中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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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竿儿法!”戴震五眼睛一亮,冲着林江北伸出了大拇指,“徐老板原来是深藏不露,竿儿法竟然如此出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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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侥幸而已!”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着手里的弹子竿,也就几下的功夫,随着一阵噼里啪啦之声,桌面上双色弹子全部被他清完,黑色的八号弹子也被他干脆利落的打入了底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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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这才是高手啊!”戴震五一边冲着林江北竖着大拇指,一边对旁边的小范说道,“小范,你看到了没有,徐老板的竿儿法比你高到哪里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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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范心悦诚服地点头说道“戴少爷,您说的不错。徐老板的竿儿法的确是高,我是远远比不上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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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小范一边把手里两张十元的法币递给林江北,说道“徐老板,这是您的本金和赢利,请收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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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戴少爷赏赐!”林江北笑呵呵地冲着戴震五拱了拱手,然后才伸手从小范手里把二十元法币接了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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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服气,徐老板,咱们再来一把。”戴震五说道,“规矩还按照刚才,一盘十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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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林江北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戴震五不怕输,他当然也不会怕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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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个人又各拿出十元法币递给小范,又开始了新一乱的较量。最后的结果还是林江北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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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又一连进行了三盘,林江北毫无意外地都以大比分的优势击败了戴震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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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盘比赛结束后,林江北看着小范递到自己面前的二十元法币,只取了其中十元,然后指着剩下的十元法币对小范说道“这张钞票用来支付这五盘的弹子台费,剩下的是你的赏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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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范不由得喜出望外,仅仅摆了五盘弹子,就能够收到五元的小费,这位徐老板出手可是比戴震五这个少东家还要大方的多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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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徐老板,多谢徐老板!”小范冲着林江北连连鞠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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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小范,你要谢就谢戴少爷吧!”林江北冲着戴震五拱了拱手,说道“戴少爷,感谢你的赏赐。我还有事儿,就不陪你玩儿了。改日有缘,咱们俩再约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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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林江北把弹子竿靠在墙壁上,伸手从衣钩上取下帽子和围巾,就准备离开弹子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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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五一边看着林江北,一边伸手把小范招到身边,低声问道“小范,你觉得这个徐老板的竿儿法和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荒木大井比起来如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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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徐老板应该略胜一筹。最差也是跟荒木大井旗鼓相当。”小范压低声音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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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跟我感觉的差不多!”戴震五点了点头,伸手从衣钩上把自己的帽子取了下来,快步追上了林江北,笑吟吟地说道“徐老板,咱们打了半天弹子,我只知道你姓徐,还不知道你的大名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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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冰城,徐冰城。”林江北把他让祝学模帮他伪造的名字说了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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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冰城,好名字!”戴震五赞了一声,继续说道“徐老板,这也到了晚饭时间了。咱们能够相逢也是缘分,不如让我来做东,咱们吃顿便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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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林江北迟疑了一下,说道“戴少爷,我赢了你的钱,再让你来做东不好吧?要不我来做东,请戴少爷你吃顿便饭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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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几十元钱而已,算得上输赢吗?”戴震五大笑起来,说道“还是让我来做东吧!徐老板倘若真的过意不去的话,下次你来做东就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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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本来就有心结交戴震五,见推辞不得,就装作为难的模样答应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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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戴震五把领着林江北来到礼查饭店顶层的孔雀大餐厅,要一个雅座,跟林江北坐了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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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好了菜之后,戴震五趁着上洗手间的工夫,让服务生把饭店外汽车里等候的自己的司机叫了上来,交代司机立刻去找人打听一下阿桂姐手下是否真的新来了一个叫徐冰城的小粪头,然后才返回雅座,跟林江北吃喝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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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杯换盏之间,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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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戴震五旁敲侧击地问了林江北很多东西。林江北本来就准备了完整的资料打算应付荒木大井这样的专业特务,用来糊弄戴震五自然是不在话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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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戴震五的司机也从外面赶了回来,他让服务生把戴震五喊了出来,把自己打听结果汇报给戴震五,说的确没有错,阿桂姐那边是新来了一个叫徐冰城的小粪头,拿到了被山西路整条路的粪便处理承包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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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切都对得上,不是别人给自己做的局,戴震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转身回到雅座上,对正在剔牙的林江北说道“冰城老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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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忙?”林江北停下了剔牙,捏着牙签看着戴震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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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查饭店的弹子房最近新来一个日本人,仗着自己弹子竿儿法厉害,屡屡羞辱我。我想让你替我给他打几盘,帮我出一出这一口恶气!”戴震五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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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少爷,以你的面子,什么样的弹子高手请不来啊?”林江北摇头说道,“为什么会想着让我这二把刀出面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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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城老弟,你就别谦虚了!你这水平如果还是二把刀的话,那么全上海滩就根本没有会打弹子的人了!”戴震五说道,“说实话呢,不是我不想请其他人替我出头。奈何上海这边弹子高手都是洋人,其他所谓的中国高手,也就是跟弹子房的小范差不多,我也请了两三个过来,但是根本就不是那个日本人的对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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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我都被那个荒木大井逼得没有办法,都不敢晚上到礼查饭店的弹子房来,只能是趁着下午没有多少客人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到弹子房里来找小范来磨炼一下技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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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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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这么巧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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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心头一震,脸上却若无其事,问戴震五道“戴少爷,你说这个荒木大井是什么来头啊?他跟你究竟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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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个荒木大井是日清汽船会社新派到上海来的一个劳工介绍所的头目。之前日清汽船会社因为气恼我们戴胜昌轮船公司抢了他们日清汽船会社的生意,所以经常有一些弹子球高手跟我约战,只是他们都打不过我。但是这个荒木大井的弹子球水平太厉害了。我连着跟他打了几天,无一胜绩不说,还输了五千多元法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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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输钱还是小事,关键是这件事情太丢人,我们堂堂的中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干不过他一个日本人,怎么也说不过去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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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的中国人?这个时候你自认成了堂堂的中国人?怎么就不提你们戴胜昌轮船公司借用日本人的支持欺压国内轮船公司,垄断了航线之后船票对中国人上涨五倍的事情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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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不是没有中国弹子高手帮你出头,实在是那些中国弹子高手根本就不认为你是中国人,所以才故意在旁边看你跟荒木大井狗咬狗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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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你,恐怕也不是真的嫌弃输给荒木大井丢人,而是心疼输了那五千元的法币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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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林江北嘴上却说道“戴少爷,这个荒木大井的确是欺人太甚。在咱们中国人的地盘上还敢如此嚣张,确实需要有人站出来教训教训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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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呢,戴少爷,咱们先说好。我可以出面跟他约战,但是我只代表我自己,这样万一输了,也不会连累你戴少爷的名声,更不会连累你戴少爷输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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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戴震五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反正我只要看到荒木大井输就好了,最好输得他以后都不敢再来礼查饭店的弹子房,至于什么钱不钱的,都无所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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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的浪琴金表,说道“看这个时间,荒木大井应该已经来了。走吧,冰城老弟,你现在跟我到弹子房,替我出这一口恶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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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3章 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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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跟着戴震五来到二楼的弹子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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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下午林江北过来时弹子房里冷冷清清的情况不同,这个时候弹子房已经处于爆满状态,二十多张弹子台竟然没有一处是空闲的,每一张弹子台都围着几个客人在打弹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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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戴震五和林江北两个人走了进来,弹子房的吴经理连忙殷勤地迎了上去,“戴少爷、徐老板,您们两位来了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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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五没有搭理吴经理,而是用眼睛在弹子房里逡巡了一圈,没有发现荒木大井的身影,这才扭脸问吴经理道“荒木大井那个家伙呢?我怎么没有找到他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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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少爷,荒木所长他今天还没有到呢!”吴经理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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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嚯,这可有点不对劲儿啊!”戴震五乜斜了吴经理一眼,说道“往常荒木大井六点半一过就到了,现在都快七点半了,他怎么还没有到来?小吴,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偷偷给荒木大井通了气,告诉他今天我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弹子高手,让他今天就不要过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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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戴少爷,天地良心啊!”吴经理连忙指天发誓,“您就是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偷偷给荒木所长报信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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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忽然间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吴桑,你不敢偷偷给我报什么信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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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扭头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一个穿着淡黄色呢子大衣的青年男子,身材矮壮,细眉细眼,长着一张长驴脸,下巴上刮得精光,可也掩不住青毵毵地胡须影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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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长相,不正和刘宣所描述的荒木大井的长相相吻合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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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只见吴经理连忙冲着青年男子笑道“荒木所长,您来了啊?戴少爷正要找您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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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是嘛!”荒木大井双手一震,把身上的淡黄色大衣脱下来,往吴经理手里一扔,顺手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领带,对着戴震五说道“戴君,莫非你前两天还没有输过瘾,今天又迫不及待地找我来送钱了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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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戴震五冷笑了一下,“荒木君,你别高兴了太早了,待会儿谁给谁送钱还不一定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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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用手指着荒木大井对林江北介绍道“冰城老弟,这个就是我之前向你提起的弹子高手,日清汽船株式会社劳工介绍所所长荒木大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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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清汽船株式会社是由日本邮船会社、大阪商船会社、大东汽船株式会社、湖南汽船会社等四家日本在华的船运公司共同投资成立的。其中大东汽船株式会社就是隶属于甘粕正彦在天津开设的大东公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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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日清汽船株式会社总部就在上海,在上海、江浙一带名气也远远大于甘粕正彦的大东公司,所以这次荒木大井到上海来重建劳工介绍所,直接就打出了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旗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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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所长,久仰久仰!”林江北双手合拳,向荒木大井拱了拱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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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上下打量了林江北一番,然后才扭头看着戴震五疑惑地问道“戴君,这位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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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正要向你介绍呢!”戴震五伸手指着林江北,笑着对荒木大井说道“荒木君,这是我兄弟徐冰城,听说你弹子打得很好,慕名过来向你讨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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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徐桑也是弹子高手啊?”荒木大井又扭头看了林江北两眼,“不知道徐桑在何处高就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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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谈不上高就,领着几个粪夫在马鸿记下面包了一条马路,混一口饭吃而已。”林江北淡淡一笑,回答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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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荒木大井眼睛不由得一亮,看向林江北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原来徐桑竟然在马鸿记的高就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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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君,你闲扯这么多干什么?”戴震五在一旁不满意了,插言说道“我冰城兄弟今天过来是要找你约战弹子,你就不要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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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约战弹子?好啊!”荒木大井哈哈大笑起来,扭头对吴经理说道“吴桑,请帮我跟徐桑安排一张弹子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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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咧!”吴经理转过身来,用眼睛环着弹子房里扫视了一圈,然后伸手站在旁边的一个弹子房职员叫了过来,用手指着远处的一张弹子台,低声对着这个弹子房职员的耳朵边交代了几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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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弹子房职员连连点头,然后就快步向远处那张弹子台跑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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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工夫,这个职员又跑了回来,对着吴经理汇报道“吴经理,张先生那边已经同意让出弹子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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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经理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冲着荒木大井和戴震五、林江北说道“荒木所长、戴少爷还有徐老板,请跟我这边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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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林江北就跟在戴震五后面,和荒木大井一起来到了刚刚腾出来的那张弹子台。巧合的是,这张弹子台正好又是小范负责服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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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吴经理领着戴震五、林江北和荒木大井一起过来,小范连忙上前招呼道“哎哟,徐老板、戴少爷,还有荒木所长,你们来了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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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听小范这样招呼,不由得又讶异地看了林江北一眼。要知道,在上海租界来说,虽然说粪头的地位不算低,但是这个“徐冰城”毕竟只是一个小粪头,即使地位再高,也不可能比戴震五中这个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还高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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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戴胜昌轮船公司可是能够跟日清汽船株式会社叫板的大企业,如果说单凭企业实力的话,别说“徐冰城”这样的小粪头,就是“徐冰城”上面的老板,马鸿记的老头子阿桂姐,到戴胜昌轮船公司跟前也不够看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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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小范偏偏把“徐冰城”的称呼放在戴震五前面,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徐冰城”这个人一定是出手比较大方,这个小范刚刚受过他的好处,所以才会把对他的招呼摆在戴震五之前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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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荒木大井就在弹子台旁边停下了脚步,用手在弹子台上绿色的绒布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扭身问林江北道“徐桑,你既然要跟我约战,可听说过跟我约战弹子的规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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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听说过!”林江北摇了摇头,扭头看着戴震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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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冰城行动,这个我忘记给你介绍了!”戴震五一拍脑袋,笑着说道“那我现在给你介绍一下吧。其实荒木君约战弹子的规矩跟你下午和我约战弹子的规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每一盘下注的金额比较大。最低也要两百法币一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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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法币?的确不小啊,这就相当是两条小黄鱼一盘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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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法币就两百法币吧!”林江北说道,“不过呢,我还是想请荒木所长把规则重新讲述一遍,以免待会儿我有什么误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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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江北对赌注金额浑不在意,荒木大井心中也暗自感叹都说上海租界里的粪头粪霸收入高,我之前还不相信,今天一看,果然是如此。一个只在马鸿记阿桂姐手下包了一条马路的小粪头,就对一盘两条小黄鱼的弹子赌盘毫不在意。倘若换成那些包了好多条马路的大粪头,出手又该是怎么样的阔绰呢?<r/>

<r/>

不过这样正好,“徐冰城”这个小粪头越有钱,自己能够赢过来的就越多。最好是能够把这个小粪头赢个倾家荡产,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利用这个小粪头给自己的劳工介绍所拉来第一笔生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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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荒木大井就又把约战弹子的规则给林江北讲述了一遍,见林江北没有其他疑问,然后才开口问林江北道“林桑,我们第一盘,你打算下多少赌注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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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下两百法币吧!”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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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两百法币!”荒木大井从自己的皮夹子里掏出二十张十元的钞票,交到小范手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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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见状,也掏出两百元钞票,递给了小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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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范喜滋滋地把这些钞票接了过来,然后给林江北打气道“徐老板,您可一定要赢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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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了解了林江北的秉性,只要林江北能够赢钱,肯定会给他打赏不菲的小费。不像荒木大井那个小日本,都从戴震五那里赢了五千多法币了,愣是一毛钱赏钱也都没有舍得给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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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冰城兄弟,你一定要争气,干赢他!”戴震五也在一旁喊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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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会尽力的!”林江北冲着戴震五比了一个“v”的手势,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明白这个“v”字手势就是代表着胜利的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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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淡淡一笑,伸手示意小范开始摆弹子。在他心里还真没有把林江北放在眼里。要知道,他在天津租界举办的弹子竞赛当中,就击败了天津租界的各路西洋人好手,勇夺弹子竞赛的第二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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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到了上海这边,也听说了,上海市这边举行的弹子竞赛,夺标的也都是西洋人和日本人,至于说中国弹子选手,甚至连复赛权都没有取得过,更别说去进入决赛圈竞逐竞标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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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眼前这个礼查饭店弹子房职员当中的第一高手小范,在中国人当中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但是荒木大井如果对上小范,绝对是有实力直接让两枚弹子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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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范摆好弹子之后,拿出一枚硬币让林江北和荒木大井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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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猜中了正面,然后获得了开球权。他拿起粉块一边轻轻地在弹子竿头抹着,一边问站在他对面的林江北道“不知道徐桑手下有多少粪夫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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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包一条马路,能有多少粪夫?”林江北笑着说道,“五十出头而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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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的眼神不由得一亮,“也就是说,如果能包更多条马路的话,徐先生就能找来更多的粪夫了?”倘若真的是这样,自己一定要狠狠地赢这个“徐冰城”一次。他如果能找来更多的粪夫,也就能够给自己的劳工介绍所找来更多的劳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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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让他欠上自己一笔巨额债务,不发愁他不愿意给自己介绍劳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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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条马路?”林江北仿佛根本不知道荒木大井在心怀鬼胎一样,嗤笑了一声,“就北山西路一条马路,我也是求爷爷告奶奶,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周折,才侥幸从阿桂姐手里包到了手。想要更多条马路,岂不是痴人说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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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也是!”荒木大井点了点头,“你们的阿桂姐手下也有一大帮粪夫要养活,不可能把马路都包给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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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他一边把粉块放在弹子台变,架好手架,啪地一个加力高竿儿,把球堆大力击散,只是可惜运气不好,没有球落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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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台面上的局势,还好,白色母球正好被其他弹子包围在正中间,不但不好架手架,也没有任何好的击球线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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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换他来打这一竿儿,只能轻轻推一下球,做一个防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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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五在一旁看得很是郁闷。心中道荒木大井这个王八蛋运气也太好了,台面上的大多数弹子都散开了,偏偏有三枚弹子紧紧包围着白色母球,一点机会都没有给林江北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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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桑,该你了!”荒木大井退到一边,伸手端起吴经理刚刚送过来的龙井茶,轻轻呷了一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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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拿着弹子竿绕着台子仔细观察了一周,发现采取通常的击球技法,根本就没有任何进攻机会。不过幸亏这美式十六球的规则和英式司诺克的规则不同,美式十六球是允许跳球的,所以即使是白色母球被三枚弹子紧紧包围着,但是采取跳球的击球技法,还是有进攻机会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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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有点难度的就是手架太不好架了,像右手选手,只能采取背后反手高架的方式去打白色母球,让白色母球跳出来的同时,还要击打中目标弹子进袋,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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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心中想着,就背身靠在弹子台边,左手几乎是垂直按着台沿儿,大拇指高高翘起,右手拿着弹子竿从背后反穿过来,跟白色母球也形成一个垂直的角度,然后竿头快速地往下一插,只见白色母球就从三枚弹子和库边中间高高跃出,然后正好砸二号全色球的侧边,于是二号全色球就急速旋转着滚了出去,然后撞到十号双色球,把十号双色球撞入了底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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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本来安坐在椅子上呷茶的荒木大井惊讶地一口就把喉咙的茶水喷了出来,呆呆地看着底袋中的十号双色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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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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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架竿儿加反手击球加跳球加二传再加侧旋,这几样分拆起来都不难,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是地狱级的难度,换成他来做这一条组合击球技法,一万次中就也不见得能够成功一次,怎么“徐冰城”这个小粪头轻而易举的就成功了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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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4章 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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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五和小范站在一旁也都看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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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是没有看过弹子高手,就比如礼查饭店的弹子房,就经常有西人高手来打弹子,几乎代表了全上海弹子玩家的最高水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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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戴震五和小范两个人的印象中,就是换成那几个顶尖的西人高手过来,恐怕也使不出林江北这一套组合击球技法,最多是靠蛮力把球炸开,看看能不能凭借运气撞一个弹子入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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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林江北这样举重若轻使用这一套高难度的组合技法潇洒地把目标弹子击落入袋中,那几个西人高手别说去做了,恐怕想都不会去这样想,因为使用这样高难度组合技法去击弹子,能不能使目标球落袋还是小事,关键一个不好,就容易造成滑竿犯规,到时候目标球没有落袋,还会被罚一竿儿,实在是得不偿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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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有想到,林江北不仅敢如此大胆地规划难度如此高的击球线路,最后还成功地把十号球击落入袋,这样的水平,就是参加上海市弹子比赛,也是有实力拿冠军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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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却不管戴震五、小范和荒木大井如何想。伸手拿起放在台边的粉块,轻轻擦拭着弹子竿头,眼睛瞄着十一号弹子,寻找着下球路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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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一竿儿虽然难度不小,但是对于他这个上一世打习惯了斯诺克台球的高手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太难的挑战。他刚才之所以敢那样下竿儿,其实是有绝对的把握不犯规导致罚竿儿,最多就是目标球不落袋而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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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弹子竿头擦好粉,林江北就已经选好了十一号弹子的下球路线,果断选择一个借库反弹,把十一号弹子打入中袋,然后母球又借势把挡着底袋的三号全色弹子给撞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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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台面上的局势就豁然开朗,剩下的几枚双色弹子入袋路线都显露了出来,只要林江北不发生低级别的失误,剩下的几枚双色弹子一竿儿清台不是什么难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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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这下可就坐不住了,把手里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搁,站起身来走到弹子台边,紧张地看着台面的局势,心中暗自祈祷“徐冰城”接下来的击打弹子的过程中一定要出现失误。否则他押在小范那两百元钞票,就变成这个小粪头的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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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对于打习惯了台大球小的斯诺克台球的林江北来说,换成眼下这种台小球大,而且局势疏朗的美式十六球,想失误也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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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手起竿儿落,很快连带目标球以及黑色八号球都打落袋中,顺利拿下这一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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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荒木所长!”他笑嘻嘻地冲小范手里拿过四百元钞票,对荒木大井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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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城兄弟,你谢什么谢,这是你凭本事赢来的!”戴震五重重地拍了拍林江北的肩膀,然后对荒木大井说道“荒木君,你说是不是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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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我的是徐桑,又不是你戴君,你得意什么劲儿?”荒木大井握着弹子竿,逼视着戴震五:“戴君可有胆量,跟我来一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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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五又怎么肯上当“呵呵,冰城是我兄弟,我兄弟赢了你,难道还不能让我得意得意啊?荒木君,今天不是说好了要跟我冰城兄弟约战吗?怎么才输了一盘,就想要当逃兵啊?如果是这样,我下次见了递信省管船局监理科石渡科长的时候,可得好好跟他谈一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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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递信省管船局,实际上就是日本的交通部航运局。其中管船局监理科的石渡邦之丞以监理科科长的职务同时兼任着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社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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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胜昌轮船公司作为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对手,从在管船局局长内田嘉吉的支持下,从日清汽船株式会社里抢走了浙江和江苏两个省的主要航线,石渡邦之丞自然不会多喜欢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戴震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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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石渡邦之丞同时又是一个极度爱面子的人,越是在竞争对手跟前,面子越是不能丢,所谓输人不输阵。倘若让他知道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职员在竞争对手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戴震五跟前自食其言做了逃兵,那这个职员的下场会极其凄惨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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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虽然说实际身份是甘粕正彦的大东公司里的职员,石渡邦之丞无论是作为管船局监理科科长还是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社长,都不能够管到他。但是荒木大井在上海开设的这个劳工介绍所既然打出了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招牌,那就代表着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对外形象却,更何况他要在上海开展业务,也离不开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协助,一旦让石渡邦之丞对他心生厌恶,荒木大井的这个劳工介绍所的业务也基本上的上海开展不下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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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君,我什么时候说不跟徐桑约战了?”荒木大井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胆量跟我打一盘,又没有说不跟徐桑继续约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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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扭头看着林江北,说道“徐桑,我们下一盘依旧是押注两百,你觉得怎么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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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所长既然说两百,那就两百吧!”林江北笑着点了点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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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以为荒木大井输了这一盘后会不服气,要涨赌注,却没有想到这个日本鬼子竟然比猴子还精,赌注依旧维持在两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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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范就开始清台摆弹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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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上一盘是荒木大井先开竿儿,这一盘就轮到林江北先开竿儿。林江北这一盘开竿儿的运气不错,直接就落袋了两个全色球,然后他就没有给荒木大井上手的机会,又是一竿儿清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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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这次脸色就有点不对劲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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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盘的话,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把“徐冰城”这个小粪头的赢球归结于运气,但是这一盘却彻底浇灭了他的幻想,他彻底看明白了他跟“徐冰城”弹子技术之间的巨大差距。真要是继续打下去,十盘当中他不见得能够赢一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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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按照一盘两百的最低下注金额,再加上“徐冰城”妖孽一般的清台速度,真的要打一个晚上,他不但要把从戴震五手里赢过来的五千多法币输出去,另外还要搭上一笔钱。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呢?<r/>

<r/>

要知道,他作为大东公司的高级职员,一个月的收入折合成法币,也不过二百多元而已。之所以敢跟戴震五赌那么大,完全是因为仗着自己打弹子技术远超戴震五,是有赢无输的局面,才会主动约战的。<r/>

<r/>

可是现在局面完全反过来了。自己倘若跟“徐冰城”这个小粪头打下去,结果肯定是自己有输无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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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冲着林江北呵呵一笑,说道“徐桑,我很想跟你继续打下去,奈何我今天身上只带了五百的法币,现在只剩下一百法币,不够进行下一盘了。要不咱们下次再约吧,到时候我一定多带一点钞票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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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君,钞票不够,我可以借给你啊!”戴震五又怎么肯让荒木大井如愿,在一旁说道“你需要多少钞票,我立刻开一张支票,到礼查饭店总台上去兑换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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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查饭店作为上海顶尖的国际大酒店,是可以为戴震五这样身份的客人提供支票兑换服务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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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戴君,这个就不必了吧?作为日本人,我还没有借钱打弹子的习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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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五气得干瞪眼,却又没有办法。他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去向石渡邦之丞去告状,说荒木大井不肯借钱打弹子,丢了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脸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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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也不肯就这样放过荒木大井,于是就逼问道“荒木君,那你下次什么时候还来礼查饭店弹子房?我到时候带着冰城兄弟提前来这里等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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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又怎么会跟戴震五定死呢?反正上海的高级弹子房又不止礼查饭店这一处。自己之所以每天来这里,还不是因为日清汽船株式会社里的老友知道自己打弹子技术好,所以告诉自己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戴震五喜欢打弹子赌钱,让自己到礼查饭店的弹子房来杀肥羊吗?<r/>

<r/>

现在虽然又输出去四百元法币,但是自己还赢了戴震五四千多法币,相当于自己两年的工资了,现在收手,还可以保住这一份胜利果实。<r/>

<r/>

于是荒木大井就笑着说道“这个再说吧,我的劳工联络所刚刚开业不久,事务繁忙,不一定有多少时间来这里打弹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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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五气得恨不能当场就草荒木大井的娘,你之前赢老子钱的时候,也没有见你说什么事务繁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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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大井却不管戴震五气成什么样子,伸手拍了拍林江北的肩膀,说道“徐桑,你弹子水平确实高超,有空的时候,我一定会再向你领教。”<r/>

<r/>

“不过除了打弹子之外,我还想给你谈一笔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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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很想说有兴趣,但是看着戴震五气成那个样子,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好答应荒木大井,于是就说道“对不起,荒木所长,我在弹子房只打弹子,不谈生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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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太遗憾了!”荒木大井耸了耸肩,说道“希望下次我们在其他地方碰面的时候,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生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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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把弹子竿交还给小范,又支付了三元的弹子台费,转身扬长而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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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狗日的东西!”戴震五望着荒木大井的背影,嗤笑了一声,“就这么一点肚量啊?输了四百块钱,就吓成这个样子?真的是连上海滩的小瘪三都不如。就这样子,还在上海开什么劳工介绍所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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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扭头看着林江北,说道“冰城兄弟,你一定要提高警惕,少跟这个家伙接触。跟这样的家伙谈生意,最后的下场肯定是有赔无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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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书友们新年快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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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殁于路边而无人闻者十八岁生日快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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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5章 九一式密码机与X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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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林江北故作惊讶地回头望了荒木大井的背影一眼,问戴震五道“哪戴少爷你又为什么会跟他约战弹子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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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我不是一开始不知道他的品性吗?”戴震五悻悻地说道,“不明不白地被这个狗日的东西坑了五千多元。”<r/>

<r/>

“那这个荒木所长究竟是干什么的?”林江北又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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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名义上是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上海劳工介绍所所长。”戴震五说道,“实际上跟日清汽船株社会社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一个小股东大东汽船株式会社里的人。”<r/>

<r/>

“我也是一开始上当了,以为他真的是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人,才答应跟他约战的。等我第二天派人查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已经输给他一千多元了,欲罢不能。如果冰城老弟能早两天到这里来打弹子,我也不会被这个狗日的坑的这么厉害。”<r/>

<r/>

“不过无所谓,钱是身外之物。关键是有了冰城兄弟你,荒木大井那个狗日的估计以后再也不敢到礼查饭店的弹子房来,我又可以开开心心的打弹子,这就足够了!”<r/>

<r/>

“对了,冰城兄弟,你可千万记住我之前的交代,不要跟这个狗日的有什么瓜葛,以免被他坑了。”<r/>

<r/>

“我应该不会跟他有什么瓜葛吧?”林江北摇头笑道,“我是做掏粪生意的。荒木大井本事再大,难道还能从阿桂姐手里给我多要出来几条马路不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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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狗日的又不是往上海介绍劳工。”戴震五说道,“他是打算从上海这边募集劳工,介绍到关外去。你想想看,如果在上海这边干活的话,出了什么事情,总是能够找到关系照应吧?如果被弄到关外去,人生地不熟不说,关键那里全都是他们日本人的地盘,到时候一旦出了事情,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r/>

<r/>

林江北见戴震五处处还以中国人自居,心中也是暗自鄙夷。如果是换成别的小粪头,也许不知道他这个戴胜昌轮船公司少东家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眼前这个戴震五虽然叫的还是中国名字,可是实际上真实身份却已经是日本国籍了,而戴胜昌轮船公司,也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日本企业。<r/>

<r/>

不过呢,话又说回来,哪怕戴震五是日本国籍,那怕他是出于跟荒木大井之间的个人恩怨才对他讲出这番话的,但是总归也是一番好心,总比他跟荒木大井联合在一起坑中国人要强很多。<r/>

<r/>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小范趁着戴震五说完话的机会,赶忙把手里的四百元钞票递给林江北,嘴里说道“恭喜徐老板,您这一盘赢得依旧是那么干净漂亮!”<r/>

<r/>

“呵呵,小范真会说话!”林江北呵呵一笑,顺手抽出二十元钞票交给小范,“这个就赏你了!”<r/>

<r/>

“谢谢徐老板!谢谢徐老板!”小范再一次喜出望外。前一次林江北连着台费在内,打赏他十元钞票,他就觉得挺多的了。却没有想到林江北这次更大方,在荒木大井已经支付过台费的情况下,又打赏了他二十元钞票,这样豪爽的客人,他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够遇到一次啊!<r/>

<r/>

戴震五在一旁心中也微微咦了一声。论起身家来,他这个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不知道比“徐冰城”这个小粪头多出多少倍,可是像“徐冰城”这样随手就赏赐给小范这样的弹子房职员二十元钞票,哪怕这钱是赢过来的,戴震五一般情况下还真舍不得这样做,除非是他带着女伴儿到弹子房来打弹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为了博美人一笑,他甚至连一百元的小费都打赏过。<r/>

<r/>

但是“徐冰城”今天又没有带女伴儿过来,出手这么大方,实在是有点憨头。<r/>

<r/>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身边都是精明的过分的朋友,偶尔能交到这么一个“憨头”的朋友,感觉也是不错的呢!<r/>

<r/>

心里想着,戴震五就对林江北说道“冰城兄弟,不知道你明天下午可曾有什么安排?”<r/>

<r/>

“呵呵,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林江北说道,“怎么了,戴少爷,你有什么吩咐?”<r/>

<r/>

“明天下午你如果没事,我带你到我办公室去认一认门。”戴震五笑着说道,“这样你以后要有什么事儿,去找我也方便!”一边说着,戴震五一边递了一张名片给林江北。<r/>

<r/>

这也意味着,林江北通过今天跟荒木大井的两盘弹子较量,已经彻底获得了戴震五的认可。有林江北这个弹子高手在,戴震五至少不用担心在弹子房再遇到荒木大井的挑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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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接过戴震五的名片一看,发现他的名片上写的竟然与戴胜昌轮船公司无关,而是一个叫做源通德记公司的总经理,于是就惊讶地问道“戴少爷,你不是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吗?怎么又变成了源通德记公司的总经理?”<r/>

<r/>

戴震五就笑了起来,解释道“源通德记公司其实跟戴胜昌轮船公司是一码事。有些事情用源通德记公司名义干方便一点,我这个源通德记公司的总经理其实就相当于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副总经理。”<r/>

<r/>

原来如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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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点了点头,再看名片上的地址,也跟戴胜昌轮船公司在上海的总部不同,而是在北四川路底的一栋洋楼里。<r/>

<r/>

他心头不由得一震。所谓北四川路底,其实就是北四川路和东江湾路以及窦乐安路三条路交汇的地方。<r/>

<r/>

按照戴震五名片上的地址来看,他的办公的洋楼正对面,也就是北四川路跟窦乐安路交汇的地方就是日本海军俱乐部,而斜对面,东江湾路跟北四川路交界的地方,则是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r/>

<r/>

戴震五能够把办公室设立在这个特殊的地方,肯定是与日本军方,尤其海军方面关系不浅,难怪他一点都不忌讳荒木大井的身份,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呢!<r/>

<r/>

嗯!看来之前自己还是小瞧了戴震五,这条线可要好好利用一下,说不定可以通过他弄到不少日本海军的情报。<r/>

<r/>

“原来如此!”林江北把名片塞进了钱包,对戴震五说道“既然是戴少爷亲自邀请,明天下午即使我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推掉,去登门拜访戴少爷!”<r/>

<r/>

“哈哈,好好好!”戴震五伸手拍了拍林江北的肩膀,说道“那我明天下午就在办公室恭候冰城兄弟的光临了!”<r/>

<r/>

这件事情敲定之后,林江北就向戴震五告辞,出了礼查饭店,叫了一辆出租车,先赶回祝学模为他在闸北上海总工会附近安排的一间办公室。<r/>

<r/>

这里原来是上海市总工会的一间存放杂物的仓库,祝学模既然让林江北出面担任他五十多名嘉善老乡的粪头,下午就让人把这间仓库腾出来,以明租暗借的方式,把这间房子交给林江北,当成他的办公地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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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之所以乘坐出租车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防止戴震五或者是荒木大井的派人跟踪。尤其荒木大井,在弹子房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有着拉拢林江北的意思,作为特务头子甘粕正彦的手下,他离开了弹子房之后,又怎么会不去调查林江北的来历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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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他在礼查饭店外面安排有跟踪林江北的眼线,林江北倘若直接回辣斐坊的住处,岂不是就暴露了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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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林江北的出租车刚刚在办公室的楼下停下,就看到后面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他身后驶过。林江北在礼查饭店上车的时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礼查饭店对面的马路边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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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林江北现在还不好确定,这辆黑色轿车究竟是戴震五派过来的还是荒木大井派过来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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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进入楼房,却没有沿着楼梯向上走,而是直接穿过后面,进入后面的小弄堂,然后拐了一个弯儿,又上到另外一条马路上,沿着街边步行走了两百多米,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又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中间换了两次车,这才赶回到辣斐坊的住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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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宣正在对面的房间躺着,见他回来,一个轱辘翻下床,来到了他的房间,对林江北说道“报告站长,我有两个重要消息要汇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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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重要消息?”林江北正脱掉围巾和帽子准备往衣架上挂着,闻言顿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刘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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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消息就是我今天晚上跳到荒木大井的公寓楼顶上去了。”刘宣说道,“然后我在楼顶上发现了一根伪装成晒衣杆的大型天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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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成晒衣杆的大型天线?”林江北眉毛不由得轻轻一动,“那可真是够大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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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也觉得奇怪,这么大的天线,肯定不是收音机的天线(当时的收音机,我国七八十年代的电视机一样,需要安装室外天线),甚至也不是普通的无线电发报机的天线,因为它的规模太大了一点。”刘宣说道“你昨天不是说电讯科那边怀疑日本人在上海这边有干扰源吗?我怀疑这根天线就是日本人所新建立的干扰台的天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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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根天线外边簇新,显然是新架设的。它之所以引起我的怀疑,就是因为他伪装成的这一根晾衣杆太新了,跟周围几根晾衣杆有明显的区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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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判断很有道理!”林江北点头说道“那你有没有查出来,这根天线的线是通向公寓的哪个房间?跟荒木大井有没有关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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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关联!”刘宣回答道“荒木大井住在那栋公寓的四一三房间。而这根天线通向的是五零七房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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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明天去找阮亿辉,让他帮忙查一下,那栋公寓五零七房间住的是什么人。”林江北说道,“另外让他帮忙查一下,那栋公寓有没有住户向交通部国际电信局无线科申请登记过无线电台或者无线电话执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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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所谓无线电话,其实就是收音机,当时全称是无线电话收音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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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交通部国际电信局无线科,则是民国政府交通部专门在上海设立的通过全国无线电事务的管理机构。按照当时的规定,不仅仅是开设广播电台要经由交通部国际电信局无线科批准,装用无线电话收音机的人,无论是购置还是自行装配均必须要向交通部或者其委托机构,也就是交通部设立在上海的国际电信局无线科提出申请并要登记在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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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规定不仅仅是民国政府管辖区域,外国在中国建立的租界也要一并遵照执行。也就是说,即使是上海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倘若要开设广播电台或者是安装收音机,都需要向民国交通部无线电管理局提出申请,获批之后才能够开设和安装并要登记在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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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公董局和公共租界工部局对民国政府的交通部国际电信局无线科管辖权予以承认,不过另外加了一条要求,就是在租界内开设广播电台或者安装收音机,除了向民国政府交通部国际电信局无线科登记之外,还需要向租界公董局或者租界工部局的警务机关领取执照,实际上进行的是双重管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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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林江北让刘宣去巡捕房找阮亿辉查一下荒木大井那栋公寓有没有申请登记无线电台或者无线电话收音机的执照,阮亿辉是完全能够查的到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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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明天就去找阮亿辉查这件事情!”刘宣回答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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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第二个重要消息是什么?”林江北问刘宣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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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又去见了秦九。本来想向他问一下,看他知晓不知晓荒木大井公寓楼顶上那根大型天线的事情。谁知道他虽然不知道那根大型天线的相关情况,但是却给我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说是他得到消息,日本驻上海x机关那边获得了一架日本最新式的‘九一式’密码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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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式密码机,哪是什么东西?”林江北不由得呆了一呆。他上一世太少关注情报战的消息,根本就不知道九一式密码机这个名词;而这一世无论是在浙警正科,还是在杭训班,却也没有听过九一式密码机的名字。所以骤然之间从刘宣嘴里听到这个名词,自然是非常意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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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情况秦九也不清楚!”刘宣回答道“他也是听见他上司田中庄太郎在电话中向上司抱怨,为什么华北驻屯军上海特务部没有资格配备九一式密码机的时候才第一次知道九一式密码机的存在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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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x机关呢?秦九又知道多少呢?”林江北又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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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杭训班的时候,就听教官说过,在上海所有日本的特务组织当中,“x机关”是最神秘的一个,甚至很多上海的日本特务都不知晓日本在上海还没有这么一个间谍组织。情报处至今为止,也是只知道日本在上海秘密布置了这么一个叫“x机关”的间谍组织。至于说这个间谍组织头脑是谁,有多少人,设立在上海什么地方等等,都一无所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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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6章 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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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说,他只知道x机关的真实名称叫做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也叫做日本海军上海特务部。”刘宣回答道“本部驻地就在狄思威路靠近北四川路路口的地方。具体门牌号他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栋二层小楼,小楼的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至于说这个x机关其他方面的情况,他就不清楚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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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刚才其实就是随口一问,跟本没有想到秦九那边能够知晓x机关的消息。却没有想到,秦九不但知道x机关的真实名称,而且还提供了x机关本部驻地的详细地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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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没有具体门牌号,但是狄思威路靠近北四川路口附近,外面还爬满常春藤的二层小楼应该不多,至少稍微下一点工夫去排查,不难把这个地方给找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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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林江北在刘宣面前很少喜怒形之于色,这时候也不由得兴奋地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老刘,了不起啊!你这次真的是立了大功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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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宣很少看到林江北在自己面前如此忘形,甚至刚才自己汇报了关于九一式密码机的消息,也没有看到林江北如何兴奋。这时候看见林江北如此,就有些意外地问道“林站长,这个x机关的消息很重要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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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能怪刘宣孤陋寡闻。他因为没有参加过杭训班的培训,只读了浙江警校正科,所以也就没有机会从杭训班教官的嘴里获知上海有一个最神秘的x机关的消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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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正科毕业之后,他进了邮检处,更是没有机会去知道x机关。即使他两年前到河南站担任副站长,负责的主要对付的主要是河南以及华北区域的日本特务组织,自然还是没有机会去接触到关于日本在上海有一个神秘x机关的情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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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当然重要!”林江北看着刘宣说道“你可知道,情报处为了获知这个x机关的真正名称和驻地地址,不知道在上海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但是最后都一无所获。却没有想到,今天就这么被你给拿到手里了!段主任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知道要如何嘉奖你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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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宣这才知道,自己无意当中从秦九嘴里获得的这个x机关的情报竟然如此重要。他连忙啪地一个立正,对林江北说道“报告站长,段主任要嘉奖也应该嘉奖您!如同不是您领导有方,指挥得当,并把属下从河南站调过来,属下哪里有什么机关从秦九嘴里获得这个x机关的相关情报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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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林江北用力拍着刘宣到肩膀,说道“这个情报是你的就是你的,为什么要推让给我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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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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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宣急声想要分辩,却被林江北伸手阻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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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老刘,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他笑着对刘宣说道,“但是呢,我要这一份功劳真的没有什么用途。你想一想看,我才刚满二十岁,就已经是情报站少校副站长了,而且还是杭城站这样的甲类大站,这基本上也是我目前的极限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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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是常校长能够发货,否则的话,短时间内,无论我再立什么功劳,段主任都不可能再提拔我了。反倒是这份功劳给你,还是对你有大用途的。这份大功加上前面的功劳,别的不说,把你的军衔从少校提到中校,应该没有问题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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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宣知道林江北这是真正为他好,但是依旧摇头说道“林站长,我不想要什么中校,我只想在您的手下效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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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笑了起来,说道“老刘,你是怕我才是一个少校,而你升成中校之后,不能在我手下效力是吧?放心吧,咱们情报处最不讲究的就是军衔的高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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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咱们段主任吧,目前什么军衔都没有。副处长赵皆民以及情报处南京区区长郑世瑞两个人虽然挂着少将的军衔,不是还得听咱们段主任指挥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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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老刘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干,哪怕你是这次你的功劳让军衔升成中校,我都不会让段主任把你调走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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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站长,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刘宣如释重负,说道“我在情报处无根无底的,如果没有你的照顾的话,我怕我又去坐冷板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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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怎么可能?以后就算你从我这里调出去,也绝对不会坐冷板凳!”林江北又拍了拍刘宣的肩膀,向他保证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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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说这个了!”林江北话锋一转,问道“你从秦九那边拿到这个情报,一共花了多少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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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九一式密码机和x机关的消息在内,秦九一共开价是一千法币。”刘宣挠着头嘿嘿一笑,说道“我当时不知道x机关的消息竟然这么重要,就跟秦九还了一下价,最后把金额压到六百法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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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林江北一眼,解释道“主要是我身上也只有三百法币。按照秦九先付一半款项的规矩,如果不压到六百法币,我就无法当场从秦九那里拿到这个消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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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也笑了起来,说道“看来秦九也不知道x机关这个情报究竟如何重要,否则别说是六百法币,估计就是两千法币,秦九也不一定舍得卖给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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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掏出钱包,从里面数了一千法币交给刘宣,“我身上的现钞也不多了,这些钱你先拿着,以后秦九有什么重要消息,你一定要像这一次果断买下来。钱不够的话,就回来找我,我给你想办法解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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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宣把钱接过来装好,然后问林江北道“林站长,关于那个九一式密码机和x机关的事情,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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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问题就交给我来解决。”林江北说道,“你那边明天先去找阮亿辉,把荒木大井公寓楼里五零七的住户情况摸清楚。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回房间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才好继续工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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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林站长!那您也早点休息!”刘宣回答了一声,返身回了自己的房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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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沉吟了好一阵子,决定关于荒木大井公寓楼顶上大型天线的事情先不忙通知张华年,等刘宣那边进一步调查结果出来了再说。但是关于九一式密码机和x机关的消息,则不能拖延,现在就要打电话汇报给周凤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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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二楼书房,拨通了周凤山家里的电话,把情况向周凤山汇报了一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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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凤山听完之后,立刻也兴奋了起来。虽然他也和林江北一样,根本不是道九一式密码机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单单是x机关真实名称和它的本部驻地的消息,就足以驱赶走周凤山的所有睡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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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啊江北,你小子真的是厉害啊!这才到上海几天啊?不但把章超阳从禁烟督察处上海办事处里弄了出来,而且还拿到了x机关的真实名称和驻地地址。就凭着这一点,以后上海区区长王新恒见了我之后,也得矮半头跟我说话!”周凤山哈哈大笑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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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凤山是力行社和情报处的双重元老,又是浙警系的核心人物,在情报处里除了南京本部的几位大佬之外,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但是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就是情报处上海区的区长王新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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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恒是浙江慈溪人,曾经被国民党派到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是太子爷常敬国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关系极好,曾经因为常敬国被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逮捕,蹲了四个月的大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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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遣返回国之后,王新恒又神奇的结交上了少帅张雪亮,两个人虽然地位相差悬殊,却成为莫逆,极为相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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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他的背景强硬,所以加入军统之后,就被段逸农任命为情报处最重要的情报大区上海区的区长,全面负责上海地区的对日情报工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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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背景,王新恒又怎么会在乎周凤山力行社和情报处双重元老的面子?对于手下浙警系的成员,也不怎么看得惯,经常是敲敲打打,说浙警培养出来的毕业生比起苏联格别乌培养出来的学生差远了,让周凤山很是恼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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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王新恒领导的情报站上海大区花了那么精力,连日本x机关的影子都没有摸到一丝。但是林江北才去上海两三天的工夫,就把x机关真正名称和本部地址搞到手了,这怎么能够不让周凤山感到扬眉吐气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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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校长,那需要把x机关的情报通知给上海大区,让他们接手派人去调查x机关的情报吗?”林江北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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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就暂时先不要通知了!”周凤山说道,“你那边如果有精力的话,可以沿着这条线索往下查一下,看能不能弄到x机关的更多情报。至于原因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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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才决定对林江北开口说道“因为段主任对王新恒在上海大区的表现也非常不满意,已经决定把他调走,让刚刚从汉口站的周围龙过来接替他的工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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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如果把这个情报交给王新恒来调查,到时候万一王新恒有什么重要的发现,就不好把他调走了。所以这个消息要暂时压一压,等周围龙正式调到上海大区任区长的时候,再通知他,由他来派人接手调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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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那周围龙大概还要多长时间会调到上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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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也就一个来星期。”周凤山说道,“等季开邱这边的事情有一个正式的结果之后,就可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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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说道“对了,江北,章超阳那件事情,你办得太漂亮了。段主任已经从常校长身边人那里得到了准确消息,常校长已经决定把季开邱正式给拿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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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7章 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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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常校长最终决定把季开邱拿下这件事情,林江北倒是不怎么感到意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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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道理嘛,很简单,因为在上一世的时候,即使他这个不怎么关心民国谍战史的小白,一提起民国政府的特务情报系统,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名字就是情报处的段逸农,其次就是把持系党务处的程氏两兄弟。至于说季开邱的名字,他是根本听都没有听说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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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说明无论是季开邱再怎么得到常校长的信任和眷顾,但是一旦段逸农和季开邱之间发生了冲突,常校长最后在两者之间做出取舍的话,最终选择的必然是段逸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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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听到周凤山这样说,他立刻也笑了起来,说道“能这么快让常校长下定决心,说明段主任还是圣眷不减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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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受季开邱这件事情的影响,情报处上层很可能会迎来一番人事变动,处座必定会趁势提拔一批浙警系的人马。”周凤山在电话那端不无遗憾地说道,“江北,可惜你年龄太轻,毕业时间又太短,不然凭借着你的功劳,这次处座怎么着也得给你安排一个乙类站的站长干一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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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来日方长嘛!”林江北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周凤山,“您想一想看,我才离开杭训班几天,就已经成了杭城站副站长了,段主任还能够怎么升我啊?要知道,跟我一期读杭训班的同学这个时候还在杭训班内接受教官的训练,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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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臭小子,我为你说话,你倒反过来劝说我了!”周凤山哂笑了一声,说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除了汇报成绩之外,你在上海那边有什么困难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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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还是有的。”林江北说道,“因为要向秦九买情报,我带过来的现钞几乎快花完了。我怕钱跟不上的话,以后秦九这边再有什么重大情报,我无法购买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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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虽然还有一张国舅爷宋子武开出来的五千法币的现金支票,但是对林江北来说,这笔钱他是一分钱都不打算去动的,准备到时候见到段逸农的时候,把这张支票交给段逸农。至于说段逸农到时候是把这张支票去送还给国舅爷,还是去做别的用途,那就不关林江北的事情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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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好办,”周凤山在电话那端说道,“你明天去找周伯,就说是我交代的,让他先给你拿五根大黄鱼做备用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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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校长,你在上海这边的家底竟然这么丰厚啊?随随便便就让周伯拿出来五根大黄鱼出来!”林江北不由得惊叹了一声,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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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丰厚个屁!我当了这好几年省会警察局局长,就攒下这一点体己钱。”周凤山笑骂道,“如果换一个人,我才舍不得拿出来的!你可一定要记得,回到杭城站销账之后,把钱再还给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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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周凤山这么一说,林江北心中不由得一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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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周凤山所说,他虽然身兼浙警校长和浙江省会警察局局长两大职务,但是实际上却没有攒下多少家底。就连他在杭城的住宅,也是从一位义乌富商那里暂借过来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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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随着浙江警校的撤并被提上正式日程,周凤山在浙警校长的位子上也呆不了几天了,这也意味着周凤山差不多要丧失小一半的收入来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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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周凤山一直以来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关照,林江北总不能对周凤山窘境视若不见。虽然考虑到段逸农和徐铁成的观感问题,他没有办法让周凤山在他们的磺胺注射针剂项目中参上一股,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别的办法去帮助周凤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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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林江北准备借助这玛格丽特母女的法国人的身份在法租界开设的药店,从法国直接进口鲁比阿唑磺胺粉的项目。这件事情就可以让周凤山参上一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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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凤山既然在辣斐坊安插下了这个秘密据点,对上海的情况肯定是非常熟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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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玛格丽特母女在明,周凤山在暗,一明一暗互相配合,这个从法国进口鲁比阿唑磺胺粉的项目无疑就更加保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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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呢,这件事情也不急着跟周凤山讲。等林江北把玛格丽特母女的情况都摸清楚,确定这母女俩个能够胜任这个项目之后,才跟周凤山讲也不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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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打好了主意,林江北嘴上却笑着说道“好咧,校长,那就先这样说。这边再有什么情况,我即使找您汇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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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林江北回到房间睡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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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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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刘宣给林江北打了一个招呼,就出门前往虹口巡捕房,去找阮亿辉接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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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宣离开之后,林江北这才来到一楼,敲开周伯的房门,笑吟吟地说道“周伯,我这边手头有点紧。周校长让我跟你讲一声,说让你给我拿五根大黄鱼先让我用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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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山既然发了话,当然没有问题。”周伯慢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大黄鱼还存在银行的柜台上。我要到银行的柜台里取出来,才能给你。这样吧,你如果不急着要的话,该去办啥事就去办啥事。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再把大黄鱼给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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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那就麻烦周伯了!”林江北知道周伯肯定要打电话回去找周凤山核实,于是就冲着周伯摆了摆手,迈步上楼回到房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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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之后,林江北经过一番简单的收拾,把自己化装成一个二十六七岁左右的年轻人,然后这才下楼出门,步行来到电车站,乘坐电车,赶到了狄思威路和北四川路交叉口的附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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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着交叉口,沿着狄思威路方向往里走,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道路两边的建筑。大约走了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就看到一栋覆盖着常春藤的二层楼建筑出现在马路的对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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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抬眼望对侧这栋二层楼的门口望去,只见这栋二层楼的门口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此时既没有专人把守,也没有什么人进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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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头往上望去,却整栋楼的窗户都被常春藤覆盖了大半,根本就看不见窗户里的情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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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目光不敢在这些窗户口久留,也不敢在马路边多做逗留。因为倘若这栋二层楼真的是秦九所说的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话,那么林江北相信,在那十多扇被常春藤遮盖了大半的黑洞洞窗户里面,肯定有一扇窗户后面隐藏有专门的观察人员在观察外面的情况。自己倘若在这里逗留久了,肯定引起隐藏在窗户后面的观察人员的怀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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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若无其事地离开这段路面,迈步继续往前走。大约又走出一百多米远,在自己的右侧又出现一栋二层小楼,而且同样也覆盖满了常春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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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种情况却早已经在林江北的预料之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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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时的上海街头,二三层小楼这种建筑规制属于非常常见的,而常春藤也是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里常见的绿化植物。因此当初他从刘宣嘴里听到这个情报的时候,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很有可能从北四川路口到这里两三百米的距离之内,会出现不止一栋覆盖满了常春藤的二层小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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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仔细观察这栋二层小楼,发现跟前面一栋二层小楼一样,楼门口非常安静,既没有什么守卫人员,也不见有什么人员进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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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常春藤也几乎爬满了楼房的外墙,楼上楼下的窗户都几乎被常春藤给遮满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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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三百多米远的距离几乎已经是北四川路路口“附近”这个概念的极限了,林江北判断,这两栋二层楼之间,必然有一栋是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真正驻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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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眼前这栋二层楼就在自己身侧,林江北可以一边走,一边慢慢观察,即使楼内的窗户后面隐藏有专门的观察人员,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举动过于引人注目而引起观察人员的怀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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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快要走完这栋二层楼建筑的时候,忽然间,他眼睛瞥见一楼最外侧的窗户台上,竟然摆了两只花盆。花盆里各有两株翠绿色嫩苗怯生生地从土里探出了身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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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这两株嫩苗之后,林江北不由得笑了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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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栋二层楼建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不会是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驻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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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已经认出,这两株嫩苗正是棉花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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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前,也就是一九二九年的时候,上海市展开了一场评选上海市市花的活动,而在这次评选活动当中,棉花出人意料地被上海市民选为上海市市花。也就是从那一年起,很多上海市民就养成了在家里用花盆栽种一两株棉花做观赏植物的习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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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个习惯在上海并没有持续多久,两三年之后,因为棉花是一年生草本植物,需要年年刨土更换植株,比较麻烦,很多上海人就渐渐地放弃了在家里种植棉花的习惯。只有极少数真心喜欢棉花的上海市民还保持着年年种植棉花做观赏植物的习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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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作为上海最神秘的日本特务机构,成员全部都是日本人,即使喜欢养殖观赏植物,也有很多上海流行的观赏植物可以选择,又怎么可能会去选择种植两株棉花这么冷门的植物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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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反过来想,也不是不存在这个可能。那就说明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这个日本特务机关的负责人太厉害,对中国、对上海的情况太熟悉了,所以才会特意在窗台上摆两盆冷门至极的棉花植株来故布疑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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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想着,忽然间听到身后楼房门口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江北正想回过头去扫一眼,这时一阵微风从楼房门口的方向吹拂而来,将一股熟悉的味道传到林江北的鼻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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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浑身汗毛立刻就炸了起来,他顿时放弃了回头观察的打算,然后把两只膝盖往里微微一扣,让自己呈现出一种内八字的走路形态,抬步向远处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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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8章 老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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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山井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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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富山井也身上的气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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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富山井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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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周凤山从杭训班的课堂上叫过去帮忙侦破曹氏宗祠杀人案开始算起,林江北也前前后后跟不下十几个日本特工打过交道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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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问林江北在这些他打过交道这些日本特工最不希望碰到谁,林江北给出的答案显然就是这个富山井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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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他化装成倒老爷到杭城租界富山商行去侦察情况,面对着富山井也的盘问和搜查的时候真可谓是生死一线,最后能够过关,完全凭借的是运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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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才会导致他第二次到富山商行去侦察情况的时候,周凤山不惜特别动用自己力行社浙江负责人的身份,派南京的朝鲜革命干部学校里的韩国学员到杭城来对富山井也来一个调虎离山,为的就是把富山井也调出富山商行,避免林江北跟富山井也再度碰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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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林江北没有想到,他今天到狄思威路来侦查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本部的具体驻地的时候,竟然会再度碰到富山井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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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中暗捏了一把冷汗同时,也不由得暗叫一声侥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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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是他有着远超常人的灵敏嗅觉而且还能够过鼻不忘,从风中嗅出了富山井也的气味,从而硬生生地停下了回头观察的动作,那么他此时一定会跟刚走出小楼门口的富山井也打上了照面,说不定此时两个人正在为这次意外相遇相互对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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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林江北现在的形象跟他当初伪装成刘大黑到富山商行去拉泔水的形象差别很大,但是又怎么可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骗过老奸巨猾的富山井也的目光?<r/>

<r/>

但是即使林江北现在是背对着富山井也,他也丝毫不敢放松一丝警惕。倘若他继续以自己正常步态向前走,以富山井也的老奸巨猾,谁知道他能不能从自己步态当中看出端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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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江北立刻就改变了自己正常的步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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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虹口地区一带日本侨民很多,尤其是狄思威路,不仅基本上已经成了一个“日本化”的街区,道路两边还有不少弄堂更是直接就号称是东洋街,里面住的清一色的都是日本侨民、<r/>

<r/>

而由于日本人长期跪坐的习惯,无论男女走路或多或少都带一点内八字,因此林江北就立刻按照杭训班所教授的模仿日本人走路的要诀,将膝盖往内微微一扣,以略带内八字步态,向前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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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即使是富山井也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也会下意识地以为他是一个在虹口地区这一带常见的日本侨民,从而将他忽略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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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一边外松内紧地以内八字的步态往前走着,一边竖着耳朵,倾尽全力地听着身后的动静,他甚至能够敏锐地感觉一道目光从自己后背上划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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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就在他迈步走去七八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叫喊“黄包车,过来一下!”正是富山井也的声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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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个时候,林江北才略微松了半口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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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刚才扫视他后背的那道目光是不是富山井也的,最起码没有从他的背影上看出破绽。否则的话,富山井也现在就不是叫喊黄包车,而是会喊让他站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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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仅仅是松了半口气而已,因为危机还没有解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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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富山井也坐上黄包车之后,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向他这个方向走。而要命的是,林江北发现,狄思威路这一侧道路至少在他视线所及的七八十米之内没有发现任何商铺,都是大小洋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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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倘若那辆拉着富山井也的黄包车真的是往林江北这个方向走,林江北想找一间商铺假装买东西从而避开富山井也黄包车的机会都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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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万一黄包车在超越他的时候,富山井也的目光正好向他这边打量,林江北之前的努力必将前功尽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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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黄包车夫跟富山井也的对话也正好顺风传到林江北的耳朵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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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请问您到什么地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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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路日本总领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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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心底剩下的半口气这才缓缓地舒了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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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富山井也去的是日本总领馆,而从这里去黄浦路日本总领馆,是要往北四川路口那个方向走的。这也意味着林江北不用再考虑如何在黄包车拉着富山井也经过自己的时候如何躲避富山井也的视线问题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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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的话,一旦富山井也真的是朝着他的这个方向来的,那么为了躲避富山井也的视线,林江北只有冒险进入路边洋楼里去躲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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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狄思威路这一带基本上已经是一个日本化的街区,道路两旁的洋楼里,不仅居住着很多日本侨民,也有不少日本情报特务机关也隐藏在这里。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林江北是绝对不会采取这样冒险的举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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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现在林江北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在他身后,富山井也已经乘坐上黄包车,往北四川路口方向而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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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彻底解除之后,林江北这才放松了下来,一边沿着路边走着,一边琢磨着富山井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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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到过,情报处电讯科和文于庆的密电检译所忽然间都监测不到日本在华机构的无线电台信号,就发生在林江北破获了富山商行派往洛阳的间谍小组,缴获了赤尾和磨的无线电发报机之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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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日本其他在华的间谍机构更换发报机和发报波段的事情,其实都是接到富山井也的通告之后统一发生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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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考虑到昨天秦九提供的情报,说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分配到了一台九一式密码机,那么富山井也这次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为这一台九一式密码机而来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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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林江北之前的推测出现了偏差,那栋一楼窗户台上摆放着两盆棉花幼苗的两层小楼其实正是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真正驻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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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林江北就迈步走向马路对面,返身向北四川路口方向走去。刚才路过富山井也出现的那栋二层小楼的时候,他已经把楼门口的门牌号码记下。现在,他则要去把他刚才看到在马路这一面的第一栋二层小楼的门牌号码给记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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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因为富山井也的出现,几乎已经坐实了第二栋小楼就是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本部驻地。但是刚才有了凭借着棉花幼苗判断失误的前车之鉴,林江北这次可不敢再轻易地下什么结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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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富山井也到那栋小楼里去是因为其他事情,并不是去跟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人员交流呢?所以马路这一侧他所看到的第一栋覆盖着常春藤的二层小楼还不能彻底排除嫌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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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林江北就走到了第一栋覆盖着常春藤的二层小楼跟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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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门口此时还是没有人。但是林江北也不敢做丝毫逗留,只是拿眼扫了一下楼门口旁边铭牌上的号码,把它牢牢记在脑海里,然后迈着悠闲的步伐,不慌不忙地向前面北四川路口方向继续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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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北四川路口,林江北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再次赶到上海总工会祝学模的办公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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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道理,要调查狄思威路上那两栋二层小楼的底细,去虹口巡捕房找情报处的内线阮亿辉比较合适。但是按照情报处单线联系的工作原则,林江北既然安排了刘宣过去跟阮亿辉接头,在刘宣没有出任何状况的情况下,他是不允许再过去找阮亿辉联系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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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他要等刘宣晚上回来,把这个情况告诉刘宣,让刘宣再去找阮亿辉,即使速度最快的情况下,也得耗费两天的时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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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不想白白干等这两天时间,所以他打算过来找祝学模来试一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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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机构不同,此时的上海邮政管理局虽然名义上是中国政府的机构,但是实际管理权是掌握在英籍邮务长希乐思手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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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如此,上海市不管是中方辖区、公共租界以及日租界,所有邮政事务都归上海邮政管理局管理。也就是是,包括虹口地区北四川路和狄思威路在内的这些实际上由日本人控制公共租界地盘,书信邮政往来,还是由上海邮政局的栈司来投送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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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比起巡捕房里的巡捕来说,这些负责投送信件的栈司足够了掌握不了自己负责的投递范围内住户的深层次的背景信息,但是倘若只是了解户主姓名之类简单信息,找这些负责投递信件的栈司人员也就足够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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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来到祝学模的办公室,祝学模正在跟手下的人讲话,看见林江北进来,连忙挥手把手下人赶走,然后笑吟吟地把林江北迎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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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站长,果然是了不起啊!”没等林江北开口,祝学模就笑吟吟地冲着林江北竖起了大拇指,“季开邱这个王八蛋,真的被你们跟搞下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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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心中微微吃了一惊。关于常校长要拿掉季开邱的事情,他还是昨天深夜从周凤山嘴里听到的,没有想到今天上午祝学模这里就获知了消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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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关于季开邱被搞掉的消息,估计情报处里大多数人员都还不清楚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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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转念一想,以段逸农与杜月箫之间的密切关系,再加之这次能够从章超阳那里拿到季开邱的贪腐证据,杜月箫一系也是出了大力的,所以段逸农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通知给杜月箫也不奇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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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了祝学模在杜月箫心目中的分量。否则祝学模万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从杜月箫那里获知这个消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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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林江北却说道“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多亏了杜中将和祝老兄的大力协助啊?否则联系不到章超阳,拿不到他手里那些季开邱贪腐证据,我们段主任即使能耐再大,也说服不了常校长下这个决心去挥泪斩马谡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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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哪里哪里,还是你们段老板的能耐大!杜先生和我只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祝学模拱手谦虚地说道,心里却是万分的舒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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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早上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就接到了杜月箫的电话。在电话里杜月箫狠狠地把他夸奖了一番,还答应祝学模,说他会全力支持祝学模去竞逐中国劳动联合会负责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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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劳动联合会是一九三五年在国民政府的支持下于上海成立的劳动组织,祝学模作为上海总工会的负责人,在劳动联合会里身份是一名常务理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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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杜月箫答应全力支持祝学模去竞逐中国劳工联合会的负责人,那也就意味着,祝学模的身份不仅仅从上海市总工会的负责人变成全国性的中国劳动联合会的负责人,更是有希望代表中国劳工组织去参加今年六月份在瑞士日内瓦举行的第二十届国际劳工大会,这让祝学模内心又如何不兴奋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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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这儿缘故,祝学模今天见了林江北之后态度就万分热情,丝毫没有因为林江北频繁托他办事的不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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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曲折,但是却能够感受出来祝学模今天的心情分外不错,所以他也不客气,跟祝学模寒暄了两句之后,就拿出纸笔,把那两栋二层小楼的门牌号写了下来,对祝学模说道“祝老兄,我想了解一下狄思威路这两栋小楼主人的情况,你这边能不能帮我找到比较可靠的熟悉狄思威路情况的栈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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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学模伸手从林江北手里接过纸条,扫了两眼纸条上面写的两个地址,沉吟了一下,就冲着外面把工作人员喊了进来,吩咐道“你马上去给我打电话把靶子路支局的工会负责人给我喊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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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邮政局当初在北四川路设立邮政支局的时候北四川路还叫靶子路,后来虽然改成了北四川路,但是邮政支局的仍然叫靶子路支局,负责北四川路、塘沽路、狄思威路等地区范围的信件邮寄派送工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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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既然要了解狄思威路上两栋小楼的情况,祝学模当然要把靶子路邮政支局的工会负责人给叫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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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9章 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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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应了一声,出去打电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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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学模对林江北解释道“靶子路支局的工会负责人叫陶鹏师,以前就是专门负责狄思威路的邮件投递,是我把他提拔到靶子路支局的工会负责人的位子上的,为人极为可靠。我先把他叫过来,问问他了解不了解你写的这地址主人的情况。如果不了解的话,再让他回靶子路支局去寻找了解情况的人员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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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点了点头,说道“祝老兄看着安排就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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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祝学模手下的工作人员一个电话打过去,陶鹏师听说是祝学模主席找他有急事,就不敢怠慢,立刻骑着靶子路支局唯一一辆送信的专用洋车赶了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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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他就先弯腰向祝学模行了一个礼,“社长,门下陶鹏师,奉命前来拜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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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祝学模所办的毅社的成员,所以才会按照毅社成员的规矩拜见祝学模,并且称呼祝学模为社长而不是主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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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学模微微一笑,也不向陶鹏师介绍林江北,而是把手里的那江北写的纸条递给陶鹏师,说道“老陶,狄思威路上这两个地址的情况,你熟悉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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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鹏师接过来拿眼睛扫了一下,立刻回答道“社长,这两个地址的情况门下还算是比较熟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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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祝学模用手指了指纸条,说道“那你就分别给我介绍一下,这两个地址的户主是谁,里面有几口人,大概是干什么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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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社长!”陶鹏师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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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被祝学模提拔成支局工会主席之前,就负责着狄思威路的信件投递工作,而即使被提拔成工会主席,他也没有可能像祝学模这样,完全脱离支局里的本职工作,只是大多数时间比别的栈司轻松一点,一旦出现有栈司人员请假的情况,他还得顶上去临时负责信件的投递。这时回答起祝学模的问话自然是成竹在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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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狄思威路一百九十七号的两层洋楼,以前是一位叫雷士德的英国慈善家建立的上海人力车夫福音会,这是一个超宗派的传教机构,主要是为人力车夫向车夫传福音、教识字、介绍卫生常识等。后来,由于那位英国慈善家去世,上海人力车夫福音会没有资金来源,在两年前正式解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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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栋房子就另外一位叫亨利道格拉斯的英国人购买下来作为住宅。平时这栋洋楼里除了住着亨利道格达斯一家五口之外,还有一个黑人女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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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在摸着下巴靠在沙发里听着陶鹏师的讲述。这栋狄思威路一百九十七号,正是靠近北四川路口的第一栋小楼。按照陶鹏师介绍的情况,这栋小楼的嫌疑基本上被排除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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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学模看了一下林江北的表情,问陶鹏师道“嗯,你再介绍一下第二个地址的情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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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狄思威路一百二十四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了。”陶鹏师回答道,“这栋洋楼的主人叫松尾泰男,是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社长助理。里面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职员。但是不管是根据我自己的观察,还是靶子路支局其他栈司的观察,除了社长助理松尾泰男和另外一个叫做山下敬吾的人之外,其他几个日清株式会社的职员很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栋洋楼里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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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学模扭头看了一看林江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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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就冲着祝学模点了点头,然后对陶鹏师问道“那这个松尾泰男大概是什么时间搬到狄思威路一百二十四号小楼里去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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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陶鹏师进来之后,祝学模并没有向他介绍坐在一旁的林江北。但是陶鹏师早就敏锐地感觉到,这次祝学模喊他过来问话,实际上是由旁边这个年轻人占据主导地位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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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听到林江北提问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而是仔细回忆了一下,回答林江北道“应该是民国二十二年初的时候吧?我当时去这个地址送信的时候还奇怪,之前这栋洋楼的主人不是一个葡萄牙人吗?怎么忽然间就换成了一个日本人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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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或者你们支局的其他栈司平时到这个狄思威路一百二十四号去送信的时候,能够走进楼里面吗?”林江北又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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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是可以进去,但是进到里面之后,就会被人拦下,让我们把信件放到一楼的房间。”陶鹏师说道“院子里究竟是什么情况,以及二楼,我们从来都没有上去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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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松尾泰男和另外一个叫山下敬吾两个人的名字以及松尾泰男的职务的?”林江北有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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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寄到狄思威路一百二十四号的信件大多情况下都写着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社长助理松尾泰男先生收。偶尔也有写着山下敬吾先生收的信件。”陶鹏师回答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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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来没有见到过寄到这个地址其他人员的信件吗?”林江北又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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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陶鹏师摇了摇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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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怎么知道这栋小楼里还有其他人员,并且还知道他们也是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员工呢?”林江北继续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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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次去给松尾泰男送信的时候,正好看到里面有六七个人一起出来,就随口对松尾泰男说了一句这里住的人真不少。松尾泰男就对我解释说,这些人都是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职员。因为他这里住房宽敞,他就让这些职员住在他这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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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点了点头。陶鹏师作为一个投送信件的栈司,能够了解到这么多东西,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他再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其他收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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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就说道“陶师傅,刚才我跟祝主席问你的这些情况,你一定要保密,不要透露给任何人知道,明白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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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陶,”祝学模跟在一旁强调道,“这个大老板是我的好朋友,他的话就相当于我的话。你一定要严守秘密,不得把今天的问话透露给任何人,明白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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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鹏师连忙冲着祝学模说道“社长,我明白,明白!您放心,今天的情况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除了您们两位之外,我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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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今天辛苦你了!你回去吧!”祝学模伸手拍了拍陶鹏师的肩膀,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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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长,不辛苦,不辛苦!那我就不打扰您们两位了!”陶鹏师又行了一个礼,这才转身退了出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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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林站长,老陶提供的消息,对你有用吗?”祝学模看着林江北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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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老兄,相当的有用啊!”林江北呵呵一笑,说道“不过今天的情况,也请祝老兄保密。除了杜中将之外,即使是父母妻儿,也不要透露出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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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当然!”祝学模嘿嘿一笑,说道“虽然我祝学模不是情报处的人,但是情报处做事的规矩,我还是很明白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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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老兄,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您!”林江北又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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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们自家弟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林站长你尽管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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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老兄这几天能不能安排几个人去暗中盯着狄思威路一百二十四号的动静?主要是看一看里面的人每日出入情况以及都跟什么地方来往。”林江北说道,“这件事情,我暂时还不想让上海区的同事们接手,所以就暂时就不能安排他们去做这件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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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安排人手盯着狄思威路一百二十四号动静的话,这件事情也不算多难。”祝学模说道,“但是正如您之前所讲的那样,这件事我只能安排人临时替你盯几天,若是想要长期盯着,恐怕就比较困难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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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临时盯个三四天就行。”林江北说道,“不需要太长时间。不过祝老兄一定要找一些老诚可靠的人手,注意不要让松尾泰男和他的手下们发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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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我来安排人手。”祝学模拍着胸脯说道,“至于说不让松尾泰男和他的手下们发现,林站长您也尽管放一万个心。如果换一个地盘,我也不敢给你打这个包票,但是在上海这块地界上,派人去盯稍不被盯梢目标发现,我们有太多的办法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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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点,林站长,盯梢的情况怎么一个方式汇报给你啊?你是每天固定一个时间点,到我这里来,还是另外采取什么方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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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你指定一个专人负责这件事情,然后给我一个方便的接头方式,我每天固定一个时间,去找他了解情况就好,不用专门劳动祝老兄您的大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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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学模想了一想,说道“这件事情可能还要我今天安排一下。这样吧,你明天早上再过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到时候把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人也叫过来,你跟他亲自定下联系方式就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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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件事情就拜托祝老兄你了!”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起身跟祝学模告辞,“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不多打扰了,明天早上再来找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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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韦周桥、炸毛胖橘、惊天飞云、小装糊涂、啊大象无形的慷慨打赏,感谢书友们月票推荐票的支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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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段时间作者菌情况频出,事务繁多,更新不给力,特向大家道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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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一天至少两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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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谢大家对作者菌,对《谍踪》的大力支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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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0章 又一位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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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思威路一百二十四号二楼最东侧的一间办公室内,化名松尾泰男的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也就是日本海军上海特务部机关长柿本刚一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摆在上面的九一式密码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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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二十年代初的时候,日本海军方而为了实现密码机械化,命令技术研究所技师田边一雄召集技术骨干开始进行密码机的研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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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年的努力,最初一台密码机终于在一九二八年试制成功的。只是最初这一台密码机用可罗拿小型打字机改造的,其中其印字部分只有七八寸大,由于打字机太小,质量又不过硬,往往只能打几十万字左右就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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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田边一雄经过研究,在一九三一年的时候,决定把密码机上的可罗拿打字机改成用驻横演的德德威美国公司买来的美国安达咸德公司制造的比较结实的打字机,从而生产出了一种结实耐用可以投入实际应用的密码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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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九三一年按照日本的纪元是二五九一年,所以这种密码机就被命名为九一式密码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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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德德威美国公司每年从美国安达咸德公司购进的打字机数量有限,日本方面又担心大批量地从德德威美国公司购进打字机会引起美国人怀疑,所以九一式密码机的生产数量非常有限。即使像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大名鼎鼎的上海x机关,也只是在几天前才分配到第一台九一式密码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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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九一式密码机是到了,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这边却还没有会使用这种密码机的人。日本总部那边派过来的技师要到一个月后才能到达上海。松尾泰男又急于把这部九一式密码机投入使用,最后只能向外务省杭城富山商行求援,把曾经在满洲国那边使用过九一式密码机的富山井也请过来,为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报务人员培训九一式密码机的使用方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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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松尾泰男生气的时,富山井也来到是来了,但是却大肆对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进行嘲笑,说他们作为海军派驻在上海的最神秘的机构,竟然连海军自己生产的九一式密码机都不会使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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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松尾泰男还有求于富山井也,心里憋了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只能任凭富山井也嘲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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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富山井也嘲弄归嘲弄,但是论起专业技术来说,显然比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这边的人员超出一大截。他并不是专业无线电收发员出身,但是摆弄起九一式密码机和新式无线电发报机来,比海军省总部的报务员还熟练,这让松尾泰男不得不叹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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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富山井也不光是自己会娴熟的使用,业务培训的水平也不低,到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这边仅仅两天的工夫,就把这边五个无线电报务员全部培训得能够比较熟练地使用九一式密码机,并能够正确应对九一式密码机出现的各种故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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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的话,松尾泰男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机关长的业务水平,比富山井也这个富山商行的机关长差远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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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松尾泰男也知道,他能够说服富山井也,让他过来为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报务员们进行业务培训,最主要的原因是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和富山井也的富山商行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利益竞争关系,所以富山井也才会虽然不情不愿,最终还是破例前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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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富山井也主要任务是抓捕朝鲜临时政府成员和收集中队方面的资料不同,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这个大名鼎鼎的x机关,主要工作对象并不是朝鲜临时政府,也不是中国,而是美国和英国方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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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九三二年开始,日本海军司令部由于受“美国机密室”的刺激,设立了第四课特室,暗中着手破译美过、英过的密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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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时候,日本海军司令部是想依靠日本邮电省收集美国使领馆和英国使领馆发回国内的电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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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日本邮电省方面怕事件暴露了引起美国英国方面的反弹,不愿意配合日本海军司令部秘密收集美国使领馆和英国使领馆电文的工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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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海军司令部最后另辟蹊径,通过军令部第四课特室往上海派遣了一支特务机关,负责侦听在长江水域进入的美国海军和英国海军军舰所收发的无线电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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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这支特务机关还隶属于上海海军陆战队第一室。<r/>

<r/>

等到一九三三年的时候,这支特务集团转移到海军武官室,并被命名为附属的第一室。从那时开始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就匿名为“x机关”。它对内的真实名称是“日本海军上海特务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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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支特务机关之秘密,甚至连担任上海警备任务的海军第三舰队和第三舰队陆战队的军官们都不知道。他即使看到座落在虹口狄思威路一百二十四这栋覆盖着茂密的常春藤的两层楼建筑,还真的以为是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一处房产。根本就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上海“x机关”的本部所在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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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挂着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社长助理的松尾泰男,却正是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机关长柿本刚一少校!<r/>

<r/>

这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枯瘦的青年走了进来,对柿本刚一说道“柿本君,还在研究密码机呢?”<r/>

<r/>

这个人正是柿本刚一的副手,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副机关长山田直人上尉,也就是陶鹏师嘴里向林江北提到过的那个山下敬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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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柿本刚一瞥了一眼山田直人,说道“山田君,你也应该好好研究一下这部九一式密码机,毕竟以后在我们海军特务机关来说,使用密码机进行收发报将会成为主流。”<r/>

<r/>

“没有那个必要吧?”山田直人笑着摇了摇头,“使用密码机收发报,那不是报务员的事情吗?我们这些做上司的,还是要把主要心思放在如何收集情报上。”<r/>

<r/>

“当然,光收集情报也是不行的,我们还要考虑要如何赚钱,毕竟在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开销太大了,,如果仅仅凭借着军饷收入,也就是勉强能够养家糊口而已!”<r/>

<r/>

说到这里,他不无艳羡地对柿本刚一说道“柿本君,你知不知道,那个从天津过来的,打着日清汽船株式会社在上海开办劳工介绍所的荒木大井,这几天在礼查饭店的弹子房,整整赢了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戴震五五千多法币呢!”<r/>

<r/>

柿本刚一冷冷地看着山田直人,“这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r/>

<r/>

山田直人啧啧摇头道,“柿本君,你不要这样一本正经好不好?这五千法币,可是相当于你我将近一年的收入。而且戴震五那个家伙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二世祖,不全靠着我们日本政府对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巨额补贴,才过上这样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的吗?”<r/>

<r/>

“为什么他一个台湾籍的支那人就可以过上这样奢靡的生活,而我们堂堂正正的日本军人偏偏要在上海这个大都市节衣缩食,过上这与苦行僧般的生活呢?”<r/>

<r/>

“你就直接说吧,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柿本刚一不耐烦地打断了山田直人喋喋不休的抱怨。<r/>

<r/>

“柿本君,我的意思很简单,我的弹子技术是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就想,能不能以你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社长助理的名义,去跟戴震五约几盘弹子赌局,到时候凭借我的技术,杀戴震五一个屁滚尿流,赚到的钱,你我二一添作五,也算是补贴一下你我在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的生活用度!”<r/>

<r/>

“山田君,很抱歉,我对你这个提议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如果要是想去跟戴震五约战弹子,就直接过去跟他约,休要牵扯到我!”<r/>

<r/>

柿本刚一愤怒地望着山田直人。倘若他这个时候真的有权力决定山田直人的生死的话,柿本刚一绝对会抽出身上的太刀,一刀给山田直人剖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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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柿本刚一没有这个权力。他不但没有权力决定山田直人的生死,甚至也没有权力去约束和干涉山田直人的行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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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义上虽然柿本刚一是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机关长,山田直人是副机关长。但是柿本刚一这个机关长却丝毫干涉不了山田直人这个副机关长的工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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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俩两个在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分工有着根本的不同,柿本刚一是在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内负责收集英国海军方面的情报,而山田直人则是在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内负责收集美国海军方面的情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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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除了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内几个无线电收发报员归他们共同指挥之外,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内剩余的几个情报人员也分成两队,分别接受柿本刚一和山田直人的指挥,互不隶属。<r/>

<r/>

这种情况下,即使柿本刚一再看不惯山田直人,却对山田直人无可奈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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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直人看柿本刚一根本不上道,只能是冷笑一声,悻悻而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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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上海总工会之后,林江北找了一个地方用过午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到了位于北四川路底的源通德记公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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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源通德记公司的大门,立刻有一个前台迎了过来,“先生,请问您找哪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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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叫徐冰城,是你们公司总经理戴震五的朋友。”林江北笑着说道,“他约我今天下午过来见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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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您就是戴总经理的朋友徐老板啊?”前台态度顿时变得分外客气,“戴总经理上午就给我吩咐过了,请您稍等一下,我跟我们戴总经理打个电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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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前台就一边拿起电话,拨通了戴震五办公室的内线号码,轻声汇报道“戴总经理,您约的那位徐老板已经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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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昏了头啊?他既然到了,你还不赶快把他给请到我的办公室来,打什么电话啊!”戴震五在电话里怒声骂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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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吓得赶紧放下了电话,躬身对林江北说道“徐老板,我们戴总请您赶快上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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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她一边殷勤地侧身在前面引路,领着林江北沿着大理石楼梯就向上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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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走到二楼,就听到上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戴震五的身影就出现在楼梯口,快步伸着手向下冲了下来,冲着林江北说道“冰城老弟,你可算来了,可想死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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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夸张吗?”林江北一边跟戴震五握着手,一边无奈地笑道,“我们明明昨天晚上才刚刚见过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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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冰城老弟,你这话就太伤我的心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吗?走走走,快点跟我上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办公室!”戴震五握着林江北的手摇晃了半天,然后拉着他就往上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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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林江北就被戴震五领到了他宽大豪华的办公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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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戴震五这间办公室放在这个年代来说,用一句豪华甚至说是奢华来形容根本不为过。但是放在林江北眼里,却又不算的什么。毕竟上一世的时候,林江北见识过太多领导和土豪的办公室,戴震五眼下看着奢华的办公室布置,如果放在上一世来说,估计最多也是县里一个实权局长的办公室水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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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城兄弟,怎么样,我的办公室还可以吧?”戴震五一边拿出一包黑猫香烟给林江北让着,一边得意地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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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奢华的水平啊!”林江北故意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说道“跟你的办公室比较起来,我在闸北那间办公室简直就是一个狗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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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窈窕的红衣女郎出现在戴震五的办公室门口,两只大眼睛往林江北脸上扫了一下,然后问戴震五道“戴总经理,这位就是你今天上午对我说的那位徐老板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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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扭头扫见这个红衣女郎的模样,顿时心里也惊住了这不是前一段时间在洛阳逃跑的那个赤尾和磨间谍小组的无线电收发员小川香梨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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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在上海,而且还在戴震五的办公室出现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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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送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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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1章 正中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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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正是他!”林江北心中正在寻思,那边戴震五已经笑呵呵地冲着小川香梨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小川香梨对林江北介绍道,“冰城兄弟,来,让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总经理助理,也是我们公司的大美女何露芸何小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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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心中暗道,小川香梨才从洛阳逃跑几天,这就变成了源通德记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这身份变化可真是够快的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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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道小川香梨是借着源通德记公司总经理助理的这个身份来掩护她的间谍活动呢,还是说干脆源通德记公司已经被富山井也整个拿下,变成富山商行特务机关的一个分支机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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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源通德记公司作为戴胜昌轮船公司的马甲,背后有日本递信省管船局的大力支持,甚至连日清汽船株式会社都因为日本递信省管船局的要求,要主动给戴胜昌轮船公司让出几条航路,退出跟戴胜昌轮船公司的竞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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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山商行不过是外务省派驻在杭城的一个特务机关,能量再大,恐怕也吞不下戴胜昌轮船公司。从这一点上来推断,恐怕小川香梨这个源通德记公司来担任总经理助理的身份更多意义上只是一个掩护作用,便于小川香梨在上海开展她的特工工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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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富山井也把小川香梨派到上海来,究竟是为了获取哪一方面的特务情报?按照道理来说,富山商行的主要任务是追捕韩国临时政府的成员,工作重心不是应该放在以杭城为中心的浙江省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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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北转念又一想,霍然醒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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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胜昌轮船公司虽然总部设立在上海,但是江浙两省的所有能通航客轮的内河都有它的客轮航线,公司的专用内河轮船码头更是遍布江浙两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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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就浙江省内的交通来说,水路航线要远比陆路方便和发达的多,地方民众的出行,无论是远近,首选就是坐船走水路,甚至有很多地方在对外联络方面基本上摒弃了陆路,全靠水路出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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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倘若小川香梨借助着戴胜昌轮船公司在浙江省内的客轮航线以及内河码头上的巨大优势,尤其是利用戴胜昌轮船公司在各处内河码头上的工作人员作为媒介,去探听当地近期有那些陌生人出入的话,无疑比富山商行里的日本特务漫无头绪的四处撒网要有效率的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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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林江北内心不由得一凛。这个消息要尽快汇报给周凤山,让他通过力行社高层通知韩国临时政府方面的成员。否则的话,一旦小川香梨借助着戴胜昌轮船公司的便利条件,把富山商行的特务人员派驻下去,跟戴胜昌轮船公司遍布浙江省各地的内河码头的工作人员结合起来,到时候韩国临时政府成员暴露的危险性必然是大大的增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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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心理活动看着无比的漫长,其实也就是在林江北心念电转之间。他一边强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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