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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闹蜂忙宣和春》


第258章 看咱点石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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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看咱点石成金

时家叔侄中,六叔在nv学里教识字,课本用时穿编写的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而时三十四则负责教授算筹(数学),不过依时穿看,这厮的数学水平也就比现代的iǎ学水平稍高一点,崔庄nv学现在已经上到时穿《nv书》中的第二册,已经进入“jī兔同笼”等方程式应用问题,稍稍复杂的例题n#242;ng得这位族兄手忙脚lu#224;n,似乎自己也没能搞懂,对着书本愣了半晌,这才迟迟疑疑的照本宣科……

但这点iǎ瑕疵,时穿也不在意。他站在新盖好的学堂窗外,听六叔上完了千家诗的课,而后看着六叔摇头摆脑,恋恋不舍地捏着课本一路走一路y#237;n哦走出m#233;n,然后微笑着看三十四兄上台,开始上筹算课……但三十四兄昨晚开场白后,轮到时穿上台了。

“今日讲的是《家庭经营术》,我写此书时,内容参阅了一名西人、在咱们ūn秋年代书写的一本经技书,这本书应该是世上最早的‘经济’书。哦,现在的西人普遍识字率不高,所以这本书即使在西人的世界,看得人也不多。

但是,等西人到了咱宋人的识字普及率后,我想这些知识将成为西人成年前的普及知识,以及成年人最基础的应知应会,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这是大宋,宋人从不怕学习别人的知识,所以“四大发明”中有三项属于这个时代,所以时穿介绍经济学知识渊源的时候,也没有满清式的回避与篡改,他说的很坦然,台下的人听的也神情自然。

崔庄nv学虽然名震四乡,附近乡绅纷纷辗转托m#233;n路想让自家nv孩入学,但其实整个学堂,加上十八名桃uā观出来的nv孩,总计只有五十二名学生。正因为一个上学的名额如此难求,所以才这么受追捧——两位郑氏姑娘现在也坐在台下,她们就是崔庄nv学最后的两名学生。

nv学采用分班制教学,五十二人被分作三个班轮流上不同的科目,今天是两名新教师上任的时刻,所有的学生都在大课堂参加典礼,时穿借这个机会,用闲谝的语气开始了第一节经技术教学。他随手翻动着书本,让书页哗哗作响,而后嘿嘿一笑,继续说:

“经技术,第一章就是‘边际成本’——请注意:是‘边际成本’而不是‘成本’。所谓成本,举个例子来说就是:买张牛皮十文钱,加上针线、加上工匠薪水三文钱,做出来的东西,成本为十三文钱——这是账房先生的思维模式。

而经济学家考虑的是:这十三文钱投资下去,由此引发的外延式边际成本是多少?这个意思……你们知道雪崩吗?……不知道啊,那你们在山上看过坠石么。石头滚下山梁,越往下滚,带动越多的石头,声势越来越大。而投资也是这样,第一笔钱就像第一块石头,投下去之后,会带动越来越多的边际效应——从ūn秋时代开始,如此考虑成本问题的人,被称为‘经济学家’,今后识字率上去了,这样考虑问题的就是‘普通人类’。

经济,就应该这样考虑,你等今后经营家庭产业,也要摒弃那种账房先生似的成本考虑。因为用账房先生式的思维经营自家投资项目,常常会‘一管就死,一放就lu#224;n’。比如看到某项投资收益畸形,赶紧采用账房先生的成本核算方式堵漏d#242;ng,结果这项投资没收益了;又加大账房先生式成本刺jī,想要保本,结果,lu#224;n了!

所以我这m#233;n课,第一课要告诉你们‘资本的最基础特征’:边际成本。在管理家庭产业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账房先生是用来记收支账的,千万别让账房先生做‘专家’。自家投资下去的时候,成本核算的时候要多考虑‘边际成本’,考虑收益的时候也要考虑边际收益——比如咱铺子里买大件货物赠送iǎ礼品。赠送礼品的这动作本身不挣钱,是亏本的,但赠送活动带来的其他收益呢,这就是赠品的‘边际收益’了。

再比如,咱家箱包作坊的箱包iǎ配饰都是外包给崔庄村民的,用账房先生的核算方式,咱们收购iǎ配饰基本上不挣钱,有时甚至要iǎ赔一点——但外包这些iǎ配饰因此减iǎ了咱们厂房占地面积,减轻了我们作坊常备工匠的数目,这就是边际成本的减少。哦,由此增加的我时家对村民的凝聚力号召力,以及村民收入上去后到咱家商铺买东西多了等等,这就是‘边际收益’了。

家里的产业经营,就应该从这些方面考虑……”

时穿的讲课方式随意而轻松,考虑到宋人的理解程度,随后的课程他全用具体事例来分析可能增加或减少成本的充分条件、必要条件、充分必要条件……因为新词太多,台下的iǎnv孩听的目眩神m#237;,但旁听的两位时氏叔侄却眉飞#232;舞。当时穿讲到怎样用第一桶金撬动连锁效应时,六叔仰天长叹:“我若早十年听到这些道理,岂会是今日格局?”

三十四兄的嘴#250;n直哆嗦:“这那是家庭经济的道理?!……连锁效应,连带成本……官场运营不也是这番道理吗?裙带关系,m#233;n生同年的,人际关系也可以这样经营啊……啊啊,当初我年轻的时候,若是能知道这番道理,怎会在族中……”

时穿的课正说到热烈处,管家穆顺悄悄进来,冲时穿打手势示意车马已经准备妥当,时穿注意到穆顺的招呼,随手合上书本,说:“好吧,今天我们学的新词太多,各位先看书,把书本上的词汇熟悉一下,明日咱们继续上课……”

时穿走下讲台的时候,座位上的黄娥扭了扭身子,似乎在犹豫是否跟上,这动作引得桃uā观的nv孩纷纷起身,但黄娥想了想,马上又坐下。时三十四见这种情况,赶紧走上讲台,一声轻咳,劝解说:“族弟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你们现在跟着去,凭你们的知识,也帮不了族弟多少忙,还是静下心来,好好的跟我学习。

咳咳,族弟编的这套书,这几日我一直在翻阅,很受启发。等这套书学习完之后,不说你们德容言工上面有什么长进,光是在万千红尘之中,做一个营营汲汲求财的俗人,那是足够了。诸位,这套书我看了都觉大有进益,你们有这机遇,更该好好学习。”

听了这话,黄娥想了想,把头低下望向了书本。片刻后,趴在窗口的环娘想了想,也立刻搬了iǎ板凳进了课堂。

第三堂课,继续三十四兄的筹算术。这节课之后是仪容仪态课,教导她们的变成了nv先生……

此时,崔庄外围,时穿正在巡视自己的工坊。为了对工艺技术保密,工坊周围砌了高高的围墙,将四大场坊全部包裹起来。进了厂区后,一条大道直驱场心大广场。广场中心是座回字形的四面楼,回字形中心是个iǎ型空地,四面四个朝向的楼群开着四个m#233;n,而厂区也被一条十字街,划分为四个不同的坊区。

目前在厂坊内做工的有男有nv,宋代大制作坊里类似的男nv#250;n杂现象很常见。时穿进入的时候,流水线上工作的男nv们手里忙个不停,嘴里嘁嘁喳喳说个不停,无数长条桌拼成的流水线上,仿佛亿万个鸭子在嘎嘎叫,时穿只觉得脑m#233;n嗡的一声,赶紧走到作坊尾部,这里是老皮匠缝制、裁减区,男人时干活时话少,作坊的监工也在此办公。

经过一段时间的试运营,各个作坊已经mō索出一点经验,时穿略略询问了厂子里的生产状况,又借鉴现代管理术,重新核定了场坊的生产流程、厂规、作息制度……见到没什么m#225;病可挑的,时穿便领着穆顺走出了场坊。

时穿建厂子,不免带一点现代痕迹,比如场子周围的空地都n#242;ng上绿荫草场。大路用平整的青石板铺成,空置的闲地则点缀青草茵茵。站在作坊大m#233;n口,时穿回身打量着自家作坊群,一声感慨:“不错啊,这年头真是一个好时代,商业人才真多,只要能拿出规划来,不用事必躬亲,什么事都能替你n#242;ng妥。”

穆顺嘿嘿一笑,上前指点着时氏作坊对面的一片建筑,提醒说:“东主,那片,就是方举人的作坊。咱家的作坊占地三十亩,方举人的作坊略iǎ一点,占地大约有二十亩的样子。这块地原来是余家的,被方举人高价买了去。

嘻嘻,余家的最初并不知道方举人跟我们生产一样的东西,他余家也在我们厂子里有股份,后来方举人按照我们的样子建起作坊,余家的人慌了,赶过来解释……再后来,方举人在庄子里募集资金,余家的看到自家在方举人那里能占到更大份额,收益分红也不差,再见我们,已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了。

哼,这方举人尤为可恨,虽说是仿照我们的样子建作坊,却修得不伦不类,我听说里面的楼房也粗制滥造的厉害。也是啊,他家二十亩的地盘,仿照咱们三十亩的场区修建筑,地方iǎ了,能玩出什么uā样?

尤为可气的是,他家场区里,地面从不铺设,一遇下雨天,工匠进出两脚泥,都喜欢来我们这地盘,蹭一蹭脚上的泥巴,结果n#242;ng得我们这一片泥泞,一下雨,都挪不动脚。

我倒是有心训斥几句,可方举人雇的都是庄子上的农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哪能因为别人过来蹭一蹭泥巴,就每天恶形恶状的上前吵闹,这不是得罪人吗?东主,别怪我心眼iǎ,我猜测,那方举人正巴不得我们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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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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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该动手了

时穿点头,他仰望着对面的作坊,冷笑着说:“老穆你做的对,大不了我们多雇几个看m#233;n的,让他们时时刻刻勤打扫着……你放心,对面这片坊区,不久之后也是我们的了,回头我们也给它铺上青石板,现在那群作坊工匠,将来也会是我们的雇工——你只要这样想,心里就平衡了。”

穆顺左右看了看,此时他们身边只有几名寸步不离的黑人,包括保镖奥巴马。穆顺知道这些黑仆都不太懂宋语,便放心的点点头:“我还琢磨着,今年等我们挣钱了,干脆出点钱,将村子中的路面全换成青石板,那样的话,一旦下起雨来,东主在村子里随意溜达溜达,也是件赏心乐事。不会像现在,一旦下雨,都懒得去作坊里巡视。”

时穿仰脸看看天#232;,问:“我们去年盖厂房的青石板还有剩下吗?……那就全铺上,先铺设从我的宅子到厂房的路面,若有剩余,再铺设通向玫瑰园的路面。你不妨将刚才的意思透l#249;出去,就说我们打算将村中全部铺设石板路,也算为乡亲们出点力。”

穆顺连声答应着:“这就好,都说ūn雨绵绵,眼看雨季快来了,咱动手快的话,就能在雨季前铺完路面,等下雨就不用愁了。修桥铺路,也是一件善事,我回头就在村中宣传宣传。”

时穿沉思片刻,吩咐:“嗯,这座崔庄离海州城如此近,如今又盖了两间大工坊,加上村里原先的iǎ作坊,以及咱家的果园与酿酒坊……我还打算把简易车u#225;ng向乡人分发一下,咱每月只收取一定租金,然后让乡人在家里帮我们制造箱包的iǎ配饰。嗯,这叫做:把生产力、制作能力藏入民间。

等乡人把车u#225;ng#224;作熟练了,他们可以对外承揽一些iǎ东西制作,照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少年,这里就是一片制作中心,也许,全大宋的iǎ制作都出自这里,所以咱们建设这片村落时,眼光不妨放远点,不仅路要修好,还要修建相应的服务设施。

等路面铺设好了,这里,过不多久就会变成海州城的一座卫星城镇,而且还是利税大户——老穆,你不妨把道路设计的漂亮一点,另外把五乡团练总部也给我建的气派一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能引得来,咱可得把五乡团练攥紧一点,以便镇住那些邪m#233;n歪道。”

“您请放心,这事儿jiā给我”,穆顺躬身答应着:“东主,这里走,咱该去玫瑰园了,哪里的佃户今早得到消息,也许等急了。”

玫瑰园中,几名印度仆人,以及本庄农户,还有特地聘请来的uā匠都恭候在那里,等时穿一抵达,农户们立刻在印度uā匠的安排下开始挖坑,准备栽培植物。玫瑰园选育的玫瑰是一种印度品种,几名印度仆人曾有过栽培经验……好吧,是他们被俘期间,曾在阿拉伯人马哈茂德的后uā园打工,所以他们现在成了指导师傅,指引本地uā匠进行栽培。

这种玫瑰稍稍不同于宋代广州海商引进的玫瑰uā种,广州海商引进的uā种,其实并不适合提炼jīng油,那是一种印度观赏uā种,uā开的很y#224;n,香气并不浓郁,且油脂含量不高。所以,虽然沈括在《梦溪笔谈》里绘出了简单的玫瑰uāl#249;蒸馏装置,但大宋本身的香jīng提炼技术,以及香uā栽培技术,却并不因为沈括的努力而得到提高。虽然按沈括的方法生产的本土玫瑰香jīng也是价比黄金,可惜因香味不持久,终究比不上从bō斯飘洋过来的原装货。

时穿借助海公子以前的努力,n#242;ng到了稍微好一点的玫瑰品种。但这次在园中栽培下去的,不仅有玫瑰,还有m#237;迭香、薄荷、莳萝、桂uā等香型植物——这座园子虽然是以玫瑰园命名,只是因为园中玫瑰的栽培面积最大,而且这种玫瑰不仅可以提炼jīng油,uā瓣经过特殊手法蜜制之后,还可以食用。这在追求享受的宋代,一定能大受欢迎。

玫瑰园里,印度uā匠已经划好了玫瑰栽植片区,其他的香料植物也是分片区栽培,每种香料将制作成一个景致,一片区域一种香味,这种步移景异的风格,一定会受到喜欢雅致生活的宋人喜欢……当然,这番布置过后,三百亩的园中还有大块空地,这是因为时穿手头的种子数量还是不够,那些空地是留作今后扩大栽培面积的。

目前,几块空地上正在稀稀落落的修建着院景,还有每隔一段距离,路边有一口深井,这些水井都盖着华丽的亭子,亭子上竖立着漂亮的大风车,风车懒洋洋的转动着,井口边的暗渠看不到水的流淌,但里面涓涓的水声仿佛音乐,让院中景#232;动静合一。

在这种景#232;中,哪怕坐着发呆,也是一种乐趣。

时穿踏上暗渠的青石板路面,轻轻的跺了跺脚。穆顺殷勤的介绍:“园里的道路已经修建完了,基本上都是一劳永逸的青石板路,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建了几排下人、uā匠居住的房子,当然,东家要是想现在搬进来住,也能暂时住人,但要想住得舒服,还得等段时间,再添一些屋舍。

昨儿,鲁大三人已经递过来话,说他们大队人马因要收拾专用大型工具,五天后才能到院中吊装,如今东家回来了,这几日还是忙着点,赶紧把设计图纸拿出来,方便他们即使动工。”

时穿打量着周围,想象着建设好后的园林情景,漫不经心的说:“盖房子其实是一个很枯燥的过程,我希望鲁大等三人从我这里学会的是方法,所以我不要求他们日日在工程上盯着——只要学会其中的关键技术就行,不用亲手将一块块砖石砌起来。

所以,在我们这座园林建筑期间,鲁大他们的匠作班,依旧可以在外面承揽iǎ工程……哈哈,我们这座园林,鲁大真要把建筑盖全了,大约要uā两三年的工夫,这两三年之内,这院子里就是一片工地,人来人往,lu#224;n糟糟的,我看,还是不搬了,就在原来的屋子里住着。”

这样的日子如同流水,二月眨眼过去了,ūn耕紧接着开始,忙完了ūn耕,三月中的时候,黄娥父亲上任了,这厮拿了时穿的钱,果然活动到了沭阳县,算是得偿所愿。

古代官员有个口头禅,说是一生不幸,做知县做到了府城的知县,这种县官不仅啥都不敢管,还要时时受到知州的训斥……而三生不幸,做到了京城里的知县,这样的知县,连个过路的iǎ翰林也敢指着鼻子痛骂。当官当成这样,简直没法活了。

黄爸因为有时穿的钱财支持,避过了“一生不幸”的命运,从此在时穿面前说话都不响。与此同时,顶替黄爸的倒霉蛋,一位屡试不第、最后靠恩赏得了“同进士出身”的六十余岁的老举人瞿植凤,赢得了这个倒霉位置,他算是“此生得偿所愿”,做官了。

一朝得志的瞿老头一上任便发出召集令,下令召集辖下所有属官都去文庙,祭奠孔夫子,上演全套祭祀典礼迎接上官……实际上,这是索要一笔上任钱。这是官场潜规则了,手脚不干净,账目不清楚的衙役与吏员,这时候要送上一笔祭祀费用,新官心领神会后,跟道士、祭酒一起瓜分这笔钱,然后封存以往账簿,表示“既往不咎”。

可是这份召集令也发到时穿这位闲官手里,五乡团练总教头并没有俸禄,没有薪水还要送份子钱,这都啥事……时穿盯着这份召集令发呆,黄娥接待完舅舅林翔的家眷,赶过来给时穿解释:“哥哥不用去的,哥哥的任命是从府里走的,县里嘛……

我刚才打听了一下,其他乡的教头也多数不打算赴宴,他们怕那老寒酸会提出什么难堪的要求,进而让知州大人发怒——这寒酸不通人情世故,不知道附郭知县有多大权力,不消理睬他的。”

时穿晃着这张请帖,把纸抖得哗啦哗啦响:“潜规则啊,不去合适吗?”

黄娥一声轻笑:“若是我父亲来当这个官,我或许会劝你去,但这位知县一来就生事,恐怕不是个消停人。这老头,或许想着自己反正就是这一任官做到头了,也不怕别人议论。哥哥,你们这些教头任命都来自府城,海州知县想免职,怕是府城不肯同意——教匪作lu#224;n,毕竟是你们平息下去的。

这寒酸就是个不知轻重的货儿,我怕哥哥真要去了,没准去的只有哥哥一人,被那老头逮住了,他以为哥哥是个软柿子,今后索求不断……与其将来哥哥不耐烦,惹恼了瞿老头,不如现在随大流的好。”

时穿再次抖了抖请帖,沉y#237;n着说:“娥娘,不是这样考虑的,方举人的事情,施衙内前几天通知我,说是去铜溪的人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张知州太jīng明了,我怕这案子到了张知州手里,反而n#242;ng巧成拙。

这老头好啊,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案子到了这样不安分、执拗,一根筋的糊涂老头手里,正符合我的心意,我打算借这机会,过去#250;n个脸熟。”

黄娥想了想:“既然这样,哥哥就带我回去吧,让墨芍领着大家继续学习,我正好回城安顿舅母。”

时穿把帖子撩到桌子上:“你那舅母也是一个爱折腾的人,牙长的一段距离,走了整整一年……对了,二月二十五,科举该发榜了吧,有京城的消息吗?黄煜、罗望京,你舅舅,登科了吗?”

“没那么快,京城里怕是早已经放榜了,但消息要传到海州,至少也要一个月,若是运河通畅了,大约二十多天能到,那也要到三月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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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有关暧昧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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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有关暧昧的对话

说完这话,黄娥想了想,iǎ心的补充:“褚家姐姐传来消息,说她父亲担心罗望京上榜之后,也有人来个‘榜下捉婿’,所以打算近日完婚——嗯,就在三月三nv儿节吧,朝廷会举行新科进士的琼林宴,没准现在榜单已经发了,也不知京城是怎样一个情形?”

时穿双手紧握,恨恨的长叹一口气:“我……不甘心啊,我就是不甘心向命运低头,才走到这一步。我想着此生终于能庇护自己在意的人了,我改变了你们的命运,却改变不了素珍姑娘的命运。”

黄娥愣了一下,许久,才轻声说:“哥哥既然记挂着,不如回城去看看吧,我这就让人收拾马车。”

时穿想了想:“也好!”

黄娥扭了扭身子,轻声说:“既然哥哥要走,不如去跟崔姑娘告个别……有些事,总需计划一番的。”

“什么?哦,也对,我们这一走,乡下的事情顾不上了,现在玫瑰园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作坊里还要稳住,确实需要跟iǎ清姑娘说道说道……你等着,我去告辞,你收拾行李。”

“嗯哪”,黄娥哼了一声,默默看着时穿走向崔姑娘的iǎ院。

崔姑娘这几天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命运的宣判,听到仆人通报,立刻长长松了口气,稍倾,崔iǎ清又赶忙求证:“你说,是时教头一个人来的?你确信?”

等到确认了这消息,崔iǎ清喜上眉梢,一叠声吩咐:“快,把我秘藏的iǎ龙团取出来……呀,我忘了,大郎不喜欢iǎ龙团的味道,上清茶,把大郎上次捎来的清茶沏上,上次大郎总说这茶好……不对,椅子摆哪里不顺眼,歪着点才随意,嗯,就这样。再拿那副吉贝布蜡染的椅套,大郎不喜欢锦缎的,快换了去……”

时穿进m#233;n的时候,屋里整个一副雅致的闲适:桌上,钧窑白y#249;壶冒出渺渺的白烟,清淡的茶香飘满了屋子,一张琴、一炉香,崔iǎ清正在抚琴y#237;n哦;空余的那张椅子斜斜的摆在桌前,椅套是清爽的淡蓝#232;棉布。屋里除了崔iǎ清没别人,时穿随意的走到空座上,端起茶碗嗅了嗅,满意的酌了一口,浅浅的一声呻y#237;n。

“郎君怎么今日有空?”崔iǎ清闲闲的一拨琴弦,轻描淡写的问。

“哦,我刚收到新任知县瞿植凤的信件,他招呼我去文庙接官、祭祀,正好我在城中也有点事……”

崔iǎ清马上打断了时穿的话,追问:“娥娘姑娘,你打算也带走吗?”

时穿想了想:“娥娘暂时在乡下待几天,等鲁大的建筑队进驻玫瑰园了,再离开不妨。至于其他nv娘嘛,她们还要学习,就不让她们跑来跑去了。”

崔iǎ清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张了张嘴,但马上闭住嘴,低头扪心自问:我有什么?我凭什么张口?别家nv娘十七八就嫁了,我现在二十多了,虽然现在满大街都是二十未嫁的nv娘,但我能跟李清照相比吗?我能跟那些榜下捉婿的大姐比吗?

人二十未嫁,图的是个好夫婿,她们有资本啊!或者娘家有权有钱,自己擅长管家擅长经营。而我体弱多病,多年来一直躲在道观里念经颂神,别家nv孩受的痛爱我没有,别家nv子的嫁资……我虽然有点iǎ钱,可这点iǎ钱,在白手起家的郎君眼里算什么?

我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可这时代,平常人家养nv都教人一身生活本领,我下不得厨房、进不得账房,我无依无靠,连母家崔氏只想着我的财产不得外流,我甚至比不上桃uā观那群nv孩受宠,要是我悍然开口,被拒绝了会怎样?我还要不要活了?

郎君是什么人?嘉兴时氏的外支子弟。就是不论m#233;n第,光是他白手起家的本领,那个nv娘不想家这样的人?错过了这样的人,我在去哪里找这样温柔,如此体贴的本事人!拒绝的话一旦开口……呀呀呀,需要讲究技巧,语气婉转!

“我听说,崔庄nv学的课,很受欢迎。郑氏两位瑞姑娘回到家中,曾问过我书上的新词,那些新词……呀呀呀,真是说到人心坎中。这样的实用课程,可是不能落下。不过,说到鲁大的匠做班……这玫瑰园的图纸我也看了,真是uā团锦簇,让人眼uā缭lu#224;n……”

“哈哈哈哈……”时穿大笑起来:“你语无伦次的,想说什么?”

崔iǎ清抿了抿嘴,一抹羞红浮上脸颊,她咬了咬红#250;n,忍住羞意继续说:“我想着,既然姑娘们要求学,顾不上照管生意,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出面吧,不论怎么说,我也是个股东呀……你别瞎想,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想替你分忧而已。”

“哦,也是啊!各处作坊都有职业经理人……哦,就是职业掌柜的,由他们管理运作;至于鲁大那头,按图施工就行了,他们不懂的,别人也不懂,只能来问我,所以,我其实需要的只是一个‘监管’,监督施工,催促工程进展,而后,有那么一个人镇着,让作坊不敢lu#224;n来而已。

好吧,反正大事有我,iǎ事有管家穆顺,这乡下,其他的事情都jiā给你——你也是股东,还是村中首户,今后村里的事你多管点,我忙起来,可能顾不上村里,今后我村里的产业,哦,是‘我们’村里的产业,都jiā给你了!”

崔iǎ清脸上的晕红逐渐平息,她再度咬了咬红#250;n,进一步试探:“我看图纸上,玫瑰园盖得很大,楼阁也很高,等它建起来,如今的崔园与时园,建筑格局就老了,落伍了。你是要搬进玫瑰园的……那园子,我可以住一间屋吗?”

“当然”,时穿觉得这是多大一点事,值得如此郑重相问:“这玫瑰园是你我二人的产业,只是你我二人的合资产业,别人想住进来,不是还要你点头吗?”

崔iǎ清长长吐出一口气,又问:“既然如此,我就住在正中的堂屋了,至于你那些桃uā观的姑娘,她们总要嫁出去的——安排在别的院子,可好?”

时穿沉默片刻,答:“正屋是个楼群,一楼是厨房、储藏间、大客厅、iǎ书房,以及m#233;n房;二楼是仆人间及大会客室兼大宴会厅;三楼……我打算让环娘住进去,其余的你安排吧。”

崔iǎ清点头:“我看,可以把四楼安排成书房,郎君平常在哪里活动,顺带处理家务事。至于三楼其他房间……我给娥娘空一个房间,自住一间,剩下的,还是都空着吧,郎君若有妻妾,最好安排到别院?”

玫瑰园的土地来自崔姑娘名下的田产,整个院子既是住宅,同时也是香料生产基地,这个基地崔iǎ清至少能做一半主,一栋楼里住两家人,在现代这算什么?

再说,时穿一是还不打算卖了现在的时园,万一住的不舒服他还有另外的选择;而另一方面……若能找机会跟崔iǎ清再续前缘,也是一种快乐啊!

想到这里,时穿摇头:“这样看来,我还是把玫瑰园作为一处园林别墅吧,平常我还是住在时园的好……”

崔iǎ清赶紧敲定:“那我就干脆不给娥娘专m#233;n安排住房了,反正那座楼大得很,临时来住一下,总能找见地方。”

时穿点点头:“也好,回头我把时园的工人都迁入玫瑰园,时园只留必不可少的人手。反正我平常在城中,偶尔回乡,临时住在哪里都行。等过十年之后,玫瑰园发展成大产业了,园里什么设施都完善了,再决定搬不搬。”

崔iǎ清抿着嘴笑了:“好啊,郎君乡下的产业,今后就让我来照应,四时酿酒,或者收割的时候,郎君来乡下待几天就成……这样,好不好?”

“好,很好!这样,我就可以放心走了——我明天回城。”

崔iǎ清拨n#242;ng了一下琴弦,沉y#237;n着问:“穆管家,今后留在城里还是留在乡下?”

这个问题时穿早有考虑:“留在乡下吧,他年纪大了,想安定一下,再说,城里的产业虽然赚钱,但乡下的团练才是我的根本,你一个nv人家不要掌管团练,我把他留在乡下,一方面监管团练,一方面照管作坊以及田产。”

崔iǎ清心里觉得很美,继续问:“如此一来,郎君城里的产业,难道郎君打算亲自管理?”

时穿摇头:“恐怕我也顾不上……我这次上京,受了一名徒弟凌飞,他回来的路上,跟哥哥回去安家了,大约这几日就能回来,等他回来,我认命他为团练副教头,我不在的时候,由他负责训练团练,穆顺负责经营。至于城里……黄娥说,等她学完家庭经营术,就跟墨芍一起回城,今后待在城里不走了,我锦绣街左斜街的产业,今后有他们接手。”

崔iǎ清别有意味的笑了:“那就好,这样,我就不急了,等你下次来,我与你慢慢谈……”

崔iǎ清嘎然而止,快速调转话题:“郎君下次来,可否住在崔园——你常年不在家,时园荒芜的厉害,不如我这里,什么都是全的!”

时穿目光一闪,嬉笑着试探说:“行,下次洗白白的,咱俩好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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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三生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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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三生不幸啊

“啐!”崔iǎ清软弱的嗔骂一声,起身避席。

第二天天亮,时穿带上了十名崔庄团练,四名黑人仆人,赶着一辆iǎ车前往海州县。

你还别说,时穿来海州整整一年多了,这是第一次与海州县衙打jiā道——以前他都是与州衙jiā往,竟然还不知道县衙不在城中,而在县的北郊,略略靠近码头方向。

远远望见m#233;ng县尉站在县衙m#233;n口做接待工作,时穿自觉到得很早,也不急着进去,站在m#233;n口跟m#233;ng县尉聊天,听到时穿的疑问,m#233;ng县尉态度散漫的回答:“大家都是官,都在城里怎么办公啊?你说,街上究竟是让州衙的人巡逻,还是让县衙的人巡逻?

海州县衙搬入城郊,已经一百多年历史了……嗯,那大约是太宗年间,有个探uā来县上当知县。探uā么,总是心高气傲之辈,感觉蹲在城里,还像一个iǎ老百姓一样受人管束,一气之下将县衙搬到此处,随后逐渐形成了默契——海州这座城市属于州衙,城里的活儿县衙全不管,但等出了城m#233;n,那就归县衙管了。”

时穿再度调侃一句:“我记得你跟知县的品级相当,怎么你却要站在m#233;n口迎接客人,难道知县大人有意侮辱?”

时穿这话有点挑拨意味,m#233;ng县尉撇撇嘴:“娘也,那瞿老头自以为是读书人,看不上我这个由吏员爬上来的县尉……哼哼,读书人,也不看看自己,考了多少年不过是个老举人。”

m#233;ng县尉确实很不服气这一点,但他又不得不低头。

宋代皇帝口口声声说与士大夫共治天下,#233;ng县尉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不曾经过科举,所以,即使面对一名老举人他也自觉地矮了一头,虽然他对这一点感觉很气愤,但更多的是无奈。

想到读书人的话题,m#233;ng县尉眼前突然一亮,赶紧问:“大郎,你这辈子就打算以一个承信郎终老?你是嘉兴时氏出来的,宰相m#233;n第啊,通海州城都说你知道的事情多,过去的事情,你虽然记不起来了,但重新拾起书本,想必也不是难事?

你瞧,我也就这一任了,最多再干三年就要致仕,不如我现在给你补个生员的名额,你随便考一考,也#250;n个举人的头衔傍身?”

时穿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m#233;ng县尉左右打量了一下,见到这时候m#233;n前依旧寥落,他拉着时穿走到们yīn处,语重心长的劝解:“大郎,你可看到你们庄子中的方举人,人家举人老爷,受的尊重远远超过你我这种杂品的闲官。一说出来,人家也是读书人,荣耀!

娘也,早知道我当年也该去童使相那里,买个举人的头衔,看瞿老头再怎么斜眼望着我。哼哼,他不过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老举人,到时候咱也是举人,跟他品级相当,大家大哥别瞧不起二哥……”

时穿打断了m#233;ng县尉的话,悠悠然的说:“方举人嘛,大约不是读书人吧?有哪个读书人不了解朝廷的律法,敢冒天下大不韪的?连着娶两个妻子,我听说他在庄里还四处吆喝,说他新娶得赵氏是‘平妻’——平妻,当今可是赵家天下,许多赵家王孙都不敢自称有资格娶平妻,他一个举人,莫非是想造反?真是好胆量。”

m#233;ng县尉一惊,紧着问:“真有此话?”

时穿轻轻点点头:“据说,三书六礼过完,三份婚书上,无论聘书、礼书和迎亲书,都写着‘平妻’字样。”

m#233;ng县尉又追问:“方举人敢这样说,难道赵家的也敢随声附和?他们好歹是府城周边的人,不会像穷山恶水的老农一样,一点不知道深浅吧?”

时穿笑眯眯的回答:“赵家的倒是上前阻止了几次,但谈论这些事儿的,都是方举人从铜溪带来的家仆,他们毫不在意,即使别人阻止,他们依旧在村中大肆张扬。”

“铜溪”这个地名提醒了m#233;ng县尉,他mō着下巴思考:“娘也,铜溪,那里可lu#224;n得紧,方举人是从铜溪来落户的,我早瞧着方举人带的那伙家丁,长相凶恶的很,不会是……”

m#233;ng县尉紧着又问:“大郎,这话可不敢lu#224;n说,你有证据?”

时穿笑眯眯的回答:“我是从通州知州、勾当通州水军钤辖施大人——也就是施衙内他爹,那里听说的,你知道,施衙内现在被家族赶到了岛上,以捕鱼为生,渔船跑的地方多了,不免隐约听说一些外界传闻。

据说有铜溪人正在打听方老爷的下落,说是方举人拿了家中的钱,买了个举人的地位,携带着剩下的钱跑到海州来,丢下铜溪的老婆孩子。因家中的田产已经卖光了,方举人留在铜溪的老婆孩子生活无着,不得不四处打听方举人的下落,想着讨回点钱财以便糊口……”

时穿说到施衙内以捕鱼为生的时候,m#233;ng县尉轻轻撇了撇嘴。他是从吏员实打实的干上来的,自然不像科举出身的官员那样不通事务,施衙内现在干的是什么活,他心中有数的很——那可是勾连军中,武装走ī食盐、犀牛皮等禁椎货物……甚至在走ī食盐方面,方举人跟施衙内还是竞争对手。

便是眼前这时大郎也不简单,方举人嚣张的将造假作坊开到时穿的m#233;n对面,传言时大郎恨不得剥了方举人的皮……但时大郎也不是个善茬,大宋盐铁专卖,时大郎没有走ī食盐,但他参股的段氏铁匠铺,可是明目张胆的囤积铁料啊。

但这一切都不关m#233;ng县尉的事!

方举人很行无忌,做事老吃独食,如果不是担心赶走老鼠打碎y#249;瓶,官司两面上,早有人想对方举人下手了。现在时穿给出的这个理由,真是很不错呀。平妻,不从方老爷生意上下手,仅仅从“礼制”上选择突破口,让方老爷想咬其他人出来都无从下手——别的人,可没敢嚣张到娶两个老婆。

咱大宋虽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你要逾越了礼制,蔑视了皇权……从来没有那个王朝,肯轻饶了这样的人。

m#233;ng县尉静下心来,iǎ心的打探了一句:“我听说方举人去年生意不错,收益怕有七八万贯上下?”

时穿深有意会的提醒:“怕是不止,我建崔庄那片作坊,uā了五百贯,这还是因为地皮不算钱。作坊的地皮是大家拿出来合资的。而方老爷就不同了,他光是买地,大约就是三五百贯;连同作坊,uā费应该在千贯上下。

他作坊的工人出的薪水,每天比我多两文,所以我琢磨着,运作那间作坊,一年需要千贯上下。除此之外,还有海州城的铺子——这事儿你清楚,他在城中连续买了七八间铺子,城里的地皮那是真贵,这七八间铺子,怎么说也该三五千贯上下。

哦,还有他在海边的一些‘地产’,他雇了近千个流民,购置了数百亩临海的沙地……如此一来,他浑身的家产,大约在两三万贯上下,这两三万贯投下去,挣得只有七八万贯——海州城可是天下六大茶市之一,每单jiā易都在百万贯上下,十来万的收入,大约在海州只是一名iǎ商人,惊动不了什么大人物。”

m#233;ng县尉mō着下巴想了想,又看了看大m#233;n口,此时m#233;n口稀稀落落的来了三两个车马,几顶轿子,m#233;ng县尉胡lu#224;n点点头,招呼一名iǎ弟以及都头王iǎ川过来招呼客人,自己冲时穿打了个招呼:“娘也,我瞧着,这次召集也就只能来这些人了,时大郎先跟着这些人进去,我去通知知县一声。”

m#233;ng县尉这一声通知,可是过了好长时间,但时穿也不急,他慢悠悠地跟来的客人闲聊着。这次知县召集人手,来的客人当中没什么重量级人物,多数都是些iǎ商人,背景并不雄厚,能来这里,大约是怕“县官不如现管”。

当然,这是宋代,是个百姓不怕官的“万恶旧社会”。这些人坐在简陋的县衙内,态度也没多少恭敬,仅仅想着面子上过得去,不要轻易得罪新来知县而已。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大家很聊得开,一点不见诚惶诚恐的气氛。

许久过后,m#233;ng县尉陪着县官走了过来,这是一位胡子uā白,腰已经佝偻,腮上皮包骨头,眼神浑浊,但走路却有点箭步如飞的家伙,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厅内,浑浊的眼睛立刻浮现出一次怒气,轻咳两声,老头严厉地说:“ūn上了,本官原想着祭祀过后,召集里长商讨一下青苗款的发放……怎么,里长们都没有到全?”

刚才与时穿聊的很热切的家伙们都在眼巴巴的望着时穿,这让时穿有点纳闷:怎么我如此受欢迎?

瞿知县眼睛望了一圈,也将目光盯在试穿身上。时穿身形高大,长的白白净净很醒目,m#233;ng县尉凑过去给知县jiā代了两句,知县开口:“时公子原来是宰相m#233;n第,想必家学渊源,若闲来无事,可以常来县衙,与老夫一起谈诗论友……咳咳,青苗款发放事关朝廷大业,衙役们不够数,时教头还需出动一些团练帮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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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好大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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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好大的把柄

周围打量了一圈,时穿恍然大悟:nǎinǎi的,一屋子没义气的家伙,原来都指望自己去触这个霉头……

稍后,他再度打量了一下屋内,嗯,也似乎只有自己去出头了,来的iǎ吏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这中间只有自己品级最高了——虽然只是从九品,也就比眼屎稍iǎ一点。

“咳咳,县尊,海州城去年经过一场动lu#224;n,朝廷已经减免了海州城今年的赋税,其中也包括今年的青苗款项”,时穿盯着知县大人,面#232;平静的说。

“胡说,朝廷怎么擅自……我怎么不知道?这青苗款是王荆公新法变革的重要内容,朝廷怎么擅自……”

“大人,请慎言——朝廷作为,跟‘擅自’两个词挂不上钩,难道朝廷做什么决定,还需要请示谁批准才行?”时穿赶紧站起来,做出一副慌lu#224;n的避席模样。

在座的都不是糊涂人,时穿这一装模作样,有些人表现更夸张,他们干脆用两只手捂住耳朵,嘴里大声嚷嚷:“我什么也没听见,诸位仁兄,万一通判大人询问起来,你们可要作证啊,我真是什么也没听见。”

这一声喊提醒了瞿知县,他也有点慌了,赶紧问身边的m#233;ng县尉:“真有此事?”

m#233;ng县尉憋住笑,严肃的说:“那场教匪叛lu#224;n过后,张知州立刻上书朝廷,朝廷已经许可了,去年已经在邸报上公布。”

m#233;ng县尉话中含而不l#249;的意思是:你这老头,天天钻在故纸堆里寻章摘句,琢磨着夫子微言大义,夫子这句话都能演绎出几种意思……你你你,你关心过朝廷邸报吗?哦,不,你以前有资格看到朝廷邸报吗?

瞿知县这下既慌lu#224;n又绝望,他结结巴巴的求证:“那么,海州县,今年,既不用收税,也不用纳赋……本官这个知县今年能做什么?”

真是三生不幸啊!

m#233;ng县尉憋不住的想笑,为了掩饰满脸的笑意,他腰弯的更厉害,头冲地下嚅嗫地回答:“大人可以种种uā养养草,喝喝酒写写诗……除此之外,别无它事。”

说到这里,m#233;ng县尉突然想起刚才与知县大人的密谈,他直起身来,神情振奋:“大人还可以审案子啊!”

说完,m#233;ng县尉使劲冲知县眨巴眼睛。知县大人心中的火越来越大,反驳说:“人来海州城,定然是住在城中,要去告状,只会找到城中的州衙,那里会找到乡下iǎ镇,寻到我们这座寒酸县衙里?”

说完,瞿知县也没有继续会见属官的兴致,他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向衙m#233;n里头走,边走边嘟囔:“难怪黄兄不肯来海州县上任,我还以为是天大的便宜,哼哼,这个官做的,连庙中的木偶泥胎都不如。”

m#233;ng县尉也顾不上招呼这里的人了,他匆匆冲时穿拱了拱手,追逐着知县走入后堂,这两位官走了,海州县不曾有主簿,新任都头王iǎ川只好强笑着过来送客,可在场的地主武装头目们,谁还在意王iǎ川的存在?只听一名保甲长得意的笑:“这位知县大人好啊,才一上任就递给我们这么大的一个把柄,我看他以后怎么使唤我们。哼哼,朝廷‘擅自’决定,朝廷的决定需要他批准吗?还擅自呢。”

另一名保甲长笑着帮腔:“这还不算,他还要求五乡团练调动人手——朝廷以文御武,调动团练这件事,是他一个知县能够决定的吗?张知州平叛得力,那么大的功劳,不是因为先斩后奏,调动了厢军,才落得一个不升不降,原地留任。这老头才上任,功劳没见到,就想调动团练,难道想找死?”

旁边一位粮长慢悠悠的说:“我觉得,这下子ǐng好的——这老头若想做完这届任期,那就悄悄的别惹我们,否则我们只需将今日的会见捅出去,他一个革职留任都是轻的,怕不得流放三千里啊。”

王iǎ川脸都皱巴成了一团,他们这些衙役,全靠把权力出租来谋取个人利益,如今知县权威尽丧,今后这三年,海州的乡下该由这些土豪绅做主了,身为县衙的普通办事者,这三年别想捞外快,还得iǎ心讨好这些乡绅地头蛇。

三年啊!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临到时穿出m#233;n的时候,他顺手拍了一下王iǎ川的肩膀,这动作让王iǎ川浑身一哆嗦,呀,时大郎的巴掌,可是承受不起……只听时穿低声说:“我有些货物,要经常从码头运到崔庄。左斜街上,码头区的市舶司已经打点好了,东m#233;n外其余地盘归县上的衙役管,你告诉兄弟们,今后每月去我崔庄令三贯钱,我那些东西,你们多照顾点?”

一名知县的月俸也就五贯,衙役快班每月薪水也就一千五,三贯钱是三千块,这笔钱能干很多事。

王iǎ川明白,县衙满编十五位衙役,时穿肯一月拿出一百零五贯收买衙役,那他运送的货物,绝不止一千五百贯——码头上的市舶司官员胃口可比iǎ衙役大得多,不是吗?

眼看着这三年要穷了,何况时穿也是衙役们需要讨好的土豪恶霸——嗯,没准还是土豪恶霸中最大的那一位。王iǎ川转念一想,腰马上弯下去了,满脸堆着笑说:“承惠,叫承信郎破费了!你放心,承信郎的货物,我们一定iǎ心伺候着。”

……

此时,顺着北m#233;n进城的人#225;,凌飞背着包裹兴冲冲走进了海州城,顺着街道走近十字街街心,凌飞直感慨:“果然是天下六大茶市之一,海州城可比密州城繁华的多啊。”

站在街心稍稍犹豫,凌飞揪住一位路边摊贩,打问:“嘿,汉子,知道甜水巷在那里吗?知道海州时穿时长卿住哪儿?那是我师傅!”

被问话的摊贩立刻跳起来,神态恭谨,叉手不离方寸地回答:“原来好汉是时大郎的徒弟,恶了!好汉顺着这条西大街走,有条侧巷就是甜水巷……好汉放心,整条西大街没人不知时大郎的所在,随便一打听,包你走不误。”

凌飞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咱家师傅在海州名声赫赫,连路边iǎ贩都知我师傅的名气!”

顺着西大街走不两步,却有一位听到刚才对答的闲汉过来殷勤领路,凌飞走进甜水巷,恰好跟从县衙回来的时穿碰个正着,时穿看见徒弟出现,立在街上和蔼地问:“过完年了?家里一切还好吧?”

凌飞行了个礼,恭敬的回答:“师傅封给我的银两,我都留给哥哥了,哥哥给我买了三百亩地,还说今年给我盖好新房……有了师傅那笔钱,哥哥不想再做大将的活儿,他已经相看了一名好nv子,六月的时候打算成个家,今后就在乡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啊,我凌氏能有今日,全亏了师傅的照顾,但哥哥说:我们凌家祖传的手艺不能丢弃,他如今退下了,最多教两三个徒弟快活,以后凌氏就指望我了。哥哥吩咐,以后跟着师傅,什么时候师傅不想要徒弟了,徒弟再回家乡养老。嘻嘻,反正家里的土地也置办下了,哥哥帮着我照料着,徒弟今后也#250;n个员外,终老家乡。”

时穿上前推开自己的屋m#233;n,回身招呼:“那就来吧!你也别谢我,那些钱是你们该分得的。我这些日子主要忙生意,团练的训练顾不上来,穆顺今后也要接手生意,大约顾不上团练训练,你来以后,我在州里帮你讨个教头的官衔,你去乡下帮我训练好团练……”

一边说着,时穿的脚一边踏进m#233;n里,很随意的补充说:“如今,大约快到lu#224;n世了,lu#224;n世没有力量自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师傅说的话凌飞听不懂,但年前跟随师父的经历,养成了他什么都不问的脾气,他回身给引路的闲汉甩了一块碎银,低头跟着师傅走进院中。

这院子如今ǐng安静的,留守的几个仆人一见时穿出现,赶忙上前打招呼,等他们退下之后,凌飞东张西望,忍不住问:“师傅,听说院里住着许多姐妹?”

时穿回答:“她们都搬去了乡下,那地方宽敞。”

凌飞遗憾的咂了咂嘴:“我从密州来,特意从密州带来了许多特产,包括密州市舶司上和买来的倭国特产物,比如倭国jīng致的iǎ扇、黑貂裘、砂金、金银蔚绘、螺钿器皿、水晶、倭y#249;、木念珠、日本真珠、檀木屏风、日本刀,这些iǎ玩意我都存在北m#233;n客栈,还想能亲手jiā给姐姐们呐。”

时穿走到时宅那套属于自己的iǎ院,指一指侧厢房,回答:“你住那里,城里这座iǎ院今后是我们常住的地方,老是住乡下多有方便,回头你跟我一起去崔庄乡下,五乡团练总部就在崔庄,哪地方也离城中并不远,十五里路,一脚油m#233;n大约用不了十分钟。”

等凌飞草草的洗漱后,时穿招呼凌飞:“我刚回来,还要去铺子,以及协管的街上转转,你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海州城我也不给你介绍了,你去两个地方问候一下:一个地方是我家黄娥舅母的所在,你先去那里送上五贯钱,慰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生活可还舒适。

哦,那个地方,问一问就行了,如果她们有什么要求,你记下来,回头告诉我。然后你去褚家,问一问左邻右舍,问清楚褚家最近可曾举办过什么喜事。如果褚家嫁了nv儿,那我们就收拾一下,明天去白虎山附近找一名叫罗望京的举人家中探望——这罗望京你也认识,我们曾一同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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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春天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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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ūn天里的故事

凌飞马上回答:“罗举人,我记得,那位罗举人家虽然贫,但气度一点不猥琐,师傅,我带的密州特产很多,不如顺便送他一份,结一下善缘。”

时穿冷哼了一下:“如果罗家不曾办喜事,我何必讨好罗举人?应该是他欠我的情才对……嗯,m#233;ng县尉的提议很有意思,我是不是也该下场试试手,一个破举人,没什么了不起。”

凌飞轻轻笑了,笑声让时穿很不满,他回过身来,笑问凌飞:“怎么,我的学问不够吗?”

凌飞嚅嗫着回答:“师傅的学问是足够了,但师傅那笔字……考卷是要自己书写……弟子总觉得很奇怪,论学识,好像天下间没有师傅不知道的,我还听说师傅的画不错,怎么师傅的字……”

时穿咧嘴笑了:“哦,绘画嘛,那是一种印刷,使用时光碎片去印刷图案而已。至于书写——我早已经不使用哪种软呼呼的m#225;笔写字了……

等等,我可以挑选字体,从字帖里挑选自己满意的字体书写……不过那样一来,费的时间久了一点,而且一个人的字帖,不见得所有的字都有……这样做,大约写出来的一篇文章,字体呈现多种风格变化,倒让人觉得奇怪。”

时穿此时已忘了凌飞的存在,他喃喃自语地背着手走进卧室……

凌飞曾经跟随师父一路回乡,那时师傅总是一副未仆先知的沉着,当然,那时候师傅的思想也经常抛锚,凌氏兄弟当时以为那是被拐子害的后遗症,并不十分在意,如今看来,师傅思想爱抛锚的m#225;病似乎很严重……不对,师傅这阵子心神不定,是有什么心事吧?

凌飞愣了片刻,赶紧回身跟仆人们jiā代,先让仆人去北m#233;n客栈取回自己的行李,自己回屋收拾房间。不一会儿,仆人把他的行李带回来了——整整赶了一辆大车回来。

在时穿回京的路上,凌飞是时穿进行炫富演出的重要配角,他兄弟俩随时穿倒卖了几份玻璃配方,事后哥哥分得三百两金子以及一些假古董,凌飞则可怜的,作为学徒只分得一些iǎ……当然,其实哥哥分得的那份钱中,也包含了弟弟的一份。

可怜凌家兄弟,过去就是一赏金猎手,整天过着刀尖上iǎn血的生活。摆n#242;ng火器又是一项昂贵的uā销,兄弟俩冒险多年也没有大积蓄,时穿给的这笔钱,顿时让凌家脱贫致富。密州土地价格不高,带钱回家过年的凌氏兄弟马上购置了五百亩土地,哥哥准备安心做员外郎。但弟弟见识过时穿手段之后,则决定继续追随。

于是,凌飞将分到手的钱财全变成了给师傅的礼物,想着来海州之后,凭师傅的慷慨大方,总不会亏待了他。

论起来,凌家兄弟在密州也很有名,其在密州的地位,大约跟时穿在海州的地位相仿,那是怎地个一呼百诺。一向以来,这两兄弟轻易不出手,一旦官府赏金丰厚,这两兄弟一出手总能成功完成任务。于是,多年的大将生涯让他们在密州结下了很多善缘,也通晓一切江湖关窍。

这次他们采买货物,不是直接向商人掏钱,而是找到县衙、州衙的衙役,这两个地方总有一些没收的走ī货物,以及官府出面强制购买的“和买”货物。这些东西都是官府的灰#232;收入,发售这些货的时候,衙役并不太追求价钱,给钱就卖,图个快速脱手。

这样一来,凌飞不多的钱财,收获却很丰厚——衙役们则期望通过这次售卖,还所欠兄弟俩的情份,因此货物折现的价格非常低,几乎不到原价的十分之一。而且任由两兄弟进入库房挑选,事后,衙役在册子上大笔一挥,这些东西都变成了残次品,以掩盖衙役们的廉价抛售。

此后,凌飞一路押着马车从密州走到海州。一个人赶路辛苦呀,沉甸甸的马车引来无数垂涎着,好在凌飞艺高胆大,仗着哥哥给的霹雳弹、师父给的突火枪,从密州杀到了海州,总算把这些礼物安全运抵——光是这份心意,凌飞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跟师傅说道说道。

可惜师傅又走神了,凌飞只得独自一人,亲自监督着这些礼物搬进了时穿的库房。整整一车的货物,几乎堆满了一间厢房。安置好这些货物后,凌飞那几个iǎ钱打赏了客栈送行李的伙计,才知道师傅又出m#233;n了……好吧,幸好时宅的仆人知道凌飞徒弟的身份后,一点不见外,该帮手的帮手。凌飞自己干惯活的人,在厢房爬上爬下一番,从箱里翻出两匹倭国上等的白丝绸、六柄倭国金丝贡扇、两幅上好的倭国青铜镜,一对倭国金银蔚绘,而后抱着这些礼品来到时宅前面、师傅家开的的箱包铺里,在仆人的指点下选上几只上好笼箱,将礼品盛放起来,便独自一人押着车,带着这些礼品出m#233;n了。

时穿没有顾上招呼凌飞,此时,凌飞腰包里已没几个钱了……当然,即使他腰包里有钱,也根本买不起铺子里面的箱包。幸好他是由后院的仆人陪来的,仆人出面证明凌飞是时穿的徒弟,凌飞又自称是受时穿的委托去送礼,所以箱包铺不仅让他拿走了箱包,还容许凌飞在铺子里借支了十贯钱。

可惜凌飞那匹拉车的老马,走密州到了海州,已经瘦骨伶伶,根本走不快。时宅里也有几匹好马,但凌飞一看就知道,那是上好的骑乘马,可不敢用来拉车。所以只能委屈自家瘦马,慢悠悠的拉着礼物出m#233;n。

走南闯北的赏金猎手就是会认路,虽然没有人陪伴,凌飞还是按照时穿简短的jiā代,mō到了海州宅宿务提供的宋代廉租屋,他敲开了m#233;n,应m#233;n的是海州当地一名nv使,见到凌飞赶马车的瘦马,nv使嘟囔一句:“怎么,这家人还有上m#233;n拜访的,稀奇了。”

m#233;n内传来尖声的嘶叫,黄娥的舅母马氏有点jī动兴奋,尖声问:“可是京城来的报子?”

nv使瞪大眼睛望向凌飞,发出质询的眼#232;。凌飞拱一拱手,谦恭的通报说:“我师傅是时承信,师傅特地遣我过来问候。”

nv使吓得身子一缩,用手掩住了口,胆怯的说:“原来是时大郎的徒弟,您老请进来,怠慢了。”

m#233;n里的马氏听到nv使的对话,尖声回应:“原来不是京城的报子,时大郎那个憨货过来做什么,枉费我屡次去m#233;n上拜访,通没有一文钱的人情往来,我白瞎了多少车马钱?”

凌飞咳嗽一声,回答:“师傅让我带来五贯钱的银子,还有一些徒弟个人的礼物,妈妈若不愿意见我,在下着就告辞了。”

马氏出现了,带着一张劳苦心酸的皱巴脸,脸上的表情全是斤斤计较。她身边围着两男一nv、衣着简朴的iǎ孩,而这位马氏身穿浅蓝#232;麻衣,头上簪着木簪子,双手骨节粗大。她望了一眼凌飞,语气淡淡:“才五贯啊,这眼看快开ūn了,孩子们该换下冬衣,置办ūn装了。听说姑爷的铺子里,ūn装什么uā样都有,论妖异,数海州第一,当然,论价钱也是海州第一。

娥娘如今好了,管着好几个铺子,手上金银过手无数,却袖手看着弟妹换不下冬装……回去跟你师父说说,五贯钱不够,也让娥娘的兄弟姐妹去铺子里挑一身ūn装,没道理娥娘穿金戴银,她弟妹只得沿街乞讨吧?”

凌飞暗自里翻了个白眼:你这样也算沿街乞讨?别的不说,你家男人林翔在京城的做派,我是知道的,俺师傅送给他多少钱,才让他在京城租住一个独m#233;niǎ院,吃香喝辣的。就说你吧,你如今租住着宅宿务的上等房,租金师傅替你jiā着,每月还有五贯钱零uā钱——五贯啊,总重量三十二公斤!

每个月三十二公斤重量的铜板,就这样也算沿街乞讨。你你你,你以为县官一月多少俸禄?人家那点俸禄要养活一家人,包括支付房子租金,哪像你……

可凌飞是江湖上#250;n的人,这样戳人心窝的话,他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只见他神态恭敬的拱手:“马大娘,俗语说,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海州城的铺子,股东远不止黄娥姑娘一人,由不得黄娥姑娘擅自做主!嘻嘻,在这种事上,便是师傅也不好开口uā铺子的钱啊。

徒弟俺刚从密州来,多余的事情不知道,马大娘与我说这些话,恶了……徒弟奉上一点iǎ礼物,今日拜会了马大娘,师傅jiā代的事情已经完结,徒弟该告辞了。”

凌飞之所以说话恭敬,是因为马大娘嘴中冒出姑爷这个词,原本凌飞想寸步不让的把马大娘的话顶回去——你搞清楚,那些铺子是谁的,熟归熟,别老是拿人家的东西,由自己做主。

但凌飞说到一半,觉得说穿了会令对方难堪,他把话陡然兜转过来,后半截话虽然语气强硬,但话里的意思很是软弱。

说完这些话,凌飞感觉到师傅给自己jiā代的太少,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处理眼前的事务,他丢下各#232;的礼物,翻身就走。身后,犹传来马大娘的嘟囔声:“好个寒酸鬼,拿着这么重的礼物,居然赶一匹瘦马上m#233;n,好不晓事……”

凌飞叹了口气,惆怅的完成寻找褚素珍的任务,而后惆怅的走回甜水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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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白虎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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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白虎临城

才进入后院,陡然听到前街传来婉转的嘌唱声,凌飞寻找了一下左右,发觉这么久了,师傅依旧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他抄着手,赶去前院店铺看热闹。【叶子】【悠悠】

前院箱包店,如今m#233;n脸的街上,多了一群嘌唱的nv郎,她们边歌边舞,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凌飞抄着手津津有味地看了片刻,一扭头,发觉师傅正站在邻居豆腐店m#233;n前,而箱包店中,出店招呼嘌唱nv郎的,仅仅是箱包店的掌柜,凌飞愣了一下,赶紧走过去,摆出徒弟样,悄悄的抄手站在师傅背后。

时穿没理会凌飞,照旧仰着脸看风景。等嘌唱告一段落,豆腐店里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随着话音,店里走出来一名媚态十足的nv娘,这nv娘梳着寡f#249;的发髻,手里拿着一把上好的金丝iǎ扇,在ūn天这个微微有点寒冷的天气里,那寡f#249;风韵十足、姿态优美的扇着扇子,并娇滴滴的说:“大郎,我看你是钱多撑的,海州城哪家店铺像你一样,隔三差五的让嘌唱nv娘在m#233;n前歌舞。”

说着话,那寡f#249;的手娇柔的打向时穿的肩头,时穿微微摇摇头,那寡f#249;触电般缩回手,笑意盈盈的望向时穿。后者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寡f#249;,语气淡淡的回答:“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企业形象。

咱家销售的是奢侈品,是引领时尚的玩意儿,就要吸引人眼球——豆腐西施,什么叫眼球经济,你知道吗?……不知道我也不告诉你,因为这事儿跟你解释不清楚。”

豆腐西施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将身体倚在m#233;n上,扭成一个型,而后媚笑着说:“大郎,奴家的豆腐店可没见你这么jīng心,也是,不是你的,不心疼。【叶子】【悠悠】”

豆腐西施的话娇娇软软,挠的凌飞心痒,但紧接着时穿表现的态度,让凌飞不经感慨师傅的铁石心肠。对于豆腐西施的撒娇,时穿不为所动的回答:“哈哈,那是自然……不过,你家的豆腐店如今名气响亮的,你还不满意吗,海州李三娘豆腐,一年的时间已经成了海州名吃,你现在数钱都数不过来,还用我心疼什么。”

气氛有点僵,凌飞赶紧上前打岔,他躬身一礼:“师傅,马大娘那里,我已经送了问候。回程的时候也顺路去了褚姑娘家——果然如师傅猜测的那样。”

时穿转向了豆腐西施,问:“你已经知道褚素珍姑娘出嫁了?”

豆腐西施叹了口气,脸上l#249;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可惜了,海州城第一才nv,居然嫁的那样寒促,果然古人说的对,nv子无才便是德。”

豆腐西施话音刚落,时穿一扭身走进豆腐店中,豆腐西施也不挪动脚步,她望着时穿的背影,清脆的咯咯笑着:“当日褚姑娘出嫁,也不知伤了多少海州才子的心,幸好这时科举年,海州城有名的才子都去京城了,剩下的几个猫狗,也不过是群考不上科举、自惭形秽的家伙。

大郎,你有什么伤悲的,大凡nv人,不都是早晚要嫁的吗?嫁得好不好,唯有自己知道,那罗举人好歹也是海州一时才俊,如今有个举人身份,谁知道今后能否入阁拜相?

这桩婚事,通海州城的人说起来都不觉得不般配,唯独褚姑娘伤ūn悲秋的,但你焉知褚姑娘不是惺惺作态,日后却以自家郎君为骄傲?”

动了一下,豆腐西施催促凌飞:“你个傻师傅教出来的傻徒弟,还不跟上去——我家后院通向你师父的iǎ作坊,他这是去巡视自家作坊的。”

训斥完凌飞,豆腐西施扬声向店后喊:“我知我知,你是替施衙内伤心掉眼泪,可施衙内先娶了,怎由得褚姑娘不嫁,莫非你们男人都期望nv人一辈子为你们伤怀不成。【叶子】【悠悠】”

m#233;n后,院落深处,传来时穿幽幽的叹息:“婚姻如同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

凌飞钻进店中,一路iǎ跑追随着师傅穿过西跨院水井房,来到了豆腐西施的后院。这里几经搬迁后,剩下的只是些可有可无的产业,作坊里一半工人来自绣坊,主要编织各类袖扣;另一半则是纯净盐的萃取作坊,生产的纯净盐一半送入黄氏店铺当作高档洗牙沙对外销售,另一半送入崔庄,当作制取f#233;i皂的盐析材料。

如今这间院子已经jiā由黄氏负责把守了,来往的人经过他们严密的审查,而产品也是到了夜间,才由黄氏派出几名壮汉一路护送到黄家店铺。如今时穿的人已经脱离了具体的生产制造,只提供原料、配方、工序,事后负责检验——这相当于现代的授权生产。所以,时穿现在虽然名义上还是这作坊的老板,但雇来的人基本上都不认识,雇员们全是黄氏找来的,并被黄氏认定可信的人员。

既然都不认识,时穿也没什么话可说,只管背着手四处闲走——其实他躲入这里,只是为了逃避豆腐西施的啰嗦……借助此处的僻静,凌飞跟上去悄声汇报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时穿想了想,吩咐:“马氏那里,再送几匹丝绸与吉贝布(棉布),至于钱就不再给了。你明天收拾车马,咱们出城去白虎山探望褚姑娘。”

凌飞躬身问:“可要带点礼物?”

时穿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拍脑m#233;n说:“对了,我这趟远去京城,城里城外三条负责协防的街道,保护费几个月没收,你也做过大将,知道知道怎么收钱,趁现在有时间,你把那三条街上的钱收了。”

时穿从身上取下自己的大将印绶,随口说:“恐怕你兜里也没钱了,收齐了钱之后,你自己也留意点uā销,其余的,都买成礼物。”

果然,跟着师傅有r#242;u吃。

凌飞一躬身,态度恭敬的提醒:“师傅,我带来许多海州特产,那些才是新鲜玩意儿,不如从中选一点儿,咱把这钱省下来。”

时穿哑声笑了:“做大将的本领你不如我,经营产业的手段,你需跟我学着点——师傅不缺钱,三条街道的保护费,三个月也就三十几贯钱。我家十几位妹子,要是指望街道上那点iǎ钱把她们嫁出去,这辈子凑不足嫁妆啊。

你新来此处,让你去街上收钱,是让你跟各个铺子#250;n个脸熟,今后师傅有事可以指派你。至于把街上的保护费送给褚姑娘嘛,这也是有说法的,罗望京那娘,油锅里有一个钱她能连锅一起端走,我若是给她开了口子,今后罗家就是我的无底d#242;ng。

但我跟褚姑娘相识一场,她出嫁我不能没有表示,其他的产业我不想让罗家知道,不如指了街道治安费做贺礼,万一今后罗家借褚姑娘的由头来找事,我也好推脱——你明白吗?”

宋代嫁nv儿有点类似印度,nv儿的嫁妆让人伤不起。凌飞一听到师傅有十八位姐妹要嫁,顿时头像蜜蜂叮肿一样,感同身受的说:“十八……师傅,就是一位王爷连嫁两位nv儿,都要借钱置办嫁妆,你居然要连嫁十八nv……师傅这举动,不说旷古绝今,至少也是当朝罕见。”

时穿不以为然,平静的自嘲:“你真想说的是:我的愚蠢也是举世罕见吧?可是,你不会明白那份牵挂,她们是我无法逃避的宿命,是我必须履行的责任,只有把她们都打发光了,我才能恢复自由……好吧,作为一项投资,你不能只核算账面上的成本,还要看它的边际效益……”

说着,时穿摇摇头:“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只管找我的话去做就行了。”

第二天,天刚m#233;ngm#233;ng亮的时候,凌飞在两名黑人iǎ童仆的帮助下,套好了骡车,等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时穿一刻不落的出现了,一行人出了东城,一路向白虎山走去,那里正是罗望京的家乡。

因为东城m#233;n外有这座白虎山,海州城的百姓一直认为这不是吉兆——白虎临城,这在《易经》中是绝对的不祥。海州城百姓因此一直想修改这个名字,但直到明代以后,当地百姓才如愿以偿。不过改了名之后,海州城百姓并没有因此得益,反而海州城从宋代的天下六大茶市、世界排名前二十大城市之一,沦落到一个荒僻、不为人知iǎ的渔村。

这时的白虎山还没有改名字,但因为这个缘由,居住与白虎山的农家在海州城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生怕人嫌弃自己来自白虎山。唯有不久前,嘉兴时氏因为白虎山的地价便宜,便在时穿的一力怂恿下,在此购买了大量的土地修建村庄——时穿这一趟出行,是打着探望族兄的名义,而打听褚姑娘的动态,只是顺路而已。

说起来,时穿应该来看望一趟族兄——在他前往京城期间,嘉兴时氏已经完成了开枝散叶式的分居。作为海州当地的子弟,时穿在旅行回来之后,巡视完自家产业,立刻来看望族中兄弟,这还不算失礼。

一早得到时穿要来的消息了,白虎山庄时氏当家人全迎候在村边,长房长宗当家人时河的iǎ儿、年方十二的时灿为首,旁边陪伴他的是长房的三名庶nv,她们年纪都iǎ。而负责在此地照顾他们的时氏iǎ妾不在场——按当时的宗族规矩,她们并不算时穿的亲戚,双方没身份见面的。

时灿远远的冲时穿拱手,态度恭敬:“叔叔一路劳顿,iǎ侄这里有礼了。”

时穿跳下马车,招呼:“把马车赶进后院,派人清点一下马车上的礼物,iǎ灿,此处生活还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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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呼朋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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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呼朋唤友

时灿想了想,摇头:“不好,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连个玩耍的人都找不到,我走到哪里,左右都跟着一大群叔叔,实在没意思。”

旁边一位年长者赶紧过来自我介绍,这是一名跟时穿同辈份的时氏远支弟子,因为不属于长房长宗,所以在时灿的庄园里做一点管家工作,他笑着招呼:“十七弟远来幸苦,我等能来这里多亏了十七弟的照应,白虎山下左右乡农听说是时家十七弟的本宗,对我们恭敬有加,如今我们已经顺利的完成了ūn耕,粮食已经种下去,就等秋季收获了。”

稍停,对面的年长者试探地问:“我听说十七弟今年的土地不种粮食,反而种些uāuā草草,十七弟iǎ心了,我听说去年京城大旱,粮价涨的离谱,连参加科举的举人们都在抱怨饭吃不起。

如今连年灾荒,四处叛lu#224;n,农以粮为本,这种境况下,十七弟不种粮食,种那不能吃的uāuā草草干什么?族兄不是给你送了三百亩地吗?我听说那些田地里,你也种上uā,只有少量田地种了一星点粮食。

族弟,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粮食支应,但等到秋季了,我们先不卖粮,你缺多少,跟我们招呼一声,都自家兄弟,什么都好说。”

时穿微微有了一丝感动,他拱手回答:“族兄费心了,我其实在一只捕鱼船队里有点股份,那支渔船队每年给我提供上千石鱼r#242;u——这可不是普通的鱼r#242;u,是仿佛iǎ牛r#242;u一样的鲲鱼(鲸鱼)r#242;u,所以粮食方面我不用愁,去年冬天我还特意向京城送了一船粮食,以照应海州举子。”

族兄立刻松了口气:“那就好,照应读书种子,乃是我嘉兴时氏的m#233;n风,族弟如此善养儒m#233;n子弟,将来也是我海州时氏的臂膀——我等诸人迁居海州,今后海州时氏,分m#233;n立户的,便要多仰仗族弟了。族弟能维护时氏m#233;n风,我等甚是欣慰。

刚才我说的这粮食一项,只是iǎ事,族弟不用跟我们客气,我时氏也不指望种田养家。”

时穿再度拱手:“忘了告诉族兄,我家的船队追寻鲸鱼的足迹,已经航行到了日本国,那里不仅稻谷极是便宜,且捕鱼的收获极为丰厚。船员们亲眼所见,每年秋天,成千上万条海豚聚集在海湾里觅食。当地渔民一旦发现,便会驾船猎杀。

据说,当地人首先会将一根竹竿置入海中,不停敲打,以惊吓海豚(同时干扰鱼的声纳系统),使它们无法准确定位。随后,他们把海豚赶到岩石凹口内,用渔网封锁,留置一晚后,猎杀开始。渔民用长钩刀开始砍杀海豚,并用削尖了的杆将其刺伤,然后将其拉上iǎ船,并割断它们的喉咙,使其无法lu#224;n动……

哈哈,那里因此已经成为一片血腥的海洋——我们的渔民学会这方法后,在琉球(台湾)依法炮制,结果收获非常丰厚,简直是坐在那里数钱啊。如今我家的r#242;u食吃不完,我这次来,也是想看看族中兄弟,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是否缺粮。

昨天,我的渔船刚抵达码头,卸下了三船粮食与鱼r#242;u,可是因为捕鲸季节到了,那些仓库急着需要腾空。都自家兄弟,别客气,族兄搬走一船,也好为我腾空仓库,如何?”

那位年长的族兄沉思了片刻,回答:“我们刚搬来海州,加上去年本地刚经过叛lu#224;n,确实在粮食上面有点紧张,族弟这船粮食,我们就愧领了……好吧,这船粮食便算作你家祭田五年的献祭,刚好族弟过来,我们正想与你商量立祠问题,你看我们宗祠分支,是建在白虎山下,还是建在崔庄?”

这个问题涉及到以谁为主的问题——宗祠建立在白虎山,那么白虎山下这一支时姓就是正支,至于时穿在崔庄的支脉,只能算是提早分家、独立出去的旁支而已。

反之,那就是以时穿崔庄一脉为正支。

古代人最注重这个正朔,然而对于时穿来说,他早从无数记载当中,清楚的了解大家族中的藏污纳垢,别看现在那些族兄彼此亲切,但那也是创业过程中的同心同德,等到他们站稳了脚跟,便会撕咬着彼此争夺利益。对于这样的家族来说,时穿的观点是:时氏给他了一个立足大宋的依据,但他来到这个时代,从不想单纯依靠谁。

这样的大家族,只可远观,亲身参与到其中的争权夺利,那时穿就是真傻了,有那个jīng力,他还不如关心点别的风uā雪月。

所以时穿回答的毫不犹豫:“我在崔庄,只是单身一人而已,而白虎山下,时氏宗族聚族而居,还是把宗祠建在白虎山下为好……嗯,那船粮食足足有上千石,便算作我建祠时应出的份额,用于招纳工人,购买石料……如何?”

时穿明白的说出粮食招纳工人,这是不想让鲁大等人掺和宗祀建筑,但他又提出买石料,这又是表明自己的意见——宗祀最好建成石头建筑。

历来,破土动土都是收回扣的好机会,虽然是给本家族祖宗见祠庙,但在其中拿点劳务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时穿只出钱不管事,这让白虎山时氏非常满意。与他对话的族兄肚里只夸奖时穿有眼#232;懂进退,当然,他更钦佩本宗嫡子时河的明智——照这样一个有本事、且不喜欢干涉族中大事务的本家,作为开枝散叶的基点,那真是不容易啊。

这位五十多岁的族兄连声回答:“足够了足够了!海州这里饥荒才起,工价是每天一升米十文钱,如果每天提供两升米,咱一文钱的工钱不用出,给粮就够了。族弟这船粮食可解决了大问题。”

两人jiā谈的时候,时灿几次想ā嘴,但jiā谈双方都没给他ā嘴的机会,等这事儿敲定后,时穿才仿佛记起了此地还有一名长房嫡支庶子,将来的海州时氏宗长……想想他父亲对时穿的期望,以及他赠送的三百亩土地,时穿微微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召唤时灿:“iǎ灿,我给你带过来几柄日本刀,你拿去玩。”

对面的时灿微微邹了下眉头,看来他不太喜欢刀呀剑呀等男孩玩具……时穿猛然想起,时河走的时候说要派两名iǎ妾过来照顾时灿,其中一名正是时灿的身生母亲。

想起这些来,时穿暗自笑了:啊,nv人养大的孩子,没有父亲在身边,虽然不像晋代士大夫那样见了马就晕倒,但想必他不怎么喜欢男孩儿玩具。

不过这一切对时穿不关紧要,他也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负责照顾一下这iǎ孩儿,让附近的乡民不敢欺负而已。

历来,乡土民间都是非常排外的。嘉兴时氏一下迁出六七房族人来海州聚居,虽然他们买的是白虎山这块恶地,加上又有凶名赫赫的时穿坐镇,但终归是外来户,乡居生活很不方便的,比如他们今年ūn耕,便几乎雇不到足够的短工耕地。

顺着这个话题跟“族人”聊了几句,果然,族人的抱怨不少。在前往时宅正屋钱,时家六七房族人七嘴八舌的诉苦,等时穿在正屋落座,抱怨还未停止。

作为海州时氏迁居工程的主要支柱,时穿坐的位子是宗长之下首席……不过,时穿不太讲究这些,做什么位子对他来说区别不大,只要不把他塞在m#233;n边就行。他静静地听完族人的抱怨,想了想,回答:“我倒可以帮你们招纳一些流民过来耕作,但可惜,白虎山从来不是好耕地,这里土地靠近海边,盐碱化沙化比较严重,想靠种地养活自己,那肯定是没指望了。”

时穿伸手在iōng前一划拉,继续补充:“这块山区过去之所以被人视为恶地,就是因为附近农户普遍都穷困,比如我认识附近一名罗举人,他家里二十余亩的地,照样过得非常穷困。”

时穿话还没说完,一名族人脱口而出抱怨:“这都什么事儿——我当初本不想离开家乡,但有人告诉我,说这里耕地充足,我才狠心舍弃嘉兴的家业搬到此处,谁想到,这里原来是个穷困之地。”

屏风后面响起一位中年f#249;nv的嗓音:“伯伯过去有什么‘家业’?如今楚州动lu#224;n已经平息,可至今我们仍与家中不通音信,留在家中的族人吉凶难卜……伯伯今日说这话,可是过了,想当初是谁哭着闹着,非要跟来海州的。”

刚才的抱怨者恼羞成怒,厉声呵斥:“这都成什么体统,我时氏聚集族人在这商议,不相干的外人也来这里随意ā嘴!什么时候时氏的族中事务,轮到一个f#249;人指手画脚?”

屏风后一声叹息,似乎那后面的人还想争辩,时穿赶忙起身,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按道理,族中的事物确实不是一个nv人能够ā嘴的,何况她还是一位妾室,而宋代妾室只是打工妹,哪怕她生了儿子,依旧算不得时氏家人。

但时河jiā代给时穿的,却不仅是族中事务。他赠送三百亩土地只是为了这两妾外加一个男孩两位庶nv,其余的时姓人,都是额外的赠品,此刻“赠品们”说的虽然有道理,时穿却不能予以支持。

“咳咳,这海州城虽然不适合种粮食,但我记得它最适合种葡萄,没错的,这里与法兰西国著名的的葡萄谷地位于同一纬度,种出来的葡萄酿成酒,绝对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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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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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联合

时穿没有进一步解释刚才话里的新词,他笑着继续说:“诸位笑我只顾种uā种草忘了粮食,这次我来看一看诸位,其实也想来劝诸位跟我一起种葡萄。【叶子】【悠悠】

这葡萄酒的销路好说,我全包了。酒坊由我来替你们投资兴建,栽培技术也由我来负责找人替你们指导,酿酒之后的葡萄渣我也负责收购——那葡萄籽我要用来榨油,恰好葡萄籽油也是我作坊里的一项重要配料。”

毕竟是宰相m#233;n第出身,在场的个个都见多识广,而宋代本来就是个开放的时代,几位族兄日常听到的杂学知识丰富,时穿话音刚落,刚才抱怨的那位族人立刻说:“哪能让族弟全包了——我等自家土地,无论地里种什么,自然会jīng心照顾的,族弟这点请放心。只要知道了栽培技术,不消族弟一路扶持到收获。

葡萄酒嘛,我听说酿造工艺并不复杂,沈括在《梦溪笔谈》里就绘有酿造器械的图谱,引发炮制到不费功夫……只是我听说葡萄三年才成熟,如果我们今年把葡萄种下去,那岂不是今后三年之内,在粮食方面算是颗粒无收?”

nǎinǎi的,猪还没有杀死这些人就开始考虑分猪r#242;u的事情了。都知道葡萄酒的利润丰厚,是个暴利行业。这些人得到时穿指点后,等于在自己面前打开了一扇新m#233;n户,预期的暴利让这些人立刻自ī起来,只想着让时穿提供种苗以及栽培技术,不想让时穿参与之后的分成……

没错,沈括书中是写了葡萄酒的蒸馏器械以及酿造流程,但沈括一个书生,望文生义,根据传说记录下来的工艺流程谬误很多,用书上的方法来酿造……真是一群书生啊!

好吧,你们千里迢迢迁居海州,立脚没稳就想抛开我,真是不知死活,现在,就让你们明白能不能离开我……时穿稳稳的坐了下来,伸出一个手指,不慌不忙的说:“既然我提到这个问题,就肯定有解决方法就到叶子·悠如:如果你们信得过我,那么这酒坊就由大家一起合资,而后按各人出资的份额,分配收益——我听说你们有很多土地还没有播下种子,那正好,各房只留下一些口粮田,其余的田地都拿出来,合办葡萄种植园。

你们出土地我出种苗与栽培技术,葡萄种植园算我三成股份——这样算,其实你们也不亏,毕竟我还要替你们选育葡萄苗,还要指导你们栽培,此外,这葡萄酿酒技术也是个关键,好的葡萄酒价比黄金,差得嘛,只能当果汁。没有我的技术,即使你种出葡萄来,也卖不出大价钱。

最后,让我们说说酒坊——酒坊由我独立修建,不过占用的土地由你们无偿提供,而后这三年由我免费提供你们口粮,等三年之后,葡萄丰收了,我去官府办酿酒执照,上下打点也全由我付费,等酒坊出酒了,咱们彼此对半,分配酿酒的收益。

嘿嘿,时氏迁居于此,唯有上下拧成一股绳才能站稳脚跟,这葡萄酒酿造技术,我不肯独自享受,拿出来跟族人分享,就是想着咱时氏上下必须同心合力,一起把葡萄酒产业做大做强。哈哈,这本来是我的独m#233;n生意,我自己挣钱不好吗?如今我愿意跟族人分享,如果大家不愿按我说的分配比例分配利润,那么,算我没说!”

在场的时氏族人,原本都是从嘉兴迁出来的,可以想象,他们在嘉兴并不是优秀的,所以才要出来另寻出路,这些人才干或许不足,但闯劲还是有的,时穿摆明车马,族中的几位长者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站出来训斥说:“自晋以来,中原战lu#224;n不休,每每世家大族躲避战祸迁移他地,能生存下去的,无一不是上下一心的家族。

我等迁居海州,是要想一个长久的谋生法,海州土地贫瘠,种粮食是指望不上殷实富足了,种葡萄酿酒,这是时汌族弟给我们指的明路,我海州时氏若是不想困死在这片贫瘠的田土上,唯有置之于死地拼死一搏,才有出头之王。

这种时候,别的心思要不得,我们自己族人离心离德,外晦就在眼前。更况且种葡萄需要三年培育,这三年全靠时汌贤弟支持,等三年的时间熬过去了,我们将给子孙后代留下万世富足的基业。时汌贤侄要三成收益,那是厚道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族中再有外心者,我阖族上下当共逐之!”

这番话倒让时穿有点不好意思了,俗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时穿要价比较高,是等着还价的。毕竟这年头知识产权意识并不浓烈,自己出技术出种苗,一上来要人家田地的三成收益,酿酒所得要一半,这不是对待自家人的态度。

可是这时,再上前降低要价,有有点不合适了——合着你时汌对自家人也耍心眼,讨价还价的,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眼珠转了转,时穿(族谱上称“时汌”)笑眯眯的补充:“其实,我刚才要那些收益,也不是为我自己要的。海州时氏要想兴旺,咱书香m#233;n第不能忘了让子弟读书——我在崔庄办了个nv学,今后我打算将收益的一部分拨出来,兴办族学让族中子弟免费读书。

这样吧:葡萄酒收益的两成我上jiā族中,由族中安排祭祖与周济族人,一成我用在族学上,剩下的两成……销售葡萄酒总要uā成本的,我就愧领了。至于葡萄田的田产收益,我也拿出一成来开办医馆,族人可以在医馆内免费就医。

另外,族人酿造的葡萄酒,要想自家销售也行——我只取一半的产量,剩下的,大家可以自主支配。以上所有的收入分成,以十年为期,十年过后,无论葡萄田还是酿酒场,全是大家自己的,我不再参与。”

族人眼睛瞥向了宗子时灿,可惜这时的时灿年纪iǎ,说不出什么总结发言。故而族中长者只好出面,彼此低声商议了几句,稍倾,族人公推在崔庄教学的六叔上前,六叔开口说:“我在崔庄读了些家庭经营术,十七郎所说的,大家拧成一股绳,把葡萄酒行业做大做强,倒是符合我时氏聚族而居的道理。

这几日我也看了,十七郎手段了得,白手起家,眨眼间在海州挣下了泼天富贵,我时氏来海州,本就指望十七郎帮衬,那么,今后我们就指望十七郎你了——你有什么方略,给大家说说?”

白虎山,加上白虎山山谷,如果系统化经营的话,打造一个全国知名的盛产葡萄酒的谷地,品牌效应会让此地的酒业享誉全国,而且流传万代……当然,各家都有各家的心思,强求他们长时间容许时穿支配自家的产品,那也不现实。时穿要求的是,在创业初期大家拧成一股绳,共同打造葡萄谷地的名声。等到出名以后,大家各自独立发展自家的品牌特#232;,以便细分市场。

把这个意思跟族人jiā代之后,时穿发觉许多人在底下悄悄松了口气,稍倾,族人们继续聚在底下商议,而座上的宗子时灿,一副木偶泥胎模样,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倒是时穿有点看不过去,乘族人商议的间隙,歪过头去低声询问时灿的近况,话题无非是问对方是否在海州学舍登记学籍了,族中有多少人的学籍迁过来了,以及这段时间族人的生活状况。

不一会,族人们商议完毕,依旧公推六叔上前跟时穿汇报:“十七郎,我等决定干了!但这三年,想必很难熬,听说你的铺子还在招人,族中现在这种情况,粮食全靠你周济,子弟们没个活路不行,你看,能否让侄子们去你的作坊打打下手,挣个糊口钱。”

时穿回答得很快:“当然可以,雇谁不是雇,自家的兄弟子侄,好歹知根知底,更加可信——不过有话我事先跟你们说明,我作坊里规矩严,他们进了我作坊,我绝不会因为他们是我的族人,就允许他们破坏规矩。当然,如果他们做得好,我自然多的升迁机会,总是自家族人嘛,不用他们用谁。”

这时,屏风后再度传来一声咳嗽,时灿立刻丢下了话题,连声告辞也不说,跳下凳子,咚咚咚的跑到屏风后……不一会儿,屏风后传来窃窃ī语声,等时灿再度从屏风后出来后,学着成年人的模样拱手,并一板一眼问时穿:“十七叔,听说你庄子上办了村学,我……可以去你庄子上附读吗?”

身为宗子,不关心家族的营收,反而在意读书识字……好吧,这也是古时候社会各阶层的共识:书中自有黄金屋嘛,读书科举,才是“正途”!

时灿这话一说,在场的时氏族人马上响应:“族弟,族中童子也有几位,让他们终日嬉戏,荒废了光yīn,可不是咱们的m#233;n风。我等正想跟你商量,你那里既然有现成的学堂,不如让童子们去你们那里附学……嗯,既然你那所学堂接纳了族中子弟,族里按惯例该给一份补贴。”

时穿急忙站起身来,冲说话的人拱手:“iǎ弟我幼年在外闯d#224;ng,族中事务完全不知道,加上对过去的事有点遗忘……如今时氏迁族居住在海州,我竟然忘了按月jiā纳自己的奉例。嗯,族中的公中钱粮由谁掌管,我每年当出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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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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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偶遇”

大堂内一片沉默,众人的目光都向屏风后面望去,稍后,一名年轻的族人忿忿地站起来指着时灿说:“长房不公,到现在公中的钱也没个说法——灿弟,如今十七叔在眼前,你说说今后的钱粮该怎么jiā纳,公中的钱财你是如何掌管的,打算uā在哪里?”

时灿双手紧紧攥着,脚下不自觉的想往屏风后面躲,屏风后随即传来一群的淅淅索索声。【叶子】【悠悠】时穿见到时灿难堪,赶紧摆手表态:“族中的钱粮分配,我是不想ā手,如今灿侄儿是海州的长房宗子,按理这笔钱财理当jiā到他手里,至于他怎么管,是雇个掌柜打理,还是寻找其他人,都无关紧要,只要账目清晰就行。”

屏风后面的声音平静下来了,屏风前,几名族人得到时穿明确表态——不想ā手族务,这个表态虽然略略抵消了他们的担忧,但时穿的话也封死了他们ā手族务的可能,于是,这些人对继续争夺心灰意懒起来,也不再干涉时灿跑到屏风后请示汇报。

几经往返,时灿从屏风后面捧出一份账本,那上面记载着公中钱粮的收取份额,以及使用办法——按现在西方人的看法,中国宗族里缴纳的公祭钱,实际上相当于一种税收,而这种税收倒是体现了现代的纳税观念:权力与税额相等。

按宋代的乡约民俗,所有jiā纳公祭钱的族人都有权查账,这就限制了对公祭钱的非法挪用,而挪用公祭钱在宗族里也是极端大罪,严重者甚至可以被宗族放逐。

一般来说,宗族之中的潜规则是:谁出的钱多,谁就有权对这笔钱财的分配掌握话语权。身为族长,或许在jiā纳公祭钱上有例外,因为他的地位不是来自对族中的贡献,而是因为他有个好爸爸,可以顺利得到族长的位置。但仅此而已。

族长可以对这笔公祭钱做点iǎ手脚,但钱财大的流向还要受到族老的监控,这当中,如果不是因为血脉亲疏而成为族老,则需要对族中做出额外贡献,从而获得自己的话语权。

总之,炎黄民族的宗族事务是华夏民族经过几千年演变,从而诞生出一种环环相扣,彼此制约的机制。它是一种“相对公平”的体制,期间,华夏民族历经磨难,每次改朝换代,王朝的行政体制法律体系都要进行大的变更,但族规却一直未变,这说明宗族体制至少比个朝代法律受拥护,也因此比那些法律拥有更强大的生命力。

翻看了一下族中的钱粮簿,时穿见到钱粮走向大致明确,账目记得还算清晰,他提起笔来,在属于自己的那一页添上了应该缴纳的份额,这个份额当然比一般的族人稍多一点,由此他也就跟六叔一起,成了族中两大执事之一。

接下来两天,时穿又与族人在一起处理了一些族中杂物。无非是商量田地的划割,走关系从附近招纳了一些短工,将各房的口粮田播上了种子,而后规划好葡萄园,从各地收购合适的葡萄苗,以及高新聘请栽培人员等等。

这些事务当然不可能在一天中完成,时穿也不打算亲力亲为,他只是站在旁边给族人做出规划,把各类具体细节阐明,并布置下去,让大家知道每一步该做什么,剩下的时间里,时穿基本上都在抄着手,勘察白虎山谷的地形……好吧,时氏族人认为这是在游山玩水。

在此过程中,时穿所展示的现代管理学手腕,让这群九百年前的读书人深表叹服。经验主义与理论化系统化的管理学不在一个高度,即使族人出身宰相m#233;n第,以前也学过管理家务,但以前他们只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做,所以当时穿拿出一套系统化的管理学理论后,族人的叹服,已经不是人类可以阻止得了!

当然,族人首先佩服的是时灿的老爹时河,底下的议论最初是这样开始的:“还是少宗主有眼光啊,瞧瞧十七郎办事,条理多么清楚。难怪少宗主当初要眼巴巴的把他寻回族中。”

“其实少宗主最聪明处,是决定宗族分枝散叶到海州来,瞧瞧,本地有如此jīng明的人替我们打点族务,指点族中发展方向,我海州这一宗支,今后想不昌盛都难啊。”

“没错,古语所说‘开枝散叶’,大约就是我们现在的情景,只要熬过了眼下三年,今后咱们子孙就坐等百年富裕吧。”

“也是,唐时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这葡萄酒从来就是稀罕物,价钱卖的没有便宜过。我等若把这项手艺学到手,便是只有两三亩土地在手,这辈子也不愁衣食嚼口。”

海州白虎山下这一支时氏宗族,前前后后购买了约五千亩土地,如今各房拿出种葡萄的土地约有四千亩,不过从绩效考核上面着眼,时穿并没将这些田地规定成一个大葡萄农庄,各家的田土还是归各家管理及经营投入,只是决定早期产品统一包销,然后按各家的产量与质量核算价格。

这项措施让各方焕发出难以想象的积极#236;ng。这两日里,各房的主要劳力都记jī鸣起u#225;ng,到大堂正屋碰一下头,听时穿分配好任务以后,立刻带领全家人手出去#224;劳。

这倒让时穿除了每天早晨忙一阵子外,剩下的时间就悠闲起来,除了与时灿彼此商量一下族务外,就是领着这个iǎ孩儿四处lu#224;n走,美其名曰“巡视族田”。

这一天,走到了邻近一处iǎ村落,眼看快中午了,天yīn沉沉的,仿佛要下雨,时穿走的口渴,便招呼凌飞上前,去附近农家借水。

凌飞明白时穿的意思,借上前取水壶的功夫,指点着旁边一户人家,低声说:“那里,罗举人的家就在那里。”

枉费罗望京也是一个举人,也曾追逐在褚素珍的裙下,可这位举人老爷家境并不富裕,明明新婚不久,院子也没有粉刷一新,那院墙虽然看着还整齐,但已经多年未曾修缮过了。墙头、墙角,几束不知名的野uā寂寞的开着,在风中轻轻的摇曳。

举人老爷的m#233;n楣已经多年失修了,虽然不久前才往进士牌坊上刷了一层新漆,但牌坊的木板显得不整齐,边边角角还留着细微变形与豁口,石质的m#233;n槛磨损的也很厉害。

时穿低声问:“你都打听好了?不是说褚姑娘带来很多嫁妆吗?”

凌飞低声回答:“徒弟都打听清楚了,褚姑娘进m#233;n之后第二天,给婆婆奉茶,头上戴的是一件唐代著名银饰‘uā想容’,她婆婆立刻说,这件首饰虽然是银饰,但平民iǎ户的,媳f#249;日常戴这种首饰过于奢华,不是过日子的样子,立刻上前拔下那件首饰,说自己替媳f#249;保存。

最近有传言说,褚姑娘的婆婆给她iǎ叔子说媒,nv家得到了一套唐代著名首饰做聘礼,有村民传言,那套首饰就是褚姑娘的‘uā想容’。”

时穿的脸#232;很难看。那套所谓的‘uā想容’,还是他送给褚姑娘的,只是送的时候,只有崔iǎ清与两位瑞姑娘在场,别人通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送nv人首饰,传扬出去对褚姑娘的名声有损害,所以时穿这时也不方便把真相说出来。

想了想,时穿一指罗举人的m#233;n户:“就去那家m#233;n上借水,拿紫金壶去。”

既然你眼睛iǎ,我就用贵重金属晃uā你的眼。

凌飞老江湖了,该用什么表情自然不用时穿提醒,他提着紫金壶,装作很随意上前拍了拍罗举人的m#233;n,高声呼喊:“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m#233;n开了,一脸刻薄相的老婆婆站在m#233;n里,没等他开口,凌飞举起紫金壶在对方脸上一晃,立刻将后者所有的话语堵在肚子里,只听凌飞谦恭的询问:“婆婆,对面是白虎山庄时氏当家宗子时iǎ郎君,我等去查看族中ūn耕情况,中途口渴,想与婆婆商议着,打壶水、煮点热茶解渴,事后,少不得有好处奉上。”

那婆婆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冲对面的时穿等人望去,此时,时灿打头,正坐在罗举人m#233;n前的晒谷场上,他屁股底下坐的是jīng致的iǎ马扎,因为天#232;有点发yīn,两名仆人已经替他撑起了油纸伞。而iǎ郎君斜对面,时穿也大马金刀的坐着,他身前两个iǎ黑仆,正在摆n#242;ng紫金做的旅行iǎ炭炉,还有一名印度仆人正忙着从随身的提篮里取出银质的口杯,银#232;的iǎ酒壶,并很有风度的在各#232;的iǎ银盘上,摆放着jīng致的点心——整个一副大家气派。

时灿年纪iǎ,玩#236;ng大。只这几天跟着叔叔随意东游西逛一番,已经对十七叔的渊博钦佩的无以复加,这一刻他只顾缠着时穿,询问各种果酒的吃法,连老婆婆在m#233;n里冲他恭敬地请安都不予理会,罗老婆婆见到自己的招呼被人无视,连其中的大个子时穿都有点不拿正眼瞧她,她感觉自惭形秽,但终究放不下凌飞许诺的那份好处,赶紧殷勤的说:“这汉子,我媳f#249;是大家子,惯会#236;n#242;ng人,老婆子我这就招呼媳f#249;出来,伺候两位大官人。都管(官家),等会大官员面前还要你多多美言,那许的好处,可不能反悔啊。”

m#233;n内传来一个低低的nv声:“不过是几碗井水,也指望好处,还要媳f#249;出面,婆婆,相公不在家,媳f#249;不带这样抛头l#249;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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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还君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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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还君明珠

一言九鼎的权威遭到质疑,罗婆婆回身怒气冲冲的喝斥:“不孝啊,你也是大家闺秀,孝字懂不懂?我是你婆婆,指派你做点事你推三阻四的,想忤逆吗?你进入我罗家就是我罗家f#249;,一体一身都是我罗家的,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别拿出你在褚家做姑娘的派头来YZUU”

m#233;n里又嘟囔了一句,#233;n外的时穿低声嘟囔:“nv四书读多了,脑袋被洗的发白,已经不知道什么是边际!老的管过界了,iǎ的不知道自己权益的边际在哪里。”

里面还在说什么,时穿扯起大嗓m#233;n喊叫起来:“婆婆,叨扰了,下人粗手粗脚,确实不惯#236;n#242;ng,不过,你那里如果不方便的话,也不要勉强。”

m#233;n里顿时没有了声音,m#233;n口的婆婆转身跳着脚骂了几句,而后拽着后者的肩膀,把褚素珍从m#233;n里揪出来,紧催着褚素珍上前伺候。

昔日的海州第一才nv已褪尽华丽的衣衫,换成一身朴素的媳f#249;打扮。那可爱的双环髻换成了坠马髻,往日头上脚上身上钗环叮当,服装唯恐不新#225;,首饰唯恐不华丽,现在只是一身素#232;的麻布衣服。

往日她笑起来咯咯咯的像黄莺,总怀着一片善良的愿望乞求着完美,如今这个宋代的完美主义者,垂着头少言寡语,ā头发的簪子是木制的,衣服未经印染,灰扑扑的,浑身上下不见一丝流行时尚——唯独她的腰带,那腰带是一截织金锦制作的,织金锦的图案是辽国的行猎图,一个人骑马跨鹰做追逐状。

天yīn沉沉的,褚素珍低眉顺眼的向时穿走来,走动间,腰带上的人形隐隐的泛着水bō纹一样的金光。

唯有这条腰带,还留着褚素珍昔日的爱好。

她嘴角隐隐含着笑,似乎不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难堪,反而为时穿想出这种会面方式,感觉ǐng逗笑的。

这笑容在yīn霾的天空下d#224;ng漾开来,让时穿的心有点温暖。

那婆婆忙前忙后唠叨个不停,宗子时灿感觉不到气氛的变化,依旧像好奇宝宝,缠着时穿询问着感兴趣的事,同时,几个随行的仆人不停的过来请示炉灶问题……这一切时穿都感觉不到,他一边哼哼哈哈的答应着,一边垂下目光,看着褚素珍撩起裙子,跪在他的脚边,拿起茶碗,倾倒着茶末,而后举起水壶,开始冲汤、扬汤、打uā……

一整套尽善尽美的茶道仪式下来,时穿忍不住感慨:“这可比顾iǎ七当初演示的点茶手法要优美多了。”

当初顾iǎ七娘表演的时候,明明擅长此道的褚素珍为什么从不置一词,也不说自己表演一番,真是不厚道啊。

褚素珍脱口而出:“想当初……”

这话语嘎然而止,旁边的罗婆婆陡的停住脚步,两只眼睛瞪得像乌眼jī一样,她知道褚素珍过去的盛名,海州读书人鲜少有不认识这位才nv的,但时家是新搬来的……就这样,他们也有“当初”?

没等罗婆婆开口责问,时穿随手一挥,一粒白#232;的物体随即扑面而来,这白#232;物体击打在婆婆iōng前,眼尖的婆婆已经看出它是一粒珍珠,赶紧手忙脚lu#224;n的用双手接着。

时穿说话了,反正他已经见到了褚素珍,这件事终究隐瞒不过去,所以他还是决定敞开说:“婆婆,拿海州城知名的才nv用来招待客人,我可当不起。送你一个明珠,当作还情。可是婆婆,这件事你儿子当得起吗?望京兄不在家,你如此糟践他的媳f#249;,罗兄今后还能当官吗,就不怕同僚弹劾?”

罗母苦心养育儿子,儿子能都当官是她的人生最终追求,可是她原先在底层挣扎,哪里知道衣食无忧的人所讲究的温文尔雅就到叶子·悠今时穿这句话正戳在她心窝话。早听说时家是宰相m#233;n第,宗子时灿也在场,这些人那副通身气派,令罗母不由自主的矮了两份。

如今这些人说让媳f#249;出m#233;n待客不合适,有可能威胁到罗望京今后的地位——这话仿佛一个霹雳在罗母的头上炸响,罗望京求官可是罗母一辈子的愿望,威胁到这一根本,让罗母手足无措,她已经顾不得追究时氏上m#233;n求水的蹊跷,手里把珍珠攥的紧紧的,慌lu#224;n的掩饰:“乡里乡亲,哪有那么多讲究,我也是一片好心,看你们口渴……”

时穿重重点点头:“如果罗兄今后永远在乡下,今天的事儿就没人追究,可是婆婆,你期望罗兄今后永远呆在乡下吗?”

罗母立刻平静下来,她嚅嗫着嘟囔了几句什么,眼角瞥见褚素珍双手奉上茶汤,顿时又跳了起来,嘶声喊道:“你这个丧m#233;n星,看看你惹来的什么事儿。”

一边叫嚷着,那婆婆一边脱下鞋,扑上去用鞋底狠揍褚素珍,褚素珍一边忍受着殴打,一边缩着身子,尽量保护那碗茶汤。

此时的时穿却不敢伸手拦阻——纵是他有能力让时光回朔一千遍,也无能改变眼前的结局。

老婆婆这是故意jī怒时穿,让时穿出手拦阻,一但时穿出手,那褚素珍的罪名就做定了:勾引野男人过来欺辱自己婆婆。

一旦犯下这样的罪行,褚素珍得到的可不是“义绝”的后果,那是不孝中的大罪,她不仅保不住自己的嫁妆,更保不住自己的生命。

停了一会,时穿忍住怒气,看着罗母在自己眼前继续殴打褚素珍,他咬牙切齿的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罗兄完了!我告诉你,从今往后,罗兄绝不可能当官,我要发动一切认识的人,包括那些认识褚姑娘的人,为今日之事讨还一个公道,让他今生出仕无望。

老婆婆,这是皇宋不是大清,华夏的乡俗民约还在。我要让你知道——罗兄能有今日,全拜你所赐!我要让罗兄在余下的生命中,一千遍的埋怨你,你等着吧,你的余生将活在儿子的怨恨当中。”

罗母又打了两下,转身冲时穿瞪起通红的眼睛,正在此时,m#233;n里窜出一个iǎ子,他将罗母拉到一边,急促而低声的劝解着,时穿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乃是时大郎……桃uā观……ā翅虎……锦m#225;鼠……五乡团练……教头。”

稍停,那iǎ子推搡着罗母,将罗母推到自家院内,而后向时穿,叉手不离方寸,恭敬的说:“时大郎请了,家母今日心情不好,不iǎ心迁怒了嫂嫂,倒让时大郎看笑话了。”

时穿端坐在那里不动,眼睛不敢瞥向褚素珍,便只好紧紧盯着面前这位十岁的男子,yīn沉的说:“我刚从京城回来,在我护送上京的那批举人当中,你哥哥并不算出#232;,但好歹我们认识。

人都说罗兄有一个刻薄的母亲,#250;n账弟弟,刚才你母亲的刻薄我已经见了,我还听说你经常出入赌场,最近偷了不少嫂嫂的首饰出去赌了吧?

别的我不说了,你嫂嫂那套‘uā想容’首饰是海州城有名的,人人都知道它属于你嫂嫂。你哥哥好歹是举人,你嫂嫂将来总要出来见客,她那套首饰如果带到别人身上……哼哼,本官刚好有权利出手捕盗,我一定会将那窃贼抓回牢中,好好拷问一番。”

说罢,时穿赶紧起身,拽着时灿说:“这水不能喝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赶紧到城中寻找学官,我倒要看看,罗兄这个举人能当多久。”

“长卿”,褚素珍开口了:“婆婆终究是婆婆。”

她这是开口替自己的婆婆求情。她不能不替婆婆求情,如果她不去求情,人们反而会指责她冷漠寡情,坐看长辈陷于尴尬的处境。

时穿此时心痛的快要掉眼泪,他不敢转头望向褚素珍,犹豫了一会,勉强回答:“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告诉你家婆婆,我若再听到风言风语决不轻饶。”

说完,时穿拉着时灿逃一般的离开了这处村落。许久过后,时灿难以置信的自语:“竟然是海州第一才nv,我也早听说过她的诗句,今日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相逢。”

“难以置信吧,不忍目睹吧”,时穿满脸的痛惜:“我也一样。一个破举人,就能让昔日苦寒善良的老人堕落成这样……凌飞,收拾行装准备去城里,时灿你也去。咱不是去城里告状,是去学舍里登记学籍,一个破举人也变如此嚣张,看我的。”

风一般的回到家中,时穿显然想故意将这事闹得很大,先是命人大张其鼓的收拾马车——那凌飞老江湖,自然知道时穿的暗示,借助收拾马车的机会,他在村中大声抱怨,讲述昔日海州城第一才nv的遭遇……不等时穿动身,时氏宗子出m#233;n巡视ūn耕情况,回程偶见褚素珍的遭遇,便宣扬的尽人皆知。

书香m#233;n第的时氏年轻子弟怒了,不管是才子还是才nv,都不能让人这样糟蹋呀。读书人吗,谁不自负是才子,旁的不说,有才却遭侮辱,这让所有读书识字的人感同身受。等时穿准备好马车时,无数时氏子弟已经聚集在m#233;n口,等待宗子许可便前往罗举人m#233;n前闹事。

时灿现在还感觉不到那份读书人的愤怒,面对这群情滔滔,显得手足无措,时穿冷冷的扫了一眼时氏iǎ年轻,呵斥道:“闹什么闹,你们越是同情褚姑娘,她婆婆越是待褚姑娘刻薄……都回去,这件事jiā给我们,我不会善罢甘休。”

怒火压抑得越久,爆发的越强烈。

读书人一旦恨上谁,他们的笔比刀剑还要锋利。

现在,还是让他们憋的就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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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阴谋发动前的炒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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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yīn谋发动前的炒作

时穿领着时灿赶着马车直奔城中……当然,他们走后,村中的iǎ青年不甘心啊不甘心,他们彼此愤愤然的评说着这件事,随即,褚素珍的事情也迅速向附近扩散——时家为了ūn耕,临时雇了不少短工,这些短工都是当地人,看到时家一个外来户都在为海州才nv的遭遇抱不平,顺带也怀疑起海州城本地的文风,由此,那些当地土生土长的短工们在羞愧与恼怒的心理下,当天下工之后,立刻将这事诉说给左右邻舍、诉说给本村的读书人……

不平的风#225;像暴风雨一样散播,这个时候,时穿已经入城,他先将时灿安定在甜水巷的住宅,而后也不歇脚,马车直接驶到了施府YZUU

施府上如今做主的已经不是施衙内了,但嫡长子施奎以前与时穿见过面,三两句客套后,时穿问:“施兄在海州城学舍里有没有关系?”

施奎老兄一向自诩为文人,jiā往的都是些以风流自赏的酸秀才,自然而然的点点头:“怎么,长卿兄也想进学吗?哈,这事你不应该找我,你一路护送那么多举子前往京城,如今发榜了,你只要去那些举子府上道贺,自然会碰见他们的老师,有啥话说一声不就成了?”

时穿微微摇头:“我认识的那些举人是不错的,但我以前去黄府,却没有跟学舍里的教授打jiā道的经验,不知道开口该说什么话,所以想问问,在学舍里登记学籍麻烦不麻烦?”

“不麻烦,如今新党当政,依旧在实行《三舍法》。去学舍里挂个名这种事,谁都可以,夫子说‘有教无类’嘛。但要在学舍保留学籍,那就需要经常去上课,并且每次月考都能顺利通过——这个事儿做不得假,因为参与的教授太多,但凡有一个教授没有收买到,就不会认可你的学籍。

不过,也有变通的方法,比如今秋童子试(学籍考核,主要考识字率),你提前一个月在学舍登记,重金买通学谕,只要你通过童子试,而后跟学谕大人勤往来着点,再结好两三个教授,等三年后州试,倒也能勉强参加——我认识的人当中有一位就是这样,要不,我去找他打听一下?”

时穿郑重托付:“施兄有劳了,我嘉兴时氏一支迁居海州,族中不出几个头上有功名的,就照应不了族人,这次我打算跟宗子一起入学,再等到时氏安定下来,族中还要派跟多的人进入学舍——施兄不妨把这个关窍给学谕大人透l#249;一下,因我族刚在此地安定,族中事务繁杂,我们叔侄两人不见得每天都能听课,请学谕大人法外容情。”

施衙内的兄长倒也宽容,点头响应:“时氏宰相m#233;n第,学问是不用发愁的,我跟朋友联络一下,向学谕通个气——今日黄府正好举办谢师宴,长卿不妨去黄煜府上拜望一下,提早结识一下学谕大人,愚兄也好往里面递话。”

时穿这才想起来问:“黄兄考中了?已经有消息了?”

“不错,说是黄兄及第了,头榜之上第三人。昨晚传回来的消息,我昨天已经去祝贺过……嘿嘿,黄府今天宴客没有邀请我,我就不方便出面了。”

科举时代,“及第”二字不是随便说的,因为科举发榜的时候,只有第一榜上的三个人,才能被称为“进士及第”——民间把这三人分别称为:状元、榜眼、探uā。

如果名单在第二榜上出现,那么被称作“登科”,这一榜的进士获得的是“进士出身”,而第三榜就差一点,基本上是一些学识上的废柴,因为连考了三次,按规定他们取得了“同进士出身”,这个职称实际上是一种朝廷官方的哀求,意思是:求求你们,别来侮辱我们的神经了,连考三次,你们不嫌这是折磨,阅卷的我们已经受够了,拿去,给你一个相当于进士待遇,从今以后别来见我了。【叶子】【悠悠】

所以“同进士”,在古代的排比句与对偶句当中,它相对的词是“如夫人”,意思是差不多相等,马马虎虎,大家都马马虎虎的过去了。

黄煜这一科得的名次,实际上等于“探uā”——宋代还没有探uā这个词,头榜名单中的状元,名字是横着写的,剩下两位名字竖写,仿佛板凳的两条uǐ,支撑起状元的伟岸。但是民间习惯上,依旧按照竖排从右到左的阅读习惯,将左面那位认定为第三名,所以黄煜就是民间意义上的“探uā郎”。

黄煜的父亲笑的很开怀,他热切的接见了白身的时穿,这位黄氏生意伙伴、密友,还是一路护送黄煜上京的保护者获得超规格接见,见到时穿他还一脸的遗憾:“只差一点点啊!只差一点点就能登魁。一旦登魁……哈哈,我家煜儿本是海州的解元公,那不是三元及第了吗?”

整个北宋只有两位三元及第者,黄煜如果真能够实三元及第,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海州黄氏也能一跃成为整个大宋数得着的书香世家……

但是,黄家老爹似乎忽略了一点,殿试之前还有一个省试。如今说了半天,黄家老爹没有提起过黄煜省试的名次。按常理,黄煜,或者海州任何一个人得了省试头名之后,海州城早已经轰动了——大宋朝省试通过的举人,基本上就是进士了,因为整个两宋,殿试只黜落了两位举子,那两位举子还是在开国初年黜落的。

哦,人家兴头上,自己不能说扫兴的话……时穿忽略了黄老爹话中的漏d#242;ng,他顺嘴问:“同去的海州人,还有谁考中?”

“本州的嘛,听说考中了四人——巧了,有三人是在你护送的那一解举子中,比如沭阳的刘旭刘半城、二榜第七十四名;还有本县的举子罗望京,二榜第一百三十一名……哈哈,真是巧了。所以人都传言说你是举人的福星,犬子来信也说,你一路上把他们照顾的很好。”

正说着,旁边凑过了一位姓丁的海州茶商,他儿子也是一名举人,今年没去上京赶考。顺着罗老爹的话,丁掌柜上前寒暄:“时教头,三年后你还护送举人上京吗?iǎ老儿得罪了,今日我就在这里预定一个位子,三年后,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孩子就指望时教头了。”

丁茶商开了口,陆续有人过来凑趣,预定三年后的位子,时穿哈哈一笑,提前l#249;个口风:“我最近忽然有了进学的意图,也许三年后,我也进京考一趟。”

黄老爹表情惊讶:“时教头怎么也有了这想法?啊,犬子曾经说过,时教头也是宰相m#233;n第出身,学识不成问题,只是……”

时穿哈哈一笑,顺着这个话题向下发挥:“我今日凑巧看见一桩事,心里很是愤愤不平,不禁也想考个功名,出一口恶气。”

果然,这话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黄老爹首先发问:“时教头吃穿不愁,又有官身,虽然品级iǎ了点,但横行海州不成问题,怎么时教头如今有了这样的感慨?什么事让时教头感觉愤愤?这海州城还有人敢惹时教头?哈哈,我听说,连瞿知县也吃了你的瘪?”

时穿用委屈、惋惜、抱怨的语气,将褚素珍的遭遇诉说一遍,海州第一才nv的悲惨处境顿时引起了众人的伤感,旁边凑过一张老脸,带着九品官帽,摇头晃脑的叹息:“褚大人乃是程颐m#233;n徒,做事向来古板,原先他最疼爱自己的nv儿,想不到啊想不到。”

在座的人一起冲挤过来ā话的老头拱手,口称“学谕大人”。

哈哈,等的就是你!

果然,学谕转过脸来很关注的看着时穿:“虽然为一个nv子打算发奋,听起来很没有志气,但总算一件风流雅事——时长卿,你明日到学舍来,我考问一下你的学问。”

嘴上说的是明天考问,但学谕大人并不打算在酒席上放过时穿,他把时穿带在身边,酒宴当中时不时的问两句……当然,论到天文地理风俗人情等杂学知识,那个古人能胜过现代人?学谕大人对结果当然满意,临别时分,再三叮咛时穿第二天去学舍登记。

第二天一早,时穿还没出m#233;n,施衙内闻风赶来拜访,他还不知道昨夜宴席上闹得风风扬扬的褚素珍故事,劈头告诉时穿:“发动了,你还不知道吧,昨天衙役去了崔庄,讲将方举人传来问讯,质问方举人关于平妻的事情。我还听说今天学舍里要革去方举人的功名,以方便知县大人审案。”

时穿愣了一下,才想起施衙内说的是什么事,他赶紧问:“你找来扮方举人正妻的那f#249;人,不会出岔子吧?”

施衙内笑的贼兮兮:“果然如同你说的,这个方举人有许多秘密,他见了指认他的婆子,口瞪目呆的,连辩解都不敢,我还纳闷,怎么你料事如神到了这种地步?啊?他身边的那些随从毕竟是铜溪带来的,如今连他们都哑口无言。”

“这好说。他们身上隐藏越多的秘密,突然有人肯定的说知道他们的过去,他们只会以为这是昔日同党倾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越不敢辩解——真把他们过去的一切都曝光,他们得到的,可不只是一个革去功名的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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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开香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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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开香堂了

施衙内兴冲冲的继续说:“现在学宫里正在唱一出好戏,好啊好啊,一等方举人革去功名,他就是一条死狗了——我已经准备好下手了,先堵住他在郁州岛的sī盐场,那里人手众多,不能让他召集同伴。尐?χ說叶子】【悠悠】嘻嘻,这方举人也是傻子,在东海县没我点头,他能登上大陆吗?到了海岛上还不与我搞好关系,偏要跟我对着干,可不是找死?!

这事儿,不仅我父亲的通州水军要动,涟水军、朐山盐场的人都出动……好啊好啊,那俩地方如此争先恐后,倒不是出于热心肠,是方举人的盐场牵扯到这二位,出了事他们谁都跑不了,必须在场监督——嘻嘻,监督,这个词妙啊!

大郎,我是越琢磨越觉得方举人奇妙,他得罪你还则罢了,得罪我也可以忍了,开办盐场这么大的事情,勾连不相干的外人,没出事还好,万一出事,他能有开口的机会吗?各方还不都红着眼睛,赶着上前灭口——你说,他怎么一mén心思要寻死,还唯恐死的不快?”

施衙内所说的外人,指的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同伙。没办法,在国朝这地界,战略合作关系不靠谱,合作伙伴随时等着把你卖个好价钱,他们的口头禅是: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同时,利益同盟也不靠谱,万一出卖的利益比维持同盟关系还有利,盟友是不会有一秒钟犹豫的。

因此,唯有血缘关系稍稍值得信赖,这也是株连政策起的作用——古代法律上,血亲出事,亲友谁都跑不了,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他们必须与整个家族绑在一起,无论外面有多大òò。

时穿好心的提醒:“关键是不能让盐场的人走出东海县——陆地上归我,海面上归你,他们一旦从港口离开,你马上派船跟紧他们,该动手时绝不能犹豫,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踏上岸。尐?χ說.点”

施衙内频频点头:“当然,这事儿也不用我cà心,涟水军、朐山盐场的人都盯着呢,我不动手他们也要动手……我跟你说,我盐场的雇工曾悄悄告诉我,说方举人的盐场气氛诡秘,似乎暗地里在拜阿弥陀佛,这伙人没准是教匪余孽。

哦,把你的徒弟凌飞借给我用一下,万不得已,我准备动用姐夫留下的火器,俗语说狗急跳墙,我怕万一他们想占据东海县,我那些社兵抵不住,让你徒弟过去指挥枪手,霹雳弹给我带足了……”

其实,施衙内跟时穿的同盟关系,在这时代看来也有点不稳固——双方既不是血亲也不是姻亲。不过,自海公子走后,施衙内已经把一部分对姐夫的感情转移到时穿身上,而时穿身上,同样带着浓厚的现代味道,这味道独一无二,也令施衙内不由自主想起自家姐夫。

对于施衙内的请求,时穿毫不犹豫,他立刻把凌飞喊来,吩咐:“我这里没事了,把我们随行的团练都带去,跟施衙内走,他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做。”

施衙内显然对时穿的帮助很满意,他也不罗嗦,看着凌飞点起了装备便拱手告辞。等衙内走后,时穿在院子里多了几步,突然间八卦心理发作,转身招呼从人喊来时灿:“走,我们也去学宫看戏,好一场大戏,可不能错过。”

学宫啊,古代学宫是跟文庙合二为一的。一般学宫的正殿是文庙,两侧是学舍,后方是教师宿舍区。海州城是府城,学宫修得很堂皇。时穿带着侄儿时灿赶到学宫时,大戏还没有结束,给看mén人塞了点mén包,说清与学谕大人的约会后,便登堂入室了。

开革举人功名是大事,学子们兔死狐悲,即使下了课也躲在教室里,只从mén缝窗缝向外张望,没有课的教授则齐集文庙大殿,上香祭祀孔夫子。就到叶子·悠个学宫里人影寥落,时穿带着时灿直往人多处走,通没一个人上前询问一句。

等叔侄俩赶到文庙大殿,祭祀仪式已经结束,大殿中,学谕端坐在首席,州通判坐于他下手,上完香的教授则陆续按班次归做,整个大殿中只有一人跪着——方举人。

祭祀仪式虽然看了个尾巴,但时穿已经觉出来了——这不是开香堂仪式吗?难道,古代黑社会觉得这文化人聚一起开香堂的仪式,很让人羡慕,干脆设定:今后帮会的重要典礼就是开香堂。

哈哈,没准帮会的开香堂典礼,真是照搬读人的做派的,因为在古代,读人的地位最崇高。他们的爱好很容易成为流行时尚。

时穿正在走神,只见一位教授捧上学籍名册,可怜方举人,才把学籍转过来不久,名册上最后一名举人就是他,很好找的。学谕连样子都不装,直接翻到最未一页,大声念出方举人的学籍,而后沉着脸喝斥:“子谓季氏曰:‘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子曰:‘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是其亲,亦可宗也’;又曰:‘先王之道,斯为美。’《周礼》:‘天子之妃百二十人:后一人、夫人三人、嫔九人、世fù二十七人、nv御八十一人’——天子不过一妻,庶民焉敢二妻?

皇宋《户婚律》有章:‘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nv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nv家不坐,各离之。’如今你三六礼,偏偏记载去赵氏为平妻——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而今,我海州学舍依律革去你功名,听有司宣判——来人,打去他的帽子,革去冠带,轰出殿堂!”

话音刚落,一个早已等待的教授上前,用手中的戒尺打去方举人的文士冠,扯落他腰上的ù带,大声呵斥,让方举人滚出文化人的殿堂。

方举人眼中全是愤恨与不甘,时穿身边的时灿也满是不甘,他挽胳膊撸袖子准备上前帮忙,被时穿紧紧揪住不放,稍后,几位身强力壮的学生上前,cā着胳膊把方举人向外驱赶。

时灿之所以想上前帮忙,是因为宋代是个国情一点都不特殊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华夏,如同当时整个人类世界一样,是不准警察进入学堂的。这时代的衙役没有资格进入文化人的殿堂,他们只能站在mén外,等待方举人功名被革之后才可以锁拿。而殿堂上,别看学谕品级不高,知州却管不着,他的考核是垂直考核体系,只与本地才子学者的数目挂钩,跟收了多少学费无关。

所以,按一向的规则,出了这样的事,只能靠本学堂学生来处理,方举人若是挣扎的话,在场的读人都有义务上前帮忙,压制举人老爷的反抗——大约所有开香堂的典礼,都是如此。

然而方举人挣扎的却并不强烈,也是,这年头,孔庙是最神圣的。读人都不是人类,二十天上的星宿——文曲星。对神的责罚,凡人怎敢过分忤逆?

不一会儿,几名并不强壮的学生将方举人……哦,不,现在他该叫方老汉了——学生们将方老汉赶出文庙大殿,方老汉一直死死地咬住下cún,到了学宫mén口,早已等候的衙役赶紧给他戴上枷锁,快速地将他拖走……

方老汉完了,剩下的事情,是周围紧盯的饿狼上前将方老汉血蟹rò骨头一点点的吞噬……

当然,以上那些活儿,但凡有点肮脏的,全是宋朝人干的,连接收方老汉的造假作坊,也是以崔ǎ清的名义实现的,跟时穿没有半点关系……

目送方举人出mén的学谕大人打发了方老汉之后,看见站在mén边含笑的时穿,马上换上了一副笑容,举手招呼:“长卿,过来,让你看到一付闹剧了,惭愧,老夫有负教化之责啊!”

时穿拱手回答:“先生,常言说,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况且这方举人只是外来学籍……而且是买来的举人!”

这话学谕大人爱听——不是他的责任啊!

学谕大人满脸含着笑,等时穿拜见了通判大人后,他温和地问时穿:“你身边那ǎ童……”

时穿赶紧引荐:“这是我时氏宗子时灿,今后,要拜托老大人调教了。”

学谕大人大笑:“无妨无妨,你时长卿的名气我早听说过,我在王老大人(王彦章)哪里见过你编录的nv,能写出这样籍的人,入个学籍算什么,诸位,你们说是不是?”

连过去跟时穿有过误会的通判,对这点也毫无意义,他笑着帮腔:“海州时大郎——男人不晓得,但凡nv子,怎能不知时大郎的名声。

长卿,打个商量,我家nv儿今年十五,明年正好说亲,去你崔庄nv学转一转如何?哈哈,我家nv儿识字不愁,算学上也过得去,但我听说你家nv学教授人仪容、仪态、化妆术,以及经营、管家的本领,让我家nv儿旁听几节课,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学谕大人翻了个白眼——什么水平?文化人,做事要婉转。我急吼吼喊时大郎过来,可不是想着把家中nv儿托付给时大郎吗?我都不急,你一个通判,一上来就开mén见山,真没素质!

学谕大人的笑容更亲切了,语调也温柔许多:“通判大人,这事咱回头说。好在如今各教授都在,顺便出份卷子考考……当然,这是做做样子了,时大郎的学问毫无疑义,这ǎ童,那也是时氏宗子,宰相mén第出来的,童子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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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收账的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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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收账的环娘

根据王安石的《三舍法》,童子试是入学藉考试,考的是识字率。

这场考试果然没怎么留难时家叔侄,几份卷子考问过后,教授们连成绩都不看,于是,时穿与时灿便有了海州学籍,而时穿居然是以承信郎的身份入学的。

按惯例,有官爵的人很少踏上科举之路。因为科举考试要想杀出重围,实在艰难坎坷,已经享受到官爵待遇的人,不会再自找苦吃——主要是没时间读学习啊。

但这样的人在宋代也并不缺乏,这是一个读人的时代,宋徽宗第三个儿子、历史上唯一的宗室王孙状元赵楷,就以王孙的身份才加了科举,这主要是因为宋代是个读人的时代,这年头读人受到的崇敬,比王爷还高,因此连王爷王子都奢望ún个读人的名头……

时穿叔侄的入籍是在通判监督下进行的,那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当然,入籍之后通判变的更加急切,他迫不及待的挤开学谕,再度旧话重提:“长卿,我听说崔庄nv学有借宿的郑氏nv娘,还有些外姓nv子,没说的,我信得过你,我家三nv就托付给你了。”

一般要哄抬物价,该怎么干——要说自己的东西很难买到。

时穿为难地回答:“郑家nv娘,租住的是崔庄首户崔ǎ清的宅院,我那座nv学宅院ǎ,所以住不得……”

通判打断时穿的话:“郑家nv娘住的崔家,我家住不得吗?没说的,长卿,你帮我说道说道,让我家nv儿也借住崔家……”

通判说到这儿,左右看了看,递过去一个“你懂的”的眼sè。旁边的学谕大人一听急了,原先他顾忌nv儿的名声,担心寄宿在崔庄惹来闲言闲语,听说可以借住附近的崔家,这崔ǎ清不就是昔日的妙泰道姑吗?此nv个ìn清高,在官宦人家中向来有名气,借住到她家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听说崔庄nv学规模并不大,想必崔ǎ清家也不宽裕,如今通判要挤进去那我家nv孩怎么办?

学谕大人顾不得婉转了,直接开口:“长卿,我家二nv如今正当龄,正好与通判大人的nv儿搭伴,住进崔庄里的崔家,你一起去说说,但有所需,我家不啬供给。”

时穿扭捏地说:“我听说,三舍法下,要日日上学报道……”

学谕马上接续说:“长卿的学问没问题,不消日日来上课,你只管忙你的事,考勤簿子我给你直接打到三年后。”

当着通判的面走后mén,你当通判大人是人大代表吗?

可通判大人转念一想:这事也说得过去呀。学谕大人没有许诺给时穿廪生待遇,朝廷不需向外掏钱的。牵扯不到朝廷掏钱问题,那就算不上贪污。况且时穿的学问也是有目共睹,让一个写过四本的人,跟mén童一起识字,那也是侮辱文化人啊!

算了吧,时长卿的情况特殊,特事特办吧……嗯嗯,既然学谕都这么直接了,是不是咱也得表示一下。

“不错,长卿只管三年后参加州试就成,不消日日来上课的……你们说是不是?……咳咳,长卿,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时穿拱手:“只是家业大了,事务繁忙,顾不上日日上学……各位教授放心,我家宗子保证每日到学,绝不耽误一天。”

只是要求自己特例,那么,通判大人就欠时穿一个情了。通判望了望四周:时长卿如此识趣,想必是人多不好说。罢了,我等着他开口吧!

通判与学谕分赃完毕,轮到各教授了,各教授不敢当面开口,转动眼珠片刻,有急切者站出来抢夺:“学谕大人,时长卿不如归到我的班级——考勤簿我明日就可拿出来,放心,保证打到三年之后。尐?χ說”

另一位教授捻着胡子出列说:“钱兄的班上已经满员了,我班上还有几个空缺,便是时姓族人再来几个也容得下,学谕,放我班上吧。”

但凡是老师,没有几个不喜欢班上富裕学生多点的,因为古人认为“仓廪实而知礼节”,家境富裕点的,虽然上进心欠缺点,但做事的气派ǎ不了……嗯,就是逢年过节,拜师礼也ǎ不了。

时穿是什么人,海州时氏宗族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写过四本,这学问上不成问题,重要的是他白手起家挣下一份大家业,销售的都是奢侈品,以及风雅的旅行用品,实在是游山玩水、居家过日子之必备良品,这样的一个能人拉近自己班里,以后说起来——这厮是自己学生……啊,那该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

通判见到站出来两个人了,知道下面的争夺可能不斯文,赶紧起身告辞,而学谕大人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愿牵扯到具体的争夺上,他赶紧伸出手,与刚才分赃完毕的伙伴微微一笑:“同往同往,通判,你看着这天sè真好啊,阳光灿烂的日子……”

天sè好个屁,快下雨了!

争夺的结果,时穿与时灿没有分在一个班,时穿所在的班级大约是优等生班级,班里都是考过几次科举的年轻人,时灿惨了点,分到了童子班,需要从启mén教育开始……

正午时分,时穿牵着时灿的手走出学宫,身后一堆老师殷切的送他们出mén,临别依依,班上的几位老师诚恳地说:“长卿,你我不是外人了,拜师礼不ǎ别的,拿几个箱包过来就行,嗯,就是那种带轮子的箱包。”

nǎnǎ的,还几个,知不知道我那些箱包一个卖多少钱?

可是,能不给吗?

望着学宫mén外一片点头的教授,时穿ù哭无泪。

时灿少年不知愁滋味,一边点头响应着教授,一边兴奋地问叔叔:“叔叔,我们是不是要买笔墨纸砚,哦,还需要买,姨妈给我钱了,叔叔,你领我去。”

时穿一声叹息:“这可是大宋,人在大宋府城,买什么东西不消上铺子的,给帮闲说一声,让店铺送上mén来就行。”

时灿咬着手指,说:“可是,叔叔,这样一来,不是没有逛街的乐趣了吗?”

时穿想了想,又说:“即然这样,咱们先回家,今后你在城里上课,我先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然后让管家陪你上街……叔叔事多,可没有逛街的时间。”

正说着,时灿指着街道上,好奇地问:“叔叔,要不然,我跟你家ǎ环娘一起逛街,如何?”

时穿愣了一下,顺着时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环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她正驾着时穿的马车,旁边跟着时穿的ǎ黑仆,挨家挨户的收“净街钱”,一边收一边嚷着:“等一下下,等一下下,我记完个帐!”

时穿īn沉着脸走到马车边,环娘见到时穿出现,不急不慌地把笔塞给时穿:“哥哥,我数钱,你记账——瞧这些人懒得,我不催他们一点不着急jā钱。”

时穿忍了忍,勉强说:“环娘,你捞过界了——这条街不归我管。”

“我知我知——”环娘ù白的ǎ手飞快地数着铜板,铜板落在钱箱中发出叮当的响声,等数完手中的钱,环娘长出一口气,解释说:“记账——马家绸缎铺,三百文……哥哥,这是李彦大将名下的街道,李大将拿了赏钱回怀仁县了,临走让我帮着收钱。”

时穿喘了几口气,又问:“你自己能落多少?”

“一半对一半吧”,环娘冲下一个商贩伸出手去,一边解释说:“李大将自家不在海州,这条街能安定下来,还不是凭着哥哥的威望,我只收他一半,不过分呀!”

时穿噎了一下:“你……你,你不在崔庄,就敢单身一人跑城里,你……娥娘姐姐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我备马车的时候,娥娘姐姐看到了,再说,哥哥上京城的时候,我每月都是这时间来城里收钱,娥娘姐姐岂能不知——哥哥记账:刘婆婆饼铺,四百一十文,尚欠十文?”

“这个……褚姑娘单身出游,路遇盗匪的事你知道吗?这四处兵荒马làn的,你也敢带个ǎ童出游?”

“哥哥,素珍姐姐那个时候,哥哥还不是团练教头呢。如今,哥哥这架马车,通海州谁敢拦阻,再说,我是来城里又不是去荒郊野外,左斜街、锦绣街的ā膀子谁不认识我?如今我车走在路上,谁敢冲我挥拳头还用我啃声嘛——哥哥记账:曹家媳fùrò铺,三百六十文……曹家媳fù,你上个月还欠三十文的,这也月你应该多付我三十文!”

时穿忍了又忍,回瞪着一脸羡慕的时灿:“你不是要逛街么,你来记账。”

环娘手上不停,嘴里说:“哥哥,娥娘姐姐也说要回城的,村里来了许多衙役,làn糟糟的,娥娘姐姐说要带姐妹们回城住几天,躲避一下。哦,衙役拘传了方举人家的,还要找东找西的询问,方举人家中四处借钱,想jā保候审,娥娘姐姐说,这时候咱们回避一下才好。”

时穿马上回答:“我先回家安排一下,你收完钱立刻去锦绣会馆,从会馆找两个人护送,然后带灿儿逛笔墨店……你们放心,城里不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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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失意的豆腐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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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失意的豆腐西施

回到空寂的家中,时穿悠闲地在屋里转了转,盘算着这段时间需要cà心的事。

年前的时候,出于旅游者的好奇心,当然,也是为了寻找流落在这时代的时空旅行者,时穿上了一趟京城,借助这次出游,他作坊里的各项产品扩大了市场,现在只剩下扩张产能的问题了。眼见得崔庄的作坊已经建成,工匠们也培训完毕,从海州开往京城汴梁的航线也已疏通,万事俱备了。

接下来,这个月崔庄作坊将全力运作,测试作坊的最大产能。作坊里出产的箱包、香膏、香胰子,以及新式服装,少部分留在海州销售,大部分将装上快帆船,快速运送到京城汴梁换成钱财……

哦,忘了,我在海州还有一座合资的瓷器作坊,这座合资的瓷器作坊将承揽外销瓷器,故此设计风格充满拜占庭风味——而在大宋,即使四大名窑的瓷器风格也是充满多变的,外商定制的瓷器,其风格反过来影响大宋,文化就是这样相互jā融着,促使宋瓷成为一个美学以及艺术的典范。

目前这座外销瓷器作坊,主要负责供应香膏香胰子的包装瓶——这几年欧洲战火熊熊,外商越来越少,故此,时穿那座合资瓷器坊的工作重心逐渐变成香膏、香胰子,以及酒坊的配件厂。等过段时间,玻璃坊建成之后,瓷窑的作用会更ǎ,简直成了jī肋。

不过,京城想必喜欢异域风格的瓷器?这年头,海船航行到日本需要七天,而从海州航行到汴梁,需要绕过山东半岛的岛尖,花费时间甚至要超过去日本的时间。所以,要想这条海路挣钱,就必须保证足够的航行频率——一个月航行三个单趟,想必不过分吧。尐?χ說

如此计算下来,时穿至少需要四个班次、八艘快帆船来维持航线运营。一艘快帆船载重20吨,这就是说,时穿的作坊一个单趟需要生产40吨货物,每月需要120吨,如果船只吨位再扩大点,产量还需提高。这样的话,瓷器最占地方,分量还轻,如果京城喜欢作坊的产品,也是一个出路……

这一刻,时穿像个老农盘算自家收入一样,盘算了半晌,满意的点点头:“好吧,如今我也是算日进斗金了。”

即使一个穿越者,也不能把全部未来机械带到过去的时代,身为一个穿越者,要想做点什么,依旧要一点点攀爬科技树。崔庄现在有着充分的产能需求,时穿打算慢慢的,将零件加工外包给村民,让村民在不断的盈利中学会制造加工一些复杂的零件,以此实现将生产力储存民间的想法。

既然要带动崔庄共同富裕,将整个崔庄凝结成一个利益共同体,那么清除方举人就是迫在眉睫的工作了,现在官府已经发动,时穿这里也要做一些布置了——时穿在城里拥有两支,哦,是两支半力量。一支绝对掌握的力量是鲁大的匠做班。因为鲁大目前工程量越来越大,生意红火的,常年雇有千把号人手。建筑工人嘛都是身强力壮的,这支队伍是时穿召之即来的。

此外就是花膀子的力量——通过左斜街的整合,目前海州一半以上的码头工人都统合在时穿的协会当中,不过,到目前为止,由于左斜街还没有完成整建,所以统合并未完成,时穿虽然可以调集花膀子来替自己干活,但不会像三星班那般随心所ù。

最后那半只力量是煤饼作坊,由于煤炉的普及,如今海州中产以上家庭基本上都在使用李家铁炉坊的铁炉,于是,海州原先的石炭店纷纷倒闭,或者被时家煤饼店兼并。这些遍及海洲中产之家的营销店铺,如果有心,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时穿的耳目——唯一遗憾的是,这年头通讯基本靠吼,靠口传腿跑传递消息,成本过大不说,紧急情况下,等消息抵达后已经成为无效信息了。

不过,利用这些煤饼店传递谣言倒是一个好路子,褚素珍姑娘的事,还要靠留言来推波助澜,那些深入千家万户的送煤汉,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遍整个海州……

好不容易将离开这段时间积存的千头万绪理个明白——人生总是难得半日闲,这不,豆腐西施摇摇摆摆进了时宅。

没错,她进的是时宅而不是她家骡马店。如今时穿已经长租豆腐西施的后宅,并把它变成了香膏香胰的分装车间,那套宅院整天飘dàn着香氛。它有一扇ǎ宅mén与时宅沟通,豆腐西施就是顺着这个ǎ宅mén走进了时宅大院。

“哟,闲着呐,真不容易”,豆腐西施挥舞着绢帕,风韵十足地招呼说:“打从你挣了钱,就没见你在某处安生呆过几天,你说,人挣了钱是为什么?你怎么钱越多越是忙碌?”

“说的对啊”,刚刚计算完家产的时穿欣然同意:“李三娘,看来这段时间我钻进牛角尖中了,本该把具体的经营jā给职业经理人……啊,就是下面的掌柜,如今我却事事cà心。我早就不该这样了,明儿,我明儿就改正!”

男人家如此好说话,喜得豆腐西施挨上来,没话找话的说:“我听说你去了学宫,呀呀,可是看了场好戏吧。城里如今传的到处都是,你说方举人一个举人老爷,怎么连什么是‘妻’都不懂,硬说自己在崔庄‘娶妻’,这不是昏聩吗?”

“怎能是昏聩呢?”时穿缩了缩身子,退开一步,回答:“赵家是良人,良家子弟怎好拿nv儿做妾?但方举人在崔庄打不开局面,又迫切需要赵家的支持,所以必须给赵家一个‘妻’的地位。

大约这厮听惯了外室传说,一位娶外室走的文就是这样,而赵家的装糊涂,两相一凑,就成了这场祸事,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豆腐西施再走几步,时穿连续推后之后,已经感觉到脊背贴了墙,他站定脚步嘿嘿一笑,目光落在豆腐西施饱满的胸前。

旁人遇到这样sèmímí的盯视,大约会羞涩的缩回身子,但豆腐西施不会,她挺了挺胸,特意把胸前的饱满挺得高高的,媚眼水汪汪的继续说:“呀呀呀,谁家娶外室会大肆张扬自家的程序,这方举人,有了三五斗之后,行事通没个含蓄。倒是大郎不愧是宰相mén第,海州城已经可以横着走了,还是那么和蔼。”

这付胸rǔ,大约在整个宋代都数的找吧,是豆腐的原因,亦或是其他……时穿叹了口气,隐晦的提醒:“李三娘,你也知道我家的出身了——很多事情,跟过去不一样了!”

没错,无根无萍的时穿,做事可以无所顾忌,但背后有个宗族之后,有些事情即必须要顾忌了——比如,娶个八嫁的豆腐西施。

即使他肯了,族里同意吗?

要知道,时穿目前是海州时氏的第一长老、财物大管家,族里开会议事的时候,他的位置在宗子下方,而他的妻子,也应当在nv人堆里处于第二位。目前宗子还没有娶妻,也就是说,目前族中还没有高过他妻子地位的nv人。

那么,族人那些出身香mén第的妻子,肯容许一个买豆腐的八嫁娘,坐在她们头上吗?

权利和义务是相等的,时穿享受了任意调配时氏人才的权力,就该承担相应的义务——宗亲社会,娶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它牵扯到整个宗族。

一瞬间,豆腐西施明白了时穿的暗示,她神sè黯然的退后一步,敛起了风流的姿态,怏怏的说:“我听说顾家的搬到了崔庄,顾三娘可不是个省事的,这场风波,没波及到她吧?”

时穿挺直了胸膛,回答:“崔庄那么大,如今千把号人,我哪能个个都注意到?顾三娘刚搬到崔庄,想必正在熟悉环境。我的管家不曾提起过她,所以我测,她如今正忙着跟他的ǎ郎君过生活呢,顾不上走街串巷惹是非。

好吧,我回头让人搜集一下她的消息——我在上京的路上见过顾ǎ七娘,正好跟她说说……”

谈到顾ǎ七娘,时穿不由得想起那位假死逃脱的“蔡大官人”,看来玻璃作坊的事情要抓紧了,安排下香饵,希望吊上来一条大鱼。

意兴阑珊的豆腐西施没注意到时穿谈起顾ǎ七娘,她说起顾三娘,只不过是寻找话题而已,并不是真的关心顾三娘现在的日子。顾三娘的ǎ郎君是一名秀才,学问怎样不说,目前也在学舍里进学,若有机会考上举人,那么顾三娘算是出头了。在这种情况下,顾三娘怎可能凡事出头,不怕人家想起她的妾室身份,以至于影响了ǎ郎君的科举?

豆腐西施不再寻找话题,陷入自怨自艾当中,时穿盘算着玻璃作坊的筹建,也没想到与豆腐西施寒暄,场面一时冷下来……稍倾,mén外想起一个nv声:“就是这里了,上去敲mén!”

豆腐西施听到这里,噗哧笑了,嘲讽地说:“大郎,你可闲不住呀,瞧,找上mén来的nv子络绎不绝,不缺我一个呀。”

“休得胡说”,时穿急忙阻止,稍后,他纳闷地自言自语:“奇怪,怎么首先上mén的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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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段小飘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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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段ǎ飘的野望

来的是时河的“养nv”洪氏,也就是宗子时灿的某位姨娘……或者姐姐。尐?χ說

知道来者身份后,豆腐西施显得很尴尬。大家族里忌讳多,她用洪氏的拜访取笑时穿,话说得很暧昧,可洪氏与时穿的关系却不是她能取笑的,如果是普通宋人,豆腐西施说这番话……为了表明清白,足以让时穿跟她彻底翻脸。

幸好时穿并不是宋代环境下长大的,他仿佛并不在意,而洪氏不知情,她进mén之后没注意豆腐西施的存在,温文尔雅的向时穿福了一礼,怯怯地说:“叔叔,宗子灿儿何在?昨日家中没有宗子做主,族中连钱粮无法分配,姐姐(时灿生母、时河养nv柳氏)让我来问一声,宗子何日归家?”

时穿愣了一下,不是告诉他们(她们)时灿要进学吗?这事儿,族中人人都知道了,当时那两nv人也在场的,怎么反过头来两个nv人还来城里装傻充愣?

转念一想,时穿恍然大悟——这不是要求时灿回家,是在争夺对时氏族产的支配权。

一直以来,海州迁移过来的时氏这一支,财产都在时灿名下,柳氏与洪氏作为时灿“姐姐”,对于族产并没有宗法上的支配权。但时灿年纪ǎ,这份财产的支配权确实掌握在柳氏洪氏手中,时河当初的意思也是这样,所以才慷慨支付给时穿三百亩土地,以寻求时穿的支持。

现如今,族人们各自名下有了自己的土地,时灿进入城中求学,乡下的土地与财产就不顾了——连名义上的管理都顾不上。此外,时灿在城里求学还涉及一个问题,他是直接带仆人挤进时穿城中的住宅,还是单另置产。

若是他挤进时穿的住宅,那么就是实行产权产权不明晰,今后容易闹纠纷,而他单独置产,这份钱出自公中还是个人?今后这份产业是公中所有,所有时姓子弟都可借宿,还是单独属于时灿……等等,都是问题。尐?χ說

所以洪氏追到城里,其实就是让时穿对这些相关问题表态。

时穿正在考虑措词,豆腐西施为了挽救刚才的冒失,冒失的cā嘴:“哎呀,孩子进学有什么不好的,向来,孩子们风里来雨里去,日日读不停,还不是为了一个身份,有个这个读人身份,家里得到庇护,地方官、衙役不敢再上mén吵闹,这也是为了族人好啊。只是为了钱粮分配这点ǎ事,要误了孩子进学,可不是痴了,这钱粮谁管不都是……”

时穿截断豆腐西施的话:“灿儿已经被学舍收纳,如今正在街上买笔墨纸砚。灿儿求学期间,若是打算另卖屋子居住,无论族中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但如果想省事,灿儿在我这里借住,也不是什么大事——每月食宿我收一个铜板!”

族中财产谁管,不关我的事,我的财产谁也别想cā手。基于这个原因,时灿在我这里借住可以,但既然族中透露了财产争端,那我不能一分钱食宿费不收,象征ìn的收取一个铜板,只是表示内外有别。至于族中是否打算在城里置业,动用谁的钱,我都不cā手。

时穿的表态让豆腐西施呀的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又冒失了。

洪氏盈盈再行一个福礼:“叔叔也是族中宗老,这事叔叔怎能不管?”

咱家时河可是给叔叔送钱了,这事你必须站在我们一方。

唉,家族大了,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真多。时穿仰天无语,稍倾,他整理思路,回答:“灿儿进城求学的行为是族中公议,族人上下都是支持的。时氏向来是以香mén第自傲,到了海州,当家宗子进学,以便替族人寻找庇护,这件事只是开始,今后还会有更多的族人进城求学——《三舍法》下,举子岂能在家中自学,自然是必须进学舍的。

所以,为了今后时氏能继续读,在城中再行置产也是应有之意。如今族人已经jā纳了祭祀钱,族中拿出一部分公祭祀钱置产,最后的监管权力也在宗子那里……好吧,现在族中有什么钱,还不都是嘉兴时氏上下出钱出力,才让海州时氏得以开枝散叶,所以这笔钱理所应当归宗子灿儿管辖。宗子灿儿虽然在城中求学,但乡下的田土才是时氏根本,灿儿不在期间,就让柳氏暂行管理族产,这也是嘉兴宗子时河的意思,族人若有纠纷,我出面说话。”

好吧,收了钱要办事,海州时氏在这里生存的资本,是时河出的钱,这笔钱应当归时河一系掌控,我支持这点。其实,族人现在并没有对此产生异议,柳氏太ǎ家子气了。不过,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这一点我也赞赏,所以,我可以表态支持。

洪氏赶着进城,要求的就是明确她与柳氏对财产的支配权,如今时穿表示不cā手,还支持她们,她入城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洪氏随即长长松了口气,叉手不离方寸,ǎ心的说:“灿儿从ǎ到大不曾离开柳姐姐身边,如今日日要早起上学堂……柳姐姐让我进城来随身照顾,望叔叔许可!”

洪氏的话余音渺渺,时灿从没离开柳氏的照顾,这说的是柳氏看护时灿非常ǎ心——在大家族中说这话,常常意味着时灿从ǎ到大经历过无数īn谋侵害,所以才不得不避居海州……

不过,嘉兴发生了什么与时穿无关,柳氏不放心时灿,想派人贴身照顾,由他吧。

“我今天才知道,学宫附近的街道是李彦李大将协管的,环娘对那条街道比较熟悉,时氏白虎山一房若要置产或者租房,就让环娘出面,一定成。不过,我家环娘从不吃闲饭,过手钱财时一定要收取润手的,这点我提前给你讲清楚……”

时穿笑着解释,哦,如今环娘也挂了个姓时的名头,正式名姓为:时环娘。但我们是崔庄哪一支,既然你们要把财产分得那么清楚,咱也得明白说。

“不过置产要遍问邻居,这种事一时半时办不下来,此前,你可以和时灿住我院子”,时穿继续补充说:“来人,带洪大姐下去安排食宿……”

洪氏再拜,低头告辞。豆腐西施望着洪氏进退有致的仪态,捂着嘴问:“呀,我今日是不是太冒失了?”

时穿咧了咧嘴:“幸好时宅是由不同的几个院落组成的,这nv子借住这里,若不是这样,家里面会有闲话的……”

豆腐西施怅怅:“是呀,嫁人了,男nv彼此相处,反而有许多不方便,这年头,真是嫁也嫁不得,不嫁也茫然。”

时穿没有接过这话,乘着机会,反问说:“李三娘刚才说我闲,如今这时间正是豆腐店开mén的时候,怎么你也闲成这样?”

豆腐西施咯咯一笑:“还不都是托你的福,如今我也有闲钱雇两个伙计了,磨豆腐买豆腐都不用我出手,我只管收钱、出账,这不是,闲得每日四处串mén,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光?”

豆腐西施闲,可时穿并不闲,还没说两句话,大mén再度敲响,这会上mén的是话痨段ǎ飘。这厮的脸才从mén缝里露了半边,见到豆腐西施的存在,显得很尴尬,想进不进的在mén边犹豫。豆腐西施见到这位昔日想嫁的对象上mén,自然也要起身回避——于是,这场特意与时穿的jā谈,又没有一个结果……其实,已经有结果了,只是豆腐西施不想承认。

看到豆腐西施的身影消失在ǎ宅mén里,段ǎ飘这才敢把身子全露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唠叨:“师傅,你回来了也不跟徒弟说一声,你走了这段日子,徒弟好想你哦……嗯,我听说师傅正在备货,准备开通京城的商路。黄氏的掌柜跟我说了,他说你要的货量很大。师傅,你可不能偏心呀,徒弟是你的,段氏铁匠铺有你的股份,段氏挣钱了不就等于你挣钱吗?”

时穿顿时感觉一万个苍蝇在头上飞舞——段ǎ飘呀,打铁的出身,气息悠长,说话从来不中间喘气,每句话停顿很少,说起话来那个气息悠长,几千几万个字说下来,中途都不带喘气的。

“说重点,说重点——你想求师傅什么?”

“师傅,你教的冶铁法确实不错,我段家铁匠铺的铁料质量没的说。可是剪刀只是ǎ生意,用上好的铁打制剪刀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如今买剪刀不如买铁料挣钱,为了挣回铁料钱,咱家的剪刀卖得比较贵,师傅呀,你的想法个法子救救咱家……师傅你说,京城里剪刀卖得出价钱不?不如我们……”

“你是说:见到有积压、价钱卖的很高?我不是jā给你们降低成本的方法了吗?”

段ǎ飘摇头:“还是不成——师傅教我们,把套指环的部分分开,单独制成木制的再组装起来,不用将剪刀尾部打制成细签子,然后把细签窝成一个套手的环,这确实省了很多工序。但套手部分换成木环,不是什么大难题,我家出了这种剪刀后,仿制的一大堆。

别家铁料虽然不好,但架不住他们便宜。我家的剪刀确实jā口称赞,但因为卖的贵了,所以来来回回,都是大户人家买去当做nv儿嫁妆,虽说我家剪刀因此享有百年不坏的名头,但师傅教授的铁料制法实在吓人,出产量太大,如今铁料堆积如山,剪刀却卖不出去多少。别家有心购买我们的铁料,但我父亲担心别家买了去做剪刀,我家剪刀的优势就不在了。

刚好,我路遇黄掌柜他说师傅已经走通了前往京城的海路,准备每月向京城发货——如此,把我家剪刀算上,我们包装jīn美点,做得jīn致点,是不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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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把所有丢失的东西,都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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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把所有丢失的东西,都找回来

古人是怎么打铁的,时穿从现代电影中看过许多——一路炭火,将铁料烧得通红,铁匠师傅拿出烧红的铁料,快速的用铁锤捶打,等铁料冷却了,再放进炉火中烧红,如此循环往复。

中国古代的冶铁技术,在唐代达到了巅峰,那时候出现了冷锻技术,可以在铁料不被烧红的情况下锻打。伴随这一冷锻技术,唐代出现了早期的板式铠甲——明光铠。然而,随着又一次“民族大融合”的到来,冷锻技术在中原失传,而在日本保留至现代,日本把冷锻钢称之为:ù钢。

日本用ù钢打造的刀剑,在现代被归为“世界四大名刀”之一。但从日本保留到现代的宋时期倭刀看,其实当时的日本刀剑依旧在模仿唐横刀,刀身并不弯曲,是一种直剑。相反,从日本搜集的宋人朴刀看,朴刀弯曲的刀身更像现代武士刀。

自唐以后,宋代创造ìn的发现了新能源——煤炭。因此,宋代的铁产量一度达到整个世界产量的百分之十,但宋代对于冶铁技术并没有大的创新,依旧采用了烧热锻打的手法。而自宋以后,冶铁技术只有倒退,并没有进步——宋代的剪刀样式九百年不曾有一汤勺变化,正说明自宋以后民族创造力逐渐萎缩。而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崖山以后已无中华。

通常,铁料加热、烧红是一个很耗时间的过程,而每次烧红之后,铁锤敲不几下又得重新加热,按照这样的工序,一个熟练的铁匠想把一块铁胚敲打成剪刀,大约一天能生产一把剪刀,已经很不错了——按照张ǎ泉剪刀的模样,光是把剪刀手环部分敲打出来,大约也要花一天时间。

时穿在给段氏铁匠铺设计工序时,特意把最耗费时间的手环部分除去,让段氏先将剪刀的两节剪齿打造出来,然后卯上一个木制的手环以降低成本,缩短制作时间。说实话,时穿设计的手环花样多变,简洁实用,符合宋人一贯喜欢jīn美、jīn致的追求。然而,却dàn不住仿冒物品的粗制滥造。

论说段氏铁匠铺采用时穿的新工艺之后,钢材成本已经大大下降,几乎跟铁料价格差不多,但会就坏在这一点上——古时候,好钢材那是价比黄金的。而剪刀只是一种工具,普通钢材也能满足制作剪刀的需求,段氏铁匠铺用上好的钢材打造出来的剪刀,质量那是没的说,但……

但这种剪刀所采用的钢材,虽然本身成本低廉,可是出手价很高,总不成你辛辛苦苦打造一把剪刀,卖的价格跟铁料价格差不多吧?那样的话,还不如当初直接卖铁料还省事。

所以段氏铁匠铺制造的剪刀,大约也只能当做姑娘陪嫁的奢侈品——这剪刀绝对是一辈子用不坏,剪铁剪铜的,随便你怎么使,都可以将其完整传给儿孙,唯一遗憾的是,这价格,也有点让人心惊rò跳。

当然,这价格也是市场的自然选择。

好在大宋是一个享乐时代,这年头追求品质生活的人不少,他们手头也有钱追求享受——整个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财富在大宋,他们有这个资格享受高品质生活。

而在大宋——不,从全球范围来说,那个地方追求高品质生活的人最多,当然是“世界第一城市”:东京汴梁。

段ǎ飘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时穿也笑了,他特意点醒:“东京汴梁城啊——你知道汴梁城一年的流动人口有多少?至少二十万。这年头有资格长途旅行的,除了类似嘌唱nv娘那样的自助旅行者,大多数是一些中产阶级,官员、富家子弟。他们的购买力绝对旺盛。

不算东京城的常住人口,光是这二十万流动人口,如果他们当中每十个人有一个买你家剪刀,你每年的产量至少需要二万——这是最低数,因为你还要应付海州的店铺,所以,我们往少里算,你每年的产量要达到三万柄剪刀。核算到每天——你家铁匠铺每天要出产约一百柄剪刀,这么大的产量需求,你家需要雇多少人,每月需要开支多少炭薪,以及人工?”

段ǎ飘愣了,他掰起手指粗粗算了下:“一副炉灶需要四个人,一人管吹火,一人管添煤,一人管锻打,一人只管用ǎ锤修复,加上账房,加上煤炭与铁料的采购……师傅,这活儿做不来——不过,我相信师傅一定有办法的。”

这厮对师傅的能力倒是绝对信任。

“办法啊,有啊,咱采用唐法——知道唐代的冷锻技术吗?冷锻技术的另一个侧面就是:冲压。知道明光铠吗?这就是冷锻冲压出来的。

打造剪刀,最耗时间的就是反复锻打的工序,那我们就从解决这个问题开始,制作一台机器,采用人力或畜力,或者水力,一次冲压就可成形,剩下的就是用砂轮磨出刃部——如果你家练铁炉能直接熔炼出厚薄均匀的铁板,那就更简单了。

剪刀的左右刃是对称的,咱可以一次冲压出百十个剪刀刃,然后研磨组装——采用这个技术,别说一天生产百十个,你就是一个时辰冲压一次,一次冲压百个剪刀刃,一天轻轻松松就能生产四五百个剪刀,而且,你还无需扩大剪刀坊,现有的人手足够了。”

段ǎ飘很jī冻,嘴唇哆嗦的说:“唐法?!啊,咱现在的冶铁技术是汉法,制作技术再采用唐法之后,咱作坊铺是不是很‘汉唐’了……师傅快说说。”

冲压嘛,从现代人观点来说,无非是把“势能”转换成“动能”。用人力或畜力来满足这一点,需要差转飞轮、或者螺杆,把力量一点点积蓄起来,一次ìn释放。差转飞轮,这世界早已有了,而螺杆……如今达芬奇那个画家不知道出生了没有。罢了,何必等达芬奇发明螺杆呢,咱时穿时大郎好歹也是大宋的疑似画家。达芬奇疑似穿越人士,咱可是货真价实的,就让咱来把达芬奇的活儿干了,让达芬奇去哭。

“我给你画个图,你回去慢慢研究,具体的事我就不管了——这冲压机可ǎ可大,大的可以冲压铁料,ǎ的可以用在珠宝制作上,冲压金箔银箔,或者用于金银器的花纹制作、宝石镶嵌。但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差转飞轮以及螺杆。

你回去先制作一个ǎ型的冲压机,一个ǎ螺杆,有了第一座母机,剩下的事就好办了。ǎ冲压机今后你们可以出售,大的冲压机……哈哈,今后段氏铁匠铺的学徒出师,不妨都赠送一座大型冲压机。别害怕他们会搞市场恶ìn竞争,冲压能做的产品多的是,打通了京城这条商路,今后你只会嫌自家生产能力低。与其生产能力不足,干看着这份钱挣不上,不如兄弟一起帮忙——咱搞集团化经营!

什么,集团化,你不懂——滚,这玩意你不需要懂,赶紧,回去把这机器研制出来,等我把市场做大了,你家感觉到生产能力不足,师傅我在告诉你究竟。”

段ǎ飘虽然受了责骂,却喜不滋滋地捧着师傅绘制的机械图,乐颠颠的告辞而去。随后的过程中,资本的力量呈现出来,百分之四五百的利润,让段氏铁匠铺不惜成本,雇请珠宝匠制作螺杆与差转飞轮。随着第一台工业母机的诞生,多米诺效应产生了——段氏在高额预期的催动下,不断将大型,更大型的设备制造出来。随后,段氏那些该满师不该满师的徒弟都被放出来,各自获得一台冲压设备,开始围绕段氏铁匠铺建立自家工坊,替段氏进行订单生产……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跟段ǎ飘的jā谈持续了将近一天,光是解释制图方法,以及每个零件的加工方式,以及注意事项,就花了大半天,师徒俩午饭都是在桌上吃的,等段ǎ飘抱着图纸告辞,夜幕已经降临。

段ǎ飘出mén的时候,环娘领着时灿恰好进mén,段ǎ飘回避到mén侧,一边向环娘鞠躬,一边热络地向时灿打招呼:“这位是白虎山时氏宗子时ǎ衙内吧。ǎ衙内,你‘姐姐’洪氏已经到了,期间问过几次,询问你怎么还不回来。”

环娘大大咧咧表示:“我今天挣了钱,领我家ǎ侄四处逛了逛,嗯,我们吃了笋蕨馄饨、灌浆馒头,还吃了点彭生红缕rò,七宝素粥,尝了点四季蕈炒牛蒡、紫苏黄芽拌生菜……好吃啊。哥哥,晚饭不用管我们了,咦,还是城里好玩,我要帮着照顾ǎ侄,不如不回乡下了。”

时穿笑着招手:“灿儿,洪氏找你几回了,快去东园。环娘,近日城中不稳,明天灿儿要开始上学,你待在家里不许出去。”

环娘嘟起了嘴,旋即,又快活的说:“呀,忘了,哥哥,我顺路去了娥娘舅母家,听说舅父林翔这一科依旧没有中进士,不过他连续考四科了,所以朝廷恩赏,得了个‘同进士’身份,如今正与海州同年罗望京一起在京城候官。

我去的时候,舅母喜气洋洋的,说让我把这消息告诉你,她还说,希望娥娘也来,亲眷们一切庆祝一下……啊,一个同进士,也要如此大张旗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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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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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杀心

大宋如今立国两百多年了,这时候,进士身份而不曾得官者,车载斗量,一个同进士身份想做官……可得有机会等了。

顺着这思路一推敲,时穿明白了马大娘的意思:原来是想要钱选官啊。

不过,这份投资也不错啊。吕不韦曾经说过:什么样的投资收益,都比不上扶持一个国王。同理,扶持一个官员,在官本位的国朝,也是一项最有效益的金融运作。

大宋朝本来就是一个商业社会,这年头华夏民族特别讲究恩义,忘恩负义的事情只是偶然而不是必然。再加上舅父林翔本来就跟黄娥亲切,有这份血缘关系,再投资运作一番,可比投资一般产业见效快。

“说得对——来人,连夜去崔庄接娥娘,至于马大娘那里,也不能耽误,贺礼连夜送过去,别叫人挑了刺”,时穿想了想,又补充说:“马大娘那里我就不去了。娥娘和她有亲,我却没有。环娘,你帮我单独送一份贺礼,转告……不,舅父这个恩情,还是让娥娘来结吧。让娥娘给京城的舅父送钱,帮他运作官职,只转告舅父一句话:最好在楚州、泰州、通州一带沿海地区选官。”

林翔如果是聪明人,会明白时穿的意思——林翔作为同进士,不管怎么运作,最多的一个县主簿的九品官职。这样的官作为不大,但如果想要发展,必须得到大力扶持。而海州是个港口城市,时穿点出的三个州都是沿海,沿海城市想要彼此支援,按大宋那种稀疏的海防巡逻来看,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尤其是,通州最高长官是施衙内的父亲,如果林翔运作到通州,磨堪上基本不用发愁,同时,作为通州最高长官的夹袋中人物,正好上下勾结狼狈为jān,不是吗?

如果林翔运作不到通州,时穿也不亏啊,他以海为生,沿海能多一个支点,自己的投资至少也能赚回本来……

环娘并不明白时穿这番琢磨,她兴冲冲地从马车上搬下自己买的ǎ东西,时灿看到时穿不再吩咐,他赶忙鞠了一躬,在仆人的引领下向东园走去。等环娘收拾完自己的ǎ零碎,院里面只剩下她自己跟时穿。时穿还没吃饭,趁仆人摆饭的间隙,环娘将自己的东西收藏进自己屋里,赶忙赶回饭厅,献殷勤说:“哥哥,这么大的屋子只剩咱两个人,怪吓人的,我今晚跟你睡啦。”

时穿噗哧一声将饭菜喷了一桌子,等他擦了擦嘴,决定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环娘,三位待嫁姐姐那些煤饼铺,你熟不熟?”

“熟呀熟呀”,环娘热络的挤到时穿身边,拿起má巾给时穿擦嘴:“哥哥上京城的功夫,三位待嫁姐姐租下了四间店铺开煤饼店,城里的大将很是看顾,锦绣街的会计专mén替姐姐对账,左斜街花膀子的媳妇在店里帮衬,咱家的煤饼店很是兴旺。

这期间,李石哥哥李大郎曾经开过两间煤饼店,可他家做的煤饼老是点不着火,没我家做的厚道,煤粉充足,渐渐的,李大郎的煤饼店开不下去了;再后来,更多人的石炭店也开不下去了,如今城里人烧火,要不是用整块的好煤,要不用咱家煤饼店的煤饼,咱家的煤饼店已经开了十三间,极少人不用咱家的煤饼。

哥哥不在家的时候,煤饼店做账都是用锦绣街的会计所……哦,如今很多铺子都用会计所做账,也有些家中有钱的,将账放给会计所,让会计所每月投资生息……当时,姐姐们日日要学习管家的学问,所以总是托付环娘,收账的时候顺路去取煤饼店的账目。

哥哥,这煤饼店呀,虽然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挣钱,可架不住用的人多,账目虽然琐碎点,赚钱也不少,嗯,环娘每月只是取一趟账目,分得两贯钱——两千个铜板耶,哥哥街道上,收半条街的净街钱才有两千铜板……”

环娘显然很享受跟哥哥独处的时光,钻进时穿怀里布拉布拉说个不停,说着说着嘴馋了,又抓起筷子把食物塞满一嘴,说话变的含含糊糊,可依旧说个不停。时穿自己吃完了,环娘还在吃,把脸颊撑的跟包子似的。这个时候洪氏那里赶来问安,顺便感谢时穿的安置,时穿乘机脱身,吩咐环娘:“你明天跑一趟,把十三处煤饼店的掌柜喊来,我要见见。”

环娘含糊地答应着。

不一会儿,去舅母马大娘那里祝贺的仆人赶回,汇报说:“马孺人说,家里的煤饼不够了,望大郎明日送俩车煤饼过去。”

仅仅是要煤饼吗?哦,忘了,妻以夫贵,马大娘的丈夫考中举人后,人的第十八般武器,最后一件首饰——孺人冠带,她想必就要到手了。

所以她要的不是煤饼,是符合身份的待遇!

“咳咳,本官晓得了,这事让她跟娥娘说,反正娥娘明日上mén”,时穿笑眯眯的提醒。

人都拿科举中进士称之为“鱼跃龙mén”,果然一中进士身份不一样,马大娘已经试探着想摆谱了……可是她忘了时穿也有官身,而且是七品官身。新科进士最多九品官,想在他面前摆官威,还得修炼几年。

仆人答应着,扭身出mén回复马大娘去了,时穿一扭脸,环娘已经不见,丢下一桌子的狼藉。稍倾,等仆人收拾了桌子,环娘抱着自己的被子出现了,她嘴里还在嚼食物,嘟嘟囔囔的问:“哥哥今天睡那个屋子,我去铺铺盖。”

时穿叹了口气……好吧,ǎ丫头还不知道男nv之别,还是不要可以提醒的好,他指了指卧室,而后郁闷滴望着环娘抱着铺盖卷进了那间屋子……

当夜,崔庄的姑娘们听到时穿进学的消息一片欢呼,消息传到白虎山,白虎山时氏也是彻夜庆祝。天亮时分,城里的时灿夹着时家店铺的新式包上学堂,乡下的黄娥收拾东西开始往城里赶,而白虎山庄,时氏族人也派出几名族中弟子,赶往城里准备照顾时灿进学读。这些人表现出来的狂热情绪,到让时穿始料未及。

有啥呐,不就是ǎ学入学了吗?至于如此吗?

这真是一个读人的时代,进入学舍就学,等于踏上了鲤鱼跃龙mén的路子,乡人们自然欢欣鼓舞。

黄娥赶到城里的时候是正午,时穿刚刚遣散了煤饼店的各路掌柜,这些人出mén的时候,鱼贯向黄娥告辞,黄娥带着满脸的笑进了院子,只听到环娘鼓着包子脸,恨恨的冲时穿说:“卑鄙,好卑鄙呀好卑鄙!哥哥怎能指使人做这种事?”

对于任何针对时穿的指责,黄娥一向用于捍卫,而且是无原则的捍卫,她立刻cā嘴打断环娘的话:“环娘,怎能这么跟哥哥说话,你难道忘了悌字怎么写——回屋里写三百遍。”

环娘不满地瞪起眼,鼓起腮帮子反问:“娥娘姐姐,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罚我呢?明明是哥哥要害人呀,我只是跟哥哥笑骂几句,并不是……”

“笑骂也不行——若无哥哥,当初我们早被人踩在脚底,成为最卑微的贱奴,哥哥对你如此偏心,哥哥怎么做事,是你能指责的吗?罚写五百遍‘悌’字。”

“唉”,环娘一边懒洋洋地起身,一边唉声叹气:“早知道你不讲理的,早知道你来得如此早,环娘不跟哥哥玩闹了……好吧好吧,环娘去写字,你们聊。”

时穿冲娥娘点头打招呼,而后便送环娘离开,一边解释:“环娘,我们那块有句话: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人在江湖飘,有些手段是必须的,况且,你看,那些成年人不是都不反对哥哥的策略吗?这说明……”

环娘摆动着rò呼呼的ǎ手,一边离开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我知我知,素珍姐姐愁苦,我不反对哥哥帮素珍姐姐出气,可是崔庄,赵家的孩子常常跟环娘戏耍,如今眼看着……”

“环娘——”黄娥尖声叫了起来。环娘吓了一跳,再不敢辩驳,身子一缩,一溜ǎ跑闪人了。

黄娥根本不打算问事情黑白,她文静的鞠一躬,抱怨:“哥哥对环娘太纵容了,这等的大事,筹划的时候何必让环娘在场。”

时穿叹了口气:“我每每想起素珍姑娘的时候,总是想起她在桃花观的时候,哪满腔的正义感。没有素珍姑娘,怎会有我们的今日?在这险恶的世界上,像素珍与环娘这样的一派天真,已经越来越少了。他们就像黑暗中一抹光辉,让我们时常庆幸光明的存在……所以,就让她闹吧,好在她有我的保护。”

黄娥不想再继续这话题,她再度福了一礼,温和地问:“舅母那里,哥哥已经去问候了吧?都送了什么礼物?”

时穿随口盘点着,又问:“这种时候,我也不知惯例该送什么礼物,就送了五贯程仪。剩下的活儿由你来处理……乡下都还好吧?”

黄娥答应着:“这种境况,惯例送湖笔一打,砚台两座,纸若干,墨若干,再送一些绸缎与银两,以及腊rò一块(祭rò,用于祭祀孔圣),香烛若干……个个都jā给我吧。

至于乡下吗……哥哥不知道吧,方举人,哦,方老汉jā保释放了,昨日已经回到庄子上。”

时穿一惊:“坏了,这是要斩尽杀绝啊,难怪……别告诉环娘。这下子,方家的、赵家的,无论男nv老幼,都活不下来……不好,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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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官心如铁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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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官心如铁炉

时穿想了想,感慨说:“朝廷太仁厚,官心如铁炉啊。尐?χ說”

对于这种说法,黄娥轻轻的点点头:“我出mén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对……哥哥,这事怎么办?”

大宋朝是仁厚的,制定法律条文的时候,总是从轻量刑,这也就是后世老说宋代是弱宋的原因。官府在老百姓面前实在太软弱了呀,一点没有代表最广大老百姓的气魄与担当。

像娶二妻这种罪行,宋以后总是向谋反罪靠拢——这可是大逆罪十恶不赦,需要五族尽诛的。可是唯有宋朝,娶二妻的处罚只相当于现代的重婚罪——判决离婚。夫妻双方同时受罚:徒一年,nv方减一等执行。

中国历史上下几千年中,平民除了胡雪岩声称自己娶平妻,而且是多个“妻”,除此之外,宋以后再没有第二个人有如此胆量。但胡雪岩做那事时,是清王朝对地方控制力急剧下降的时代,可既便是如此,胡雪岩的行为使自己在商人中绝对的孤立起来,以至于面临破产危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相救——他们生怕盛怀宣的行为是秉承朝廷的意思。

正是大宋朝这种宽容,导致两宋五百年,娶二妻的商人屡见不止——当然,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受到了惩罚。不过,即使受惩罚,也多数是按照户婚律上的重婚罪处理的,很少有归并到谋反大逆罪的。

可是,大逆罪是容许抄家的。

穷酸老生瞿植凤,好不容易临老得获一个知县的位置,前期他受的奚落使他明白,这任官是个说话都不响、放屁都无声的官职,别人都躲着不来,几任知县空缺,这才轮到了他。

在这种情况下,老穷酸想使一下威风,唯有把案子nòn大了,想谋反上靠拢,才能引起上司对他才干的注意。而一般这种重婚案,州衙是不屑一顾的。大宋朝商人做的逾制、僭越的事情还少吗?娶外室的事情就不说,服饰混làn被称为“妖时代”;建筑格局混làn,平民修建超越宰相府邸的园子,也是比比皆是,连宰相都懒得说话了。

所以这种重婚罪,眼屎大的名目,不值得费jīn神。知州的存在是干什么的,套用欧阳修当知州时的话,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

于是,这件案子落在知县衙mén;于是,瞿知县八百年一次得到审案子的机会;于是,他一心想要把案子做大做强,以引人注目。

方举人是曾经的举人,大宋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即便是曾经拥有一个举人名衔,那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只要方举人肯老老实实认罪,大约除了监禁一年的刑罚,知县大人还真没办法再下手。

但是瞿知县是贪婪的,时穿等人制定计划时,充分考虑了瞿知县的贪婪,他们打算从盐场下手,先是煽动盐场工人闹事,而后各方轮番上前一举扑灭盐场的sālàn——盐场本来就有教匪,当然,即使不存在教匪,施衙内也会安排盐场出现教匪,而后将方举人一举bī上绝路……

可是瞿知县的贪婪与大胆超乎时穿等人的想象,毫无征兆的,他释放方老汉回家——方老汉已经没有了举人身份,怎可能有资格享受jā保释放,延期再审的待遇?

方老汉在牢里,崔庄里的同党群龙无首,翻腾不出大làn来,方老汉回家之后,同党们有了主心骨,事情变得不可控制了——万一方老汉鱼死网破,纠集一些人造反,那么首先遭殃的肯定是崔庄。

“愚蠢,眼睛短浅的只看见鼻尖的事务,看见那点保释金(勾当公事费)什么都忘了,全不怕事情闹大,谁都跑不了”,时穿事先对此事经过了千百遍推演,当然,他推演的基础是建立在瞿植凤能理ìn思考上,可是这种非理ìn的、不按牌理出牌方式,打làn了所有人的计划。

“这是我的错——”,时穿沉ín着思考:“初次与瞿植凤见面的时候,我就应该感受到这瞿老头做事冲动,全不顾官场规矩的生ìn格……哈哈,大约他放人回去,也有把事情闹大的计划,只是不知道这位非理ìn的家伙,下一招怎么出手?

不管了,瞿老头不怕打碎盆盆罐罐,可那些盆盆罐罐都是咱家的,咱不能不顾啊……娥娘,你座镇成立,先安排人手去给施衙内送信,施衙内如今在岛上,来回需要一天工夫。你派出送信使者后,照常去舅母那里庆贺,而后该干啥干啥。我直接去崔庄,衙内到了之后你让他直接去崔庄找我……

不行,我还不能公开回崔庄,万一被方老汉发觉,或者被那穷酸知县发觉,不好暗中动手了。我做送货马车去崔庄,悄悄住进崔ǎ清家,你让衙内也悄悄进庄,直接去崔ǎ清家中找我。”

听到时穿要秘密进驻崔ǎ清姑娘家中,黄娥犹豫了一下,但马上不再坚持——万一方老汉发动鱼死网破的叛làn,凭借他作坊里数百近千名工人,绝对能让县中十五名衙役措手不及,如果事态扩大,盐场的教匪相应起来,那又是一场波及全州的大叛làn。张叔夜上次平息叛làn调动了厢军,因此受到贬斥,这次他稍稍犹豫一下,等枢密院发来调军令,什么都晚了。

大军一起,崔庄肯定是主战场,历经艰辛培育出的崔庄工匠,以及正准备加足马力生产的崔庄作坊,还有那些在崔庄nv学求学的姐妹们……

黄娥马上决定忽视那些争风吃醋的念头,关切的问:“哥哥进城,不是带了五名团练随行吗?怎么没见到,哥哥打算独自回村吗?”

“五名团练被施衙内带走了,我准备用来做火枪教头的徒弟凌飞也被他带走……放心,我独来独往,反而行动自由。城里面嘛……”时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按理说方老汉不会轻易冲击城中,他一旦攻击府城,张知州就有了动用禁军厢军的借口,可是事实难料,这时候方老汉走投无路,还担心是过去伙伴下的绊子,不敢回归,所以也难保他会狗急跳墙。

你记住:最迟今晚,你开始紧闭mén户,同时,给左斜街、锦绣街的花膀子分发武器棍bān,让他们看紧mén户……”

黄娥一点就通,官场上的事情她比时穿mén清,赶紧补充:“官府如果问我们为何警戒,我能否说在盐场发现教匪?”

时穿想了想:“不好,我怕无了施衙内的事情。”

“那就说误信传言”,黄娥决断的说:“哥哥是大将,就说有盗匪ù图报复,故此警戒。”

双方商议妥当之后,时穿也没回屋,拍了拍袖子走出mén外,旋即,他的身影融入十字街的人流当中。

紧接着,黄娥召集人手,分派送信人,让仆人去准备给舅妈的礼物,自己边挽袖子便走进时穿的卧室,先把用过的锅碗瓢盆规整一下,而后黄娥走近时穿的床榻,猛然间,她愣住了——床上多了一床被子,稍一分辨,黄娥马上认出这是环娘的被褥,她站在原地发了一阵呆,神sè如常的叠起了被褥。

不一会儿,环娘的ǎ脑袋出现在mén口,她双手把着mén框,鼓着包子脸、怒气冲冲的看着黄娥沉默地把自己的被褥收拾到一边,忍不住cā嘴:“娥娘姐姐,哥哥答应我的……嗯,院子大,mén户多,又没几个人,环娘独自住一个院子,心里慌得很。”

黄娥神sè如常的回答:“环娘大了,可不能假痴不癫——哥哥遗忘了过去,有些事情不在意,咱可得自谨自慎,休得坏了哥哥的名声。”

环娘不满地嘟囔:“总是这样——哥哥总是对的,有错全是别人的。娥娘姐姐,仿佛,哥哥才是我们的当家人,不是吗?”

黄娥收拾好被褥,仔细了摆正了枕头,头也不回的说:“既然你也知哥哥是当家人,怎么老是耍ǎ心眼——哥哥纵容你,那是在哥哥眼中么你就是个ǎ姑娘,总长不大。”

环娘咬咬手指头:“这样啊,我不要当ǎ姑娘,我不要长不大,娥娘姐姐,怎样才能在哥哥眼中做个大人?”

黄娥直起身来,一指环娘的被褥:“把你的被褥自己背回去——你现在大了,也该帮扶哥哥做点事,别老是一天玩耍,回去换衣服,陪我出mén做客、送礼。”

“哦”,环娘点点ǎ脑袋:“那我以后住自己的院子,我要两个nv使伺候,还要一个ǎ厮跑腿,我还要……我还要读!”

“行,快点去换衣服”,黄娥指着环娘的被褥说。

环娘跳了进来,一边向自己的被褥跑一边说:“我还要做衣服,我以前的衣服都是戏耍时的衣服,我知道出mén见客的衣服什么样子,那样子的衣服我统共没几件,我有钱,姐姐与我做新衣,我以后要天天陪哥哥见客的,可不能衣衫零落。”

“你你你”,黄娥又气又急:“那么多话,你屋里的东西都堆成垃圾堆了,哪家大ǎ姐住的跟猪圈似的?你你你,现在还嫌东西少?”

环娘抱起被褥,笑嘻嘻地说:“哥哥说了:nv人的衣服,永远少一件。我今后要做nv人了,自然衣服越多越好。”

黄娥再次笑骂:“快去换衣服。”

此刻,时穿已经走到了东mén,虽然他竭力掩饰,可他的形象高大,个头明显,走到哪里人都认识刚走进东mén,城mén口拥挤的人群立刻ǎ心的给他闪开一条路,露出了站在mén口的都头王ǎ川。王ǎ川立刻热情地打招呼:“承信郎要出城啊,怎么一个人?”

时穿尴尬的一笑,故作懵懂的反问:“你怎么在城mén口?难道要戒严了?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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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给个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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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给个人情吧

大宋朝不像唐朝那样,每天夜晚关闭坊mén进行宵禁;也不像明朝清、朝那样百姓流动需要路引、或者需要街道办事处开具介绍信。

大宋朝是个开放的朝代,行商ǎ贩进出城市,无需jā纳城市卫生费,行商ǎ贩在祖国的街道上摆摊,也没有人来依法打砸抢。

所以,身为公安局长的都头王ǎ川,出现在城mén口进行路检,说明……

王ǎ川主动介绍:“谁说不是奇怪呢?好好地,这不,蒙县尉突然下令,让我们从今日起在城mén口路检,要连续盘查十日啊!也不说查什么?承信郎,你说,县尉大人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嗯,我听说,如今他家里正在说亲事呢,莫非是亲事不顺,拿我等下属撒气?”

王ǎ川是蒙县尉故旧的子弟,所以对县尉大人少了点恭敬。

时穿恍然:幸好幸好,瞿知县做事糊涂,幸好还有蒙县尉擦屁股。衙役出现在城mén口,不是为了缉拿可疑人员,十五名衙役分散到四个城mén,外加两班倒的话,每个城mén只能分上两个人。这点人手能干什么?

蒙县尉这是在控制火势,他摆出衙役来,是在警告不轨者:要闹别处闹去,城里已经有了准备。

nǎnǎ的,这不是以邻为壑吗?

闹事者不来城中,官府力量不下乡,那乡下岂不被祸害惨了?

时穿想了想,背着手一指东mén外不远处的锦绣街:“我去会馆转转,回来后一直忙忙碌碌,正好去看看会馆生意如何?”

王ǎ川眼睛一亮,赶紧凑上来:“话说,承信郎,你的产业我可从没有征过差役,如今,你瞧,我这个都头都站在城mén,样子实在不好看。尐?χ說你那左斜街花膀子上千号人,有闲的吗?支援我点人手,也不多,每个城mén支应十个人,连续十天,如何?”

时穿不想纠缠,一边向城外走一边回答:“一天十个人,四个城mén需要四十号人手,十天需要四百人支应……坑爹啊,怎么那么多差役?难道我没有jā纳免役钱?”

王ǎ川紧追着时穿,央求:“承信郎,人情,承你的人情,帮我这个忙好不?满城上下,能随时调动百十号人手的,整个海州城除了你时大郎还能有谁?给个人情吧。”

眼看快到锦绣会馆了,这条街上进进出出的人手已经纷纷向时穿打招呼了,再纠缠下去,正事都误了。时穿叹了口气,立住脚询问:“衙mén管饭吗?”

“承信郎,自来衙mén征差役,都是差役自带干粮的……人情,大郎,你说我不以差役的名义,怎么调动几十号人在城mén站岗,所以那些人只能以差役的名义出现——人情,大郎,给个人情吧。”

试穿再问:“可是要我的人挨个查问进出人等?”

王ǎ川讪笑着回答:“大郎,好歹你也是官府中人,官上的执法权怎能随便授予——这些人就是站在那里摆个架子,好让我等显得人多势众的。其实官府也没让我们查什么,是吧……就摆个样子,活不累,人情,大郎,这人情我一定时时念想着。”

“这份人情可是大了”,时穿玩笑着回答:“自从我整顿左斜街以来,花膀子收入可不低,几十年老无力的花膀子,也能在两条街上扫扫街,挣个净街钱,四百人次每日的工钱就是一大笔。加上他们给官府站街,总的服装整齐吧,这服装费官府不出,只好我出了,这笔钱……”

“服装……”王ǎ川喜上眉梢:“还给服装啊,我就知道大郎做事,总是能做到最好,承情承情。大郎,他们什么时候调拨完毕,赶紧,伙伴们都站累了。”

时穿拱手做告辞状:“你等着,我马上让他们向东mén报到,而后任你调拨。”

都已经走到锦绣会馆mén口了,不进来是不成了。时穿在管事的殷勤接待下进入会馆中,但他现在没有查账的心思,随手翻了翻账本,勉励了管事几句,将王ǎ川的要求说出来,紧着jā代:“咱们锦绣街、左斜街的产业越来越大,今后免不得有人垂涎。这次官府既然向我们借人手,咱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借这个名头把咱自己的保安建起来。

诸位仔细挑选一下,挑选那些有家室,比较孔武有力,比较听话而且憨厚的花膀子,给他们统一发服装,今后他们不用在码头上扛包了,分成几班倒专mén负责两条街的巡视与保卫,薪水嘛,比照码头上花膀子挣得份例,翻倍计薪。此外还有四时服装,每月分发十斤rò补贴——不过,从今往后要参加训练……

把这个条件跟花膀子说说,而后我们慢慢挑选——这事不着急,王ǎ川每天要四十个人,咱每天挑出四十个人来,轮换下来的人别闲着,我从崔庄派个教头,叫他们习武练身……”

一名管事犹犹豫豫的cā话:“四百个,多了点吧。东主,这些可都是啥活儿不干的闲人,一下子养活四百人,多费钱呀。”

这管事好,总想着替东家省钱。时穿一指那位管事:“你,就是你,今后这拨人归你负责,负责记录考勤与发薪……确实,一下子养活四百人,多了点,那就分等级吧。四百人先cà练起来,过段时间淘汰一般,淘汰下去的人照常去码头干活。

当然,两百人也多了点,咱过段时间再淘汰一半,不过这次淘汰下去的人,算作我们的预备保安,即使下去了,依旧享受我们的补贴——衣服、rò食,不值几个钱,该给的都给。不过预备队员服sè减一等,锻炼还要继续,以便今后随时补入正式队员……”

锦绣街左斜街就在州衙、县衙两级衙mén的眼皮底下,本来不好私下里建立武力,但现在王ǎ川的恳请给时穿一个机会——府城外本来属于县衙管,王ǎ川欠了一份人情,这支武力又是因他的恳请建立的,有他帮着隐瞒……嚯嚯,总算,总算把自己的势力扩张到城mén边了。

再一转念,时穿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惜啊,要对付的是这时代最无人ìn的满清骑兵,现在自己最多只能把人手组织起来,根本不敢给予他们军事训练。不过,万里长城不是一天建立起来的,这些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管事们连声答应着,他们出去不一会儿,屋内的温度陡然降低又升高,不久,管事招来了二三十名身强力壮者供时穿挑选,时穿也不太挑剔,随便指了十名汉子,让他们去估衣铺挑选了一身灰衣,留下一份短打服装设计图,而后领着这些人前往东mén报到——于是,大宋历史上著名的灰衣队诞生了……

当锦绣街的时穿大张旗鼓的挑选队员,巡视自家地盘的时候,另一个酷似时穿的身影悄然走出锦绣会馆,一路步行前往崔庄……当夜,崔庄里的崔ǎ清正在自家花园ín风nòn月,猛然翻进墙头的一个黑影吓了她一跳,没等崔ǎ清喊人,黑影发出招呼:“是我,别声张!”

这个时候,天刚刚擦黑,借助最后一点暮sè,崔ǎ清看清了对方的面目,休得两颊绯红,啐骂说:“啐,有你这样的吗?我要的可是光明正大,如此偷偷摸摸为哪般?”

时穿躺在墙根呻ín:“过来扶我一把……呀,同时维持两个分身如此长时间,真不容易啊。”

一惯强悍的时穿偶然露出虚弱的神情,让崔ǎ清心中一软,她情不自禁走上前搀扶,一边嘟囔:“幸好……郑氏姐妹刚刚回院,说是明日考试要去温,你若早来一会儿,让她们看见……我我我,我死给你看。”

凑近了时穿才发觉,时穿的虚弱可不是装样子,他脸上的肌rò不时地跳动着,身上不断发生莫名的痉挛,崔ǎ清扶着他在桌边坐下,赶紧给他倒了碗水,时穿联喝几口,喘匀了气:“现在好了,挺过这阵子,以后的日子就好熬了!”

“什么呀”,崔ǎ清软弱无力的拍打了时穿一下:“说那么羞人的话……”

时穿眨巴眨巴眼,莫名其妙的愣了一会,叹了口气:“真是jī同鸭讲,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村里情况如何?村中的团练如何?”

崔ǎ清本想在念叨念叨,但马上被时穿的话引开思绪:“这事呀,我刚才正在琢磨……方老爷放回来之后,他那作坊完全停工了,作坊里的人没事干,在村中窜来窜去,我正为这是着慌,想着,是不是出面管一下。不过,团练在你家人手里,你不在我可指挥不动。”

“我刚回来不久——现在团练中,是什么情况?”

“哦,如今团练都是穆老爹在监管,咱崔庄五乡团练有一个指挥的常备人手,合计150人。这百五十人分三个都指挥使,两位指挥使是你家白虎山庄的时氏族人,他们平常在作坊做管事,兼着团练‘都指挥’的职务。剩下的一名指挥是余家的,不过,余家的那位指挥名下,多是你院里的壮丁。

还有,你院中有三十位仆人,日常舞nòn刀枪棍bān的,想必拉出来也能打两下……”

“那你去暗自招穆顺来,我有事吩咐。”

崔ǎ清推开了时穿,隔着老远凝视了一下,喃喃说:“我怎么在你脸上,又看见了你在桃花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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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幕后人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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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幕后人露面了

当夜,知州张叔夜的幕僚急赴府衙汇报:“海州县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派人看守四方城mén?”

张叔夜笑了:“又是瞿知县那个老腐儒做下的吧?我听说他曾失言,说朝廷擅自怎么怎么的?上次他言语狂悖,我看在他刚赴任的份上,原谅了他年老不中用,这次怎么又出幺蛾子?我的府衙还在城中,他不知会一声就守mén,海州府城的城mén,用得着他守吗?”

掌记轻笑着附和,又ǎ心的解释:“大尹,不是瞿知县下的令,是蒙县尉。”

“哦”,张叔夜沉ín片刻,改了腔调:“蒙县尉是从都头干起来的,城狐社鼠都熟悉,公务流程不会错的,他既然下这个奇怪的命令,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在防范什么人吧?……海州县是怎么守mén的?”

掌记笑着回答:“也谈不上‘守mén’,就是从锦绣街找了一帮花膀子帮忙,抱着膀子站在城mén口而已,既没有盘查问询,也没有抓捕。”

“看看,果真是在吓唬什么人,阻止某人进城而已……瞿植凤那么没用之人,最近在做什么?”

“海州县闲的,能有什么事?瞿知县今日只做了一件事:许可了方老爷的铺保,放方老爷回家。”

张叔夜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海州县,一点不安生……去查查,这位昔日的方举人怎么回事,为何他释放回家,蒙县尉要严守城mén?”

掌记补充:“在下正是觉得奇怪,才来提醒大尹的——不仅蒙县尉动了,城里一些大将也在动作。先是时穿时大将,他借出四十号人手给海州县站城mén,紧接着又挑选了几十人上街巡视自家的两条街。

随后不久,海州县所属的一些大将也纷纷现身,出来巡查自己所属的街区,这些人虽然在街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陡然间,街头出现如此多的大将,倒让市井百姓猜测不休。

大尹,不如招蒙县尉来问问,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还是以平息事态为主,让大将们散了吧……”

张叔夜神sè郑重起来:“不对,肯定有事!蒙县尉是老公事了,不会做出莽撞事来,时长卿我也知道,宰相mén第出来的别宗迁居支柱,岂能是个简单人?他做事看似横冲直撞的,其实是个谨慎人……我记得方老汉住在崔庄吧?”

掌记点头,立刻如数家珍的盘点起来:“崔庄去年收纳流民一千零三百户,三千五百余口,这崔庄又是开作坊,又是开玫瑰园,三千余口人倒是都安排下去了,没听说有闲人游dàn。

崔庄是nv户立庄,时长卿又是官身,所以赋税折半征收——即便是这样,崔庄今年的赋税就能翻三倍……哦,其中方老汉的作坊,也有千把号人手。”

“那就对了……手下千把号人,瞿植凤也敢这样轻易放归,真是愚蠢!从明日期,你对那些来府衙的大将隐约暗示一下,让他们也留神一下,要外松内紧,ǎ心戒备。”

张叔夜刚jā代完毕,忽有衙役进来汇报:“东海县乡绅某某暗自来首告。”

张叔夜不以为然的回答:“夜深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明天放讼吧。”

衙役迟疑地补充:“那乡绅首告的是谋反。”

张叔夜悚然而惊,立刻起身问:“东海县乡绅,他与东海县说了吗?”

衙役也是老公事了,熟练地回答:“没有,那乡绅说,他发觉事情不对,立刻连夜坐船来大陆,向州衙首告。”

“叫进来叫进来——”张叔夜高声喊着。

掌记凑上来提醒:“东海县孤岛,东晋时是米贼孙恩的根据地。尐?χ說大尹,此前曾有教匪叛làn,我听说黄巾邪教与白莲教出于一脉,东海县孤悬海上,既然有人首告谋反,需注意叛匪别想孙恩似的,占据ǎ岛自称为王。”

张叔夜连忙问:“东海县有什么得力的乡绅?”

“新任通州钤辖施某的ǎ衙内在岛上!”

张叔夜还要问什么,衙役已把乡绅请进来,张叔夜只要止住话头,正了正身子,低声问那乡绅:“本官,海州大尹,知州张叔夜,勾当海州公事,有话你就说。”

那乡绅叩头:“大尹俺是认识的,前头教匪叛làn,俺家出了五名社兵,大尹曾经亲自褒赏过。”

张叔夜沉默片刻,突然问:“你来府衙,还有谁知道?”

乡绅愣了一下,觉得知州大人很奇怪,不先问他要密告的内容,反而问些无关紧要的,他想了想,回答:“在下……在下是坐施衙内的船过来的,在下之前曾把看到的事跟施衙内讨论过,衙内觉得事关紧要,才秘密安排船只让我登陆。”

这才是最紧要的内容——东海县孤悬海外,没有当地地主武装的配合,大陆上的衙役、官军,都不敢悍然登岛。现在既然当地地主武装警觉了,施衙内留在岛上,让这位乡绅搞来密告,肯定是有了准备。那么,事情闹得再大,也在可控制范围。

“说说吧……”张叔夜和他的掌记,紧绷的脊背不觉放松下来,开始展示自己泰山崩于前而不慌的文士风范。

“在下,咳咳……在下与海边新来一伙渔民有点私下jā往,前日是十五,在下的佃农向这伙渔夫兜售蔬菜粮食,听说他们商讨着当晚要举行‘拜爷’仪式……”

听到“拜爷”这个词,张叔夜的脊背立刻挺得笔直,他明白了,这不是诬告,是真正的教匪了。

孙恩曾经割据过东海岛,孙恩叛làn曾经是东晋最头痛的事,东晋的经济被这帮盗匪周期ìn的打劫行为祸害的萎靡不振,现在,教匪又盯上了东海岛,这不是戳张叔夜心窝子吗?

“他们可曾口称‘阿弥陀佛’?”张叔夜截断乡绅的话,cā嘴问。

乡绅想了想:“到不曾听说这个词……在下感觉他们说这话时神态很奇怪,便与施衙内……”

张叔夜再次截断乡绅的话:“施衙内可曾说,送你走后他打算做什么?”

乡绅露出思索的神情:“我走的时候,衙内倒是没说什么,但宅院内灯火通明,家丁们开始分发刀枪……哦,衙内从海州时穿时大郎那里请到了密州火器世家的凌氏兄弟,我看到他们也分发一种圆球状物体,说是密州凌氏的霹雳弹。”

“那就好,那就好——”张叔夜松了口气,吩咐乡绅:“这谋反大事,不能不证据确凿,你先在府衙住下,等本官联络上施衙内,再派衙役暗查一番……”

似乎不用暗查了,张叔夜话音刚落,又有衙役进来低语:“朐山盐场有人来密告谋反。”

“谋反——”张叔夜笑了:“谋反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盐场来出首——等等,你过来!”

张叔夜īn沉着脸招呼那位乡绅:“你刚才说,那是一群海边新来的‘渔民’,渔民?是吧?”

“大人,饶命啊……”乡绅扑通一声跪下来,叩头不止。

“难怪你们不去东海县出首,难怪一个盐场也来出首……让盐场的人进来!”

“大人,饶命啊……”盐监大人进mén,也是叩头不止,连声哀告。

张叔夜很有默契的不问对方是为什么哀告,只是求证了一下:“你也是首告东海‘渔民’的?”

特意用重音说出的“渔民”二字,让盐监与乡绅顿时送了口气,马上相应:“正是正是!”

盐监稍稍犹豫了一下,又ǎ声补充:“涟水军正在调集人手……”

张叔夜脑袋嗡了一下:“这事,涟水军也牵扯到里面了?你……东南半壁啊,你们……胆子太大了!”

盐监怯怯地点点头,乡绅偷偷松了口气。张叔夜喘了半天气,这才勉强问:“流民安置,朝廷向来有惯例,这群渔夫突然出现在海边,怕真是来自流民吧?谁领头安置的?”

盐监不说话,乡绅弱弱cā嘴:“是崔庄的方举人!”

张叔夜拍案而起:“连我都牵扯了,真是……”

流民安置,朝廷向来有惯例。当初教匪叛làn后,海州遭遇罕见大旱灾,为了减轻官府的负担,张叔夜这才做主,默许了时穿出面收纳流民。而方举人就是援引时穿的前例,才开始大举收纳流民的。现在时穿没出事,崔庄还替官府增加了赋税,张叔夜原本很得意……方举人却出事了。

方举人出事,事出缘由是张叔夜破坏朝廷体制,准许乡绅私下收纳流民。而张叔夜因为去年私自调动禁军厢军的事,朝廷里弹劾攻击的人不少,如今再出这样的事,盐监跑不了罪,涟水军跑不了,监管不力让东南半壁的官员都牵扯进私盐走私的海州知州张叔夜,绝对是第一罪人。

这种事,只能帮助各方瞒下去啊。

这时候,张叔夜已经明白了海州县异动的原因:瞿植凤释放了方举人,事情失控了。为了避免被方举人供出来,牵扯进谋反大罪,原先牵扯进去的各方不得不从幕后走向前台:涟水军调动军队准备泯灭证据,盐监赶来出手告诉张叔夜也不干净,乡绅则用首告来洗净自己,施衙内……他施衙内也不会干净,只看乡绅不找别人商量,只找施衙内,说明这事施衙内早知道的。

时穿……嗯,时穿也不干净,他私下收纳流民开作坊,方举人如法炮制而后在他庄子上出了事,时穿肯定要牵扯其中,所以他借人给蒙县尉,避免方举人狗急跳墙攻击府城——一旦方举人攻击府城了,那么事情就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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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格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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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格杀令

张叔夜现在大概能推测出这一连串事件的起因:肯定是方举人不知从那里学来了晒盐的秘制方法,能极大的降低晒盐成本。于是,他与朐山盐场勾搭上了,盐场从方举人那里私下收购廉价的食盐,而后在账目上做做手脚,将这些私盐变成自家盐场生产的正规盐,从中转手吃差价。

而后,更多的人卷进去了,先是当地乡绅参与进来收购私盐。东海岛上要想把私盐运出去,首先要获得当地乡绅的默许;而私盐登上大陆,则需要沿海水军的睁眼闭眼,于是,涟水军参与其中……恐怕施衙内的父亲、通州水军也不干净。

这些人原本一心想做私盐,可惜他们从不知道,胆敢冒官府禁令nòn私盐的,都是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当发现这些人有教匪嫌疑……哦,或者他们早就发现那群人不地道,当时是装不知道,现在方举人被夺去举人冠带,眼见得就要下狱,这些人担心被方举人拖下水,在事态失控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对,就需要一不做二不休,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真相揭开了对谁都不好——“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吧”,张叔夜闭着眼睛说。

官做到五品,一省之省长,都是官场老狐狸了,不可能不知道官场规则——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只要大家手脚快一点,灭口干净一点,对张叔夜来说那是功劳,及时阻止了一伙“渔民”结社谋反的大功;对于参与此事的其他人来说,那也是功劳。一边是功劳一边是罪责,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不过,唯一的不好就是:张叔夜去年私自动用了禁军厢军,朝廷很不满意。随意今年不能在这方面犯错,涟水军出动就不合适了,最好让地主武装出动。尐?χ說

“涟水军……”张叔夜点了一下:“不要打出旗帜,事后也不要争功了。”

“明白,明白”,盐监心领神会。

让涟水军不出面是不可能的,他们也担心被人卖了背黑锅,所以必须在场监督。张叔夜刚才那话是表明了事后不追究,这还有什么说的?

想了想,张叔夜按耐不住好奇心,又问:“你们好歹也是朝廷官员,做事怎么如此不讲体统,跟方举人勾搭一起做这种事情?”

这也怪不得大家啊,实在是……事到如今,盐监也不想隐瞒了,他低声解释:“方举人那厮用的是晒盐法……”

朐山盐场以前是煮盐,把海水一ǎ锅一ǎ锅的熬,将水分蒸发后才能获得食盐,这种煮盐法既耗时间又耗煤炭,且食盐腐蚀铁锅,导致食盐成本居高不下。而现代工业化晒盐法,是最讲究功效与成本的。施衙内从姐夫那里获得的方法,压根不需要铁锅与柴草,直接用日光将海水晒成食盐,其中所费的人工不过是人拉肩扛而已,这两种制造法横跨了五六百年的技术积累与革新,其中的成本差异何止百倍。

自从施衙内在ǎ岛上秘密开设盐场后,朐山盐场基本不煮盐了,盐监光是转手收购吃其中的差价,从手指缝里露出一点残羹,就能让盐场盐工感恩戴德了,因此,自打私盐出现以来,整个盐场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对外铁板一块,消息封锁的很严密。

可是施衙内的盐场并不大,这种走私活动又不敢明目张胆,所以整个盐场的产量,除了供应施家,外流的并不多,盐场盐监老是处于吃不饱的饥渴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方举人“偶然”获得了施家晒盐法后,看到对方也是个举人老爷,盐监大人不免动心了——百倍的利润,足以让他冒险。尐?χ說

没想到,有些活儿别人干得,就是某些天生倒霉蛋,一上手总是nòn砸——谁能想到方举人行事嚣张,惹怒了海州城的大佬,人家不自己出面,躲在幕后摆nòn几下,方举人顿时杯具了。

可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人是谁,盐监至今还一头雾水,看着像施衙内吧,可施衙内没那么大魄力,若说是海州城那个人设计的,可海州城那个人在整场事件中涉足不深,人家很容易将自己摘出去,那时,说出了所有秘密的盐监,没准就是下一个杯具。

所以,盐监一边吞吞吐吐的说话,一边想着措辞,最终,他不仅把施衙内隐瞒下来,也将时穿摘得干干净净。

可是这件事终究要在官场上寻找一个替罪羊,找谁?张叔夜已经有了决断:“难怪东海县乡绅要来府城出首,这么多外籍渔户落籍,东海县失察,竟让教匪余孽混了进去,本官明日就弹劾东海县,各位……”

盐监马上站起身来,俯首贴耳:“下官附署,下官附署。”

“嗯”,张叔夜威严的招呼:“夜深了,送二陈汤来,给诸位漱口。”

迎客茶水送客汤,听到送汤,盐监立刻起身,拱手:“下官告辞。”

来告密的乡绅是要限制在府衙的,张叔夜什么话不说,冲掌记使了个眼sè,转身走入后堂。

同一时刻,崔庄,崔园内时穿正在询问穆顺:“团练里面,咱家绝对掌握的力量有多少?”

正在这时,耳边一个声音猛然从心底响起:“放心,穆顺从海公子这里学到的,不仅仅是快船驾驶技术,那厮本打算把他训练成船长培训学院校长的。”

时穿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这个声音来自何处,想到自家院中还隐藏一个家伙,时穿的心稍稍放松了点,只听穆顺躬身回答:“团练一百五十人,其中67人来自佃户,剩下83人来自咱家作坊。团练选择团丁,一个原则就是不要长子,所以一百五十人都是家中ǎ儿子。

来自咱家作坊那83人年龄在十五六岁,这年纪正是神憎鬼见愁的年纪,调皮捣蛋招灾惹祸,他们家中多有姐姐、嫂子、或者哥哥进入咱家作坊,家里想着这孩子无法看住,所以送入团练拘束着,防备他们日日捣蛋。

67名佃户,来自崔家的有50人,是一人来自咱家,六名来自村中各大户,大户人家,血缘近的孩子吃不得苦,在团练待不住,换来换去的,最终留下的都是各族远支,贫寒出身,咱家也完全能支配住。”

时穿点点头:“我知道你学过海上jā战技巧,并真刀实枪的参与过不少jā火,但路上jā战跟海上不同,你怎么训练这些人的?”

穆顺咧嘴一笑,谦逊的回答:“大郎,这个,确实不是ǎ老儿的长项,ǎ老儿擅长管理账目,擅长经营以及cà船看风向……这个……”

时穿截断穆顺的话,继续问:“咱村子通向外界的路有几条?”

穆顺毫不犹豫地回答:“四条——两条在村前,两条村后;村前:一条路从村中心直通海州府东mén,另一条路是新修的,咱家作坊建成后,运货的车往来不断,村中有人抱怨咱家的车辆nòn坏了村中道路,ǎ老儿干脆从作坊前修了条路,直通村口不远的官道。这条路都用水泥修成,修好之后到比村中原来的路好,如今大家都走我们这条路,闪得村中原先路线上的铺子纷纷往咱家路边搬。

村后两条路也有咱家新修的,一条是玫瑰园向东,直接通往白虎山的路,这条路砾石铺面,细沙子垫着,因为石灰产量没跟上,所以还没有硬化;另一条路是通向丁村郑庄的,咱家不常走这条路,所以不曾兼顾着,路况自然不甚好……”

“这两天,村里来往的陌生客多不多?”时穿话赶话的询问。

穆顺转头望向身边,身边一名时姓族人点头:“穆管事太忙没注意,我倒是注意了,落黑的时候来了一二十人,我本想过去盘问,但方家的人马上接了过去,我见到村中有人迎候,也就不曾在意。”

这是时姓族人原本是准备进入作坊当管事的,当时,一同准备进入作坊的有七名时姓族人,时穿看到其中两人身材较壮实,便把这二人分配进入团练——这年头,读人并不太爱锻炼身体,那些香mén第出来的身材匀称,肌rò稍稍发达的家伙,基本上属于香世家的败类,爱玩耍胜过读,刚好,可以进入团练,以玩耍为职业。

古人所谓的玩耍,基本上说的是体育锻炼。

时穿马上问自家族人:“你既然注意到了这些人,他们有什么特别的?”

那族人想了想,回答:“这伙人仿佛是打手——城中帮闲有这样一伙人,专靠与人厮打为生。这伙人看着像,身上都带着明显伤痕,脸上、胳膊上,看人的眼光,似乎很凶狠,不拿人命当一回事的漠视……”

“这就对了——方举人在召集人手,但这些人绝不是唯一,他刚出狱,消息刚刚传递出去,所以他的人手还在逐渐赶来。

从明天起,穆管家出面,召集所有团练巡视四条进出道路,盘查进入人等,若有反抗,直接格杀——记住,是格杀。不是逮捕!”

那位佃户出身的都指挥余某某嚅嗫的说:“格杀——官上……没有官府命令,咱擅自……就是闯个村子,也不至于死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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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先打一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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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先打一顿再说

“没关系”,时穿意味深长地说:“官府的命令会有的……”

其实,旧时代地主没宣传机构所描述的那么凶残,在一个全靠人情亲情维持地方自治的乡土间,地主恶霸对待佃户,有可能比对待自己庶出子nv还要亲切,毕竟自家的粮食产量全靠佃户的生产,而ǎ富即安又是ǎ农的普遍心理,为了多收三五斗,必须对他们亲切一点。尐?χ說

只是后来,为了进行仇恨教育,宣传上不得不把地主恶霸妖魔化,而真实的历史上,刘文彩不曾建立收租院,家中也没有水牢,对佃户真的很和善;半夜jī叫的周扒皮,还是电视剧《闯关东》的猪脚原型,他勤劳致富,从不曾亏待自家佃户,就是坐拥大片土地引起土改者垂涎而已……

在这个宗亲社会里,土地武装头目下令无差别格杀形迹可疑的进村者,古人是难以想象这命令的大胆。

时穿看到余姓ǎ排长还在犹豫,觉得必须解开这疙瘩,他停了一下,反问:“我们团练有多少人?方老爷能够召集多少人?”

余家的迟疑地回答:“方家作坊里有五百号人,可是这些外来者,却不是作坊里的,所以房价最终能召集多少人,难说。”

顿了顿,余家的补充:“我们团练一百五十人——教头知道的。”

“也就是说:除了作坊里的人外,方家的还在外面召集人手,他召集这么多人,想干什么?”时穿目不转睛地盯着余家的,继续说:“这是崔庄,这庄子上不仅居住了方家人,还有你我家的姐妹与父兄、亲戚。如今方家的在人数上已经胜过我们团练,如果他们在庄子里闹起事来,谁能保证自家的兄弟姐妹不受sā扰?”

“那,也不至于……”

时穿现在还不好告诉别人方家有教匪嫌疑,毕竟大家都居住于一个村落,方家人和余家人相处的时间还要超过时穿,这是个悍然指责方家,更显得时穿仗势欺人,心思不纯。尐?χ說

“即便是方家不想做什么,这么多好勇斗狠的打手进入崔庄,谁能保证他们在村里不惹是生非?即便团练最初有能力压制,但当他们数量超过团练数目时,团练还敢管吗?要知道,村里的每个人都沾亲带故的,诸位的父兄姐妹也常在村里走动的人,谁能保证他们不遇上这些闲汉打手?”

余家的还在犹豫,穆顺觉得这是要站出来稍稍支持一下东主,他cā嘴说:“东主的意思是,要给进村的帮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村里不得胡为,必须老实。如果有拒绝听话的,要拿出格杀的气势,不惜撕破脸,这样才能让帮衬们心存畏惧……”

唉,时穿长叹一口气,仁厚的环境下,大宋养活了一群无原则的厚道人,难怪……

罢了,这个有原则有道德的人情社会,不正是它最美丽的地方吗?连国外历史学家研究到此,也常说自己最想去的时代就是宋代。他的想念,不正是冲着宋代的人情味吗?

时穿不再坚持,便微笑着看着穆顺。穆顺受到鼓励,继续说:“村里突然来了许多长相凶恶的帮衬,维护本村的安定正式团练之责,咱团练查验进村的闲汉,让其不得携带武器入村,这是官府授予我们的职权。若无情弊,他们为啥要抗拒盘问呢?依我看,先打一顿,并不为过。”

“对对对,先打一顿,打完再说”,时穿终于找到解决方法了,他马上补充:“如果他们不是一个人进村,同伴被打之后,那些人定要纠集同伙与团练相持的,那时候,该动用兵器的时候绝不能犹豫,一点ǎǎ火苗可以引燃通天大火,咱不能让大火在本乡烧起来。”

这么说,余家的可以接受了。

“敢!”余家的大声说:“在咱们地盘上谁敢撒野,打了再说!”

“没错,就这样”,时穿大声鼓励:“凶恶点,表情再凶恶点——你背后是自己的兄弟姐妹,想想他们可能受到危害,那就再凶点,再凶点……”

余家的开始咬牙切齿了……至于打完之后怎么办,他忘了问。

穆顺再度拱手,问到了关键:“东主在崔家招呼我们,怕是东主不想出面吧?……村里的事情,今后咱就来崔家问计?”

时穿笑了一下,抬头眺望东海县方向:“方老爷现在大约在等东海县的人手都齐了,我不出面还可以麻痹他,防备他狗急跳墙——现在最需要时间的是我们,搞破坏的人不需要准备,而我们需要……明天你先把本村团练组织起来,再派人去其他各乡,就说我们将举行团练校阅。”

稍作停顿,时穿突然提笔写了一张纸条,递给穆顺:“从明天开始,进村的四个路口,全都派人设卡查验,村前的两个口子直接持刀枪,明明白白设卡,村后的两条路设立暗卡,让人埋伏在道路两边,但有人过再现身盘查。

明天你再派人去段氏铁匠坊,每次领取五十副刀枪,连续十日都去,领回的刀枪都分发下去,就说要准备校阅,另外再告诉本乡团练,此事过后,团练作坊要扩大了,他们会有专属的地盘,表现突出的,我还会发给一些农具作为奖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次大家要对本乡本土的人动手,为了打破团练的顾忌,先拿根胡萝卜ò惑着。至于团练作坊的新地址嘛——时穿比较中意方家现在的作坊。

当夜,村里开始秘密动员,值夜的团练迅速换下了手里的棍bān,换上了朴刀与长枪。与此同时,时园的库房大开,灯火彻夜未息,家丁们忙碌地向外搬运着刀枪等武器,自己则换装了火枪……

这个夜里,除了时园崔园灯火彻夜未息,整个崔庄内,方家的、赵家的、余家的,其灯火都亮了整整一夜。方家赵家在连夜商议应付方案,以及可以托付的人情,其余各家则被这种紧张气氛影响,也难以安眠——方家的作坊很多人都有股份,方家出了事,不知情者只以为方老爷二婚罪发作,可能要判监禁,如此一来,作坊无人管理,恐怕要转手或者利润下降。

村中的有钱人家,盘算着乘机追加投资将作坊吃下,钱少的人则担心投资打了水漂……可是方老爷心里却哇凉哇凉的,他明白自己是教中派出来敛钱的,如今自己罪责虽ǎ,貌似只是监禁一年的刑罚,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当自己入狱后,教中必然会派人来接管海州的产业,等自己再出来的时候,一切恐怕都不一样了。

当然,自己能否出来还是个问题,一般像这样的情况,教中都会派人在附近监控,一旦那位四方使者出了事,监控的人会立即出现,或者营救或者灭口,但自己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

当初,教中也曾在海州派过监控人员,自己曾秘密跟他们接触过,想找一副毒à对付时穿——嗯,就从他那个总是耀武扬威在街头收账的ǎ丫头下手,借此出一口恶气,顺便威胁时穿让对方让步。结果,那一夜过后,监控人员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连夜消失得无影无踪,从那以后再也不曾跟自己联系过。

风筝断了线,刚开始方员外心中不免窃喜,想着自己挣下的钱,能瞒多少瞒多少,这种日子真pp……但如今出了事,方员外真感到了孤立无援。

孤立无援还则罢了,就怕这是教中人员出手,目的是抢夺这份不受监控的产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虽然因ǎ罪入狱,能否出来就真是个疑问——为了灭口,他们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其实灭口这种事,以前方员外也干过,当时看着受害者在他面前哀嚎苦求,方员外觉得心情格外舒畅,但这次受害者有可能是自己,方员外心中的感受就不一样了。

自打被释放回来,方员外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看着方家的人在底下七嘴八舌的议论,先开始谈论的是营救措施,方员外心中不免讥笑——皇宋的官制被称为“叠屋架床”,一个官员几个御史盯着。他犯的是重婚罪,事实明晰,还能做手脚吗?谁敢收这份钱将这个人情啊?

你瞧,连平常屁事都管不了的学宫,出手都那么毫不犹豫,这件事,怎么能够挽回?

底下议论的人在方员外的沉默下,渐渐也明白了这个事实,不久,他们争争吵吵的,盘算着方员外入狱后,作坊、铺子该jā给谁打理,期间,方家还接待了几波意图购买方家手里股份的村里人,以及意图兑现投资的村人,他们当中,有些人被打发走了,赵家的因为时间牵扯到自己,留了下来。

赵家那位嫁给方举人的nv娘也将受刑,她低着头坐在那里不吭气,赵家的男人则参与到争论当中,坚持自家受到蒙蔽,现在被官府责罚,需要补偿——“我家赔出一个nv儿,拿一间城里的铺子做抵偿,这不为过吧?”

争来争去,天亮了,有外出的家丁忽然进来汇报:“老爷,村里气氛突然变了,村口派了团练站岗,出去的人不管,进来的都要眼里盘查,ǎ的出去走了走,觉得村里不对劲,赶紧来说一声,老爷,快拿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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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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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痛彻心扉

方员外还在īn沉着脸愣神,报信家丁赶紧又补充一句:“村口的团练穿上铠甲了,村里还有一队队人手不停走动着……”

方员外头嗡的一声——这年头,普通禁军不过是一顶范阳帽,上身红衣下身黑裤而已,都穿上铠甲的,基本上属于军官或者特殊部队,比如宋国身穿步人甲的重装步兵;辽国身穿皮甲的皮室军,西夏铁鹞子、擒生军等等。咱皇宋,什么时候给团练穿铠甲?

“你注意过了,确实是团练?”方员外在经过一夜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

“没错,是咱村里的团练,我认识,穿一身铠甲,鼻孔都翘上天去了——他那两个鼻孔我也认识。”

方员外沉ín片刻,又问:“难道海州规矩,地方上对‘铺保(取保候审)后的人,要如此大动干戈?”

在场的方家人、赵家人想了想,一起摇头:“我家多少年未曾犯法,不曾与官府打过jā道,不知官府是否有这规矩?”

稍停,怪话又出来了,方家亲属的人从中,有人冷笑着说:“说起来,都说员外与我们方家有亲,族长这么说说,谁知道真假?如今我们族人没沾上什么便宜,反而因此惹了一身sā,族长真是好计较啊——你们长房算是吃fé了!”

方员外的妻子——哦,疑似妻子,嗖的站起身来,平静地说:“夫君的作坊铺子,原本不需要股金的,是你们说:时家都招村里人入股,方家自己族亲,凭什么不让入股——想当初入股的时候,你们脸红脖子粗,死皮白赖的称呼我家夫君,如今出了事,便想不认这mén亲了?你们不认,官府难道就算了,铺子的股金账簿都在,谁家是以族亲入股的,官府可是明明白白。”

方员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都这时候了,说这些有啥用,我若出了事,方家谁能跑的了?争我的铺子,嘿嘿,谁要接手,我现在就给他。”

方员外心中一直在冷笑——别说官府放不过那些铺子,就是教中那些红了眼的人,岂能放过这块férò,到时候谁接了手,就是谁的灾祸,方员外现在巴不得把铺子变现,而后揣了现金跑路。

方员外这话一说,配合他一脸狞笑的笑容,在场的方家人赵家人隐约明白了——原来那些那些作坊、铺子都是烫手的烙铁呀!……等等,不对。举人老爷犯的是重婚罪,“徒一年”是刑判。没说这种罪要剥夺财产呀。皇宋不曾有这种严苛律法啊。

可方员外没给大家明白过来的时间,他站起身,招呼:“天sè不早了,咱家的作坊几日正常上过,来人,陪我到村中走走。”

方员外的疑似妻子立刻起身相应:“奴家随老爷走走。”

方员外摇头:“不好,官上正盯着你我呢,村里如今意图不明,咱还是不要走一块的好。”

nv孩温顺的福了一礼:“那我就在家等老爷。”

说实话,方员外对这位“疑似妻子”是满意的,温良贤淑不说,从不向自己要求什么,眼见得这nv孩一辈子要被自己拖累,方员外禁不住心中一阵柔软,柔声吩咐:“你呆在家里别出去,我出去转转就回。”

安抚好这位“疑似妻子”,方员外也不理亲戚的纠缠,领着几位扈从走出了大院。果然,才一出mén就感觉到村里的气氛不一样了。

如今正是三月中了,cūn耕随意进入尾声,但在这个全靠人力进行密集型生产的古代,依旧有很多扫尾工作需要处理,往常这时候,上工的工匠、下田的农夫,出mén进城打工的、赶着进货的ǎ商贩……都络绎不绝,整个村里充满活力,也充满生机。

农人上工不敢点钟,古代计时工具不先进,早一刻晚一刻没那么严格,所以农人走在路上也不会闲着,随时随地走到路边拾粪捡柴火,见到相熟的还要停下来聊几句,村里的商人们也随着农人这脾气,遇到以往的客户总需要行个礼吧。所以农村的早晨,虽然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却是悠闲地,充满田园味道的不紧不慢。

但如今,路人行sè匆匆,见到相熟的只是相互使个眼sè打招呼,脚下并不停顿……最主要的是,街上人流很少,似乎大多数人都在家中,并未出mén。

方员外抬头往往天sè……天sè不早了呀,怎么上工的人没几个?难道大家都提前上工了?或者,难道我眼花了,看错了天sè?

正疑惑间,一ǎ队人马擦肩而过,这队人马排着整齐的队列,手中都持着明晃晃的长枪,还穿着……方员外顿时松了口气。

这些人身上穿的是皮衣,这皮衣是时穿设计,穿上非常紧身,袖口、腰扣都带着皮扣,胸前是两排很显眼的硕大扣子,胸前以及胳膊上、衣服侧方有很多口袋可以收藏ǎ东西,而皮扣衣扣收束扎紧了,浑身上下显得很利索,行动起来很方便。

方员外曾仿制过这种皮衣,知道这种皮衣被时穿称之为“夹克衫”。这名称很古怪,但因为这衣服能很好的衬出穿着者的身材伟岸,穿上后行动方便,所以很受水手欢迎。当然,因为这套衣服价格不便宜,所以购买者多是高级船员,这些人穿上夹克衫后,常常轻描淡写地跟人解释:“身子怕风,可又需经常值夜,受不得夜风吹,幸好有这皮衣挡风……”

渐渐的,这种衣服被称为“纲首服”,意思是:穿着衣服的都是船长一类的人物。

这伙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方员外认出了几个村中人,果然向报信人说的,这些人各个鼻孔朝天,明明认识他员外老爷,经过的时候却闭紧嘴唇故作威严态……nǎnǎ的,船上纲首服你以为你是船长?

转念一想,方员外却暗自cō了一口冷气——这时大郎好大手笔。

宋时,一张牛皮卖到十贯到三十贯——可就这价钱,有钱你也买不到,因为牛皮是军用物资,民间不许买卖的。

这一身皮衣,方员外是知道的,售价也在十贯以上,跟一身锦缎衣服差不多价钱。十贯呀,一万钱。时穿的箱包店,这种衣服一上柜立刻售空,连方员外仿制的伪劣品,销路也不错,可惜方员外找到的牛皮货源少,产量一直上不去。

崔庄团练一百五十人,人人发一套这样的服装的话,时大郎要花一千贯以上,一千贯啊,想到这数目,方员外只觉得跟花自己的钱一样,一阵阵rò痛。

但rò痛过后,方员外只觉得一阵阵胆寒——王霸,这是王霸之术。时大郎大撒金钱,这是在收买人心啊。在这个关头,他收买人心做什么,想对付谁?

可怜,古人一般把懂得“跟我混,有rò吃”这一简单真理的人,统称为“散发王八之气的英才”。

我能给这些人做什么——方员外反躬自问。

古人的信息jā流不畅,“jī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是儒家所提倡的大同社会。五里之外有什么,不知道的人才收到儒家夸奖。方员外从铜溪来到海州,他在铜溪有什么,人人都不知道才是正理。陡然间有个人说知道,而且把他的家事说的头头是道,那么别说知县信了,连方员外本人都觉得,没准这人真认识自己,只是自己从前没注意而已。

所以对施衙内找来的那位铜溪“妻子”,方员外辨无可辨。由此,他心中不免怀疑是昔日同伴陷害,案发之后,方员外首先想到的是,招来自己的人手,保护自己安全离开,然后再想办法去教中申辩……当然,如果能带走自己在海州挣下的钱财,那么去不去教中,也不是要紧事。

细算起来,自己在海州虽然吃了几次亏,但海州的钱是在好赚,别的不说,光是坐在那里仿冒时大郎的生财手段,已经让财富升值了,再加上私盐走私,更是百倍利润。可惜如今自己不得不跑路,可惜了这条财路。

不过,自己只要记住这些手段,到那里赚钱不是赚?楚州杭州南方部分州县,教中势力雄厚,那么躲到京东西路,自己还可以重cà旧业,依法炮制。只要自己赚了钱,即使教中兄弟找上mén来自己也有话说。看在钱的份上,他们总不至于非要追魂夺命吧?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跑路,到官府接受一年监禁,鬼才愿意去呢。当然,跑路的时候,为了不至于惊动官府,可以留下名义上的妻子顶缸,自己则需要把财产变现,而后揣着现金跑……可是,如今官府明明已被惊动了呀,崔庄团练已经警戒起来,再想跑路的话,收买这些团练,又该花多少钱?

想到时穿肯大手笔花上千贯给团练配制服……人制服都能花十贯钱,你想用多少钱来收买他们?

一千贯啊,需要收买的团练不止一个人,要想不惊动官府,至少需要收买整整一队团练……想到时穿的一千贯,方员外只觉得痛彻心扉。

连续喘了几口气,方员外站直了,缓缓说:“去村口,我今天约了几个人过来,我们去村口迎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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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挥刀自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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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又转到了村口,果然见到村口立了木墙,一ǎ队团练站在木墙边,但是由村中出去的人,这些人并不拦阻,可如果是进村的人,团练们问得很详细——来找什么人,与那人什么关系,找此人何事,需要商谈多久,何时离开,等等。

不光这么问,旁边还有一名记官奋笔疾,将盘问记录都写下来,而后再放人——与现代的mén禁制度相比,只是少了当事人签字这一项。

方员外记得家丁们说团练穿上了铠甲,仔细一瞧,团练们穿的果然是那种“皮甲客”,只是与村中巡逻的相比,这些人还带上了皮盔。那是一种圆顶ǎ盔——实际上是仿制俄国龙骑兵头盔制成的骑士帽,这种帽子因为符合宋人喜欢雅致的风尚,刚好,宋人流行的各种帽子款式虽多,武人用的帽子漂亮的很少,于是这种帽子成了大将的最爱,大将们将这种帽子称之为“海州冠”。

黑sè的海州冠皮料油光发亮,盔顶有个ǎǎ的尖针,盔两侧垂下两条皮绳用于固定帽盔,如今已是农历三月了,公历大约四月底五月初的模样,这天气,虽然cūn日融融的,可是已经穿不住皮质衣服,更何况带皮盔了。可是那些ǎ伙并不在意,他们挥汗如雨,却把衣扣扣的很严实,帽子戴的很端正。

发给他们的武器也不错,那些刀的形状跟朴刀略有差别,虽然刀身也像朴刀一样弯曲,但刀柄却增加了一个护手环,加上护手环之后,刀的重心更靠近手柄,人握住刀,刀身仿佛手臂的延伸,这种人刀一体的舒畅感,让站岗的团练们喜得,不时拿出刀来舞nòn两下,感觉一下用刀的舒畅。

即便是不懂军事,还说不出来具体原因,方员外看了团练们跃跃ù试那股劲,顿时感觉灰心绝望——罢了,崔庄团练刀甲坚利,不可力敌也。

“这是因为军队有了荣誉感……嗯,就算是军队吧。”崔园的望晓阁里,端着单孔望远镜从远处观察方员外的时穿,轻声补充。

一名白莲教的四方使者能聚集多少狂信徒,时穿心中没有数,但无论如何,从高老爷起事能迅速波及三州来看,如今潜伏在各地的教徒不少。面对即将到来的狂信徒人cá,崔庄免不得要以少敌多,能走的路,唯有“jīn兵路线”——兵jīn、粮足、刀利、甲坚而已。

而统一的服装,既是一种心理战术,也是士兵应该享受的待遇。战国时代,吴王夫差正是用统一的军装,令晋军感觉对方军势“望之如荼”、“望之如火”,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时穿兵少,所依仗的就是雄厚的财力以及超越时代的知识,先用心理战让对方感觉到己方阵容强大,气势强盛,令对方不敢轻易挑衅。而后用炫耀式的制服激起士兵的荣誉感,让士兵面对被盘查人员,保持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两方相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你气势足了,对方自然萎了。

这种气势,现代称之为“军人荣誉感”。

“嗤”,时穿身边传来一声讥笑,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腿的海公子在一旁ǎ声说:“那都是钱堆出来的。”

时穿倒不忌讳,响应说:“没错,军队从来就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以前不曾给他们配备统一服装,今后,正好借这机会把该补的都补上——人要学会顺势而为,不是吗?”

“可你这些团练还不是军队”,海公子歪倒在躺椅上,懒洋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啜着说:“你的团练现在最多学会了听从号令,还做不到令行禁止,还做不到相互配合进行战斗。”

“总归是地主武装啊”,时穿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着,头也不回地说:“这年代是文人的年代,我大规模cà练士卒,不免要被人弹劾,一个不ǎ心,那就是抄家灭mén的危险。尐?χ說”

“cà练,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高老爷的军队是如何cà练的?人家能做到的,你为什么做不到?还有,宋代是个讲究阵法的时代,这年代头文人总共研究出上千种阵法,你即便是cà练阵法,想必也不会引起大的惊诧。

用现代的观点看,唯一能对付骑兵,并且取得成功的现实例子就是西班牙方阵——存在就是合理的,与其花时间研究另一种可能,不如你直接拿来现实社会中成功的例子,如何?”

“时机未到啊——”时穿放下望眼镜,这时候,方员外已经不想等约定的人手了,他怅怅然离开村口,转向了自家作坊。外面没啥看的了,时穿也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果酒,边饮边说:“海州还有张叔夜,这可是一个绝顶能臣,在他鼻子底下要ǎ心点,别成了第二个方举人。

嗯,你说的也对,cà练阵法是宋代的常例,军中不缺人才,但我缺!你我只是看过相关资料,具体cà练事宜却没有实践经验。其实这阵子我也想了,阵法这东西,从cūn秋时代咱在研究,西班牙方阵虽然对宋人来说古怪了点,但总不脱古代cūn秋方阵的大概模式。拿出来,说是自家研究出来的,想必见惯了奇形怪状阵法的宋人不会感觉突兀。

可是没有人手呀,这年头找个文化人好找,找个懂军事的实干人才,难呀。一个两个,都是空言的生,怎敢拿来用?所以我琢磨着,这事要等机会,还要等机遇——等方员外的事情了结,这座村里便再无反对者,那时候,我就可以明晃晃的cà练团练了。”

崔园这座庄园是海公子一手建立的,望晓阁是一座三层楼阁,阁内空间并不大,当初海公子修建这座阁楼,是从防御上考虑的——这座阁楼是全村的制高点,正好用来观察全村动态。

然而,崔园到了崔ǎ清手里,这座望晓阁因为空间不够大,不适合文人茶会,所以一直空着无用。这次是在海公子提醒下,时穿才让崔姑娘开启阁楼,于此处坐镇观察。而海公子闲着没事,干脆秘密来此,陪时穿在阁楼上饮酒闲聊。

稍作停顿后,时穿用征求意见的语气,继续说:“如今段氏铁匠铺已储存了足够的刀剑制作能力,我琢磨着,下一步需要扩大钢材产量,可是盐铁专卖法下,监控比较严,该怎么钻漏dòn,你有办法吗?”

海公子啜了一口酒,回答:“战争,比拼的就是铁与火。听说一战期间,jā火的双方常常因为炮弹不足而突然自发停火,而后不得不号召国民收集废铁做成炮弹。宋代的铁产量据说是当时世界总和的数倍,可是平均到每个州,那就单薄了。当各地州县面对可以无限制抢劫的胡人时,这个世界第一钢铁产量的国家,居然出现兵械不足现象,不能不说这是盐铁专卖法造成的弊端。

我测算了一下,传说冷兵器时代早期,每场战争平均每个士兵损坏1.24柄武器,而晚期的话,武器损坏率更高——因为铠甲也更坚固了。我相信胡人的铠甲并不牢固,我们按最低水品平均,你nòn五百名团练的话,至少需要一千五百柄武器才能保险……

果然军队是个无底dòn,按500名士兵测算,为一场战争,你需要储备的钢材数量就要在30吨以上……哈哈,我从来到这世界,一直在盘算着跑路,到不曾忧心过生存问题——但我提醒你一件事:你记得阿富汗战争吗?

阿富汗战后,人们曾缴获过一八几几年制作的雷明顿枪。从常识上来说,火枪枪管的寿命有限,但在阿富汗,部族冲突从未停止,大ǎ战争不断,他们竟然能把一杆枪使用百余年,知道问什么吗?

哈哈,那些枪都是英国的印度工厂生产的,使用的是印度钢,印度乌兹钢的质量,加上滑膛枪的膛压也不高,让那些枪使用了百余年,直到他们成为古董,艺术价值高于枪本身价值,这才作罢!”

时穿摸着下巴思考着海公子的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声音之大,连个楼上都听得真真切切,海公子坐着不动,指了指窗外:“打起来了。”

试穿抓起望远镜走到窗边,顺着窗户缝向外张望,果然,村口处通往白虎山的那条路上,团练正与一伙人推推搡搡,争闹中,团练们似乎很不适应手中的刀枪,他们捏起枪棍却不敢用枪尖去扎,一些团练犹豫着,一些团练倒过枪尖,用枪尾当棍bān。而拿刀的团练手里拿着出鞘的刀,犹豫着不敢上前。

眨眼间,一名闲汉陡然夺过团练手中的枪,在手中掂了掂,哈哈大笑着嘲讽了几句,顿时激起团练的愤怒,持刀的团练上前,舞刀威胁对方放下枪,对方反而将枪舞的风车似的,大声吼着:“干搁涝汉子,nǎ还未断就来舞枪,爷爷教教你怎么舞。”

海公子走上前来,低声问:“需要调兵上去吗?”

时穿摇摇头:“我花那么多钱训练他们,可不是让他们摆样子的,如果他们不能应付这种事,那干脆把这几个人都开除,我推倒重来。”

海公子嘿嘿一笑:“听说你在这次大饥荒中,收留了百十个岁的孤儿——把这些人给我,我去东海县给你调教,从ǎ大鱼大rò喂养,保管他们身高体壮。”

时穿点头:“是该把他们隔离了,宗亲社会长大的人,太懦弱了!”

正说着,激变陡生,争吵中一名闲汉有样学样,意图抢夺朴刀,刚刚炫耀过好刀的团练哪甘心就范,挥刀自卫,锋利的刀划过争夺者胳膊,顿时切割到骨头上,闲汉大声惨叫着,一时之间,争吵双方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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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最凶残的敌人和最仁厚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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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入村的闲汉还在吃惊……对面代表的是官府呀,而且各个持刀剑。现在官府动手了,是失误还是……

团练们紧跟着反应过来的,肇事的团练首先红着眼睛喊:“穆管事说过的,反抗者格杀。胆敢拒绝官府盘查,抢夺团丁武器——兄弟们,上啊!”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扑进团练队伍,正是刚才抢夺长枪的那位闲汉,这厮是行动派,先干后说,只见他长枪挑动,几名团练打着旋儿,翻滚着滚出队列,还是那名肇事团练有准备,他挥刀格下了刺来的长枪,枪尖扎在刀身上,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

“结阵”,望晓阁上,时穿以手击掌,大喊道。

“敲警钟”,村口的团练大声喊道。

这个时候,已有两名手持长刀的团练迎战上去,与那位闲汉战到了一起。那闲汉身材灵活,左右穿梭的,杀的两位团练大汗淋漓。

团练分发的刀枪是有讲究的,一般刀盾兵都是格斗兵,属于冷兵器时代的精兵范畴,在团练中武艺好才能获得朴刀,但这两位农家子弟武艺再好,也不是以打架为业的职业打手——帮衬的对手,要不是对方畏惧朴刀锋利,总小心的回避团练的长刀,两名团练早就倒下了。

其他的团练见势不妙,立刻凑了上去帮手,而其他的闲汉见事到如今,也立刻挥拳相助,混战中,一名团练终于吹响了求援的哨音……随着凄厉的哨音响彻,望晓阁上,时穿调转镜头,望向街道尽处,只见另一小队团练听到哨音正想此处跑来。

没有敲警钟,没有结阵,场面混乱的让时穿直摇头。

望晓阁上,海公子建议:“派出火枪队吗?”

“不,军队,总要流血的!他们不肯狠心让别人流血,那就流自己的血吧”,时穿冷冷的笑着,慢慢调转镜头,转向了方举人的作坊方向:“一支军队要想淬炼出来,必须经过流血检验。况且,我要在村中铲除异己,杀的可能是他们左右邻居,今天的事,刚好给他们增加仇恨值,让他们知道该流谁的血?”

海公子闲闲的回答:“哈,我发现你最擅长废物录用,原本我想着: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团练,被人杀的狼狈不堪,你要恼羞成怒的。没想到你却利用这机会来……咳咳。”

方老爷作坊那方向也稍稍有点混乱——今晨,方员外察觉村中走动的人少,没想到因为居然是他作坊的工人自发歇工了。部分歇工的村汉,公推有声望的伙伴前来作坊结算工钱,也有部分村汉则去了自家村中长辈那里,探寻作坊今后的出路,那惶惶不安的情景,活像快倒毙企业内的员工。

方老爷大部分雇的还是流民,他雇的流民待遇比时穿雇的差,没有现成宿舍,没有统一的管理,虽然工钱比照时穿发放,可是两相对比下,作坊的员工忠诚度远比村民差,如今连村民尚有点沉不住气,他们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人拥挤在作坊门口,阻止别人上工的同时,不停的煽动村民:“让掌柜出来说话!掌柜吃亏了官司,作坊里今后啥章程,也要给个话呀。你瞧,打从三天前起,就没有人来咱作坊拉货的,继续干下去,工钱谁来付?”

村口的哨音此时才传到作坊前,方员外作坊对面,抄着手看热闹的时穿作坊管事,听到哨音一愣,旋即大叫:“敲警钟,敲警钟!”

时穿再把镜头转向村口,此时,地上已经躺了七八位团练,对面的闲汉也倒了两位,还有六七位团练在浴血战斗,这个时候,另一小队团练已经增援到了,赶到的团练指挥只是一名时姓族人,他站在那里跳着脚大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此时,谁有工夫向他答疑解惑?

时穿苦笑着摇头:都这工夫了,还问什么,上去打啊?!

让这名时姓族人进入团练当小排长,是为了控制这支团练,让它成为自家武装,显然,这位族人不适合指挥战斗,都这时候了,还不知正确应对方法……

“结阵——”终于有人喊出了这个激动人心的词语,混乱中,不曾看清呼喊者是谁,但这声喊叫让那位时姓小排长如梦方醒,他声嘶力竭的喊出了训练已久的话语:“结阵,结阵,枪手在前,刀手在侧,弓弩手准备射击……”

他的喊叫马上引来攻击,一名骁勇的帮衬舞刀冲向了这伙增援的团练,但此时团练阵势已成,几名持枪团练挺枪刺向了对方,帮衬舞刀回防,两名团练随即左右砍来……好一条好汉,只见那帮闲将刀舞得像花一样,左挡右击,快速的将团练的刀枪挡回,而后大吼一声:“好痛!”——随着这声喊叫,他的动作顿时凝固。

在他抬手挡击的时候,露出了肋下空挡,两只长枪恰如毒蛇出笼,噗哧一声,扎入他的怀中。

平常书生意气的时姓族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遇敌结阵的威力如此大哟。

“结阵,结阵”,他继续高喊。

喊声引得相斗的团练逐渐退出缠斗,加入阵型。而帮衬们最擅长的是混战,如今团练阵势已成,帮衬们逐渐落入下风,那位时姓族兄的指挥也开始有声有色,长枪短刀在他的指挥下有板有眼——只是有板有眼而已,在望晓阁上的时穿看的直摇头:“呆板,真是呆板!”

“幸好你有一个好操典”,海公子根本不用凑到跟前,借助时穿的眼光,他已经看清了整个经过:“幸好现在团练人多势众,即便按照操典生硬的打斗下去,你也能胜利。”

望晓阁下,崔小清按着裙边匆匆向这里走来,不一会儿,楼梯声响起,崔小清边爬楼便喊:“打起来了,郎君,前面打起来了,都在问怎么办?”

话音刚落,崔小清气喘吁吁的出现了,见到阁中还有一位瘸腿瞎眼的陌生人,她愣了一下,转脸去看时穿,发觉时穿关切的目光,马上把自己的疑问抛到脑后,连声说:“村口团练跟人冲突起来,双方已有死伤,穆管事来问怎么处置?”

海公子哼了一声:“老穆越活越回去了……”

时穿阴沉着脸,回答:“昨晚已经下了命令:格杀。”

崔小清犹豫了一下,时穿马上又说:“你带五名火枪手去,命令火枪手开火——打了再说。”

“我”,崔小清喘了口气,试探:“我一个小女子……我带瑄儿去,可好?”

瑄儿是崔小清认养的族人。

时穿摇头:“这个时候是立威的时候,你自己去,命令火枪手立刻开火,以此向团练表明态度。”

崔小清站在那里,又问:“你不出面?”

时穿摇头:“施衙内还没到,东海县的情况不清楚,我暂时不能出面——你去,快去!”

崔小清哦了一声,马上转身下楼,只听楼梯上脚步顿了几次,终于还是下去了。

海公子长叹一声:“我们即将面对的是历史上最凶残的敌人;拥有的却是古代中国做仁厚、最善良的百姓。”

时穿马上补充:“礼仪之邦啊,没办法。这是古代中华文明的巅峰,同样,也是古中国礼仪风尚的巅峰。要想让这样一群充满善良意愿的百姓凶猛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首先,必须让他们见见血。”

“我去!你留在这里,我出去帮你训练儿童,帮你建立钢铁基地。”海公子咬着牙说:“既然离不开,那就干脆拼个鱼死网破,咱俩联手,创造一个新世界。”

“去琉球”,时穿马上想到合适的地点:“基隆有煤,琉球还有你建的小基地,基础设施不用重复建了。我从大陆给你运人,你只管生产高品质的铁料——这年头好刚才被称为镔铁,价比黄金。你别的不用做,光是晒盐与炼钢,其他物资我从大陆给你运过去。”

“说定了,我明天就动身。”

“明天不成,我今晚会见施衙内,如果不出意外,我明天冲方员外下手——他手头上有七八百号人手,我全给你押上船去。”

村头的混战还在继续,等崔小清赶到村口时,尘埃落定。几名火枪手不等崔小清招呼,自发地举起枪来,随着霹雳般的枪声,几名帮衬到底不齐,剩下的帮衬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崔小清却在犹豫着是否追赶,这一犹豫,闲汉们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当村口枪声响起的时候,方员外作坊的争吵立刻平息,作坊前的工匠们目瞪口呆的立在那儿,方员外情知不妙,匆匆转身走向村口,可走到半途,他改变主意,直奔家中。紧接着,方员外作坊外的员工逐渐散去,还有部分员工来对面时氏作坊,询问是否需要人少,但这时,时氏作坊已经戒严了。

村中警钟长响,路上的行人纷纷返家,不一会儿,村中的街道上变的空无一人,崔小清领着几位团练头目也惶惶的赶回来,在崔园客厅商议起来,期间,崔小清几次秘密派人询问时穿的意思。

问:“逃走的人追不追?”

答:“不用追,留着诬告、指控!”

恍然大悟的崔小清再派人来询问:“已抓捕的人怎么办?”

答:“杀了。活着的帮衬让人说不清谁有理,只有死人不说话,杀了他们,真相由我们说了算。”

一问一答中,闯村的帮衬命运决定,崔小清假意派出人手出城中召唤时穿,同时去县衙报案,而时穿在终于盼来了施衙内。衙内一来,立刻大呼:“这紧急关头,你喊我作甚——我昨天已经在盐场动手了!”

“这么快,怎么动手如此仓促?”

第284章 毁灭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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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衙内咧开嘴,笑嘻嘻的抱怨:“还不是涟水军沉不住气嘛……”

说着,施衙内用筷子一敲茶盅,摆出长篇大论的样子,用说书的腔调开口说:“话说昨日正午,盐场突然出来了百十号人……”

时穿插嘴说:“说重点。”

施衙内瞪了时穿一眼:“这个就是重点呀……咳咳,话说昨日正午,盐场突然出来了百十号人,这伙人不是冲县城区的,他们直接到了码头,当时在码头上的有涟水军50士卒,还有东海社兵以及——你徒弟凌飞;海里则有我东海社兵的巡船六艘。

那时我不在场,是你徒弟凌飞首先上去查验,这些人说是要前往大陆买些生活物品,这话说完后,没等社兵开腔,涟水军在场的指挥使马上插话,说:‘去海州城买东西,要不了一下子去这么多人呀?’

对方马上回答:‘今日放假,所以大家相约结伴……’指挥使马上回嘴:‘怎么早不放假晚不放假,今日咱一起放假,一下子放这么多人的假,你们其他人还工作吗?’

或有人回答:‘东主被捕,作坊无人管了,所以大家放假。’也有人说:‘怎么放假,要你管?’——这不,打起来了。”

施衙内说到这儿,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汤,时穿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怒火中烧的问:“接下来呢?”

施衙内一咂嘴:“接下来,完了。”

“切——你当时不在场呀!说得活灵活现,前面铺垫那么多,而后急转直下的‘完了’,真是烂尾工程。”

“自然是完了——涟水军派来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军监大人的心腹,他们在码头上扮作我们社兵,出其不意下,赤手空拳的盐丁能做什么?更何况你那徒弟凌飞,大将出身,捕盗老手,搏斗起来最是凶恶,一手掌心雷万人莫敌,雷火铳指哪打呢。盐丁没见过世面,霹雳一起,怎敢抵抗?”

“剩下的呢?”

“剩下的——大家都撕破脸了,涟水军当先攻击盐场,你徒弟也不跟我说一声,一气在盐场释放了百十枚掌心雷,我的娘也,盐场的关键设备全炸毁了,连块平整的盐池也没剩下,我本来还琢磨着,方老汉盗版的那些水车、风车、辘轳,能给我省不少钱,这下好了,炸了个干干净净,可不是完了——一切都完了!”

时穿以手击掌:“正该如此呀。私设盐田,结党走私——张大尹虽然这次忍了我们,但那些设备留着都是证据,把证据都毁灭了,正好干干净净——凌飞做事果断,该奖励。”

施衙内愣了一下,迷迷瞪瞪的将茶碗重新端起,嘴里嘟囔:“搞破坏也要奖啊,方员外仿造的那些器械,虽然偷工减料歪七扭八,功效并不好,但我还想修理一下,凑合着用……毁灭证据,也是这个理,照你这么说,我的盐场也要隐藏几天。”

“正是——你放心,这条路子断不了,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人手,选好地点。这次我们在琉球、也就是夷州岛开办盐场,那里天高皇帝远,我们可以把盐场开办的更大,到时候,交易完全在海上进行,更加隐蔽。”

施衙内想了想:“夷州,哪地方地广人稀的,我的捕鲸船队倒是常去,可这样一来,盐场所产都要从夷州岛运回来,不是既费时间又多花钱?”

“可是它有规模效应,规模大了,你的船队可以络绎不绝的往来夷州海峡。你想想,无论涟水军还是通州水军,亦或是你的捕鲸船队,出海巡逻的时候,捕鱼回航的时候,夹带一二十料精盐,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比现在风险小?”

“那我的工人怎么办?”施衙内一脸郁闷:“盐场上下七八百号人呢?”

“熟练工我都吃下,工钱涨三倍,说好的,海外做三年,愿走愿留全凭自由,回大陆也可,我负责安家落籍。至于那些不熟练工匠吗——黄家玻璃作坊眼看修建完毕,你把盐场的宿舍翻新一下,正好改作玻璃作坊。”

施衙内马上响应:“好啊好啊,早该动手了,我听说今年年初的时候,苏杭一带冒出六七家玻璃作坊,有三家虽遭到朝廷‘和买’,但就这样,他们也撑过去了,可见这玻璃利润大。咱要是能在年前动手,赶上春节也能赚个盆满钵满,就你小心谨慎。

咳咳,我说,黄家作坊也卖玻璃,我家也卖,不会冲突吧?”

时穿微笑着,盯着施衙内看了半晌,突然问:“新婚生活怎样?”

“啊……好啊好啊,你怎么问这个?对了,褚姑娘的事,你可不能不管,这半月来没见你动静,你可是答应我的,我这口气不出……”

“别转移话题。”

“唉——”施衙内长叹一声:“还不就是那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千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过的,都是这么生儿育女绵延后代的,我能怎样?”

时穿嘿嘿一笑:“看到你无忧无虑一付乐呵模样,我觉得你婚姻生活也不错。”

衙内苦涩地一笑:“我自小母亲去世,跟着姐姐姐夫讨生活,若不是有一个乐天知命的性格,我早该哭死,早该闷死,早该投河自尽上吊自杀了。

人呀,每个人都有一个命。我命由天,咱不能跟天斗,是吧?活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斤两,比如你这次说关闭盐场,我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我知道家里不可能为我与张大尹拼死,所以我即使不情愿,也要按你的话走——从此,私盐不在我控制范围内,但与那你的琉璃产业能有所补偿。哦,我听说,你把最赚钱的制镜手艺给了黄家,那我能剩下什么?”

时穿大笑起来:“人都说施衙内为人豪爽,从不在小钱上计较,现在看来,说这话的都是猪,你施衙内一贯扮猪吃象。

银镜嘛,看似利润高,但其实制作起来,首先要使用银盐,还要使用糖醛,这些原料都不是便宜的,况且利润丰厚,红眼的人越多,你我只是小商人,想独占这产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唯有曾经的海州第一茶商,探花黄煜庇护下的黄氏家族,才敢涉足这个行业——所以我只投资吃红利,绝不亲自动手。

至于你嘛,我告诉你彩色玻璃的制作技术,咱只做各种器皿,走珠宝线路。珠宝岂能卖便宜了,你看看当今官家的琉璃金瓶就知道了。

哦,忘了告诉你,剿灭方员外后,我打算开团练作坊,作坊里也生产琉璃,不过我的琉璃走平民离线,你放心,玻璃市场大着呢,百十家玻璃作坊,也满足不了这世界的需求。”

“那就好那就好——”施衙内马上问:“如此,你多会要人?说实话,让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对盐场的事惴惴不安,巴不得你早点把他们要走。”

时穿想了想,说:“你今晚动身回去,立刻炸毁盐场设备,将盐场工人转移,明日,不,后日我派人过去接洽,派去的人瘸腿瞎眼,你把人交给她,替他准备两条船……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施衙内懒洋洋地起身:“我就是一个奔波命,你说,哪个官员有我这样勤奋,刚刚剿灭教匪,有的连夜奔波回家……嗯嗯,跟你说,盐场上下二百四十户,计八百六十一人,只逃出去两个人。逃出去的那两个人当中,有一位是盐场管事,原本是郁州人,因为地形熟水性好,我们一时疏忽,让他从码头上跳了海,事后搜索不见踪影,我怀疑那厮已经游过海峡,登了陆,也许就在这两天能抵达崔庄。”

“另一个逃走的人,是谁?”

“大约是场内的教头,武艺精熟,冲开了我们五个人的拦阻,但他投海之前被你徒弟凌飞打了一铳,你徒弟说绝活不了,可我们至今没找到他的尸首。”

时穿陡然觉得一阵刺骨寒冷,他慢慢问:“另一个逃走的人,要不要紧?”

施衙内乐呵呵的回答:“一个娃娃而已,我听说他今年才十九岁,哦,这厮没准你也认识,听说他爷爷在东海县城兜售宝石,连续买了三年,因喊价过高卖不出去,市场传闻,这批宝石后来被一个外地的傻子包圆了……哈哈,我听说他爷爷那袋宝石就是你买走的。”

“我知道这个人”,时穿阴着脸说:“他叫小石头,后来他爷爷死后,他跟了方举人做跟班。当时,我是按正常价格购买了他那袋宝石,甚至比正常价更高一点——他爷爷那袋石头卖了许多年也不曾卖出去,压一下价本来就是应该。

我当初纯粹出于做善事心里,想着送钱给他爷爷治病,没想到小石头这厮从小到大被他爷爷灌输,说手中的石头价值连城,因此他感觉到卖给我的价钱太便宜了,觉得我是在乘人之危,后来我俩在崔庄见面,我看到,那厮眼中全是仇恨。

哈哈,原来他一直待在盐场啊,我俩自崔庄一见后,我还担心这小子被仇恨迷失了双眼,或许觉到无法向我下手,会转向我身边的女孩儿,我提防了一段时间,后来看这人再无踪迹,渐渐把此人遗忘了,这次要不是你提起,我都想不起这个人了。”

第285章 抢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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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衙内端起一杯茶,咕嘟咕嘟的畅饮起来,他嘴巴埋在茶碗里,趁喝茶的间隙断断续续的说:“看来那方员外之前,终究还是怕了你,因担心这人留在身边跟你起冲突,所以才把他支到盐场。

此人地形熟悉,逃遁之后,我略微查了查,说是方举人到海州后,多亏了此人引荐当地闲汉,才轻易在东海县打开局面……”

时穿想了想,又问:“你们抢先动手,官府那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施衙内大笑一声:“哈,官场上个个都是聪明人——驹山盐场盐监昨夜已去府城出手,之前我也指使了一个人过去密告,告的是教匪叛乱,盐场搜出的弥陀佛神像就是证据,这可是谋反大罪,咱上上下下口风密一点,把动手时间后退一天。这东海县孤岛上,早一天动手晚一天动手,谁能察觉?

至于东海县令嘛,官场上总要有个替罪羊的,就他了。他知道不知道我们动手无关紧要,如今我们已严密封锁了海上,就等张大尹的兵马到了,立刻让东海县‘畏罪自杀’。”

时穿知道施衙内期待什么,马上响应:“如此,我明天动手!”

施衙内张了张嘴:“明天啊,那得看涟水军什么时候赶到了——涟水军军监说了,动手之时他们必须在场,我提前赶来给你送个信,现在他们正在瓜分盐场的战利品,若明天能打扫完,泯灭一切证据,他们后天就动身。抵达崔庄之后,一定会跟你联系的?”

时穿一声冷笑:“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涟水军所要消除的证据当中,我也算在内?”

施衙内尴尬的一笑:“谁知道呢?军汉们做事向来无所顾忌,视小民如草芥。我有父亲撑腰,手中社兵在手,东海县横行无忌,涟水军不敢刀枪向我,但就这样,我也要出门避他们的风头,这不,正好你找我,我用这个借口才躲了出来。”

时穿冷冷地看着施衙内,后者坦然的迎向时穿,屋内的气氛顿时凝固了一下,但这种冰冷的气氛并未维持多久,时穿突然抬起头来,招呼:“取我的官服来!”

施衙内愣了一下,马上追问:“你打算连夜动手?”

时穿哼了一声:“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总教头连夜赶回来,也是应有之意,再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等不值那么久,眼看快要收获了,涟水军跳了出来。涟水军算个屁,你要回避他们,任他们处置东海盐场。崔庄的作坊我早已派上用场,让涟水军来主持查抄,那我去喝风啊?”

施衙内想了想:“我来与你私会,涟水军是知道的……罢了,你有胆子做,我岂不追随。哼哼,涟水军在东海把我视作无物,正好让他们知道一下我的脾气。”

时穿拧了一下眉:“你还是有机会辩解的,事态发展不受控制了,我崔庄团练今早已经跟人打了起来,即使你到场也无法控制冲突,不是吗?”

施衙内举起手:“好啊好啊,我竭力阻止,可我无法控制……nǎinǎi的,我还编什么词,东海县是我的东海县,我就是动手了,你涟水军能把我怎么着?”

话音刚落,崔小清引着几个女使匆匆赶来,她们手中捧着时穿的官服,大约是听到时穿的招呼,借助送官服的机会赶来相劝,听到施衙内说话的尾音,崔小清叹息一声,都来官服给时穿披上,而后温柔地将官服的左右衽掩好,并蹲下身来给时穿系腰带。

她默默无语的做完这一切,而后闪到一边小声提醒:“郎君,某某乡团练白日里到了三十名团丁,其余乡的团练已经承诺,明日必到的。“

试穿这时顾不得温柔,他朗声询问:“本村的团练都到了吗?”

崔小清回答:“都在厅里候着。”

时穿大步向崔小清的会客厅走,施衙内跟着起身,别有意味的望了崔小青一眼——时穿不知道崔小清刚才的温柔,施衙内知道那些动作是什么含义。在衙内的目光下,崔小清红了一下脸,但马上,她迈着小碎步,垂着头步步尾随时穿,活像一位称职的妻子。

大厅内的团练焦灼不安,这群农夫今天第一次见血,许多人直到现在手还抖个不停。崔小清是崔庄名义上首户,可她是一个女流之辈,她的出面并不能让众人安心——直到时穿出现。

远远的,时穿就听到厅内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讲一些悲观主义的话题,无非是担忧官府那头不好交代。试穿进屋后,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坐在大厅内一直未开口的穆顺首先站起来,冲时穿抱拳:“东主,如今这事怎么处理?”

穆顺根本未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询问处理方法,大厅内除了几个指挥使明白时穿一直在场,但其余团练兵不知情,不知情者听了一愣,但他们马上看到了时穿背后亦步亦趋的崔小清……哦,明白了。庄主派人去召唤教头,教头已经知道了事情缘由。

紧接着,施衙内也出现了。众人对他的出现来不及说什么,因为这时时穿已经坐在椅子上,神情冷峻的张口问:“伤亡多少人?”

穆顺拱手:“阵亡十一人,伤十三人?”

“哦,咱们好歹也训练了半年了,本方既然出现如此大伤亡,对方一定伤的更惨?”

穆顺低了低头,答:“俘获三人,斩杀对方两人,余皆逃遁。”

“对方有多少人,我们出动了多少人?”

穆顺低着头继续说:“对方总共九人,我方出动三个小队,共四十五人。”

“对方的兵器比我们还锋利?”

“不如也!”

“对方比我们更熟悉地理?”

“不如也!”

“那就是对方比我们更凶更恶了——说说看,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你们学到了什么?”

“结……结阵”,那位时姓族姓结结巴巴的说:“对方之前打的我们伤亡惨重,混作一团,但一当我们结阵相抗,立刻稳住了形势,并开始有章有法。”

“还有呢?”

众人都沉默下来。施衙内轻咳一声,插嘴说:“我刚刚从东海县来,从东海县的搏杀中,我学到了一条——从大郎徒弟凌飞那里学到的,就是:一旦动手,绝不回头。”

说罢,施衙内轻声补充:“团练本有维护地方之责,团练出兵,只要事后证明出兵得当,官府一般会事后追认的。方员外包庇白莲教徒,我们东海县已经出兵剿灭了他在东海县的‘渔场’,驹山盐监已经连夜密告大尹,大尹马上会下令出兵——没准现在已经下令了。”

时穿柔声说:“以前我们操练的是什么?我们没操练别的,唯一做的就是结阵对付敌人。怎么一遭遇敌人,你们把操练的内容全忘了,与敌人混战一团。你们的敌手是什么?是以打架为业的帮衬,他们最擅长混战。以己之短迎战敌之长项,你让我怎么说你们?啊?怎么说?

命令是什么?昨晚交代给你们的命令是什么?格杀勿论!为什么下达这个命令?自然有原因——官府机密事情,需要跟各位交代清楚吗?你们照着做就行了,为什么临敌犹豫?

施衙内刚才说:一旦动手,绝不回头。这意思是说:死了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既然双方已经见了死伤,为什么不赶尽杀绝?既然对方最终有人逃脱,为什么至今不曾派人追索?

现已查明:方员外是教匪余孽,他包藏白莲教徒,在东海渔场聚集‘拜爷’,如今官府听到风声,要求我们阻止方员外召集教徒,聚众谋反——昨天的格杀令就是因为这个下达的。我昨天反复强调,你们都住在这个村子,兄弟姐妹都在村中,万一有事,都要遭殃。

现在,你们不曾阻挡住教匪入村,事后不曾严密封锁村落,恐怕方员外的大屋中,已经聚集了足够的谋反人手——我们该怎么办?”

“阿也”,被时穿真真假假的一说,团练们这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如果他们不能扑灭谋反,那么村庄就是谋反的村落,官兵来的时候,会因为叛匪是在崔庄起事,而对整个村落的百姓毫不容情。

这中间有他们的家园,有他们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

嗡嗡嗡的议论声响个不停,相互埋怨声、懊悔声、气恼声四下里此起彼伏。时穿微笑着等待团练们宣泄了一会——经过这件事,料想今后,他们不敢再对我的命令质疑了吧?

“怎么办呀,总教头,你说个法子,咱跟着做,行不?”这声怯怯的问话响过之后,无数团练立刻应和。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时穿慢悠悠站起身来,下令:“斩杀那几名被俘者,立刻派出人员搜索漏网者,点起灯火,连夜召集五乡团练集结。”

“不好吧,被俘的,还是交给官府审,这才妥当”,怯怯的声音弱弱地说:“再说,逃走的那几个,都跑了半天了,到哪里找啊?”

时穿大怒:“官府审问,审问什么,问问我们是如何临战畏怯,放走了教匪同伙,以至于他们互通生息,聚集起来?”

穆顺也怒气冲冲站出来:“刚才你们说什么?‘全听教头的’,现在教头发话了,罗嗦什么?”

第286章 刀枪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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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顺这么一说,众人低下头来。

其实,大家并不是想违抗时穿的命令,他们只是不想杀人而已。

只是这份心理障碍必须破除——军队不敢杀人,这算什么军队?

时穿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破贼有赏,纵容叛匪作乱,崔庄整个庄子就是叛匪起事的基地,所以,等会儿把团练召集上来,敢向盗贼动一刀一剑者,赏一贯;

曾与盗贼在村口相斗者,赏十贯;

阵亡者烧埋银子三十贯——把那三人俘获的盗贼押上来。”

说完这话,时穿望了一眼穆顺,穆顺连忙起身离去。不一会,被俘盗贼押上来了,同时抬上来的还有两个硕大的箩筐,箩筐里转满银锭。

盗贼们自然骂声不停,将死之人能说些什么,无非是死为厉鬼也不放过时穿,这倒让时穿一声轻笑:“活着都无奈我何,死后其奈我何?

哈哈哈,若死后有灵,你们生前罪恶累累,不怕债主讨债,死后阎王清算,还敢找我这阳寿之人麻烦,莫非以为阎王也听你们指派?”

正在这时,一队队团练整队进来,首先进来的是曾在村口与帮衬们相斗的那队团练,听到时穿的话,他们脸色稍好点,等时穿一指被俘的三人,对他们说:“古人说:功名但在马上取。如今你们的‘功名’就在那里,动手吧。”

大多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白天受伤的几位团练怒火添胸,情不自禁扑了上去拳打脚踢。时穿脸一沉,穆顺赶紧提醒:“刀,用刀,拳头不算钱。”

时穿在旁边冷冷的添上一句:“拳头,女人的武器——打一拳头扣十文钱,数着。”

崔小清听了这话,幽怨的剜了时穿一眼。

当第一刀落下后,以后的就简单了。

“赏”,在盗匪长声惨叫中,时穿的声音裂云穿石:“一刀赏一贯钱,上报官府的文书上,将记录你们与盗匪奋勇搏杀,砍中盗匪一刀的事迹。”

这么简单?!

其他的团练还在犹豫,穆顺已经从箩筐里取出银两,白花花的银铤一两一块,凡是刀枪沾血的,每人分到了一块,绝不拖延,而且也绝不询问详情……

眼前的厚赏,以及反复强调的事后官府记功,终于让团练动了。一队队团练挨个排着队,喜不滋滋的夹着刀枪上前,让自己的刀枪沾上血,而后依序向穆顺领赏。紧接着,穆顺又现场发放白天参与搏杀的赏金,明晃晃的银铤晃花了团练的眼睛,不曾参与的团练露出明显嫉妒的目光,东张西望,神情饥渴。

“现在,第一排去前村的路口,自己排好班次,把守那两条路口,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第三排去守村后路口,第二排随我巡逻村内,崔家、时家家丁,各自留下守护门户的,剩下的都随我上街”,时穿站起身来向外走,施衙内拽住时穿的袖子,低声说:“我带了二十名家丁,都给你……我跟你一起去!”

时穿表情很平静:“早就等着一天了,敢把造假作坊建在我的门对面,哼哼。”

施衙内一边尾随时穿向外走,一边低声说:“我带的人配备了十杆火枪……原本按计划,涟水军派来的军汉会堵住崔庄的各个路口,一边监控你,一边防人逃出去,所以你手里千万要留些应变的人手,防备涟水军生出邪心。”

时穿止步,转身询问穆顺:“家丁们都准备好了?”

穆顺低头回答:“家中受过火枪训练的黑仆三十人,本地佃农十人,仆妇十二人,火枪都以装填完毕。”

时穿望了一眼低眉顺眼立在他身后的崔小清,吩咐穆顺:“你留在家里,调仆妇与佃农到崔园来,把那些姑娘也到安置在崔园,万一起了战乱,你别管身外之财,给我全力守住崔园,保证人没有伤害。”

穆顺低头答应,施衙内诧异的望了望时穿,再望了望崔小清——替别人做主还则罢了,到人的家中,还要把自己家里人转送别人家里安置,一点不征求家主的意见,你时大郎也太拿自己不当外人了吧?……哦,家主崔姑娘依旧低眉顺眼,没见到不悦的神情,仿佛这一切天经地义。

施衙内暗自点点头,不再说话。

时穿再停留了一会儿,安排好家中事务,等装备火枪的黑仆也到位了,他闪过身去,看着仆妇与佃农背着火枪鱼贯而入,顺便对姑娘们打着招呼,安慰好她们后,这才走出崔园。

崔园门口的那尊巨型假山石还在,崔小清一直不让搬动它,就在假山石前,崔小清止住脚步,柔声与时穿告辞:“郎君,珍重。”

时穿拱了拱手,转身面对列队整齐的团练与黑仆,稍作停顿,他下令:“去吧,封锁村口。”

五乡团练当中,有一个乡的团练已经赶来增援,去除两个排封锁村口后,时穿手里还有一个排、外加外村团练三十人、黑仆三十人,总计约百十人的兵力,领着这些人巡视村中一圈,沿途安排一些外村团练站岗放哨,时穿的队伍渐渐靠近了方家大院。

团练不属于朝廷正式的军事组织,只是一个地主武装而已,所以团练的编制比较混乱。朝廷以文御武,团练使多是由贬官或者县官担当,比如苏轼在贬谪黄州时,就曾担当过黄州团练使,但这种团练使,朝廷依旧不发薪水。

因为宋朝庭这种体制,所以各项团练基本上不认识自己的“团练使”,许多团练使甚至人在京城,从未见过自己名下的团练——如此一来,各地团练基本上都落在教头手里,或者当地乡绅手里。

因为这种关系,团练中的组织架构也是混乱的,但大多数团练都是遵循朝廷禁军厢军的编制方式,他们这么做,一是因为想象力贫乏,不可能独创出另外的军事体制,同时又嫌前朝的均是体制老化、晦气,所以直接采用了朝廷现成的编制方式。

朝廷是不给团练发薪水,发武器,甚至不管训练,所以在编制上也任由团练发挥。乡人嘛,总免不了一个攀比心理,故而在朝廷看不到的情况下,喜欢悄悄的偷换概念,给自己加上各种名目的超标官衔,比如:朝廷里指挥十个都的军官称之为“指挥使”;到了团练里头,指挥两个都的士兵,也敢自称“指挥使”。当然,这种指挥使朝廷也跟不承认。不过,这并不妨碍向人炫耀。

时穿的团练采用了近代军队编制,以十人为一个都,设都头;五个都为一个排,设排头,也称排长——但乡人则称排长为“指挥使”。这种称呼既然连朝廷都不在意,时穿也就闭上眼睛了。

百十人一路巡逻下来,虽然安排了四五十人作为岗哨,但在经过时穿宅院时,施衙内招呼施氏家丁填补上,等到了方家大院门前,依旧有大约百人的兵力,时穿站在方家大院门前,这是,方宅大门紧闭着,门里灯火通明,门缝里不时闪动着人影,时穿听了一会儿,发觉方家似乎不打算开门询问,他转身问余家的排头。

“白日进去了多少人?”

余家的躬身回答:“一大早村口发生械斗后,再入村的老实了许多,村前村后,自称找方家的客人有七八拨,除去几拨确实是来讨要作坊欠账的,有三拨客人,约二十三人进入方家,而不未曾离开。”

“做得好,你很仔细”,时穿随口夸了一句,而后冲黑仆大声吩咐了一句,黑仆们动作整齐划一的取下肩上的火枪,分成三排站立,枪口瞄准大门。

“后门堵住了吗?”时穿再问。

余家的轻轻摇头,时穿立刻吩咐:“你带三个都去堵住后面,你排里另外两个都负责巡逻侧墙,万一有人逃出去,不可死斗,缠住就行,我另外增援你们。”

余家的排头领着团练告辞,接下来,门口处只剩下三十名黑仆,以及施氏家丁二十人——这些人装备着四十杆火枪。

门口闹成这样,时穿连续派出人堵截后门与侧墙,方家大宅依旧没开门。时穿又等了一会,等到后门、侧墙连续传来就绪的哨音,他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喊:“方员外,打开大门好商量。”

门内立刻传出一个声音——不是方员外,是方家现任的族长。

“什么事,深更半夜的,有事明天说。”

时穿冷冷一笑:“方员外,今日一早,村口有数人拒绝盘查强行闯村,伤了数个团练,他们入村前说是来找你的,快把门打开,好商量。”

自清晨村口冲突后,方员外一直躲在家中,再不曾露面。这时候,似乎他还不打算出头,依旧是方家族长说话:“教头,天色已晚,明天,我明儿去你家说话。”

时穿轻轻摇头,继续扯着嗓子喊:“方员外,被俘的三个人已经招了,另外被杀的几个,海捕文书上个个有份——你出来说话。”

门内传来一声讥笑:“时大郎,你也是大将出身,自然知道事理——我家宗亲便是认识几个江湖人,又怎么地?犯法了不成?”

宋代是个宗亲社会,在这个宗亲社会里,收容自己犯法的亲人不是罪,而是人类道德之一:“悌”。所以宋代官府跟所有普通人类社会一样,没有窝藏罪。所以,即使方举人犯法,方族长也敢收容他;所以那些匪类,只要方举人咬定他们是自家亲戚,谁都拿他没办法。

可惜方员外犯下的是谋反罪。

时穿还想扯几句,几个仆人抬着箩筐上来,并低低的汇报说:“李大郎说你需要这个。”

李大郎是海公子的化名。

箩筐内是炸肥。

第287章 人为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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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人为财死

支开团练的主要目的,是怕这些不坚决的战斗者会祸乱军心。

但是,时穿最终的目的还是要锤炼这支团练。

他稍稍等了等,见到所有团练都就位,时穿举起一只手,握拳,给团练发出戒备信号,而后平静的说:“方员外……方举人,出来说话。”

称呼“方员外”或许会造成歧义,“员外”是员外郎的简称,但实际上到了宋末,它已经是一种对乡绅的尊称,方姓族长也可以自称“员外”。

但称呼方举人那就不会有歧义的,方姓一族唯有一位曾经的举人。

虽然刚才说话,方族长也知道时穿说话的对象是谁,但他一直装聋作哑,现在时穿明白的说出“方举人”,一副不屑跟方族长说话的强调……方族长忍了忍,继续装聋作哑:“时大郎好不晓事,我不是说了吗,有话明日再说,你一个外来户,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方族长最后哪句话是明显的挑拨,门内果然响起了一片轻笑,方姓族人顿起同仇敌忾的心理,七嘴八舌骂起来:“就是,时大郎,你全靠爬上崔娼妇的床才在本村立足,现在也敢人模人样在我方姓面前指手画脚,我们族长说了,明日再谈,你快快滚回崔娼妇家,漫漫长夜,可有你亲热的机会。”

时穿握紧的拳头垂下,轻轻向旁边让开,抬箩筐的家仆立刻上前,开始从箩筐里拿出白色的包裹,一一码放在方家门前,这个时候,门里传来嚣张的喊声:“哟,大郎是给我们送礼的吗?还是绸缎包裹的礼物,我等可受不起,族长还是那句话:明天再谈。你把礼物放下,自己回去,看在你如此恭敬的份上,顶多我们明天给你个好脸。”

施衙内愤愤不平:“大郎,你也太好欺负了吧,人都欺到你脸上来了,你还真给他们送礼?”

时穿退后几步,张手呼唤:“最后的工作,由我来。”

旁边的家仆递上一只火把,一个圆形木桶,时穿把木桶扛在肩上,拍着木桶对施衙内说:“猜猜看,这里面是什么?”

施衙内不吭声了,他发觉出来蹊跷,但总觉得味道不对——这个时候,时穿是想报复吧,但为什么他笑眯眯的,仿佛门内的侮辱如同一个屁。

“火肥”,时穿轻声说:“放在门口的绸缎包,里面裹得也是火肥,而且是新式火肥……门里都是一群死人了,我何必跟将死之人斗嘴,浪费时间。”

说罢,时穿走上前去,门里紧接着喊:“时承信,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我方氏也是乡绅?”

时穿闷声不响的走到门边,先将火把插在地上,拍开木桶,将黑火肥倾倒在绸缎包上,而后引出几道火线,此时,门内依旧笑骂不停,等时穿将空木桶扔到一边,从地上拔出火把,这时,门栓响动起来,似乎门内终于忍受不住着神秘的气氛,准备出来看看。

“来不及了”,时穿将火把扔到了引火道上,立刻冲团练大喊:“隐蔽,都躲藏起来,张大嘴!”

随即,时穿领着黑仆,拽着施衙内以及施氏家丁,往远处跑去。

火焰跳动着,一路向方家大门烧去,方家人从门缝里见到这番情景,豁然打开大门,几个人影冲跳动的火焰扑去,门里的方族长还在喊:“别扑灭别扑灭,这点小火,就这样放着,明日告到县里,好让衙役看看他时承信敢烧我方家大……”

就在方姓族人犹豫间,轰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火光中几条胳膊腿飞舞起来,一道猛烈的火焰直冲云霄,响声过后,施衙内耳朵中嗡嗡作响,久久未能平静下来,只看到时穿嘴一张一合的,紧接着,黑仆们跑动起来,他们冲向火焰熊熊的大门,而后小心绕开燃烧的部分,跳进了黑影中。

等施衙内耳朵恢复正常,听到的全是爆豆般的火枪声。旋即,一位团练奔来,冲施衙内高喊:“后门有人冲出,约五六十人,兄弟们抵挡不住,正在步步后退。”

问我做什么?施衙内还在发愣,耳边响起时穿的声音:“衙内,后门交给你了。”

施衙内眨巴眨巴眼,这才发觉自己还紧紧抓着时穿的手。

“交给我了”,施衙内为刚才的表现羞愧,他冲自己的家丁一招手:“火枪手子弹上膛,跟我来。”

报信的团练赶紧引着施衙内向后门走,等施衙内赶到的时候,后门已经冲出上百号人,门槛上站的正是曾经的方举人,他正在呵斥身边的一位女子:“……快找回来,那箱子装的珠宝价值五万贯,不能丢下……”

施衙内一指门槛方向:“擒贼擒王,给我轰。”

火枪手冲上前去,隔着相斗的团练瞄准正在唠唠叨叨的方举人——轰轰轰,几声枪响。正在打斗的人都停下了手中刀枪,诧异的望向开枪处,团练们首先认出了施衙内,排头马上挥刀大嚷:“援兵来了,兄弟们再加把劲。”

团练大声相应,刀枪齐下打翻了几个愣神的帮衬,帮衬明白过来,第一拨火枪手已经退下,匆忙地填装火枪,第二拨火枪手上前举枪,轰轰轰的声音再度响起。子弹落处,木屑横飞,施衙内定睛望去,门槛上已不见了方举人的身影,他马上一指门口附近的帮衬:“给我打,把他们堵回去。”

“啊也”,离门口最近的帮衬转身想向内逃遁,才踏上门槛,第一拨火枪手装填完毕,上前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团练的排头并未离开施衙内身侧,他站在原地兴奋地大喊:“结阵向前,休得乱了队伍。”

喘过一口气来,这位时姓排头气喘吁吁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刚才他们已经冲了过去,又返回来拿笼箱,终被陷在此处。”

衙内随口问:“伤亡大吗?”

“幸好我们一直结阵相抗,没吃多少亏。”

施衙内一咧嘴:“我早跟大郎说过的,军阵之中光有刀枪不行,还要有弓弩配置,也不知怎地,大郎总是不听。”

时排头喘着气笑了:“衙内,有了火枪还要什么弓弩?弩可是管制的兵器。”

施衙内收回眺望的目光,望了望眼前的排头:“你姓时,我感觉到了。”

时排头点头:“我时家利器,可不是随便给人学的,团练里面不配火枪是应有之意——每逢战斗,没有我时家火枪配合,团练阵型就不完整。今后团练出战,能离开我时家吗?”

施衙内点了点头,郑重地说:“你时家火枪,是我施家姐夫赠送的——我这里才是原版!”

正在此时,满街响起锣声。锣声中夹杂着团练的喊声:“官府缉拿教匪,各位乡亲谨守门户,休得上街乱走,谨防流矢射伤;若有逃匪遁入各家,藏匿者与教匪同罪。”

稍倾,又一个嗓门喊起来:“奉知州大人及知县大人令,晓谕赵家上下人等:方老爷乃教匪头目,查有实证。赵家上下,唯方氏姻亲,事有牵连,赵家上下立刻献出嫌疑人等,否则,官兵到处,满门缉拿。”

铜锣响过,满村响起此起彼伏的重重关门声,与此同时,方家大院中枪声呐喊声相隔不断,偶尔还传来几声霹雳弹的爆炸声,这爆炸声提醒了施衙内,他赶紧回身招呼:”发动了发动了,好啊好啊,一鼓作气呀!快,给我投掷霹雳弹!“

此时,火枪手与团练的混合战斗小组已经扫清了后门外游荡的帮衬,门外遗留了许多被丢弃的笼箱,方举人的人手已经退到了院内,正凭借院门死守。狭小的后门限制了团练阵型的展开,吃过大亏又得到阵型不少好处的团练不肯单独杀进院中,双方正僵持着,几名施氏家丁打开随身的背囊,从里面拿出了几个铸铁罐。

这铸铁罐就是第四代霹雳弹,它外形细长,胎壁很薄,表面还不满了纵横的网纹,管内装填颗粒状火肥以及绿豆大小的铁蛋、蜻蜓尾巴粗细的铁钉。罐外像水壶一样有个保护盖,拧开保护盖露出短粗的导火索,施氏家丁们在火把上点燃导火索,火焰炽炽的燃烧着,家丁们嘴里自言自语的数:“一、二、三……”

数到三之后,他们立刻将铸铁罐抛掷出去,一枚铸铁罐砸在墙上,发出叮的一声,随即弹了出来,在地上滚动着,但更多的铸铁罐则被扔过墙去,落在了院内。

滚落在地面上的铁罐还在哧哧燃烧,团练们马上见到施氏家丁四处找掩体躲藏,也跟着有样学样,好在方家大院后门是条小巷子,左右都是依附于方氏的佃户或者旁系族人,只消稍稍闪闪身子,拐过一堵墙去,就将自己彻底掩护住。

“轰隆”一声,墙上的尘土扑簌簌向下掉,爆炸声刚刚结束,施衙内一推时排头:“快,让你的人快冲。”

时排头下意识的喊了嗓子:“冲!”

等喊完这声他才醒悟:哎呦,队形散了。

时排头不由自主冲出拐角,只见方家大院后门尘土飞扬,隐约中,院内传来一声声惨叫,还有少许火焰在跳动,下一刻,院门口布满了团练窜动的身影,施衙内施施然走了出来,几乎贴着时排头耳边笑眯眯地说:“好啊好啊,这玩意果然如你家大郎所说的,威风!”

原来,施衙内你也是第一次试用这霹雳弹呀?!

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就使上了,真是坑爹啊。

第288章 攻击的痛快

(免费阅读 .)战局紧迫团练们己经冲入后门时排头来不及跟施衙内闲扯了他紧跟着冲进院内。

院内的反抗者撤的很快这一会工夫大多数人都跑光了剩下凡个人似乎没找到前人撤退的路线正在那里茫然见到团练攻入这此人立刻跪在地上举手投降。

部分团练迟疑着准备上去捆绑这此人正在犹豫间施衙内抄着手施施然走进来咧开大嘴抖动身上的混肉笑眯眯地说好啊好啊大厅里说的话你们都忘了?”

团练们茫然的望向施衙内施衙内指现场结阵任何时候不能忘了结阵你瞧你们的人都散了万一这时候有人冲出来哈哈还有我们现在有兵力看守俘虏吗?你们的教头怎么说的?”

其他人还没有醒悟过来时排头马上想起族叔时穿的话眼也不眨的下令结阵结阵推进格杀勿论”

跪地求饶的人还在大声祈求施衙内带来的火枪手进入团练阵型了顿时长枪手在前挺枪步步前进刀盾手护卫两翼火枪手远程射击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没反应过来还留在原地祈求的投降者被打得人仰马翻。

后门的人推进的很快不久已经可以看见前院的人了。沿途他们拔出了两一个顽抗点但总的说来遭遇的抵抗并不激烈。

此时方家大院的呐喊声已基本平息方家男女老幼都聚集在祠堂依托祠堂的坚固厚实在做最后得抵抗而祠堂门口时穿并不急着发动进攻他站在祠堂门前听着川流不息汇集来的报告。

时排头瞧见时穿也立刻加入汇报的人流大声说教头我等从后门推进沿途各个院落已经清理完毕毙杀若干”

时穿不急不慌的问后门留人守卫了吗?”

正在这时,祠堂内传来方家人的喊叫承信郎别开火我们马上派人出来都乡里乡亲的大家好商量。”

时排头停下话头等待时穿。但时穿根本没理祠堂内的话音他不耐烦的扬起眉盯着时排头时排头赶紧回报后门留了一个都十个人守卫。沿途再不曾分兵。”

时穿点点头刚一张嘴祠堂的大门发出咯吱吱响声逐渐开了一个小缝一只颤巍巍的胳膊从门缝里探出来拼命的挥舞着时排头正望着那只胆怯的胳膊想笑只听时穿说整队去四周祠堂有没有后门派人四处警戒防备有人爬墙逃脱。”

时排头这才发现时穿根本没有望向那只胳膊他赶紧点头一扭身正准备走耳中弈到时穿下令开火。”

轰”五声枪声虽略有先后但总的说来很整齐以至于枪声仿佛连成了一体显得特别悠长。

铅丸强劲的冲击力将探出门的谈判者打得横飞起来重重撞在祠堂门前祠堂内发出一片尖叫。紧接着时排头听到时穿的训斥还不走?”

时排头立刻一哆嗦所起脖子一溜小跑只听背后施衙内还用那股不以为然的腔调笑嘻嘻地说这时候了还谈个什么?咱这又不是去市场买大白菜需要讨价还价半天。刚才在府门口咱已经开了价谈不拢那就没得谈了。如今阶下死囚”板上鱼肉再谈他们还有什么价码?”

时穿仰天一笑你呀总是唯恐天下不乱。”

祠堂内再度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大郎有的谈有的谈我等交出方举人献出一万贯金银珠宝求大郎给个人情。”

府门口的谈判中方家人把大郎”这个称呼喊得很轻蔑现在他们再称呼大郎已经充满了敬畏。

一队团练跑步进入方府这是在街上执勤的团练时穿转身迎向他们根本没有理睬祠堂的意思施衙内咳了一声大声回应祠堂教匪方某某我们是定要捉拿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进去捉拿你们挡得住吗?那方某某本来就是我们的不要拿我们的东西跟我们交换。”

门外来的团练大声汇报锣声一响赵家还没乱方家那里先乱了有三两壮汉打开门户似乎是想逃入夜色里或者呼应方家大院我招呼盾牌手上前把他们乳在墙边让他们施展不开而后用长枪手把他们都扎死了。

再后来由盾牌手掩护枪手上前撞门如今那几户有问题的人家已被打破院中人非死即伤。

听到教头的召唤我留下一个都巡逻其余人都在这里子T”

时穿一指方家祠堂去找一些锄头刨开院墙准备攻击。”

祠堂内再度传来哀求声大郎乡里乡亲的一切好商量我家老爷子已经重伤如今我做主我们拿出五万贯搞赏团丁交出方教匪一切好商量。大郎缓一下手我出来了”

团练们望向时穿时穿还没说话施衙内笑眯眯地说我刚才说的那么明白这此人怎么那么蠢听不明白吗?方家如今困守祠堂方老爷是我们的方家的钱财是我们的拿我们的东西跟我们交换难道我们自己没长手吗?如今仇恨都已经结下岂能留他?”

时穿盯着刚刚进院的团练目不转睛的问衙内说的话都听明白了?最好的敌人是死去的敌人既已动手便不留情。去吧找锄头锤子砸垮院墙攻进祠堂内。

团练头目扫了一眼时穿身边的火枪手这时火枪手大部分已经在休息只有十余名火枪手严阵以待。团练头目露出疑惑的目光刚才方家府门发生了什么离的太远大多数团练没看清但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大家都听到了。教头既然有这么好的破门利器怎么还需要锄头锤子这种原始工具?

时穿不想解释他静静地看着团练眨眼间这位团练头目也想清楚了他立刻躬身响应说我马上去找锄头锤子”

话音刚落只听时穿再度发令开火”

轰枪声再响刚探出祠堂的那位谈判者再度滚倒在地紧接着祠堂大门轰然关严门里经过一阵慌乱之后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大郎不带这样的叔公你打死了宗长你打死了都是出去跟你商量事的不能这样啊。”

这次连施衙内都不说话了。

院子里1流不息时穿不停地从外面调来没见过血的团练们让这此团练结队清理方家大院或者寻找工具挖掘方家祠堂。一时之间方家祠堂四周全是咚咚咚的挖掘声不一会儿无数洞口挖了出来有此洞口大的让人可以直立进去透过这此洞口已经可以看见方家的人已经聚集在香堂门前最前方是一些壮汉以及漏网的帮衬地下扔着一此遭捆绑的男女但方举人夫妇不在其中。

前面几排壮汉的后面方家仅剩的几个嫡支男丁手里拿着刀剑但这此刀剑不住摆动着他们的身体也在不住颤抖这此人身后则是无数的妇孺这此人大多数在哭泣也有少部分拿起了刀剑不过神情同样显得惊慌。

时穿扭脸问施衙内涟水军还不曾出现他们在等什么?”

施衙内想了想回答不好说也许你炸门的声响让他们迟疑也许你的动作太快让他们措手不及现在忙着汇报上面的指令还没有传下来也许他们还想着两败俱伤。”

时穿咧嘴笑了村里的情况我知鲨如今街头密布巡逻的团练涟水军终究是外来户村里即使有人是他们的坐探怎么跟他们通消息?所以涟水军不可能知道村里的情况除非我明天解除戒严”

施衙内哈哈大笑这阵子我心情郁闷干什么都不顺唯独在你这里日子过得真是顺心舒畅这么说我们有一晚上时间慢慢跟他们消磨好啊好啊。”

时穿学着施衙内一贯的笑眯眯表情回答这将是最漫长的一个夜晚我们走吧。”

施衙内当先挥手火枪手突击”

一直以来施衙内很郁闷父母之言让他娶了不爱的妻子心爱的对象祷素珍却在痛苦中煎熬施衙内空有无数手下以及姐夫遗留下的强大武力面对绵延数千年的宗法、家法他却有心无力。自小到大他在一个宗亲社会里长大想不出其他的反抗方式如今能有机会进攻别人的家祠让他感到有一种向宗法攻击的痛快所以整个晚上施衙内都被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情绪支配着恨不得把眼前见到的一切都踩在脚底。

空有强大生产力与先进技术以及财富却面对千年制度有心无力的何止施衙内?

时穿在火枪手连续射击制造的火力屏障下跟着施衙内钻过墙洞踏入了方家祠堂面对的是群惊恐不安的方家人。

人群当中一名方家嫡系躲在众人背后缩着脖子喊大郎方方教匪的事情我们不知情的我们哪里知道他是教匪余孽朝廷的举人怎么会是教匪?大郎容情则个方教匪已经重伤没几口气了看在乡亲的份上等他咽了气我们交出尸骸怎么样?”

第289章 威震淮西的帮衬

(免费阅读 .)时穿用平淡的语调第一次回应了方家人对谈判的要求,没有谈判了。”

顿了顿时穿补充说你们关上的谈判大门。”

说罢时穿一挥手火枪手赶上前来一个接一个放平了枪口对面的方家人惊慌失措不停的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刚才要求谈判的那位方家人怒气勃发大吼时大郎休得乳迫过甚原先我们不知道现在我们知道了再谈谈不行吗?”

时穿的回答是开火”

轰火枪响了响声中施衙内笑眯眯地说好不晓事呀事到如今你们除了举族投降还有什么别的路子?该谈判时不谈判该投降时不爽利这样的蠢人怎么教导出来的?”

枪声响过方族人尖叫着向后缩人群拥挤成一团因为挤得过于用力许多妇孺被挤哭了到处是声嘶力竭的尖叫到处是歇斯底里的喊声到处是哀叫求饶这是一名被捆者扔在地上的帮衬大喊死则死了怕个甚来?快松开爷爷让爷爷与他们拼个痛快。”

在一片嘈杂中时穿扭头向后来的团练头目吩咐该你们了罪不及妇孺除此之外”

团练小头目还在犹豫施衙内哼了声让我来”

团练小头目顿时清醒也不回答时穿大声下令结阵结阵”

听到号令的团练虽然有点迟疑但长久以来的训练号令还是让他们机械的列好的队形小头目再度高喊枪手一排举枪前刺后退二排前进举枪前刺”

长枪如林一排排奋力向前刺去此时枪手前方并没有人枪手们几乎是以训练模式一枪枪刺在空处这种刺击让枪手感觉不到与平时训练的差异但不久后他们感觉到了。

方家人步步后退退而可退之机距离枪手伸手可及但派头的口令声依日一成不变举枪前刺”

枪杆感觉到沉重的涩感刺过去的时候团练们脑海嗡嗡响做一团耳朵里只有排头一声声的口令等这一枪拔出来的时候很多团练哇的一声吐了。耳朵里传来排头的怒吼枪抓紧谁敢丢枪?后撤二排向前举枪”

伴随着劈头盖脸的皮鞭刺过一枪的团练两眼无声的从前排退下有此人手里紧紧抓着枪指头骨节变得苍白但更多的人丢下枪连滚带爬的从前排退下一边哭泣着一边呕吐着一边放声大哭

整队”时穿阴沉着脸喊。在团练滚动向前中火枪手一直严阵以待这时他们身子动了动但马上被时穿严厉喝止自己丢下的终究要自己站起来站起来回去捡起枪归队”

团练的排头上去皮鞭加皮靴一通暴揍丢脸丢脸面对一群待宰羔羊你等这样稀屎爷能指望你们保家守户吗?滚回去平日吃那么多钱粮今日不把枪捡起来爷活活抽死你”

丢枪的团练们哭喊着手脚并用的爬回原来的地方从血泊中拔出枪头有的团练们连拔几次因手软无力拔不出来只知道坐在那里放声大哭。排头恼了挥手让刀盾兵上前驱赶方家人而后自己上前连踢带打混账稀屎软蛋今日不把枪捡起来爷杀了你爷杀了你。”

其实这时排头已陷入歇斯底里状态但观战的施衙内与时穿站在那里不语无人阻止的排头终于抽刀团练的同伴见势不妙连忙上前又抱又搀将同伴拖离盛怒的排头

团练们的混乱明明是最好的进攻机会可是方家人在火枪手的伺伏下却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捆在地下的那位帮衬大声叫骂也无人倾听。

等团练再好队伍即使孙武再世猪哥复生也无力回天了

剩下的战斗只是单方面的屠杀那帮衬躺在地上大声叫骂着方家人的窝囊突然眼前一暗时穿高大的身影罩在他面前帮衬连忙改口好汉爷爷两个肉一斗米打也打得跑也跑得好汉需要跑腿的吗?给两个肉爷爷这条命卖给你了”

时穿好奇你身熊力怎么也被人捆上了?”

帮衬响亮地回答1爷识得你你才在前门喊话方老爷就说今日怕是好不了桃花观内凡惹了你的没一个活。便招呼我们从后门走。

走便走了可方老爷舍不得身外之物大大小小笼箱无数。爷一身力气不派去厮杀只让爷抬箱子。好不容易冲出后门又说这伞没带那个没捎上真是扶不起的阿斗等方老爷被人堵住后门自家也在外面受了重伤爷本想从左右砸开墙壁搀扶方老爷跑路可方家这群窝囊废爷才扶着人进祠堂脑门上被人敲了两板凳等醒来已捆在地上

时大郎你是好汉放爷起来爷亮出一身本事给你看看。”

时穿仔细看了看被绑的汉子叹气”摇头放你起来不算什么可你不是我的爷放他起来。”

这会儿团练们总算知道了令行禁止没有人质疑没有人犹豫两个团练上前割断了帮衬的绳索帮衬个打滚已经从团练手中夺下了刀他举刀亮了个旗鼓身上的关节发出卡巴卡巴的响声畅快的仰天大喊爷松快了好快活。”

时穿站在原地不动施衙内笑眯眯的挥了挥手一名火枪手举枪瞄准了那帮衬施衙内继续笑模笑样的说我姐夫最爱说功夫再高一枪撂倒。大郎许我过过瘾。”

时穿站在原地摇头不好炮子”火肥要花钱的枪管那也是有寿命的打一枪少一枪再装备起来还要花训练钱都是钱呐”

施衙内笑嘻嘻回答花钱把人砸晕那是衙内我最喜欢干的事不花钱的事嘛你先”

这个时候团练已经分散来清扫战场一此团练把妇孺驱赶到一边持枪警戒还有一此团练在瓦砾间辨认着尸骸另一有此四处拨集者笼箱但这个时候除了少数警戒者大多数团练的目光都向这里望来在众多团练的翘首期盼中时穿拱了拱手彬彬有礼的问摆明旗鼓的帮衬准备好了?”

帮衬把夺自团练的刀在空中舞得像雪花信心十足的大喝来吧,?”

时穿文静的再度询问我可以动手了吗?”

帮衬横刀立马摆出类似剑道的大三段姿势大喊来吧今日让你知道威震谁西的”

一片阴影快速的向帮衬扑来速度快的有点非人类帮衬挥刀一割拦了个空那阴影不受限制的穿过帮衬的刀影扑入帮衬怀中帮衬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一片黑暗。

施衙内摸着下巴像解说员一样注解说只踹了一脚这厮连一脚都受不了枉费他号称他号称什么来着?”

身边一个团练结结巴巴的回答还没说完呐光知道这厮曾威震淮西。”

曾经威震谁西也就经不起一踹”施衙冉总结说。

那帮衬粗壮的身子飞出老远首先坠落的是他手中的刀当那柄夺自团练的刀在地上翻滚着发出清脆响声时帮衬的身子重重坠地尘土飞扬。

把他埋了”时穿收起脚表情满不在乎的仿佛自己刚才拍死了一个蚊子。

周围鸦雀无声。

刚才那帮衬叫嚣时也有几个帮衬喊着什么胜之不武…”卑鄙无耻”之类的。现在他们只怕自己喘气声过大引起了时穿注意叫他们也上前试试手”。

几个团练还没从震惊中恢复他们默然无声的上前抬起帮衬的尸骸那位帮衬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已被巨锤捣碎尸体软软的拢不ch-ng人形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句尸体装上木板俩团练抬着赶去埋葬。

周围的世界清静了许多帮衬都用拳头塞住嘴他们乖巧的任团练捆绑然后被一个个押送出院子

三日后海州县才得到崔庄的报案但等待蒙县尉赶到崔庄的时候汤都没有了。

蒙县尉是下午抵达崔庄的他赶到的时候据说崔庄正在召开五乡团练校阅。蒙县尉没敢惊动时穿先赶往方家大院查看现场此时方家大院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凡被火肥熏烤的院墙都已拆除地上的血迹铲得干干净净只有少数门窗上的弹孔还彰显着当日战斗的激烈。

方家大院后宅监禁着方家妇孺这里面没有成年男丁也没有方举人倒是曾经的方举人之妻还在。蒙县尉随口询问了几句得知方举人已经伏诛附逆的方家赵家男丁都在战斗中死光光而方举人招来的帮衬还有几个活着这此人里面已经查出几个在海捕到家伙

蒙县尉还想问下去闻讯赶来的时穿带着附近各乡团练头目匆匆赶来。时穿也是熟人了肩负翟知县重任的蒙县尉也不忌讳明白地问

听说昔日方举人办了个作坊还有不少铺子这此东西呢?契纸何在?”

第290章 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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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微笑着摇头:“没有作坊了哦方,举人名下也没有铺子了?”

“什么”蒙县尉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来之前还记得县里不曾有方举人的过户契约。”

时穿回身看了一眼随行的五乡保甲长,这五乡保甲长也都是附近乡绅,监管着居住区附近好几个村落,当然他们也是附近的团练头目。

五乡保甲长垂下眼帘避而不答。时穿嘴脸骂一句,这群只管吃饭不管擦嘴的混蛋。

“县尉,我等攻击方家大院,只为将一场叛乱早早泯灭在萌芽中,可去年大旱,乡民兜里都没有多少钱,团练的份例没有收上来多少。这次进攻方家团练又阵亡十余人,伤者无数,县里可能舀出抚恤?”

这会儿轮到蒙县尉不说话了。

五乡保甲长胆气一壮纷纷直起腰来,用支持的目光鼓励时穿继续说下去。

时穿继续说:“县尉,方举人所犯之罪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按他之前的举动,他大约是要跑路的,所以才转卖部分家产。”

蒙县尉嘴角一歪,嘲讽的说:“只是重婚而已,跑什么跑?”

时穿静静地看这蒙县尉,蒙县尉被盯得没办,咳嗽一声,勉强说:“四日前东海县有乡绅首告,言东海县方举人名下盐场有白莲教教匪聚集,拜爷出航的涟水军与其发生冲突,双方交手。东海乡绅聚集社兵,攻击盐场,经查该渔场确实为教匪巢,东海县知县已畏罪自尽。”

时穿不想追究为什么,县衙四天前得到消息今天还不通报四乡。因为一旦把朝廷的注意力往案发时间上引,他动手的时间也有蹊跷,经不起推究。不错,所谓树倒猢狲散大约就是这样,方举人得势之时,无数人奔走其下,妄图分润一点好处,一朝方举人失势,落井下石的纷纷跳出来。如今我们从方举人当初的举动分析,这方举人大约也知道万一自己入狱,恐怕揭发者如流,有此事情就捂不住了,所以他才召集附近散布的棋子,变卖财产准备逃遁,或者他召集人手干脆准备起事,我等在攻击方家大院时,遭遇不少陌生人以及外来帮衬的抵抗,如今他们或斩首或被擒,等县里验明正身,还请对阵亡团练有个说。”

“附郭知县能有什么钱财抚恤?

蒙县尉避开这个话题,又问:“方举人召集了多少闲人,咳,咳,教匪?”

蒙县尉这句话给那此帮衬定性了,当然方举人本人是什么,早在四天前就定性了。

当日进攻方家大院,有百余名帮衬与团练搏杀,方家、赵家男丁有三百余人参与。帮衬中有投降者,方家、赵家男丁大约知道投降后也没个好,所以前抵抗到底了。

蒙县尉看了一眼时穿,切!唬谁呢?方家人抵抗到底还有理由,赵家的只是一个姻亲关系,为什么那么死硬?罢了,我当初在桃花观就知道这个时大郎心狠手辣,从不放过作对者,方举人为他默哀吧。蒙县尉转念一想啊,不对,刚才我听说团练死了十几个伤了无数,心中还有点鄙视团练的战斗力,如今看来五乡团练很能打啊,百五十人与百余名职业打手以及一百多号方家赵家族人打了一场,只死了十几人,这、这、这、这战斗力未免太恐怖了吧?以少敌多还罢了,以少敌多还如此少的伤亡,没天理啊

蒙县尉记得涟水军及东海社兵报上来的伤亡数字,那可是崔庄团练的十余倍呀。

时穿没在意蒙县尉的哆嗦,他解释完当日战况后继续说:“大家伤亡如此重,县里是指望不上了,恰好方举人之前转卖作坊与铺子,村里人买了几个,这契约没在衙门上盖章生效,既然如此我五乡团练出面添点钱买下来,当作团练福利,方举人卖的匆忙价钱不免低了点,我团练低价买下来赚的钱就当作抚恤,蒙县尉觉得怎样?”

蒙县尉还能说啥?时穿之前哭诉伤亡,县里确实舀不出抚恤,而团练立下大,再让团练从村里收费抚恤那就不是赏了,是对村民的惩罚。团练以保家保村为目的,而组建祸害自家邻居的事谁会干喘厂?

“这个方举人之前有铺保的”蒙县尉咬着牙说。铺保?铺保出面担保的是商铺,如今方举人出了事,那间担保的铺子,你们这群豪绅吃肉,总得给县衙留点汤水吧?

显然关于如何瓜分方举人财产五乡保甲长都已经心中有数了,没准他们刚才开的会就是分赃大会。只看蒙县尉话音刚落,五乡保甲长纷纷插嘴就知道。

“那是,那是,方举人铺保的那件店没人敢下手”

“哈哈,想必现在县里已经封了那间铺子吧。”

蒙县尉忍了忍,憋不住说:“方举人那间作坊可是日进斗金啊?”

“日进斗金,那也是造假所得,而且是造我的假。”时穿阴下脸来说,“那此铺子已归五乡团练所有,几十亩地的作坊正好连团练鞠球场地都有了。今后我们打算把哪地方当作授业场所,除了让团练学习队列以外,我们团练还集资买下一份玻璃制作。”

“所以今后团练上午训练出操,下午在作坊学习手艺。学好手艺之后,由五乡团练出面购买相应机械发给各乡团丁,听凭团丁各家自办。”作坊生产的玻璃器与团练作坊练手艺的出产,统一由团练总部收购并统一对外销售。如此今后团练在装备与训练上,不再需要向各乡征收份例,没准还能贴补各乡。”

稍稍一琢磨,蒙县尉被吓了跳,玻璃是什么东西。如今扬此杭州苏州几家玻璃作坊出产的玻璃盏、玻璃幻简直是价比黄金的东西,自家孩子常常嚷嚷着买上一点,因为同学都使上了,可蒙县尉盘点一下兜中钱总是不舍得。

当然暴利行业总是免不了被人窗的,听说苏杭一带的玻璃作坊最后下场都不好做的,大的几间作坊已被苏树支应局的和买整垮了,作坊里的师傅流落出去使得小作坊遍地开花。时大郎能买到玻璃配方也不奇怪,他用团练总部的名义开作坊也不奇怪,这玩意就得靠上一个大势力或者想出一点大名目。

好吧,蒙县尉现在不想纠缠与细节了,暴利当头先顾自己。蒙县尉舔着嘴唇,不觉露出了当都头时代的口头禅:“娘也,玻璃啊,五乡团练许外人参股吗。算我份如何?“

时穿回头望了一下五乡保甲长,保甲长们隐晦的点点头,时穿立剩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件说:“五乡甲长已经议定了股份分红协议,县尉大人想参股可以,但此事到此为止,这份参股契约还望县尉大人帮忙去县里盖上官印。”

蒙县尉高兴的找不着北了,他狂喜地将契约揣进怀里:“好说,好说。娘也,某家只有一百五十贯的积蓄,本打算娶个继室的,如今都投进你的团练作坊里可好?”

时穿笑眯眯的回应:“蒙县尉,你家没钱,可是有叮钱罐子一直在你面前晃啊,百贯少了点不如你找那个钱罐子商量一下。”

蒙县尉知道时穿说的是谁,他愣了下,马上应和:“罢了,罢了,我反正也就干这一届,县尉既然升迁无望,那就顾今后吧。嗯,是个好主意。大郎,方家的、赵家的既然被剿灭他们留下的田土,这点汤水总是要给官府喝得,况且历来官府最注重田土的兼并与转手,田契上审查最为严格。”

时穿点点头:“方家、赵家名下土地千余亩,官府必定是要转卖的,蒙县尉帮我注意点,价钱合适我全买下了。”

这是交易,刚才时穿容许蒙县尉在团练作坊参股,现在那批被官府没收的的田土上,蒙县尉必须给时穿开点方便之门。蒙县尉立刻答应:“省的,咱家省的。”

农民对土地的渴望是永无止境的,五乡保甲长中也有人嘴唇蠕动想插话,但保甲长中也有明白人赶紧挡住了同伴的冲动:“自然,方家的、赵家的田土都在崔庄,时承信买了去天经地义哦,刚才的团练作坊承信郎让我等占了个大便宜,这份田土自然该归承信郎。承信郎放心官府发售这份土地时,我一定通知乡友,让他们绝不去与承信郎争夺。”

蒙县尉也放心了:“那就好,几位乡绅出面,若无人争执的话,官府绝对会以低价出售这份田土的,有了这份田土,时大郎就成了崔庄名易其实的首户了,这崔庄嘛也要改名时庄了。”

时穿哈哈一笑,接收了蒙县尉隐晦的恭维,并推脱说:“这不好,自来庄子命名或者以家族名称或者以地理命名,我在庄子中孤身一人,只有一批桃花观出来的姑娘跟着姓时,但总归只有我一个男丁,这样也叫做时庄,还不被人笑死哦。恐怕还要说我欺负孤女(崔小清)。”

蒙县尉其实就是恭维,并没有当真建议改名字。崔小清是女户,赋税虽然减免好歹还缴两个,时穿是官员田产不纳税的。如果改称时庄,纳税大户却是一个女户这不是欺负人嘛。

时承信向不在意这此事,“胸怀”蒙县尉还想夸几句,却陡然间停下话题侧耳倾听什么声音。

院里响起跑动声,不一会儿施衙内带着随从匆匆出现,凑近时穿耳边低语:“他们来了,涟水军。”

第291章 哗变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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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哗变的军队

时穿一把揪过施衙内,低声问:“他们怎么来的?”

施衙内回答:“二三子玉入崔庄,团练盘查时突然与团练争吵起来,我刚好在附近,识得几个争吵之人恰是涟水军的校尉,我没敢露面就直接来找你。”

时穿一下子笑了:“这时候了,汤水都喝完了才出现……这,军方的反应都如此慢吗?难怪他们老吃败仗呐!”

施衙内啊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父亲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房州兵变了,州府已经失陷,知州张顾行遇害,传言有一排军占据了房州,已经自立为王。”

排军原指军中一手持盾,一手执矛的士卒。这样的士卒在打仗的时候都是排在首列的,属于军中精锐士卒。

时穿想了一下,问:“房州在哪里?”

衙内眨巴眨巴眼,想了更长时间,才回答:“听说属于京西南路,大约在襄阳西侧,巫山正北侧……”

“明白了,大约是在三国时代的西城方位,在新野与汉中之间,那里地广人稀,山脉连绵不断——那排军叫什么?”

这个时候,村口的喧闹越发响亮,村中已经响起了报警的铜锣,在场的保甲长们坐卧不安,蒙县尉也跃跃玉试,施衙内听到时穿这话,眨巴着眼睛反问:“这个时候,你好关心遥远的房州……你自家村口正在打架呢?!”

时穿咧嘴一笑:“我以雷霆之势拿下了方员外,这几天瓮中捉鳖又拿下了许多赶来汇合的盗匪,但自始至终没有见到东海县逃亡的小石头——就是卖给我宝石的那位小孩。如今他上了海捕文书,要想活命只能向动乱的地方跑,所以……那排军叫什么?”

“哦,明白了,让我想想……似乎叫王庆,对了,排军王庆,原是东京人士。”

施衙内还不知道这王庆有多么赫赫有名,他是与水浒梁山、杭州方腊、河北田虎并列的宋末四大寇。

按宋代话本记述,那王庆原来是东京开封府内一个副排军。他父亲王砉是东京大富户,专一打点衙门,唆结讼,放刁把滥,排陷良善。王砉老来生子,十分爱恤,自来护短,凭他惯了,到得长大,如何拘管得下。那王庆从小浮浪,到十六七岁,生得身雄力大,不去读书,专好做流氓。

宋代话本说:王庆“赌的是钱儿,宿的是娼儿,喝的是酒儿”。身为公务员后,父母王砉夫妇也时常训诲他。王庆逆性发作便将父母责骂,王砉无可奈何只好由他胡闹。过了六七年,王庆把个家产费得罄尽,单靠着一身本事,在开封府充做个副排军。“一有钱钞在手,三兄四弟,终日大酒大肉价同;但是是朋友”若有些不如意时节,拽出拳头便打“。

据说,因为开封府内不堪其扰,寻了个机会将王庆名字写入移防驻军里,这移防驻军是宋代特色,当时朝廷因为养的军队太多,所以喜欢把一部分军队派驻地方,有地方供养,顺便也有监控地方之意。

王庆随一队寄食驻军来到淮南,他开始祸害淮南地方。不过,当时的淮南知州张顾行可不是开封府那样的肉头,他没忍耐王庆多久,立刻寻个错处,下令当地衙役捉拿王庆。

遗憾的是:张顾行不是肉头,而是蠢材。一府衙役能有多少人,又有多能打?王庆身边的帮衬不少,立刻杀散了衙役,杀死都头及线报人黄达,西去房山寨做土匪去了。

一个省的刑警队长、也就是衙役“都头”死了,张顾行岂能罢休,他一面下文书召集各县守御使调兵,一面与本州守御兵马都监胡有为计议抓捕。胡有为整点营中军兵,打算起兵前去打破房山寨,但因为去年大旱,士兵有两月军饷未发,士兵鼓噪起来,张顾行闻变,只得先将一个月钱米给散。

但这番补饷却又彻底激出兵变——兵头们平日不体恤士卒,直到鼓噪才给发饷,已是骄纵了军心。更可笑的是:士兵马上要上阵了,发放军饷时的“扣头常例”还与平日一般盘剥,于是,军情汹汹,兵变士兵将防御使胡有为杀死。

向来“不做对的,只做错的”的知州张顾行见势头不好——他跑路了,他只身护着印信躲去了乡下。城中无主,本处无赖附和叛军将满城良民焚劫。那王庆见城中变起,乘势领众多喽罗来打房州。当地叛军干脆追随了王庆。

自此王庆占据房州为巢x-e,躲在乡下的知州张顾行到底躲避不脱,也被杀害……

时穿感应到了小石头的西去,这位充满仇恨的小男孩很机警,海州事变后小石头逃脱,赶来崔庄向方员外报警,但见到崔庄盘查森严,小石头虽然认识几个崔庄人,却没敢露面,他躲在野地里目睹了一次团练围捕帮衬后,立刻转身西去。在此期间,时穿感应到小石头的到来,但因为不忍心对小男孩下手便任由小石头离开。

听说小石头可能去了房州,施衙内想了想,又笑了:“这还有什么担心的,你八辈子不见得能跟房州打交道,再说,那地方你也知道,地广人稀的。连朝廷都不甚在意——我听说,王庆叛乱的消息传到京城,枢密院太尉童贯,杨戬,高俅,都压下了,也说是哪里地广人稀,先缓一缓,等朝廷处理完北方事务再说。

我觉得你也一样,房州的事离我们太远,你先顾你家村头吧。”

施衙内跟时穿窃窃私语不停,蒙县尉心急难耐,也有点不高兴了——把我看成死人呀,村头都闹成那样,也不来问问本官,给本官汇报一下情况,眼睛都怎么长的?

蒙县尉咳嗽一声,招呼:“施衙内,怎么你也在崔庄,我听说东海县事情了解之后,大尹有意找你论功行赏,却四处找不见你……哦,原来,团练作坊也有你的份?”

施衙内转过脸去,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回答:“蒙县尉,东海县的事,你觉得我在场合适吗?”

别人不知道,蒙县尉清楚事实真相——东海县方举人渔场,实际上是私盐作坊。如今涟水军已经插手了,施衙内确实需要躲避锋芒。

蒙县尉不再继续这话题,他扭头看了一下诸位保甲长,只见保甲长们都在竖起耳朵倾听村口的动静,时穿也注意到了保甲长的焦灼,他一声轻笑:“蒙县尉,你瞧,这些天来我们村口总是不安静,来来回回我们都抓了上百人了,可总有人打着各种借口进村窥探。”

时穿这是在给自己埋下伏笔,他动手剿灭方员外后,没有立刻向县衙汇报。如今让蒙县尉亲耳目睹“教匪”的猖獗,以后谁问起也好解释——不是我不及时汇报,实在是敌人络绎不绝,事情没有终了,我不敢派人出村去通报县里。

拿人手短,蒙县尉也准备承认这个理由,他轻轻点头,马上又不放心的问:“村口……大郎不出去看看?”

时穿笑眯眯转向施衙内,如果施衙内没有认出涟水军的人,时穿确实要出去指挥的,但既然知道来的是涟水军,那就不好出去了。哈哈,误会是怎么发生的,就是这样:我不在场,所以我不知情,冲突过后我出现了,告诉你一切出于误会……

时穿用眼色跟施衙内交流着,暗示施衙内来解围。可惜施衙内理解不了时穿的眼色,他无忧无虑的坐在那里,心里盘算着东海县的事情,至于村口的事……时大郎自家都不在乎,谁在乎?

猛然间,一两声爆响惊醒了在座的诸位,蒙县尉跳了起来,直呼:“什么声响,这什么动静?”

衙内回望了石川一眼,发觉时穿愤怒地等着他,不以为然地说:“至于吗?一两个小卒,至于动用霹雳弹吗?……哦,你有钱了,我记得进攻方家大院前,你还斤斤计较一个炮子,一桶火肥多少钱。”

施衙内话音刚落,几个嗓音同时响起。蒙县尉叫到:“如此激烈,大郎,快调人增援。”

一位保甲长则惊讶的问:“还有教匪打来?找死吗……承信郎,村口要不要紧?”

这位问话的保甲长不知道霹雳弹是什么玩意,但他知道崔庄的实力。如今各乡保甲长都在村中议事,因为道路不安宁,他们都带足了保镖。所以,不算村中本来的团练,现在村中来自其他乡的团练至少有一百人,即使村口遭到围攻,村中也有足够的人手调配。

最早来增援的保甲长则知道霹雳弹的厉害,他显得很激动,插嘴说:“大郎,我们村出了团练,能否也分几个霹雳弹回村防御?”

又有几声爆炸响起,这些爆炸声音较小,别人分辨不出,施衙内听出是枪声,他疑惑的转向时穿,迟疑地说:“怎么(涟水军)那么大胆,居然……”

居然乳得团练们动用了火枪?

这几声枪响让时穿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脱口而出的话,露了底:“好大胆——他涟水军在涟水怎么折腾我不管,居然冲击我崔庄,走,蒙县尉,看看去?”

第292章 谁灭谁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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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谁灭谁的口

崔庄的中心是崔园,围绕着崔园,东西南北各分布四座建筑群。最南是方园、西为余园;东为时园,北为赵园。其中时园的建筑格局最小,同时,无论海公子还是时穿,不在时园的日子都比较多,而方家赵家跋扈,余家懦弱,故此,后来的移民都喜欢围绕着时园建宅。

渐渐的,村民的自然选择使得崔园与时园成了村中心,加上时穿的作坊与玫瑰园的兴建,使得崔园与时园之间的小广场成了无可置疑的村中心。而方家余家赵家组成的建筑群落,便成了村子的边缘。尤其是方家,后门一层单薄的族人聚集区之后,便是村口了——方家的作坊与时穿作坊并排而立,位于时园背后。

时穿与施衙内起身向后门走,没走几步时穿便问蒙县尉:“县尉,方家余家作乱的证据都在方家正堂,县尉大人要不要先去看看?”

这实际上是不想让蒙县尉跟着去村口,蒙县尉明白了时穿的暗示,他笑了笑:“娘也,知州大人剿灭邪教的文告已经发布,从东海县方举人渔场搜集的罪证确凿,缉拿的时候还有几名海捕文书上的巨匪落网,所以方举人家中有什么证据……”

说到这里,蒙县尉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从怀里掏出相关文书:“这些,这是县里、州里发的缉拿文书……大郎,你刚才说涟水军什么的,咱海州县,关涟水军什么事?他们怎么把手伸到这里?”

施衙内的脸比较黑。蒙县尉说的对,涟水军管海州县什么事?他们越界伸手崔庄,只有一个原因——施衙内。

作为方举人私盐走私的唯一知情者,甚至是同行,施衙内对时间的整个过程,以及内幕,知道的一清二楚。涟水军想要彻底消除证据,绝不会放过他这个关键人物。军方想要动手灭口,那绝对是心黑手辣,而且让人找不到诉冤的地方。

施衙内别看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刻还是有点警醒,看到涟水军无所顾忌的在东海县动手,他毫不犹豫的收拾行李跑路的,只留下凌飞在东海县与涟水军周旋——东海先是个孤岛,虽然他在当地势力很大,但孤悬海岛外无增援,即使聚集社兵跟军队动手那也是谋反,事后军队可以随便给你加个罪名,亦如今天时穿给方家赵家按上罪名一样。

跑上大陆后施衙内除了时穿这里也无处可去,家族可能为了长远利益而与涟水军达成妥协——毕竟家族产业现在已回到了哥哥施奎手中,施衙内变的可有可无。在这种情况下,牺牲施衙内换来与涟水军的和平,想必家族是愿意的。

想通了这一点,施衙内略有点悲哀,悲哀之余也不禁佩服姐夫海公子的英明,正是姐夫当初把部分产业归于时大郎名下,这才让他施衙内今日能有个躲藏之地。

这是施衙内唯一的藏身之地,所以施衙内才在与方举人的冲突中冲锋在前,毫不吝啬的使用自己的武力……哦,当然了,在崔庄使用火枪,也不担心补给问题。

村外的枪声响成一片,越靠近后门,枪声越是清晰。院内,面对蒙县尉的好奇,施衙内无法回答,而时穿探究的目光转向他,也意味着时穿此刻明白了涟水军的意图,明白了他来崔庄的含义……也许时穿早就明白了,但他并不说出来。此刻,施衙内的回答只能是:召集随从,先是自己不惜一搏的决心。

另一方,蒙县尉现在越来越心惊胆战,涟水军越界伸手已经怪了,对崔庄的事情施衙内不遗余力的相助,或许还能归结为友情,但村口越来越激烈的枪声,以及时穿此刻越来越凶狠的神情,分明……蒙县尉嗅到了一丝桃花观的味道,眼前顿时浮起桃花观那遍地的、奇形怪状的尸骸。

娘也,水太深,太浑……怎么瞧这架势,双方都有灭口的意图?!

回身望了望身后,蒙县尉发觉保甲长们并没有跟来,不知时穿什么时候做了什么暗示,保甲长们都留在了原地,正窃窃私语地商量着什么。

他们为什么都想灭对方的口,他们为什么都不回答我的问题……作为老公事的蒙县尉,对官场的大多数手腕并不陌生,事到如今他已经感觉出不对了,而知州张叔夜并未把详情通报给海州县,基于那点可怜的有效信息,蒙县尉还不能做出完整判断,不过他已经足够清楚:糟糕,现在已经不是隐秘邪教问题了,涟水军为什么伸手,有什么大关窍让涟水军不顾一切……糟糕,方老爷原先是举人,这举人身份是童使相卖出去的,举人老爷是教匪,童使相能容许吗?

娘也,瞿知县这次伸手,有可能伸到童使相兜里了。

连施衙内与时穿,对方都毫不顾忌,他蒙县尉,论官品与时穿相仿,论一身本事,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至于论家世嘛,他蒙县尉的背景有施衙内雄厚吗?

“大郎,眼瞧着你这崔庄越来越繁华,既然我已经在团练作坊投了股份,不如回头我把家搬来此处,我家就两个小子,正好去你学堂上学”,蒙县尉紧走几步,搭讪说。

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我跟你们是一伙的。

这时候,众人已经走到了后门口,时穿与施衙内回身看了蒙县尉一眼,后者赶紧补充:“反正我就任这一届县尉,明后年退下来,不如在你崔庄养老。我瞧这风景……¥#@”

时穿点点头,跨过了门槛。

后门处,恰好有一小队团练猫着腰,小跑着向村口跑,时穿招了招手,询问:“村口的情况怎样?”

团练小头目低声回答:“消息说:对方来了四十人,个个身强力壮。值岗的团练上去盘查,他们言语挑动,说是我们得刀好,非要看看,团练不许,对方便动手抢夺,兄弟们只好开火……”

时穿侧耳倾听了一下:“已经上去了三个都,还在求援?”

崔庄团练的火枪是新近配置的,打完崔家大院后,团练们感到自己远程火力不足,纷纷要求配置弓弩。但民间持有弓弩是朝廷所限制的,唯有新式武器:火枪,不在朝廷限制范围内。所以,就在当晚,崔庄团练每个都配置了三名火枪手,装备上时穿的前装燧发火枪。

为了避免朝廷注意,时穿刻意减少了这种火枪的额定装肥量,使得这种火枪演示起来,也就比竹管的突火枪威力稍大点,所以现在这种火枪,跟爆竹相比,不过是更吓人一点——村口爆响不断,却还需要团练不断增兵,原因在于此。

一个都三支火枪,每次枪响三声,根据射击频率很好判断兵力。墙根处的团练头目附和了时穿的判断,蒙县尉表明立场后显得很热切,连声催促:“那就赶紧增援……何方歹徒如此大胆?”

时穿一摆手:“那就去吧……等等,附耳过来。”

团练头目凑上来,时穿在对方耳边低声说:“记住,实在打不过的时候,火枪里面,每份炮子填装两份火肥。”

团练头目愣了一下,农家子弟哪能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然而,时穿当场格毙方家的帮衬后,他的威信在崔庄一时无两,团练头目只稍稍沉弄了一下,马上回答:“明白,教头。”

随即,他回身招呼:“快跟上,我们绕到他们侧面……”

这对团练随即整队跑过了后门,时穿还不动,蒙县尉刚想张嘴催促,眼角瞥见又一队人马跑过来,这一队人马是纯正黑人,个个背着身管武器。时穿用古怪的语言跟他们交谈着,施衙内倒是不慌不忙,乘这机会挨个问候着自己的手下:“怕不怕?”

“不怕”,一名施氏家丁回答:“跟着老爷的时候咱也剿过匪,百八十个强盗不过一冲而散,怕个甚?”

“俺也不怕”,另一名施氏家丁回答:“我跟公子(海公子)闯荡过三佛齐,那处的海盗多得像蚂蚁,杀不胜杀,公子带着我们来来回回,杀透了对方船阵数遍,蝼蚁一样的东西,爷抬脚就能踩死,有什么可怕的。”

这名家丁的说话方式在竭力模仿海公子,但海公子的风度却不是好学的,他那轻描淡写的语言,被这位家丁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反而失去了那股风雅味。

“走吧”,时穿招呼说。

不知什么时候,时穿已经跟他的黑人家丁招呼好,蒙县尉被施氏家丁的话语引开注意,竟然忘了倾听——当然,即使他听了交谈也听不懂。

轰,村口传来一声大响。如今蒙县尉离得近了,已经能听到枪响之后的惨叫声。阵阵鬼哭狼嚎的叫声中,施衙内感慨:“就这么几天,崔庄团练愈发有章法了,相持这么久,丝毫不乱。”

衙内的话音刚落,村口的喊声此起彼伏:“两份,果然两份妥当,各位,用两份肥……注意,枪托抵紧肩膀,这炮子强劲,膀子撞得疼。”

“将领太少啊”,喊叫声中,时穿接过衙内的话,感慨:“这样一群菜鸟,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训练出来?”

蒙县尉站在路口犹豫了一下,咬牙拔出了腰刀,呻弄说:“知足吧,崔庄团练很能打了,相持许久不见乱的……嗯嗯,咱们出去吧,该给他们一个主心骨了。”

第293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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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陷阱

跳出街口之后,蒙县尉立刻明白了枪响不停的原因——不是因为双方都卯上劲了,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实在是因为进攻者被困在此处,玉罢不能而。

崔庄是由海公子修建的,修建的时候考虑到防御,村里的大门都朝向村中心广场——也就是崔园方向。而村外层的房屋,一间挨一间,只有几条大路通向村口。

自时穿来了之后,出于方便货车出入的目的,他出自将村中的道路完全整修了一遍,修好的道路依旧按照海公子原先的规划,这就迫使后来的村民不得不按照规划的朝向修建庭院,要不然,别家门户都朝着村中心,你家大门是别家的门背后,这种布局,自个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时穿新修好的路,为了节省资金也为了赶工期,采用了水泥板与花岗石板相间的方式,路中心的地方直接用大块花岗石板,路两边那些填缝隙的地方,如果对石料进行修凿太费功夫,直接用水泥板既省时又快捷,所以村中修建的道路,反而显出一种特有的拼花图案。中心部位的花岗石板五颜六色,边上是大块灰色的,匀质的竹筋水泥板——这村口的道路也是这样。

崔庄四个村口,前村两个路口都经过精心修缮,村后通向白虎山的也是如此,拼花水泥路铺出村口约三百米,路起始的地方一左一右是两座不起眼的建筑,路右是一座接官亭似的建筑,但跟一般接官亭不同的是,亭子的栏杆不是雕花楼空的木制栏杆。

那亭子通体是水泥建成,围成八角亭的八堵墙齐胸高,窗户反而窄长窄长的,显得很古怪。但因为这座亭子平常总有一个婆婆卖茶,人们以为这可能出于婆婆的恶趣——不管怎么说,冬天的时候,高而厚的墙壁可以挡风;窄窗放下竹帘,烧上一个炉子,亭子里很暖和的,把它当做一个特殊风格的茶寮,也不错。

相比茶亭的古怪,路左的建筑就更蹊跷了,它是一个圆形的,类似馒头似的建筑,墙上开着六个窟窿通向六方,但却没有出入的门户。无数来往崔庄的人很好奇,常常想知道黑窟窿之后是什么,可惜宋代没有手电筒,墙上六个黑窟窿实在深,即使趴在窟窿口,也看不清什么——当然,崔庄的人很反感过路人如此好奇,常常在路人走进那馒头丘的时候便高声提醒。

这古怪的馒头丘,时间长了曾引起无数鬼怪传说,而崔庄的人总是含笑不语,既不解释也不反驳。时间长了,传说也渐渐淡化了,来往崔庄的客商便把注意力引到茶亭上,这间风格独特的茶亭也就成了崔庄标志,来崔庄进货的客商见到茶亭,知道崔庄到了,他们常常进茶亭歇个脚,顺便打听一下崔庄的生意经。茶亭婆婆也嘴碎,客人想知道什么,常常事无巨细告知,顺便也从客人那里收点小费。

想进庄的这伙人不知道进过茶亭没有,但从他们入村前,已按照村中的要求在路上排好队,一个个依次上前接受检查,说明他们已经知道村里新颁布的规定……但这伙人没想到的是,正是背后这两座古怪建筑,让他们进退不得。

一左一右的两座建筑是水泥路终止的地方,当然,对外来客商来说,它也是开始的地方。从这两座建筑开始,拼花的水泥路面一直通向村中心,通向村东的作坊。离入村的路口二三十米的地方,如今竖立了一座拒马,拒马左右用沙包堆出了临时性的街垒。左翼街垒各有三名火枪手,他们的火枪正向外喷洒着弹丸。

涟水军的军汉走到街垒前,已按照团练的要求排成一字队列,依次上前接受盘查。盘查的团练是隔着拒马查验的,但当先通过的两个人却不走,依旧滞留在街垒附近,说他们打算等所有人通过检查再一起走,于是团练不愿意了,上前驱赶通过检查的人先行——这时,变乱发生了。

先通过检查的人说团练得刀好,只是好奇想看看,然而,经过与方举人的帮闲一战,团练们对江湖伎俩不再陌生,当对方想夺刀的时候,团练们刀枪齐下,一点都不手软。

借机发难的后续同伴还没冲过拒马,发现前方的同伴已经倒在血泊中,正纳闷这伙团练怎如此手黑,团练又扔过来两个圆形铁罐,这种铁罐军汉们认识,是施衙内的霹雳弹,在东海县剿灭渔场教徒的时候,施衙内手下使用过。

当军汉们一边发出找到目标的信号,一边躲避的时候,霹雳弹爆了,靠近拒马的人全体倒下。于是军汉们准备往回跑,这时,原先路边两座奇怪的建筑喷出了火焰,无数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汉子布满那两座建筑,枪口冲着他们不断喷洒弹丸,于是军汉们终于明白了,那黑窟窿是射击孔,茶寮的窄窗是射击窗。

只是军汉们到死都不明白,馒头丘与茶寮里的人是怎么来的?

前有阻击后有拦截,闹事的军汉被拦阻在空荡荡的拼花水泥路上,如今他们当中已经没有站立这,敢站起来的人都被打倒了,团练们兴奋的轮流拿火枪,把他们当靶子一样练手,打过枪的团练兴奋的讲着经验,没打过的团练排着队,紧着催促前方的枪手赶紧过把瘾离开射击位。

最初,军汉们也曾奋勇向前,企图夺取一个狙击位,但获得有力的防守位置,但自从团练们用上两份火肥后,一切变了,挨了一枪的人再也无法站立,常常被弹丸的冲击力打得飞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只能趴在地上,等待枪击的结束。

只看了一眼,时穿觉得没啥说的了,难得有这样的好靶子,团练们玩得开心,何必扫他们的兴呢?故而时穿揪住施衙内,指了指后村,说:“我们去哪里……你身上现在有多少霹雳弹?”

施衙内身子只往前冲,时穿有点抓不住,听到时穿的话,衙内倒是静下来,回答:“我总共带了三十枚,分给你用了不少,现在也就七八枚的模样……我说,你徒弟说你自己会造,造出来的东西威力更大,我还指望你呢,你不能让我空手回去,没这些家伙使,我感觉上光着身子走路一样。”

蒙县尉看清了情况,迟疑地说:“他们真是……”

话说一半,蒙县尉立刻明白:有些话该说,有些话即使明白也不能说。对面是不是涟水军的人,关他什么事?时承信能把他们变成一堆死尸,更好——死人是不能说话的。这种时候,县衙不能出头呀。

蒙县尉乖乖的扭身,时承信虽然没招呼他,但他毫不迟疑的随着时穿走回拐角,又顺着弯弯曲曲的街巷,走小路来到了后村——白虎山路后。

时承信仿佛具有未仆先知的本领,一行人刚到后村,远处奔过来上百号人,这些人明显是想来突击的,他们手里都拿着刀枪,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听到村口喝止的声音也不减缓速度,舞者刀花扑了上来……

蒙县尉吓得腿软,他哆哆嗦嗦的责骂:“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里,你们……想造反不成?”

在政教合一体制下,官员是神一样的存在,一般来说,官员对屁民这一声呵斥,能让大多数屁民放弃反抗的念头。可是这话对横下一条心的盗匪没有,对面扑来的人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舞者刀花继续冲锋。

施衙内倒是不慌不忙,哦,不,他显得有点信心爆棚,见到这些人恶狠狠的扑过来,他笑眯眯的从仆人手上接过火把,伸到时穿面前,温柔的催促:“你请!”

时穿没客气,他将手里握的铁罐凑到火把面前,点燃导火索,任导火索哧哧的燃烧着,还有闲心说了句:“啊,等玻璃做出来,有了玻璃粉,咱就有了导火索。”

“十秒——”施衙内尖声喊道:“——到了!”

话音刚落,铁罐飞了出去,只听轰的一声,铁罐在空中炸响,硝烟刚刚腾起,时穿再度将另一个铁罐凑近火把,点燃导火索后还在问:“你说,他们怎会这么大的胆子?”

“快扔”。施衙内继续尖声喊。

剩下的几个罐子时穿倒是没拖延,随着他接二连三的扔出铁罐,整个后村笼罩在一片白烟中,眼中传来不断地呻弄与惨叫,而驻守的团练也反应过来,冲着白烟中盲目的放起了火枪。

砰砰砰,爆豆似的枪响成一片。村内警钟也敲响了,远处传来团练的跑动声,时穿侧耳听了听,马上说:“在这等我。”

随即,时穿钻进了硝烟中。蒙县尉愣愣的问:“他去……干什么。”

施衙内擦擦汗,学着蒙县尉的口头禅说了句:“娘也,再不给这厮举火把了,看这厮扔霹雳弹,真是一种心惊胆跳的折磨。”

“霹雳弹噢”,蒙县尉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口说:“这玩意真是军国利器,朝廷……啊,你父亲……”

大概蒙县尉想说:这玩意到了朝廷手上更好,你不打算把配方献给朝廷吗?你父亲也是军方的人,有没有大规模配备这种武器的意图?

蒙县尉是望着村口说的,但随着他的话,村口的硝烟逐渐飘散,蒙县尉神智渐渐有点失控,他边抽着冷气边说,语不成句、词不达意……

第294章 一言九鼎

(免费阅读 .)硝烟散尽呈现在眼前的场景那地狱相比也不为过。

六七颗手雷不是造成这幅惨状的元凶手雷的爆炸威力毕竟有限真正造成眼前惨状的恐怕是比手雷还祸害的时穿时承信。

当然手雷爆炸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毕竟这此霹雳弹都是时穿投掷的他们的每一个落点都仿佛经过精心计算第一颗手雷在半空中炸响弹片将当先冲锋的人无一例外的击倒剩下凡颗手雷每颗人群最密集处爆炸使得每颗手雷都物尽其用的造成最大伤亡。

现场尸横遍野残肢断臂铺就一条血淋淋的屠杀之路重伤未死的伤员哭叫着拖着炸出来的肠子在地上艰难爬动着想尽快脱离这血肉地狱但这此还不算什么最令人恐怖的是一条尸骸铺就的道路。

没错那条道路使用尸体铺成的在那各路上所有的尸体都头冲外躺着这此尸体尸身都比较完整但却是奇形怪状的他们统一的特征是断折。有此尸体脖子歪成令人药骨悚然的角度有此尸体腰部扭曲的令人不忍目睹有此尸体双腿

匪徒们冲锋的时候因为道路限制不自觉的排成一字纵队这条尸骸铺出的路也呈一字型除了爆炸点附近看不出明显的痕迹外其余的地方全由这条尸骸之路填满路面大路一直通向路的尽头尽头处时穿正揪着一名头目模样的匪徒盘问着。

蒙县尉也是老公事了看到尸骸的痕迹吓得两腿直哆嗦这时承信究竟是什么材料打造的?从尸体的分布看冲来的匪徒来隐蔽的姿势都来不及做出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匪徒做出隐蔽姿态没有。

也就是说这么多身强力壮的军汉不曾令时承信的脚步放缓片刻他简直是一路狂奔冲到了队尾他经过的路边上活人都变成死尸?

这是什么样的骇人速度?

这是什么样的身手?

这应该是最后的人手了吧”身边的施衙内想的跟蒙县尉不一样他对时穿的胜利仿佛天经地义所以他只对战斗后的善后感兴趣他们能出动多少人手一百五十人是上线过了一百五十人哪怕再手眼通天监军弹劾下来也遮掩不过去私自调军一百五十人之上那是谋反罪啊。

还有县尉大人已经来了说明县衙已经开始接手这件事再发动进攻那就是进攻县衙是哗变是谋反这次进攻过后他们再从本部调军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所以他们不敢动手了只要在场的人被全纤他们可以抵赖过去这口气他们只能忍下来”

蒙县尉知道施衙内说的是什么他也知道施衙内这话是说给他听得思索了片刻蒙县尉干脆把另一桩麻烦也上交咳咳这倒不一定我听说房州反了王庆可是这等谋反大事朝廷也瞒过去了不是吗?”

从来没有被瞒过去的官家”不知什么时候时穿回来了施衙内也没问对方审讯结果是什么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只听时穿继续说官府这个概念本身包含官家他才是官府的最高首领所以只要是官府做的事都可以说是当今官家做的没错是在他指挥下是在他统治意识下官府按照平常运作的惯性做下的事情。

王庆作乱出面瞒下来的是谁是官家任命的官员不是外国官员是当今官家亲自任命的。而方举人嘛一位举人老爷作乱哪怕是曾经的举人老爷官家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但出售官爵以及举人身份的是当今官家任命的童使相卖的钱已经被童使相与当今官家分了官家拿这此钱修建艮岳修建花园都花了。所以这件事必须瞒下来。”

施衙内咧着嘴大笑起来好啊好啊张大尹真是聪明这么大块混肉自己坚决不插手海州县着急的跳出来这下可惹了大麻烦。”

大郎这该怎么办?”蒙县尉急得满头汗。

这是海州县的麻烦不是我的麻烦”时穿推得很干净方员外召集亡命蒙县尉亲眼目睹了我乳不得已调动团练哦眼看事情办完不仅没有劳有可能惹麻烦啊方举人留下的那此田产与财宝海州县看着办啊。”

团练们流血流汗上面既然要在这事上玩花样不怕团练闹腾的话那就插手分脏吧。嗯海州县如果大方让团练们得了实惠那我就压下团练的不满。

蒙县尉想到方家大院抄拣出来的财富心中一阵阵绞悄不,还有赵家方家赵家几辈子积蓄这才是一笔最大的财富蒙县尉刚才不谈是因为依理该县衙接管这笔钱财。而作坊”铺子这此浮财”团练想伸手人家辛苦一趟总得喝点汤吧。

就在刚才时穿想廉价买下那此田土蒙县尉觉得也可以接受他方举人这段时间有多么挣钱大家都看着呢所以存在方举人屋里的那此钱才是大财富作坊、铺子”田土这此明面上的东西官府不好自己经营时承信愿意就拿去反正损失不多。

但事到如今蒙县尉才明白原来官府才是喝汤的那位。

这个方家大院抄出来多少财宝嗯还有赵家?”蒙县尉试探的问总得给我们留下点汤吧?

方家的大约有十万贯吧赵家的不多大约有千贯上下”时穿随意的回答。

蒙县尉轻轻松了口气十万贯听数目很吓人但是宋代是个极富足的时代上户之家资产从十万贯起步方家原先就是上户生意做得这么大了家产若没有十万贯上上下下都不好交代然而这十万贯却也是官府的底线。

至于赵家只是个附逆”宋代不株连附逆”案牵扯不多能抄出千把贯这也是字府底线。

汤水这绝对是汤水。

官府的底线意味着官府只能拿这数目上报即使其中有油水剩下的也是残羹冷炙。

面对蒙县尉无可奈何以及愤恨的目光时穿也不想把官府得罪太深他哈哈一笑点醒说官府不是要遮掩举人谋反的事吗举人若没有谋反哪有抄家?”

对呀对呀对呀没有抄家那这十万贯岂不是嗯海州县还独吞不了张大尹闲闲的插手在旁边看着还有府衙上下官员需要打点

可毕竟是十万贯啊大家分分再怎么说县衙里剩下凡万贯不成问题吧哦府衙里的人没时承信这么黑吧?

蒙县尉心事重重的抄手站着眼前无数团练奔跑过来他视而不见团练们阵阵惊叹他听而不闻连团练打扫战场时让他腾个地方蒙县尉也好脾气的走开等到蒙县尉清醒过来他已经回到了方家大院。清醒之后的蒙县尉立刻拽住时穿的袖子急切的说还是得说谋反”

你说了算”时穿回答的很爽快。

但不能说方举人谋反就说方举人名下的家丁”佃户谋反兵火迁延致使方举人一家殒命”

时穿一指方家祠堂方举人那位妻子还监禁在那里。”

方举人收容教匪罪责难逃至于方举人那位妻子交给县衙吧。”

时穿看了一眼蒙县尉忍了忍还是说你比我心狠”

既然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想欺瞒把方赵氏交出去她还能活吗?

不过这已经不是时穿的事了。

蒙县尉越说越快只是收容教匪罪责少一点上面也好交代最多说他做事糊涂。至于方家旁系家眷大不了是个流放之罪。至于方家的家产嘛大半毁于战火明面上的一此东西官府发卖一部分你们自己再得一点头上还有个平叛之这样大家都好。”

无所谓了”时穿板着脸说经过这件事你再提点一下翟知县不要什么事都插手让大家都消停点好不?”

蒙县尉连连点头神态恭敬异常。旁边的施衙内都快笑出声来了他是整个事件的参与者知道翟知县只不过是被时穿当枪使了如今方家赵家已经除去崔庄里时穿一言九鼎再无反对者而且查抄的方家赵家资产被时穿得了大头便是他施衙内事后都不得不关闭盐场以回避官府的注意力。

算来算去整个事件只有时承信的了大便宜而蒙县尉这厮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并且直夸卖的妥当

而这还不算终止方家赵家的资财又将被时穿拿来笼络四乡接下来时穿不仅在崔庄一言九鼎眼看在整个海州乡下都没人敢冲他翻白眼这是个什么威风?蒙县尉都要搬入崔庄显示立场今后海州县怕是地方官都得看时穿的脸色了。

什么叫豪仲大约这就是豪仲吧。这番操作手似乎跟姐夫当初在东海县的操作手更直接更凶狠。

蒙县尉走了商量完正事他向时穿借了三十名团练沿途护送都没敢在崔庄多停黑

等他走后时穿带着一身硝烟招呼等待许久的各乡保甲长现在继续谈我们的事”

第295章 有钱不如有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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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再开口时,保甲长们一片敬畏,他们肃静的起身,拱手向时穿行礼:“大郎怎么说,我等怎么办。”

时穿惊讶的歪了歪嘴,但马上明白了——他们这是怕我啊。

两宋五百年,公认的两宋第一强硬人是谁?王安石!拗相公。

即使这样一个“天变不可畏、人言不可畏、祖宗之不可畏”的家伙、五百年来第一强硬人,他变的时候想从老百姓兜里骗出钱,也不是招呼城管上去“依”打砸抢,而后要求屁民称赞它伟光正。不,他只是雇了歌伎,载歌载舞的吸引人流,-骗老百姓饮酒以增加酒税。

与之对比,可以说,在两宋五百年间,再也找不到像时穿这样强硬的人,一言不合,敢拼敢打敢杀,直接将仿冒他家产品的造假者安上个了不得的罪名,导致家产抄没,女眷流放……

这是一个人情社会,宗社会,之前时穿的产品被仿冒,他的忍耐反而符合这个社会的处事原则——做生意嘛,人家生意手段来,你生意手段去,这才是正理。一下子给对方按个套子,逼得对方倾家荡产,反而有点……

方举人的事情发作的太快,具体查抄出证据的东海县离此地遥远,大多数乡绅以及保甲长,还有点不信一个举人老爷能做下这种事,而现在,县衙的蒙县尉就在刚才,就在诸位面前与时穿商谈分赃的事,落实了方举人的罪行……在乡绅们看来,这未免有点联手栽赃的意味。

等待崔庄前村后村一起打响,然而战争眨眼间结束,时穿披着一身硝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返回方家大院,乡绅们彻底体会到时穿恐怖的强硬——得罪他的人,恐怕没什么好下场哦。

这是共识,所以时穿说话的时候,众保甲长不约而同的起身恭立,神色肃穆的不像话。

“自方家大院查抄出来的钱,是全体团练血汗所得,我不独吞,但也不想发放下去,制造无数个一夕暴富。这样吧,我拿出一半来休整四乡道路——要想富,就修路。我崔庄产业是从修路之后开始大发展的,路好了客商愿意来进货,行商愿意进村收购,百姓家里有激蛋猪仔等等,马上都能销出去,换来需要的生产工具……”

时穿在上面侃侃而谈,下面的乡绅垂着头暗自鄙薄:拿一半钱出来修路,拉倒吧。朝廷整修一次黄河需要多少钱?最近一次修河的奏章上说了,他们花了三千八百万钱。哦,这数目听的多,其实也就是三万八千贯。三万贯,可以修一条黄河了。方家赵家一般的财产,不止三万贯吧?

“各乡村里,各家门前的路,以及各乡通向崔庄的路,就用这笔钱支付修路费……”时穿继续说。

一位保甲长弱弱的打断时穿的话:“人工怎么算,如今春耕刚结束,不会让各乡出差役吧?”

“用厢军”,时穿回答得很快:“去年大旱,流民入厢的多,而地方财政不佳,厢军支应的敷衍,我听说房州那里,连移防禁军都开始做乱,占据了房州府城。这个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州府里、县衙里,对厢军的拨款想必不会及时,厢军因欠饷,怨气正大。

这个时候,我们付钱,召集厢军筑路,州府里县衙里心中一定感谢咱们的支持,今后诸位去府衙县衙办事,会方便许多。而对于我们来说,大乱过后,军队安宁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支付一点赃款,解了官府之忧,顺便修建了联系诸村的道路,今后一村有事,其他各村支援方便。就是没事,诸位以后开铺子开作坊,进货出货的,也是方便。”

“时教头想得周到”,保甲长中,一位老成持重者首先响应:“所谓‘要致富,先修路’我不知道哪来的,但修了路之后,解了官府的忧,方便了本村进出,还稳定了本府厢军禁军,这才是安民之道。”

话题一转,这位老者接着说:“只是厢军禁军纪律不好,这么多厢军出动筑路,骚扰村民怎么办?”

“所以要加强本村团练”,时穿接过话题继续说:“我计划拿出一个方案来,叫《分段筑路》。首先,各村报上来本村需要修建的道路,由团练总部实地测量长短,而后列出规划来——嗯,列出表格直接让厢军填写,让他们以指挥为单位,分段负责其中一段距离。

这条路要修的快,时间短厢军闹事的机会就少,咱们不惜工本,团练需要的工具——铁锹锄头箩筐等等,都由咱们来承担,事后回收麻烦,干脆都送给厢军。与此同时,各乡守好自己村口,禁止厢军入村骚扰,等村外的路修完后,村中再挑选纪律好的厢军入村,修建村中道路。这个准许入村的厢军,咱支付高价,两倍三倍价格,有这份厚利-惑着,之前厢军会攀比着保持纪律,之后入村的厢军,看在那份厚礼上也会约束手下。

这条道路,我计划一个月修好,路面都要求是碎石路,这样,用不上的厢军都去山里砸石头,府衙一定高兴……”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无论府衙县衙,都不好在方举人那笔财富上再花心思。

“剩下的钱,我准备拿出一部分来更换团练装备,另外,我准备推出《租借案》……不,租借方案。具体是:我团练出面,购买相应的机械设备,比如小型旋床、钻床、锻床、织机等等,出资请师父,教授这些机械的操作技巧。此外,我团练作坊还将制作玻璃的技术传授给团练。

按照《租借方案》,这些机械以及之后的手艺,不收钱,全部无偿传授给诸位,诸位学会后,可以回家组建小作坊,我崔庄作坊承诺将一些小活儿,小物件外包,有各位的小作坊制作,今后那些机器的租金就从收购价中逐步扣除。

当然,生意做大了,你们也可以自己对外承包——团练作坊之所以前期收购你的的产品,不过是本着扶持的意思,只要你们能按月付清机器租金,等到机器本价付清那天,这些机器都是你的了。”

看着下面激动地窃窃私语的保甲长,时穿笑眯眯的继续说:“这是一项福利,是对团练的福利,所以这些措施只针对团练及其家属,今后各乡送来的团练,准许每名团练两名家属学艺,想学什么自己挑,学成之后带着机器走。而团练本人,则每日上午训练,下午进入团练作坊学习制作玻璃,学成之后直接在作坊做工,工钱从优。同时,学成的玻璃手艺准许传给家人,准许自办作坊……”

那位老成持重的保甲长马上问:“承信郎,你团练作坊需要多少人?之前的家属准许学玻璃手艺吗?”

“我团练作坊准备训练五百人,之前的家属不许学玻璃手艺。”

“那也不成啊,团练五百人,学成之后可以教授家中,逼不好就是五百个小作坊,如此一来,玻璃还能卖出价来?”

时穿轻轻摇头:“我想走得不是奢侈品路线,我要走的是平民路线,诸位放心,玻璃可以做出的东西很多,咱大宋有五百个作坊不算什么,照样能把所有的货都销出去。销不出去的货,只要质量合格,我包圆了。”

这下子,还有谁想到时穿的残暴,都想着时穿的厚道了!

这是给乡亲们分了一大笔红利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时穿教授给大家的,可是谋生手段,是可以传承家族的致富门路!

施衙内看着有点心痛,大会散了之后,他悄悄地问时穿:“大郎,给他们分点钱就行了,何必……这玻璃作坊,你不是说跟我一起做吗?”

时穿一边笑着跟热情的保甲长打招呼,一边把施衙内揪到一旁,悄声说:“你呀,你不知道,总批发商也是赚钱的,哪怕他什么也不生产——渠道为王啊。

你放心,咱家的作坊照开,我教给你用玻璃做首饰的技巧,玻璃首饰,全大宋一亿人,谁没个两三件,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一亿啊,你有多大产能?

什么……你说,我挣了钱再去收买需要的人手,跟之前拉上人一起挣钱,有什么区别?”

衙内想了想,回答:“能用钱收买到的人不可靠,就是花了钱办了事,恐怕以后还要变心。”

“正确!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钱,而是势力,与其现在把方举人的财富匿下来,拼命赚钱再去收买他们,最后自己落不上多少钱,还逼了个吝啬的名声,不如现在花钱投资,拉上大家一起赚钱——这是个宗亲社会啊,我给大家人情,让大家明白,跟我混有肉吃。有这个名声,我在海州还愁不赚钱吗?”

最重要的是,一场战争,需要的物资是海量的,与其事到临头,事无巨细的自己生产,自己管理,还不如把生产力分散开,让所有的人都成为战争机器上的一个齿轮……

施衙内不明白时穿的长远规划,眼前保甲长热火朝天的讨论让他心动,知道自己和时穿合办的玻璃作坊还能开,他心急难耐的问:“你说,经过这事,涟水军那里不会再闹腾了吧?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方举人的盐场还在那里,我顺便把玻璃作坊建起来,也好抢个先。”

其实,时穿也都等急了,他马上响应:“这个,涟水军方面,我也不能确定……我屋里还有一人要去夷州岛,不如你跟他一起动身?”

第296章 绝不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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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衙内到没有问是谁要去夷州,想当初海公子临走的时候,是把夷州或者称琉球,交给时穿管,施衙内自己人手不足,对那块海外飞地,他基本上当做捕鲸船的临时歇脚点,但他不知道,如今那块海外飞地已逐渐成了勒在对日贸易商脖子上的绞索……

“夷州那地方,鸟不生蛋的,经营起来可要花大力气,你打算派人去,嘿嘿,山高水长的,可别失控了”施衙内随口说:“嗯嗯,方举人拔除了,剩下的是素珍姑娘的事了,你上心点,这几天我要把东海收拾一下,海州这边的事情恐怕顾不上了。”

“夷州是个好地方啊”,时穿少少提点了一下:“咱们俩的产业都在生意上,粮食上反而不经心,而夷州那里稻谷一年三熟,路途又近,三天可以一个来回。如今你我名下的快帆船有三四十艘了吧,这种小快船仅用在海岸巡逻上,太浪费了,如果能让他们在夷州与海州之间络绎不绝,那才是物尽其用。

快帆船载重四五十料(二三十吨),一天半航行到夷州,装上粮食回来,加上卸货的时间,也就是五天一个往返,这样,即使大饥荒发生,咱今后也不愁粮食。而夷州的粮食销路好了,那里一年三熟的,只是生产粮食就能换回需要的物资,自然有人乐意过去移民。夷州发展起来了,咱多了个粮仓,多了个退路,岂不很好?”

施衙内一听,马上回答:“我听你的,回头我也派管家过去,往夷州岛上迁一点人手,置办一个万顷庄园……”

“不错,控制夷州岛做好的办是往哪里多派人手,多控制地盘。那里是无主之地,咱想圈多大地盘圈多大。另外,我听说那里还有食人族,迁过去的佃户不免要武装起来。大路上不是训练军队的好地方,夷州岛上任你打枪大炮也没人管,多好的事?!”

时穿沉浸在畅想中,施衙内再度提醒:“行,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先去收拾行装,派个管家随你的人去探探路,而后将家中淘汰下来的老弱发送过去耕田……这个,褚姑娘的事,你抓紧点。”

时穿拱手与施衙内作别,回答:“已经发动了,这几天开始造舆论,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忙完,就回城主持这件事……唉,难得浮生半日闲啊。”

这年头有忙人自然也有闲人,时穿家的院里,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睛的海公子搬了张躺椅,悠然地坐在蒸酒坊前晒太阳,女仆英迪拉跪在躺椅前的小茶几边,带着舞蹈般的动作,很有韵律的给海公子调着酒。

那是一杯发的淡蓝色酒液,海公子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英迪拉将一枚红樱桃放在杯中,满意的点点头,冲背着手走来的时穿波澜不惊的问:“得手了?”

时穿点点头,冲英迪拉吩咐:“再去搬个躺椅。”

英迪拉按宋人的礼节福了一礼,小跑着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时穿摇摇头,冲海公子——现在的李大郎说:“你不该过去的习惯,早晚会被人认出来的。”

“哦”,李大郎懒洋洋地伸出手去抓那杯酒:“尝尝看,这是我酿的薄荷酒,过去逼得,味道总是不正宗,今年终于对了味道……哈,在这寂寞的世界,好不容易有点享受,何必放弃呢?再说,便是被人认出了又能怎样,整个崔庄现在你说了算,不是吗?”

时穿顺着这话题,指了指正搬着躺椅走近的英迪拉问:“她认出你了?”

“没有,我的相貌变化这么大,这世界除了你,谁能知道我是过去的海无涯?”海公子抿了一口酒,悠然地回答:“我们俩凑在一起,是因为她觉得我很熟悉,仿佛前世见过一样。有意思吧?……啊,又到酿酒季节了。今年玩些什么?”

时穿笑着打断了海公子的畅想:“恐怕你待不长了,我已经安排好了四名管家,带着四百名农夫,还有两百名童子军,在左斜街码头上等你,船跟货已经齐备,施衙内今日动身,你也一起走吧。”

海公子笑了笑,依旧是一副慵懒的神态:“没事,我们这种人,到哪里都不需要行李,拍拍就可以走,到走的时候你喊我一声就成。”

时穿马上说:“英迪拉你可以带去。”

“可惜了”,当着英迪拉的面,海公子也不忌讳,他带着微笑,看着英迪拉放好了躺椅,又温柔的跪在茶几前开始给时穿调酒,淡淡的说:“这可是经过阿拉伯后宫调教的女人,味道格外不同,嗯,你不是正在教导那些女孩吗,让她去做个教师,你家那些女孩绝对能更上一个档次。”

“还是你用吧”,时穿散漫的回答:“我不喜欢用二手货。”

“行”,海公子直起身来:“现在动身,英迪拉,收拾一下跟我走……你放心,一年之后我再调教一名懂宋语的印度后宫女,绝对是原装的。”

走了几步,海公子停下来问:“我很好奇——这次你收获多少?”

“方家名下的田产全归我了”,时穿的表情没见多么欣喜,仿佛这是件很平常的事:“被牵连的赵家,只剩下少数旁支子弟不被追究,大部分田土已经让官府没收,而官府方面,我已把契约让蒙县尉带到县里盖官印,剩下的就是交钱的事。

方家大院今后改作团练总部,屋子拆除了一些,毁于战火的就不修缮了,空出场地来建操场。余下的屋子我储存军械。至于方家作坊嘛,我准备当做团练作坊,作坊里原来的工人,按官府的意思全要流放出去,我打算安排给施衙内,让他用船送到夷州岛种地。

至于赵家大院……”

海公子一声轻笑:“我想提醒的就是你这点——千万不要把赵家大院分给那些赵家旁支子弟,在这个宗族社会里,你以为把本不属于他们的院子分给那些旁支子弟,他们就会感谢你吗?

不,凡是住进那个院子的人,都会以复兴宗族为己任,即使他们从你这儿获得利益,也绝不会感谢你,还要把你当做仇人、死敌,仿佛这才能显示他们住进赵家大院的合性——千年以降,从来如此。”

“没错,多谢你提醒”,时穿目光突然变得很锋利:“施衙内反复说过:只要为仇,绝不心软。好笑我居然一时心软了。你放心,这赵家院子,我正好卖给蒙县尉,也算酬谢他帮忙。”

房子卖给蒙县尉,也算是扯大旗作虎皮。蒙县尉得了这房子,他能容许村人对时穿的“侵占”发出质疑吗?

海公子拔脚就走:“既然你明白了,那我就放心走了。”

时穿拱手:“我就不另外相送了。”

送别了海公子,时穿整个悠闲下来,他端起英迪拉刚调好的酒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只是——似乎大宋原本有薄荷酒这个品种的,海公子在宋代鼓捣出这玩意,还不算原创。

这是一个创新的时代呀。

放下酒杯,时穿想起海公子刚才的话,招呼几位家仆过来,问:“似乎又到了酿酒季节,家里准备好了吗?”

主管酿酒的大灶回答:“东主,今年白虎山的葡萄刚种下去,还不能结果,但咱们已在白虎山建了三座蒸酒坊,如今那些酒灶已经生火,收拢一下乡间的野果,也能对付过去今年的酿酒季节。

至于咱家的果园么,去年冬天大寒,夏季大旱,许多果树已经冻死,庄头(穆顺)的意思是,今年咱们缓一缓,更新一下果树,等明年再大造。”

时穿一指眼前的薄荷酒:“并不一定非要果木才能酿酒啊,你瞧,薄荷也能入酒……李大郎琢磨这酒的时候,你们都看见了?”

大灶拱手:“李大郎倒是没回避人,这酒还是我生的火。”

时穿摆了摆手:“那就去吧,跟庄头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收购一些薄荷,咱生灶酿一次酒……哦,四乡的野果也收购一下,今年的就不能缺。”

灶头尴尬的一笑:“东主,庄头前两日去了城中……”

时穿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按照产业新调整的计划,穆顺将坐镇锦绣街,主管左斜街、锦绣街以及船队的运作。因为自解决了庄中的隐患之后,庄里的一切都走上正轨,作坊的生意有掌柜打点,田地里的农活自有熟练地农田管家操心。宋代的职业经理人素质很高,这是个诚信社会,所以完全可以放手让下面人去干。反而城中,千头万绪,没个揽总的人不成。

“对了,找墨芍”,时穿一拍脑门想起了这个大丫头。黄娥与环娘是城市人,贪恋城市的繁荣,不想在乡下住,反而墨芍喜欢呆在乡下,喜欢乡下的清净。如今崔庄的时园,基本上都是墨芍在打理,穆顺这一走,许多权力该向墨芍移交了。

“恐怕墨芍姑娘不会愿意吧”,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的是崔小清。她一身红衣,打扮得很喜庆,头上戴着全套金首饰,阳光底下,像个灿烂的小星星。只听着扬着手帕,别有意味的说:“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咳咳,大郎,我置办了酒席,这阵子你忙来忙去,夜里都不得安枕,如今总算事情了结了,咱一块喝一盅。”

酿酒师傅以及家仆们看着崔小清这一身红衣,下巴都快掉了,时穿见到大家诧异的眼神,也不禁觉得奇怪——这红衣……大宋朝穿朱紫衣,也是用讲究的吧?崔小清神神叨叨的,喝的是什么酒?

第297章 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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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早起来,遭遇连水军袭击,再到跟保甲长说完分赃协议,与蒙县尉、施衙内、海公子分了手,这个忙忙碌碌的一天已接近傍晚了,太阳正在落山,满天都是红霞,让人经不住沉醉。

在这个夕阳般的美好中,崔小清一身红衣,满身首饰,仿佛新娘……对了,仿佛新娘一般鲜亮,过来邀请时穿共进晚餐,时穿不由得调侃说:“哥跟保甲长们议事的时候,那些保甲长见到哥脸色发青,神色没有一个正常的,说完时候鬼催的一样跑路了,这个时候,崔姑娘怎么还有兴致搞烛光晚餐,哈哈。”

崔小清莞尔一笑:“这个时候,奴跟郎君是一根线上拴的蚂蚱,郎君在前面杀人放火,奴跟在后面毁尸灭迹,所以别人怕,奴家却没有怕的资格。”

时穿愣了一下,不由得被崔小清的温柔感动了一下。

“好吧,把这厮的薄荷酒带上,墨芍呢,也唤上她,带几件礼物,一起吃饭”,时穿一边吩咐着,一边跟崔小清向外走。

这个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炊烟渺渺,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饭菜香味,小孩子们欢笑着,聚拢在村中心广场上,玩着各种游戏,老人们一边端着大茶碗,跟邻居下着棋,一边呵斥着孩子小心,见到时穿出来,所有的人都要停下手中活儿,冲时穿欠个身表示招呼。

一名孩子咯咯笑着从时穿脚边跑过,孩子的祖父惶恐地在后面喊着,时穿一把揪住孩子,见到孩子拖着两条鼻涕,他顺手给孩子擦了一把,而后……他看到了孩子胳膊上的黑纱。

崔小清在一旁轻声提醒:“这孩子的父亲是团练,前日阵亡了。”

着话,崔小清轻轻牵起时穿的手。时穿感觉到柔软的小手在掌中轻颤,他心中叹了口气,重重捏了一把掌中的小手,顺势牵着手说:“苦了你了……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前一句话是对崔小清说的,后一句话是说那孩子——父亲死了不久,亲戚还在哀伤,孩子却已经戏耍。大约这时候,孩子还不明白父亲“走了”的实际含义。

“丧事办了吗?”时穿抱着孩子询问跟来的老丈。

老丈低下头,语气哀伤的回答:“已经办了,老爷,因是横死,没敢大半,等不到头七就埋了。”

“他是老几?”

“是老三!”

宋代的士兵地位低下,不禁脸上要刺字防止他们逃亡,而且平常的歧视待遇也很多,宋代的汉子要不是乳不得已不会参军,已经加入军队的汉子,家族一般不拿他们当活人看。而阵亡在古代属于“横死”,连个正常的殡葬待遇都无获得。

可他们是为了保护乡民牺牲的呀?!

时穿无指责整个时代的规则,他想着,等到《租借方案》正式实施之后,大约崔庄团练的待遇会更好点。他脸色只阴了一下,又柔声问:“抚恤发了吗?”

老丈拱手:“老爷,发了——烧埋银子三百贯,还说以后家中男丁每月给两贯钱,女童一贯五,一直发到孩子十八岁。等孩子长大了,还可以免费上学堂,或进团练作坊。老爷慈悲,家中上下感激不尽。”

时穿轻轻摇头,唉,既然拿了钱,怎么还草草葬了……罢了,不说了。

放下这孩子,牵着崔小清的手走了几步。似乎崔小清很享受这种感觉,主动提议:“郎君,再走走,去那几户死伤团练家中看看……”

不错,这几日忙来忙去,现在闲下来,正该去他们家中看看。

村中道路很好,时穿脚下瞪着一双牛皮快靴,崔小清则穿着一双木屐,带上全套首饰的崔小清走起路来,雅致的像一幅水墨画,她温婉的迈着小碎步,木屐踏在石阶上,走一路一路是音乐,这样的天气,如果再加上丝丝细雨,那就是画中人了。

不能不说,玫瑰园的兴建影响了村里的建筑风格,而时穿的作坊,以及早先的崔园时园等建筑,基本上都是石材建筑,影响所致,村里的乡民有钱了,便喜欢把自家屋子换成砖瓦石材,而宋代民居的建筑风格嘛——现代的日本乡居,就在竭力模仿宋代味道。所以整个崔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现代日本小镇一样,但它比日本小镇更古朴,更有那股中华的味道。

海州是港口城市,每年的季风以及由此而来的台风是大害,加上海州临近海边,海水倒灌导致土地盐碱化严重,所以过去的海州,农业人口并不多,如果不是海州茶叶市场撑着,这片地区并不富饶。而这一两年稍稍改变的是:时穿兴建的巨型作坊。

崔庄因为作坊而得利,村民们日子过得还不错。自玫瑰园兴建之后,村里的建筑变化最大的是屋顶,如今草帘式屋顶已基本不见了,因为它抵御不了台风暴雨,所以村民但凡有钱,先要换个防水水泥屋顶。这样一来,村内的建筑风格更像北海道海边渔村。

比如为了防止积水积雪,大多数民居的屋顶倾斜很厉害,快类似尖顶了。整个村落的屋子虽然带着典型华夏味道的方正,但红瓦石墙,石板街道,临街的窗户开得很小,厚重的石墙显得很凝重……这一切,更像现代风格的北海道。

清脆的木屐声踏在这样的街道上,怎一个诗情画意。

宋人的鞋底都是木制的,连快靴都是。基本上直到清代,在橡胶传入中国之前,最好的靴子底都是木头雕成,比如官靴,直到清代覆灭依然是“木底为上”。

制作木底的材料有软木与硬木,甚至还有银质鞋底——宋代最著名的银底鞋其实是一双高跟鞋,这鞋子也被指认为“裹脚”习俗的初始,它叫:“错到底”。但其实,把这双鞋拿到现代商场里,路过的人会脱口而出,称呼它为“松糕鞋”。

时穿牵着崔小清的手,一路在街道上徜翔,一边挨家挨户的慰问伤亡团练,一边听着崔小清的脚步声,胡思乱想着鞋子问题……不知道在宋代发展高跟鞋,销路会怎样?银底松糕鞋都出现了,再稍稍变化一下款式,宋人会接受吗?

各类机械分发下去了,下面是给团练们寻找产品,按宋人的创造性思维,也不需要太费劲,只需要给大家捅破一个窗户纸,宋人会接过创造的接力bān,自动的发展下去……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黑了,该走的人家已经慰问完毕。时穿感到心情特别宁静,他就这样牵着崔小清的手,施施然的走进崔园——这就是大宋普通村庄的一天吗?

崔园里张灯结彩,不知在庆祝什么,自从进了崔园,崔小清很得很羞涩,而时穿这时已经明白了事态的结果,他坦然地牵着崔小清的手,走到了崔园正堂接受崔园仆人的恭贺,而后牵起崔小清的手,柔和地说:“你肯委屈自己,我欠你的我明白,我向你保证,在崔庄,没有人强过你。”

崔小清满脸红晕,温柔的点点头,回答:“话不能这么说,我愿意,我心甘情愿的。”

没有婚纱,没有结拜礼,没有贺喜的宾客,没有婚,没有喜帖,只是借着崔庄剿匪成的喜庆,不明不白的办了这样一场喜宴——在礼仪之邦的华夏,“婚”这个词格外神圣,大多数人一辈子只能办一场“婚”,因为按照《周礼》,续弦继室所行的礼节,也不是“婚”。

崔小清停顿了一下,接受了时穿的鞠躬,并回了一个礼,平静的回答:“官人无需歉疚,奴家也没有失去什么,奴家只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的分量,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更清楚自己不能像豆腐西施一样,蹉跎了岁月——奴家没那个本钱。”

到这里,崔小清心里补充:其实黄娥也是个明白人。她若不让步,崔小清为了心中所爱,会坚持斗下去,即使失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损失——她本来就是一个被家族抛弃、无依无靠的孤女。没有时穿出手,也许早被海州的浮浪子掳回家中做妾了。如今,院门口那块大石头就是证据。

真这样下去,斗来斗去大家都没好结果。而黄娥退让一步,回避到城里;崔小清得偿所愿,不再纠缠身份的细微差异,反而是两相得利的最好结果……

所以,即使没有“婚”礼,即使没有满堂的宾客,即使这场结合不能声张,崔小清心中也充满甜蜜。

这是最好的结果。

一瞬间,崔小清眼前掠过了无数童年回忆,她饱含这两眼的泪水,心中呐喊:今天我嫁了,我把自己给了这个男人,真好。

这个时候,墨芍姑娘一身绿衣,捧着一杯茶走到两人面前,恭敬地行全礼,口称:“恭喜崔姑娘了,还请崔姑娘……崔姐姐接受我这杯茶。”

崔小清毫不犹豫的端起茶碗,时穿赶忙阻止……古代女人间的敬茶礼可不是随便行的,在婚宴堂上,敬茶礼是有讲究的,那是妾室给正妻行的礼节。

“这是怎么回事?墨芍,你来凑什么热闹?”

第000章 引子: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

引子: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

云台山、桃hua坞前,正是桃hua盛开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桃hua开得正艳。

今天是三月三,女儿节。

真正是“人面桃hua相映红”,如今桃hua丛中正有一队宋朝仕女、七八个人围着几株桃hua树散坐着,相互传递着杯盏,轻声细语欢笑着。

“女儿节”是宋朝未嫁女子约会情郎的日子,这六七名女子当然带齐了男伴,她们三三两两地闲坐,男伴则围在他们周围献殷勤。有欢声笑语在男伴手上品尝水果的,有亲热帮男伴擦汗递手帕的,也有两两围坐在一起,只管把柔情蜜意的话低低倾诉。

好一幅仕女嬉春图。

诸位男伴当中,数一名身材胖乎乎、脸上带着弥勒佛似憨笑的家伙最有威风,他带了足足二十余名家人,另外还有六七名头戴范阳帽,身披军袄的军汉伴杂其中。有这些穿制服的人存在,这伙人便堂而皇之把住了整个桃林,使得闲人都不敢靠近。

欢声笑语中,鼓声软软地响着。桃hua树下,一位蒙着双眼,身材瘦削,很有点娇憨态的鹅黄衣衫女子,用细胳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小鼓。鼓声隆隆中,诸位女子手中传递着一朵绢hua,每个接到绢hua的人,活像接到火炭一样,赶紧把手里的绢hua传递给下一位女伴。

但也有人不在意,绢hua传递到一位身材丰满,脸庞圆润,连手背上也有着婴儿般可爱的肉窝窝的大眼睛姑娘时,她显得不慌不忙。先是娇媚地拿起鲜hua,假意嗅了嗅并不存在的香味,而后在同伴的催促当中,才笑着将hua朵递出。

鼓声恰在此时停顿。

“哎呀”,坐在她肩下面那女子赶紧缩手,脸上带着欢快的笑,推了推身边的男伴,说:“这hua儿我可没沾手,还是你来吧——诗词对你来说就像我绣hua一样,小事,我还正想听一听你的大作。”

那位持hua女孩鹅黄春衫上披着嫩绿褙子,脸上带着媚媚的微笑,鲜嫩的仿佛一只只煮了七分钟的鸡蛋,她稍稍扭动身体,头上的金步摇便与胸前的饱满一起颤动,令人耳热心跳。偏她还斜了一眼众女:“我不信,这女儿节里,你临出门的时候没提前找几个捉刀人,早早写下几篇诗词袖在怀中?这会儿还不念出来,让我们听听阁下的佳作。”

她这一斜抛眼神的动作,现代人称之为“抛媚眼”,端的是勾魂摄魄,令旁边的男伴们看的直吞口水。

被她调侃的女孩啐了一口:“哎呀呀,鲁班门前不耍刀,李白墓前题不得诗。有你这个海州第一才女坐上座,我就是提前一年,找上十个捉刀人,呕心沥血做出的小词,也比不上你随随便便的小句子来的鲜活。我说,素珍你还等什么,好多日没听到你的新词了,快快拿出来让我等享用。”

被称作素珍的姑娘收起了鲜hua,旁边伺候的男人们见到这场争论尘埃落定,立刻发出一声狂热的欢呼,那声音未免有点声嘶力竭,活像粉丝听说偶像准备开口一般。众人叫喊中,那位带着很多伴当与军汉的小胖墩,更是用痴迷的目光望着拿hua的女子,嗓门甜腻腻的说:“褚妹妹,我可是憋了好几天,就等着听你的妙词了。”

拿hua的女孩姓褚,名叫褚素珍——名义上她是小胖墩的女伴。

褚姑娘咯咯笑了,笑声像黄莺般清脆婉转,用这样的嗓音,当个歌星足够了:“其实,咱这些人在三月三这天,无论做多少诗词,都比不上李易安那首‘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觉微寒,梅hua鬓上残。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桃hua树下,眼红的hua瓣片片飘落,真正是落英缤纷。

正在这充满动漫感的气氛中,一名女子接嘴说:“不如今儿你也吃个大醉,仿作一首‘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hua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行鸥鹭。’”

“且让我想一想——”褚姑娘沉思起来:“如此佳境,做不出好诗来,未免对不起这风光如画……”

趁褚姑娘沉思的工夫,女伴们抓紧时间跟男友说着悄悄话。

此时,女使们脚步无声地传递着茶水果蔬。缤纷的hua瓣映衬下,hua树当中的一位女娘不经意地说:“不吃了不吃了,今日贪看风景,吃多了,真撑得慌……啊,说到李易安的诗词,我倒是忘了李易安她常常炫耀的那句——‘人比黄hua瘦’。

呀,如今的女儿们都以瘦为美,我今天一点不知节制,回去后怕要被娘念叨好几天不能吃饭了……要死了,施衙内,你怎么望着褚姑娘流口水了,好腌臜,快擦擦。”

在场的一名书生一脸不高兴:“嘘,褚姑娘在想,都小声点。”

就在此时,天空的光线似乎变幻了一下,陡明陡暗。只是暗下去的时间很短,还不足四分之一秒,以至于众人奇怪的四处张望一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欢笑继续,一位女伴的男友一脸痴迷的响应:“就是就是!褚姑娘一首诗出来,若是传颂天下的话,今日我等这些同乐的人不免也要被人念叨了……其实,我还是喜欢褚姑娘这种体态,这叫‘丰腴得体’。”

“去”,说话那男子的女伴也不怒,一声娇叱:“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褚姑娘神仙般的人物,那里是你能匹配的……”

说话的女人嘎然而止,她望了一眼施衙内,脸上神情似乎在说:施衙内就更配不上了。

刚才那男粉丝的说话,引来在场男子的疯狂点头,所有的男人都一脸迷醉,用仰望偶像的目光望着沉思的褚姑娘,仿佛现代人仰望着言情小说巨匠琼瑶阿姨。

宋代没有言情小说,没有偶像剧——而宋代的小词作家,就等同于现在的偶像剧主角。

在这个时代,小词写的出名的人,所遭遇的就是一片狂热的崇拜。

沉默的等待中,一位青年士子唰的展开扇子,潇洒地建议:“有酒有茶,美人在膝……再加上点琴声便更风雅了。我来弹琴,帮助褚姑娘思考。”

众人轰然响应:“披襟当风,桃hua瓣瓣,hua海中独坐抚琴,有美吟诗,有士子畅饮——真是人间雅事啊,快点拿琴来,黄兄为我等奏一曲西江月。”

正说着,褚素珍那表情活跃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且慢,我有了——萧萧江上素樱春……”

胖墩墩的施衙内才听了一句,立刻大声叫唤:“好诗啊好诗。”

褚素珍表情立刻从沉思立刻变为愤怒,冲施衙内咆哮:“我才说了一句,你打断我干什么?”

可惜她这愤怒挂在一个活泼、动感、青春、阳光的脸上,一点不让人觉得是愤怒,反而平添一种轻嗔薄怒的妩媚,施衙内顿时觉得自己受到奖赏,他沾沾自喜:“一句也好,美的不胜收。”

太可气了,讨好人也不能这样……吃独食。因此,一旁在场的男伴顿时大怒:“施小胖,闭嘴,一旁呆着,听完再欢呼,好不好。”

在一众男人的同仇敌忾中,施衙内憨憨的一笑,摸摸脑袋:“我这不是情不自禁嘛,褚姑娘你继续……要不要先来点茶润润嗓子?这风光如画的……哦,茶不喜欢那就来点酒,胡商的葡萄酒?苏州屠苏酒?杭州荔枝?……好的,我一边待着去,不打搅……真不要点,你不要就直接还说嘛,我还以为你想要呐。”

在施衙内的死缠烂打中,在男伴们嫉妒的目光中,得偿所愿的衙内最终乐呵呵的端起一杯果酒,小跑地走到褚素珍身边,殷勤的奉上酒杯。褚素珍也不去接酒杯,就在施衙内手边,把红唇凑上去,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施衙内乐嘴合不拢,他反手掏出手帕,细心地说:“唇边有酒渍,我替你擦擦。”

这动作令褚素珍觉得过分了,她狠狠地瞪了施衙内一眼。

施衙内被这一瞪,身子酥了半边,他丝毫不觉得大家的目光中饱含谴责,那是嫉妒。他笑嘻嘻收起手帕,得意洋洋退冲众人扬了一下,马上又在褚素珍的瞪视下缩回角落里

褚素珍喘了口气,继续念她的诗:“嗯,‘萧萧江上素樱春,做弄许多愁。半竿落日,两行新雁,一叶扁舟。

惜春长怕君先去,直待醉时休。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后日……”

褚素珍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顿了一下,好奇的问:“什么声音,叫得如此凄惨高亢?”

施衙内高声喊叫:“好诗啊好诗。”

褚素珍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最后一句不是诗,是问话——我在问你呢?”

施衙内立刻响应:“问话……啊,好问话呀好问话。”

“噗”的一声,在场的人笑喷了,他们笑得东倒西歪,满地打滚。

施衙内还愣愣的追问:“词呐?词还有最后俩字。快点快点,褚妹妹,快说完那俩字,我让人誊录下来,贴到寺庙的墙上,也仿佛一段‘碧纱笼’故事。”

据说,唐代有一名青年学生进京赶考借住在寺庙里,寺院的和尚都不待见这位白吃白喝的穷学生,特意先开饭后敲饭钟,让穷学生错过饭点。这位穷学生于是在庙墙上愤怒题诗,但等他高中之后,做官多年再重回庙里游览的时候,发现庙里和尚很细心地用碧纱笼将他题的诗罩了起来,生拍那些诗句被风吹雨淋……

施衙内这是抱怨。

桃hua坞里也有一座道观。

原本,施衙内以为他可以仗着老爹在无为军做判官的权势,桃hua观的道姑们还不巴结着接待他们一行人,没想到却撞了个冷脸:桃hua观借口房子都租出去了,如今没有空闲的屋子,因而拒绝这一行人入住观中。

在着力讨好的女友面前,桃hua观如此不给施衙内面子,施衙内简直觉得丢尽了脸,他很恼火,后果……后果似乎不严重。

桃hua观说她们把房子都租给了准备参加秋试的秀才,一间空余房子都没有。施衙内虽然嚣张,他老爹虽然权势很大——相当于地委监察主任的角色,但这年头谁敢得罪考生?

那些考生一旦通过州试,再到京里参加完省试殿试,谁又知道他们当中,能否会出一两个跃龙门的未来丞相。

所以,即使在自己的女友面前,桃hua观的道姑很不给面子,施衙内也只能带着大队人马,乖乖的来到桃hua观后坡,在这片桃hua林中找了一片空闲的草地,消磨女儿节的美好时光。

好在桃hua观也不敢凭空得罪这一行六七个衙内们,她们派了一名女尼姑随行伺候,还殷勤的奉上道观中自酿的酒水,让施衙内觉得稍稍出了口气。但这口气依旧不顺畅,施衙内还想闯进庙里,进行一场流传后世的涂鸦。

有海州第一才女褚素珍姑娘做的春游诗,就仿佛杀猪人有了屠刀一样,正称手。

看看,你们这群占据道观的应届考生都看看,你们的才华有我的女友高吗?

见到我女友写的诗,你们还敢在我面前说自己识字吗?

连字都识不全,也敢来府城赶考,还大摇大摆的占据庙观,弄的我堂堂施衙内,只能灰溜溜的带着女友坐在山坡上——你们这群没知识的鸟人,犯了多大的错,知道吗?

桃hua观派来伺候的女尼姑名叫妙泰,这名眉目清秀的、二十岁出头的女尼姑一直懒洋洋的坐着,听到施衙内的叫嚣,她只是和煦的笑了笑,有气无力的回答:“我替衙内准备好笔墨,不知衙内喜欢庙里那块墙壁?”

施衙内缩了缩脖子。

这位妙泰又是施衙内不敢招惹对象。

妙泰没出家之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宝贝丫头,但她自小体弱,生身母亲早早死了,于是,在当地做官的父亲便把她送入道观修身养性。若干年后,妙泰父亲任职期满,准备离开当地,妙泰却不愿随父亲回乡,于是,她父亲利用权势买了一份出家的度牒;于是,妙泰便算是桃hua观里的正式出家人了。

与大多数走街串巷,靠传播是非,哄骗富人家眷钱财的道姑不同,妙泰的父亲临走的时候,替女儿在海州城外买了一块庄园,百十亩土地,而后捐给庙里一大笔钱。别的不图,只求女儿住在庙里不用为谋生而奔波。而妙泰有了这些依仗,在庙观里一贯独来独往,身边几个老尼姑伺候着,还有父亲留下的两个丫鬟傍身,平常根本不参与庙中的俗务,一排清高孤独自赏的模样。

但正因为如此,妙泰也很得一些自命清高的官宦女子的喜爱。

这些官宦人家来庙中烧香做法事的时候,最喜欢妙泰小院的清静,也喜欢妙泰饮食居住中,透露出的官宦气派,常常向主持要求居住于妙泰小院,并由妙泰亲自接待的……当然,妙泰独居寂寞,也愿意答应观主的请求,并在与官宦女子的交往中,重温过去的生活。

所以这位妙泰虽不常出去串门,却跟全海州城的官眷关系密切。当然,也正是这次因为有妙泰出面接待,才让施衙内不敢在桃hua观撒野……得罪了眼前这尼姑,等于得罪了全海州城的女眷们,女人传起闲话来那是很恐怖的。

施衙内郁闷的转向褚姑娘,后者瞪了施衙内一眼,不以为然的说:“你居然也知道碧纱笼的故事……等等,大家静一下,仿佛……又有声音传来?”

确实又声音传来,那是一声极端高分贝的惨叫,隐隐约约,似乎在叫嚷“鬼”什么的。

紧接着,桃hua林深处、桃hua观的庙墙后面,传来一阵隐约的声音,仿佛是快速地奔跑声,以及一阵隐隐约约的,极像是临终喘息,或者是野兽垂死呻吟的声音。

妙泰望了一下掩映在桃林深处的红色庙墙,心中估算一下位置,依旧用那种慵懒、不以为然的腔调解释:“那里是荷hua院,院中有一口池塘。因此夏天景色格外好。但在冬天里,满院荷叶枯萎,院子显得破败阴寒。所以冬天一直空置着,前几日才租出去,租给了一名老客人。

这老秀才考了十几次了,每次来府城都借住荷hua院。那老秀才四十多岁,头发已经苍白了。不过似乎气派很大,每次都带了六七名家人,七八名侍女,陆陆续续的还不断有家人赶着马车来送东西,问寒问暖的……也许,这是老秀才在教训女使,经常这样,都习惯了。”

妙泰说话的工夫,桃林深处的动静暂时平息。但等妙泰说到此处,刚才传来声响的地方陡然又发出两三声暴喝……似乎在说“别惹我”什么的。

暴喝声都是男人嗓门发出的,声音中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以及恐惧、绝望,还有说不出的凶悍——这就不像是教训女使了。

随着这几声暴喝,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大的铁器相撞声,这声音仿佛晴空里响了个霹雳,之前毫无征兆,声音却又响亮的让坐在桃林中的女人端不住杯子。那群衙内也多数惊慌失措,跳起来靠着桃树强作镇定的,发抖。

慌乱中,褚素珍惊问:“这什么声响?整个地面都在晃悠……,天,怎么了?”

伴随着那声巨响,桃林深处又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声。随后,所有的声响平静下来,世界一片死寂,时间也仿佛停顿了,以至于在场的人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桃林深处重新传来的尖叫声吓醒。

这两声尖叫是女人发出来的,但声音才到高亢处,陡然间仿佛被利刃斩断一样,尖叫声嘎然而止……

于是,四周又只剩下风声,以及一片悉悉索索的声、还有上牙碰下牙的声音、衣衫的抖动声,以及树叶、hua朵忍受不住人的颤抖而坠落的声音。

桃林中,男女滚落了一地,许多女人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伴,恐惧的说不出话来。还有女人已经昏了过去……

当然,总体算来,昏过去的人当中男性更多,只有两名女子昏了过去,昏过去的男人却有一半:四个。

男人当中,唯有施衙内是站着的,声响发动的时候,他闪电般跳了起来,把褚素珍拉在自己身后以身遮挡,而后身子挺得笔直,仰望着桃林深处的庙墙。

施衙内的家丁中,有他父亲假公济私而派来的六七名无为军军汉,这些人听到声响,已紧紧地将施衙内屏护起来,有六七名军汉早已抽刀在手,其中一名军汉低声说:“衙内,先退吧,此处荒郊野外,又有众多小姐丫鬟,我们先退到安全地方,再召集大伙上前查看。”

此时,褚素珍紧紧拉住施衙内的手,一副很依赖的模样。

女友手在握,还在不停颤抖,让施衙内怎能退却。他压低嗓门一声轻笑:“还‘召集众人’?一个县不过十五名弓手,哪里还有人手召集。你们这些人好歹是军中多年的厮杀汉,我也跟着父亲也学了一点枪棒,咱现在的人数比县衙的衙役还多,我们再退,又到哪里去寻比我们强的人?

廖五,你的手冷吗?且提着刀剑,我们上前打探一下,张三领着其余人待在此处,护住那些女娘们,仔细听我们的招呼。万一前面事情紧急,你们只管护住小娘子们后退,我们在前且战且走,掩护你们。”

最先听到声音的褚素珍突然插嘴:“真安静。静的仿佛时间停顿了。”

施衙内点点头,他松开了褚素珍的手,回答:“哈哈,我也有这感觉……你先呆着此处不动,我上前打探一下。”

招呼自己的家丁掩护褚素珍,施衙内带两名军汉上前,边走边咋咋呼呼的嚷嚷:“廖五,带人从边上绕过去,张三,附近找一找,有没有可以翻墙的地方。”

其实张三并不在施衙内身边,他正引领着几名家丁将小娘子们集中起来,并开始布置阻击线。

施衙内的大声叫嚷打破了周围死一样的宁静,这宁静曾让人恐怖,死寂中传来的喧嚣越发显得突兀,众人都觉得施衙内的叫声刺耳。桃树下,一位男伴语声颤抖的阻止:“可别,可别嚷嚷了,万一引来贼人……”

褚素珍不满意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做贼心虚这词你听过吗?打草惊蛇,你听过吗?……没想到施衙内平常看起来憨傻,危急时刻,也有这样的智慧。”

此时喊叫声已经靠近桃林深处的院墙,那里依旧一片静悄悄。

施衙内大呼小叫的寻找能过翻墙而入的途径,妙泰眼波一转,向张三开口:“送我过去,荷hua院有个单独的门通向外面山坡,这本是方便租客们游玩观赏的设置——你领我过去,我给衙内指点一下道路。”

张三犹豫起来,眼下,其他的女伴张徨失措,实在不好离开。

褚素珍虽然身子也在抖,但听了妙泰的话,她脱口而出:“咱别过去。刚才的惨叫声甚是凶恶,还是待在此处安全。”

妙泰轻轻一笑:“这里终究是我住的道观,我怎能不去看看?再说我从小到大体弱多病,常常早晨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能否见到晚上的落日,生死对我来说只是解脱……来,扶我过去看看。”

褚素珍一横心:“罢罢罢,你既然坚持——多叫几个人,我陪你一块过去。”

妙泰劝说一句:“你……不值得冒险啊。”

褚素珍不顾,回头招呼张三:“你赶紧护着各家姑娘退往大路……”

妙泰急忙阻止:“施衙内刚才的做法是对的——此处荒郊野外,贼人不知有多少游荡在外,他打草惊蛇后,恐怕也不知贼人向何处逃窜,万一我们乱走,迎头撞上贼人埋伏的后手,那可就糟了。诸位还是围成一个圈子,原地不动的好,至于最后往那里撤,等我们回来了再做判断吧。”

张三也不好劝阻,他分出几个人手,护送着两位小姐走入桃林。

等两位女孩来到庙墙根,施衙内已经停止了大呼小叫,正在专注的侧耳倾听墙那头的动静。首先赶到的褚素珍耳朵尖,立刻压低嗓门说:“仿佛又说话的声音,还是个女童嗓音。”

妙泰指了指西侧,悄声说:“转过那面墙,不远处有一个小院门。”

施衙内望了褚素珍一眼,一跺脚:“总得有人先去探路,你们几个护住两位姑娘寻找角门,廖五,蹲下来,我跳到你背上,你把我驮过墙去。”

妙泰摇摇头:“不好,打草惊蛇这么长时间了,如果是盗匪,早该跑了,不跑的肯定不是匪徒,我们一块从角门进吧。”

施衙内一咬牙:“角门在那个方向,我先过去,你们稍后一步再过来。”

但两位姑娘根本没能“稍后过去”。

荷hua院的角门虚掩着,施衙内一头闯进去,立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这声喊叫让两位姑娘忘了自身的处境,她们不顾一切的冲进院子,马上,她们也被院里的情景吓得大声惨叫。

ps:新书上传,恳请各位新老读者捧场,拜谢了。

第1章 你从哪里来?

第一章你从哪里来?

一道道光晕从眼前掠过,光晕的色彩说不出的绚丽,那些奇妙的色彩真难以用自然界色彩来衡量,蓝的奇怪,红的令人诧异,绿的让人说不出话来,黄的刺眼……

光晕的色彩变化极快,快速的色彩变化让眼睛疲惫,让人失去方向感。在这片光幻中,道生竭力的睁大瞌睡的双眼,心里不停的呐喊——不要沉睡,这一睡将是永远。

猛然间,光斑的变幻中出现一个黑点,这黑点极其微小,不注意看,几乎被忽略过去。

“来了”,这是黑点第三次出现,头两次,道生没有轻举妄动,现在他等不及了,他一伸手抓向黑点,而后全身冲向那里。

感觉那只刺入黑点的手仿佛伸进了水里,穿出黑点的手指,微微感觉到风的吹拂。

“就是这里。”道生奋力一跳,那黑色的光斑陡然跳动了一下,无声无息吞噬了道生的整个身体。

半空中,凭空出现了几个手指,这手指活动了一下,一个中指翘起来,鄙视一下。

紧接着,手指一弹,似乎很满意——手腕出现了、手肘出现了,一个人的额头出现了,紧随着,半空中似乎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这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

等周围人眨巴眨巴眼,原地出现了一位浑身赤裸的大汉。

道生站在原地,左右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跺跺脚,伸起拳头呐喊:“终于,爷出来了。”

这一刻,时光似乎停顿了。

这是一间屋子,屋内的布置古色古香,一个厚重的衣柜,倚墙而立,衣柜上方是很多格子,格子上摆着茶瓶茶碗。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苍蝇悬停在茶碗上方,半空中翅膀张开着,却没有忽闪忽闪。

柜子旁边摆着一张床,床上坐着一位四五十岁、古装打扮的中年妇女,她穿的服装有点类似日本和服,藏青色的衣衫,衣襟边缝着一圈暗青色的缎子。袖子很宽大,上窄下宽类似钟形,头发梳成坠马髻,头上插着三支簪子,肤色白净,但表情凶恶。

此刻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戒尺,戒尺举在半空中,而她的眼睛瞪着,几乎脱出框外——她瞪视的方向,正是道生出现的位置。

老妇一个手上托着另一只小手,小手的主人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那女孩一身布衣,头发梳成反绾童子垂髫,不过,虽然是童子,却是一位典型的袖珍美人,明目皓齿,皮肤白瓷一般,指甲透露出健康的红润,头发油黑发亮,睫毛很长,衬托着那对眼眸充满了灵动。

托在老妇手上的小手已经有一道红印子,似乎刚挨过了一戒尺,而那位小女孩的另一只手正捂着嘴,同样,她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大张着,冲道生出现的方位,一脸的喜出望外。

屋外飘来阵阵花香,道生眼睛一眨,屋子的墙壁仿佛突然透明,外面的世界一览无遗:

一只燕子张开翅膀凝固在空中,几只蝴蝶悬停在花朵上,十多只蜜蜂也凝固在半空中,风刮起的尘土也像固体凝胶一样悬停着……除此之外,院里还有六名壮汉,他们手里拿着刀枪棍棒,正向墙外张望。

眨眼之间,时间重新流动起来,燕子忽闪着翅膀在空中一掠过;蝴蝶落在了花瓣上;蜜蜂直奔着花粉而去;尘土开始向空中扩散。院中手持刀枪的六名男子身子扭动,望向同一个方向,那个方向,隐隐传来几声男女的欢笑声,笑声很清脆。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刺得人耳朵生疼,橱柜边那只飞舞的苍蝇也被吓得冲房梁上高飞而去,坐在床上的老妇用高分贝的嗓门,声嘶力竭的叫嚷着:“鬼呀。”

话音刚落,院子中几个男人动了起来,顿时,墙壁重新恢复了原状。只听脚步声响了两下,又停住了,院内有人懒洋洋的说:“青天白日,哪里有鬼?”

坐在床上的老妇嗖的站了起来,她甩开小女孩的手,手中的戒尺没头没脑的向道生砸去,并尖声叫着:“鬼呀。”

院墙外,隐隐约约的几名男女欢笑声并没有停顿,院墙内,脚步声不再响起,对于守护在院内的汉子来说,似乎墙外的情景更值得警戒。

那老妇一头撞向道生,却扑了个空,回过头来,她发现道生依旧站在原地,根本不曾移动过,然而,她刚才明明掠过了道生存在的位置。

老妇瞪大眼睛,立刻又发出一声嚷叫:“鬼呀。”

喊叫过后,老妇闭起眼睛,没头没脑的又戒尺敲打着周围,像一头疯牛般四处乱撞……马上,她感觉到道生的确实存在了——脖子上多了一只手,手长脚长的道生掐住对方的脖子,那老妇的戒尺虽然仍在挥动,却总是挨不上道生的身体。

道生眼中怒火在燃烧,他手上使劲,老妇渐渐有点窒息,手脚发软。等老妇不再挣扎后,道生轻轻的把对方放在地上,一字一顿的说:“别、惹、我。”

老妇的脖子被掐住,尖叫声顿时停止了,等道生放开对方的脖子,老妇剧烈咳嗽起来。正在此时,旁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问话的是屋内那位十二三岁的袖珍小美人。

这话仿佛油锅里滴进了水,老妇人顿时不咳嗽了,她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了一支匕首,雪亮的匕首凶狠的向道生扎来,同时,老妇重新尖叫起来:“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

“砰”的一声,老妇的尖叫嘎然而止,其身体直接飞起,撞开了虚掩的大门,坠落在院中,匕首甩出老远,戒尺在地上跳动几下,随即跳入草丛中。

道生的身影出现在撞开的门边,他凶狠的重复着刚才的话:“别惹我。”

院内的六位壮汉有点呆愣,一名壮汉还傻傻问:“你从哪里来的?”

飞出屋子的老妇,身体落地后立刻一动不动,再无声息。道生抬眼四处打量,院墙外,男女的花笑声似乎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院落中其余几个房间又窜出几名老妇来,她们反应快,其中一名老妇立刻呵斥:“你是谁?”

没有得到回答,老妇转身喝斥六位壮汉:“怎么守院子的,怎让人摸到这里?还不快动手,杀了他!”

第2章 蹊跷的狙杀

第2章蹊跷的狙杀

老妇的命令没有得到立刻响应,院中一位持刀的壮汉看了眼刚从门里飞出、如今倒卧在地上的那位老妇,脸上稍稍犹豫,冲道生拱手:“这位男女,我们院中没有女尼,你找错门了,这里是我们租下来借住的,你……走错院子了。”

一位老妇呵斥一声:“宋嬷嬷怎样了?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此人拿下。”

道生举步迈过门槛,几名老妇赶紧用手遮住眼,刚才说话的那位老妇继续叫嚷:“别惊动了他人,赶紧拿下。”

没有理睬别人的吼叫,道生继续跨出门廊,他四处望望——这是一个小型的古代宅院,一排U字型房屋圈成一片天井,一道石径从院门口延伸到各自屋门,石径旁是低矮的花丛,以及一些刚刚发出幼苗的柔嫩青草。

小院的院墙是朱红色的,滴水檐上覆盖着青色的琉璃瓦。再往远处眺望,一枝桃花出墙来,墙外桃红一片,风中飘荡着桃花的芬芳。微风吹拂下,少许桃花花瓣从树上零落坠下,将院外浸染的诗情画意。

那持刀的壮汉上前拱手:“男女,你是来私会道姑的吗?这荷花院一个月前就被我们租下了……”

正说着,道生突然觉得一阵劲风扑来,他忙一跳闪开,回身一望,却见刚才跟他说软话的那人,手中的腰刀刚刚挥过他原先站立的地方。

这下子攻击,仿佛一个暗号,其余几位壮汉立刻闷声不响的扑了上来,刀枪棍棒四处挥舞,道生在人丛中跳来跳去,恼怒的低吼:“怎么回事,刚才哥只是正当防卫而已,你们怎么一句话不说,就喊打喊杀……我警告你们,别惹我,没见我正烦着呐?!”

门口再度传来那声弱弱的询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道生回头张望,刚才那位十二三岁的小美人正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站在门里,眼巴巴的询问。目光充满了祈求,充满了小心,充满期待。她全身紧紧绷着,扶门框的小手青筋暴起。

刚才院中发话的那位老妇,立刻嚷道:“小娼妇,果然人是你勾来的,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快加把劲,杀了这汉子,休惊动外人。”

刀舞得更激烈了,枪穿刺的更加凶猛,剑来回纵横……道生越来越火,越来越怒,那些狂舞的刀枪棍棒,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各种色彩的变幻,心头一阵阵烦躁的道生,已处于爆发的边缘。

正在这时,一位老妇又提着短刀,冲倚门而望的小女孩奔过去,嘴里咒骂不停——这下子,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倚门而望的小女孩,眼角看到了挥刀而来的老妇,但她依旧站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道生,充满期望的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道生一把抓去,舞刀男子手上的刀到了他手中。

道生随手一挥,刀光像一道闪电,凶狠的从半空中劈下,正撞上一柄刺来的剑,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刀剑相碰的地方仿佛发生了大爆炸,刀身剑身一起碎裂,只剩下了刀把剑把。

对面使剑的男子胳膊已经变形,剧烈的疼痛使他一声闷哼,就翻倒在地。

道生身影一闪,出现在那位挥刀奔向小女孩的老妇身边,他一巴掌拍在对方肩膀上,老妇的身体像陀螺一样在原地打了个转,然后像破布一样,委顿在地上。

倚门而望的小女孩盈盈的曲了一下膝盖,做出一个古代的福礼,以表示致谢,而后殷切的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来不及回答,身后传来剧烈的枪风,一杆质地良好的红缨枪凶狠的向时穿背心扎来。

使枪的男子武艺了得,只见他枪随身走,步伐矫健——这次道生是静止状态,这样的脊背简直是活靶子,枪手觉得,他若连这样的目标都扎不中,那就白费了二十年起五更、练三经的打熬。

大枪顺利的递出,目标就在前方……猛然间,枪杆似乎变成一块烙铁,火烫火烫。枪手没不及思考枪杆发烫的缘由,突然觉得枪杆凭空消失,一只白生生的大脚丫迎面飞来,他甚至能够看到对方的五根脚趾头。

这只大脚重重踢在枪手的胸膛,枪手直直飞出,一声未吭撞到院墙上,院墙纹丝未动,但枪手却像一团烂泥一样糊在墙上,而后毫无形状的顺着墙壁滑落。

道生很愤怒——让不让人说话了?好不容易找见了个有人的地方,好不容易见到几个活人,这些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冲他乱砍乱刺。

不让我活,我也让你们活不成。

道生随手一挥,大枪从他手上飞出,像飞镖一样扎上一名扑来的男子,那枪又像穿透纸一样,轻易地刺穿那人的身体,而后带着尸体飞出,坠落在不远处。

这样的杀戮,该让人有个说话的时间了——没有,刚才站立在个个屋门口老妇也都行动起来了,她们有的从身上摸出皮鞭,有的摸出戒尺,还有人摸出双刀,双眼赤红的冲道生奔来。

好吧,那就让这世界清静一下吧。

道生的身影连闪,他的动作似乎没有连续性,身影忽然出现在这儿,忽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每次出现总是那么突兀,仿佛黑灯舞厅里的舞蹈动作,当每一次霹雳灯亮起的时候,都是一个孤立的造型,上一个动作下一个动作之间,毫无关联,像是一幅幅漫画,每个动作都是图画中一页。

仅仅几个呼吸的动作,院落中确实清净了,所有的人都倒下,呼吸消失。此刻,院墙外男女的欢笑声也停顿下来,道生四处打量一下,门口那小女孩又弱弱的问了一句:“你是来救我的吗?”

道生四处张望一下,院里所有的门都虚掩着,他茫然的再度打量了一下院落。

从他的位置看过去,这处院落似乎还有纵深,因为房间背后、屋角处隐隐可以看到一截矮墙,矮墙背后的空气里水汽沛然,似乎存在一个池塘。

“你是来救我的吗?”门口那袖珍美人带着哭腔问。

第三章 也算是好人?

第三章也算是好人?

道生鼻子哼了一声,这算是答应吧。

那倚门而望的女孩,全身的肌肉立刻松懈下来……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露出多大的激动,身子依旧站在原地,冲道生上下打量一番,细声细气问:“你在天界是什么神灵?”

“天界,这关天界啥事?”道生懊恼的翻了个白眼。

“我看到了,你是从半空中出现的,不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宋嬷嬷打我的时候,我正在向满天的神佛祈求,忽然看到宋嬷嬷的身后,大约肩膀的高度,突然出现几根手指。这手指四处乱摸,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紧接着,一道耀眼的白光,你出现了。

我曾向神佛许愿,一旦他们答应了我的祈求,能伸手拯救我,我一定点燃长明灯,为神佛再塑金身……如今我的愿望实现了,告诉我,是哪位神仙派你来的,我好向他们还愿。”

身后传来一个粗嗓门的呼喊声,那声音来自院墙外,道生没有理睬,他四处打量着,心不在焉的回答:“爷出现在这里,跟满天的神佛无关,仅仅是时空乱流而已。没有人能指挥我,我不是神仙,只是过客……”

对面的小女孩马上充满惊讶,充满惊喜:“没人能指挥你呀?那你是什么品级?”

道生晃了晃脑袋,决定放弃这个解释不清的问题,他反问:“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一见面就把人往死里整,这幸亏是我,要是个别人,哼哼……”

对面的女孩满脸的失望:“你不是来救我的啊。”

道生望了对方一眼:“如果不是你问出那句话,也许我早跑得远远的,不会在此停留……好吧,就算是来救你的,你看到了我的出现,你问出了那句话,如果你因此被灭口,我当然放心不下。”

倚门而望的小女孩眨巴眨巴眼:“你还要走吗?不走行不行?”

道生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院门被撞开,几个人冲进院里。

***************

道生静静地看着冲进来的几个人。

一个矮墩墩的小胖子,领着两个很有军人气质的壮汉,这些人手里个个都拿着刀……见到雪亮的刀光,道生的瞳孔开始收缩——刚才在墙外大呼小叫的,就是这些人吗?

很好,很强大。

千万别惹我。

当然,恐怕他们也惹不了自己了——进来的小胖陡然见到道生,眼睛一瞪想发威,但这一瞪眼让他看到院中的地狱般景象,施衙内脚下脚下一软,手中的刀坠落在地上,幸好旁边的军汉手快,他将手向施衙内肋下一插,搀起了衙内。

院里一地的鲜血。

一个壮汉仰面倒在墙根,胸骨全部塌陷下去,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难以置信,他的嘴边、鼻孔边,甚至耳边都有一些血迹渗出,不过渗出的鲜血没有流淌到地上,他的身旁草地干干净净——那壮汉是在瞬间被人击毙的,所以没有血液流出。

施衙内双腿发软,用受惊吓的目光,四处偷瞥:

另一名壮汉趴在不远处,他的脖子弯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身边流下一大滩血泊,血迹边缘,是一行深深的、倒退的脚印。顺着这些脚印的反方向望去,又是几具尸体,四五个壮汉七扭八歪的扑到在地上。还有四名穿女装的尸体也躺在周围……

除了这些尸体,院里散落着无数兵器,有断成两截的木棍,碎裂的刀剑,那四名老妇人身体不远处,还丢弃着几把剪刀、短刀、匕首、皮鞭……好一副剧烈搏斗的场景。

道生感觉到地面上光影的变动,那是施衙内的手在发抖,后者强撑着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但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墙边移。地面上光影的变动让道生心情烦躁,他尽力缓缓吐气,平息着内心的烦闷。

道生烦着呐,孰不知此刻对面的施衙内心中也在发抖:冤啊,我真冤。在墙外打草惊蛇这么久了,凶手怎么就不跑呐……

此时,道生还没找见机会穿上衣服,他就这样浑身不着一丝布缕,整个身体像在血池中浸泡过,红灿灿一片。时间久了,鲜血已经结块,浑身像是披上了一层血衣,他凶狠地瞪大眼珠,脸上的肌肉不停跳动,烦躁狂暴都写在脸上。

可怜施衙内身边的军汉,也曾在战场厮杀过,却被道生身上的凶气逼得步步后退。

自施衙内进来后,道生没做一个动作,没发出一声,但冲进来的人却步步后退,说不出一个字来。

眨眼间,褚素珍冲了进来,这时,施衙内与伙伴还活着,但衙内的两个伴当用身体挡住了衙内,这三个人已经躲到了墙角,施衙内手中的长刀早已丢弃,军汉的长刀垂到地上,刀尖不停的与地面发出摩擦声。

见到褚素珍出现,虽然心中恐惧,但施衙内依然不顾一切的大喊:“别过来,此人好凶恶。”

褚素珍与妙泰下意识的又望了凶手一眼,各种心理闪电般纷至沓来。

起先是恐惧,手脚仿佛不听指挥,但听到施衙内叫喊,褚素珍又想挺身向前,与施衙内站在一起,猛然间又想起对方赤身裸体,羞涩的心思升起来了,紧接着,一股更猛烈的感觉像排山倒海一样压过来,两位姑娘忍不住腿一软,软倒在地上剧烈的呕吐起来。

现场触目惊心的惨状让人恶心,让人恐惧,但更浓烈的血腥气刺激的人站不住,只能天昏地暗的呕吐。

一片呕吐声伴奏中,施衙内颤颤的问道生:“你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罢了,好汉,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走你的阳关道,就当没看见我们,好吗……”

道生撇撇嘴,心里很不屑——就这点胆量,也敢吼我,真是恋奸情热……不过,如此敢爱敢当,我喜欢。

“他是好人”,一个细细的女童声音传来。

这嗓音顿时让施衙内回想起他在墙外听到的话音,顺着声音望过去,他发现堂屋门口、正倚门站着站着一名十二三四岁的女童……衙内见到这个女孩,竟然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念头:好一个小美人。

转念之间,衙内猛然想起对方的童稚,不禁一阵羞惭……真是的,我居然对如此年幼的小孩动心,我对不起褚姑娘,对不起从小受的教育,对不起父母对不起……

倚门而望的小女孩个子不高,梳着丫鬟的发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皮肤白嫩宛如一个瓷质袖珍美女,她一手扶着门,细声细气的说:“他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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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到底傻不傻?

第四章他到底傻不傻?

借打量小姑娘的机会,施衙内快速扫了一遍院子。

这院子是通常寺院专租给大户人家的,房屋布局也跟大户人家的四合院相仿,迎门处是一间大堂屋,堂屋左右两侧盖着两排厢房,这厢房大约是给仆人居住的。如今这些房间全部敞开着大门——施衙内快速数了数,两侧各有四间厢房,总共八个屋门,地下躺了十个人:六男四女。

道生站在原地,他正在竭力恢复自己纷乱烦躁的心理,此时他无法解释,因为……解释不清。

耳边隐隐传来袖珍美人细声细气的话:“他杀的都是拐子——奴家是淮南东路扬州江都县县尉之女,名娥娘,父亲黄讳翔,字和尘,崇宁元年同进士出身。奴家正月十五看花灯的时候,被拐子拐来这里——此处是什么地方?”

官家子弟呀……小美人这句话顿时让施衙内胸膛挺直了,他手不抖了,腰不酸了背不疼了。顺便望了一眼那个行凶的大汉。这期间,浑身赤果果的道生一直背对着庭院大门,也背对着施衙内,他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赤身而感到不自在,他天经地义的站在那里,一直没回头。

施衙内望着道生的背影暗在摇头:似乎,我进来的时候他还在与小女孩交谈,但那番谈话恰好被我打断了……一个县尉之女啊,怎能如此坦然的跟一名赤身大汉交谈,这家教……还是个小美人呐?!

“这里是海州之南的云台山,此处是桃花观内荷花院,你所在的堂屋背面,是这庭院的后花园,那里有一座荷花塘……等一等,你怎么知道那大汉是好人?”施衙内鼓足了勇气,说完了这段话。

我带来的两名女伴还软倒在地上,呕吐,倚门仰望的十二三岁小女孩,却能不慌不忙的,与站在尸山血海中的赤裸行凶者平静交谈,光这副胆量,至少比衙内我的女伴强……没准还比衙内我强。

小女孩望了一眼浑身是血的道生,嘴角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也是被拐子拐来的,几天前,拐子把他身上衣服剥光了,捆起来扔在我车里,故而我知道他的存在。”

施衙内胆气一壮,看了看浑身是血的大汉,脸上露出憨笑:“真够倒霉的,这么大的汉子,也能被拐子拐了。”

门口那小女孩眼中转动一下,噗哧笑了:“谁叫他吃醉了酒在荒野中乱转。”

这时候那小女孩还能笑得出来,想必当时的场景非常滑稽可笑。

小女孩的镇定感染了妙泰和褚姑娘,这两人停止了呕吐。回过神来褚姑娘赶紧喊:“快给他披一件衣服,这样赤身……像什么样子。”

道生挠了挠脑袋,微微做出一个转身动作——刹那间,褚姑娘与施衙内同时发出尖叫,大喊:“别动,就这样,别转身,千万别转身。”

倚门相望的小女童笑了,露出洁白的小碎牙:“他呀,已经被拐子打傻了。”

施衙内赶紧接过话头,看着赤身大汉,将信将疑的问:“说说,这都怎么回事?”

女童用沉稳的语调,细声细气的叙说:“上元节那天,江都县人潮涌涌……奴家被几个拐子拐到车里,马车一路向北走,尽拣一些偏僻的道路行走,一路也不停顿。

有天晚上,马车突然停了,赶车的车夫说,前头有一个醉汉边走边唱歌,又走的很慢,挡住了马车,耽误拐子们的行程……时间紧迫,拐子们不想另选别的道路,便尾随他到了僻静处,敲了他的闷棍,事后怕他醒来,喂了他大量的蒙汗药,把他剥光了,捆起来的塞在我的车里。

因为这一耽搁,天亮了,一路上人来人往,拐子都不好处理他……一路走啊走,拐子们带他到了这里。本打算今日在这附近找地方埋了他,可是突然听到观外有欢声笑语,拐子们便商量着,今晚把他沉到荷花塘中——没想到,他刚才突然醒来。

也许是路上吃了太多的迷药,还反复吃个不停,这人刚醒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拐子们便想抢先下手,再把他打蒙,没想到这次棍子敲在他脑袋上,没敲蒙他反而把他激怒了,他跳到院子里见人就打……然后,就是你们见到的这番场景。”

施衙内定了定神,赶紧招呼:“快把两位女娘扶了起来,都没一点眼色,没见褚姑娘躺着吗?廖五,去招呼人手,让张三快去通知捕头。”

安排完这些事,施衙内这才想起有什么不对,他赶紧盯着小女孩追问:“你怎么知道这汉子已被打傻了?”

小女孩一点没犹豫的回答:“刚才他既忘了自己的名姓,还说不出自己的家乡,紧着问我现在是什么年月,还询问当今的官家(皇上)是谁——可不是傻了吗?”

被众人谈论的道生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他大大咧咧走到一名“歹徒”身边,低下身去扒死者的衣物,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他泰然自若地挑了件干净衣服扒下来,反手披在自家身上,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一些施衙内听不懂的话:“竟然是宋朝,还是宋徽宗那个道君皇帝当政……完了完了,没几年好日子过了。”

施衙内对道生破坏犯罪现场的行动视而不见,他望了望左右的厢房……没等施衙内开口,对面的女童很有眼色的回答:“左右厢房里都是他们拐来的女孩,拐子们平常都在厢房里看守,听到动静才从厢房里出来。”

施衙内马上问:“这么久了,怎么她们一点动静都没有?”

女童回答:“那是因为你们堵在庙墙外,拐子怕她们喊叫误事,提前给她们喂了蒙汗药。”

施衙内反问:“他们为什么不给你喂蒙汗药?”

“我很乖啊——我是县尉之女,拐子们拐到我,害怕我爹追踪报复,只能把我带在身边紧紧看管。一路上我不哭不闹,拐子们自然想不起来给我喂药。”

这时,道生已经披好了衣衫,他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衣服不方便,一边随口插话:“问那么多干嘛,派个人去江都县通知一声,让他们来认人,人一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第5章 知情不知情?

道生的插话很突兀,一直以来他对众人的交谈置身事外,这番话过后,施衙内惊诧地望着道生,说:“妙啊,我怎么没想到,如此简单,所需要做的,不过费点时间而已——谁说你被打傻了我跟他急。瞧你这些话,条理清楚的……你明明不傻吗?”

倚门相望的小女孩眼珠一转,马上抢着回答:“我也听拐子谈论,说当初敲晕他的时候,他身穿着仕子衣衫,背囊里有几本《毛诗本义(欧阳修著)》、《书传(苏轼著)》、《皇极经世书(邵雍著,数学书)》,还有几本是关学宗师张载的著作,所以他肯定是个读书人。”

此时,褚素珍刚刚止住呕吐站稳,猛然间想起什么,呀了一声冲向两边的厢房,施衙内举手想阻止,褚姑娘已经一阵风冲进那些厢房内。紧接着,没等衙内抬腿追赶,倚门的小女孩已出言安慰:“拐子的头领听到你们的动静,已经提前出门躲避,院子里留守的人,现在已全躺在这儿了。”

小姑娘话音刚落,褚姑娘已经冲到院中,痛心的喊:“果然……屋里躺着三个小女孩,都睡得很熟,怎么摇都不醒,定是吃了蒙汗药。”

话音刚落,褚姑娘没等别人回答,一转身,又冲向其余的厢房……

在那些厢房里,有的躺着两人,有的躺着三人——总共八间厢房,整整躺了十八名少女——算上倚门的小女孩,整整十九人。

稍停,褚素珍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冲到的院里,带着怜惜与愤怒的情绪,大喊:“作孽啊,这么小的女孩都拐,我这么小的时候,正在承欢膝下享受父母的溺爱,浑不知人间险恶,这……一下被拐走,掉进了泥地中,今后即便活着也如行尸走肉般,再不敢相信人世间的快乐,这么小,这帮拐子打算将她卖入何处?”

旁边传来一阵念诵经文的声音,念经着是妙泰,她低着头念诵着:“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妙泰背诵这段经文时充满悔恨的味道,仿佛刚才褚素珍的谴责是在指责她,一脸内疚的妙泰低声说:“罪孽啊——来租房子的老秀才经常过来赶考,观主认为他是熟人,才放心把房子租给他,没想到他居然是位拐子,还是首领人物……看起来多和善的人,怎么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一口气拐卖十几个女孩,这已经是集团作案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捂不住。桃花观已经罪责难逃了,妙泰身处其中,说她完全不知情……?!

施衙内忙碌地发遣仆人去通知官府,听了妙泰的话,低声吐槽:“老秀才年年都来啊……也不知这些年来,他拐卖了多少女孩出去,丧尽天良的,可惜让他跑了。”

褚素珍怀抱着那位七八岁女孩,圆脸上涌出欣慰的笑容:“衙内,你这次可算积了阴德,如不是你安排我们来桃花观郊游,怎会把这群拐子堵到院子里——这小姑娘也是有福之人,所以上天特意派我们来解救她们,否则,真不知道给人卖到哪里去。”

施衙内被褚姑娘说的仿佛自己是英雄般,立刻眉开眼笑,一边正忙着穿衣服的的道生听了这话也踱过来,散漫地向施衙内、褚素珍两人行了个,口称:恩公、恩人,多亏你们救了我啊布拉布拉……

行礼的时候,褚姑娘见对方松松散散的披着一身长衫,这件长衫对“凶手”来说似乎太短,以至于后者露出半截膝盖,两只光脚丫子踩在泥地里——那两只脚丫可真白啊,许多女子的脚都没有如此白净,一看这脚就知道,对方恐怕根本没下过地,没做过风吹雨淋的活计。

顺着那两只脚丫向上望去,果然,对方洗干净后真是白净,皮肤白嫩的宛若女子……嗯,似乎比大多数女子还白嫩。旁边的施小胖人好歹也是个衙内,平时养尊处优的,没做过什么晒太阳的事,但跟眼前这位一比,简直就是……油菜花跟茉莉花的区别。

目光移到对方脸上,面前的道生正歪着头,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个不停,空荡荡的袖子里,一眼可以望到对方腋窝里的汗毛……褚素珍脸一红,赶紧背过身子去,轻声提醒:“拐子的东西都在这里,还不下去翻翻你的衣物。”

这凶手一头短发,仿佛几个月前还是名和尚,头发才新长出来的。

道生行礼的姿势很怪异,神态表情也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身披如此不合身的衣物,出现在如此不合适的场合,与施衙内行礼的时候,道生竟然没有一点自居其下的谦卑,仿佛与施衙内是他地位相等的朋友一般——褚素珍此时才相信,对方很可能真被拐子打傻了。

“不用翻了,这里不会有我的衣服。”道生口齿清晰的回答。

对面那小女孩马上接过话题,快嘴快舌的补充:“拐子怎可能留下任何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我这身衣服也是新换的,拐子拐到我们,都是先把我们洗剥尽了,让我们换上新衣——就是那两位躺着的老婆婆,帮我们换的衣服。换下来的衣物都烧了,有好绸缎,也沿途卖了。”

褚姑娘茫然的瞪大眼睛,问道生:“你不是一直都在昏迷吗,怎么知道这里没自己的衣物?”

小姑娘看着褚姑娘,语气肯定的解释:“我告诉他——刚才他问过自己的衣物,我告诉他的。”

妙泰一声道号,打断了众人的话:“几位,我先回自己的院子。如今道观里出了这事,观主恐怕脱不了官司。经过这件事,道观名声坏了,今后怕少有人上门,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官府如果传唤,请到我的院子找我。”

此时众人既不好安慰,也不方便劝解,只能默默看着妙泰告辞。

等妙泰走后,施衙内这才想起自己的同伴:“啊,桃花林里……拐子在外面有放哨的没?拐子首领还在外面,这里打的如此激烈……快,快去看看桃花林。“

ps:很多书友觉得名字起的不好,其实蝶闹蜂忙的名字取自宋词,词牌名《汉宫春》,梅萼知春,见南枝向暖,一朵初芳。冰清玉丽,自然赋得幽香。烟庭水榭,更无花、争染春光。休谩说、桃夭杏冶,年年蝶闹蜂忙。立马伫、凝情久,念美人自别,鳞羽茫茫。临岐记伊,尚带宿酒残妆。云疏雨阔,怎知人、千里思量。除是托、多情驿使,殷勤折寄仙乡。

我觉得这个词恰当的反映了宋末宣和年间那种繁荣忙碌,也反映了主角……咳咳,不说了,再说就要剧透了。呵呵,其实内容是王道,对吧?

因为是新书,内容尚少,在此真诚感谢阳关半阕、一根柴、绯红之王--jojo,也非常感谢timqiu、piedpiper、zgw1357900、雪以`、一只懒羊羊、.宗佑.、Terence-我等等书友们收藏、推荐、点击、打赏和书评。这本书筹备了很久,就是为了让大家看得更加过瘾。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灵感的源泉!

第6章 名号这是个问题……

道生眨巴眨巴眼,望向院外……

有那么一刹那,施衙内恍惚觉得荷花院的院墙不存在了,他可以一眼望出去,望到桃花林深处。

只一眨眼,眼前的一切恢复原状,速度快的让衙内还以刚才只是眼花……施衙内揉揉眼睛:错觉,一定是错觉。那院墙明明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

道生笑嘻嘻插嘴:“你那些同伴,大概正在偷喝你的酒,啊,你家的酒很有名吗?”

施衙内打个哆嗦:“玩笑了……你是说他们都没事呀?那就好,那就好。这院里血腥气浓重,恐怕不好安置女伴们……啊,廖五,快带几个人看住桃花观主,不要让她跑了……我们都去庙观正殿安置,让张三带几个人,守住这院子,保护犯罪现场,不准闲杂人等出入。”

褚姑娘紧了紧怀中抱着的小女孩,赶紧说:“这孩子我先抱上,那些睡着的孩子,得想办法弄醒了。”

曾经的无为军军汉廖五插嘴:“蒙汗药吃多的人,用冷水一激就能清醒,褚姑娘安心待在这儿,帮我们把那些女孩唤醒,我们先去护住这些女娘,去观中正殿躲避。”

见到满场拐子的惨状,想起后者如此恐怖的身手,再想到如今这位绝顶凶人现在站在自己这边,施衙内突然间不再怕拐子首领去而复返了。他随手摘下腰中佩刀,递到道生手中,殷切的说:“您拿着,没准等会还要厮杀……我们可全都靠你了,你先在这院里守着,我带人去庙观正殿拘押观主,顺带安置同伴。”

褚姑娘赶紧补充:“还要留个人,帮着去荷塘里提点冷水,帮我把那些昏迷的女孩唤醒。”

于是,施衙内留下一名伴当,转身告辞。那名伴当提着桶去打水,院里只剩下褚姑娘、凶手,以及那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褚姑娘有点尴尬,尤其是见到对方光着大脚丫子,神态自若地满地转悠,想到对方袍子里什么都没穿,她又点脸红,眼神不由自主的东张西望。

那位倚门的小姑娘已经走出屋门,此刻的她已经牵上道生的手,挨个在尸体边驻足,似乎在欣赏这场屠杀,她一脸解恨的神情,指点着其中一具尸骸说:“就是这个人,有位姐姐不从,路上曾向人呼救,就是这个人下手摧残了那位姐姐,事后那姐姐不见了,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姐姐,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的仇,今日报偿了。”

道生牵着小姑娘的手踱到褚姑娘身边,褚姑娘神情有点慌乱了,她下意识的问:“痴汉,你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总该让自己有个称呼吧?”

道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褚姑娘,他似乎还在考虑如何回答,褚素珍一脸不乐意,自己的名姓,也要考虑这么久吗?

道生身手上牵着的小姑娘快嘴快舌的说话了:“我父亲姓黄,讳字和尘,我叫黄娥,你可以叫我娥娘。”

褚姑娘背过身去,反驳说:“我可没问你。”

道生轻声笑了,他不答反问:“我记得刚才你吐了,吐得很厉害?”

褚姑娘更羞了,她啐了一口:“我现在还想吐,怎么了?”

“你刚才吐得那么凶,但你听说厢房里有拐来的女孩子,毫不犹豫就冲进去查看,也不怕屋里还藏匿着余党。现在为了唤醒那些女孩,你虽然心惊肉跳,但还能站得直直的,在这里等待井水……小心一点,你还抱着一位孩子呢。”

褚姑娘被“凶手”这一提醒,忍不住又呕吐起来——虽然这样,吐的时候她还把怀中的孩子抱的很紧,小心翼翼的,唯恐吐到孩子身上。

怀里一轻,道生不知使用的什么手段,褚姑娘几乎察觉不到对方的动作,怀里的孩子已经到了对方手中。

“你可以叫我时光……嗯,暂时就叫这个名字吧。”

“时光?你是婺州金华人吗?”

道生……也就是现在的时光,痴痴反问:“你看我像金华人吗?”

“那么你是浙江嘉兴人吗?”

时光茫然的摇摇头。褚姑娘再问一句:“你真的既不是金华人,也不是嘉兴人?”

小女孩紧张的擦嘴:“他都被打傻了,拐子怕他醒来,连续给他吃了一个月的蒙汗药,他便真是金华人,或者嘉兴人,现在他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褚姑娘低下身去,与黄娥保持平视,耐心的解释说:“我现在询问他,就是想让他回想起过去。你不要老是替他说话,让他自己说。他能随口说自己是‘时光’,想必这个名字是他的真名字。嘉兴时家与金华时家都是大家族,他们家族有一个庶子正好叫‘时光’,这位时光是个大画家……傻子,你会画画吗?”

时光挠挠头:“画画?我不知道忘记了没有,但我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位‘时光’……罢,时光这个名字既然有人叫了,那我改个名字,叫‘时穿’吧。”

褚姑娘眼睛一闪:“字什么?”

时穿带着思索的神情想了想,在场的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搅他,许久时穿犹豫的说:“长青……”

“时穿、时长卿——有名有字,看来你真是读书人,还有‘号’吗?”

这年头除了读书人,很少给自己在姓名之外再起一个字。大多数贩夫走卒是用排行彼此称呼的,比如打虎的武松被人称为“武二郎”,而阮氏三兄弟则干脆直接称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

有名有字已经属于高级知识分子了,此外,唯有在文人当中流行一种风尚——一般闲着无事喜欢涂鸦的人,或者德高望重者,或者学生遍天下的人,会给自己起个号,比如苏轼自号东坡;欧阳修号醉翁,又号六一居士;王安石号半山……

褚姑娘这是在迂回试探时穿的身份,但这回她失望了,道生坚决果断的摇摇头:“这号嘛……我还没来得及起,要不,我现在起一个?”

名号,多神圣的事,很多人的名号并不是自己起的,是友朋赠送师长赐予,这称号要跟自己一辈子,能这样随意吗?褚素珍气的扭了扭身子,眼角却瞥见施衙内的家丁已经打的水过来,于是,她直接迎了上去。

用冷水把人激醒,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是那么简单。褚姑娘又是拍又是喊,好不容易喊起了屋内酣睡的女孩,她倒是多了个心眼,赶紧询问这些女孩家在何处……那时大郎如此凶恶,别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吧,或许他也是拐子中的一个,临时反水而已?

得赶紧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ps:大风车人123、睡不醒的冬三月、谢梦衣的号、乱世文章、无极限1等书友,感谢关注我的书。蝶闹蜂忙其实是想表现宋朝的一种感受,一种意境,商业繁荣兴旺,百姓富足安逸,他们忙碌着,并在忙碌中享受着繁荣的成就。而蝶闹蜂忙这个词,在宋代是个热词,当时多首诗词采用了这个词,而《汉宫春·蝶闹蜂忙》这首词对该词的意境表达的最为透彻,整首词显示出一种富贵闲人的慵懒,以及对生活的心满意足,但其中却没有丝毫耀富成分,表现出一种高雅而低调的享受心态——我认为这正是当时社会市民阶层的普遍心态。我羡慕他们,所以我特地用这个词向他们致敬。

为了感谢dannyfin、A-King、piedpiper以及所有关注本书的书友,今天还将更新尽请期待!

第7章 名字不在册

这一问,满屋子女孩哭了起来——她们果然家都不在此处,而且全是被拐卖的。当然,拐子看中眼的,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确认了被拐这个事实,褚姑娘对黄娥诡异作为,顿时减少了怀疑,也许那是大难过后的心神慌乱吧。那两人一直被拐子安置在一处,男人一直赤身luo*体,两人待在一块……也许两个人真有点秘密,那也是理所应当。女孩子保留一个清白名声不容易,该替人遮掩的,咱多担待一点。

故此,当褚素珍领这些女孩出屋时,即使觉得院中的时穿与黄娥交谈时的神态很鬼祟,比如一见她出现,黄娥便拼命的躲开,彼此刻意保持距离……她全装作看不见。

院内的惨状立刻让女孩吐得天昏地暗,见到她们吐得比自己当初还厉害,褚姑娘心情稍稍好一点,她大声呼喊:“时……郎君,这些醒了的女孩由你照顾着,我去唤醒其余的孩子。”

时穿点点头,他还没说什么,又是黄娥快嘴快舌的插话:“褚姐姐放心,我把她们都拢到正屋里,你去忙吧。”

褚姑娘领着家丁又走进另一间屋子,进屋的时候,她想起那些刚醒来的女孩,见到院子里的场景,也与她一样吓得站不住,而黄娥,她怎么一直如此镇定?褚姑娘心里止不住的嘀咕:“这小小年纪,精跟妖精似的!如此惨烈的场景,连施衙内这个男人见了都惊心动魄,她却能神色平静的与人倚门交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妲己来?”

连续走了几个房间后,被拐的女孩子都已经唤醒,褚姑娘走进最后一间屋子——在这种来回奔波徒中,每次走出屋门,重新来到院落时,褚姑娘总是被园中的惨状激起恐惧心和呕吐感,她忍不住两腿发软,忍不住想逃离这个院子。但她依然奔波着,去挽救那些被迷昏的女子们。

当她奔波于各个屋子的时候,时穿倒是非常尽忠职守。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杆红缨枪,拄着长枪一直站在院子里守护。

更令人神奇的是,连施衙内都借口安置同伴,不愿再踏入这院中,黄娥那个小女孩却一点没有在意遍地的尸首,以及浓重的血腥,她一直牵着时穿那只空闲的左手,与时穿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这两人交谈时断断续续,见到院中有人,黄娥就警惕的停住话头,冲来人露出微笑,时穿的呆愣愣的,总是反应慢半拍。而褚姑娘对此一点不在意,她只想着尽快把所有的女孩救醒,然后……逃离这所院子。

家丁又去打水了,在等待冷水期间,褚姑娘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偶然间,她听到几句飘来的话,那是时穿的嗓门:“你编的(谎)话听起来像……”

褚姑娘赶紧止住脚步,但声音再也听不到,犹豫了一下,她走到窗边,从窗户缝向外眺望。

这座道观有钱,窗户上糊的是绢纱而不是纸。绢纱捅不烂的,褚姑娘只能从窗户缝向外眺望,只见院中两人的嘴一张一合,但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褚姑娘回忆了一下——作为海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她阅读过很多闲杂书籍,鼓廊、回音壁的传闻也略有所知,稍稍考虑了一下后,她开始沿着刚才走的路径慢慢回溯,当她走到屋中某个地点,又一句话飘入耳,是黄娥的声音:“……唯有这样说,才能……”

褚姑娘稍稍动了动身子,她的耳朵仅仅变动了几厘米的距离,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褚姑娘站在原地,左右挪动耳朵,调整着身体姿势。稍停,小姑娘的声音又传入耳朵,声音细微,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你答应了,你答应照顾我的……上天派你来救我,你不能撇下……我背地里我无数遍祈求遍天神佛,没想到举头三尺果然有神灵,你真的来了,让所有的拐子都遭了报应……”

正在这时,话音嘎然而止,褚姑娘赶紧走到门边,果然望见家丁提着桶过来。

最后一间屋子躺了三名女孩,褚姑娘做事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好在经过长时间的实践,她已经手熟了,等她机械的将三名女孩救醒,领着三名孩子来到院中,时穿已经不见了,堂屋门口,黄娥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坐在门槛上聊天,那女孩正是所有被拐女孩当中最年幼的,也就是褚素珍曾经抱过的那七八岁小女孩。

没等褚姑娘开口询问,黄娥马上解释:“时大郎洗浴去了,他身上的血结了疤,浑身不舒服,闻起来臭臭的,我让他赶紧换上新衣服。”

话音刚落,时穿穿着一套很不合身,非常滑稽的服装,手里拿着一份账簿窜了出来:“找到了找到了,这是他们的账簿,所有拐卖女孩都记录在案,我们可以按照账簿查对。”

稍停,时穿遗憾的说:“可惜都是用暗语记录,需要破译一下。”

褚姑娘目光一亮:“真的,太好了,拿来我看看。”

黄娥冲时穿招招手:“大郎,你衣服穿错了,蹲下来,我给你顺一顺。”

时穿温顺的走过来,蹲下身子让黄娥整理衣物,另一只手抬的老高,把账簿递给褚姑娘。

褚姑娘接过一看,全是看不懂的字码,比如这一行写的“壬申乙卯丙午戊辰淮南东黄州阳逻黄二……”

“这什么意思?”

“时间、地点、经手人、被拐女孩数量,给经手人付款多少、沿途接应点在哪里、花费多少——账簿上要记录的无非是这些东西,挨个推敲一下就能推究出来,然后核对女孩失踪的日期,失踪的地点,马上就能查出她们的家乡在哪里。”

褚姑娘长出一口气:“这下好了,可以帮着这些孩子找到亲人了。”

褚素珍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没有地理知识。在这个时代,地图是国家军事机密,别说普通老百姓,即使是官员,不到一定行政级别也见不到地图。

对于市井老百姓来说,许多人能知道家乡的名字,知道附近著名县城,已经很不错了。而父母的名字对子女来说更是一个忌讳,身为小辈,不仅终身不能说出这个名字,连科考的时候遇到相同的字,书写时都要缺一笔,以表示遵守孝道。

刚才救醒那些女孩时,褚姑娘曾一一盘问过,果然大多数女孩根本说不出父亲的名字,其中最年幼的那个七八岁女孩,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鬟娘(环娘)。

现在有了这账本,即使被拐女孩说不出家乡的名字,父母居住的街道,但根据失踪日期倒查,也能大致推断出她们被拐的地点。

褚素珍数了数,诧异的抬起头来:“十八个,这里记录了十八个女孩,可院子里有十九个孩子,怎么搞的,少记录了一个——不,两个,时大郎,你的名字也不在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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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走得了吗?

褚素珍话音刚落,就听见那名叫鬟娘(环娘)的女孩,指着院里东倒西歪的尸首好奇的询问:“哥哥,娥娘刚才说他们都睡觉了,你把他们也唤醒好不好,那位刘婆婆曾经给我梳过头,她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吧。”

褚姑娘问不下去了,时穿赶紧站起来,打岔说:“褚姑娘,快把她们都带走,这院子,实在不适合小孩子待着。”

褚素珍捏着册子冲进堂屋,只见堂屋内,女孩子都在轻声啜泣,个个脸上都惊慌失措的表情……她连咽几口吐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屋内光线一暗,时穿走了进来,身后,黄娥与鬟娘像穿糖葫芦一样的,一个接一个牵着他的衣襟站在门口。时穿扫了一眼屋里,他慢慢的蹲下身子,脸上堆满柔和的笑:“现在我们做个游戏,大家都闭上眼睛,一个接一个,手牵着手走路,来,褚姑娘走最前头。”

这是个好主意。

褚素珍赶紧牵起离她最近的女孩的手,接下来屋中的女孩相继牵起了手,形成了人链。时穿挨个拍拍女孩的肩膀,尽量用最温柔的嗓门说话:“听我的口令走,我说抬左腿你们就抬左腿,我说抬右腿你们就抬右腿,让你们左转你们就左转……”

一个女孩小心的说:“我怕……”

黄娥快速的接嘴:“怕就把眼睛蒙上。”

黄娥这么一说,聪明的人已经明白时穿为什么叫她们闭眼,许多女孩主动取出手帕,蒙上了双眼。

“现在屋里练习一下,来,左、右、左;左右左——抬腿,有门槛,左、右、左,左转十五度……算了,别提十五度了,跟着大姐姐走。”

时穿扛着红缨枪,就这样领着一长串的人链走进桃花观正殿。

人链的举动很滑稽,但这时正殿的人心情沉重,顾不得笑。一名女孩迎上打头的褚姑娘,责备的说:“你怎么老改不了这脾气,一听谁有难,撵都撵不走。我听施衙内说了,那院里血腥……”

听到女伴的提醒,一直强撑的褚素珍再也憋不住了,她呕的一声,呕吐物像喷泉一样从嘴中喷出,吐得站不起身来。过来迎接褚素珍的姑娘,顿时被褚姑娘的呕吐物喷得满脸。

其余人见到这场景,都躲褚素珍远远的,深恐殃及池鱼。唯有黄娥快步上前,用手帕帮两人擦拭、清理污渍。稍后,时穿停住喊号子的嗓门,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下躲得远远的男人们,昂然问:“施衙内在哪儿?”

在众多男人眼里,这位才一清醒就赤手杀尽拐子的时穿,简直就是一位活生生的杀神,屋内没人敢正视他的目光,故此大家并想不理会这句问话。但时穿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他目光炯炯盯着大家,令众人难以忍受,大家你推我搡半天,才有一位倒霉蛋缩着脖子出来答应:“施十一郎分派家丁守住观主后,又带了几个人,亲自去县上报案,他说,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赶回来。”

时穿追问:“他带了几个人?”

“两个军汉,都骑着马……前方山下有驿站,衙内只要把消息传到驿站就回返。”

时穿点点头:“好,虽然拐子首领躲在外面,但施衙内骑着马,那怕路遇拐子头,打不过,也可以逃出去。”

刚才说话的那名男子低声嘟囔:“十一郎说他被打傻了——瞧这心思慎密,哪里有半分傻。”

旁边的人提醒:“嘘,小声,没听他说么——拐子的头领如今还游荡在外,如今衙内带着人出去了,万一那拐子头此时冲进来,我们可全指望他呢。”

正说着,黄娥走到时穿跟前,牵起时穿的手,轻轻摇了摇:“你跟他们说一声,两位姐姐恐怕要换衣服,我记得刚才有一位道姑在场,且让家丁们引着两位姐姐去道姑屋内换衣服。”

时穿的目光扫向门口的家丁,没等他开口,几位施氏家丁赶紧迎了上来:“有时大郎在这里守着,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门口过来几个人,领两位小姐去更衣。”

时穿用天生首领的语气,理所当然的下令:“再派两个人去荷花院,你们同伴还在看守院子,一个人在那里,太孤单。”

说到这儿,褚姑娘忍住强烈的呕吐欲*望,插嘴:“长卿兄,不如你去看守院子,这里有家丁们保护,足够了。”

出来郊游的男女们巴不得支开这尊煞神,而家丁们一想到那位游荡在外的拐子头领万一返回,最可能去的就是荷花院,他们立刻纷纷附和。

时穿扫了一眼众人,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正谈论的人立刻闭紧了嘴吧,大殿变的鸦雀无声。

“好吧,还是我去”,时穿把红缨枪又扛到了肩膀上,动作活像一名乡下老人肩扛着扁担。

黄娥赶紧表态:“哥哥,我同你去。”

褚素珍阻止:“姑娘家的,还去那里做什么,等一会儿衙役要来。”

时穿狠狠一点头:“没错,小女孩,还是别去那个血腥场了。”

说罢,时穿转身要走,黄娥急忙扑过去,一反乖巧聪明的举动,抱住时穿的大腿哭喊:“我不——你答应我的,我要跟你一起走。”

褚素珍叹了口气,不再阻止。

小女孩终究是小女孩,虽然一直装的很镇定,但对解救她的恩人还是很依恋,深恐一眨眼恩人消失了,结果发觉眼前一切不过是梦境——为了证明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梦境,她必须紧紧把握住那位拯救自己的人。

黄娥一哭闹,褚素珍立刻忘了呕吐,她站起身来,再三安慰小女孩:“等会儿衙役要来,女孩子家,沾染上这些腌臜物,传出去名声不好……”

时穿也蹲下身去,柔声保证:“我不走……唉,哪里走得了啊。”

褚素珍继续帮着劝解:“说的是呀,这件事已惊动了官府。出了这件大事,没几个月的工夫,官府哪能结案?官府不能结案,时大哥是当事人,怎么能走?……你放心,我当时亲眼看到,你时大哥是好人,亲手击杀了那些拐子,救了这么多被拐卖的女孩,官府不仅不会论罪,反而要好好奖赏。”

黄娥扬起泪脸,反复叮咛:“哥哥,你一定不走,不要我一眨眼,你又消失了,一定一定……哦,这事闹的这么的大,官府的赏金怕有三十贯吧,有了这笔钱,你好几年不愁吃穿,可以慢慢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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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下可要死了

第9章这下可要死了

赏金如此丰厚?真的假的?

时穿冲黄娥眨眨左眼,促狭地回答:“啊哈哈,三十贯,可是三万个铜板啊,我就盼着这笔钱吃香喝辣呢。”

褚素珍拉着黄娥的手,帮腔:“不止三十贯钱,出了这么大的事,长卿这次一举捣毁了拐子集团,城中的大户为了自家女儿过上了安生日子,怎么也要随喜随喜……七七八八加起来,绝不止三十贯。”

时穿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肆无忌惮,放在这个时代显得很突兀,褚素珍不禁有点怀疑时穿原来的身份。

这年头有教养有身份的人不能如此放肆地笑,即使高兴的时候,要淡淡的笑、含蓄的笑、温文尔雅的轻笑,如此才能显示出休养。现如今没哪个男人敢像时穿一样,笑的如此毫无顾忌。

笑声中,时穿扛着红缨枪,一转身,昂然走出正殿。身后,一名士子低声嘀咕:“好鲁直的汉子。”

人走了,事情消停了,呕吐感又回到了褚素珍身上,她强忍着恶心,搀扶着女伴,边走边对女伴轻声说:“我原来喜欢文采飞扬的男子,偶然接触到施衙内,发觉男人当中也有这种另类,不过我却不喜欢衙内那种不通诗文的粗鲁……想不到,粗汉里头,也有长卿这种令人不敢仰视的豪放。”

她身边的女伴被弄得满身都是呕吐物的酸味,顾不得答话,强忍着恶心连声催促快走。

这位女伴并没有感觉到褚素珍所说的英气,不过,海州府的总捕头蒙都头已经感觉到了。当他进入荷花院的时候,两腿哆嗦的站不稳,偶然发觉自己平常他看不上眼的纨绔、施小胖走的很稳健,他强撑着让自己站着。

片刻过后,蒙都头忍不住招呼:“过来搀我一把,衙内,这院里的地怎么是斜的,我有点头晕。你不觉得吗?”

施衙内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蒙都头,好歹你也是见过死尸的人,怎么如今这番模样?”

两名衙役赶过来搀住了蒙都头,蒙都头辩解说:“过去咱海州城发生的案子,不过是夫妻打架就是财物失窃,鸡鸣狗盗的,虽然偶尔有一两个凶杀案,但那都是十年不遇,以前那些案子,场面断没有如此凶恶。

娘也,你瞧,这具尸首胸骨全碎,这该用了多么大的力量,打出这一拳的人,那还是人吗?猛虎恐怕也没有这份力量啊。”

正说着,时穿扛着红缨枪,晃晃悠悠的从堂屋里走出来,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步态根本不像是在书院、学堂里学习过仪态的学子所具有——这样的人,施衙内介绍时说,对方也是读书人……蒙都头不信。

考虑到对方已经被拐子打傻了,连续吃了一个月的蒙汗药,吃下去的药大约要论斤。施衙内没心思纠正对方,他单手一引,向蒙都头介绍:“这位就是徒手杀恶徒的好汉,这一拳,都是他打出来的。”

蒙都头怕恶徒,最不怕的就是小老百姓,见到对方穿的很朴素,衣服也很不合身,显得很怪异……蒙都头站稳了双脚,甩开搀扶的衙役,询问施衙内:“真的,你亲眼看到了。”

施衙内摇头:“我来的时候,搏斗已经停止了,现场只有一名被拐卖的女孩清醒,她倒是什么都看到了,这小女孩是江都县尉之女。”

说完,施衙内觉得意犹未尽,又补充说:“黄县尉的女儿,口齿伶俐的很啊。”

蒙都头打量着时穿,当他与时穿目光相撞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在他面前的时穿,虽然举止怪异,但却像一个耀眼的太阳一样,让人情不自禁想回避对方的目光。

于是,蒙都头目光转移,从院中的尸首上缓缓扫过,手里不由自主的模拟起现场的动作:“先是有人偷袭,大约是想用棍棒击打人的头颅,被打者甩手一拳,棍棒被击碎,持棍的人脖子被打断,当场丧命,尸身被击出两三丈远……天爷啊,这该是多么大的力量。

哦,许是听到棍子断裂的声音,有几个人从四面八方扑来——此人应该被踢中了胸部,胸骨尽碎,身子被踢出老远;此人被一拳击打在肩膀上,肩骨断折,巨大的力量竟然使这人的腿骨都断了,脖子折了起来……哎呀,一拳、一脚,全是一击致命,没有多余的第二下。

这里还断了两柄刀,刀刃全碎了,只剩下刀把……这这这,这一切全是你干的?”

时穿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不错,当时头脑朦朦的,也不知道这些人哪来的,凭什么要拿棍子敲我,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反正是见到影子就打,打呀打呀,糊里糊涂,就成了这样。”

蒙都头两手端了端肚子,神情严肃的回答:“这是‘起床气’——人正睡得朦朦胧胧,突然间被人推醒,自然怒火万丈,见胳膊腿就打。

施衙内都说了,听说你连续吃了一个月的蒙汗药——真是好胃口啊,瞧你这‘起床气’闹的,都与常人不一样。常人最多乱挥几下,你这都出人命了……这些都你干的?我却不信,瞧你文文弱弱的,来打我一拳试试?”

时穿毫不犹豫,爽快地响应:“你确定……你确定想尝尝哥的拳头?哥告诉你,时间、空间对我来说不是障碍,力量也是。你决定了,可不要反悔哦。”

“我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快点,本官忙着哪,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与你啰嗦。”

“好,哥来了!”

话音刚落,罡风扑面。几乎没人看清时穿是怎么移动的,只见时穿突兀的横跨了十几米的距离,抡起拳头冲蒙都头的脸砸过来……

“停!”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大喊,唯独蒙都头喊不出来。

猛烈的罡风迎面扑来,蒙都头只感觉到自己仿佛处在台风眼中,他站也站不稳,狂烈的风使他刚张开嘴,便被灌得满嘴满腹,肺部胀满了,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把他噎死,他感觉自己的嘴仿佛被吹气球一样被吹的两腮鼓起,腮上的肌肉不听使唤的痉挛着。

“娘也,这下可要死了”,蒙都头睁不开眼睛,心里悲催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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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意外功效

第10章意外功效

风陡然停了,蒙都头后知后觉的听到心宽体胖的施衙内,用幸灾乐祸的嗓音乐呵呵的说:“都说他被人打傻了,你还要招惹他——人傻呀,压根听不出什么是试探,什么是真恳求?你瞧,连本县总捕头都敢打,可不是傻了吗?”

蒙都头奋力睁开眼睛,刚才那股飓风将他的两眼刮得很生涩,他努力眨了好几下眼睛,猛然发现视线受阻了,就在鼻尖处,停着一只……小拳头。这拳头,皮肤挺白净的,手指上没有一点茧子,是一双没干过粗活的手。

但就是这双拳头,刚才差点让他见阎罗。

嗯,眼睛刚恢复正常,看东西有点变形,蒙都头觉得停在鼻尖处的拳头,仿佛透着彻骨的寒冷,比例大小令人恐惧……蒙都头一身冷汗顿时淌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胳膊腿,见拳头的主人没反对的意思,这才很缓慢,极其小心的把鼻尖从拳头前撤下来。

等到了安全距离,蒙都头发现自己的脚有点软,眼前的地面似乎不是水平的,他东倒西歪扭了好几下没站稳,几个衙役见到这种情况,赶忙上前搀扶……

脚下踏实了,蒙都头方带着哭腔说:“娘也,好恶的人,傻了都如此凶,这要是清醒起来,也不知该恶到什么程度?”

施衙内哈哈憨笑着:“恶是恶了点,但还算彬彬有礼——人有字的,读书人。”

蒙都头同情的望了望时穿那魁梧的身材:“你刚才说他吃蒙汗药吃坏了脑袋……娘也,原来蒙汗药还有这效果,能使人变得力大无穷,什么时候咱也连吃一个月的蒙汗药,也不知能否变得与他一样(力气大)?”

施衙内乐呵呵的说:“人被拐子连续喂了一个月蒙汗药,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来自何处都说不清,你要像他一样,也吃一个月蒙汗药……你吃之前,一定提前告诉我一声,今后那豆腐西施,我就替你疼爱了……别客气,我不嫌麻烦。”

两人谈论的主角,时穿一脸郁闷:“太不尊重人了,怎么当着哥的面,谈论人的智商问题。个个都说我傻了,哼哼,哥的智慧你们读不懂……也罢,我跟你们说不清楚。”

蒙都头拍着大腿笑了:“这可不就是傻了吗?智商,这是什么词?……行了,咱别管他胡言乱语了,衙内,你先把桃花观主放了,我们进去荷花院查点一番。”

时穿插嘴:“岂有此理——为什么要放了观主,那群拐子长年累月租用桃花观的房间,我不信观主一点看不出蹊跷来。没有桃花观的掩护……”

蒙都头不耐烦的打断时穿的话:“你是傻子,我不跟你计较,衙内该知道究竟——道士、道姑,道家的东西有专门的道监宫监衙门管理,咱俗人插手道观的事儿,万一那群道士告上去,当今道君官家(皇帝)轻饶不了我们。咱平民百姓,犯不着跟那群装神弄鬼的家伙打擂台。”

这话刚说完,蒙都头突然想起他是在跟谁说话,赶紧看了一眼旁边的施衙内,脚下轻轻向衙内移动着,悄声问:“衙内,我这么训斥他,没问题吧。”

施衙内也有点两腿发软,他嘴上却不肯服软,强作镇定的回答:“没干系,这人虽然凶恶,但也知道扶幼助小,见了那些被拐卖的孩子们,还知道恻隐——正常人啊。”

稍停,施衙内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时穿,总结说:“总之,这傻子是个好人。”

蒙都头重重的点点头:“作孽啊。这些拐子也不知道心怎么长的,人本来有父母,从小在父母呵护下,个个都是家中的心肝宝贝,他们下手拐出来,不管人的父母多伤心……这些小女子无论将来卖入勾栏瓦舍,还是送入大户人家做奴做婢,从此都是落在泥地里头任人践踏,可恶啊。”

蒙都头一边说着,一边向正屋走去,丢下了时穿依旧站在院子中。

站在门口随意冲屋里张望了一眼,蒙都头问:“屋里被人翻动过,谁干的?”

站在院中的时穿毫不客气的回答:“我!”

蒙都头脸色一变,他怒气冲冲的张开嘴,但马上他又把嘴闭上了,换了一副笑容,温柔的问:“时大郎为什么要翻动里面的东西?”

时穿老实的回答:“我翻出了拐子名册,上面记录了大多数被拐女孩的来历,被拐地点、时间、经手人……都记录的很分明,现在名册在褚姑娘手中。”

施衙内诧异的问:“大多数?什么意思?”

“里面少记录了一个女孩,最小的那位七八岁女孩子不在名册上,另外,我也不在名册上。”

这解释蒙都头可以接受,他一边观察着屋里的情景,一边回答:“宋律:拐卖未满十岁的女孩是死罪。拐子不记录那名最小的女孩,肯定是怕名册遗失被人当作证据。

至于你嘛……我听说拐子打算今晚把你埋进荷花塘。你又卖不上什么钱,又是马上要埋了的人,拐子花那闲工夫记录你干什么?”

时穿仰望着天空,随口回答:“这样啊,这解释说得过去。”

当时,时穿的表情很落寞。

蒙都头以为对方是因为从名册里找不出自己的来历,因而感到很失望。如今有施衙内作证,加上一群“三月三”游春的仕女士子做旁证——蒙都头认为,这名叫时穿时长卿的汉子,来历已经很清楚了:他就是被拐子敲了闷棍,然后连续吃了一个月的蒙汗药,把脑子吃糊涂了。

蒙都头抬起脚来,一边向堂屋里走一边安慰时穿:“时大郎无需烦恼,一天想不起自己的来历就多想几天,慢慢回忆,总有想起来的日子……

唉,也是你下手太狠,一个活口都没留,那位外逃的拐子首领也不知道回不回来,我们这些衙役进进出出,也许那厮远远的看了,已经动身潜逃了。如果这样,恐怕你这辈子都要靠自己了。”

衙役们开始咋咋呼呼开始收拾院中的尸体,时不时发出惊叹声。蒙都头进入屋内搜查,施衙内并没有跟着进去,他走到时穿身边,抬起头来打量着时穿,而后笑呵呵的问:“时大郎无需发愁,这群拐子被你收拾之后,官府总要给一些赏金。钱虽然不多,但短期里头也能让你衣食无忧——除了打架,你还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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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勘察报告

时穿皱起眉头:“还会什么?……不好说啊。”

衙内哈哈笑了:“你是会的太多,所以不好说,还是想不起自己都会什么才这么说——我看是后一种情形。

没关系,你打架这项本领已经够出色了,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也足以谋生了。”

施衙内顿了顿,豪气逼人的继续说:“我雇你,今后你就跟我混,我叫你打哪个你就打哪个,别人想打我,你就给我狠狠揍,我想打别人,你给我更狠地揍,简单吧——我给你一个月三贯钱,简单吧?”

三贯钱就是三千个铜板。

时穿望着院里忙碌的衙役,心不在焉的回答:“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等眼前的事了结了,再说。”

这话已经是明显的拒绝了,施衙内并不恼怒,如此一个恐怖的人物,他要真花三千钱雇上了,那才叫稀奇。

此时,院中的衙役还在收拾尸体,蒙都头从正屋探出头来,不停地喊过两三名衙役进屋帮忙,而后那些进屋的衙役随后春风满面的走了出来,稍后,新人不停地饱含欣喜跑进正屋,顿时,正屋门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施衙内发觉时穿的注意力被衙役的进出所吸引,他哈哈一笑:“肯定是蒙都头在屋里翻出了拐子的财物,故而依次把衙役喊进去分赃——这不新鲜。咦,你原先也翻过正屋,怎么不就手拿点。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等着,蒙都头回头也会塞给你一点……

当然,也会有我一份钱财。但我家大业大,这点小钱不在乎。你已经完全忘记了过去,今后必定谋生艰难,我那份钱儿,你也收着吧。”

时穿拿人手短,顺手拍拍施衙内的马屁:“衙内是个热心人……褚姑娘也是。”

哦,记得如今这年代正是北宋最辉煌的年代,铜钱含铜量足,足足一千个铜板才是一贯。再过几年,废纸开始当钱用,这种废纸称之为“交钞”。朝廷滥印钞票导致通货膨胀,随后,八百个铜板,甚至六百个铜板都能当作一贯,再后来,朝廷干脆铸造大钱,以一当十,一百个铜板就成称为一贯,而一千个铜板则称之为“足陌”。

宋代的一个铜板相当于现在多少钱,好像没有定论。有人拿黄金作为比价物计算铜板的价值,也有人拿粮食价格作为比价物……但这些似乎都毫无意义,宋代人挣得是铜板,花的是铜板,三千个铜板花起来的感觉,跟现代三千元一样的感觉,而以铜板数计量的物价水平,两个时代大约也相差无几。

比如:月薪三千,这是一个不高不低的薪酬。宋代一个县吏月薪也就五贯,而现代,县科级公务员月薪大概也是三千块。但同样的是,历朝历代,官员都享受各种名目繁多的补贴,只看工资表上的薪水数目,似乎没有可比性。

时穿正思索着,施衙内在一旁笑了,见牙不见眼的答复时穿的恭维:“那是,褚姑娘是热心肠,总见不得人世间的不平事,可这世上……就拿眼前来说,衙役们辛苦一场,总的有点外快吧?拐子的钱,不拿白不拿,等会分我们一份,那是封口费,我们如果不接受,衙役们也不能安心。”

时穿歪歪嘴,没有搭腔。

刚才他已经看出来了,褚姑娘号称才女,实际上是一位正义感过剩的女孩。她一直被人捧在掌心,众星捧月的宠爱呵护,也让她做事无所顾忌,可以随意的抛洒自己的爱心……不过,扪心自问,见惯了薄情寡义,再见这样一位总怀着一片善心对待他人的善良女子,时穿心中一点柔软被轻轻触动?

稍后,蒙都头果然夹着两包裹从屋内钻出,装模作样的走到时穿面前,一边递给时穿包裹,一边说:“时大郎,这包裹里似乎是你的东西。”

包裹很沉,时穿接在手里掂了掂,包裹里的铜板哗哗一阵响。

之前经过施衙内的提醒,时穿也爽快地点点头:“果然是我的东西,多谢蒙都头了。”

蒙都头随即又捧出另一个包裹,递给施衙内:“衙内,刚才你跟歹人打斗,似乎遗落了一点东西。”

衙内乐呵呵的笑着:“都交给时大郎。哈哈哈哈,我有个见义勇为跟歹徒打斗的名声,已经够了,钱财,都是小事。”

好吧,时穿再度接过施衙内那份包裹……这包裹的分量,比自己那份还要沉。

一手提一个包裹,时穿暗自一声叹息:“得了,哥就一个俗人,做不出视钱财如粪土的模样,收下了。”

时穿收了包裹后,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刚才施衙内话里有话,蒙都头赶紧敲定:“时大郎,你看这勘察报告该怎么写?”

时穿傻傻的笑着:“随便,随便你们怎么写。”

于是,这份报告记录为:施衙内与海州城第一才女褚素珍姑娘,伙同一群男女在桃花林中踏春,忽闻桃花观莲花院内有打斗声,勇敢的施衙内带领几名家丁冲入院中,在弄清楚打斗一方是拐卖妇女团伙后,施衙内正气凌然的喝斥了拐子,见到拐子不听劝阻,他义不容辞的加入到防拐事业中。

经过剧烈的打斗过后,拐子被全歼,被拐卖的妇女都被解救下来,施衙内又不辞辛苦的喊来了衙役,经过蒙都头认真细致的勘察现场,弄清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整份报告中,褚素珍姑娘的身影除了在开头被提了一下,剩下那些时穿最认为感动的情节,比如她强忍着恶心与恐惧感,依次救醒被拐卖女童的事儿……全被隐瞒下来。

时穿有点难以忍受,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施衙内拿着那份报告,不满意的品评说:“沾上拐卖事件,对女孩子的名声不好啊。乡野之人无知,免不了要猜测拐子如何羞辱那些小娘子……若是有嫉恨者在其中推波助澜,姑娘的清白可就全毁了……要不,咱将褚姑娘的名字彻底抹去?”

刚刚都一起分赃过了,蒙都头自然要满足施衙内的小小要求:“行,衙内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其实,某等衙役最关心的是拐子随身携带的物品,不知该怎么计数?”

施衙内一扭头,抬脚往外走,一副撇开关系的样子:“哈哈,我在父亲那里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总是主官那里留一半,剩下的,浑不知去向……具体怎么的,我也不想懂,衙内我要赶紧去照看褚姑娘了。”

蒙都头立刻响应:“同去同去,听说那些被拐女孩还在正殿,我也去安慰她们一下。”

施衙内与蒙都头并肩而行,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城中的家长里短,蒙都头借借此跟衙内套近乎。而后者一点没有官宦子弟的盛气凌人,他毫无没心眼的跟蒙都头谈着邻里间的琐事:“都头,你跟豆腐西施那事怎么样了,哈哈,我可是听到一些传闻,海州城知名的这块毒豆腐你也敢吃,某真佩服你的虎胆雄威。”

施衙内的取笑让蒙都头觉得很亲切,他讪笑着:“这不是受人之托众人之事嘛——前任总捕头留下的遗孀,我怎能不多看护一下……再说,咱孩子也没人照顾。彼此都是孤独人,所以我琢磨着……娘也,我那孩子三岁死了娘,可怜我一边在县里应差,还要照顾一个没娘的孩子,苦啊,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此时,众人已经走到了桃花观的正殿,蒙都头与施衙内走在队伍前面,时穿最后。他一个肩膀上扛着一个包裹,手里拖着红缨枪,枪尖在地上划着,一点也不心疼,还背着包裹东张西望,满脸的好奇。

门里传来一个声音:“你自家也有孩子,更该知道做父母的感觉,你家孩子若被人拐了去,你会怎样?”

说话的是褚素珍,她听到脚步声迎了出来,身后紧紧跟着黄娥。黄娥灵动的目光望见了时穿,赶紧快步上前来接对方手中的包裹。

包裹很沉,黄娥几乎拖不动,但她坚决拒绝时穿的插手,脸上挣得通红,一点一点的拖动包裹前进。

此时,听了褚素珍的责问,蒙都头陡然暴怒:“谁?谁敢动我的孩子,我剥了他的皮。”

褚素珍责备的望了一眼时穿,叮嘱:“即然这样……时大郎你还是站在门外吧,你一进来,孩子们见到你免不得又要恐慌,又或许触景生情,想起那些拐子。”

时穿好脾气,他一点不计较:“那好,我在门口给你们站岗。”

黄娥赶紧插话:“我陪你,哥哥。”

蒙都头望了一眼黄娥,脸上对上笑:“这位就是江都县知县的女儿么?黄姑娘请稍候一下,我先进去清点人数,马上回来伺候。”

黄娥口齿伶俐的回答:“都头也无需陪我,有哥哥陪我就行了。”

说完,黄娥紧紧牵住时穿的手摇了摇。褚素珍站在门槛上,见了黄娥的小动作,心事重重的望了一眼后者,轻轻叹口气,尾随蒙都头走进正殿,一路继续说这话。

此刻正殿里多了妙泰道姑,她向进来的蒙都头打了个稽首,解释说:“褚姑娘刚来换衣服时,说起这些孩子没人照顾。这事发生在我们庙观,现在观主被拘押,观里总要派个人出来充充场面……可怜那些孩子,我也来尽一下心意。”

蒙都头赶紧拱手:“妙泰师姑客气了,我马上释放观主。不过,在下来的匆忙,确实没有带上照顾孩子的婆子,还请妙泰师姑多多帮忙。”

妙泰一声叹息:“出了这种事,庙观名声也坏了,我怎么在这里住得下……罢了,我陪你们把孩子送入城中,再另寻其他的地方修行吧。”

蒙都头再鞠一躬,小心的问:“这话不该我问,我顺嘴说一句,师姑如果觉得不方便回答,就当我没问——这伙拐子常来常往,观里从没有人看出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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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娇痴不怕人猜

妙泰脸沉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柔柔的回答:“这话就当我没说——原来是看出一些蹊跷的,只是我独门独院独居,别人不来打扰我,我也不愿多事。”

褚素珍瞪大眼睛,跺着脚责问:“十多个女孩啊,这么小,从此再见不到父母……年年如此发生这样的惨事,怎么能避而不听,闭目不看。”

妙泰一声不响的垂下眼泪。

蒙都头神色尴尬,施衙内赶紧上前,用身体隔开褚姑娘,宽厚的说:“妙泰师姑如果早早揭发出这件事来,恐怕也活不到今天,这桃花观地处深山,人迹罕至……”

褚姑娘瞪大两眼,不甘心的继续说:“十多个女孩,怎能事不关己……”

施衙内赶紧遮掩:“好了好了,谁是谁非的问题不要争了,我看环娘急着想出去,你领她出去,把环娘交给时大郎照顾。”

环娘就是那位最小的女孩,她记不清自己姓什么,也说不出自己来自何方,拐子的账本上也没记录她的存在,仿佛她根本不该存在。

褚素珍咬了咬嘴,默默领着环娘走出殿门来到院中。大院里正窃窃私语的时穿与黄娥,见到褚姑娘的身影出现,立刻停止了交谈,黄娥随手将拖不动的包裹扔在地上,冲环娘张开看手:“小妹妹,快过来,屋里闷得慌吧?”

环娘迈动小腿跑过去,仰起脸来询问黄娥:“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我饿了。”

褚素珍一听这话,原本打算顺嘴跟时穿抱怨几句人心凉薄,此时也将原来的话遗忘,她牵起小姑娘的手向院外走:“桃花林中还有我们扔下的食物,我去给你收拾一点。”

没走两步,褚姑娘又停住脚步,发愁的说:“那桃花林里,我们丢下的食物都是些冷食,你这小小的身体,似乎应该吃点热的汤水。”

褚素珍这一停步,环娘赶紧用手捂住嘴,胆怯的看着前者,小心的表白:“姐姐,我不抱怨,你别打我。”

这句话让褚素珍禁不住流下泪来,旁边的时穿用手中的枪杆狠狠的跺了一下,粗声粗气的说:“从今往后,谁敢打你,先问问哥的拳头再说。”

环娘眼中泪花转动,褚素珍不禁默默垂泪。黄娥赶紧牵起环娘的手,迫不及待的对时穿说:“哥哥,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哟。”

时穿瞪大眼:“啊!这个……”

黄娥也不追究,赶紧转身安慰环娘:“环娘别怕,有哥哥保护,今后没人敢欺负我们……走,我们找一间厨房,生火做饭。”

时穿用长枪一挑两个包裹,将两个分赃的来的包裹串在枪杆上,而后将枪杆轻松地甩向肩膀,怒气冲冲的说:“走,找厨房去,谁敢拦阻,一律打扁。”

刚才还在郁闷的褚素珍顿时咯咯笑了:“你果然脑子被打坏了,说话的遣词造句都跟常人不一样。”

对于这话儿,时穿假装没听到,他埋头领着三个女人走出正殿所在的院落。待在院口守护的家丁们早已听到了时穿的话,迎着时穿,手一指不远处:“大郎,那是观里的厨房,我们有伙计正在灶上烧热水。”

厨房里烧的不是柴草,居然是黑色的煤炭。

这间厨房很大,七八个灶台,有两个灶台正用着,灶上烧着开水。负责烧火的家丁见到时穿过来,带着看笑话的心理问:“大郎,要帮忙吗……那你可要稍等会,等我把这锅水烧完就帮你们生火。”

时穿没说话,褚姑娘为难的看了看灶台,扭过头去,小声问黄娥:“你会什么?”

黄娥微微一笑:“我……厨房的活儿,我可什么也不会。”

环娘插嘴:“环娘不吃闲饭,我会生火,俺娘做饭的时候都是我来烧火。”

时穿打量着厨房内的物品,回答:“生火最简单,我看到墙角有引火的柴草,你们生火,我来寻找食物。”

转一圈回来,时穿发觉三个女人脸上已摸得跟大花猫似的,黑一道白一道全是手指印,环娘扮相还好一点,褚素珍正在吮指头,一见时穿出来,马上把指头从嘴里拿出来,递到时穿面前,带着哭腔说:“瞧,我的手被扎了,这柴草好硬啊。”

褚姑娘的话里竟然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这语态毫不矫揉造作,仿佛理所当然。她话里的娇媚让时穿愣住了,他忍不住也想把那根指头送到嘴里吸吮一番,但他一伸手,褚素珍又把指头塞到自己嘴里。

红红的嘴唇,白嫩的手指,加上那股撒娇的神态,让时穿充满保护欲望。此时此刻他只想用那句诗形容:“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正发愣,褚素珍含着指头,含含糊糊的问:“你出去半天,可找见了什么,打算做点什么吃的?”

时穿借低头的机会掩饰脸上神情,回答:“在菜园里随便拔了几颗菜苗——哦,我打算炒两个小菜,熬点面糊儿,先让大家垫一点肚子,然后……”

话正说到这儿,莲花院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时穿停住话题,侧耳倾听。

紧接着,衙役急切的响彻云霄:“快——堵住他。这厮怕是拐子头。”

随着这声喊叫,兵器碰撞声、格斗声、跑动声,拳脚相交声,纷至沓来,乱成一团。

烧火的家丁丢下手里的活儿急忙向外跑去,厨房里的时穿抬了抬脚,突然止步,喝令家丁:“保护姑娘,先带姑娘们去正殿,防止别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快去,荷花院那里有我。”

惊慌失措的烧火家丁顿时找见主心骨,他长出一口气:“有大郎出手,别处就放心了……来来来,伙计们,多过来几人,护住褚姑娘退向正殿。”

时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亲眼看着家丁护住褚姑娘一行人退入正殿,这才倒提长枪,悠闲地向正殿大门走去。

走到院落中时,瞧见蒙都头颤巍巍的走出了正殿,一路还依依不舍的拉着施衙内的手:“衙内,这里人多,拐子头儿一定不敢来这来,你还是陪我走一遭吧……”

眨眼间,黄娥又从正殿冲出,依依不舍的牵着时穿的手不放:“哥哥别走,官上既然已经接手了,你再插手不合适,还是留下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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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调虎离山计

荷花院那头,打斗声仍在继续响着,听声音,那位拐子头很艺高胆大,在六七名衙役的拦阻下,依旧左冲右突,还不时杀伤衙役——荷花院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只有衙役的嗓门。

施衙内正好望见褚姑娘也走出殿门,他坚定的拒绝蒙都头的邀请:“听声音,莲花院里只有一个人,但还不知道有多少歹徒藏在暗中?那拐子头去而复返,或许是去荷花院取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许只是调虎离山计,真实目的是冲这些被拐女孩的……都头,你自去莲花院,这里交给我。”

绝望的蒙都头猛一回身,见到了时穿,顿时就像溺水的人捞到一块救命木头,他眼巴巴的说:“时大郎,你也留在这里吗?”

时穿轻轻甩开黄娥的手,又轻轻摸了摸黄娥的脑袋,再轻轻拍拍缩成一团的环娘的肩膀,叮嘱:“你照顾好环娘。其他的,交给我。”

说完,时穿倒提长枪,冲出殿门,向荷花院奔去……

荷花院院门大敞着,透过敞开的大门向里望,荷花院内的打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两名衙役已受重伤,一仰一卧歪倒在地上;三名衙役轻伤,跳动起来,只见身上不停冒出红色的血花,但他们顾不得伤口,仍在坚持缠斗。

一个中等县内,衙役快班额员十五人。这次报案的是施衙内,蒙都头很给面子,带了九个衙役过来,等于将县内三分之二的武装力量带来了,不过,这份力量似乎过于脆弱,如今半数衙役负伤,包围圈已被扯的支离破碎。当时穿赶到的时候,拐子首领已冲出包围圈,正在向院门口窜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时穿眼角扫到快速移动的人影,他二话不说,抡起长枪狠狠地砸去。

只听铛的一声,那拐子首领引刀承受了这一重击,顿时感到一阵巨力涌来,他站不稳脚跟,踉踉跄跄倒退几步,好不容易站稳,只感到双脚沉重,胸膛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直喘,脚下再也迈不动……

这就结束了?

时穿横着长枪,枪杆在时穿手中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而时穿并没有继续进攻的欲望,他原地站着,说:“都告诉你别惹我,你怎么就不听话捏?!”

两人交手情景,被尾随的蒙都头望见,他远远地就放缓步伐,暗自嘀咕:“娘也,我验尸的时候,见那群拐子死状可怜,以为那时大郎定有通天彻地之能。但看他闲时手不离枪,还想着这人必使一手好枪棍,舞起来花团锦簇的,必是好看……

没想到啊没想到,高手就是这番模样,一柄好枪到了他手里,浑被当作劈柴用。世间哪家的枪法中,有这样乱轮乱砸的招式?……冤呐,那群拐子竟然死在这样乱劈柴枪法——嗯,该是‘乱劈柴棍法’当中,真是悔死。”

蒙都头越想,脚下走的越慢,正在犹豫进不进院门,场中再次发生变化,荷花院的一面临街院墙猛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墙壁摇摇欲坠。紧接着,又是连续几声巨响,斜对着拐子首领的院墙轰然崩塌。一片尘土飞扬中,一名轮铁锤壮汉从豁口露出,招呼说:“兀那插翅虎,向这来。”

被时穿一棍砸退的拐子头还在喘息,听到招呼他身子耸了耸,脚下却没能移动分毫。

就在刚才,轻伤的三名衙役得到时穿救援,好不容易获得裹伤的机会,眨眼间又听了这话儿,急忙丢下手里的活儿,重新抄起家伙。

而未曾受伤的四名衙役动作慢了一步——刚才他们配合时穿,拦在拐子首领的后方,这动作刚刚完成。突然间,撞墙的巨响传来。他们听到动静,不自觉的停住脚步,扭头注意声响发出的地方。

这一停顿,形成了时穿在前,拐子首领在后,受伤的衙役还没来得及上来,拐子头侧方的墙倒了,一名极凶恶的壮汉出现在衙役身后的墙外……

顿时,包围圈处处漏洞。

几名裹伤的衙役见到情形不对,他们重新提起武器,冲着崩塌的墙冲去,企图堵住缺口——少时,尘土已落定,崩塌的墙壁豁口处,院外的虬髯大汉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扬了扬手中的大铁锤,冲衙役呲开了牙:“谁敢拦我?”

局面如此紧迫,那拐子首领居然寸步没移动,四名身上完好的衙役回过神来,大呼小叫的散成一个半圆围住了拐子头。他们一边将手中的棍子舞得呼呼作响,前进一步后退两步的,做出恐吓姿态。

墙外面的壮汉,再次出声招呼拐子首领:“兀那插翅虎,还等什么,你只管走,我来断后。”

拐子首领再次耸了耸身子,脚下依旧未移动分毫。突然,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笑容,目光随即落到时穿手中的枪杆上——此时,时穿手中白蜡木做成的枪杆依旧颤动不停。

拐子首领眼中露出嘲弄的笑容,他张开嘴,鲜血像拧开水龙头一样从嘴中溢出,但他毫无所觉,噙着满嘴的鲜血,含含糊糊的说:“好枪,这枪杆还是我亲手挑的……”

时穿微笑,回答:“是呀,你真是好眼光。”说完,他手中长枪一挺,枪尖毫不容情扎进拐子头领胸口,轻松地仿佛捅穿一张破纸。

眨眼间,枪尖从拐子首领背后露出。

做完这件事后,时穿松开枪杆,脚下开始奔跑,当他与拐子头领擦肩而过的时候,用描述自家后院大白菜的口气,平平常常的说:“有多少女孩因你毁了这一生,有多少家庭因你而痛苦不堪,而你却依靠她们的血泪而富足,你这是——死有余辜。”

时穿是冲墙边那名壮汉扑去的。

见到时穿扑来,壮汉冷冷的扬起了手中的铁锤。

那铁锤似乎是铁匠打铁用的工具,瞧体积,大约相当于现代的八磅锤大小。在铁匠的工具当中,这种锤子属于大号锤,一般用来锻造铁件的粗胚。

凭借这副锤子,墙外的壮汉三锤砸倒了墙壁,此刻他见到时穿赤手空拳扑来,他有信心将时穿砸个骨折筋断。

时穿的动作很快,奔跑的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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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打铁师傅的迎击

只一眨眼,时穿已经从院口处奔到院中央,再一眨眼,时穿又从院子中央起步——这样的连续动作,时间跨度似乎并不连续,墙豁口外的铁匠,脑海中遗留的第一个残影是时穿站在插翅虎身边,第二个残影则是时穿到了庭院中央,连续两个残影仿佛放幻灯片一样,中间毫无停顿,前后毫无联系。

当然,这位宋代铁匠是不知道什么叫“幻灯片”的。

“来得好”,铁匠扬起了锤子。

“接着——”奔跑中的时穿随随便便的一扬手,一团黑影冲铁匠扑去。

那铁匠刚刚把铁锤扬起,此刻见到黑影扑来,他怪叫一声,再度张口喊:“来得好!”

说罢,铁匠抡起铁锤砸了过去。

长年累月锻打铁胚,讲究的就是眼明手快。铁匠当年学艺的时候,作坊的大师傅一手夹着通红的铁块,不停的翻动着,另一手用小铁锤不停的敲打——大师傅手中的小铁锤能有多少力量,他敲打的目的不是为了锤击铁块,是在用小锤指明重锤锤击的落点。

这小锤落在通红的铁胚上,发出清脆的叮声。而负责掌锤的二师父则需要在这电光火石中,将重锤砸在大师傅小锤敲击的部位,而后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大师傅、二师父如果配合的好,铁匠作坊的叮咚声会非常富有节律,活像是伦巴舞节拍一轻一重,并一直响彻几个小时,节奏一点不混乱。更有甚者,这伦巴节奏能响彻一上午,直到铁胚被敲出粗略的形状,才由三师傅带领学徒接手,进行精细化作业。

一般来说,学徒在铁匠作坊做三年烧火徒弟,才能有资格跟随三师傅轮锤敲打粗胚;而后再抡五年锤子,如果悟性好,才有机会升任二师父——站在豁口外的铁匠,从八岁开始学艺,每天都瞪着通红的铁块敲打铁胚,这么多年的训练下来,庖丁解牛、卖油翁的技巧对他来说,都是小菜,在电光火石中砸中一个物体的指定部位——无它,但手熟尔。

对面飞来的物体越来越庞大,等飞到跟前,铁匠作坊的二师父已经看清,这是一块青石板,上面还带着一些泥土,泥土很潮湿,好像是刚从院中的地面上揭起来的。

石板飞行的速度很快,二师父在这风驰电掣中,居然能够分辨出石板上面的纹路,并把这块石板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他很为自己的理智与清醒而得意。

这么多年了,在刺目的红光中,在灼热的热浪中,我要看清大师傅小锤的落点,并在一秒中不到的时间内,把重锤砸在师傅指点的部位上,我容易嘛……如今我已经出师了,这一锤子敲过去,插翅虎赠送的酬金够我开店了,从今往后,我也是大师傅了。

石板是扁的,砸过无以计数的铁胚的铁匠,很清晰的知道石板的弱点,只要顺着石纹砸在石板的中央,凭他的力量,绝对有能力将这石板……一砸两断。

电光火石中,铁匠铺已经出师的二师父还在考虑:或许,还应该留点余力,然后借助石板的冲击力收回铁锤,等对面的凶人扑上来,再回荡铁锤,一锤砸在对方胸膛……啊,不对劲,怎么留不下力量,这块石板的冲击力——太大!

院落内的衙役们看到的景象是:一块青石板在铁匠的锤子下轰然粉碎,但石板带过去的冲击力让铁锤回荡开来,锤头重重回击在铁匠的胸膛。

当锤头回击的时候,铁匠作坊的二师父思路特清晰,在不到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他突然想起插翅虎的状态:不好,这个人力量非常大,插翅虎仅仅挨了对方一棍,已经挪不开脚步……这石板,真的跟铁块不一样,铁块它敲不断,而石板虽然碎了,冲击力仍然在……

当铁锤撞到二师父胸膛的时候,二师父可以感觉到胸骨的碎裂声,在剧烈的疼痛涌上来前,二师父清醒的产生一个疑问:奇怪,那厮扑来的时候,我怎么仅看到两个画面?没错,那厮是在院中停留了一下,但他什么时候做出弯腰动作?什么时候从地面掀起这块石板扔过来……

不对,我这双眼睛能在十分之一秒里,看清大师傅小锤敲击的落点,为什么,我偏偏看不到对方揭石板的动作?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二师父临死前非常清醒的思考着这个疑问……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疼痛从神经末梢涌来,二师父没来得及将这个疑问说出口,直接倒地,死亡。

紧接着,衙役们看见时穿的身影扑出豁口,他们眼一花,仿佛时穿的身体似幻影一样,穿过了铁匠的身体,晃眼消失在院外,随后,院墙外响起了一声惨叫、两声马嘶。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院外的蒙都头直到事态平静,两腿才充满了力量,他挺着胸走进院落,怒气冲冲的询问:“怎么回事,怎么让匪首冲进了院落?……哎呀,王三麻子不对劲了,都愣着干啥,赶紧找大夫。”

一名未曾受伤的衙役喘着气,软倒在地上,苦笑着回答:“这群山之中的,哪里找医生啊?”

旁边另一名衙役虽然浑身受了四五道轻伤,但伤都不重,不过是浅浅的擦痕,虽然浑身上下看起来鲜血淋漓,很有点触目惊心的感觉,可精神头十足。他连伤口都来不及包扎,正四处搀扶、照顾兄弟,听到都头的责问,他一边撩起衣襟撕扯布条包扎一边回答:“都头,我等刚刚把院里的尸体清理完毕,院外突然翻墙跳进一人,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便冲进正屋里,顺手砍伤了拦阻的两人——王三麻子就是那时候受伤的。

这人冲入正屋后,我们本来还在高兴,想着把他堵在屋里,正好瓮中捉鳖,没想到他一眨眼又冲了出来,连续打伤我们几个人……都头要是来的晚一点,这家伙就要夺路而逃了。”

院门口,时穿的身影再度出现,他刚好接过衙役的话尾,说:“不错,这家伙在墙外布置了两个接应的人,有个人手里牵着三匹马,大约,等此人冲出院门后,会立即骑上马远飚千里。”

蒙都头犹豫不定:“此人去而复返……明明见到院中的衙役,知道此事已经惊动了官府,他怎么还要执拗冲进屋里……”

时穿没答话,不慌不忙的走着,但衙役们见到这种不慌不忙的步态,不自觉得闪开了道路,任由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庭院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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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九幽深渊

初见面的时候,这位“时穿”似乎是一个很和煦,很阳光的大男孩。他那些傻气的动作,以及与众不同的言谈举止,都让衙役们觉得“很傻很天真”。但经过刚才的战斗,就在刚才,就在衙役的眼皮底下,这样一个阳光男孩,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不以为然的将那些凶悍无比的歹徒,一一击毙……

那匪首插翅虎曾让半数衙役伤残,但在这位男孩只过了一招,把长枪像抡劈柴一样给了他一下,就一下,就那么随随便便的一砸,匪首重伤,身亡。

至于那位墙外接应的铁匠,他有多凶残衙役们都亲眼目睹——好么,刚才还狂舞铁锤,两三下砸倒砖墙的绝顶猛男,被这位脸上笑模笑样的男孩敲了一下……哦,似乎后者打人从来只一下,绝不来给对方第二拳,然而,挨过他打的人,从来没活路。

眼下,这位大男孩满脸堆着笑走进院落,但他的出现,带给衙役们的感觉,仿佛身边突然多了个冰窖,仿佛一股来自九幽深渊的阴寒,盘绕在这男孩身边,甚至周遭三尺,连时间都仿佛凝固,这种透入骨髓的寒冷,让衙役们有点不自在。

面前虽然春日融融,但衙役们感觉到,就是数九寒天也不过如此。

蒙都头当先跳开了,他咋咋呼呼的喊:“别过来……我怎么觉得,你比插翅虎还要恶,站我远点。”

时穿很阳光的笑了——这时代没有“酷”这个词,如果蒙都头知道这个词,会感觉到时穿的笑,简直酷的天昏地暗。

“都头,你真逗,平白拿插翅虎跟我比,插翅虎算什么东西?我比他多进化了九百年,论起身体协调性、肌肉爆发力来,他就是一盘古老的豆芽菜而已……哈,没准连豆芽菜都算不上,只能是餐前小点心。”

曾经在冲突中一个照面打伤两名衙役,冲破衙役包围圈进入正屋,拿了点什么东西,转身又在衙役的包围中冲出院落,将衙役半数打伤、打残的插翅虎,在时穿面前,也就是接下一劈柴的资格……论起来,时穿确实有资格训斥衙役。

但是,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这个念头在蒙都头脑海中转一转。

身为一县警察总局局长,蒙都头见惯了平民百姓在他面前弯腰,如此一个吃蒙汗药吃坏了脑子的无名氏,敢当众公然训斥……蒙都头挺了挺腰,想厉声反驳几句,但时穿目光一扫,蒙都头的腰立刻软下来:“这个……大郎,匪首冒这么大的危险,也要回屋拿东西,那东西一定很紧要……你老先在这儿闲着,伙计们,留一半人照顾伤者,一半人随我检查匪首随身物品。”

按理说,这伙拐子迫害了时穿,使得时穿完全想不起自己的过去,想不起自己的家人,甚至连以往的教养和礼节都彻底遗忘了,他也应该关心拐子放心不下的的东西,里面隐藏的秘密吧……蒙都头说这话的时候很小心翼翼,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对方坚持要参与搜检,虽然对方没有官方身份,但考虑到对方身受的一切,完全可以同意时大郎参与搜索行动……

但这时大郎真有点傻糊糊的,蒙都头含含糊糊的说完,对方却一拍脑门:“哎呀,我锅上还煮着粥呢……”

看着时大郎匆匆跑出的背影,蒙都头很郁闷:“这都什么人?拐子头儿来来去去他不关心,只关心灶上那一锅粥。”

一名衙役凑上来,挤眉弄眼的提醒:“刚才时大郎说,拐子首领在桃林安排了三匹马接应。”

蒙都头眼睛发亮:“娘也,这可是好买卖,赶紧派两个人去看看,如果有马的话……那就赶紧把施衙内请来商量一下。”

干嘛要请施衙内?

几个衙役先是满脸疑惑,但马上恍然大悟。

宋代,朝廷因为失去了所有养马的牧场,故此马这个东西在中原极其稀罕。国内拥有马的整体数量,简直比现代国内拥有的奔驰车数量还少。如今这东西根本有价无市。而新党变法提出《保马法》后,普通老百姓连拥有拉车驽马的资格都失去了。按规定:有马的人家必须把马匹保持的膘肥体壮,再无私奉献给那些为了国家安全为了民族大业,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夜以继日花天酒地的官员,当作代步工具使用……

如今,一场打斗下来,衙役们伤亡了多人……虽然宋代官员的抚恤很高,但谁会跟钱过意不去?如果把这几匹战马悄悄卖了变现,那么有份参与的衙役,不都能获得一笔丰厚酬劳?

虽然普通人没有资格拥有战马,但施衙内的老爹是军方人士,不大不小,正好有那个行政级别,享受骑马出行的待遇。

那些马匹牵过来的时候,蒙都头已经搜刮完插翅虎的尸身,衙役中的伤者也包扎完毕,牵马的两名衙役没注意到蒙都头神色阴沉,喜出望外的说:“外面有三匹马,远处还有一匹骡子,骡子身上驮着沉重的包裹,拴得好好的;桃花树下还有一具小厮的尸体——时大郎下手狠辣,小厮被一击致命,脖子都打断了……”

蒙都头阴沉沉的点点头:“娘也,王三麻子刚才咽了气,赵小三流血过多,怕也活不成了,还有钱五,陆小三、张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十几处,一年半年恐怕应不成差事了。”

牵马回来的衙役收起了笑容:“养一年伤,怕要费不少钱……都头,你吩咐吧,兄弟们哪怕少拿一点,也要对得起死伤者。”

正说着,施衙内领着几名军汉匆匆赶来,一见几匹战马,立刻喝到:“好肥壮的秦川马,往少里说,大约也要七八百贯的价格。”

这价格让蒙都头脸上有点笑容了:“娘也,衙内如果肯出这个价格,那就好说了……嘿嘿嘿,这些是拐子留在外头接应的马匹,咱们若不开口,有谁知道拐子留下几匹好马?”

衙内乐呵呵的回答:“这几匹马虽然值七八百贯,但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钱……”

蒙都头张大嘴,连连吐舌头:“衙内居然想把这些马全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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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堵住他的嘴

衙内想了想,马上坦诚的说:“没错,一下吃下这么多的马,也是无用——五百贯,我拿走一匹。”

五百贯相当与五十万个铜板,这笔钱不多也不少……蒙都头脸上堆满笑:“衙内也是参与者,怎能让你出那么多,给三百贯已经足够了。”

衙内考虑着,蒙都头赶紧补充:“手下们已经四处看了,时大郎做事手脚很干净,看守马匹的小厮被一击致命,整个桃林再无其他人。”

施衙内咧开嘴:“哈哈,既然这样,时大郎那份少不了,我再出一百贯,帮时大郎把这匹骡子买下来,算是我送给时大郎的。”

蒙都头望了一眼桃花观正殿方向,低声问:“女眷们都安置妥当了吗?”

“嘿嘿,时大郎那个憨子,回来后什么话都没说,只顾钻到伙房里烧粥,旁人看了他却而复返,总共也没花多少时间,再瞅着他衣服上连个褶子都没添加,以为荷花院里没啥事……哈哈,如果不是我来了现场,根本想不到你们伤亡如此惨重。”

施衙内一边说着,一边游目四顾,见到院中纷乱的脚印,以及四溅的鲜血,他的目光望向豁口处,啧啧惊叹:“哈哈,匪首好大的胆子,独自一人敢冲进院子里,杀进杀出的如履平地,真是一副好身手。”

蒙都头赶紧谄媚的笑着,解释:“匪首动作很快,接应的匪徒们称他为‘插翅虎’,大约是说此人脚步快捷。这插翅虎打伤我们几个伙伴后,冲进堂屋拿一件东西。我们刚才在他身上搜到一件包裹,屋内房梁上有新鲜手印,大约这东西以前藏在房梁上。

包裹里有些杂物,重要的唯有一个账本,上用暗语记载着一些地名,那些地名大约是他们沿途的接应点,或者团伙出货藏货的地点。此外还有些密语看不懂,大约是他们存钱的地方,我回去请县里书记官看看,如果能解开这些暗语,正好一起端了他们的窝点。”

稍作停顿后,蒙都头感慨:“娘也,这拐子真富裕,身上带着十几贯零散铜钱,大约是沿途吃饭住宿用的,骡子上还有两个大包裹,包裹里有很多交钞,以及数不清的金银首饰,大约是被拐女孩身上剥下来的。”

施衙内哈哈一笑,反问:“我无所谓,只看都头的意思?”

蒙都头笑的更贱了:“衙内,你看,兄弟们这次伤亡惨重,死去的弟兄要抚恤,重伤的要养身子,怕有一两年干不了活,干不了活就没收入……衙内,既然女娘们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那傻子不懂人情世故,咱们再给他一点小钱,堵住他的嘴,想必也没什么事。”

施衙内笑眯眯的回答:“那傻子虽然傻,但江都县黄县尉之女与他寸步不离,你怎能亏待了他?”

蒙都头咬着牙坦白:“兄弟们搜检了一下,拐子的行李中,值钱货有一把倭刀,三匹马、一头骡子,另外还有十几贯铜钱,三千多贯的交钞,以及大量女人的金银首饰。我们刚才已经分给傻子三贯多铜钱,我的意思是先把傻子请过来,让傻子在这些物品中挑拣一番,剩下的……”

“哈哈,交钞不值钱,三千贯交钞,能换上一千贯足陌铜钱,就已经很不错了,此外,县衙那头总要上交点什么,不如让他多挑拣一些金银首饰吧。”

蒙都头满脸堆笑的点头:“娘也,衙内说的话正和我心意。我打算留下两千贯交钞,五六贯铜钱交给县上,剩下的,兄弟们分吧分吧,如此一来几位死伤者的家属也好得到照顾。”

施衙内虽然憨,但他一点也不傻,他顺着蒙都头的话题回答:“你是让我出面,把这些马都牵回去,回头再私下里卖了,换成钱财交给你?”

蒙都头笑的跟一朵花似的:“那是,衙内只要出面,就说这是随身几名军汉带来的马……嗯,观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后,衙内特地从家中牵马过来,方便来回奔驰,也是衙内的一片热心。如此一来,女娘们那里,就好解释这些骡马的突然出现了。

哦,傻子那里嘛,送给他一匹战马他也骑不得,送他一匹骡子,再给一百贯铜钱,这以后,傻子还能从县里得到一份奖杂七杂八一算,那傻子三五年内不愁吃穿了。”

施衙内想了想,觉得蒙都头的打算毫无破绽,他哈哈一笑:“那成,三匹马,每匹三百贯,我按这个数目给你换成铜钱,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都是雄壮的河套马啊,如果找到好买家,每匹战马可以卖到八百贯以上,施衙内几乎用一匹马的价格买下三匹马……考虑到衙内前后也出了很大力,他也有家丁需要打点,蒙都头忍了。

“兄弟们,衙内答应帮忙了,咱回去后,不管县衙如何赏赐,阵亡者每人分一百贯铜钱,两百贯交钞;伤者分五十贯铜钱,五十贯交钞;没有伤的人三十贯铜钱,五十贯交钞,大家都把嘴夹紧……去,喊傻子来挑东西。”

稍后,时穿围着围裙,满脸烟灰的走进荷花院,他边走边搓手,嘴里嘟嘟囔囔:“都说宋代是个享乐主义的朝代,怎么还有如此规模的拐卖妇女集团……社会治安如此不安全,人怎么享乐啊。”

最后一句话施衙内听懂了,他哈哈一笑:“哈哈哈,傻子不要觉得稀奇。如今这海州地面上还算平静的,相比起来,山东地界那才乱呢,自《保马法》颁布之后,山东地界是最大的受害者,多少家庭交不出足额的马匹,干脆骑上家中仅剩的战马,四处抢劫殷实百姓。

去年我曾经去过一次京东西路(山东),那里大白天的,三五个客人都不敢在路上行走。传闻梁山水泊里盘踞的盗匪,已经达到了百余人,他们平时隐藏在水泊里快活,一旦粮草尽了便寻机上岸,快马纵横河东,诸县不能制……”

“梁山?水泊?难道这是一个水浒世界?还是……也不知现在是晁盖还是宋江?”时穿低声嘀咕着,目光落在地面那摊开的包裹上,见到其中那把倭刀,眼前一亮,急忙伸手:“乱世啊,防身……我要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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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是正常人

之前,蒙都头与衙役听到时穿感慨治安状况的话,都在心事重重的叹气。等到蒙都头回味过来,时穿手快,已经抓起了刀,嘴里低声嘟囔:“果然,这时候的倭刀更像是唐横刀,刀身一点不弯曲,反而朴刀带有现代倭刀的自然弯曲度,妙啊,宋代倭刀保留至现代的唯有两三把,可值钱了。”

蒙都头来不及阻止时穿,他手举在半空处许久,最终决定放弃抢夺倭刀,懒洋洋的自我开解:“娘也,这把倭刀少说也能值三四百贯,我本想当作凶器交给县太爷……也罢,好在满院都是破碎的刀枪,就拿这些碎玩意当物证,送给知县老爷吧。”

施衙内见到蒙都头惋惜的神情,插嘴:“好啊好啊,不过一柄破刀,值不当什么大事,还是按咱们商量好的——人时大郎连杀了这么多拐子,万一有一两个落网的余孽想来报复,他也该有一件防身武器。

时大郎,我们刚才又缴获了一些拐子的东西,其中或许有黄娥与环娘的衣物首饰,你挑拣一下——这东西如果交给县里当物证,经过书吏的几道手,恐怕剩不下什么,我们给你一个人情,你先挑走自己的东西。”

施衙内话中有话,是个正常人都能明白他隐晦的含义,但时大郎不是正常人,他摇摇头:“黄娥的东西,我之前已经让黄娥挑拣过了,多谢衙内一番盛情了。”

“娘也,这个傻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蒙都头感慨道。

蒙都头跺了跺脚,解释说“我跟你说:那些被解救的女娘们回到县衙,县里先要安置在一个妥善的地方,然后,等把拐子的账本破解了,再挨个通知女娘们的父母……等那些父母接女娘们回家时,天高地远的,公文往来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大约花费一年左右。

在这一年里,女娘们全靠官府照顾,但官府经费有限,女娘们不见得天天能吃饱穿暖;还有,即使那些女娘的父母接到消息,打算来海州接女儿回家,他们也不定能凑得起来回的路费。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一个大男人要养活自己……恐怕环娘与黄娥也要发给你照顾,那么你哪来的钱粮养活他们?今儿衙内格外照顾你,让你提前从赃物里支取一点费用,好酬谢你解救的功劳,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时穿恍然大悟:“他大爷的——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哥就不客气了。”

时穿弯下腰,手像老鼠一样快速在包裹里穿梭,只捡贵的,不捡对的。不一会儿,他挑好一大堆首饰,又随手从包裹中挑出一块上好的锦缎衣料,而后不客气地卷起这些东西扬长而去。在他身后,口瞪目呆的蒙都头望着笑容勉强的施衙内苦笑:“这厮倒真是不会客气,娘也,他至少刮走了三分之一物品……咱还需要送他骡子吗?”

施衙内回答:“哈哈哈哈,意外之财,有多少都是个福份——蒙都头只要这么想想:当初,如果不是时大郎与拐子们打斗,我们怎会发现这伙拐子集团?怎会有这笔意外之财?怎会有蒙都头的意外之功?后来,不是时大郎拦下了插翅虎,后面这三匹战马,骡子以及包裹的缴获,都不会有了。”

蒙都头想了想,笑了:“衙内倒是心宽之人。罢了,虽然我们有所损伤,但贱命不值钱,兄弟们一条贱命,能换来上百贯的铜钱,确实没什么抱怨的了。”

至此,纷纷扰扰的荷花院事件就此了结。

分赃过后天色见晚,衙役们考虑到道路不安宁,让两名军汉骑上新得的战马,打着火把连夜去府城搬兵,在救兵未到之前,人们只好躲在正殿,提心吊胆的过一夜。

第二日清早,酣睡的小娘子们是被时穿重重的脚步声吵醒的。这厮手里提着新获的倭刀满院闲逛,时不时跟守卫的衙役与家丁聊几句,多数是夸耀自己新得的宝刀,说话声很大,被吵醒的小娘子们有心骂几句,但转眼考虑到,他这种行为也算是尽忠职守——有这尊大神四处查岗,担惊受怕的女娘们总算睡了个懒觉,不是吗?

罢了,由他去吧。

桃花观正殿内没有床铺,多数女孩是挤在香案上凑合了一夜。时穿当晚被安排睡在门口,女娘们被吵醒后,索性收拾打扮起来。女人收拾起来比较麻烦,殿里没有水,更加麻烦了。黄娥手快,粗粗梳好了头,走到门口询问:“大郎哪里去了?”

施衙内的家丁躬身回答:“大郎转到后院去了。”

黄娥再问:“衙役们都去哪里了?”

家丁回答:“蒙都头宿在荷花院,大郎吵醒值守的衙役后,衙役们都去荷花院了。”

不一会儿,褚姑娘也收拾好了,此时,最小的环娘开始哭泣起来,褚姑娘赶忙过去安慰。黄娥则焦灼的继续在殿门口张望。哭声惊动了其余的女子,出来踏春的官宦女们也在丫鬟的服侍下,草草的梳洗一番,而后坐在原地,低声的抱怨床铺太硬,夜里气候太冷,等等。那些被拐卖的女孩则聚在殿角落低声啜泣。

早春的清晨,露水较重,大殿内议论声虽然很杂,但大家都压低了嗓门,以至于殿外布谷鸟的叫声清晰可闻。

稍倾,褚姑娘见到环娘哭得可怜,怜惜的上前拉住环娘的手,低声问:“环娘莫哭,告诉姐姐,你是渴了还是饿了?”

环娘胆怯的望了四周一眼,低声回答:“吵扰了姐姐——我一定小声哭。”

褚姑娘叹了一口气:“别怕,拐子再也欺负不上你了,告诉姐姐,你为什么哭。”

黄娥回到殿内,轻轻牵起环娘的手,安慰说:“哥哥一会就回来,再耐心等等。”

这“一会儿”似乎很漫长,黄娥把这个词说了好几遍,时穿依旧未见动静,褚姑娘见到殿中踏春女伴都皱着眉头,肚子时不时发出咕咕响声,她耐不住了:“这群男人们,都钻到哪里去了?今天的早饭在哪里?”

走出殿门,褚姑娘扬声询问附近巡逻的家丁:“衙内呢,都头呢,大清早上起来,都不做饭了?”

几名家丁苦笑:“褚姑娘,刚才传回话来,说我们昨天得罪了观主,观主推脱说观内存粮不多,不予我们食物,衙内与都头正在与观主交涉。”

褚姑娘怒气上来:“什么得罪了,她们容留拐子、包庇窝赃,难道不是大罪?”

“可她们是道观啊!”

道观直接归皇帝直接管理,真有罪,俗人也管不着——这个理由一提出来,让褚姑娘很没脾气,她想了想,又问:“那个傻子呢?”

家丁们笑了,一指某个方向:“那傻子一直在东游西逛,此人浑身阴气重的很,我们可不敢上去催请,他正在四处瞎转,连衙内与都头都避开了。”

褚姑娘不以为然:“说什么胡话,一个不通世事的傻子,你们也如此作践,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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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没有余粮

褚姑娘好不容易逮着时穿时,发现时穿很悠闲的呆在一个偏殿中,正用刀柄敲击着神像小腿部位,一边敲一边若有所思的说:“听声音明明是木头,怎么浑身金碧辉煌的?”

褚姑娘吓了一跳,赶紧阻止:“别,傻子——这神像虽然是木偶泥胎鎏了金,但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不敢如此亵渎。”

时穿停下了动作:“原来是一尊木偶,外面贴了金箔,难怪闻起来有一股檀香味……这么大体积的神像……哦,这棵檀香木好值钱啊,光贴在外面的金箔,大概有一斤吧?等咱穷了,把这些金箔刮一刮,两三年不用愁了。”

“你你你,你这个傻子,不敬神灵,不通世情,我简直没法说你了……”褚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娇媚,仿佛在向情郎撒娇,时穿心里一跳,他跳下了神龛,问:“褚姑娘来这里干啥?”

“人呢?日头升的老高了,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褚素珍虽然是在发脾气,但语声婉转,一点听不出怒意。

时穿左右望了,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疑惑的问:“这么大个的人,站在你面前啊。”

“你不同,你是傻子。”

“哥是有点傻,难道就不是人了?”

说到这儿,褚姑娘眼波一转,斜着眼睛看着时穿:“我记得,昨晚你给环娘煮的菜粥很好吃,如今桃花观不肯提供食物,你有办法吗?”

时穿嘿嘿一笑,举起拳头在嘴边吹了吹:“敢让哥不痛快,他*大*爷*的,我让他好好痛。”

褚姑娘顿时变了脸色:“别,你这样去了就是添乱,还是我去吧。”

那群衙役及家丁为啥不肯接近时穿,原因褚姑娘已经听说了,昨日傍晚的时候,男人们窃窃私语,都在谈论时穿“打人从来一拳”,无论多么凶恶的家伙都好,他一拳上去,浑没救。所以,褚姑娘哪敢让时穿过去帮忙。

想必那群男人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把时穿扔在院中,然后自己去跟桃花观道姑商量吧。

果然,男人们都在桃花观内殿院口,这内殿是观中道姑休息的地方。一群男人围着桃花观观主七嘴八舌。而桃花观主的脸上古井无波,真是修炼多年,无色无欲的三清高人,无论男人们怎么劝说,她总是面无表情的回答:“小观人口少,没那么多余粮,你们二三十口人,一顿吃十几斤的,敝庙残破,哪里寻得出多余的粮食?”

妙泰道姑在观主身边劝解:“观主,他们当中有将近二十多位孩子,大人饿了可以忍一忍,孩子无知,请观主看在孩子的份上,多少给他们一点稀粥吧。”

观主继续波澜不惊:“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施衙内打个哈哈:“好啊好啊,观主慈悲,这一饭之恩,衙内我愿事后再舍一百贯香火钱。”

观主语调没有一点波澜起伏:“敝庙观小而穷困,要那些钱做什么?又不能拿来当饭吃。小道不是不给你粮,实在是观小,平常没有多余的储备,我们没粮了。”

施衙内见到褚姑娘慢慢走过来,急得面红耳赤:“观主莫怕,万一我们吃空了庙里的存粮,我下山后立刻派人送上一批……十石如何?……观里总不会一点存粮都没有吧?师太们今天早晨吃的,只需匀出来一点,让孩子们垫垫肚子……”

蒙都头一脸急切,想插嘴插不上嘴的,正争执中,只听轰隆一声,院墙倒了。

尘土刚刚落定,众人惊魂未定,只见时大郎提着铁匠曾用过的锤头,呆头呆脑的从豁口跳了出来,他仿佛没有看到争执的双方,只顾回身望着被锤到的墙壁,自鸣得意的感慨:“我就说嘛,哥的力气怎么也比那位打铁的强,那打铁的三锤砸倒墙壁,换了哥动手,只一下。”

蒙都头直叫唤:“娘也,那可是证物,匪徒的凶器,谁让你乱拿的?”

院那头,时大郎仿佛没听见蒙都头的叫唤,他随手丢下了锤子,摸摸肚子,若有所思的说:“不行了不行了,肚子饿了没力气,找点吃的。”

一边说着,时大郎一边打量着满院的胳膊腿,仿佛琢磨从哪里下嘴,嘴里嘟哝:“生吃?油煎?烧烤?”

褚姑娘眼珠一转,赶紧插嘴:“傻子——人,不能吃。”

“哦”,时穿恍然大悟的摸着肚子向后院走,他视若无睹的与桃花观主擦肩而过,嘴里嘟嘟囔囔的:“其实不需要多少肉,汤里放几片,有点肉味就行了,采点蘑菇,扔点小菜,下个汤面条,绝对美味……如果再有点胡椒,有点西红柿酱,那简直是神仙味道了。”

站在观主旁边的妙泰发觉,桃花观主虽然依旧保持着古井无波的神情,但当时穿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观主的身体僵硬,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等妙泰把目光从观主身上收回,再打量了一下在场的男人们,她发觉,男人们的脸色也有点发青……

然而躲在施衙内身后的褚姑娘,却冲时大郎的背影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时大郎摇摇摆摆的向道姑居住的后院走去,在场的人还没有想起拦阻,时大郎已长驱直入,等他走远后,在场的人都觉得舌头有点沉重,似乎,没什么话好说了。

好在时大郎动作很快——当然,连插翅虎都无法与他比快,时穿洗劫别人的速度,绝对可以让插翅虎内牛满面,让所有的盗匪痛恨自己太业余。

眨眼的工夫,时大郎左胳膊腋下夹着一袋面,右手抓着肩膀上的大包裹,嘴里还咬着一个油壶,很神情专注、很旁若无人的从内院深处走出来。众人都在发呆,只觉得时穿时大郎肩上那包裹皮,料子非常鲜艳,如此鲜艳的衣料,应该是青楼女子的最爱,但对于清修的道姑来说,收藏这样的衣料,是无论如何都不合适的。

时大郎走到豁口处,他刚才扔下的锤子继续躺在那里,时大郎脚下停顿了下,情不自禁的呼喊:“哎呀,亲爱的,谁把你遗弃在这里?……可怜啊,到哥这来,哥兜里虽然没有糖,但面汤管饱。”

说完,时大郎用脚一挑,沉重的锤头飞到半空,众人只感觉到眼前一花,锤头已经跟包裹作伴,一起扛在时大郎肩头,而时大郎继续目中无人的自言自语着,施施然的扛着大包小包走出道姑的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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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装疯卖傻

这还有啥说的?

桃花观主一扭身,走回后院。妙泰抬起脚尖,但她想了想,又把脚转了个方向,往正殿走去。

桃花观主一走,妙泰再走了。满地的男人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还是施衙内首先干笑一声,打破了沉默。他一抖袖子,一言不发转向正殿。

一路上,大家都一句话不说,追上妙泰的脚步时,男人们都保持着庄严的沉默,唯独褚姑娘坠在队伍后面笑的东倒西歪。

正殿中,时大郎正坐在院心,哼着一首古怪的歌洗菜,歌词大意是:“我爱喝米粥,米粥最爱我……”

褚姑娘见到时大郎,笑的再也站不住了:“大郎,你可一点不傻。”

蒙都头叹息:“娘也,都吃了一个月的蒙汗药,还能精成这样——他没吃药前,别人还有活路吗?”

施衙内也跟着附和:“好啊好啊,这傻子真有趣——幸好我们没得罪过他。”

“是呀是呀,亲娘也,我答应给他的骡子,决不食言”,蒙都头斩钉截铁。

说完这话儿,蒙都头看着正殿内被拐卖的女孩,心疼的说:“瞧这趟公差出的……可怜王三麻子家里的老娘,不知今后该怎么过活?”

这句话让衙役们悲伤都涌上心头:“这伙拐子心肠太黑,这下子,又有几个家庭要戴孝……”

衙役们回到荷花院,带着哀伤整理伙伴的尸体,并打扫院落。不一会儿,桃花观正殿内,饥肠辘辘的男女青年们终于吃上一顿稀粥,时间紧凑,时穿来不及做什么风味大餐,只做了一顿菜粥。

也不知道是时穿的手艺很特别,还是大家都饿极了,有点饥不择食,一名青年士子稀里呼噜连喝了三大碗菜粥,意犹未尽的摸着滚圆的肚子,赞叹说:“傻子,你以前肯定是一个厨子,光是这做粥的本领,我看去府城大酒店谋生,肯定没问题。”

“说的是啊”,另一名男青年附和着说:“傻子,你以后如果没着落,我雇你,专门给我家做菜。”

褚姑娘听到这里的议论,上前薄嗔:“怎么称呼呢?人家可是有名有字的读书人,怎能口口声声称人家傻子——傻子,你说是吧?”

说到这儿,褚姑娘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说到傻子,咱这顿饭全凭了傻子装疯卖傻,打劫了桃花观主……呀,姐姐,我可没有得罪你的意思。”

褚姑娘后半句话是对妙泰说的,妙泰神情很自然,仿佛叙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刚才我去自己院中取杯盘碗筷的时候,发觉我的行李已经堆在了院门口,观主看来是不打算收留我了。从今往后,桃花观里的一切跟我再无联系。”

刚才打算雇时穿当厨子的男青年插嘴:“怎么能这样?妙泰师傅当初进桃花观,那是你父亲花了钱的,你所居住的院落相当于你父亲买下来,她怎能赶你出去呢?”

褚姑娘听了这话,立刻不愿意了:“道冠也是有人管的吧,她们如此为所欲为,我不信没处讲理去。”

大家说话的时候,时穿一直蠢蠢欲动想搭讪几句,但黄娥紧紧攥住时穿的手,每次在时穿张口的时候,黄娥总是适时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堵住时穿的嘴,比如时穿上一次开口,黄娥赶紧问:“环娘大概是嫌粥烫了,哥哥替环娘吹一吹。”

再上一次,大约是褚姑娘斥责伙伴乱称呼人,而后又用傻子的称呼喊时穿,黄娥插嘴问:“哥哥做的这粥为什么这么香,怎么做出来的?”

时穿忙着回答黄娥层出不穷的小问题,并照顾不懂事的环娘,根本没机会回答众人的提问,当然,大家也知道傻子的脑袋不好,虽然问了他话,也不指望他回答。他们谈论傻子做的粥饭只是个话头,大家借着这个话头引申开来,越谈越跑题。

“可惜这次‘三月三’春游,本来是一场诗词雅会,却弄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案,不知府城那里听到这拐子的消息,该乱成什么模样”,一名男青年感慨。

其他的姑娘嘁嘁喳喳,一起抱怨这起大案弄得人意兴阑珊。一旁的褚姑娘啐了一声,打断众人的抱怨:“天可怜见的,这些姑娘被拐骗到此,日日夜夜祈祷着重回家乡,祈祷着有神灵解救,我们凑巧碰见这件事,一不小心成了被拐女子的恩人,修福吧。

如此美事,海州城的百姓不知道要谈论多久,你我在场的人,都是百姓感激念叨的对象。一场诗会被搅散了算什么大事?”

几名仕子相互看以下,整了整衣冠,满脸羞惭地向褚姑娘郑重行礼:“枉为男人啊——原来是我等想偏了,只顾自己不方便,却忘了这些小娘子被解救,也是天大的喜事。褚姑娘的警言,我们拜受了,这次我等一副小人心态,让褚姑娘笑话了,惭愧惭愧。”

青年士子论纷纷的行礼中,时穿低声嘟囔:“果然是咱国人的老毛病啊,简直就像论坛发言一样,三层楼之内,必然跑题。”

稍停,时穿又低声自言自语:“人在做,天在看,天不罚,我罚!”

时穿这句话非常叛逆,古时候唯有皇帝被称为“天之子”,“天子”。当今的天子是“道君皇帝”,他接受道教吴真人加封称之为下凡的“紫薇星君”,是人世间的神。在位期间,这位人世间的神,纵容道人招摇撞骗,坑蒙拐骗,并认为这些行为都代表神的旨意。所以,对于道人的恶行,他们的“教父”当然不会惩罚了。而时穿说“天不罚他罚”,落在别有用心人耳中,这是想篡国篡权,把自己凌驾于行走在人间的神——“天子”之上。

这要有人告发上去,时穿还能活的自在吗?

黄娥紧紧捏住时穿的手,阻止他表态,旁边的环娘一昧无知,天真的瞪大眼睛说:“哥哥,我已经吃的很饱了,仿佛,汤水已经到了嗓子眼,我可不可以不吃嘴边这一勺。”

时穿尴尬的放下勺子,想了想,又把粥碗放到一边:“没问题,从今往后,你要知道一个道理:我命由我不由天。想做什么需要自己争取——先把要求直接说出来。”

环娘小心的吞咽了一下,弱弱的说:“吴妈妈打人都是抽好几下,可我昨天听姐姐说,哥哥打人从来一下,打中者必死——环娘很乖的,哥哥不打我吧。”

时穿咧嘴笑了:“哥只打坏人,不打好人;只打男人,不打女人。”

正午时分,府城内大队人马赶到,抬棺材的、拉驴车的,来了一堆。知州大人事情忙,不能亲自来,派了他身边的掌书记亲自过问。

掌书记清点了现场,查看了一下拐子的尸体,先是义愤填膺的表达了对拐卖妇女者的愤慨,而后小声的问蒙都头:“你说那位时穿时大郎还是人吗?我看几名匪徒胸骨全碎,这拳头,该有多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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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多多赏赐

蒙都头也压低了嗓门回答:“光是看现场,我本不相信有这样的人间凶兽,但他跟拐子头领搏斗的那场,我算是亲眼见到了……”

蒙头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继续说:“就是这两只眼睛看到的,当时我离他不到三丈远——那拐子首领极其凶恶,冲入屋内的时候,已经打伤了我们半数的衙役,等他冲出来的时候,我们七八个人堵都堵不住,还阵亡了两个兄弟……就是如此罕见的凶人,那傻子上来,拿长枪当劈柴般一抡,只一下,插翅虎便重伤,脚下再没有挪动半寸。

插翅虎还则罢了,当时时大郎的背影挡住了我的视线,但院墙外,接应插翅虎的铁匠,三两下砸塌了一堵墙,这样的人也不过挨了那傻子一下……

说实话,其实我最看不懂的,就是傻子与铁匠的搏斗,我眼花了,没看到傻子的动作。但……娘也,我以为只有我眼花,其实所有的人都眼花了,他们都看不清楚傻子的动作,只记得傻子扔出一块石板,铁匠抡锤砸碎了石板,锤头反撞到他自家胸口——这就完了。

我查过了,这铁匠不是本地人,但他锤法精炼,手艺精湛,如果没有遇到傻子,也许以后就是当地知名的铁匠坊大师傅,但可惜啊,谁能想到呢,好好的铁匠不做,跑来做盗匪的接应人,被傻子随随便便扔出的一块石板砸死。”

书记闭着眼睛慢慢的答话,他的嗓音里透漏着无尽的疲惫:“这样的大案,发生在海州城下,海州城上下恐怕都脱不了关系……我听说了,按歹徒的账簿记录,他们来来往往海州城已经很多年了。

现在案子破了,整个破案过程中,前前后后全是傻子的表现,这样的文章送到京城里,御史言官不免要问:傻子如果没有出现,我们海州城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在干什么?这么多年,海州城是否一直在包庇歹徒?”

蒙都头其实也是这个打算,他嘿嘿一笑:”娘也,书记跟我想到一块了……那傻子方面没问题,人傻,虽然能一拳一个了结歹徒,但脾气很好,当面称他为傻子,一叫他就答应。“

掌书记点点头头:“既然这样,那么傻子我就不见了。至于这篇文章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回头傻子那里,我们在钱财上多多补偿,让他说不出话来。”

蒙都头连声答应,又小声的补充说:“施衙内那里,也是这样打算。另外,褚姑娘也说,傻子太天真,已经忘了过去的身世,如果咱四处宣扬傻子的功劳,恐怕匪徒的余孽会找上他报复。那傻子待人全没防备,为了保护他,咱在报告里还是隐瞒一下为好。”

掌书记立刻两眼放光:“你说的褚姑娘,可是海州第一才女褚素珍姑娘?”

蒙都头点头:“正是那位褚姑娘,这件事被发现的缘由,就是他们在桃花林中举行诗歌雅会,听到荷花院里惨叫声,赶过去救援……”

“停停停,拐子这种事,也不是姑娘们应该沾身的——这篇文章,从头到尾不要提那些姑娘们。”

蒙都头有点为难:“可如果把这事儿,全弄成咱捕快的功劳,又有点说不过去——娘也,三月三本是女儿节,咱一群衙役跑到桃花观郊游,旁人没准要怀疑某的性别。”

掌书记沉思起来:“那就让妙泰出面,就说妙泰发现蹊跷,通知衙役们过来查看一下,很不巧,你们撞破了拐卖事件……太好了,如此一来,整篇文章就完美了。”

掌书记说的是:“如果妙泰出面告发,那么桃花观赶她出门就好理解了。而妙泰本来就是官宦女,让妙泰告发,既不影响她的声誉,反而讨好了她当官的父亲。

掌书记郑重叮咛:“我给你实话说,破获了这么大的拐卖团伙,海州城的富商们,不免要为自家孩子的安全而松一口气。这件事报上去,府衙上,官方赏赐少不了,海州城的富商,也多多少少会犒赏一下那些替他们除去隐患的衙役们,所以这件事,钱财上面赏赐少不了。

妙泰不是要搬出去吗?需要多少钱她只管开口!那傻子不是要出去谋生吗?咱重重酬谢他。另外,所有在场的小娘子们受了惊吓,今后不免需要用一些安神药——花多少钱没关系,府衙全部负担。

在场还有些士子们——也没关系,让他们把名姓报上来,府尊可以答应他们在州试上予以帮助,让他们轻而易举通过州试成为举人,只要他们把嘴夹紧……”

知州的各项慷慨政策中,唯有最后一点最诱人。那群在桃花林在中吟诗弹琴喝酒的青年学生,事到临头表现的还不如褚姑娘热心,现在,人人都能混上一个举人身份。

举人身份意味着什么?大宋朝与读书人共治天下,有功名的读书人就是当代贵族。

蒙都头扭着身子,很不好意思的悄声提醒:“书记,俺也是读书人。”

其实,海州府城离云台山并不远,州衙里昨天接到消息的,掌书记今天中午才到,可见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早已经在府城的帷幄之中,已经运筹好了。所以掌书记毫不犹豫:“如此一件大功劳,落到都头手里——当今官家是道君皇帝,为了遮掩道士参与的内幕,一定会重赏立功者,就像我们重赏那傻子与施衙内一样。

嘿嘿,为了堵住所有参与者的嘴,别让他们四处乱说,败坏了道家名声,道君皇帝是会不惜一切的,都头至少能得个越级提拔——你现在是吏员吧,这件事过后,也许能够给你赏赐一个品级冠带,让你成为正式的官员。比如,给个九品官县尉如何?”

官员与吏员中间存在巨大的鸿沟,大多数吏员奋斗一辈子都做不成官员。偶尔有一个吏员享受了品级,成为官员,那简直是被雷劈了之后,再遭蛇咬的小概率事件。

掌书记如此一许诺,蒙都头立刻被这个大馅饼砸晕了:“啊啊,亲娘也,咱从此可以穿绿袍了。”

宋代低品级官穿绿袍,而吏员则是一身缁衣——也就是“黑衣人”。

掌书记不耐烦的回答:“知州大人已经把案卷写好了,案卷中,请求给你正九品的待遇,朝廷打个折扣下来,也能是个从九品,可万一朝廷要越级提拔,没准你就是从八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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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场香艳的路遇

九品知县官——九品官已经是县长了。从九品,那就是“县政法委书记”。

当然,吏员即使升任官员,已经是“特恩”,他很可能就在这个官位上,一直到老再也无法升迁一步。

不过,这些蒙都头并不在意,一步登天后,他就是官了,从此后他的子女也能成为官宦子弟……

蒙都头乐颠颠的说:“娘也,这下俺真该给祖宗上香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书记,你且坐着,我这就跟小娘子们讨价还价去。”

州衙给的待遇如此优厚,几乎不存在讨价还价的余地。蒙都头把州衙的意思一转告,年轻士子们乐的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而大多数小娘子们顾虑自己的名声,也都纷纷表示同意封口。唯独褚姑娘皱起眉头,不甘心的说:“我们这些人,都是衣食无忧的人,原本也不指望官府几个汤药钱、压惊费。但这些被拐骗的女孩可怜,很多人的父母还不知道能否凑齐路费来接她们,官府既然发善心,不如多分点钱给那些被拐小娘子……”

蒙都头哈哈笑了:“褚姑娘毕竟是衣食无忧啊……嗯,那些被拐小娘子如何回家,根本不是个难题,褚姑娘不知道,施衙内应该知道。”

施衙内巴不得在褚姑娘面前显示自己聪明:“哈哈,只要有钱就行,等我们联系上她们父母,送一笔钱给急脚行,急脚们会安全妥帖的将他们运送回家。”

褚姑娘瞪大眼睛:“急脚行里送的是书信,或许还有货物,怎么连人都能邮寄。”

大宋朝的急脚行,确实能够邮寄人。

宋代商业极其发达,不仅货物可以随便邮寄,连人也照常打包运走,当然这个打包不是像货物一样包扎,而是类似后代镖行一样,将人安全的护送至目的地。

据说,宋太祖赵匡胤在从军之前,他的职业就是急脚行的“急脚”。他干的唯一一件邮递工作,就是邮递了一个女人,这才有了“千里送京娘”的传说。但是,大概因为邮递活人的工作既麻烦,又不顺心,赵匡胤干完他平生唯一一次邮递活后,决心不当邮递员,他跳槽去当皇帝了,于是有了商品经济极其繁荣的大宋朝。

“不行,总得让姑娘们手头多点钱,我那份压惊费就转给小娘子们吧……州衙里如此慷慨,县衙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褚姑娘低声跟蒙都头讨价还价着,她倒不是为自己讨价还价,是为了那些女孩今后的幸福寸步不让。

“这件事过后,被拐小娘子的名声不免受影响,衙门体恤她们,总得给她们一点钱,让她们今后出嫁的时候,不至于受到夫家小看……都头,我觉得一人一百贯比较好。”

蒙都头苦着脸:“一人一百贯,总数得两千贯上下,哪有那么多钱啊?”

褚姑娘紧跟着说:“我听说,从拐子手里缴获的钱也有这个数。”

蒙都头责备的望了一眼施衙内,施衙内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好啊好啊,我有什么敢瞒住褚姑娘,我知道的事情褚姑娘也知道了,这很正常嘛。”

蒙都头气的一个仰倒。

没见过这样怕女友的男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沾沾自喜。

“我们赔了两个兄弟,伤了半数衙役……”蒙都头为难的说。

褚姑娘眼睛扫过那群青年士子。施衙内还没有觉悟过来,那群得了大便宜的士子赶忙说:“我们赞助,褚姑娘,咱得了好处,自然要表示表示,我出五贯。”

五贯,这数目离期望金额距离太大,但褚姑娘还要好心提醒一句:“罗望京,你家也不宽裕,别五贯了,量力而为,多少是个心意——两贯吧。”

得到褚姑娘的肯定,罗望京有点沾沾自喜,他的女伴赶紧出头:“我可以省下十贯脂粉钱,都拿出去赞助了。”

施衙内看到场面火热插嘴:“哈哈,都别跟我争,头一份是我的,我出一百贯吧。”

可怜蒙都头刚刚在荷花院举行了分赃大会,来到这里又进行了一次“强制自愿捐款”大会,他被迫“自愿”捐助了3贯的钱财,九百年后那种强制自愿,他算是提前享受到了。

褚素珍最后募集了二百贯的钱财,虽然离期望值差得很远,但褚素珍不在意,一群书生,以及待嫁女娘身上有多少钱?他们身上都能挤出二百贯来,海州城那些大富商,岂不要捐助更多。

海州城是什么地方?全大宋有六处官方许可的茶叶交易中心,每年全大宋的茶叶都从这六个“椎易物”场所流出,按大宋十五税一的纳税比率,六处茶叶交易中心每年上交的税金都是几千万贯。这笔千万税金乘十五就是交易额,那不得是数亿贯、数十亿贯,他们从指头缝里漏出一点……

等褚素珍登记好认捐额,荷花院里已经收拾妥当,州府派来的道官也接手了对桃花观的审理工作。大队人马开始浩浩荡荡起行。最先出发的是衙役的队列,等衙役走后,小娘子们才不示声张的尾随其后。等这些人的队伍全走完后,桃花观又走出一辆马车——那是妙泰的马车……

车队最前方,蒙都头骑着分赃过来的高头大马,吸引了绝大多数目光。

此时天色阴沉,一场春雨快下了,因为此前衙役们封锁了桃花观,赶来上香的百姓都拥挤在路边,仰望着这行奇怪的队伍。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守候在路边的香客大声跟认识的衙役打招呼,询问官府封闭桃花观的缘由。而破获了这样大的案子,衙役们不炫耀几句也浑身难受,他们边走边跟乡亲谈论着自己的功绩,不一会,整件事情——那篇在府衙早已经做好的宣传文章,逐渐传播开来。

转过一个山弯,蒙都头望见路边一个驴背上熟悉的身影,他忙不迭上跳下来,堆起满脸堆笑打招呼:“豆腐西施,你怎么也来了?”

骑在驴背上的女子二十五六岁,身材婀娜,标准的s形,皮肤像豆腐一样仿佛一把能攥出水来,她眉眼弯弯,身穿一身黑色衣裙,鼻尖微微上翘充满俏皮,虽然一身黑,但她坐在驴背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熟透的气息,像一枚熟透了的果子令人垂涎欲滴……但可惜,她这年龄在现代算得上“正青春年少”,在宋代已经属于超级“剩女”,是败犬中的败犬。

驴上的豆腐西施也不下驴子,她用细白的长手指懒洋洋的梳弄了一下头发,那股媚入骨髓的熟女气息让随后的士子走不稳路,他们尽量保持着矜持——都斜着眼偷偷看着豆腐西施,恨不得一口将其吞入肚中。只见豆腐西施慵懒地皱着眉头,问:“刚听说了,说桃花观的道姑勾结拐子……”

第22章 馋猫望着鱼

蒙都头忙打断豆腐西施的话:“娘也,话可不敢乱说,道观上的事情,向来由道监管束,咱可不能信口开河。”

豆腐西施白嫩的手到了额头上,她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皱眉:“可怜,那些孩子忽然被人从父母身边夺走……她们日日吃斋念佛,总教导别人与人为善,自己怎么能做下这种事?我还信了妙玉的话,以为来做一场法事,舍一点香油就能去除身上的霉运,哼哼,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信了骗子的话。”

时穿恰好走到路边,他的目光不像士子那样害羞,偷偷摸摸躲着看,那火热的目光直接落在豆腐西施饱满的胸前,让豆腐西施不自觉的掩了掩胸口……这动作引起一片吞咽口水声,肇事者却很坦然,仿佛他如此不雅的看人,早已习惯了,他自来熟的插嘴:“这就对了——忽悠嘛,他们嚷嚷‘与人为善’,那是求别人的,自己从不愿奉行。至于做法事也能消灾……哈哈,你若不付钱,道姑尼姑能替给你祈祷吗?都是骗钱的把式,不新鲜了。”

蒙都头赶紧引开话题:“哈哈,李三娘,这是个傻子,他说话你别在意……我早跟你说了,你早信我的话,什么克夫不克夫,巧合而已,别人怕我不怕,告诉你,这件案子之后,我也大小是个官了。”

说到这儿,蒙都头忽想起一事:“李三娘,我记得你那小院最近租不出去,你还打算租吗?”

豆腐西施斜了蒙都头一眼:“你呀,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我真敢嫁,你敢娶吗?”

稍停,豆腐西施喜笑盈盈说:“都头打算照顾我生意?实话说,恨我那院子面积不上不下,租给官宦与茶商住,院子觉得小了点;但要租给平民百姓,院子又显得过大,实难找到个好租客。都头这么问,可是想搬到我隔壁,不怕我半夜去翻你的墙?”

蒙都头与豆腐西施就这样毫无顾忌的站在路边讨论着私情,似乎海州城的老百姓早已习惯这对狗男女的浓情蜜意,一名路边的男香客还笑着调侃:“都头,豆腐西施真要敲你的门,你敢开门吗?”

其实,豆腐西施跟蒙都头似乎都是嘴上功夫,旁人一调侃,他们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蒙都头赶忙岔开话题,憨笑着说:“不是我租你家院子,官府租——这些被救的女孩总要寻个落脚点,好等时间与她们父母联系,再住在庙院不合适,住在官署那更不行,我琢磨着,你那院子不大不小,刚合适她们闲住。”

豆腐西施在驴上一扬手帕,咯咯笑起来,引得胸前一阵波涛荡漾:“哎呦呦,官府出钱啊,可不能便宜了你们,都头,凭咱俩的关系,我把房租提的高一些,还包伙食,算为那些被拐女娘尽点心意,你可别为难我噢。”

旁边的衙役凑趣说:“凭你俩的关系——李三娘,你跟都头什么关系?”

李三娘一声娇笑:“那个有心无胆的家伙,我夜夜给他敞着门,他都不敢从我这里路过。”

一名衙役笑着调侃:“李三娘,你家的狗好凶啊,什么时候你把狗炖了给我补补身子,我当晚就摸上你的床。”

李三娘很果断:“那我们说定了,今晚我留门,明天我备嫁妆,可好?”

蒙都头赶忙讪笑着插话:“都别吵了……李三娘,这会儿你要敢敞着门,真有人敢不管不顾的摸上门去——瞧,被拐的有十九名女孩,还有这位傻大个,这人被拐子敲了闷棍,还被连续灌了一个月的蒙汗药,脑子已经浑浑噩噩,全不怕人情世故。

这傻子,全忘记了本来姓名与家乡父母,本案结案后,官府恐怕也要负责安置养活。你瞧瞧,这傻子粗大壮实,刚才那话里又不信神佛不信邪,从不怕克夫,好男人啊。且他浑忘记了过去,白纸一张好调教,谁对他好他冲谁笑,多好的人啊……李三娘,你把他勾搭上了,这厮就是你的第八嫁——瞧瞧,多壮实的肌肉!”

豆腐西施啐骂一声:“呸,都头,你这么说话,看来是不打算娶我了,没良心的,往日里甜言蜜语,唯恐罪了我,如今才升了官,往日那些誓言全不算数了……呀,你说的傻子就是此人吗?好雄壮的一条大汉……嗯,傻傻的,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与小姑,倒真是个好男人。”

豆腐西施望着时穿,颇有点馋猫望着鱼的神情。

对面的时穿两腿滑稽的耷拉在骡子两边上,他胯下的骡子也算雄壮,原本是匪徒精挑细选,准备用来驮运行李,好连夜逃离此地的。但这种程度的雄壮与时穿的个头相比就不算什么了。他身高比骡子高出许多,两条腿只好耷拉在骡子身侧,双脚快挨上地面。

这骡子是用来驮行李的,但它从没有驮过如此沉重的“行李”。为此,骡子挣得面红耳赤,鼻子频频喷着白气,脚步像醉汉有点发飘,蹄子东一下西一下的,走不成直线,看着骡子那哆哆嗦嗦的艰难,豆腐西施只觉得心痛。

骑在骡上的时穿也觉得别扭,每个动作都不得不很小心,直唯恐骡子累趴下,那样的话,就改成骡子骑他了……作为他眼下最大的财富,他已经打算,如果骡子累趴那就扛着骡子走,至少扛回家去也是一顿肉吧。

豆腐西施憋不住,噗哧笑了:“糟蹋东西啊……大郎,你不如下了地,牵着骡子走。这可是六岁的骡子,腰还软,驮不动你这么重的物件。”

大郎这词,如果不从排行上计算的话它是种尊称,相当于现代的“老大”。

听到这声招呼,时穿解脱似的跳下骡子,长长的舒了口气后,感慨:“也好,哥坐在骡子上,心比骡子还累。这下子,骡子放心了。”

感慨完,时穿歪着头打量着对方白嫩的脖颈……所谓古典美啊,也就是现代年画中嫦娥似的眉毛,典型特征就是脖子细长……这个少妇少妇的脖子可真白,锁骨……锁骨下面的沟壑……真美!在宋人当中真数少见。

打量人啊,目视对方眼睛算礼貌,目光再低一点就是流氓。

豆腐西施横了一下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娇笑着回头说:“都头,你说对了,这人真傻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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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传说中的怪人

这位豆腐西施跟人说话一副自来熟的态度,一见面她就用老朋友的口气提醒时穿。如果再加上对方眼里隐含的盈盈笑意,上翘的嘴角透露的俏皮……时穿此刻只想到两个字:狐媚。

啊,这真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时代。

如此一个美貌多情,浑身散发着熟透的气息,让男人见了就想搭讪几句的熟妇,搁现在,周边三公里的男人们早像闻到臭鸡蛋的苍蝇一样围上去。但如今,沿路的香客很自觉的躲开豆腐西施三尺——连那位口口声声打算娶豆腐西施的蒙都头也是,仿佛这女人身上长了刺。

相比之下,更显得时穿的目光放肆。

蒙都头亲热的招呼时穿:“时大郎,这位李三娘有套空闲宅院,离府衙不远——也就三四条街的样子。那座宅院二三十间房,正好安置你们一伙,你来见见房东,回头直接跟豆腐西施回家……”

正说话着,后续的马车到了。一辆马车在时穿身边停下,车帘掀开,露出黄娥紧张的小脸,她紧紧盯着时穿,唯恐这傻大个说错了话。而时穿毫无所觉,大大咧咧冲马车上露出一个傻笑。

这条路并不宽,马车这一停,后面的车辆被堵住了。黄娥的车上不只坐了黄娥一人,车停下没多久,车厢内其他女子便连声催促黄娥放下车帘。

即便是现代,一个女孩被拐卖后,名声坏了,普通人家已不敢娶这样的女子。海州衙役体贴她们,用马车隐匿女孩子,使她们不用被沿途展览,被拐女孩很感激这份体贴,她们对黄娥这种毫不顾忌,抛头露面的做法很有点不满。

很奇怪,黄娥这么精细的人,虽然车内同伴在连声催促,她依旧紧张的盯着时穿,直到时穿冲她展露了一个“一切放心”的笑容,并出声催促,黄娥才缩回身,让马车继续前行。

时穿不伦不类的学读书人的姿势笨拙的拱手:“今后很长时间,恐怕要拜托……哦,豆腐西施是吧?要拜托豆腐姐照顾了。”

豆腐西施咯咯笑了:“奴家叫李三娘。豆腐西施的叫法,是因为我有一座豆腐坊,城中的无赖子就起了这么一个绰号。瞧你白白净净、像读书人一样,可不要学城中无赖子。”

明白了。原来蒙都头跟豆腐西施站在大路边,商谈着“半夜留门”的私密事,那叫正人君子;时穿一本正经的拜谢房东,偶然称呼了一句豆腐西施,那是城中无赖子行为。

时穿背后,马车虽然行远了,但车帘后,那道紧张的目光依旧盯在他脊背上,在这目光的盯视下,时穿不敢随便,因为不知该采用什么方法跟豆腐西施交谈,他干脆转而催促蒙都头:“都头,天色不早了,我们不能耽搁。”

蒙都头拍拍脑门:“娘也,多亏你提醒,我们这一路拖家带口,万一有什么耽搁,今晚回不了城了……李三娘,桃花观封了,一时半时开不了,看来你是烧不成香了,不如我们一起回城?”

李三娘在毛驴上哎呦一声,神态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这下可好了,听说这些拐子很凶恶,我刚才还在想,既然他们已经到了桃花观,会不会还有一些余孽游荡在外,如果是那样,单身走夜路,可让人心慌得很。”

李三娘一边说,一边用手拍拍胸口。时穿的目光眺向车队尾端,远处,桃花观门口,那群踏春的小娘子们,已经开始动身。

蒙都头的目光落在豆腐西施拍胸口的手上,他望着那一片跳荡咽了口唾沫,脸上却很严肃的呼喊道:“伙计们,快点动身,还二三十里路,得一路好走。”

豆腐西施望了一眼庙庵,忽然叹了口气:“走吧,走了!”

被拐卖女车队后面是十几具棺材,装的既有被击毙的歹徒,也有阵亡的衙役。长长的车队走在路上,装棺材的车辆不时陷进春天的泥泞里,时穿倒不亏他那一付大个头,遇到这样的情况,甭管马车上拉的是谁,他总是不用招呼就上去又拉又扛,车子拉出泥泞了,自己到弄得一身泥水。

不过,他的辛苦没白费,衙役们都不想歇在城外,对于这样一个跑前跑后的热心肠,走不到半路,衙役的评价全变了……现在你问衙役时穿是谁,衙役的回答多数是:“那大个子,虽然说不全个囫囵话,眼一瞪挺吓人的,可那是个好人,心肠好,人善。”

连豆腐西施在一旁也频频赞赏:“真个好男人,干活不惜力气,人傻,连偷懒的心思都没有,极品啊。”

这伙人虽然奋力赶路,但道路泥泞,车辆沉重,等他们来到城门下,已经小半夜了。幸好守城门的士卒早已得到招呼,毫不犹豫的放着一行人进入。

一入城门,那伙踏春的青年们首先立刻加快脚步,一声招呼也不打便越过衙役的队列,随后,他们在夜色中隐入各个巷道。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打招呼告辞,最后走的施衙内施小胖领着家丁向时穿告别:“大郎,这些小娘子都是苦命的孩子。如今,官府未曾结案前,你怕是要跟她们安置在一起了。这么多小女子中就你一个大男人,该替她们撑场面的时候,你可不要撑不起来喔。”

时穿摸摸脑门,又顺手捋了捋头顶上的短发茬,笑着反问:“哥怎么觉得,这话的口气像女人说的。”

施衙内笑了:“好啊好啊,你听出来了——没错,这是褚姑娘的交代。现在她不方便露面,回头某会去找你,某认捐的那些钱财,会如数奉上,你还有什么需求,只管开口。”

施衙内随机拱了拱手,准备告辞:“好啊好啊,说起来,某真对你感到特亲切,你身上有股味道跟我的姐夫很像……算了,回头再见。”

马蹄声声,施衙内护着一辆香车钻进附近的小巷,时穿愣了一下,转身跟蒙都头搭讪:“施衙内说他有个姐夫,都头,你见过他姐夫吗,长什么样,是否……也像我一样,做事傻头傻脑。”

蒙都头笑的很欢实:“娘也,大郎,这可是你亲口承认的,从今往后,你可别怨我说你傻……娘也,施衙内那姐夫可是大能人,人家一点都不傻,比你精明的多。”

时穿再问:“刚才施衙内说,我身上有股味道跟他姐夫很像?”

蒙都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时穿:“亲娘也,他不说我还不觉得,现在似乎越看越像……不对,你傻是因为脑子坏掉了,施衙内他姐夫精明得跟猴似的,十几万贯的买卖,茶商只要报出斤两,他上眼皮一碰下眼皮就能报出总价,而且精确到一个铜板。

这样的人,满海州城都说他是琉璃猴子,可我怎么觉得,你身上却实有股味道,跟他姐夫很像。嗯,你还别说,如果你不露出那憨傻的笑容,只管随随便便一站,跟施衙内他姐夫简直是一个宅院里教导出来的……我不是说你俩的相貌相像……对了,是举止,你俩的举止神态,待人接物的态度,都仿佛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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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发愁的事

蒙都头咂巴砸吧嘴,继续说:“当然,傻子你的举止倒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可我总觉得,你对人说话虽然客气,骨子里面总有点不对劲……啊,我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我们这群衙役,在读书人眼中是等而下之的低贱人,他们对我们说话,要么是干脆的吩咐,要么带着一种屈尊俯就的宽容,唯有施衙内的姐夫和你,跟我们说话时,仿佛没感觉到身份的差距——你是真心拿我们当兄弟的说。

娘也,施衙内的姐夫也是这样,据说他跟码头上的挑夫,也是这样说话,所以施家虽然是后来的,但海州城几大茶商即使联手挤压,也挤不走施衙内的姐夫。”

这已经不属于奇人的范畴了,时穿觉得,蒙都头描述的感觉很令人熟悉,有点像邻家宅男……平等,看人没有高低贵贱的思维惯性,唯平视而已。这样的人,应该出现在古代吗?

蒙都头咂巴砸吧嘴,遗憾的继续说:“没办法,那几大茶商虽然是根深蒂固的百年家族,但架不住施衙内那位姐夫擅长经营。同样码头上几艘船靠岸,那些扛大包的宁愿先装卸施家的船,别家出多少钱都挖不走……于是,施衙内那姐夫得了‘琉璃猴子’这绰号。

奇怪了,你说你是个傻子,你跟人说话那神态纯粹发自纯朴,根本就想不到身份差距,那琉璃猴子的态度,难道是后天教导出来的?什么样的家族会教导人这些技巧……嗯,施衙内这姐夫,据说也是来历神秘,莫非你们两个真有亲?”

蒙都头说了那么多,时穿只总结出一句话,似乎施衙内那位神秘姐夫,待人接物的态度与他很相像。

两人边走边谈,蒙都头一路挑选僻静巷子钻,队伍转过一个街角,一条灯火辉煌的街道出现了。

借助街道上昏黄的光线,时穿发觉蒙都头说话时似乎陷入回忆中,想的非常专注,他随口问:“施衙内那位姐夫,如今还在城中住吗?”

蒙都头长叹一声:“都说好人不长命,施衙内他姐那么和善的一个人,小产死了。从那以后,施衙内他姐夫越发深居简出。一般人见不到他。

施家在海州毕竟根基浅,近日我听说:几大茶商正商议着,选送族中貌美的女子去拉拢那琉璃猴子。这事万一成了,从此施姐夫就不再是‘施家的’了,或许成了别家的姐夫。”

说到这,蒙都头点点头:“难怪施衙内那么肯帮你,他们施家惯会捡便宜,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个姐夫,没几年的工夫替施家挣下了百万家产,那施衙内花钱如流水,无论他多么糟蹋钱,都赶不上姐夫挣钱的速度,如果今后他姐夫成了‘别家的姐夫’,施衙内的钱袋子就要紧了。

嗯,你这傻子,如果有施姐夫一半的精明,那施衙内今后就有了钱袋子……不错啊,凭你在庙里戏弄观主的扮猪吃老虎,没准培养培养,也是琉璃猴子第二——这施衙内有眼光。”

正说着,一路擦汗的豆腐西施催着小驴从后面追来,说话的声音充满了解脱:“回家了回家了,这一路上,可真是累死人了……都头,是先安置这些人,还是先去府衙报到。”

蒙都头大手一挥:“亲娘也,这小半夜,大尹(知州)早已经安歇了,某身后还有几名兄弟的尸身,先挨家挨户把他们送回家,再把小娘子们安置了……明天且让小娘子们歇一天,放松一下心情,我也睡一个好觉,等后天,大家再一起上衙门。”

紧接着,蒙都头冲时大郎一拱手:“大郎,我兄弟们伤亡过半,抽不出人手替你守夜了,明天我派另外的兄弟过去陪伴你,今天晚上,小娘子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这话,蒙都头扭头就走,一众衙役拉着尸体车,呼啸着引入黑暗的街道,街道上只留下三辆装满被拐女孩的马车——说它们是马车,只是习惯称呼,因为拉车的牲畜是蒙都头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牛。这些牛大约是耕田的出身,非常温顺……这就是说那些牛比时大郎还傻,人不催促不迈脚步。

人都跑光了,豆腐西施望着牛车,疲惫的催促不知所以的时穿:“大郎,我家就在前面的巷子,我先去家中开门,你守着牛车,等我叫上邻居帮忙,再一起牵车子走。”

时穿不曾摆弄过牛车这玩意,他挠着脑袋,发愁的说:“夜深人静……要不,让女人们下车走过去,车子就扔在这里,爱谁谁。”

环娘从第二辆车上露出小脸:“啊呀,哥哥也有愁的时候——环娘不吃闲饭,环娘在家里的时候赶过牛车,我看第一辆车上是头老牛,只要用腰带绑成绳索,把车辆串起来,哥哥在前面牵着老牛走,后面的小牛会一个跟一个,绝不乱跑……要不,我来帮哥哥。”

黄娥紧跟着从后面露出头来,把环娘拽回车中:“别闹了,你这么小的人,添什么乱。”

环娘再度从车中探出头来:“我在家里赶过牛,我二哥比我还小就开始放牛了,环娘虽然力气小,但也有帮到大哥的时候。”

豆腐西施在路上也打听了一下被拐女孩的身世,她叹了口气:“家里还能有一头牛——这环娘也出身殷实人家,可怜呐。拐子名册上没有记录的,就是这位小丫头吧,听说她也记不起家乡的名称,那她这辈子,岂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时穿默默摇摇头,稍后,几条腰带从车中递了出来,时穿把这些腰带绑成绳索,一个个将牛车穿了起来,也将自己获得的那匹骡子绑到一块,这些工作做好后,环娘兴冲冲的从车里钻了出来,一叠声的催促说:“哥哥,把我放到牛背上。”

时穿随手拎起小人,黄娥赶紧在身后喊:“哥哥,按住牛角,小心惊吓了牛。”

环娘清脆的回答:“不碍事不碍事,老牛脾气可好了……乖,向前走。”

环娘在牛背上用小手拍击着牛脖子。

说也奇怪,老牛舒服的喊叫了一声,稳健的迈动着步伐,跟着豆腐西施与时穿钻进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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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讨好的媚态

走在巷子中,豆腐西施边走边介绍:“我家屋子其实离府衙远着呢,你别听蒙都头信口开河,我家的屋子是个僻静巷子,这是我前一位死鬼男人留下的,宅院很大,我把它隔开了,前院出租给别人,贴补一下家用。

这院子后院临街,我隔出了一排房,开了一间豆腐坊……这些车上都是女子,你住院里不方便,或者你可以住我的豆腐房,我自搬去院中,夜里也好照顾那些女孩。”

一路上忙了这么久,时穿已经瞌睡到了极致,他没听出豆腐西施话里的蹊跷,脑袋像小鸡叨米一样上下点:“这么晚了,你豆腐坊里还有吃的?赶紧给孩子们胡乱弄些吃的,随便烧点热水,让她们洗了睡吧。”

时穿说话的工夫,只顾照顾小娘子们,没听到小巷深处传来的石磨转动的隐隐声响,豆腐西施却听到了,她松了口气:“我雇了女使帮我磨豆腐,今儿我去上香,骑走了拉磨的驴,没想到女使早到了……她既然开始拉磨了,吃的东西我家有,你们先喝几碗热豆浆,吃点豆腐花,尽快安置下来,还想吃什么,等明天天亮了,我再去置办。”

时穿昏昏欲睡地回答:“这样最好,折腾了一整天,昨晚大家也都没有睡好,我整晚守夜,累的……赶紧,床在那里?”

一声剧烈的狗吠声从门里响起,但马上,狗叫声便充满讨好的意味,豆腐西施下了毛驴,吆喝:“小黑,大半夜的,别吵醒了邻居……大郎,我先把家里的凶狗安置了。”

院门打开,一头壮实的狗立刻窜了出来,它猛烈摇动尾巴,见到女主人身边还站了一个陌生人,立刻发出一声咆哮,前爪紧紧趴在地面,牙齿露出来,发出呼噜噜的威胁声——这狗如此凶恶,让准备下车的女孩子们立刻发出尖叫,胆小的女孩已经软倒在地下。

时穿伸出手来,做出抚摸的姿态,展现出一个自认为厚道的笑容,冲狗说:“乖,别闹,到哥这来,哥有糖吃。”

豆腐西施见到时穿伸手,急忙说:“别,这狗凶得很,见了陌生人……”

豆腐西施说不下去了,因为随着时穿伸出手,那狗先是呲了呲牙,但马上狗居然笑了,而后它顺着时穿的手,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软软的肚皮。

曾经帮豆腐西施驱赶了多少登徒子,咬伤了无数心怀叵测的男人们,陪伴豆腐西施度过多少日日夜夜的忠心大黑狗,居然冲着眼前这位陌生人笑了——它露出那讨好的笑容,豆腐西施确定无疑!那绝对是个笑,连她自己都从未见过。

小狗呜呜咽咽,听任时大郎的手指在它下巴、肚皮上挠痒,但可惜好景不长,时大郎逗弄了小狗一下,揪着小狗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享受够了,来,见见你的新房客,听好了,以后见到她们就摇尾巴,不许冲她们呲牙,她们让你咬哪个,你就往死里咬,出了事,哥罩着你。”

大黑狗媚笑着,把曾经的女主人丢到一边,完全不理会,只管猛烈的冲新来的女孩摇尾巴……被拐子看上的女孩当然都是美人胚子,这些女孩见到雄壮的大黑狗努力做出讨好的媚态,像得了一个新玩具一样,走过路过,不忘顺手摸一把。

这算是安置下来了。

时穿拖着疲惫的身体,给那些女孩打来了热豆浆、豆腐脑,又端过去热水让她们洗漱……等一切做完了,豆腐西施已用几张桌子,在自家店中拼成了床,铺好了床褥——时穿倒头就睡。

临睡前,隐隐约约听到豆腐西施娇笑着说:“本来,是我家大黑狗看守铺面,你既然住在这里就警醒点,别让窃贼偷走了铺子里的东西……”

警醒?睡梦中,时穿朦朦胧胧中感觉身边多了点东西,这东西的存在让他很不舒服,他蠕动着身子想把那东西排斥出去,但隐约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存在,似乎向他透露出善意,似乎在向他祈求,遭到时穿的排斥后,那模模糊糊的物体散发出浓重的哀伤。

时穿太累了,来到一个新地方,他几乎没有合过眼,感觉到那东西不会危害自己后,时穿勉强挪了挪身子,给那东西在他身边留出一块地方,那东西立刻满意的紧挨他身边,仿佛小狗挨着主人一样,热乎乎的卧了下来。

快天亮的时候,又有一个更小的物体游动到他身边,挨挨擦擦的,似乎也想挤出一块地方来安身。考虑到身边已经有一个多余物了,时穿也不在乎多来一个,他稍稍挪动了身子,又腾出一块空地,此时,身下几张桌子拼成的床似乎有点失去平衡。

时穿只好在睡梦中小心翼翼的维护着桌子的微妙平衡……这通觉睡得真累啊,他身子一直紧绷着,神经也非常紧张,毕竟肚腹部位多了两个外来物体,导致脑海中一直绷着弦,以至于天亮的时候,他只感到浑身腰酸背疼。

晨光微露的时候,街道上隐隐约约传来报晓的声音,那是一个男性粗嗓门,声音中说不尽的沧桑,吆喝到:“天色晦暗,细雨朦胧,出行备伞……”

没错,这是大宋朝城市的早晨。

报晓声是天气预报,这是大宋朝独一无二的寺庙服务。每月佛庙里的和尚都按划分的片区,挨家挨户的收取几个铜板作为服务费,而后在每天天色微亮的时候,就派出修行有成的中年和尚、头陀,散入各自服务的片区,用清亮的嗓音叫醒市民,也顺便替市民提供天气预报。

时穿住在豆腐西施的店里,店面前门临街,这间豆腐店是百年老店,街道因此的得名为豆腐巷。头陀的报晓声只隔一层门板,声声入耳。当这报晓声在街头响起,院中已经有了轻微的脚步声——古人照明手段缺乏,所有必须最大限度的利用自然光线。大多数人鸡鸣的时候就要起床、挣钱养家,而天刚黑的时候则开始上床。对于普通小民来说,各种照明手段都是奢侈品,他们除了日光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照明手段。

不用豆腐西施招呼,时穿轻轻的从桌子上跳了起来。脚临落地的时候,桌子突然一歪,时穿赶紧用手扶了一下桌脚,以免桌子失去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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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哄女人的手段

没错,桌子与他挤着躺的是黄娥与环娘,原本这两个人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内,黄娥见不到时穿,把环娘哄睡之后便开始四处寻觅。等她找到时穿,顿时,所有的担忧与惊恐、所有的委屈与烦闷都不见了,她心安理得的紧挨着时穿挤着睡下。

没想到与她同屋的环娘虽然睡了,但精神依然处于高度紧张当中,半夜见不到同屋姐姐,马上惊恐地跑出来寻找,好不容易找见了,便不肯离去。

多小的姑娘,在整个拐卖事件中,环娘居然一声没哭。而黄娥看似神态镇定,还时不时的替时穿遮掩,但从她今夜的动作看,她的心,依然处于高度惊恐中。

这场变故,带给孩子们什么样的心灵伤害啊。

时穿的被子并不大,三个人挤在一块,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缩成一团。

即使在睡梦中,黄娥依然紧紧抓着时穿的袖子,而环娘则紧紧抓着黄娥的衣襟。时穿跳下桌子的时候,身子像游鱼一般的一滑,衣角轻松地脱出了黄娥的手掌,黄娥马上感觉到手里空了,她眼睛没睁开,手指四处乱抓,呼吸慌乱起来,时穿赶紧脱下外衣,将衣角重新塞进黄娥手中。

黄娥抓住衣角,扯到鼻子短,嗅了嗅,脸上的肌肉开始放松,呼吸重新平稳起来,继续沉睡中。

时穿站在桌边,顺手将桌子整理了一下,将两个小人挪到了桌子中间,把被子替两人掖好……此时,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时穿身子一闪,上一个画面图像他还在桌子边,满脸疼爱的掖被角;下一个画面图像中,他已经出现在门口——连个画面之间的转换仿佛没有时间间隔,当然,也无声无息。

时穿轻轻的拉开了门,冲豆腐西施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这个动作似乎古今通用,豆腐西施立刻合拢了嘴巴,透过门缝观察着屋内:“两个孩子怎么跑到这来,我那个死狗,居然一声没吭。”

话音刚落,豆腐西施抱怨的主角出现了。

那条黑狗窜到门边兴奋的吐着舌头,冲时穿狂摇尾巴——这时,时穿依旧做着那个噤声的动作,黑狗仿佛顿时明白时穿的意思,它舌头吐的老长,尾巴摇的频率很快,但却没有发出一声吠叫。

昨天抵达的时候,夜色昏暗,巷道内只有星光与邻近街道的灯火余晖,在夜色下,那条狗看起来是黑色的,此刻天色微明,才发现狗的肤色其实是枣青色的,略略偏于暗红。

这是一只土狗,品种说不上来,个头比一般土狗略略雄壮,它脖子扬得老高,皮毛油亮,看起来营养充足。

因为对方并没有乱叫,时穿满意的伸出后去,拍拍狗的鼻子——狗鼻子一般不让人乱摸,但时穿伸出手去,狗却没有做出攻击姿态,它亲热的用鼻子拱了拱时穿,而后满意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冲时穿亮出柔软的肚皮。

豆腐西施咯咯一笑,旋即用手捂住了嘴,担心的看看屋内,依旧用细白的手捂住红润的小嘴说:“时大郎哄女人的手段一定高明,瞧,连第一次见面的母狗都对你如此亲热。”

时穿板起脸来,很不满:“豆腐西施,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要隐射我是公狗?”

豆腐西施憋着嗓子笑了起来:“习惯了习惯了,我最见不得献殷勤的男人,常常忍不住嘲讽几句,今日也是,时大郎莫怪……这天色已不早了,奴家该开店做生意了。咱小门小户,一日不营生,当天要饿肚子的。”

时大郎压低了嗓子:“如今天色还早,让她俩再睡一会,等会我帮你搬东西,放心,不耽误,保证不误你的事。”

豆腐西施马上顺竿爬:“那好呀,我有两板豆腐,几桶豆腐脑,平常这些东西都是我与绿娘生拉硬拽,今日有大郎帮手,正好省点力气。”

时穿立刻跳出来,回身轻轻地掩上门,扬起下巴询问。豆腐西施捂住嘴,一指旁边的磨坊,那里,正飘荡着豆腐脑的清香。

豆腐脑是装在三个大木桶中,木桶本身很厚重,再加上满满一桶豆腐脑,怕要超过二百斤。

豆腐西施指着木桶:“我们两个女人在扁担这头,你在扁担那头……今天,我多做一点,两桶拿去店里买了,一桶你提去后面,给姑娘们当早饭吃。”

时穿二话不说接过扁担,一头担起一只大木桶,稳稳的挑了起来,快步如飞的挑到店门口——豆腐西施在磨坊中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而雇来的女使绿娘,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还是人么……天爷,两只大木桶加一根粗杠子,怕有五百斤上下吧……”

时穿挑担子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以至于豆腐西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挑着桶出门,只留下豆腐西施在原地发呆,女使绿娘的话唤醒了豆腐西施,她喃喃:“难怪衙役们说,凭多么凶恶的匪徒,时大郎总是一拳一个,擦上是死,挨中更是一个亡。我原以为又是蒙都头信口开河,原来……”

豆腐西施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原来那蒙都头根本没有说实话,这话哪里夸张了,简直是故意隐瞒真相。这汉子身怪力,大约已经不像人类了——”

绿娘身子发抖起来,她指着门口,结结巴巴的说:“他……”

时穿又回来了,他顺手将扁担——也就是那根粗杠子,立在墙角,一脸天真的询问:“还有什么要搬的?”

豆腐西施傻呆呆的一指桌上的两板子豆腐,时穿马上很非人类地走过去,一手一个,托起两板豆腐,仿佛掐着两块馍馍一样,脚步轻松地走出门去……

平常的日子里,豆腐西施总是做两板豆腐,两桶豆腐脑,卖完这些就关门歇业。这样的简单再生产,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同样,这种固定模式的生意类型,也是大宋朝大多数商家的选择。

不是豆腐西施不想扩大再生产,只是两板豆腐、两桶豆腐脑,对周边的街区来说,已经市场饱和了——古代交通上不方便,食品保鲜手段也匮乏,很少人有兴致穿越大半个城市,只为买一点小食品带回家去……当然,也不排除某些富贵闲人愿意如此消磨时光,但对大多数人来说,生活的重担以及消耗在路上的时间,使他们即使有闲钱也没这个精力。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尝试着扩大规模,那么,卖不了剩下的东西可没有冰箱储存,大家都小本生意,如此折腾两三次,家底就要赔光了。

所以,大多数小本生意不得不每天重复着固定的模式,制作同等数量的货物,卖给通常的老顾客。即使偶而有几个慕名而来的顾客,来得早没准能买上,来晚了……对不起,大爷我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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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流言的诞生

但慕名而来的顾客,毕竟是偶然行为,而不是例常现象。所以,豆腐西施的今天,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多做了一桶豆腐脑——小桶,跟小娘子们做早饭,其余的照旧。

天蒙蒙亮了,屋内黄娥依旧捏着时穿的衣襟在酣睡,豆腐西施在门外已急得跺脚。时穿只好轻轻钻进店里面,蹲下身,把两张桌子并成的床轻轻托起,努力维持着桌子的平衡,将其移到屋角,而后歉然的、手脚麻利的拆卸门板——于是,李三娘的豆腐店开张了。

时穿的动作很轻,也很快,整个过程中李三娘光顾发呆,等她反应过来,时穿已经摆好了货物,抹好了桌案,挂出了招牌……第一个客人也上门了。

第一位客人是隔壁的贺五,他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篮,一进门就抱怨:“豆腐西施,怎么今天开门这么晚,昨天三月三你没开门,我也就不说了,今儿这么晚开门,还让不让人活了。”

时穿做出小声的动作,看到贺五没反应,干脆伸手捂住贺五的嘴,目光凶狠。贺五呜呜两声,时穿伸出一个指头,做出嘘的动作,指点一下屋角酣睡的两位女子,贺五连连点头表示明白,时穿慢慢的松开了贺五的嘴。

解脱束缚的贺五赶紧溜近豆腐西施的身边,豆腐西施连胜道歉,贺五望望时穿高大的身影,压低了嗓门,冲豆腐西施笑得很鬼祟:“李三娘,你又嫁了?这位可是你的新男人?好恶哦,还是拖油瓶的,哈哈。”

屋角的黄娥听到说话声,翻一下身,时穿露出责备的眼色,贺五嘿嘿而笑,豆腐西施面红耳赤:“五哥,你又多嘴。两位,今日本来就晚,你再唠唠叨叨,难不成不想做生意了?”

贺五将手中的篮子举了举,压低嗓门说:“这不,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吃了你的豆腐就去做生意。”

吃了你的豆腐就去做生意,这话怎么那么暧昧。

屋角又传来翻动声,时穿嫌对方啰嗦,急着赶对方出去,他快手快脚的盛起一碗豆腐脑,一句话不说,塞给贺五,而后瞪起牛眼睛,催促贺五:吃完快走。

时穿本来就高大,他一句话不说,瞪起眼睛,豆腐西施马上体验到衙役念叨过的“气场阴冷”。

这一刹那儿,时穿身边变得死寂一片,仿佛时间在他周围凝固了,在他的逼视下,贺五慌慌张张的丢下三文钱,紧赶着呼噜呼噜吃完豆腐脑,嚷嚷一声:“李三娘,豆腐给我送到家里——照惯例啊。”

豆腐西施连声答应,并催促绿娘给贺五家送豆腐,此时她一点没有衙役那时的惊慌,只嗔怪的用肩膀一扛时穿,希望把时穿顶到一边去……但马上,她感觉自己仿佛像撞上了一堵墙。

“哎呦呦……”豆腐西施揉着肩膀,嬉笑着:“哪有你那么做生意的,满满一大碗啊,都像你那样卖豆腐脑,我今天要赔死了。快让开,我开店做生意的,你板着一张欠债八百万的脸,谁敢上门。”

时穿讪讪让到一边,豆腐西施开始上柜卖货,闲的无聊的时穿走在店门口,望着渐渐有了人气的街道,嘴里低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已经有了城市的模样,也似乎有了市民阶层。瞧着人来人往的,虽然看起来很匆忙,但好像比现代人多了点什么,啊,还似乎少了点什么……

对了,自信,多了点自信,或者说是‘对未来生活预期的满意’,少了点紧张感……那些人脸上的表情肌是松弛的,这让他们脸部的线条很柔和,很阳光……

女人,对了,这时代的城市是‘两性城市’,逛街的既有男人,也有女人,除了这个时代之外,明清的大家闺秀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自己的人生当作坐牢,以自己的房子为监禁地。所以,那时的城市是单一性别的,街上走的大多数是男人,敢抛头露面逛街的,被男人碰一下手都要砍断手来显示‘贞洁’。

两性的城市,让城市的色彩顿时缤纷起来……那中年少妇,头上插着一枝花,走起路来风姿摇曳——原来穿古装也很好看啊……”

正嘟囔着,那个头上插着一枝花、穿着大红丝绸衣服的女人走进店来。她进店来先不买东西,东张西望的,带着一副侦探的表情,等见到穿短衫、站在店门口阴影处的时穿,她眼前一亮,别有意味的笑了。

“难道这里的是一位不正经女人,怎么笑得如此鬼祟?”时穿心中想。

豆腐西施热情地招呼这位中年妇女:“顾二嫂,你稍等,忙完了手头这位客官,我马上给你打豆腐。”

顾二娘笑着回答:“今儿我来两块‘小宰羊’——两块。”

相传豆腐制作技术是汉代淮南王刘安始创的。但他只是记录者,并不是发明人。这位图谋皇权的淮南王为了增加名气,曾招集大批方士,改进了当时许多民间技术,并将这些技术整理成册,这就是《鸿烈》(后称该书为《淮南鸿烈》或《淮南子》)。

刘安的门客整理了农民制豆腐的方法,改用石膏或盐卤作凝结剂后,洁白细嫩的豆腐制作出来了。到了宋代,因当时民间有不吃肉的习俗,豆腐便成了代替肉类的蛋白质。当时的人们将豆腐呼为“小宰羊”,认为豆腐的白嫩与营养价值可与羊肉相提并论。

宋代豆腐作坊在各地琳琅满目。当时的豆腐有南豆腐、北豆腐、老豆腐、嫩豆腐、板豆腐、圆豆腐、水豆腐、冻豆腐、包子豆腐等种类,还有豆腐鲜货制品,包括豆腐干、豆腐皮、豆腐脑等;豆腐的发酵制品则有臭豆腐、乳腐、长毛豆腐等。而宋人笔记中记录的豆腐名产有:安徽的八公山豆腐、湖北的黄州豆腐、福建的上杭豆腐、河北真定府的豆腐脑、广西桂林腐竹、浙江绍兴腐乳等。

豆腐西施边跟顾二娘寒暄,边快手快脚递给对方割好的豆腐:“二娘,你家小七娘今天又要吃豆腐羹么,最近她又学了什么点茶的手段?”

顾二娘悄悄一指时穿的背影:“我刚听说你又嫁了,是这个汉子吗?”

豆腐西施顿时满脸通红,稍停,她泼辣的问:“哪个在胡说?”

顾二娘笑得很开心:“贺五刚才路过我门口,说你屋里多了一个穿内衣的汉子,那汉子一句话不会说,还带了一大一小两个拖油瓶的女娘……三娘,我说你嫁谁不好,即便一嫁再嫁,最后也不能找一个哑巴啊,还是个拖油瓶的哑巴?你说你要模样有模样,要产业有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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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占着茅坑不拉屎

“谁是哑巴,谁?”时穿不客气的插话。

他这一插话,豆腐西施更加羞得手足无措,她急着上前推时穿:“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你还站这儿干什么,快回屋里去。”

时穿与豆腐西施前后答话,似乎都忘了把主要问题给解释清楚,如今豆腐西施对时穿又推又搡,说话的口气语气说像责骂,还不如说像撒娇。顾二娘马上展现出一付“我明白了”的表情,等时穿被推走后,她望着时穿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评价:“虽然看上去有点傻,但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不常晒日头,经常坐书房苦读的那种……书生。

嗯,也应该是那种人,李三娘你嫁了七次,哪次不是有身份的人,选的汉子不是城里的吏员就是寓公……李三娘,回头把你这汉子我也用一用,我家小七新近学了几个点茶手段,让你家汉子品一品,如果能顺手做出几篇酸文来,我定要重重酬谢。”

宋代把所谓顺口溜、打油诗,统称为酸文。

李三娘跺脚:“他不是我汉子……我跟你说不清楚,回头你去问蒙都头。”

顾二娘带着长者的宽厚回答:“说不清楚就别说……啊,这事儿连蒙都头都知道了?我就说嘛,蒙都头那个胆小鬼,站着茅坑不拉屎,老说打算娶你,只见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弄得一县的男子都望着你干流口水。”

刚才买了豆腐的客人还没走,很八卦的在一旁笑了起来,插嘴说:“顾二嫂误了,豆腐西施独门独院,若不是蒙都头帮衬,县里的无赖子早就拆了豆腐西施的门板,所以,别说蒙都头占着茅坑不拉屎,焉知不是李三娘占着蒙都头那座茅坑。”

豆腐西施欲辩无力,恨自己的嘴平时很流利,都能把死人说或活人说死,偏这个时候她不知该从哪儿说起……幸好幸好,黄娥恰如其分的醒了,她手里捏着时穿的外衣,惊慌的喊:“哥哥,哥哥——你去哪了?”

等看到满屋子的客人,黄娥立刻恢复了清醒,她一派大家闺秀的姿势,静静地坐了起来,温婉的用手指梳弄着头发,很有气度的询问:“李家三姐,我哥哥去了哪里?”

市井小民哪里见过这种典型的大家气度,店中的闲杂人等被这气度镇的说不出话来,顾二娘眼睛发亮,她望了望豆腐西施:“她称呼你李家三娘?”

豆腐西施读懂了顾二娘两眼发亮的原因,她警告性的瞪了后者一眼:“当然了。”

顾二娘喃喃:“原来他真不是你汉子,原来——他的外衣在这位小娘子手里。”

豆腐西施回了黄娥一个礼,学着对方的口吻回答说:“时家大郎出去了,现在大约是在后院。”

黄娥举步要走,发觉自己的衣襟被人扯住,她回头一看,环娘还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她,她静静躺着,但手上紧紧抓着黄娥衣襟不放手。

黄娥摸摸环娘的小脸,轻声招呼后者起床。两姐妹收拾一下床铺,并排站在地上冲豆腐西施福了一礼,再叉手不离方寸向顾二娘打招呼,并礼貌的宣布:“我两姐妹准备更衣,失礼了,请准许我等告辞。”

两人款款的离去,准备上厕所。

环娘小脸憋得通红,但她依旧迈着小碎步,跟着黄娥有礼貌的走出店铺……这两女孩显示出来的教养,让顾二娘两眼发亮,等这女孩一出门,顾二娘一把抓住豆腐西施的手,着急的问:“你跟这两女孩什么关系?”

豆腐西施叹了口气:“这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都是苦命的孩子。”

“苦命,太好了,我不管了,既然她们住在你家里,这事就拜托你了,苦命之人一定缺钱,你跟她说,我付钱,待遇优厚。”

“那个大的,听说是官宦人家女娘……”

“官宦人家,更好——我就喜欢官宦人家。”

豆腐西施挥手甩开了顾二娘的拉扯:“顾二嫂,你家小七是准备做妾婢的,学人家官宦人家小娘子的气派做什么,没得让人正妻憎恨。”

顾二嫂举起手,又想拉扯,豆腐西施赶紧躲到一边。顾二嫂只好空悬着双手,着急的说:“正妻憎恶算什么,只要他郎君怜悯,多多给点钱,最多十年,我家小七就能获得自由身,等她出来后,身上的钱丰厚,哪里找不上一个好郎君嫁了。”

豆腐西施无力地点点头,敷衍道:“那好,我帮你问问……不过,他的脑子不灵光,时好时坏的,过去的事情全记不得,能帮上多少忙也说不定。”

顾二嫂啐了一声:“这么护着他,如此知根知底,还说不是自家男人,谁信?嘻嘻嘻,养这样一个傻子,我看值。傻大憨粗的,做起活来好一把力气;人傻就不知道勾三搭四,只一心一意对你,李三娘,好手段啊。”

绿娘在一旁点头:“没错哦,这男人手脚好快的,百十斤的豆腐桶,轻轻一抓就起来,往常我跟三娘累得浑身汗才能抬进店中……三娘,今后只要抬豆腐,都喊他帮忙。”

豆腐西施跺脚:“我跟你们说不清楚,罢了,今晚县里出榜单,蒙县尉在桃花观击杀了几个拐子,你们见了榜文就知道了,那傻子人虽傻,手却不笨,咱背地说人……”

豆腐西施顿了顿,跺脚:“我去与大郎说,成不成可不敢保证。”

“你去你去”,顾二嫂欢天喜地:“左右无事,我就在这里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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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等候上厕所的女孩们已排成长队,一名年纪大、名叫素馨的女孩正竭力维持着队伍,见到时穿慢悠悠走来,女孩们脸一红,扭捏一下,却谁也没离开队伍。不一会儿,黄娥与环娘一同走了过来,她们走走停停,脸憋得通红,连跟时穿打招呼都忘了,只低着头小心走路。

素馨见此,赶紧跟队伍中的女孩低语了几句,闪过时穿上前搀住这二人,急急走进茅厕。一旁的时穿站在院里发了一阵呆,这才感觉到女孩们的不好意思,他背过身去,溜达溜达走到墙边,正打算寻个僻静无人处……素馨扭捏地走了过来,嚅嗫地、细声细气的说:“枣子……枣子,不够数了?”

上厕所呐,还吃什么枣子……啊,想起来了,这是古代,古人上厕所,要拿枣子塞鼻孔、堵臭味。

这都什么人嘛。明明是一群被拐女孩,行事一派大家气概,枣子,便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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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千挑万选挑出来的美人

时穿翻了个白眼——拐子的眼光八错啊,女人仅仅皮相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生活习惯、处事方式,这攸关自身成长环境,日积月累的,才能从小节上看得出来。光是有美貌,做事太小家子气,顶多卖出了丫鬟钱,唯有熟知豪富之家的一切奢华享受,才能调教出顶级妾婢,或者行首(妓女)。

时穿低头望了素馨一眼,后者身子在发抖,似乎在竭力压抑恐惧的感觉……时穿摸了摸下巴,或许自己昨天带给人的感觉过于凶厉,但那是“起床气”不是吗?如今的时穿情绪已经恢复稳定,他哦了一声,尽量放缓了语调,柔和地说:“现在赶着去买,恐怕来不及了,先忍着点,回头我来安排。”

素馨长长松了口气,她直起腰来,小心翼翼打量时穿……然后,很放肆地将时穿看来看去,嘴角含着笑,一边看一边点头。

素馨的举动引起了其他女孩的注意,她们先是远远旁观,见到时穿没有不耐烦的表情,也躲躲闪闪地围了过来,一名大胆的女孩小心说了句:“哥哥,我叫墨芍,记得我吗?”

素馨与墨芍,听起来像是丫鬟的名字,这应该是拐子给她们起的名字吧。但考虑到现在是宋朝,连很多男子都是以排行数字作为名号,女孩子就更不用说了。这年头大多数女子出嫁后,只能在前面冠上夫姓称为“某某氏”,前一个“某”是她们丈夫的姓,后一个,是她们自己的姓氏。所以,她们原先叫什么名字通无所谓,反正那名字也”过期作废“,在这种情况下,父母们能给女孩起个乳名,或者排行,已经很不错了。

时穿记得这两个女孩的名字,对于他来说,过往的一切不过是一些时光碎片,他拥有相对于俗人来说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眼前这两个女孩当中,素馨的年龄最大,墨芍其次。此外,素馨是幸运的,她还记得自己父母的名姓以及家乡的位置。而墨芍,她只能记得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自己家住条巷子,邻居是谁,自己姓什么,再问到其他的,则含含糊糊,无法根据她的讲述判断更具体的家乡地点。

素馨用这个名字介绍自己,是因为她不愿说出本来名姓,生怕给家人带去不好的丑闻。墨芍……相对于她原先的排行称呼,墨芍这名字至少高雅点,反正今后是否能再回家也说不定,本名就先放着吧。

“我记得,素馨来自蜀地,墨芍你家住在杨柳巷,你们两个都快十五岁了,素馨生日在十月,墨芍是腊月——但愿你们的父母能在你们生日前寻到门上。”

墨芍咯咯一笑,素馨赶紧福了一礼:“若没有哥哥拯救,我……我们今日还在受苦,昨日慌乱,忘记谢过,奴家这里有礼了。”

“是呀是呀”,墨芍连声说:“今早晨,我觉得太阳都亮多了,吸气呼气都觉得格外舒服,哥哥,奴家今后可全指望哥哥了,望哥哥多多垂怜。”

“哼!”赶着出门的黄娥重重一哼,打断了墨芍的话。旁边的环娘还在系裤子,大约是急着出来,连裤子都忘了提,好在她还小,众女孩没在意,借助墨芍的话头,大家纷纷向时穿行礼。口中称谢。

豆腐西施探头探脑的走出来,这时,环娘已在黄娥的帮助下系好了裤子,众女孩还没起身,环娘赶紧抢着说:“哥哥是我……我和娥娘姐姐的,谁都不许和环娘抢。”

黄娥笑着捏了一下环娘的鼻尖,似乎在奖励她。

豆腐西施扬起了手帕,脆声说:“姑娘们,该吃早饭了,都回堂屋去,我和你们哥哥说会儿话……小环娘,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小宰羊’,快去趁热吃。”

“哦”,环娘一声欢呼,奔向散发香气的堂屋。众女子纷纷福一礼告退,黄娥犹豫了一下,轻轻巧巧走到时穿身边,示威似地看着豆腐西施,也不说话。

豆腐西施犹豫了一下,默认了黄娥的存在:“大郎,你可得帮帮我,我一个单身女子过日子不容易,平常全靠邻居照应,如今邻居求到门上,你看……”

黄娥抢先插嘴:“瓜田李下的,李三娘求告什么,说出来听听,哥哥若不方便,我等可以出面。”

豆腐西施一拍手:“正想着求你出面呐,咿,顾二嫂家的小七娘,如今举行鬟礼了,正打算寻个主儿卖了……”

一听说卖儿卖女,时穿的脸阴了下来——哥好不容易才挽救了一群少女,你这头又要卖女儿,还来求我,哥没钱,有钱也不买。放着一群拐子千挑万选挑出来的美人,哥还愁吃不消呐,邻家女孩,还是吃自己吧。

黄娥似乎对这种买卖习以为常,冷静地反驳:“李三娘看我们是买得起女使的吗?”

豆腐西施笑的花枝招展:“却不指望大郎买下小七娘,嘻嘻,大郎要买奴家也要拦着……那顾二嫂把顾小七娘自小娇养,原不指望她做端茶倒水的活儿,只是小门小户的,花钱学点技艺倒也容易,但大户人家的举止做派,花钱你也学不到——顾二嫂什么人,那些给大户人家叫举止礼仪的女先生,可不是她能请动的。

却才顾二嫂见了娥娘以及小环娘的举止,想着……”

黄娥打断豆腐西施的话:“小七娘是打算做妾婢吧,三娘可是觉得我们一派妾婢风度?”

黄娥个头比豆腐西施矮了很多,但说话间气势却牢牢地压着豆腐西施,豆腐西施感觉到这种劣势,咯咯笑着,颤抖着饱满的胸脯,故意打量了一眼黄娥那平板身材,轻蔑地一笑,转向时穿继续说:“小七娘确实是打算做妾婢的,不过小门小户,一旦决定走这条路,谁不指望着更上一层楼,能多学点大家气派,自然是好的。

大郎,都乡里乡亲的,人家求到门上,不过是随着大家一起作息,在相处中学习待人接物而已,这点小忙,大郎斟酌一下。”

“等等,妾婢?买卖?这是不是拐卖妇女的祸源吗?”时穿脸沉了下来:“原来,爷是因为这原因被敲了闷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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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贴身服务

黄娥赶紧看了一眼豆腐西施,解释:“大郎的脑子被打傻了,过去的事情记不得了。”

豆腐西施听出了时穿话音里的厌恶,呀了一声,眼珠转了转,解释说:“大郎,这妾婢买卖呀……其实也是一种雇佣劳务,不过,却与平常的劳务雇用不相同。

嗯,也许是一种很独特的劳务关系。咱皇宋明文禁止贩卖奴隶,但然而乡野百姓便是多收了三五斗,谁不想找个人伺候,舒舒服服过员外生活,所以这奴仆生意,官府挡也挡不住。”

“哦,需求决定存在”,时穿鼓励说:“继续说,我听着呐。”

“乡野之间,需要伺候人的奴仆怎么办,官府规定只能寻找牙人介绍,而后雇佣奴仆,可这样雇佣来的人,不知根不知底,主人那里放心让他在家里随意走动。平常人家过日子,也不能什么东西都收起来,东西摆在外面,万一雇来的人手脚不干净,顺手拿两样卖了——什么样的大家庭也禁不起这样的老鼠啊。

所以,无论官府怎么查禁,也挡不住民间购买奴仆的需求。大郎你想,买来的奴仆,自由全在你手里,出门在外,不担心他把屋里的东西卖了,然后跑的找不着人。那官府啊,也知道挡不住民间需求,只好想出个变通办法……”

黄娥对这个熟悉,在一旁补充:“刑律规定,可以一次购买奴婢十年的自由,这十年就是役期。”

“我明白了”,时穿回答:“这相当于一次性支付了十年工资,以后这十年,他的人身自由就全归主人支配了。那十年就相当于买断服务年限。”

黄娥愣了一下:“哥哥这么说也行。不过,奴仆虽然卖身十年,但十年期间,他还是被雇佣的,是有薪水的。”

“那就是说:十年之内,只发最低生活保障,是吧?……原来,这就是大型拐卖团伙猖獗的原因。”

“这个……刑律还规定,唯有父母可以买卖子女,这规定原本是为了防止拐卖的,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拐子拐了人,常常诱逼女子认一位身家清白的同伙为父母,而后由这位同伙出面售卖——父母卖儿女也不叫‘卖’,他们索取的那笔钱视为‘赠嫁’,或者是‘典身钱(相对于男**仆)’。

律法还规定:买卖合同要在官府上档,盖上朱红大印的契约,称之为“红契”,如此才能受到官府保护。如果买卖合同不在官府上档案,那么这种契约无效。在奴仆买卖中,如果拐子不能立下可以在官府上档的红契,守规矩的人家也不敢购买,因为只要奴隶有机会脱身,前往官府告一状,主人就是一个“拐卖良人”的重罪,要被流放三千里。

律法规定:契约一旦在官府上了档子,则役期可以连续计算,被‘典’之人无论转了几道手,她的服役期限都要合并计算,最长只能是十年,十年合同期满就须终止劳务关系,任人自由离去。”

“哦,这有点相当于‘工龄连续计算法’,我明白。”

“律法还规定:拐卖十岁以下儿童者死,这可是刑律上少有的死刑。所以拐子为了逃避死刑,最喜欢拐卖十岁出头的女孩,偶尔才会对环娘这样性格好,美貌非常的小美人胚子下手。”

“难怪桃花观里的拐子什么话也不说,拼死跟我打——他们屋里藏着环娘,十岁以下的幼童,一旦被发现了就是死刑,所以他们才拼命。”

黄娥点点头:“官府上面也是这态度,桃花观内拐子全死了,官府正好可以结案——便是因为他们当时不死,事后追究也是死刑。哥哥动手免去他们的劳作,还让他们白得一份功劳,自然赏赐优厚,还什么也不问,赶紧结案。”

时穿叹息:“这大宋朝真是仁义啊,瞧这法律定的,多么严密。然而,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多么严密的法律也挡不住钻空子的人多,瞧瞧,每条政策都有人钻缝。

我最欣赏关于役期的规定,朝廷大概是想着,即使民间贩奴屡禁不止,但有了这条法律,即使女人被拐卖了,卖身钱不算,她工作期间也有薪水,等工作十年后,被拐女人挣够了嫁妆钱,就可以恢复自由,然后凭借这笔钱招赘一个男人上门,以此度过余生。”

“不错”,黄娥犹豫了一下,略带羞涩的补充:“典身,典出去的不光是自由,身子也要典的。”

明白明白,就是说这种服役是“贴身服务”,全方位“献身服务”。

“哎呦呦”,豆腐西施挥舞着手帕赞叹:“小小人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如此清楚,我这也是第一次听说,可长见识了。

大郎,这小妹妹说的不错,咱这里的事,向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天底下需要奴仆的人家多,不光拐子在里头上下其手,普通老百姓也能想方设法钻空——也不能说这是钻空子,典妻租妾,官府都不禁止,连贫寒官员都这么做,很平常的。

官府规定:妾的合同是三年,三年一到就需解约。顾小七娘娇养着,就是打算做妾的,到大户人家做上三年妾,父母得了养育她的钱财,可以用来养育兄弟姐妹。她三年里头服侍老爷,得的薪水与赏钱算是给自己挣嫁妆。三年之后若是有儿女,可以再做七年婢女,否则下堂求去,另外找人嫁了,父母都不得干涉,岂不是一条出路。”

“当初制定这一法律的人,真是个罕见的慈悲人啊”,时穿笑嘻嘻的说:“虽然关于役期的规定,迎合了咱男人喜新厌旧的心理,但它规定三年做妾的役期,大约是担心没地位的妾室,等人老珠黄了老无所养老无所依,所以要求妾室们趁着青春美丽,从男人那里骗够钱了,赶紧找个人嫁了,然后生孩子养老,顺便减轻社会负担。”

当然,男女相处久了,彼此有感情了,三年期限到了不愿分离,那么只好钻法律的空子了……律法规定主人雇佣妾婢的最长服役期为十年,当了三年妾,剩下七年怎么办——法律规定她可以继续做七年婢女。

因此,宋代的婢女一般比妾的身份还要高,它指的是“熟妾”,多数是生了孩子,跟主人有了感情,而不愿早早离开的昔日宠妾。

于是,市井之中,穷苦人家里女孩子多了,养不起也嫁不起,父母便从小教她们一些哄男人的手段,比如有父母教女孩做菜的,有弹奏乐器的,泡茶的,甚至管家算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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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左邻右舍

这样一来,大宋朝便多了一些奇特的“打工妹”。这些打工妹用自己的技艺与身体伺候男主人,但她们又威胁不到古时候的正妻与夫妇关系的“三纲五常”。因为律法规定:妾的服役期限最多三年,到期必须让妾恢复自由。

当然,因为这些妾都是短期服务合同,并且是在官府上了档案的,正妻们连扣工资的手段都无法使用,更不能随意打杀,顶多是把她们转卖了——她们的工龄连续计算,到了别家,在原主那里的服务年限依旧算数,十年期满自动拍屁股走人,主人留都不敢留。

顾二嫂一家就是芸芸大众中的一员,她自己曾是大户婢,得到自由后找了个窝囊废,生过七个孩子,只有四个活了下来,两男两女。没什么见识的顾二嫂,觉得自己走过的路很满意,便让大女儿顾三娘重复自己的经历,那位顾三娘十六岁时被送入大户人家做妾,今年恰好十年服役期限满了。而顾二嫂最小的女儿顾小七娘子去年及笄,今年举行鬟礼——头发梳成双鬟,意味着女儿到了待嫁年龄。

顾二嫂花了不少钱,让小七娘子从小到大学习取悦男人的手段,比如学习茶道,学习弹琴歌舞——宋代的茶道其实就是日本现在留存的茶道,那是一道非常复杂,非常繁琐的饮茶程序。

小七娘子学会茶道后,日日在家操练得手熟,但可惜顾二嫂交往的人群当中,找不到所谓的“雅士”,以至于顾二嫂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花了大价钱让女儿学回来的本领是否正宗。

现在她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时大郎,又见黄娥等人的大家气度后,顾二嫂终于发觉云开雾散,她再三要求豆腐西施递个话,请求时穿、黄娥等人,帮忙教导一下自家的女儿。

豆腐西施将顾二嫂的请求,来龙去脉一一交代清楚后,紧着叮咛:“总是左邻右舍的乡亲,你也要在这里住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不费什么功夫,能帮就帮点?但小七娘子从小养在深闺里,父兄都是没见识的,对好男人一无所知,你……人父母花了大价钱教养她,是打算卖个好价钱,你教归教,可不要引坏了人家小娘子。”

时穿翻了个白眼:“你都说哥是傻子了,哥没那个闲时间——教,教什么,我一个傻子,教人犯傻?”

豆腐西施马上不乐意了:“傻子,委婉点,即使要拒绝,话也要婉转点……我最初就想,顾家的事情咱不该插手;但转念又想:左邻右舍的,也不好让人不高兴吧。若是费不了什么时间……”

委婉——咱中国人说话要婉转,比如问你人生有什么追求?你回答金钱和美女……一群人上前凶狠的打你的脸;你回答事业与爱情……大家赞赏的摸你的头。其实,前后两回答都一回事,但只要婉转了,看上去就美。

可是,傻子需要委婉吗?需要吗?

时穿翻着白眼回答:“各家关起门来过日子,我又不求她,叫她别来烦我。我现在尿急,急的狠。”

“可别——”豆腐西施跺着脚:“你真是脑子被人打傻了,这年头谁敢得罪邻居?我这房子将来要转卖,或翻新,还指望邻居许可呢。”

“什么,买房子、修房子要邻居许可,这是哪国的法律……嗯,房子翻新需要邻居许可,因为工程翻建可能影响邻居出入——这似乎是普世法则吧。但这也不关我事,我现在只关心马桶。”

“马……桶?官人才喜欢马桶嗫,那是‘马上能动’的寓意,咱平常百姓,茅厕就够使了。啊,这事儿先放一边,时大郎,你如果用这种态度对待邻居,这房子,我还不租了。”

“我说的马桶跟你说的不一样……哦,房子翻建需要邻居许可——没问题,那女孩我顺手教了……我懂了,难怪海州城这么大的一个县城,蒙都头手下只有十五名衙役,原因在这儿。宗亲社会啊,这条法律让邻居互相监督互相约束,一个得罪邻居的人,连房产都不能变现,谁敢?难怪城里治安状况这么好。

也对,除非那些破罐子破摔,根本不顾及后路的人,才能真正做出不顾左邻右舍看法,一心为非作歹的事……豆腐西施,你房间里马桶不够数,今天早晨姑娘们排队‘更衣’,差点憋出事来——这问题必须解决,现在!”

豆腐西施脆骂:“你一个大男人,跟奴家说这种腌臜事,你不嫌丢人,我听着还脸羞。”

“羞什么羞,吃喝拉撒睡,人生常态啊。再者说,如今都憋出了事,这事儿咱不能躲着不谈。”

豆腐西施神色正经起来:“按理说,奴家是租房子的,屋里只要家具齐全,奴家的责任就完了。如今,奴家只是可怜那些姑娘无依无靠,才给她们添了点生活用品,这……马桶吧,那东西,又不是人人可以随身佩戴的,大家彼此忍着点,轮着用,紧张一会也就过去了。”

时穿皱着眉:“一会儿就过去了,刚才环娘都憋哭了,现在我憋的想打人……再说,装屎尿的粪桶放到房子里,整个屋子里都是臭味,这可不好。”

豆腐西施快嘴快舌反驳:“你们这群姑娘,没一个做过粗活的,每天早晨‘唤醒头陀’叫醒我的时候,那点钟有倒夜香的在走街串巷,只要姑娘们自觉,把马桶提到院门口,倒夜香的会帮忙倒空马桶……

我可跟你说,洗刷马桶的时候,离我那口井远一点。我这套房子,贵就贵在那口甜水井,我家的豆腐坊全因为甜水井才出名,你可别让刷马桶的污水淌到井里。”

时穿仰天长叹:“哥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让我每天倒夜香吗……这不行,还要住很长时间呢,乱糟糟臭烘烘的,日子不能这样过啊……哥需要一个不用自己倒,屋里没有臭味的马桶,很难吗?要求太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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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哥的脸面

豆腐西施这套院子布局很不合理,难怪要靠蒙都头的关系才能出租出去。

论说,这套屋子离府城权力中心并不远,三四条街的模样,也算是闹中取静吧。喧闹的十字街沿着府衙呈十字形散开,东南西北四条主干街道上,各类店铺满满当当。豆腐西施这套房子位于西大街尾端的侧巷,闹中取静,最适合官宦人家租来居住——奈何这套屋子的布局是按照骡马店的布局设计的,它的院落很大、房子很多,小门小户租不起、即使勉强租上,那么多屋子也用不上,而大户人家……他们定会嫌房间布局不合理,没能显示出租住着的上下尊卑。

因此这屋子常常空在那里,非要豆腐西施动用“奸情”勾搭蒙都头,这才得以租出去。

这间院子位于巷口第二间,从巷口算起,第一套院落是顾二嫂的顾宅,整条街上唯有顾宅跟这间豆腐店布局一样,都是横跨两个街道,前店后院的格局。其前后院门各自处于不同巷道。

顾宅的前店已租出去做笔墨店,后院则由顾家人自己居住,如今顾二嫂的男人已经去世,两个儿子已成年,长子娶妻刘氏,幼子正处于适婚年龄。

豆腐西施的院子呈长条形,院内,大约在整体宽度的五分之三比例上,建了一排“L”型房屋。这套“L”型房屋的垂直方向有七间厢房,拐过去则是一溜长长的十五间套房。无论屋子什么方向,布局几乎都一模一样,都是由一明一暗的两间组成,里面是卧室,外间是小小的、兼有餐厅、客厅、会客室功能的小厅。

所有这些屋子,仅在“L”型布局的最尾端,十五间屋子最尾处,修建了一座大型正屋,其室内面积稍微大点,可以当做旅客公共餐厅使用,但它也没有大到哪里去?

与“L”布局的长段相对的垂直角,在整个院落的临街处,修建着几座杂物间,炭房、厨房、储藏室,以及门房,连成一排,旁边是整个院落的临街后门。这门的另一侧,与房屋相对的地方是几间棚子——如果加上一排马槽,那就是标准的牲口棚,那么,这院落顿时便化身骡马店。

豆腐西施与顾宅是这两条街上最大的宅院,除此之外,其余宅院没有那么宽的纵深,多是些只占半截街深的平民小屋,其大门或者面朝豆腐巷——也就是豆腐店方向;或者大门面朝甜水巷——也就是骡马店的大门朝向。前者多成为临街商铺,后一种朝向多成为居家民宅。这就造成了前巷繁华、后巷冷清的局面。

时穿等人租住的就是昔日骡马店,主屋背后原本有一片空地,可以修建后花园或者客人散心的休闲区,但砌上一堵墙将其一分为二后,隔出一个院落开了豆腐坊,于是,后院就显得非常局促,只剩下约十米的宽度,又被分割成两个小院,空间就更局促了。

后面的小院分为东西两座,西院稍小,东跨院很长,西院与豆腐西施的豆腐店相通,里面有口井,那正是豆腐西施所骄傲的甜水井。为了保护这口井,井口专门修了一座亭子,院内地面全部用青石板铺设平整,而西院通向豆腐店的小门常年锁着,只每天清晨,豆腐西施都会打开小门,过来挑水磨豆腐。

与此同时,西院通向东跨院的小门,却是一个简单的水瓶造型门户,它终日敞开着,方便大家随时出入。

东跨院很长,但豆腐西施的心思在西院,也就没心思在东跨院多下功夫,整个东跨院光秃秃的,除了地上几个木桩子,再没有别的东西——这几根木桩,如果缠根绳子,大约就是晒衣服的地方。

时穿昨晚在店里凑活了一晚,然而,黄娥与环娘后来的小动作,让他不打算继续在店中凑乎,他打算搬回主院居住,主院临街的那排杂物间就是他的理想选择……只是姑娘们早晨的囧境,让时穿有点头疼。

在宋代,上厕所极不方便,人们一般在屋子放一个大木桶,屎尿都在那里解决,每天早晨则有收粪工人——他们叫“收夜香”的,专门提供上门服务。

这项服务是收费的,而且是世袭的。每位“收夜香”的对居民百姓来说都是君主一样的人物,他们早晨走街串巷收集了好粪便,会转手卖给农家用于肥田,当然,他们对居民也是收费的,两面收钱的行为使得这一职业获益丰厚,以至于专门有了收粪世家,他们各自划分专门霸住几条街,不许别人插手“屎尿大事”。

如今满院子都是女人,却没个上厕所的地方,真要急了,随地大小便的话……哥也羞得很。

但一个马桶放在屋里,厢房的卧室又狭小,哥要懒一点,那天错过了“收夜香”的时间,那可就坏事鸟——出门后别人一闻就知道,哥今天偷懒了,身上都带着屎尿味。

所以,马桶问题事关哥的脸面,豆腐西施不解决,时穿拒绝先谈论其他问题。

豆腐西施带着诧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时穿半天,好奇的问:“呀,你真不记得过去的事?……看来还是顾二嫂眼睛毒,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平常人家出来的。

咱小门小户,都怎么过日子奴家清楚,通海州城也没人嫌弃把马桶摆进卧室,大家都这样过日子,唯独你却要说出一番道理来。

说到这儿,奴家倒是很好奇——你还能把屎尿上的事情做出什么花样?……罢了,邻居那里奴家去说,只要你自己掏钱,任凭你怎么改建我的屋子。

嘻嘻嘻,奴家倒真迫不及待了,想见识一下,京城里的人怎么把撒尿的活儿,弄的别致风雅……我说,你身上有钱吗?没钱的话,把你那头骡子卖给我,我出五贯钱。”

时穿鄙夷的看着豆腐西施:“你个黑心婆娘,别欺负我人傻,一头骡子才给我五贯钱,当我真傻啊?”

豆腐西施扭着腰肢,娇媚的笑着,抛着媚眼问:“时大郎以为多少合适?我再加一贯钱如何。”

“再加十贯也不卖!”时穿大声回答:“那骡子虽然是国产货。但好歹也是十万钱档次的家用车,虽然提速不太给力,款型设计很老旧,车漆灰不拉几很难看,但好歹是国货,民族的!哥很爱国,嗯,不给我十万钱(一百贯),咱不跟你谈那种把雪铁龙当铃木卖的事——这骡子,关键是省油啊,吃的是草,装的是摩托引擎,不用精饲料,一踩油门它就走,从不挑食。”

时穿布拉布拉说的什么,豆腐西施全听不懂,但一百贯这价钱她听清楚了,发觉骡子问题上占不上便宜,豆腐西施继续摇着腰肢,媚媚地笑着:“嘻嘻,傻子,你真是不傻呀。但如今,除了骡子你还能卖啥?

嘻嘻,大郎呀,改建屋子,是需要花很多钱滴,邻居们同意你嘈扰一番,你总要回一份礼,只这份回礼打点,怕得花费一贯上下才能打发,你,你拿得出几十贯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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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原先那部门的?

时穿咬牙回答:“为了远离屎尿,哥这回打算自己掏腰包——拐子被剿灭后,蒙都头发还了哥的随身物,哥有钱yin所以,这笔钱哥出了。”

豆腐西施竖起水葱般的指头,替时穿计算起来:“改建一座房子的话,光是砖瓦石料大约需要三十贯上下,这种小活儿,匠做班的大匠恐怕看不上眼,雇个小匠过来,也需要二三十贯上下——你要准备六十贯左右,才好支应。”

身后,响起了黄娥清脆的声音:“李三娘,你又欺负我哥哥傻!砖瓦石料,那是修建庙宇寺院用的,你这屋子本来就不过是土木结构,怎么,我哥哥一说改造一下,你就直接要求用砖瓦石料,这不是欺负人嘛。”

豆腐西施有点讪讪,时穿急忙摆手:“没问题,哥对这种木板棚本来就不满意,既然房东允许用砖瓦石料改建,哥就给你修建一座暖和的大屋子……海州城的冬天,海风呼啸的,一定很冷。”

豆腐西施瞪大眼睛:“说的头头是道,真看不出你原是干什么的,难道你还有大匠的本事?”

豆腐西施刚才说起匠作班,是因为盖房子是件技术活,在宋代,这种谋生技巧都是世袭传承的,一般人插不进去手。而宋代官方特地规定了“营造法式”,加强了对建筑师的管理,并有专门的官员核定建筑师的营业资格,其中技艺最精湛的称之为大匠(相当于职称),其余的则成为匠师、小匠。

黄娥最不愿别人打听时穿的背景来历,她赶紧上前,一边用小身体掩护时穿,一边岔开话题说:“哥,县衙刚派来人了,让你今晚过去一趟……不是说明天才审案吗,怎么县衙如此着急?晚上可是不准审案的,他们干嘛让哥晚上去县衙?”

豆腐西施扑哧一笑:“小东西人小鬼大,但毕竟不通世事——你想,你们这么多被拐卖的女子,其中还有你这位县尉之女,知县为了顾及你们的名声,当然不会让你们出堂了。至于审案子——你们又不是歹徒,审你们做什么?再说,歹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审的?

县尊让时大郎一个男人出面,那是顾虑你们的名声,是保护你们,至于让时大郎夜晚出面,那更是对你们的爱护……府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等一会满县城都传遍了,时大郎如果白天走进县衙,有心人顺着时大郎的脚步就能找到你们,从今往后你们还怎么出门?

坏了坏了,我刚才跟顾二嫂略略透了点口风,她那张嘴可别乱说出去,我得赶紧叮咛几句……嘿嘿,没好处的事情顾二嫂不会干,说不得,需要时大郎与黄妹子辛苦一趟。”

豆腐西施带着一股香风匆匆而去,黄娥赶紧拉着时穿的手:“哥哥,拉屎拉尿一点小事,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哥哥嫌倒马桶麻烦,以后哥哥屋里的马桶我负责。”

时穿摇摇头:“虽然哥不知道能在这待多久,但能住的舒服一点总是一件好事。再者说,也花不了多少钱,弄点砖石料来,哥自己设计,自己施工,几天的工夫就能完成。”

黄娥一听这话,陡然间吓了一跳,她听出时穿意犹未尽的意思,立刻紧张地牵起时穿的手,央求:“哥,你别走,你走了,娥娘该怎么活?”

时穿惊讶的扬起眉:“哥早晚是要走的,但你怎么……”

黄娥快嘴快舌的回答:“当初娥娘无数次向神灵祈求,神灵终于派你来救我,真是黄娥的幸运,但我总怕,怕一睁眼,神灵又把哥收回去了,就像哥突如其来的出现在我面前一样,突如其来的消失。

刚才哥说的话里,对官府赏赐的钱财全不在意,好像生怕花不完似的。一般人遗忘了前情往事,总会把钱财紧紧抓到手里,生恐将来谋生无术,哥却如此大手大脚花钱,娥娘真怕哥一声招呼都不打,丢下娥娘我走了。”

时穿轻声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的后半生要靠自己走,哥早晚要离开你的,但你放心,哥总要等到你找见父母。”

黄娥瞪大眼睛:“哥说的是我要嫁人吧,娥娘嫁给你好不好,这样娥娘一辈子不做噩梦了——你不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吗?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时穿苦笑一下:“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黄娥摇着时穿的手,紧追着说:“虽然‘父母之命’是女子的嫁娶选择,但娥娘的继母凶恶,出了这件事之后,黄娥担心自己将来盲婚哑嫁——与其恐惧未知的命运,不如哥哥娶了我吧。娥娘能识字会算账,能帮哥哥做很多事情,还能替哥哥的身份打掩护,哥哥娶了我,不亏。”

时穿摸摸黄娥的小脑袋:“十一二岁的孩子,豆丁大的小人,脑子里想什么?等你再长大一点,想法就不一样了……实话说,我来此处是一个意外,也许哪一天我会突然消失了,一如我突然的到来,那时你不要惊慌,该替我遮掩的好好遮掩。这点上我很放心,编瞎话,你挺在行的。”

黄娥不说话,但时穿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小手在使劲,越来越紧的攥住了时穿……

****************

傍晚时分,蒙都头过来邀请时穿前往县衙,县衙离甜水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出巷子进入南大街,沿着繁华的南大街走到尽头,十字街中心是钟鼓楼,这是全城的最高点,也是全城报时中心,楼上悬挂着巨大的铜钟与一人多高的大鼓,时穿经过时,恰好钟响九声。听到钟声,蒙都头叹了口气:“酉时正了。”

酉时正点(北京时间17点),古人称之为日入,又名日沉时分、傍晚时分。这个时候,太阳开始西沉。而下一个时辰为戌时,称之为黄昏,又名日夕时分、日暮时分、日晚。

时穿望了望天空,果然,漫天的红霞,夕阳开始西沉,街道上逐渐人际稀少。

但他随即叹息:果然宋人的时间概念不靠谱,其实春季白天短,太阳落山的时间虽然是酉时,但却不是17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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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天大的麻烦

此时,钟声虽然已经报告“酉时正”了。时穿再回头仰望一下钟楼,等发觉钟楼上巨大的日晷,时穿恍然大悟:明白了,古人计算时间使用日晷的阴影位置来衡量,太阳落山的时间虽然每天都不一样,但在日晷上,太阳每天在相同的阴影刻度(时辰)落山。

时穿隐约记起:以太阳阴影位置为衡量的日晷时间,如果严格用北京时间来度量,那么每天每个时辰的长短都是不一样的——而正是这一发现,让人们确认:地球的轨道是椭圆的。

所谓“春日苦短”,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在春天里,每个时辰都比夏天短啊。

弄明白了这个道理,时穿依旧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绕过钟楼,来到位于东大街街首的州衙——是州衙,不是县衙。

州衙左右的店铺已经挂出了灯笼,推着小车挑着担子的行商,已经围在州衙门口等着,就等州衙关闭大门,他们好堵住门口摆摊做生意。时穿艰难地穿过小车挑担,在州衙门前稍作停留,先望了望那一人多高的鸣冤鼓,啊,时穿真想摸摸鼓面……当然,有机会锤两下,那就更自在了。

可是旁边的蒙都头不许,时穿每看到一个新玩意,蒙都头总是闪身上前,又拦又劝的,令时穿很不爽。

州衙大堂侧厅,这原本是用来招待……好吧,其实这里是用来收取贿赂、密谈贿金的地方,如今坐满了海州高官、知州大人、州通判、州刑狱、州都头、知县……

知州大人等得不耐烦了,命令:“去催催,都进衙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走到这里?”

去催促的衙役不一会儿进来汇报:“大尹(知州的尊称),那位时穿时长卿正像猴子一样满院上蹿下跳,看什么都新鲜。蒙都头抓都抓不住,这会儿,他正像蝙蝠一样攀在廊顶的梁上,说是要看看梁上的画柱出自谁的手艺?”

知州大人一声呵斥:“这厮……罢了,等会我见一面,其余的事情,由海州县处理吧。”

通判大人也笑着:“真是个傻子啊,果然傻了——谁人敢到州衙门上,查看画柱雕梁。”

好不容易啊,时穿终于走到这座小厅门前,知州大人远远打量了一下,发现对方果如传言那般,两眼冒着童稚的好奇,似乎把在座的衮衮诸公都当成了古董,上上下下端详不停,要不是蒙都头使劲拦着,大约他会上前,摸出一个放大镜,仔细辨别诸官员的胡须,以及官服、官靴……

“白净”,知州大人受不了时穿那鉴别古董的目光,匆匆对时穿下着评断:“个头高大,四肢匀称,两腿充满跳跃性——难怪身手如此灵活。”

知州打量完,立刻起身:“海州县,这里就拜托了。”

提点刑狱官马上跟着站起来拱手:“似乎也没我什么事了,海州县,拜托了。”

眨眼的工夫,厅上空了大半,等上司都走空了,海州县也站起身来,冲县里的掌书记呶呶嘴——确定好的案子,判词都写好了,对方一个平民,不值得自己亲自出马。

山中无老虎,掌书记拖着官腔,一一盘点了被拐姑娘的名姓、身世后,交代:“那些能清楚记得父母与家乡的小娘子,大约有七位,其中包括江都黄县尉之女黄娥娘,州衙将派遣‘急脚(快递)’与他们联系,等确认她们的父母与家乡后,如果她们的父母愿意接回女儿,府里筹备了一笔钱,会将她们送到父母身边。”

时穿插嘴问:“难道,还有父母亲不愿意接回自家女儿?”

书记叹了口气:“自家女儿被拐卖了,在拐子手里待了一段时间,总是家门蒙羞。再说,出嫁出嫁,出而嫁之,女孩子总要嫁出去的,在哪里不是一个嫁?出了这种事,也许有父母愿意远远地把女儿嫁出去,回到家乡好向乡亲们解释,比如说女儿这次外出不归,是送嫁,是嫁入远方。如此,一好遮百羞。

这也不能全怪父母无情,因为她们父母兄弟总要在家乡继续生活下去,她们兄弟姐妹也要在家乡娶妻生子、落地生根,兄弟姐妹名声受到影响,没人想嫁没人想娶,亲事上便要受影响。父母子女多,自然不能光考虑这一个孩子,思虑担忧多一点,也是有的。”

稍停,掌书记回答:“如果父母做如此打算,那被拐女娘出嫁,嫁妆肯定很少,咱大宋嫁女的风气不好,女人嫁妆少了,夫家会看不起……可惜县里只有这点能力,哝,原筹备送她们回家的路费,如果她们回不了家,县里愿意拿出来给她们当陪嫁……其他的,县里就有心无力了。”

时穿低下了脑袋,观察对方的官靴,掌书记觉得脚上似乎被烧灼了一下,他移了移脚,想把双脚隐藏在官袍之下,可惜努力失败,只好忍着,继续说:“至于那些搞不清楚身世来历的女孩子,县里会找人破解拐子的账簿——但恐怕希望不大。

在此期间,县衙会负担那些小娘子们的衣食住行,不过,也不能永无休止负担下去……这样吧,就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后,如果那些女孩还没联系上父母,或是父母不愿意接回,你就把那些孩子的路费都领回去,之后怎么处理,县衙会替你做主,这件事全权交托给你了。”

“这可真是个大麻烦,天大的麻烦”,时穿很懊恼。

掌书记乐了,快活的补充:“至于你的身世来历,府衙已经派人向金华、嘉兴一带的时姓家族去信,问问他们有没有失踪的族人,估计两三个月后就有回音,如果他们有失踪的族人,会派人过来认人的,顺利的话,你三个月后就会认祖归宗。

但如果你是时姓小宗的弟子,又居住在偏僻的地方,大约,今后你要独自生活下去了——官府对你的照管,也以三个月为期。

不过你不用发愁,海州城富绅听说你剿灭了那群拐子,都对拐子悄无声息的摸到海州城下而感到震惊,为了自家女儿安全,他们都愿意出资犒赏你,条件是:你必须在海州城定居下来。而你的良人身份,州府愿意出手续确认。”

时穿想了想,询问:“官府负责照管这些女孩三个月,以什么标准进行照管……我是说:官府每天给多少赡养费,嗯,救济金吧?美国标准还是菲律宾标准?我可告诉你,这是大宋,国情一点不特殊,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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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苍蝇也是肉

掌书记回答:“按照大宋条例,每人每天供给十文钱,一升米。”

每人每天十块钱,大约六百克米——这个标准虽然能吃饱,但也就是一个饿不死。那群女孩子正在长身体阶段,需要摄取的各类营养很多,而且衣服还要换季、胭脂、水粉……好吧,我承认,这标准在公元1111年代,很八错了。

掌书记继续补充:“你们租房子的钱单另开支,不包括在内这每天的十文钱中。你回头告诉豆腐西施过来领房租,官府已将那套房子给你们租到年底——那将是整整九个月的租金。”

这么说起来,大宋朝的抚恤待遇甚至比现代都要强。人家都做到仁至义尽了,时穿也什么好埋怨的,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一名衙役上前递给他一个招文袋(文件袋),蒙都头一旁介绍:“每人每天一升米,20人三个月,总计和大米……这是给你的米票,你可以去官衙上指定的米铺领米。

每人每天十文钱,二十人每天200文,三个月总计十八贯,一万八千钱。考虑到你每天都要数着铜板过日子,衙门里就给你铜钱,足陌。另外,房租已付,豆腐西施每天管顿早饭……来人,推辆板车来,让大郎推着走。”

除了县衙,时穿左看右看,真想过去敲一下鸣冤鼓,听一听动静。蒙都头见时穿鬼头鬼脑,赶紧把时穿向外轰:“家去,这么晚了,那些女娘等急了吧,赶紧。”

时穿咽了口吐沫,低头看了看:“都头,我们过日子,就缺辆板车——这板车我不打算还了。”

蒙都头一个踉跄,等他站稳了,忙慌乱地回答:“娘也,一个板车,只值四五十文钱的东西,你也看上眼……依你依你,赶紧,天色不早了,家去——别老想着敲鼓,你不冤。”

时穿嘿嘿一笑:“原来你全知道呀?!”

停了一下,蒙都头想起什么:“不妥,你认识路吗?我陪你走一趟,走走走,我领着你走,跟紧点。”

夕阳西下了,街道上挂起灯笼,衙门口围上了鬼市(草市)摆摊的夜游神……大宋朝的夜生活开始了,而时穿于此时,像个老农民一样推着板车,被本县唯一总捕头押解着,嘟嘟囔囔、意犹未尽的走出州衙。

一路上,蒙都头显得有点过于兴奋,嘴上说个不停,但时穿总感觉,他说个不停,仿佛是为了堵住自己说话的机会。只听蒙都头兴奋的谈论:“娘也,知州大人已经把这份功劳给我报上去了,求朝廷给我赐一个迪功郎的官衔——知州大人果然说到做到啊。

说起来,傻子,这要感谢你,你出了这么大是力,整份报告里却不见你的名字,好人啊,做善事不留名……没说的,回头我在海天楼请客。”

“请客就免了,似乎你们那些衙役都有点怕我,我去了,大家都不说话,你的升官宴不免要冷场。不如,你给我介绍几个砖瓦匠、瓷匠,我有点小活儿要麻烦他们。”

蒙都头一挺胸膛:“何必那么麻烦,挨个找人,还不麻烦死你,我替你找一个牙侩,有我出面,本县哪个牙侩敢敷衍,我在衙门里做做手脚,他牙侩的资格就要成问题了。”

所谓牙侩,就是现在的“注册中介人”。

蒙都头骂骂咧咧的:“谁敢看不起我这个即将升任县尉的都头,我打破他吃饭的饭碗。”

“县尉?你要升官了?恭喜你。不过海州城是州府,你要调到哪个县里去?”

“就海州城海州县——这里虽然是州城,但也有一套县衙班子。不如意的是,县上头有州衙压着,县衙门都成了摆设,瞧见了吗,今日处理公务,不在县衙在州衙,知州大人走了县尊才敢开口,这就是命啊……不过,苍蝇也是肉,大小总是个官吧。”

说到这儿,蒙都头猛然压低了嗓门:“你听说了吧,海州县新来的知县是谁?……什么不关你事,告诉你,巧了,竟然是黄娥那丫头的父亲。今年二月里选官(春选),他父亲被调任海州县。所以,县里听说被拐女孩当中有本县知县的女儿,连知州大人都惊动了,特意搞的那么慎重,凡事都替你们着想啊。”

时穿停下了脚步,问:“那么,黄知县什么时间到任。”

“一般春季里选官,门下三省发出官帖,送信到地方,地方官还要进行交接、转赴新地方……有现职在身的官员,会在第二年春季到任,没有现职在身的新官,会在秋季赶去,与原任官员交接——总得给现任官一个收拾行李的时间,这也是官场惯例。

黄娥的父亲有官职,论理会在明年春天到任,但他女儿遭遇了这事儿,加上江都县离这里并不远,或许他会在秋天赶来,所以州衙才会把房子替你们租到年底……大郎,你跟豆腐西施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你的赶紧抓紧啊,争取在今年解决,要不然,明年你就要居无定所了。”

时穿斜着眼看着蒙都头:“我听说,你曾经打算娶豆腐西施?”

蒙都头甩着手,一脸自鸣得意的遗憾:“没办法,我现在好歹是个官了,总不能娶一个七嫁的寡妇,我的前程要紧啊……这贪财女人,沾上了就甩不脱了。”

“七嫁?原来还有这段故事,怎么回事,说说。”

蒙都头恍然间发现自己失误,赶紧表白:“其实,豆腐西施虽然七嫁,至今还是姑娘身,可怜她之前那七个丈夫,都没来得及享用那白嫩跟豆腐似的李三娘,各个都是短命鬼。”

稍停,蒙都头坚定地说:“你跟别人不一样,有算命先生说了,豆腐西施虽然有点克夫,但只要有大贵或者大凶之人,压住豆腐西施克夫的命格,就能龙凤呈祥。

你这家伙就不是普通人,凶,绝对凶,所以你赶紧把豆腐西施搞定……我可跟你说,我如果明年春天上任的话,年底打算成亲的,到时候你可别让豆腐西施来捣乱,你得负责任啊。”

时穿哈哈一笑:“哥跟你非亲非故的,负什么责?你逼得我狠了,信不信哥揍你?嘿嘿,你忽悠我,如今这是什么年代?当官就不能娶寡妇?哪个当官的敢这样说?哈哈,这年头皇帝都娶了寡妇刘做皇后,你觉得这不对?那你找当今官家商量一下——信不信皇帝吐你一脸口水!”

第36章 开源节流

“可别!”蒙都头立刻跳得八丈远:“你这小子,刘圣人(皇后)的事情,能这样瞎说吗?真是傻了……娘也,天色也晚了,豆腐西施家也不远了,本县尉还有事,不妨碍你敲豆腐西施门了,告辞也。”

顿时,一路烟尘滚滚向远处。

时穿愣了一下,嘟囔着推起板车:“没义气啊,这黑灯瞎火的,也不说打个灯笼送我到门口……”

推着一板车合计一万八千枚铜板,时穿在巷子里踯躅前行。等他赶回院落里,所有的女孩都没睡,等待着对她们命运的宣判。

时穿叹着气,将官府的决定告诉所有女孩子,而后宣布:“看来,不管怎样,虽然你们被官府救下来,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从今往后,让人伺候让人宠爱的生活不存在了,你们必须学会一项谋生手段,并自己挣出一笔嫁妆来,才能让后半生有个依靠。”

时穿说着,指了指板车上的铜钱,又从怀中摸出一把米票:“这些钱是我们三个月的费用,依靠这笔钱,别指望大鱼大肉,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想出点挣钱的办法。”

黄娥熟练的接过时穿手中的米票:“官府给的铜钱倒是足陌,但米票不能全额兑付。这种米票,是官府收取的实物赋税,存在米店里用于支付徭役费用,米店会加上一点折扣作为‘耗米’,这也是惯例,因为当初米店收米的时候,也许米是湿的,存放之后米要脱水。

惯例是耗米加征到总额的一成至四成,我父亲即将上任,那么——这些米票能领取票面的八折,已经不错了。”

吸了口气,黄娥又继续补充:“不过,不管怎样的情面,从官仓官店领出的米,基本上是卖不出去的陈米……我们女人食量小,如果把饭都做成哥哥在庙里煮的那个菜粥模样,我们一天也吃不下一升米,多余的米票,可以按照时价卖给米店。”

“十文钱一天,咱院里有水井,省去买水的费用,但石炭、青菜、盐、肉,开支也不少,加上倒夜香的费用、唤醒头陀的费用,打更钱(夜间巡逻报时)、巡捕钱(北宋巡捕指的是消防队),只能紧巴巴的过日子,即使米票能卖出去,也添不了多少闲钱。各位又都在长身体阶段,节流就不要想了,我们开源吧,多想些挣钱的路子是正经。”

众女子当中,一名叫墨芍的女子站了起来,盈盈的说:“奴家会刺绣,或许能绣点东西卖点钱,但需要先买丝绸与针线。”

墨芍开了这个头,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自己的谋生技巧,当然,都是些女孩子必会的技艺。时穿听得头昏脑胀:“这样吧,我们先组织起来,一共十九个人,环娘太小,不算数,剩下十八个人,六人一组,分成三班……”

环娘立刻站起身来,奶声奶气的回答:“环娘会烧火,会放牛,不吃闲饭。”

黄娥也赶着说:“我要跟哥哥在一起,不分组。”

时穿被吵得头大:“我已经决定了,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除娥娘外,还有六个人记得家乡的父母,这六个人单另成一组;其余的人自愿结合。

三组人手轮流值日,值日的班组负责洗衣做饭,打扫院落为生。不值日的那两组,则集结起来,做针线活糊口。

官府给的这笔钱,我们就当做共同基金,我再给大家添上三十贯。这部分钱除了用来吃饭外,省出来的钱,我们做点小活,替自己挣嫁妆。

既然是替自己挣嫁妆,原则上,挣来的钱除了共同基金的提取比例外,剩下的,谁干的归谁,多劳多得。”

夜色下,这群被命运耍弄的女孩,在时穿的提议下振奋起来,她们三三两两沟通完毕,迅速编成了三个组,时穿随即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住进门房,大家有什么事找我……”

时穿扫了一眼众人:“环娘太小,跟我住一起吧——大家有什么事找我,可以先找环娘通报。”

环娘立刻站起来,挺着小胸膛回答:“环娘一定替哥哥看好门,不吃闲饭。”

黄娥跳了起来,神色哀怨:“哥哥不要我了?”

时穿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安慰说:“县衙传来消息,说你父亲将是下一任海州知县。这一大堆男女住在一起,总要避个嫌疑,环娘还小,由她来通报,正合适……再说我们现在住在一个院子,日日都能见得到,你还担心什么?”

时穿带来的消息立刻引开了黄娥的注意力,她嘟起嘴,小心翼翼的回答:“父亲既然担任海州知县,又要交接江都县的事情……恐怕先到的是继母吧。”

黄娥说到这里沉默下来,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像个淑女一样文静。

父母对黄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光是听到名字已经让黄娥换了副模样……时穿深深的望了黄娥一眼,但他没有多嘴,继续挑选着人手担任三个组的组长,又给每组安排了财务人员,而后让各组组长领着组员安歇。忙完这一切后,夜已深了,时穿便牵着环娘的手去了今晚歇宿的房间。

这间门房很简陋,它原是守门人居住的屋子。历来守门人的主要责任是看门,所以屋里没有床,只有几个长条凳。凳上堆着豆腐西施送来的被褥。

进屋之后看到这景象,时穿苦笑一下:“环娘,今晚我们睡凳子好不好?”

环娘睡眼朦胧:“哥哥,凳子太窄,你抱着我吧,我睡你怀里。”

“哥也从来没睡过凳子呀”,时穿苦笑一下:“我们还是找个空房间,找张床吧。半夜三更的,摸进去睡了,也惊动不了其他人。等天亮我们在悄悄回来……”

门一闪,黄娥闪了进来,她扑入时穿怀中,抽泣的说:“哥哥,我怕。”

顺着敞开的门户,时穿望了望院中“L”型屋子,哭笑:“我错了,我以为这门房就相当于值班室,没想到连床都没有。罢罢罢,让别人议论去吧,哥不是在意别人议论的人。今天我们先凑合一晚上,从明天起你与环娘两人住一间房,就在那排房子的里。

那里横向一排有十五间房,把第一间正屋空下来当作你们的公共会客室,其余的人,从第二间开始安排。你们十八个人,刚好住满九间房,剩下七间空着,我住纵向那排屋子的头一间。这样。我跟你们隔着长长几间空房,既避了嫌也彼此行事方便。”

黄娥还在哭泣,但她马上收住眼泪高兴的回答:“啊,那么哥哥屋旁有许多空屋子,我住进去,想必也不碍事——这安排好……”

环娘睡意朦胧:“我不要跟姐姐睡,我要跟哥哥睡。”

时穿看了看环娘,说:“娥娘你先领着环娘找个地方睡下,哥还有点事要去办。”

黄娥小心的看了一眼时穿,马上像受惊吓一样,快速的说:“哥你怎么了,你脸色发青,活像……”

环娘在一边使劲点头:“我早就想说这话了,没错呀,哥哥现在有点青面獠牙,像传说中的妖怪一样,好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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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气氛诡异

伴随着两名女孩的议论,是空气中飘荡的寒气。

农历三月的夜晚,气温很凉爽,但现在……气温很奇怪,黄娥与环娘感觉似乎到了寒冬腊月,寒风阵阵,但身体却未曾因体温的急剧降低而瑟瑟,似乎,所谓寒冷只是心里感觉,身体却并未感觉到温度变化。

身体的感觉与心灵的感觉截然分离,这感觉很奇怪。

时穿咧嘴一笑——考虑到他的脸色现在青的像蓝靛,这个笑容很有点魔化的味道。他呲牙咧嘴的说:“环娘莫怕,哥不会伤害你的。”

环娘当然不怕,她精神气十足的回答:“环娘当然知道哥哥不会害我,哥要有害环娘的心思,当初只要自己冲出桃花观,谁又能拦得住你?哥当初没有丢下环娘自生自灭,我就知道,哥是上天派来救我的,环娘不怕。”

时穿低头嘿嘿笑了,笑得很阴森:“哥现在的状态不稳定,恰好哥有点事要去办一下,等会无论你们看到什么景象,都不要惊慌乱叫……”

黄娥拉了一下环娘,静静地回答:“天庭有事召唤哥哥吗?不知哥哥要离开我们多久……听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听说我父亲已经担任海州县知县,如果我继母来得快的话,也许在三个月后就到了。”

时穿脸色越来越青,奇怪的是,在烛光的跳动下,他的身影也在跳动,这种跳动不是距离上的跳动,似乎是空间转换上的跳动。时穿的身影仿佛一副拙劣的动画片,缺乏必要的连续性,上一个镜头他在那里,下一个镜头,他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片。

与之相对的是,时穿的身影也断断续续,所有的字音都没有尾音,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钢丝磁带里放录出来的机器音,门房里的气氛很诡异,在这种气氛下,靛蓝色的时穿咧嘴一笑:“要不了三个月,我的时间流动跟你们不一样。这需要你们两个人打个掩护……”

话音刚落,时穿的身影消失的原地,他身上原来穿的衣服仿佛蝉蜕一样,委顿在地上。

他消失的时间持续了约一分钟左右,黄娥与环娘还留在原地张大了嘴,下巴快要脱臼了,她们还没来得及把嘴合上,陡然间,时穿出现在原地——赤果果。

环娘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天上仅一日,人间已数年’,《烂柯谱》上记载过。”

《烂柯谱》是唐代传奇故事,说一个樵夫进山打柴,看见两个老翁下围棋,他站在旁边看棋局,等到两个老翁分出胜负,他回头发现,自己砍柴的斧子,斧柄已经腐烂。等回到家中,原先的童年玩伴已经老得不成样子。

《烂柯谱》是个玄幻故事,但更可以说是一个现代销售技巧,编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为了推销书中记载的棋谱,而书中记载的棋谱,由此称为“仙谱”。也因为如此,《烂柯谱》成了棋士的顶级经典对决。

黄娥使劲点头,看得出来,她心中非常赞同环娘的话,但场中的时穿却一脸的懊恼:“谁?谁在干扰我?”

时穿身上太多的不可思议了,对于他这句牢骚,两个女孩反正听不懂,全当他在仙界的有了什么奇遇,相互看了一眼便齐声呼喊:“哥,再来一次?”

时穿从地下捡起外袍,一边恼怒的披在身上,一边气急败坏的低声嘟囔:“谁干的?谁把我拽回……不会吧,这时代居然也有同类。”

时穿的话两个女孩听不懂,但时穿赤果果的站在那里……这会儿工夫,两个女孩情绪平定下来,本能的感觉到了羞涩。她们几乎同时背过身去,异口同声的说:“哥哥如果没其他事……天色已晚,我们先去安置。”

时穿慢慢捡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往身上披挂着:“奇怪了……好吧,你们先去睡,哥打算等会再睡。我先把原因找出来,否则,真是睡不安寝啊。”

黄娥背着身子,领着环娘做了一个福礼,弱弱地问:“哥哥不走了吧?”

“走不了了”,时穿一声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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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不知道少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第二天早上,许多人顶着青眼圈。

吃过豆腐西施提供的早餐,时穿把女孩们集结在一起,招呼说:“两天了,大家精神都恢复了吧。我们也该考虑一下今后——昨天我去了州衙,州衙已经把我们今后的抚恤结算了,如今案子虽然没有结案,但想必今后我们指望不上州衙了,我们必须靠自己。

你们都这样依赖哥,哥不会弃你不顾……”

时穿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在无数的时空中我们相遇——”

陡然间,时穿振奋起来:“哥希望每个信任我的人都没有遗憾,所以我准备帮人帮到底,对我来说的举手之劳,能改变你们后半生的命运,哥对此感觉很快乐。

如今这种情况下,让你们学会谋生手段是改变你们命运的最佳手段,至少你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手艺攒点钱,而后依靠丰厚的嫁妆,寻找一个必须疼爱你们的男人……

从离开府衙的那一刻起,我一路想着这事,眼下想不出一个适合现在技术水平的物件,所以我准备先编录几套课本,先提高大家的知识水平再说。今后,你们每天清晨起床,锻炼一个小时,然后吃早餐,餐后学习,下午的时间做工。傍晚再学习一个时辰,而后就寝。”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时穿继续说:“今后,我们谁也依仗不上了,一切要靠自己了,所以我们首先需要学会的本领就是:如何与人相处。

遭遇那件事后,你们没有娘家可依仗,或许,连丈夫也不值得依赖,你们学会在世人歧视的目光下,与人平等交往……没错,你们必须学会像商人一样,把自己的感情贩卖出去——人世间,能够兑换成现金的东西才有价值。感情也不例外,别人接受你的感情,这份感情才有价值,否则就是虚幻。”

第38章 大金主

没错,一切都是虚幻。

时穿继续:“在接下来的学习中,你们要记住,你们每学会一项本领都是在增加你们的嫁资,增加你们本身的附加值。当然,你们必须学会如果推销自己的感情,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要让别人愿意接纳你,愿意与你平等相处。我让你们编成三个小组,让你们两两居住在一起,是让你们首先学会姐妹彼此相处的技巧。

另外,你们的公共活动区——也就是那间大堂屋,今后就是我们的学堂了。你们当中有识字的,有会算算术的,先拿出来,彼此相互教授一下。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再请几个专业的教授(老师)……”

“哥哥说的意思我明白了”,黄娥眼含热泪,轻轻做个福礼:“无须回避,我等不祥之人,大约回到家中,父母也没好脸看,今后唯有靠自己了。哥哥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你们三个组长选出来了吗?”

这群小娘子们毕竟是受过苦难的女孩,加上她们原先在拐子手里,也多少受到一点调教,当她们为了自己今后的生存组织起来时,立刻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积极性——刚才早餐的时候,三个组已经选出组长,并私下讨论完毕,拿出了各自的采购单子,这会儿时穿问起,三个组长立刻发言,要求采购针线、布料、绢帛,以便她们尽早动手挣钱。

三个小组中,组长墨芍年龄排第二,大约十五岁的光景,于现代最多是高一学生,在古代也就是及笄年龄,而黄娥年龄虽小,但她父亲马上就是掌控这些女孩命运的海州地方官了,于是,她成了其中一组的组长。

最后剩下的那一组,组里全是记得父母名姓以及家乡的女子,这些人多数比较聪明伶俐,但她们也将首先离去,所以时穿对她们的关注也最少——她们推出那位年龄最长的素馨做组长。

素馨与墨芍始终跟女孩们在一起,这会儿低声探讨几句,马上拿出了自己组里的组员分配,以及采购清单。黄娥这几天主要围着时穿转,这下子知道自己疏忽了,赶忙与组员讨论起来——所谓能力差别,也许就呈现在此处。另两位组长讨论一天的事情,黄娥一眨眼就完成了,那群女孩开始按照讨论结果,两两搭配,重新调整住房。

姑娘们忙着整理房间,时穿拿上采购单等待蒙都头介绍的牙侩,正午时分,首先抵达的竟是褚素珍,陪伴她的是一位青年士子。

“难道……换男友了?”时穿第一印象是这个词。这年头女子跟随一个男子出门,态度亲昵,这男人的身份嘛……很让人遐想。

只见那位青年男子很有礼貌的冲时穿拱手:“学生姓黄,名煜,字伯涛,时大郎的事情,今天在府城已经传遍了,我一时好奇,约请褚姑娘来,见一见能一拳击毙插翅虎的好汉。”

时穿现在只为钱愁,如果不是褚素珍姑娘在一旁猛装淑女,时穿或许会抡起扁担,将这位黄煜赶出院子。烦闷不堪的他不耐烦的问:“你也知道插翅虎,莫非……”

黄煜拱手,笑容很勉强。褚素珍在一旁眨动灵活的大眼睛,见到时穿望过来,她俏皮的眨了眨左眼,时穿顿时明白了,这又是一位被褚素珍迷惑,送上门来的冤大头。

“时兄误会了,插翅虎不光做拐卖的事情,他以前也是捕头,姓雷。因为贪赃枉法,以及包揽诉讼,被上官革去官职。此人熟悉衙门的运作,擅长伪造公文,离职之后流窜乡间,什么下三滥的事都做。我家曾有两船茶受人蒙骗,导致血本无归,事后查明:是插翅虎伪造官方公文骗去了我家货物。可怜两条船的船夫与随船活计,事后都了无踪迹。

这插翅虎纵横淮南东路,恶迹累累,官府早已出了海捕盟书,但久捕不下。今日府衙张出榜来,我派家人过去辨认尸体,果然是插翅虎那厮——时兄替我黄氏除去心腹之患,请受我黄煜一拜。”

像黄煜这样的士子拜候,对平民来说是很大的荣耀……时穿不知道当下的礼仪,他站在那里大大咧咧的承受了黄煜这一拜谢。褚素珍赶紧遮掩,在一旁细声细气的补充:“府衙张出榜来的时候,海州城不说家家户户同欢庆,但也是喜悦满怀。

历年来,海州城也有丢失子女的,如今听说插翅虎就是拐子头领,居然潜伏在海州城下,今日毙命于此,从此满城的父母安心了。黄公子这次来,为私酬谢时大郎倒在其次,身为海州第一茶商,当为海州百姓贺,为家乡父老贺,这一礼,长卿兄受之无愧。”

褚素珍这么一说,黄煜立刻觉得自己形象高大起来。是呀,仅仅为家仇得报祝贺,未免档次低了点,经过褚姑娘这一无限拔高,黄煜觉得自己真是非常崇高,他简直代表了最广大海州百姓的利益……既然代表着“最广大”,那么出的犒赏钱也应该足够“广大”。

说话间,他悄悄调整了自己的预期捐款额度。

当时穿听说对方是“海州第一”大茶商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抱上褚姑娘亲一口。此刻,他的瞳孔都是铜板的形状,怎么瞧怎么觉得褚姑娘可爱——大金主啊,人傻钱多。这女孩,哥简直爱死了。

黄煜手伸进怀里,他向外掏东西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又把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才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递给时穿:“小弟无以酬谢,这一百贯,暂且送给时兄日常花销……”

一百贯,才十万块钱。

时穿与褚素珍一起用责备的眼光望着黄煜,在这无声的压力下,褚素珍姑娘的目光显然比浑身散发阴冷气息的时穿有威力,黄煜脸一红,赶紧表白:“我黄家另外有十匹丝绸、五十匹广西苎麻布、三十匹建州吉贝布送上……此外,诸位羁留海州期间,缺什么东西只管去我黄家铺子拿,我黄氏绝对让诸位在海州期间衣食无忧。”

“吉贝布?”时穿疑惑地问。

这什么东西?似乎是一种现代奢侈品。

拿奢侈品给我做衣服,黄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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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卖弄学问

“吉贝布,就是木绵啊——”黄煜轻笑:“三国时吴人万震在他的《南州异物志》中写道:‘五色斑布似丝布,吉贝木所作。此木熟时,状如鹅毛,中有核,如珠绚,细过丝绵。人将用之,则治其核。但纺不绩,任意小轴牵引,无有断绝。欲为斑布,则染之一色,织以为布,弱软厚致。

本朝彭乘在《续墨客挥犀》也载道:‘闽岭以南,土人竟植木棉,采其花为布,号吉贝布,或把棉花染成五色,织成花布。’……噢,本朝的谢枋诗曰:‘嘉树种木棉,天何厚八闽……木棉收千树,八口不忧贫。’,又曰:……”

“行了,我知道了”,时穿赶紧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低声嘟囔:“古人真是‘绵’、‘棉’不分,此‘木绵’不就是棉花吗?……嗯,现在这时候,‘棉’这个字出现了没有?记得早先没有‘棉’这个字,‘绵’字的偏旁为丝,誉为草木之绵,似乎到了宋代,才产生‘木绵’一词,然后才简化成‘棉’这个字……”

原来,所谓现代奢侈品,就是没有改良过的“原始棉花”。尤其令人郁闷的是,它还肯定是短绒的,因为棉花虽有三千多个品种,长绒棉物种也来自印度,但中国最早栽植的是印度短绒棉。

失败啊,失望。

褚素珍皱皱眉——都说的什么呀?似乎成了《说文解字》比赛了。不过也对,读书人都这脾气,说着说着开始卖弄学问,兴他黄煜卖弄半天,凭什么时穿不行?

然而,读书人对于自己不懂的话题,向来都明白适合的应对手段……黄煜赶紧转移目标:“听州衙里的人说,长卿兄今后要定居海州——以后大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妨来找我黄氏。”

褚姑娘文文静静的行了一个福礼,细声细气的说:“如今宇内混乱,梁山水泊盗匪纵横京东西路,海州城也不能幸免,有时大郎这尊大佛镇在这里,别说是黄氏了,整个海州城,今后还要多多仰仗。”

褚姑娘与黄煜你来我往的,语气殷切,时穿仰脸向天,沉思片刻,突然问:“我昨晚去州衙,听说知州姓张,该不会是张叔夜吧?”

褚姑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在说:“哎呀呀,傻子也记起过去的事情了。”

黄煜的态度越发恭敬,他侧着身子拱手:“大尹的名字,怎么是学生敢说的——不对,素珍姑娘说你或许是读书人,原来真有这种可能。”

古代老百姓把官员不当人,而当作神一样的存在。只要官员处事公正,他就不能称为人,而叫做“青天”。那时代,天是老百姓的最高崇拜物,比释迦摩尼还要牛气——而正是在宋代,释迦摩尼已经被印度人赶出自己的家乡。

黄煜是一名守礼的谦谦士子,他不像时穿那样无所顾忌——现任官员就是自己头顶的老天爷,出于避讳,黄煜是不敢直接提起知州的名姓,只好隐晦含糊地证实时穿的猜想。

哦,明白了。这里是海州,知州是张叔夜。

那么,这里就是梁山水泊三十六匪投降的地方。据海州县志记载,梁山好汉们来到海州,大约是想渡海出去做日本人,当时他们已经登上了船,张叔夜探知宋江等“夺官军巨舰十数艘,挟十余船金银珠宝,欲渡海远浮”,便在云台山拦截了他们——这云台山正是时穿遇险的地段。

据记载,梁山寇投降后,张叔夜将他们编成军队,但宋江一伙只想干拿薪水发展自己的实力,不想为发薪水的人干活,于是张叔夜干脆利索地宰了他们,将他们的尸体安葬在云台山上——或许就在桃花观附近。

估摸着时间,这时期大约正是梁山水泊覆灭的前期……

这时候,黄煜长篇大论说完感谢的话,拱手询问:“听素珍妹妹说,时兄字长卿,不知道长卿兄是否进学?”

时穿咧开大嘴:“繁体字嘛……哥认得它,可惜不会写。”

黄煜点头:“能够识文断字,已经是读书人了,至于书写,那不过是反复练习的事情了。长卿兄不要着急,慢慢的回忆,慢慢的习练,总有一天你会重新把往事一一记起。”

稍停,黄煜接着补充:“我听说张知州已经派人去金华、嘉兴一带,寻找长卿兄的时姓族人,等他们到了,也许长卿兄见到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能慢慢回忆起往事。至于学历么,只要时氏族人作证,进学的事情简单。”

感情真拿哥当失忆人了?

时穿跳过这个话题:“你刚才说,你有个铺子?”

黄煜用长袍羞惭的遮住脸:“君子耻于言利,奈何家族大了,族人总要谋生,不得不每日营营计较……”

黄煜这话是表白自己,但他的回答里却没有任何有效信息。一旁的褚姑娘虽然与时穿相处短暂,但她却知道傻子的脾气,赶紧补充:“伯涛兄家里岂止一间店铺,满城最大的六间商铺都是黄家的,外县还不算。如今,黄家已经把铺子开到了京城。你们这些人短缺个什么针头线脑,只管问伯涛。”

这句话褚姑娘说的很不见外,大有拿黄煜当自己人看待的姿态,黄煜对这种态度显然很受用,他兴奋的点着头,嘴里客气着附和褚素珍的话。

然而,时穿深知“免费的便宜不能长久”,要彼此想处得长久,还是把帐算的明明白白的好。时穿学着黄煜的模样,不伦不类的拱着手:“伯涛兄能来慰问一下,已经是一份情谊了,怎敢再让伯涛兄破费。再说,那些女娘将来要嫁人,不一定能遇到像伯涛兄这样的善心人,为了让她们学会谋生本领,我不敢让她们养成占人便宜的习惯。

我们这一行人,有近二十位女娘,伯涛兄的族人开店也是为了谋生,而不是为了做善事,所以伯涛兄今日的礼物,我就不客气了,今后我们去你店里卖东西,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黄煜还要客气,时穿紧接着说:“我刚才问你店铺上的事情,其实是那些女娘闲着没事,想做一点针线上的活,替自己攒一点回家的路费。如果黄兄家里的铺子也收这些针线活的话,不如替我们给管事美言几句,这就是恩情了。如此,女娘们不用沿街兜售,这已经是很照顾她们了。”

黄煜赶紧保证:“时兄放心,这点小事,我一定吩咐下去,让他们不要在银钱上克扣。”

见到该办的事情办完了,褚姑娘微微行了个礼:“我家小妹前年病逝,拐来的女孩中,那位环娘的相貌,依稀像我家小妹……伯涛兄、长卿兄且慢慢聊着闲话,我去后院看望环娘。”

黄煜对褚素珍的态度非常满意,他大手一摆:“素珍姑娘只管去,我与长卿兄一见如故,正该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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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大家族人

似乎黄煜最感兴趣的是时穿平常看的什么书,喜欢哪位诗人……对于这些时穿一概回答“遗忘了”。

不过,为了不使谈话冷场,时穿跟黄煜聊起茶叶,聊起海外知识。

黄煜家里经常接触胡商,对海外情况也不陌生,家族当中甚至有人抵达过拜占庭,他对海外的事物不陌生,但可惜由于时代的局限性,他对海外诸国的了解很片面,大都限于奇闻异事,哪像时穿这样,一谈起哪个国家,立刻从政体、权力架构谈起,其国内有几大市场,有什么特产物,全说的头头是道。

黄煜越听越心惊,神色也越来越郑重。

如果说起初,他对时穿有点施舍心理,现在已经是一副弟子请教的神情了:“时兄说小龙团茶制作费力,并且参杂香料过多,反而掩盖了本身的茶香——有什么办法解决吗?啊……糅、炒,真能让茶叶免除发酵工序,回归本味吗?”

时穿懒洋洋的回答:“这件事,哥也不太清楚,毕竟哥也不是茶厂工人,顶多看过几个图片的画面了,略略听说过一些加工工序……”

黄煜拱手:“当然当然,长卿兄的身份,怎能亲自做这样低贱的活儿,能了解个大概工序已经不错了……我回头告诉家父,集合一批工匠进行研究,等研究好了,长卿这辈子的茶叶我包了。”

时穿摇了摇头:“万物的存在都有理由,胡人喜欢采购我们现在工序制成的茶叶,那是有原因的,茶叶长途运输回到胡人国度,这将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而现在这种手法制作的茶叶,在胡人长途运输期间,正好让茶叶深度发酵,等运回胡人自己的国度,茶叶刚好发酵成熟,于是茶香四溢,所以很好卖。

而我跟你说的方法,依此制作出来的茶叶,恐怕不好长久存放,也不方便运输,或许对外销售并不受欢迎。”

黄煜听了,想了想,脸上呈现失望的神色:“当然了,长卿兄说的茶叶,要在水里泡开后,还能呈现完整的叶片,这样的茶叶恐怕不方便运输,因为稍经挤压茶叶就会碎了,甚至茶叶包大了,茶叶自身的重量,都能压碎茶瓣……不妥不妥。”

时穿又把话题兜了回来:“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不方便,造成了上品难求的局面。且用这样的茶叶泡出茶来,意境截然不同,想想看:白玉似的茶杯,茶水仿佛一汪绿泉,偏又热气蒸腾,茶香四溢,而且这种茶香只是草木自然的芬香,文人雅士一杯在手,园林、山野、松涛、山水,全在手握当中……”

黄煜鼓掌大笑:“如此一杯在手,怎会不诗兴大发——我很好奇,长卿兄是哪里见过这番场景,竟然刻画的如此生动,说的连我都想试试了……没说的,我回头就让家父动手研制。”

稍停,黄煜小心的问:“那些女孩的衣物,也是长卿兄亲手设计吗?”

黄煜之所以问这个话,是因为在两人交谈期间,三组组长不断拿着自己的采购单子过来询问时穿。正好,如今黄家店铺的后台老板也在场,时穿略略审核之后,便转交给黄煜,征询他的意见。偏时穿这个人有点琐碎,连女孩的事情都要管头管脚,看到一张采购单子上,光是一种白色的丝线就有十几种之多,从纯白到深灰一样不缺,时穿不耐烦了,提起笔来,在单子上划去十几样,每种只留下两三样过渡色,还大大咧咧的宣布:“我们没那个时间,所以无须把活儿做的多么细致,我们要的是别致,而不是细致。”

因为这个原因,黄煜才问时穿刚才的问题。

时穿点头:“时间很紧,官府供养我们的时间只有三个月,这间屋子也只给租到年底,故此,年底之前我们必须筹集到明年的房租,没准还要嫁出去几位小娘子,所以我们不能按通常的方法,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挣钱,必须想出最简洁的手段。

哈,姑娘们经过一场恐吓,脑子已经木了,我必须替她们把好方向。”

黄煜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还说姑娘们都傻了,我看你才是真傻,刚才说话间,你礼节不规范,修辞古里古怪,用词的时候,连本朝应有的避讳都不懂,我看你的脑子才是真傻。”

面子上的情,黄煜还要维持,他客气的说:“长卿兄很博学啊,真期待长卿兄能在服饰上设计出什么花样,也让我家店铺挣点名声。长卿兄放心,我黄氏诗书传家,做生意决不亏待客商,四时结账一点不耽误,急需用钱的时候,长卿兄跟柜上说一声,百十贯的任你支取。

哦,也就是说:时穿在黄氏的提款权限是,在无抵押状态下,可以随意支取十万块钱以下的款项。

时穿起身感谢,两人正推辞间,褚姑娘领着环娘,后面跟着紧张的黄娥走了出来,她先向黄煜打招呼,而后挥手告辞:“你们两个也别送了,回头有空我再来看你们。”

出了院门,上了马车,褚姑娘赶紧问黄煜:“怎样?”

黄煜皱着眉头回答:“不好说,这人对诗词文章那一套,似乎完全遗忘了,但他对海外事物了解的非常清楚,而且是那种真正的清楚——连蕃人采用什么管理体制他都清楚,这可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

喔,即便是一般的大家族,恐怕也做不到——这要花多收人手去收集情报、分析情报。没有一百年的努力,不见得能对蕃人了解如此透彻。”

褚姑娘赶紧问:“他说的,你都信了?”

黄煜撩起衣襟:“我刚才说了,这个人非常博学,大约是某个家族里主管收集与分析情报的人——看的东西多了,自然广博。从他对诗书之道不感兴趣,可以猜想,此人一定不是正途出来的举人秀才。

刚才他谈话中使用了很多新词,很多词汇我闻所未闻,但仔细一品味,却觉得这些词语恰到好处,所以这个人的话,不见得全是虚妄……瞧,我把他说的那些新词都偷偷记在衣襟上,回去查一查,哪个家族流行这样的新词——哪怕是暗地里流行,也能探知他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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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恋爱技巧

褚姑娘长长松了一口气:“百年家族的后裔啊……这个当时出现,出现在庙中你不觉得蹊跷?,他在庙中跟黄娥窃窃私语,行为很鬼祟,当时我因为救援孩子们,没顾上细究,但回去后总觉得不对味……嗯,好吧,我信黄郎,既然黄郎肯定他不是盗匪一伙,我也就放心了。”

黄煜急了,说话都不再温柔,沉声说:“怎么会是盗匪呢?读这么多书,知道这么多事情,什么盗匪团伙能这样白养着人许多年,啥事不干只看书?自古至今,你可曾听说盗匪打劫只为让人读书明理?

对了,他刚才说话间也无意中露了点消息——他谈到一种新茶的制法,很详细很具体,最后谈起饮茶的口感,栩栩如生的令人口舌生津,所以我猜这种方法必是有一定根据的,回头我让我爹研究出来,推向市场贩售,到时候,谁在市场上与我家打擂台,那就是长卿兄原来的家族。”

褚姑娘不解的追问:“你怎么说的那么肯定?你怎‘能’如此肯定?”

黄煜得意道:“我家做茶商也不下百年了,全大宋各地的茶商我们都认识,而长卿兄说的那种制茶方法我却闻所未闻——这不可能是假的,他都能说出新茶的大致工序,以及这种新茶上市销售的利弊,这说明:一定有什么家族正在偷偷琢磨这件事,他们私下里研制出此种工艺,但因为无法确定利弊,所以没有推向市场。不过,等到我家类似茶叶大卖了,他们一定迫不及待跳出来与黄氏争夺市场份额,如此一来,长卿兄隐藏的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褚姑娘拉着黄煜的袖子,撒娇起来:“不愧是海州城出名的才子……时大郎说的那种新茶是什么样子,竟然让你这位大茶商后裔满口生津,说出来也让我听听,你说嘛……”

玩闹声中,马车载着这两个人粼粼远去,车辆才拐出街角,施衙内的身影出现在豆腐西施的院门口,恰好被出来送别客人的时穿迎面撞上。衙内望着远去的马车,冲时穿疑惑的问:“刚才上车的背影……好熟悉,似乎是素珍姑娘吧。”

这是个肯定句,不是疑问句。时穿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他招呼施衙内进屋,满口感谢:“当初如果不是施衙内热心肠,我现在可能已被拐子埋进了坑里,救命之恩难以忘怀……捐助的钱收齐了吗?你带来了?”

衣食住行,在住的问题解决完了之后,吃饭问题成了首要问题。大宋可是个享乐社会,所有的浪漫都需要钱财支持……嗯,衙内答应的那笔捐助,可不能耽搁。

施衙内敲的是甜水巷大门。豆腐西施这套屋子跨越两个街道,前门在豆腐巷,紧挨着闹市区的尾巴,左右店铺鳞次栉比。而后门的甜水巷多是居家户,居住于此的多数是些宋代小市民,白天的时候他们奔走于城市谋生,因此巷道内反而显得冷清了。

这次施衙内没有骑他那匹标志性的河套马,也没有做轿子、乘马车,他是走着来的,时穿的感谢他没有听到心里,他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随口嘟囔,那张油乎乎的胖脸上,罕见的失去了笑容:“马车似乎是黄家的马车,不应该啊,我去褚家的时候,他们明明说褚姑娘病了。”

说完,施衙内怒冲冲的一把抓住时穿的衣襟:“大郎,你跟我实话说,褚姑娘是不是来过。”

时穿愣了一下,点头承认。

施衙内缓缓放开了时穿的衣襟,沮丧的叹息:“明知道我跟黄家那小子不对付的……她跟谁在一起,也不能找黄家那小子啊,黄家那小子哪里是出于喜爱,分明是为了跟我抢夺嘛……可恶。”

时穿同情的点点头:“说实话,黄伯涛风姿潇洒,长相俊美,跟他斗,你没戏。”

施衙内点头,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失落:“早先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姐夫说,黄伯涛不可能跟褚姑娘走在一起,他们两家的家世门第不配。在黄家人眼里,满肚子的诗词佳句都当不了铜钱,也换不来权势,他黄家现在有钱有势,眼看黄家小子又能当官,才不会娶一个老进士的穷女儿。

说起我姐夫,你还不知道吧,昨晚我跟姐夫说话的那阵,越说越觉得你跟姐夫相像,你们身上的……大约是气质吧,真的很神似,看人都是这样的眼神,既不居高临下,又不谄媚做低伏小——”

“昨晚什么时间?”时穿打断施衙内的话,目光闪烁的,吐露出危险的味道:“我是说,你昨晚什么时间跟你姐夫谈起我?”

“临睡觉的哪会儿啊”,施衙内回答:“他说完我就去睡了。”

时穿目光闪动:“你接着说,说说。”

“这个……褚姑娘是谁?那是我们海州城的凤凰,我施衙内从小就跟那黄家小子不对付,他每每争不过我,但在大人面前我却争不过他,那小子,每次我揍过那黄家小子之后,大人们总是一顿不落下的还我一顿,我这个恨啊。

想当初要不是姐夫那句评价,我也不去招惹褚姑娘。这黄家小子一贯擅长讨好卖乖,做什么事情都只顾自己,从不在乎别人是否受罪,他明知道自己娶不了褚姑娘,还动不动招惹褚姑娘做什么?”

时穿叹了口气,安慰说:“刚才我跟黄家小子聊天,就发现那小子精明的过分。我想,你也不要怪褚姑娘,褚姑娘就是个热心肠,平时又大大咧咧的,根本想不到设防之心。”

施衙内急了:“不行,我要去提醒一下褚姑娘,别让他骗了。”

时穿一把抓住施衙内:“别去,你现在去只会显得你小心眼。”

施衙内跺一脚:“那也不能看着她往陷阱里跳。”

时穿继续劝解:“有时候,谈恋爱这件事,欲速则不达……你把钱留下来,没准我能想出一个什么好主意。”

施衙内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大把交钞,催促说:“钱都在这,有什么主意快说。”

时穿把钱仔细数了数,大约有三千贯上下,都是交钞,如果打七折支取的话,也能领两千一百贯,也就是二百一十万枚铜板——这笔钱听起来很庞大,但均摊到近二十位姑娘身上,要让她们在城里安居的话,钱还远远不够。

点完了钱数,时穿慢悠悠的回答:“顺其自然。”

施衙内急得跳了起来:“你这不是废话吗,三千贯交钞换来这句废话……钱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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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扬长避短

此时,时穿已经把交钞放入怀中,他安然的拍了拍放钱的地方,发出一阵阵哗哗的纸响,然后冲施衙内一瞪眼——顿时,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降低了几度,对面的施衙内感觉到气温变化,顿时恢复了记忆,想起对方对付歹徒的凶狠,他缩了缩脖子,抱怨说:“不带这么玩的,三千贯呐——普通人家有了这笔钱,至少是个中户了。”

“二十个人分这笔钱,那就连小户都算不上”,时穿回答:“看在你怎么诚心的份上,我再免费送你四个字:扬长避短。”

施衙内眨巴眨眼:“扬长避短——这四个字有点味道,你说详细点。”

时穿翻了个白眼:“笨呐,你从小到大,能在什么方面上胜过黄家那小子?”

“拳头啊……你是说让我过去再把那小子揍一顿?太好了,我早盼着这一天了,等会儿我施衙内要是让一个家丁帮手,从此某就不姓施。”

时穿叹着气:“到底没开窍啊——他文你武,你的长项在于武,如今四处不安定,进过桃花观事件后,谁知道拐子走了没有,是否要来报复。万一他们的余孽复来,一两句诗词能吓住歹徒吗?

文章之道对匪徒没用,那就需要武力来保护,这点黄家那小子做不到,你可以做到……如今,反正你家的产业由你姐夫照管,你也就是一个天生闲人,那就跟紧了——像狗皮膏药一样贴身紧逼。

我提醒你一句:这事儿,你不能做的让人厌烦,要让褚姑娘体会到你的关心与保护,却又不让她觉得你干涉了她的生活——比如……”

衙内情不自禁的追问:“比如?”

“比如,褚姑娘要去哪里,你不用问也不要管,只管顺其自然的跟随她保护她照顾她。褚姑娘上了楼,那你就在楼下等。褚姑娘进了别家的院子里跟人聊天,那你就在院门口等——根本不用进去打搅,只管等在门外,等别人吃好喝好了,人一出门你什么话别提,只管拉着马车,一路护送。

褚姑娘如果责备你,也别理她,就说:州衙前几天将歹徒斩首示众,你和褚姑娘都是事件参与人,你担心歹徒过来报复,所以过来贴身保护,等风声松了,你就撤去保护——听着,要摆出任打任骂的态度,只管展示你的关心,你的憨厚,你的不计较,其他的都顺其自然。”

施衙内咧开大嘴:“哈哈,这法子好,虽然不干涉褚姑娘的会客,但这样一来,全海州城都知道褚姑娘是我罩着的,是我的。嗯,既然我在警惕歹人,那么拦住黄家小子身边的人盘问一下,总不会是错吧?……哈哈,褚姑娘去见什么人我管不着,但谁想见褚姑娘,那可得我点头。”

时穿大笑:“你开窍了,哥收的这笔钱也安心落袋了。”

施衙内跳了起来:“这事不能耽误,得赶紧布置,今儿就动手,隔开黄家那小子。”

说完,施衙内脚步咚咚的跑了,临出门的时候还撞倒一个人,他都没来得及道歉,还嫌人挡路,狠狠踢了一脚,等那人爬起身来,衙内已跑得无影无踪。

地下滚着的那个人时穿并不认识,所以他只管抱着膀子冷眼看对方打滚。见到没人搀扶,那人也就哼哼唧唧的爬起来,很郁闷的抱怨:“今儿出门没看吉凶,真是的,无妄之灾啊——蒙都头让某来这里的,他说你有几件事,需要牙侩出面办的事情……”

时穿立刻松开了抱膀子的手:“哈哈,对不起了,没伸手扶你一下,刚才我见到你站门口,以为是闲汉,谁没事趴门上偷听……冒犯了。”

“在下姓刘,是海州城上三品的牙侩”,刘牙侩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打量着时穿的院子:“原本这样的小活不该我出手,但谁让蒙都头特意叮嘱呐,听说蒙都头即将升任县尉,他老人家的吩咐,我怎敢不听?”

时穿憋不住的问:“蒙都头那个见血就晕的胆小鬼,如今也成了‘老人家’,有意思……我这里活不多,但确实比较细碎,而且我是来挣钱的,所以付费那方面,你别指望我慷慨了。”

刘牙侩苦着脸:“早知道这趟要白跑……罢了,就当是孝敬县尉老爷吧。”

“也不一定白跑,全看你忽悠的本领了”,时穿指了指院落:“先说砖瓦活,眼看清明节快到了,到时候细雨朦胧的,院子里一定到处是泥巴,我讨厌泥巴地,所以这院子,我打算整个用青砖、石板铺设一层。

另外,门口几座小木屋我准备都拆了,重新用砖石结构盖几间屋子,设计图纸我出,但因为我手头紧张,所以我也不打算雇大匠来动手,找三两个小工来帮忙就行,大多数活我要亲自操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刘牙侩眨巴眨眼睛:“大郎的意思是要盖砖瓦房,而且打算亲自动手……大郎有没有收徒弟的意思?”

“什么意思?”

“这砖瓦活,虽然比雕梁画柱的木头活来得快,但需要学的技艺更高。大郎这个院子,如果单单把几间小屋改建一下,全用木材的话,一个月能完工已算是快的。但如果改用砖瓦修建,十来天的工夫不见得备齐石料、泥瓦。

这泥瓦活儿可不同木工活儿,木墙只管顺着柱子钉上,砖墙石墙——好的匠师砌出来的墙笔直平坦;手艺差点的,砌出来的墙就歪七扭八,怎样把墙砌的平整,那就需要跟着师傅好好学。

另外,砖墙比木墙麻烦,砖石重啊,墙砌不好要倒,梁柱竖不好要塌,且屋顶能承受多少重量,该抹多少灰泥,那都是学问,都需要师傅口传心授的悉心教授……

时大郎你手头没多少钱、又不想多花钱、海州城泥瓦上的采购你又不熟悉,而且你读书人的身份也不方便出面……不如收几个徒弟吧?徒弟给师傅做工,那是学手艺,没让他们自带干粮已经是慈悲了,哪里需要付他们工钱?

这样一来,光是工费上,大郎就能省出一块来……”

时穿想了想:“没错哟,跟着哥做事,确实能学到很多东西,那你帮我找几个徒弟,要聪明伶俐一点的,其中一定要有一个人识字,另一个人会算账。”

刘牙侩小心的提醒:“时大郎,即然这样,你那块的中人费我就不收了,但你徒弟的那块,可不能免去。”

时穿点头:“还有瓷器,我需要烧制一种特殊的瓷器,如果这种瓷器烧好之后,那人便多了一条谋生的路子,所以我也不打算向烧窑的瓷匠付钱,反而要向他收一笔版权费——我记得版权这个词,是在咱大宋朝创立的。”

刘牙侩眨巴眨眼睛:“空手套白……时大郎,要说瓷器,我大宋最鼎盛,什么样的瓷器我们这没有,如果空口说白话的话,恐怕没有瓷匠会答应。”

时穿很有把握的回答:“没问题,我已经反复询问过了,这种瓷器大宋朝绝没有,它就是——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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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破坏风水

刘牙侩有点气急败坏:“马……桶?大郎,我看你真是脑袋被打傻了,马桶这东西搬来搬去,如果是瓷质的,万一不小心磕碎了,屎尿污物都溅到身上了……你别说,这种瓷马桶我大宋确实没有,但即使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想费那个功夫,全是白瞎啊。”

“你懂啥,我这**桶是固定在地上的,不需要搬动……啊,也不对,这里的后院不临河,看来,还是要有东西转运滴。

我跟你说,世人都习惯把马桶放在卧室里,这样做虽方便了出恭,但屎尿的臭味一直留在屋里,常年累月、经久不息。所以我想……我这**桶是冲水的,虽然没办法改成自动冲水,但可以用人力上水,冲刷的污物顺着管道流出屋子。如果自家后院有小河,污物可以排到河中,或者专门在后院挖一个窖,将它们封闭起来,杜绝臭味。

咱大宋是个享乐主义时代,几百贯的家当都算不上中户,总有些讲究人想把马桶移出屋子吧,这**桶不用天天洗刷,不容日日浸泡在屎尿味里,岂不是享受?

你可以跟瓷匠说,我的马桶的设计不是关键,安装与铺设管道技术才是关键,如果他不愿意付钱,想把按照图纸悄悄仿制,那没关系,全大宋,甚至全天下,只有我跟我的徒弟能知道安装工序,所以他不掏钱,那是绝对不行的……”

“马桶……享受?这两者也能挂上钩?大郎,我与你说,自来女子陪嫁,都要在嫁妆里放只马桶,不为别的,只为意头好——马上能动(桶字谐音)。你这样把马桶固定在地上,虽然……你说得跟唱的一样,但这马桶也不能动了——会不会破坏风水?嗯,财如流水被冲走,不好吧?”

“这个……风水,这玩意我不熟,没听说谁家把屎尿留着而发财的。据我所知,豪富之家基本都装了马桶的人,比尔·盖兹呀、索罗茨呀,保罗啊什么的,他们的财富都没被马桶冲走,反而财如流水滚滚不断……

好吧,事实是:没人身上带着屎尿味而发财的,这是事实。既然风水学理论与这个事实不符,那就修改风水理论。一个学说,总得能合理解释已经存在的事实吧?如果原有理论不能解释,那就修改原有理论,这才让人觉得学说令人信服——它们以前都是这样干的。”

“啊,大郎说的话我没完全听懂,但大郎刚才的解释已经足够了——财如流水,滚滚不断,很好!简直是绝妙!”

刘牙人考虑了一下,听到时穿教授的是项独门绝活,又听说这铺设安装马桶的活儿,这活儿听起来很肮脏,但实际上,施工时安装的都是未经使用的马桶,说起来,这活儿比泥瓦匠还要洁净——因为它是室内施工。

刘牙侩坐不住了,脑海中原先预定的那份徒弟名单被全盘推翻,他开始考虑哪家的小子出得起大钱……正在三心二意中,黄娥领着墨芍、素馨赶了过来,这三名组长身后还跟着环娘那个小跟屁虫,她在后面一个劲的嚷:“俺还没有通报呢,你们等等,俺要先通报。”

时穿一把捞起环娘,抱在怀中说:“行了,你这也算通报了。”

有外人在,黄娥等显得很淑女,她们文文静静的行礼,说:“刚才黄家店铺派来人,送来各种颜色的丝线,也包括哥哥从单子上划去的那些丝线。组里几位懂针线活的姐姐都在说,师傅从小就是这样教授,哥哥划去了那些过渡色的丝线,她们就不知道该怎么绣下去,如今既然黄家店铺都把丝线送来了,不如留下来吧。”

时穿一摆手:“简单就是美,我知道颜色过渡舒缓,会让绣出来的图案细部显得更鲜活。但那些过渡色的丝线,每次绣到那儿都要换针,而且不能出一点差错——这太费工夫,而我们唯一缺少的就是时间,所以我们做的活应该以简单为主,只要充满设计感,也能给人新鲜劲。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啊。”

黄娥福一礼:“如今绣房里流行的图样全是这样的,哥哥要另创新意,花样从哪里来。”

时穿一摆手:“花样,这有什么愁得?拿笔来。”

众位女子显然早有准备,笔墨纸砚早已经准备好了,绘制工笔画的小楷也放在砚台边,刘牙侩退到一边,看着时穿握笔的方式,直摇头。

握笔讲究三个指头掐着笔杆,无名指抵住笔杆下端,手腕悬空……刘牙侩怎么看怎么觉得时穿握笔的方式像是握着匕首。只见时穿捏着小楷笔犹豫半天,终于动了。

他把小楷笔狠狠的一扔,大呼:“换笔,有没有炭笔……炭条也行,没有啊,那就拿大号毛笔来。”

“换什么笔你也不行”,刘牙侩抄起手来,准备看一看这位谈到什么都特有自信的男人的笑话。

时穿拿起毛笔来,唰唰的在纸上刷了起来,片刻间刷出一副水墨画来,刘牙侩伸长脖子等着看笑话,但等时穿画完了,他有点忐忑起来:“嗯,虽然握笔的姿势极其不雅,画画的技巧嘛……简直是在涂鸦,但画出来的东西,朦朦胧胧的,你别说,真有那个味道。”

画面是雨中清荷,一片荷叶撑开,旁边一朵莲花,一只蜻蜓正在花间飞舞,荷叶边一条小虾跳动着,正在追吃一群蝌蚪……

这种单纯用墨,通过墨的不同深浅反应出光影的变化,以及图画的意境,大约是明国初年才开始形成起来的,宋代的绘画讲究工笔,比如清明上河图,画上每一个檐角,细微处都可辨别。

当然,宋代也有一些采用晕染手法绘制的写意画,出名的就是“燕家山水”流派的燕氏山水画,不过,他们的手法还达不到像时穿一样成熟,已经体系化的运用一些技巧。

黄娥在一边赞叹:“哥哥刚开始说自己叫时光,果然精通绘画的技巧,难道哥哥真的是那个名画家时光,或者跟他有亲?”

墨芍年龄最大,她笑着摇头:“时大郎这幅画,墨色深浅过渡的很细致,大郎刚才说要简单,但大郎画的这幅画,真要绣起来,那可不是小麻烦。”

时穿扔下笔,难为情的笑着:“练手,我这是找一找手感,如今手头上没有炭条,等有了炭条,我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夏奈尔的夏日风情,什么叫普拉达的贵族式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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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糟蹋名声

刘牙侩赶紧抢上前来,捞起时穿那幅画,紧紧抱在怀中:“时大郎,既然你不给我中人钱,不如把这幅画赏给我吧,我回头把它裱一裱,挂在家里充一充风雅……题名呀大郎,小人大名叫燮,大郎给我题个赠。”

稍后,刘牙侩后悔自己这个建议了。时穿的题书“送刘燮雅正——时长卿”,就这简单的几个字,各个都比狗爬的还难看,如果是蒙童写出这样的字,先生会用竹板狠狠地敲手心,打断竹板都不肯罢休。

这样的字,是人写出来的吗?东扭西歪,没有一笔一划有正形,能够写出这样的字,以刘牙侩读书多年、看过无数文书的经历,都找不出一份可以比拟的。

啊,没有比拟的——想起这个词,刘牙侩心中一动:这可是傻子被人打傻后第一次作画,这几个旷古绝今的丑字就是证明,以后任他做千百幅画,能比得上这幅画有意义吗?

刘牙侩醒悟过来,生怕时穿抢夺回去……许多大名人对自己不满意的作品,宁肯毁去也不愿流传出去糟蹋名声。

没准时大郎也是这么想……此时的时穿正一脸恼怒,嘴里嘟囔:“丫丫的,原创怎么那么难,不就几个字,写的跟……”

他还怒了……想到传说中时大郎那一击必杀的恐怖传说,刘牙侩一跳八丈远,他卷好了画,隔着老远冲时穿拱手:“大郎,你说的我都记下了,需要三名学徒,还要找瓷匠、铁匠,还需烧炭的,这些活可不少,我这就去替你操劳——明儿见。”

……

第二天正午,刘牙侩才领着三个人赶到,他到院中的时候,发觉时穿正背着手在院子里量步子,院子原先的马棚下,一群姑娘明显分成两组,嘁嘁喳喳的边讨论着,边穿针引线,似乎在做什么筹备工作,刘牙人带来的三名学徒上前,向时穿行礼,三名学徒中,最长者名叫鲁蕴,一看就是个和善人;年纪最小的叫李石,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中间那位徒弟名叫屈鑫,是个识字匠人。

巧的是,这三个人个头也从大往小排列,鲁蕴长得比较粗壮,是个下大力气干活的人。屈鑫为人比较拘谨,时穿问话的时候,他有一答一,多一句话不会说;精精瘦的李石,似乎是坐不住的人,时时刻刻都在移动着,连站在那跟人说话身子都摇来摇去,手还不停地比划着。

刘牙人拍着手介绍:“时大郎还让我找个瓷匠与铁匠来,巧了,老二家里正好有个瓷窑,老三的哥哥是打铁的。”

时穿定制东西不想出钱,刘牙人显然没有推销出去,刚好老二老三家里有这项便宜,他便把此两人推出,或许他早已跟两人的兄长谈好了,可以免费给时穿打制需要的东西,纯当作拜师费。

时穿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把自己昨晚拟就的单子递上去,老二屈鑫大声念出了单子中的物品,时穿所需要的物品很古怪,大家听完后都愣了。鲁蕴使劲蠕动着嘴,想问个清楚明白,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屈鑫冲着单子发呆,嘴里唠叨着:“石灰,语出何典?”

李石两手不停比划,跟着问:“师傅,这石灰啥玩意?”

时穿解释:“去造纸作坊问问,所谓石灰,就是一种特殊的白石头烧出来的灰面儿,这种灰面儿溶在水里会发出大量的热,使得水桶甚至烫手,造纸作坊都用这种石灰来漂白纸张。”

李石身子一耸一耸的:“师傅,我记得咱们要盖砖瓦房,又不是造纸,要石灰做什么?”

时穿回答:“石灰溶于水后,这种水溶液如果刷到墙上,等水分干了,它又会结成像石头一样的硬壳,不过单独由石灰结成硬壳较脆,而且单独的石灰粘合性不好,所以我们要掺一点粘土,增加石灰的粘合性,用这种材料盖出的屋子,坚硬得像石头。”

李石身子倾过来,继续追问:“师傅又要碎陶瓦粉做什么,还注明越碎越好?”

“陶瓦为什么不渗水?”时穿反问。

李石说不出话来,屈鑫放下清单,慢悠悠的说:“陶瓦烧硬了,硬得像石头一样,当然不渗水。”

时穿再问:“那么为什么石头有了裂缝就渗水,补也没法补,而陶碗瓷碗即使破损了,用铜钉箍起来,照样能用,还一点不漏水?”

“啊……这个嘛……”屈鑫眼睛四处乱转寻找答案,看到老大鲁蕴已经不再抓耳挠腮,一脸平静,他赶忙说:“大哥见多识广,你来说说这是啥道理。”

时穿摇着头打断诸位的努力:“你们这群古人,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告诉你们,烧陶烧瓷的材料是高岭土,这种土煅烧之后,土粒紧密的粘合在一起,一层一层排列着,它吸水之后,土粒开始膨胀,等涨的大了,土粒之间留下的空隙就少了。而后第二层土粒继续吸水,继续膨胀,又挡住了第三层土粒获得水的机会——如此下去。

所以,陶瓷之所以不渗水,是因为陶瓷颗粒的吸水膨胀性,让水无法继续渗透。而陶瓷颗粒还具备脱水复原性,又保证了日常使用的方便——我们要盖的房子,就是利用陶瓷颗粒的这种性质。烧好的陶瓷碎片,对于窑厂来说是没用的垃圾,但如果把它粉碎了,掺到我们使用的粘合剂中,用这种灰浆抹屋顶,屋顶根本不用铺瓦,直接就带有防水功能。”

时穿的这些话还是让人搞不懂,他虽然拼命解释,但可惜他的话里新词汇太多,屈鑫望了望李石,发觉后者已经不再发问,而鲁老大则瞪起牛眼睛,用目光驱赶着刘牙人,屈鑫左顾右看,自语:“师傅说的话太深奥,怎么,这里似乎就我不懂。”

“不懂才好”,鲁蕴挽起了袖子,瞪着刘牙人说:“俺师傅开始教我们东西,你这牙人站在一边偷听什么?”

原来鲁蕴说的是:凭屈鑫的智商都搞不懂的,刘牙人刚才听了,那就危害不大了,但他要想继续听下去,那可不行,三兄弟都给刘牙人交了拜师的中介费,师傅今后教授的,将是他们一生混饭吃的本领,怎能让刘牙人站在旁边听了去。

刘牙人嘿嘿一笑:“三位兄弟,我只是把你们领进门,刚才你们还没有行拜师了呢,所以我的活儿还没有干完……时大郎,你瞅着这三人行不行,不行我再给你换。”

屈鑫扭头询问李石:“你刚才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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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计件收费

“不懂。”李石很老实。

“那你怎么不继续问?”屈鑫又问。

李石低声回答:“我刚才张嘴询问,是担心受了刘牙人的糊弄,拜了个糊涂师傅,结果咱白花了拜师钱。现在既然知道这师傅肚子里有货,我自当用对待师长的态度对待他——今后,咱们问的机会多的是,何必让刘牙人占了便宜?”

屈鑫回头看了看鲁蕴,发觉鲁蕴一脸的恭顺,他点点头:“子曰:‘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向来,师傅只告诉徒弟怎么做,却不告诉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眼下这位师傅,不光‘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更妙的是:他还愿意明明白白的告诉徒弟……如今我们还没有拜师呢,他就详详细细的解释这么多,这笔拜师钱花的值。”

稍停,屈鑫又感慨:“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平日自诩饱读诗书,刚才我还没想明白这个道理,你们两个却已经想明白了,看来咱三个人当中,最该学习的是我啊。”

刘牙人见到三个徒弟都露出了驱赶他的姿态,而对面的时穿似乎什么样的徒弟都成,只要能干活儿,对徒弟的智商根本不在意……他赶紧拱手:“大郎,这事就算成了,我还要给你忙其他事,某先告辞了。”

刘牙人一走,鲁曲李三个人赶紧跪在地上磕头,郑重的行过拜师礼,而面对的时穿仿佛不知道这些礼节的含义,他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催促三人赶紧爬起来,而后张口询问当代砖石的规格尺寸。

问清楚砖石的规格后,时穿就手在地上列了一行算式,随随便便的给出一个大致的数量,而后交代三人前去采购。

屈鑫看了时穿列的算式,发觉其中有很多他不懂的符号,他眉头耸动,心里猫爪一样想开口询问,但时穿没给他机会:“既然你们两位兄长有瓷窑与铁匠坊,干脆这事就委托你们两个监管,我回头画两种图样,请你们两位家中的窑厂与铁匠作坊帮忙打制。

如果以后,你们的兄长愿意按照我所绘制的图样向外销售这些东西,每出产一件货物,我收取两百文的设计费,这两百文当中,留一百文给你们三兄弟,今后你们如果成立什么匠做班子,这笔钱可以让你们添置工具……”

时穿边吩咐边得意地笑着:好吧,我本来打算把设计图纸买断给两家厂商,结果你们逼的我不得不按件收取专利费,监督计件的是你们自家兄弟,我看你们怎么隐瞒。

听到有这好处,三人赶紧审视自己手中的图纸——看不懂。

“子曰:知之为知之……师傅,这图上画的是什么玩意?”

“屈二,你家是瓷窑吧,这一份是瓷马桶,你奇怪这个‘U’形管,这是封堵臭味的,冲马桶的水总有部分残留在这个‘U’型槽里,那残余的水就封堵了臭气……管子怎么安装,这就是吃饭的本领了。”

李石拿着分到他手上的图纸,询问:“师傅这里给我的图纸,似乎是一个小炭炉?”

时穿用手一指马棚下正在做针线的女孩子:“没错,这就是小炭炉,用铸铁打做,也可以用几个铁圈制作出部件来,整体组装。我们这院子里只有一个大厨房,女娘们烧点小灶什么的不方便,这种小炭炉随便在廊下一摆,就能用,烧点水啊什么的,随时都可以。这东西虽然小,但平民百姓百姓家似乎都少不了,工艺也不复杂,回头叫你哥哥来,我告诉他怎么下手制作。”

鲁蕴看两人还在发呆,上前一脚一个踢倒:“师傅这是替你们谋算安生立命的本事,你们两个老大不小了,兄长摆明了想跟你们分家,现在有师傅发话,牵着你们兄长去衙门里定红契,今后有这份契约在手,不怕没有娶媳妇的钱。”

屈鑫与李石恍然大悟,赶紧拜谢师傅,拿着图纸准备往家里跑。

所谓红契就是盖上官府朱红大印,向官府交纳契约税之后,受到法律保护的契约。

时穿要求他们订立每件商品二百文的“抽头”,这笔专利费一样的收费,其中一半留给三兄弟,似乎是用自己的名义,向两人兄长收钱,变相的支持两兄弟成家立业,原本不知道怎么开口从兄长手里要钱的两名兄弟,现在坐在那里也有钱花,巴不得回头赶紧谈妥这件事。

时穿最后交代:“你们替我找一种石墨,那东西黑色的,像石头一样,我要用石墨粉做笔……”

一阵絮叨过后,时穿显示出自己的博闻,三徒弟兴奋地跑出院落,走到巷口的时候,李石突然说:“二哥手里头的马桶图纸,怎么安装是个讲究,我手里这份图纸,我瞅着,似乎烧的是一种特制的炭,师傅做人总留一手啊,几位兄长,你说我们有钱了,是专门负责安装马桶,还是开一个场子,专门制作这种特殊炭炉的特殊炭?”

屈鑫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沉思的回答:“我瞧师傅为人很大气,刚一见面就告诉我们灰泥的成分,没准师傅压根就没想着把这些东西藏着掖着,只是这种特殊的东西没准有特殊的功效而已。”

说完,屈鑫转问老大鲁蕴:“大哥,你怎么说?”

鲁蕴低着头走路,许久之后才回答:“进门的时候师傅对我们一点都不挑剔,我们还没拜师呢,问什么师傅随口回答——依我看,这些本领在师傅眼中不算什么,没准师傅压根没想利用这些技艺谋生,所以才不在意。

不说别的,光是灰泥的配方,为什么要在里面加入各种配料,师傅说的头头是道,仅凭这种配方,咱三兄弟今后盖的屋子不用铺瓦也不漏水,不知道省多少工夫,凭这个本领,我看临海地区,怕都要用上我们盖的房子了——每年台风季节,不知道要毁坏多少房瓦,事后要花费多少工夫修缮。如果有一劳永逸解决房瓦问题的手段,天下的富人谁不想住这样的房子?

说到这里,我倒情愿师傅做人留一手——刚才刘牙人听了配方,回头我们生意红火起来,他要随口把秘方泄露给别人,那可真坏事了。”

屈鑫一听急了,他转身向李石责骂:“都怪你,叩头拜师都不爽利,刘牙人还在场,你张口就问,一点不知道轻重。现在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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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口传心授

李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图纸:“恰好我们要写契约,那就再去找刘牙人,听刘牙人说,这件活是蒙都头介绍的,蒙都头快升县尉了,刘牙人岂敢怠慢我们师傅?”

…………

不提三名徒弟的苦恼,三人走后,时穿继续在院子里转圈,不一会,黄娥凑上来,看着地上时穿比划,计算数据,皱着眉头问:“哥哥都写的什么鬼画符,环娘怎么看不懂?”

时穿走过去,指点着那些数字解释:“这是天竺数字,全是一些代码,这个数字是一……”

黄娥仔细地听时穿解释了一遍,从一到九的数字代码,马上回答:“这法子好,这码子曲里拐弯,没人解释的话,根本看不懂。用这些码子记录账本,就是有人偷走了账本,他也看不懂。”

“账本?女人学记账做什么,你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发愁将来的职业了……你总不会想做会计吧?”

黄娥摇摇头:“量入为出,原本是主妇必备的本领,咱们这些女孩子,将来如果不想做妾,女红、算账,那是必须学的,一大家子吃穿用度,好主妇自然会规划的井井有条,若是主妇没有这个本领,男人们不免以此为借口,娶个会算账的小妾回来。这样的小妾手里掌管着一家的财产,撵都撵不走了。”

“也对,春秋时代,希腊提出女人必须具备的本领,第一项是必须会做护士以及心理医生,知道男人在疲惫的时候,如何安慰他,在受伤的时候如何包扎,以及在火灾地震等危害面前如何保护孩子,脱离险境。

第二项要求就是,能管理好家庭资产,并擅长进行投资——为此,希腊人还专门研究出一门学问,叫家庭经济学,这经济学就是从这里诞生的……”

黄娥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她黏在哥哥身边,一方面是女人大难临头那种寻求保护的心理,另一方面是一种依恋。但哥哥现在让她当组长,管理一群女孩子,她才不耐烦跟女伴打交道,能有机会重新腻在哥哥身边,黄娥两眼发亮的问:“哥哥也懂这种学问……教教我。”

时穿扬起了眉毛:“你也知道希腊,知道经济学……现如今不是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

黄娥翘起了嘴:“我才不管那个叫什么希什么的破烂国家,不过,听哥哥说的这门本事很了得,我听豆腐西施都已经嫁了七次了,但有一笔钱财在手,男人还不是上赶着想要娶她,可见这当家理财的工夫很了得,哥哥教我吧。”

时穿摸起了下巴:“也是啊,近二十个女孩,能有一半被父母接走,已经不错了,父母把她们接回家后,恐怕第一件事就是趁着大家还不知道拐卖的消息,早早的把女孩嫁了。你们能够多一项本领,即使到了丈夫家,丈夫知道了过去的往事,恐怕也不敢小看。

决定了,我帮你们编三册课本,那些学不完的女孩子,就把书带回家去,慢慢的学习……”

黄娥赶紧回答:“我识字,编课本的事情我可以帮哥哥干……这本书原本是叫女孩子们学本领的,印的份数不会多,要的时间又急,刻版的木材不需要太好。

嗯,一般的印书店都是两百册起印,咱们印个三百册,给每个姐姐都发一册,剩下的都收在家里,慢慢送人。只印两百册,松木板就行,木板软了,雕版就省力,所花的时间就少了,哥哥,这事交给我了,你把刘牙人给我寻过来就行了。”

时穿又说:“我知道一种方法——拼音法,能够让识字摆脱口传心授的局面,像工厂里加工零件一样,批量制造识字的人。如果用这种拼音法,加上你们以前多少有点工夫,一天认十个字,三个月的工夫,可以认识一千字,看《论语》都够了。《论语》不过一千一百一十四个字书写的。”

黄娥紧着催促:“那哥哥还不快动手,早晨的这段时间,有一个小时的识字课程,哥哥就把这段课程利用起来……”

黄娥还是年幼,虽然她很有主意,也见过世面,但她还想不到编录课本是何等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古人说话,讲究句句用典,明明说的词语,字词你认识,你如果不知道其中典故出自何方,那么听他的话,就跟听外星人说话——当然,你听不懂不是对方的错,对方会借此嘲笑你学问浅了。

编书这活儿在古代一般都是学问高深的人干的,他们精通典故,能在一句话里蕴含三四个典故,让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然而,时穿不打算跟别人比赛渊博,编课本这件事对他似乎也没什么难度,他满口答应下来:“书本……不就是印刷吗,原创我不会,但翻翻记忆找出几本书来印刷一下,没问题。

给我两三天的工夫,我把课本选择好,我口述,你书写,然后让他们立即刻版,大约有一个月的工夫,课本就能印刷出来——那时候,我们的房子也该盖好了。”

正说着,豆腐西施引领着顾二嫂、贺五走过来,向时穿引荐:“大郎,你修房子的事情,我已经向邻居打过招呼,多亏了这两位邻居周旋,你送的礼物邻居们都收下了,贺小五顾二嫂这次过来给你送回礼,其他邻居送的回礼,奴家已经替你收下了,嗯,奴家想跟你商量一下,这屋子是奴家的,你看这……”

时穿摆手:“你个贪财的婆娘,那点小礼物都看在眼里,罢了,归你!”

顾二嫂上前,端端正正的冲时穿行了个礼:“大郎,如今海州城已经传开了,说时大郎空手击毙几位拐子,我原以为时大郎是李三娘新选的……嘿嘿,奴家想岔了,时大郎别怪。我给你送一点茶叶,亲自来给你赔个礼。”

一旁的贺五也神色尴尬:“都怪我这张嘴,我信口开河,如果不是在餐馆听说时大郎的威风,差点糟蹋了时大郎的名声……咱小门小户,没什么贵重礼物,我给你送一些自家做的签菜,算是赔个礼。”

顾二嫂是女人,男人不好接触,所以黄娥赶紧迎上前去,接了顾二嫂递上来的茶叶,客气的跟顾二嫂道了谢,贺小五递过来的签菜则由时穿接过去,他很好奇签菜是什么玩意,接过贺小五的篓子,立刻向里面望了一眼。

贺小七唠叨:“大郎,我家的签菜,在海州城也是鼎鼎大名,每日不到傍晚都能卖光,我特地选了三样最有名的鹅鸭签、锦鸡签、奶房签……嘿嘿,礼物虽轻一片心意,时大郎休要嫌弃。”

啊,签菜,这玩意在大宋盛行一时,据说是当时最有名的菜种,但宋后,这种菜肴消失,连亚洲国家都未曾保留……嗯,咱看看,神马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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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推倒的技巧

篮子掀开了,时穿却望着篓子里几小碟签菜,恍然大悟:“原来……签菜就是蛋卷菜,呀,我明白它为什么叫签菜了,一定是用竹帘子把摊好的蛋卷裹起来,所谓鹅鸭签,就是里面裹了鹅肉鸭肉……其他的签菜,想必也是这样吧——锦鸡签肯定是裹了鸡肉……但奶房签又是神马?难道有奶有房?嘿嘿,那我不是不用做房奴了吗?”

时穿说话时,黄娥在后面直拽时穿的袖子,等时穿说完,贺小五脸色一变,转身就走,连篮子都不顾了。但时穿依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提着篮子继续补充:“如果用紫菜片代替蛋卷,似乎就叫做寿司——错了,寿司是‘好酸’这个词的日本发音,现在咱中华还称它为‘鲊(客家话za)’、‘鮨’。”

豆腐西施跺脚:“时大郎,人家吃饭的本事,你怎么一口就揭穿,这还让人家今后怎么谋生?……咦,你是怎么能做到一眼看穿的?难道……”

停了停,豆腐西施担心的望了一眼豆腐坊,自问自答:“书中自有黄金屋,是吧。你这本领好可怕哟,一眼就能看出人家谋生手段的奥妙……我跟你说,我家豆腐坊你可不准进去。”

时穿一咧嘴:“制做豆腐有什么稀奇,奥秘就在那一碗卤水上……你请我进磨坊我都不会进,石磨隆隆的响个不停,夜里睡觉都被它吵得睡不着。”

豆腐西施跟着脸色一变,一转身跑了。

顾二嫂还不走,她望着时大郎,态度很殷切:“大郎,今早我在后院,听到隔壁这里早晨有读书声,刚才进来的时候,奴家又听到半截话,听说大郎要教女娘们识字与算账的本领,我家小七娘可不可以过来,一起听听大郎讲课?”

时穿点头:“行啊,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多一个人无所谓。不过,听说你家小七娘点茶的手段很高明,能不能也让她教一教这群小娘子点茶手段?”

顾二嫂急了:“我家小七花钱学会的本领,凭什么要交给别人?”

时穿神色古怪的看着顾二嫂,顾二嫂刚开始不明白,但马上察觉了自己的口误——她家小七花钱学的本领,难道时穿学本领不花钱,人家凭什么要免费教顾小七娘?

顾二嫂讪讪的回答:“教吧教吧,大家都彼此教一下,只怕那些小娘子年纪小学不全,……茶叶可金贵了,练习点茶的手段,每次要消耗大量茶叶的。”

时穿回答:“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刚才褚素珍姑娘带着黄煜来——伯涛兄许诺,今后我吃的茶叶全由他供给。”

顾二嫂眼睛一亮:“时老爷认得海州城第一才女褚姑娘呀?哦,还跟海州城第一大茶商黄氏的当家嫡子称兄道弟……好好好,我家小七娘一定过来教导诸位小娘子。”

顾二嫂满脸喜色的行礼告辞,猛然间,豆腐西施再度闪了出来,这一会儿工夫,大约她已经把自家的的豆腐坊规整好了,该收的都收了,该藏起来的都藏起来了。现在她冲顾二嫂摊开手,快嘴快舌地说:“二嫂,你家小七要来,大郎不收你学费,可大郎他们的伙食都是我管,添一双筷子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架不住天长日久,是吧?二嫂,多少许我几个钱,与我贴补一下。”

顾二嫂不舍地望着时穿,时穿转过身去吆喝黄娥:“娥娘,找笔墨来,随我录课本。”

顾二嫂一咬牙:“李三娘,我家小七每日早饭后来,午饭……隔壁邻居的,没几步路,我让她家去吃,不打搅的。”

豆腐西施咯咯笑了:“二嫂,你说这道理说得通么——你去人家家里附学,走来走去的,虽然束脩不用你出,但主家面前一个大钱也不见,没这个道理呀。”

屋外还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争论,黄娥摊开笔,时穿闭了一下眼睛,说:“我尽量用大白话说,你把它翻译成当代语言……哦,或许可以抄袭一下明清时代的课本。”

“什么,哥哥后一句话声音太低,我没听清楚?”

“我是说:古人从不断句、分行,我们录的课本既然是启蒙教育,给女人用的,干脆浅白一点,加上标点符号,分行分段……嗯,竖版的文字怎么分行?不管了,我说你写,每段抬头空两个字……”

门外的讨价还价已经谈到了三个铜板、每日;门内,时穿开始慢慢背诵。

黄娥识字也不多,录了几页便满头大汗,赶忙叫同伴中识字多的过来帮忙,但……时穿似乎只是需要一个黄娥录字的名头,因为自己知道自己录了多少,每次她夜里整理好当天录的笔记,第二天,整理好的书稿上总是多出很多内容,那些书稿上的字迹居然跟她的字迹很像,连黄娥本人都无法分辨……对此,黄娥心中有数嘴上不说。

这种奇怪的录书记录保持了三天,三天后,黄娥自己都不信她竟然把厚厚三大系列教材完全录毕,并开始付印……

当然,在这几天里,时穿名义上的三名徒弟也来来往往,一边请教时穿如何做工程预算,一边按照时穿的交代开始备工备料、并制作时穿需要的物品,而顾小七娘也每天跟着过来,先是帮忙录书,紧跟着,她连小娘子们早晨的锻炼也一个不落,每日不到傍晚不回家。

三天后,马桶工程开始有序的进行,时穿领着三名徒弟拆毁了临街的那间耳房,重新盖起了三间石屋子,顺便把临街的墙壁也拆了,让徒弟们练手……不过,石墙砌好后,时穿却非要在墙上再糊一层黄泥,以掩盖石墙的真面目。

三间新改造的屋子,其中一间屋子算作厕所,这间厕所茅坑方向开了一个小后门,以方便收夜香的人随时出入。

因为要保护后院的甜水井,时穿制作的茅房不能完全埋在地下,他只是浅浅的挖了个小坑,而后用自己配置的“三合土”将坑边修的四四方方,再在坑中摆放了几口大翁,翁上有盖子阻挡臭气,翁上有陶罐通向厕位。

看来时穿成心想把茅厕做成宋代的样板工程——稍后,他又沿着茅坑埋设了陶瓷管道,管道通向各个屋子。这样,每个屋子的卧室都能安装马桶。但因为要保护水源,马桶的管道只是浅浅的埋设在地面。这样,为了抬高马桶的水位落差,让水冲刷得更快一点,时穿又不得不在室内建了一个三层台阶的小台,将马桶安装在一定高度上……

工程完工,时穿向众人演示如何冲马桶,他伸手拽起一段皮绳,这皮绳通过一组滑轮,提升起侧面一个奇形怪状的盛水壶,水壶升到高台附近,壶口恰好悬于马桶边缘。时穿伸出两个指头,向壶中插去,手指进入水中,壶中的水位抬高,壶口突然倾斜,哗啦一声,水倾入了马桶。

“看到了吗,整件事情,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把两个指头弄湿。”时穿伸出两个指头向三名徒弟展示。

鲁蕴回答:“是方便,如果旁边有个丫鬟,在地下给壶里加水,台子上方便的人,自己提升这壶水又不费力,果然是方便啊。”

屋子里,女孩子列于东侧,三名男徒自觉的站在西侧。李石偷偷打量着女孩的脸色,好奇的问:“师傅怎么做到的,我是说,这个壶为什么手指一伸进去,它就自动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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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卖弄风情

时穿一手还拽着皮绳,壶还悬在半空中。他用湿了的两跟手指敲敲脑门:“我记不得哪本书中提到过这种壶,这种壶啊,水倒满了就会自动的倾倒,大半满的时候却站得很稳,书中用这种壶说明‘谦虚’的道理,告诉人们不要自满、自大。

其实这种壶不包含任何‘谦虚’的成分,它就是一种不平衡形状,它的不均衡形状决定了,一旦壶水灌满,壶的重心就会上移,而后,它自身的重心就会让壶自己倾倒。

‘重心’,你们记得吗,上房梁的时候,我给你们讲过‘重心’的道理,只要重心搭配好了,整间屋子不用一根柱子,就能拥有开阔的室内空间。这盖房子的过程,就是一个计算的过程:要计算重心,计算工料物料,计算怎么方便施工……”

屈鑫赶紧问:“师傅能把这项本领教给我们吗?”

时穿回答:“东侧院的马棚我还要改建,我准备在屋顶装上百叶窗,以便姑娘们做活时,能随时调整光线,还不被风吹雨淋,你们将通过这一工程,学会百叶窗的制作,以及如何运用重心让整间棚子没有一根柱子。

另外,我还要在马棚旁边盖一间厨房。原本我想把厨房盖在耳房那一侧,但厨房跟厕所连在一起,让人很不舒服,所以只能借助改建马棚的由头,我们再建一座厨房……李三,你家的小炭炉制作好了吗。”

三名徒弟原先在家族里有各自的排行,但既然拜了师傅,在师傅这里重新论排行,李石年纪最小,自然被称为李三。听到师傅问起,他赶紧回答:“今天中午就送到,还有师傅要的古怪铁架、煤粉。”

说来巧了,话音刚落,负责值日的那组过来汇报,李三的兄长赶过来送货。时穿拔脚就走,李石见到女孩子们都用手帕捂着嘴,脸色很尴尬的盯着时穿那两根湿了的的手指,知道女孩子们不方便问这样不洁的问题,他赶紧凑去:“师傅,这件事,有不湿手的办法吗?”

时穿举起手来,想敲打一下李石,但李石对这个动作极其敏感,他一个翻滚,从木台上跳下来,扯着嗓子喊:“师傅,别动手,全全海船州城都知道,你的手挨上就是个死。”

时穿松开了皮绳,水壶落在地上,时穿招呼:“倒上水。”

李石赶紧过去,给那壶重新加了水,时穿站在木台上命令:“把敲木鱼的那个小木槌递给我。”

接过木槌,时穿痛心疾首的继续说:“笨啊,跟你说过重心问题,又说过提升水位会导致平衡打破,用什么法子提升水位,纯属个人爱好——这还要问。”

说完,时穿重新拉动皮绳,水壶提升起来,他将木槌往壶里一塞——壶果然应声倾倒。

扔下木槌,松了皮绳,时穿转身向外走,没走几步,发觉大家都没有跟上来。大徒弟二徒弟倒好一点,李石则很殷切的继续向女孩们解释用途,时穿一嗓子把他喊过来,李石恋恋不舍的跑过来,腆着脸说:“师傅也不让俺跟她们多相处一会,多好的机会啊,我正好跟她们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与口舌。”

鲁老大曲老二也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时穿纳闷了:“这都是些可怜人,你们照顾她们我可以理解,但没事骚扰她们干什么。”

鲁蕴的脸红了,憋不出话来,屈鑫嘴里喃喃着子曰子曰。李石跳着回答:“师傅,全海州城都知道这些女孩大约六成要慢慢寻找父母,不定能不能回得了家。但海州城人并不知道,师傅每天在教她们识文断字,以及算账的本领,我们三个可是日日看在眼里。

这样的小娘子,又识字又会算账,如果一时半会寻找不到父母,那恐怕要嫁了人之后慢慢寻找。您这三个徒弟还都没有成亲,这样的小娘子,徒弟们有心娶上一位。

师傅,小娘子嫁给徒弟们一点也不亏,师傅不是让我们修建房子后,就直接组织匠做班揽生意,按师傅的话说,咱以后也是有事业的人了。师傅对我们知根知底,娶了她们回家,不怕我们亏待她们,这不好吗?”

时穿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老大老二,鲁蕴把身子转了过去,屈鑫不自觉的微微点头。时穿又问:“你们为什么想娶这样的女孩?”

李石捅了捅屈鑫:“二哥,你来说。”

屈鑫摇头晃脑的回答:“这样的女子,能管家能理财,良配也。”

李石又从后面跳上来补充:“师傅,我刚才说我们彼此知根知底,那些女孩嫁给别人,恐怕一辈子提醒吊胆担心把往事泄露出去,但在我们面前不用装,咱不嫌弃她们,咱们知道她们的好,这对她们也是一个好出路,不是吗?”

时穿学着屈鑫的腔调:“子曰:发乎情止乎礼。我给你们机会,但你们也要守礼。”

老大鲁蕴赶紧表态:“师傅放心,小娘子们如果找到父母愿意回家,我们绝不拦阻,平常交往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绝不会让她们做出出格行为——我自己也一样。”

时穿点头:“去把她们都叫来,这是帮她们做小炭炉,学会了,对她们今后来说,也是多一项谋生的本领,让她们都看着。”

小炭炉是李石的兄长、李大郎亲自押运过来的,他是想看看那些零散部件,是如何组装成有用的东西——毕竟今后他要靠这些来挣钱,双方都签了合同的。

这种小炭炉不需要螺丝,一层一层的铁件,全靠自身重量一件一件叠起,装上一截小烟筒就可以使用,关键是燃烧材料的选择。

时穿亲手组装了一个小铁炉,然后将后续的活交给徒弟们,并别有意味的提醒徒弟:“你们去帮女孩子组装,谁有特别的要求,记下来,回头想办法解决。”

三名徒弟得到师傅的暗示,态度顿时殷勤得不像话,连李石的兄长李大郎也忍不住,过来动手帮忙,他隐约从兄弟口中听说这些女孩学了不少本事,也想从中给子侄亲戚挑一个做媳妇,于是,便借助帮忙,李大郎也凑过去与女孩们搭讪着。

众女孩忙碌着,黄娥牵着环娘站在时穿身边不去凑热闹,这些日子以来,时穿忙着改造房子、编录课本,环娘就照顾不上,全亏黄娥在一旁打下手。

时穿见到那些女孩子们都很情绪热烈,为自家门口炉子摆放的位置,嘁嘁喳喳的说个不停,欣慰地感觉到,通过这段日子的调养,女孩子们已渐渐忘记了伤痛,变的开朗起来,如今四个男人围着献殷勤,让她们活泼了不少……女人嘛,卖弄风情是天然具备的本领,这是基因作祟。

时穿笑眯眯地顺手抱过环娘,催促黄娥:“你怎么不过去看看,自己动手演示一番,这可是今后的谋生技巧啊?”

黄娥望都不望那里一眼,回答:“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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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变废为宝

稍停,黄娥拉着时穿的手,有点撒娇,有点讨好的说:“哥哥亲手帮我装,我才不要跟她们一起动手呢。”

“好吧,等等我”,时穿走过去,捡起李大郎送来的另一件机器开始组装。这是一台手工压制蜂窝煤的装置,整件装置技术含量很低,不过是运用杠杆原理,将两个模具闭合、开放。这模具一次可以压制四块蜂窝煤——考虑到人体力有限,一次压制再多数量,时穿担心纯用人力,可能压不动杠杆。

李大郎还在热情地帮姑娘们组装炉子,回头一望,发觉时穿在这里动手组装机器,他赶紧踢一脚兄弟李石,一溜小跑的回到时穿身边,紧紧盯着时穿的手,期望看清时穿的具体操作。

“把那些煤粉与剩下的粘土混合了,掺上水,再加一点木屑与锯末,比例是……”

时穿刚要说三者的具体比例,鲁蕴赶紧横身拦在李大郎面前,冲李大郎拱手:“李当家的,多谢你送来这些东西,我师傅开始给我们教东西了,您回避一下。”

时穿苦笑一下,李大郎不情不愿的挪动着腿:“咱可是签了红契的,那东西能不能用,总得让我亲眼看看……都自家兄弟,还这样见外。”

时穿眨了一下眼,喊住李大郎:“留一下吧,这活技术含量不高,也无需消耗多少体力,女人都能干,但这活有个弊端,制作出来的煤块难以长途搬运,尤其是在目前这种路况下,所以它就是一个小本生意,糊口而已,做不大的。

哈哈,海州城足够大了,城的东西南北,可以各开几家煤饼店,就近供应附近的百姓。各自不用担心抢生意……李大郎刚才说得对,得让他看看小炭炉怎么用,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关键是别样的心思,别人一看就能搞懂,没法保密。”

煤粉锯末,以及盖房子剩余的粘土被混合在一起,众人都在掏出笔记录着三者的比例,她们用的笔是时穿用石墨粉混合粘土制作的石墨笔——不知为什么,这石墨笔中明明不含一点铅粉,但时穿却把这种石墨条制作的笔,称之为铅笔。

用这种硬笔写字确实速度快,因为它不需要练腕力,大多数人只要知道笔划,就能写出字来,完全不用担心运笔的时候哪一笔轻了,哪一笔重了,让写出来的字成为一个墨团……实在是居家旅行……呸呸,想歪了。不过是想让女孩子们快速学会书写而已。

手脚很快的李石最先记录完配方,照旧,发问的活儿由他来干:“师傅,为什么要掺锯末?”

“掺上锯末可以让整块煤饼用一个纸媒就能点燃,省去用劈柴引火。”

“那为什么要把煤饼做成像蜂窝一样的,有很多孔?”

“这是为了让煤透气,有了充分的空气供给后,煤饼可以充分燃烧。”

李石还有问题,他疑惑的问:“师傅,历来人们用煤,都是唯恐煤块不纯而火力不旺,师傅为什么要往煤粉里掺黄土?”

“这是为了控制它的燃烧。有时候煤块燃烧过于剧烈,因为火力过旺,热力来不及利用,就飘散在空气中了,而掺上粘土,一是为了增加煤饼的粘合力,二是为了控制它的燃烧程度,从而让煤饼一直均匀而持续的散发热量。”

旁边的铁匠李大郎听到这儿,顿时一个机灵,插嘴说:“师……师傅,如此说来,这个炉子放大了,也可以用到铁匠作坊,我锻打铁块的时候,老是担心火力忽大忽小,要不停的往里头加煤块,每次添炭都要取出铁胚,铁胚不断的取出,白白在空气中降温。如果我把这个小炉子放大,让它……”

时穿打断对方的话:“没错,这铁炉子放大之后,炉膛内可以添加许多蜂窝煤饼——如果这样嫌它火力不旺盛,那就给炉子再加一个风箱,煤饼上蜂窝状的气孔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持风力通畅,至于火力旺不旺,需要多大的火力,完全可以通过进风口控制。”

李大郎跳到一边跪下来叩头,口称“师傅”:“师傅,那你可解决了我大问题,历来从铁器坊采购煤炭,都需要上等的精煤,这种精煤平常都销往大户人家,煤庄总是用水把它洗的干干静静,价格贵的要命——那水洗下来的东西,可不就是煤粉吗?

这些煤粉,以及碎煤炭,煤庄总是当作垃圾处理。如今照师傅教的这种方法,却能够变废为宝。咱自家开个店,这蜂窝煤柄制作出来,就是卖不上精煤的价格,但胜在方便与廉价,且不说别的,光是我们铁匠坊每年省下来的煤炭钱,也足够再开一个作坊了。”

老大鲁蕴皱着眉头,责备着看着老二屈鑫,屈鑫责备着看着李石,很不情愿的嘟囔:“子曰:‘知易行难’。我们好不容易花大力气拜了师傅,这下子,让你哥哥平白捡了便宜。”

时穿调侃:“屈二,难怪你这么多年考不上举人呢,子曾经这么曰过吗?”

李大郎见到时穿根本没有反对的意思,连连叩头:“师傅,弟子愿再行拜师礼,该交纳的费用一个不少,签什么契约都不成问题,只求师傅将我收于门下。”

时穿无可无不可,旁边的女孩们,听说这项技艺能变废为宝,随便收集点煤庄的垃圾,用这项技艺制作煤饼,赚点小钱糊口不成问题,便纷纷挽起了袖子,挤开李大郎,上前去按时穿交代的比例,混合煤粉等物,亲手制作起蜂窝煤块。连环娘这样的小人,也嚷嚷着“俺不吃闲饭”,上前搭把手帮忙。

时穿一把抱起环娘,让她与自己一起在压制煤饼的机器前站定,李大郎讪讪的站在一旁,神情有点恼怒,似乎对自己受到冷落而不甘,时不时恨恨的望向弟弟李石——这位被他赶出家门的浪荡子,原本他也是怕其再来争产,所以给刘牙人几个钱,帮李石寻一条出路。没想到,这破落子居然麻雀变凤凰了……

此时,姑娘们已把混合煤饼的泥浆,倒置于模具里,时穿顾不上李家兄弟的恩怨,上前压动杠杆,轻轻压制出四块煤饼,然后用火钳子夹住蜂窝的两个孔,松松地取出了煤饼……

不知什么时候,黄娥悄悄站在时穿身边,这个女孩很奇怪,其余的姑娘都把劳动当作一项娱乐,当然,在时穿这里“劳动”更是关系着今后的谋生手段,所以大家都有点争先恐后,但唯独黄娥,似乎一直难以融入群体当中,她有机会就腻在时穿身边。此时听到时穿的责备,她开口说:“哥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环娘力气小,干不得别的活,常常帮助姐妹们洗衣物,那双手经常泡水,这里又是海边,风本来就大,加上春干物燥,所以手皴出了许多口子。”

说完。黄娥叹了口气,小大人一样的感慨:“这一个月来,我们光花钱不见收入,有姐妹们开玩笑,说把环娘卖了换食物,环娘更是嚷嚷着不吃闲饭,拦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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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想嫁人都想疯了

时穿皱了一下眉头,压住心中的恼怒,哑声说:“都是一群可怜人,她们还有心开玩笑,哼,今后不知有多少人要拿着她们的遭遇开玩笑,她们竟然还有心取笑这么小的环娘?”

黄娥轻轻摇摇头:“哥哥莫要发怒,环娘素来惹人喜爱,姐妹们这也是无心之语,何必因此责备人。”

时穿眉头依旧皱着:“你把哥的话告诉她们,让她们改掉这个坏习惯——今后她们如果想过昂起头来过日子,这种玩笑的话,尽量不要说。”

正说着,李大郎等不及了,他紧着催促:“师傅,这块煤饼似乎干得差不多了,你帮我们演示一下如何点火,哪怕火点不着也没什么,我只想知道这么小的炭炉,怎么用得上这些煤饼。”

其实时穿定制的小炭炉体积并不小,炉膛内能同时放下四块蜂窝煤饼,但这种小炭炉相对于以家族方式聚居,习惯了大灶的宋人来说,实在过于微小。

时穿随手用火钳子夹起两块煤饼,放入炉膛中,上面再叠加一块,解释说:“这炉膛很深,可以放两层煤饼,如果只烧个开水,烧个茶,放一块煤饼就够了,但如果要烧火做饭,可以放两层煤饼,总共八块,火头从上层点起,让它烧到下层,这样燃烧的时间久……”

湿湿的煤饼根本如法点着,时穿也就是给大家演示一下。正说话间,豆腐西施与顾二嫂先后而来。先是豆腐西施,她很有些兴奋,两眼放光,劈头就问:“听说你们已经把茅厕建好了,我过来看一下,你们还要修建什么?”

时穿点头:“海州雨水多,一下雨,院子里泥水汤汤,我还要把院子用青石板铺设一遍,另外还打算改建一下马棚,安装一个能在地面手动控制的活动天窗。”

豆腐西施催促:“快领我去看看,一个茅厕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在场的人都在学手艺,没人愿意引豆腐西施去,时穿只好一手抱着环娘,一手牵着黄娥,一边引领着豆腐西施去观看茅厕,一边盯着豆腐西施的脸蛋,问:“李三娘,我看你皮肤总是水嫩嫩的,有什么秘诀?”

豆腐西施脸一红,啐骂:“时大郎,我看你这些日子教导这些小娘子,以为你是个守礼君子,今日怎么问出这样没羞没臊的浑话来,难道你以为老娘好惹,告诉你,老娘想嫁人都想疯了,你要惹了我,还想记不得往事,把我抛在脑后,休怪我用棒槌打醒你。”

还是环娘伶俐,她赶紧解释:“李三娘,你误会了,环娘的小手都皴了,哥哥是看你皮肤好,想问问你怎么治手上的裂口,西施姐姐,每天磨豆腐,不也是在水里来回搅和吗,为什么你的手不皴?”

李三娘得意的回答:“这大约就是‘小宰羊’的好处吧……别叫我西施姐姐,这豆腐西施是城中的浮浪子给我起的绰号,我本姓李,行三。”

时穿低声嘟囔:“豆浆水似乎没有这个可能,总不能每天打一碗豆浆来让孩子洗手吧,一碗豆浆洗过手后,她要接触好几盆水,能有什么效果……要是有点雪花膏就好了。”

李三娘赞不绝口的参观完马桶的设备,急急忙忙的跑出院子询问鲁蕴:“鲁老大,你们的匠做班子在官府登记了吗?”

鲁蕴点点头,屈鑫帮忙解释:“前几天我们已经在官府上了红契,只是现在班子只有我们三个人,徒弟还没有找好呢。”

屈鑫说完,胆怯的望了一眼师傅。

豆腐西施点点头:“你们的生意来了,小活,照这个样子给我屋内装一套。”

正说着,李石发出一声欢呼,他塞了很多柴草在炉膛,几经周折,终于用柴草燃烧的火焰将煤饼烘干,三块煤饼在炉膛里稳稳的燃烧起来,烟筒里冒出的烟不大,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一众女孩欢呼着,有的人去提水壶,有的人端起了炒锅,准备试试这火力炒菜怎么样。顾二嫂正领着小七娘走进来,见到这里热闹赶紧凑了过来。

豆腐西施低头看了下小炭炉,马上补充:“这样的炉灶,我也来一套……这是谁的生意,怎么想出来的?”

李大郎赶紧上前表白:“豆腐西施,承惠了,两贯三百文。”

两千三百个铜板,也就是两千三百块钱,获得一副当代最先进的炉具,这价钱并不贵,现代的顶级煤气灶可不止两千三。

豆腐西施却嫌这价钱贵,皱着眉头望向时穿,甜腻腻的说:“时大郎,你住在这里我可没亏待你,如今都是你徒弟的生意,你不能打个招呼,让他们给我优惠点?”

时穿摇头:“不好吧,这是他们第一桩生意,亏了本了不吉利……豆腐西施,你有房有事业,怎么老是斤斤计较几个铜板。”

“啐,我容易吗,我一个女人独门独户过日子,如果手里不多抓几个钱,外头那些浮浪子还不吃了我……李大郎,你给个优惠价。”

李大郎得到了时穿撑腰,立刻为难地说:“豆腐娘子,精铁很贵的,这么大一坨铁,我又要花功夫细细打制,两贯三百文已经是成本价了,以后只会卖的比这更高……豆腐娘子就别讨价还价了,我开个张,已经给了你大便宜。”

豆腐西施还想继续讲价,旁边观察了半天的顾二嫂已经插嘴:“李掌柜,这个铁炉子能缩小不能,如果整体用铜打制,里面放的煤块再小一点,刚好能够烧开一壶水的量就足够了,那真是个好物件——哪怕一个女子也能提着炉子到处走,上面一招呼马上烧水泡茶,文人官宦们一定喜欢这样的风雅。”

“那就是旅行炉了”,时穿在一旁插嘴:“这倒是个好想法,孤舟蓑笠翁,脚边这样一尊小炉,定能卖出好价钱,李大,记上,我回头给你设计几个花样,你用上好的白铜、黄铜、紫铜,不惜工本的做出来,咱走高档路线。买得起小铜炉的人不在乎这几个钱,人家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李大郎躬身,连忙应承着:“师傅放心,铜片敲打起来比铁件容易,若能卖出价钱来,那可比这铁炉子更挣钱……”

顾二嫂身边站着顾小七娘,在一旁一直忽闪不停的用大眼睛崇拜地望着时大郎。这些日子来,小七娘每天天亮就过来,跟院中的小娘子们一起听时穿讲课,学了不少东西,时穿也算她的半个老师。

时穿每天讲两个小时,也即是古代的一个时辰。在头一个小时,时穿主要教姑娘们识字,他用的课本是当时的启蒙书籍《千字文》、《百家姓》,而南宋之后才诞生的《三字经》也被他删去部分宋以后的内容,提前弄了出来,一起编入《女书》作为识字课本。

而这本《三字经》一出,所有人对时穿的老师资格,再无话可说。《三字经》三字一句,四句一段,共一千多字,韵文极易成诵,内容包括了中国传统的教育、历史、天文、地理、伦理和道德以及一些民间传说,广泛生动而又言简意赅。时穿要求姑娘们每天背会八句,一个月的工夫,进步快的姑娘已经能将完整的三字经背诵下来,并能认识其中大多数字,当然,就是她们认不得,学会拼音后,也能据时穿在旁边标注的汉语拼音,朗朗的读出来。

每日早课的后一个小时,时穿教姑娘们背诵乘法口诀,并举一些家务上的事理,比如给家丁们发月薪,计算自己的绣活收入,来帮助姑娘联系加减乘除运算。有时候,他的三个徒弟会站在一旁旁听,那时,时穿就会随手举一些工程预算上的例子,要求姑娘们计算出盖一堵墙需要多少砖,多少人工费,花费多长时间,以及怎么运用组织学管理学内容,调配人手,分工协作。

在一个宋代小姑娘看来,传言中凶恶无比的时穿,竟然能知道如此多的东西,讲课中,身边的例子信手拈来,并运用数学的手段一一剖析,让姑娘们恍然大悟——原来,处处留心皆学问,说的就是这个?!

原来,过日子竟可以这样精细;原来,生活中的那些看似小事,都可以如此规划?!

在不断的咀嚼知识当中,小姑娘则不断遐思:所谓渊博如海,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这样的男人,以之为师,日日相处便如此有趣,连学习都变得令人如此渴望;若以之为夫,那又该是何等的旖旎?

这样想的人当中,最热烈的便是顾小七娘。

这种启发式教学方法,姑娘们从未接触过。一个月中,即使脑筋迟钝的姑娘,因为时穿举的例子鲜活,完全可以把学堂内容当故事来听。事后,时穿所说的一点一滴都会被她们拿出来回味,越回味越觉得有道理,越觉得有道理越是……崇拜!

这时代虽然很开放,姑娘们可以随意走出闺门,甚至约会男友,但大多数小姑娘们,因为交通不便利,平常接触过的男人并不多,像时穿这样的,任何事你提个头,他就能说出一番原理和道理来的男子,别说姑娘们以前曾见过,就是传闻当中,她们也不听说过。

过去的一个月,大多数姑娘们都过得很充实,她们早晨学习两小时后,会聚在一起做针线活,嘁嘁喳喳的聊着家长里短……女人嘛,就喜欢这样聚在一起,谈论东家长西家短的生活,这时候劳作对她们来说不是负担而是享受,渐渐的,姑娘们舒缓了心中的压力,开始振发出对未来生活的渴望。

对这一切,顾小七娘感受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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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想不挣钱都难

以前养在深闺里的顾小七,亲生经历了姑娘们整个心理治疗过程,当姑娘们从绝望走向快乐憧憬的时候,小七娘也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子,变的心境开朗起来——原来,日子可以这样过,原来,生活中还有这样的活法。

啊,连曾经被人拐卖,被人凌辱的女子,也能对自己今后的日子有一份期待,对比她们,我虽然美貌不如,或许不得不为了生活嫁人做妾,但我比她们懂得多会的多,爹娘老子呵护我,兄长疼爱我,我应该比她们今后更出息。

跟女伴们在一起,小七娘越来越自信……可惟独在时穿面前,她所有的自信都被粉碎。

曾经,小七娘充满信心的向时穿展示自己的茶艺,她那一套被海州城许多茶艺老师称赞过的娴熟手法,并没有获得预期的赞赏,当时穿首次坐在她面前,享受她泡出来的茶……但那杯茶汤他根本没有喝下去,半途中,他借口查看徒弟们的工程进度而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坐在小七娘面前。

这样的男子,我一辈子只能仰望吗?

小七娘想的入神,感觉到母亲碰了一下她,她赶紧点头,却完全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李大郎听到新点子,目光亮的像饥饿的狼:“顾二嫂放心,如此坚硬的铁块我都能打出形状来,铜炉更没有问题,你那会儿需要,我亲自送到你门上。”

与此同时,另一边,被挤在一边的时穿思绪又跑题了,他牵着环娘的手,望了望争先恐后组装几家炉灶的小娘子们,情不自禁自语:“整整一个月了啊——现在应该是四月三了。”

时穿说的是:自己来到这世界,已经一个月了。

李大郎没听到时穿的感慨,他正跟顾二嫂开始讨价还价,那头的豆腐西施盘算半天,认为时穿讲的也有道理,人家开门第一桩生意,总不能让人亏了本。

回过神来的豆腐西施先答应着李大郎,说:“大郎,奴家先与你定钱,按你说的那价走,其余的余款吗……找他!”

转过身来,豆腐西施接上时穿的话题:“没错呀,这眼见的,寒食节要到了,文人学子开始登高赋诗,平民百姓准备更换新火——不过今年出了你们这档子事,恐怕没有多少女子敢于出城……嘻嘻,时大郎,你还别说,你真是一尊佛啊。打从你住在这里,周围的浮浪子路过这条街,总是贴着墙边走,我的豆腐店倒是清净了许多。”

时穿看着豆腐西施的粉脸,赶紧问:“你的生意没有受影响吧?”

豆腐西施嘻嘻一笑:“浮浪子偶然来买几碗豆腐,不过是图个新鲜,或者想顺手占个便宜,奴家原不指望靠他们挣大钱。”

李大郎插不上话,转而与顾二嫂商议,顾二嫂看到一向抠门的豆腐西施都如数付款了,忍了忍,决定也按这个价格走,只是细节上,需要与李大郎敲定,便一遍一遍叮咛自己需要的款式。

那一头,时穿接着问:“寒食节,也叫清明节吧……得,姑娘们在院子里呆了整整一个月,外面人的好奇心也该淡了吧,等寒时节那天,我领姑娘们去踏春。有哥在,看哪个家伙敢来骚扰。”

豆腐西施拍手:“有时大郎在,我也歇业一天,跟着去凑个热闹,三月三我没有在庙里烧成香,这次去补上。”

小七娘拽了拽黄娥,焦急的问:“跟你师傅说一声,我也跟你们同去怎么样?”

黄娥回瞪了小七娘一眼:“他不是我师傅,他是我哥。”

黄娥随即转向时穿,继续说:“哥,我们做了一个月绣活,趁寒食节快到了,不如把那些绣好的香囊送到店铺里,也好趁着节气卖个好价钱……嗯,哥,我们时间紧,绣了一个月才出几批活儿,若不赶在节气前加紧做一点,眼下连炭火钱都付不起了。”

时穿哈哈一笑:“放心,有哥在,一切无忧——香囊,小活,辛辛苦苦做一个挣几个钱,忙活一个月,能攒下多少?咱出去散散心,顺便……哦,如今这节气开什么香花,我们去游玩的时候,顺便多采一些花瓣。我突然想起更好的挣钱办法——看我的!”

豆腐西施娇笑:“踏春郊游,顺便提篮采花,也是一件雅事……没说的,那天的吃食我来准备。”

黄娥皱起眉头:“虽然事情过去一个月了,但逢到节日大家不免想起我们的事情,背后难免指指点点——哥哥,我不要出门。”

时穿低声劝解:“还是出去一下吧,外面的世界,你们总要面对的,这也是一种心理恢复……嗯嗯,瞧环娘手都皴了,我刚才想到一种治疗方法……再说,做绣活来钱太慢,而我想出来的活技,如果做好了,来钱一定很快,独门生意啊,想不挣钱都难。”

豆腐西施在一旁感慨:“唉,所谓因祸得福,大约就是这样的吧。这些女孩子遇到你,也算有福了,你这人虽然人傻但心好,知道的东西蛮多,不知道什么人有福,能嫁给你这个傻子。”

豆腐西施在这头唠叨着,李大郎已经跟顾二嫂将好了价钱,鲁蕴也跟师兄弟们商量妥当,过来禀告师傅:“师傅,生意上门了,虽然是小活儿,可我们也想认真点,开张生意嘛,容不得半分马虎……如今徒儿们得回去备料了,师傅还有什么吩咐?”

时穿想了想:“屈二,让你兄长再帮我烧制一批小瓷瓶,只要拳头大小就可以了……嗯,形状精细点,再给我烧上一些浅碟,碟子的胎越薄越好。还有,你再帮我采购一些硼砂,以及碱面、草木灰……碱面知道吗,就是漂白荨麻的白色粉面,去印染坊问一问,他们都知道。”

话音刚落,又有人来敲门了,旁边的顾二嫂盈盈而笑,凑趣说:“大郎,今日你这院子可是车水马龙,真一刻不得闲啊……鲁老大,刚才李三娘订的那套茅厕,你给我来三套,就按照李三娘的价钱走。”

鲁蕴点头答应着,李石蹦跳着过去开门,时穿吩咐鲁蕴:“寒食节我领着大家出去踏春,院子正好空下来,你不妨多雇几个人,把院子的地面铺设一下,留下马棚附近的空地,等你把李三娘的活干完了,我们动手修建。”

鲁蕴点头答应着,奉上几串铜钱,讨好的说:“师傅,这是刚才李三娘、顾二嫂付的工程订金,你看,你留多少合适?”

啥?徒弟揽工程,师傅收提成……这样子,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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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书出,天下惊

时穿正迟疑着,黄娥淑女般的看了一眼他们,抢先回答:“留下三成吧,其余的全部归你们。”

时穿低声嘟囔:“哥正想脱开身呢,你收什么钱?”

对面的鲁蕴没听到时穿这句抱怨,他憨笑着,向喜上眉梢的屈鑫说:“师傅好厚道,徒弟们就不客气了。”

这话一说,时穿就知道有古怪。果然黄娥急着支开这些人,急急说:“你们既然接了生意,就赶紧忙去吧,如今这里的活已经干完了,煤块还要晾晒一阵,我们也要开始做针线活了。”

黄娥这话明显露出赶人的意思,大家听了,都倒退着开始告辞,李大郎想了想,也拱手而退。

顾二嫂脚下不动,她的女儿也在这里学习,她有理由留在原地。刚才心中一直懊恼错过什么的顾二嫂,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石又从门外引进一个人——是印书坊老板。

老板憨笑着:“时大郎,活儿你催得急,但我们紧赶慢赶,总算给你印出来了,瞧,都放在门外马车上,头一辆马车是印出来的三百本书册,后面三辆马车是我们送过来的刻板,只是……”

时穿没能理解老板的犹豫,黄娥在一旁快嘴快舌的责问:“主管(老板),你是不是多印了很多份?”

印书坊老板尴尬的摊开手:“先生要得活儿急,我不免有点好奇,便私下里翻看了你们印的书……这一翻看之下,觉得这本书很有意思,恰好这松木雕版,一般印个五六百册不成问题,我忍不住多印了点……”

黄娥逼问:“多了点,多了多少?”

老板一指门外:“也就是多印了三百套,如今书都在门外的车上,时先生如果不愿意,这三百册多印的书,我不要钱了。”

黄娥继续与印书店老板争执着,时穿捡起一块雕版查看,发觉这雕版,每块背后都盖着官府的印章,并用朱砂笔标着编号——“版权”一词大约就起源于此,印书坊雕版之后,印完书必须把这些雕版归还作者,由作者保存。

正像那老板说的,松木板子软,容易雕刻,但也容易磨损,多印了几百套后,板子上的字迹已经模糊,继续印下去,得到的很可能是一张张墨团。

时穿翻看着雕版,顺着印书坊老板的话反问:“否则的话,怎样?”

印书坊老板回答:“如果时先生能容许我把多印的书籍发售,那你可以付给我两折的印书价。”

时穿丢下木板:“早说嘛,早说能让哥省钱,我怎会不答应呢,成交。”

老板欣喜,连连拱手,黄娥嘟着嘴,抱怨:“哥哥答应的太爽快,时下什么最贵,书本最贵!皇宋每册书都论页卖,咱们的书这么厚,字数又多,单另卖的话,全本书怎么都要三五贯上下。那老板仅仅出了一些纸张,刻了几套印版,便平白得了两千多册书,这可是一份大便宜,哥哥怎么还答应他支付书价的两成。”

时穿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着印书的质量,他总共印了三套书,其中第一套是带标点符号的识字课本——绘图《三百千》——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的合集。与宋代书籍略有不同的是,书中字句都用汉语拼音注解、注释过的。

另一套书是《家庭经营术》,书中首先讲的是一些算账、记账的诀窍,其中略略提到了收支两本账、会计与出纳分离等基础会计学理论,以及一些简单的生财、生息手段,商业店铺及农庄管理技巧,等等。

第三本书书名为《家务百问》,是用一些古代寓言与小故事,讲述家务事的处理技巧,比如炉子怎么生活,饭菜如何烹饪,饮食禁忌等等。其中也包含了大家族内人际相处的技巧……除此之外,就是些具体家务的原理以及工作方法——这本书基本上属于现代《情商学》与《常识》的混合体。

这三套书总共七册,除了识字课本是上中下三册外,其余书籍都是上下两册,合计两千一百多本。书编得很粗略,里面的内容也只是一些粗略的常识与方法论——毕竟是一种仓促出笼的应急版本,然而,书店老板翻看了这本书之后,却觉得很有味道。听说这套书是给女孩子识字读书用的,特意在书前面加了两个字:《女书》。

于是这三套书成了《女书之三字经》、《女书之家务百问》、《女书之家务经营法》。

宋代出版业发达,据说清朝的时候编录古代书目,只准三万余册书流传,其余的书则一把焚毁,现代有学者感慨说:三万多册书,还不如两宋每年出版书籍的百分之一。在大宋这个时代,基本上什么都能写入书中出版,连市井百态,甚至某座城市有什么著名小吃,都能写成专辑。

然而,即使是这样,在传统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维惯性下,有人肯专门给女人编一本书,教会女人一些基本的判断能力……在愚民体制下,这却是绝无仅有的。

大宋是一个市民阶层崛起的时代,在这个享乐主义盛行的年月里,有钱有闲却没有什么消遣的人很多,他们当中有男有女——在这个女人拥有财产权的年代,基本上男人的钱袋子都是女人掌管。女人嘛,她们心爱起来,仅仅一个攀比心理就会让她们不惜一切代价——遗憾的是:这年代,供女人心爱的消遣并不多,包括书籍也是。

故此,印书坊老板看到这几套独特的书籍,立刻两眼溜圆。不说别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光是为了教育子女,父母也会打破头争抢这样的书籍。便是女人买给自己看,有这本事也能将来选个好丈夫,不是吗?顾二嫂不惜千金教养女儿,为的什么?平民小户的人请不了学问高深的大儒,买这样一套书去,不是把大儒请回家去了吗?

实用,这套书关键是实用。通篇书没有一句废话,比如《三字经》,里面记述了三才、三光、三纲、四时、四方、五行、五常、六谷、六畜、七情、八音、九族、十义……,方方面面,一应俱全,而且简单明了。学完这本书,基本上,跟喜欢拐弯抹角引经据典的大儒对话,也没问题。

而另两本书也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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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古代做米虫的捷径

在书店老板看来,时穿随意编的这套书,不仅女人可以看,男人看了也长本事——以前家务活儿怎么干,大家都是经验主义,那叫“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有了这本书,世界就不一样了。这本书可以教你采用什么方法什么流程干最好,不仅省时间省力气而且快捷方便。

男人嘛,出门挣钱养家糊口,那是男人的责任,但怎么挣钱,大多数人都一头雾水,现在不用愁了,看了这本书,你不再茫然不知所措,至少知道怎么经营家庭财务……也至少在妻子儿子面前有个显摆的机会。

唯一遗憾的是:大宋朝是读书人的时代。这个时代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全地球唯有大宋才有版权法,全地球唯有大宋没有盗版。所以老板虽然能看到了商机,并特地给书起了一个畅销的名字,但他对书籍的印刷,一点做不了主。

如今,揣着小心思的老板,被黄娥一语揭穿其中的暴利,拿时穿当傻子的老板有种骗局败露的恐慌,这个时大郎,可不是好惹的人啊……心慌的老板只想躲起来,在黄娥眨也不眨的目光下,他为难地嚅嗫:“君子耻言利啊……大郎,你要的的工期紧,咱赶着赶着给你刻版印出来,如今不打算问你要刻版的钱,只求发售多印的书籍……”

黄娥微微一笑:“主管,你不是君子,休说什么耻于言利——这天底下唯有你辛苦吗?这套书,我哥哥忙活了几个月,每日晚上与我背诵、抄录,我等几个姐妹没黑没夜誊录书写校订……可这还是表面上的忙碌,为了酝酿这本书,我哥哥之前又费了多少灯油,花了多少心,翻阅了……”

老板苦命地望向了时穿,时穿却没听到这里的争论,他盘点着老板送来的刻版,嘴里欣喜若狂的喃喃:“这可是宋版的,宋版啊!经历蒙古人焚书之后,即使在明代,一套宋版书籍也得卖出百两,这两千多册,加上原始的宋代刻版,能卖多少钱哟?”

黄娥见到时穿不管不顾,陡然间怒火上涌:“按惯例,我等给你印书钱,至于书籍印多少,卖多少、定什么价格,都与主管无关。如今主管既然要包销这些书籍,那就按发价从我等这里购入,再扣去印书的钱,剩下卖了多少都是主管的。可如今主管太欺负人了……你可是听说我哥哥傻了,浑不知人情世故,所以特地来欺我等?还敢索要印书钱,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印书坊老板再度看了看时穿,时穿还在抱着印版,眼看雕版背后的官府印鉴,这版权世界,官府真是认真啊,每张雕版都变了甲乙丙丁的号码,号码上盖了鲜红的朱印。印章的颜色不知采用什么材料,居然手搽不掉,且鲜红如血——你说要把这玩意保存到现代,那该是什么价格?

这可是全球独一份啊?给多少钱,让你看一眼?

时穿咧开嘴,笑的忘乎所以,老板趁机表态:“印书钱多少没关系,若时先生手头不方便,那就先欠着印书款,什么时候有空,记起来了,再给我送过去也行。”

老板说完,急急忙忙跳到门外,吩咐伙计往门里搬送印好的两千余册书籍,自己则躲在门外,黄娥怒的追出去喊:“主管,别走,这笔钱,打死也不会给你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今日你不倒找给我们钱,我去官府告你违反皇宋《版权法》。”

争吵开始时,时穿的三个徒弟已经出门,走到了甜水巷街上,站在门外看到平日很淑女的小师妹突然发飙,师父却在一旁傻了,一点没招呼他们上前帮忙的意思,三位徒弟想了想……这读书人的事嘛……既然感觉师妹的形象有点不忍目睹,他们赶紧在门外鞠躬,向师傅告辞。

等三位徒弟走后,黄娥回过身向时穿福一礼,解释:“哥哥对他们太宽厚了,刚才鲁大郎交上来的订钱,你居然只收三成,三成呀!?”

时穿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黄娥知道时穿不通世故,继续福一礼,解释说:“咱大宋朝律法规定,徒弟拜师之后,如果未出师的徒弟揽上活,需要把收入的三成到七成交给师父……如果徒弟出了师,那么至少要交收入的三成。

这是律法上明明白白规定的,师父跟他们行过拜师礼,师徒关系都是上了衙门的红契,他们现在只学了一个月的工夫,就开始向外揽活儿。哼,如今哪家徒弟不是给师傅白干三五年才准出师?哥哥还只许他们交上三成收入,收入也按最低标准走。现在待他们便如此宽厚,今后他们出师了,哥哥还怎么管束徒弟们,真是坏了规矩。”

时穿闻言,咧开了嘴傻傻地笑了:“原来还有这规定,那岂不是……,岂不是我多收几个徒弟,这辈子啥事不用干,只管数钱就行了——原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来历在这,他们这一辈子必须把我当父亲孝敬……美得很啊。”

黄娥再福一礼:“当然了,天下钱财皆有定数。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徒弟学了师父的手艺,自然要与师父抢生意。咱皇宋当初确立这条律法,是鼓励师傅尽心教授徒弟技艺——都要求徒弟上交部分收益了,师父就不愁会被徒弟抢生意,因为徒弟的生意当中,本来就有师傅一分收益。

如此一来,师傅技艺高,当然会桃李满天下,年老体衰之后,完全依靠徒弟供养,也能衣食无忧安度晚年——我皇宋鼓励行孝道,这也是‘孝’的一种啊。所以……罢了,哥哥既然已经答应鲁大了,那就先按三成走,只是今后,哥哥遇事不要乱开口,且等我解释完再说,行不?”

时穿拍拍手中的印版,回答:“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依你……你还想说这印书版的问题,是吧。这问题也好说,今后对外要钱的活儿,全归你管。我嘛,只管想办法创收。”

黄娥只顾争论,顾二嫂立在旁边侧耳倾听。听到黄娥反复惋惜这些书,她心痒难耐,悄悄上前抓起几册,只翻动了几页,立刻喜笑颜开,扬着书说:“大郎,我家女儿在这边,可是尽心教导大家茶艺的,从不敢藏私。总归也是你的女弟子,这几册书也须有我家女儿的份,可不能分个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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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叮叮作响

这会儿工夫,印书坊伙计正鱼贯向院里搬动木制雕版,雕版一堆堆送入……柴房,时穿抄手站在装书的车前观看,他懒得跟顾二嫂纠缠,随手招呼说:“主管,每本书两百文,就这个价,两千余册,咱我五百贯钱,咱彼此两清。我印书钱也不给了。你觉得能行,就把剩余的书籍搬回店,否则,你一本不落地给我搬进来,我打算自己摆摊卖书,嗯嗯,今后市面上出现这册书的内容,我只找你麻烦——咱大宋朝是有版权法的,是吧?

你你你,你们几个组长过来领书,把书本给组员分发下去,从明天开始整理宿舍,把个人物品收拾好,寒食节结束后,我们重新分配住处……顾二嫂,你女儿也有一套,过来领取。”

顾二嫂领上几本书,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黄娥嘟着嘴,院内并不见豆腐西施的身影,她赶紧卷起书带女儿告辞,边向外走,便低声吩咐女儿:“走快点,休撞上了豆腐西施。大郎傻,好说话,让豆腐西施见了,又要唠叨你在这里学书,该付什么茶水钱了……快走,回家再细细看。”

印书坊老板终于得到准话,他跳进门来,刚开口想讲讲价,见到黄娥瞪大眼盯着,马上爽快的应承:“托福托福,大郎,这笔生意你照顾我,今后还有什么印的,你只管开口。”

一贯铜钱有多重?宋代大多数时候,因为富足,铸造的铜钱都很够分量,一枚铜钱重五铢。每铢重1.3021克,五铢重6.51克,一贯铜钱重6510克,就是大约6.51公斤。那么,一百贯铜钱,大约超过半吨重,印书坊老板又不是把内裤穿在外面的小超人,不可能随身携带五百贯铜钱。时穿又不要交钞,他就是喜欢叮叮作响的铜板。

所以印书坊老板只能写下欠条,他边写边肉痛,嘴角直抽抽:“二百文呐,一册书雕版百二十张,每雕一版只能印一页纸,雕一版一贯二,一百二十页的书籍,我该卖多少钱才能回本……”

时穿插嘴:“主管,账不是这么算的,雕一个版只印一册书,成本确实高了,但你如果把雕版钱平均到一千本书里,那每册书的成本也就是几百蚊,即使加上我这二百文,也是毛毛雨了。再说,我又不在意你卖多少钱,这书,珍贵着呐,穿了几百年的,罕见。你只管卖高点,我不在意名气,不指望迅速扩散,你细水长流慢慢卖,是吧。”

老板低声反驳:“大郎当然不在意了,反正你钱已经到手,我可指望迅速回本呐。”

多年以后,老板回忆起时穿当时的叮咛,直懊悔的想把地球撞穿——这套书,时穿从未要求再版。但因为书中的内容太实用了,大宋朝版权又管理的格外严格,以至于人们不得不手抄转录,结果,当初的原版书价格节节上涨,许多人欲求一本而不可得,得到的人则当做传家宝秘密珍藏,用于教育子孙。那时候,每册书已经是天价了。想起自己当初卖的多么廉价,那老板就想跳海……

傍晚时分,书本已分发到每个人手上,多余的书则被黄娥收入房中……来自现代的时穿并不知道古人写作一本书的难处,这本书不过是他使用黏贴大法东拼西凑来的,加上用松木板雕版,印刷并不精美,所以那些多余的书已经被他遗忘,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宋代雕版。而黄娥……这套书可是她对付父亲的法宝,有这套书存在,父亲便不能把时穿当作毫无根底之人。

黄娥忙着分门别类收藏书籍,时穿出门上街,买了几只木箱,先将雕版细细珍藏,剩下的木箱送入黄娥屋中,让她使用。稍后,闻讯赶来的豆腐西施冲进时穿屋内,见面就嚷:“大郎,我听顾二嫂说你给小娘子们发书了,这书,也该有我一套吧。”

姑娘们只有十九位,印书坊老板给时穿送来三百套书籍,多余的,堆那儿都是麻烦。这套书时穿也没掏一个铜板的印书钱,所以干脆装大方:“李三娘喜欢,只管去娥娘屋中领。”

豆腐西施嘴里稍稍客气几句,手脚一点不慢,抱上七册书,她回过头来,没话找话的与时穿寒暄:“大郎,我这屋子被你一整治,简直换了新模样,你这样的租客我喜欢,如果你租的长了,我情愿你将院里的房子全推到了,按你喜欢的模样全改造了。”

时穿啊了一声:“你这院子似乎是客栈的布局,难道你以前打算拿这院子开客栈?”

豆腐西施拍手:“就说时大郎眼毒,什么事情一看,就能看出缘由来……这间屋子原本是我以前……嗯,其中一个男人留下的,它原本就是间客栈,可惜如今我身边没了男人,怕开客栈是非多,所以才关了店,只开一座豆腐坊糊口。”

说到这儿,豆腐西施用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可怜我一个女人家,独自谋生,多难啊!”

时穿张了张口,他想问:“难道你没找父母兄弟帮忙?”

刚一张嘴,时穿已经觉得口误了——这个年代不是明清,在这个时代女人也是有财产权的,而且执行得很严格。不但女人出嫁后,嫁妆是完全归自己自由支配,而且女人如果不曾生育过,那么她死后,娘家人还有资格追讨这笔嫁妆。

豆腐西施已经嫁过七次了,她的财产权早已一片混乱,如今她能够保住眼前的这点固定资产,想必她跟娘家人、以及无数夫家人,搏杀的不知有多惨烈——这时候问她“有没有亲戚帮衬”,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时穿赶紧转移话题,话儿转的太仓促,他差点把自家舌头咬了:“嗯,李三娘,我平日里只见顾二嫂门里门外忙碌,她男人呢?”

李三娘一扬手帕,笑的如风中摆柳:“她男人啊,那个软货就不要提了……记得,我跟你说过顾二嫂想让女儿做妾吗?她自家就是做妾出身,据说生的儿子现在都做官了。她在主人家待够了十年,都快三十岁了才出了主人家门,回家后自己做主,招了个小官人做夫婿。

嘻嘻,许是顾二嫂在主人家待得太久,已经忘了平民小户过日子的道理,她看中的小官人什么活都不会做,读了几天歪书,整天只知道扎着两个膀子会朋友。你说,他就这种赘婿身份,哪有正经的读书人跟他举行文会……”

豆腐西施喘了口气,继续说:“那位小官人不老实,人品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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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采花贼

第55章采花贼

“哦,那大概是五年前吧,那小官人不知怎么打听出,顾二嫂亲生的儿子做了知县,小官人便偷了顾二嫂私房钱,自个寻摸这找上门去,想落个出身,当时顾二嫂刚好怀着顾家小七娘,听到消息后赶紧派人抓回了小丈夫,并连夜搬到了海州城,从此在这里一住十多年。

顾二嫂那小男人当初爱折腾,平常也不出去谋生,整天泡茶馆看唱戏,家里什么大事一概不管不顾,顾家上上下下也全当白养一个闲人,而那次搬来海州,因走的匆忙,房子买的价格高了,一下子折腾光了家底,那时我刚嫁入豆腐巷,我男人还开着骡马间,那间豆腐店是租出去的。街坊邻居的,便走得近了点,谁知那男人是个有福之人,眼看家底折腾空了,要过穷子日了,两腿一蹬,走了……”

豆腐西施唠唠叨叨说这话,时穿突然发觉自己最近有点八卦,似乎对这样张家长李家短的话题很感兴趣,啊,都是闲的了,他好奇地问:“顾二嫂居然有个当官的亲儿子……难道那儿子再没跟顾二嫂来往过?”

豆腐西施扑哧一笑:“哪里是顾二嫂的儿子,平民百姓这么说,只是图个好听。自古妾生的孩子,都是寄养在嫡母名下,谁在意亲生母亲是谁?那些有情义的庶子庶女,还记起自己有一位生身母亲;可人情冷淡的,不仅完全按照礼法行事,讨好嫡母都来不及,还唯恐别人知道自己是妾生的,让人小看了去……

要说顾二嫂他儿子,还算相处的好的,毕竟那是她从小亲手养大,这小官人,逢过年还记得给亲身母送份礼来,只是绝不在礼单上署名。顾二嫂也知道谁送的,唯独担心那孩子被人看不起,十多年来,她总是避着自家孩子,从不与他见面,也就逢年过节彼此往来个礼物,平常则井水不犯河水。”

不知什么时候,黄娥时候走了进来,她依着门框插嘴说:“这也是律法规定的,天下间那么多妾生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豆腐西施噗哧笑了,她上前拨拉一下黄娥的脑袋:“奴家一听你说的话,就知道你这小东西也是嫡母的嫡女,可你哪里知道做妾的苦处。”

黄娥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自古以来,天地总是保持着阴阳平衡。这世界男人有多少,女人也有多少。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刚好个个配对。身为女子,若想找一个小门小户的男人,守着男人一心一意过日子,也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她找不着,只好另寻高门。

她自己不愿嫁入小户人家做正妻,非要到高门大户做个妾——图的是什么?既然自己的所图实现,就别怨日子苦,一饮一啄,莫非前因,那些苦处也是她们该得的。哼,从来,只见那些女人打破头往高门大户挤,没听说她们避如蛇蝎,看来那点苦处,相对她们获得的,已不算什么了。”

豆腐西施咯咯一笑:“奴家不和你争,这样的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起来没个完。你看不惯妾室,今后啊,这满屋子女人,可有你争的……嘻嘻,大郎,你说寒食节要出门踏青,姑娘们都准备好了吗。”

寒食节这天,按规矩要熄灭灶火吃冷食。等傍晚的时候,百姓再从寺院,或者德高望重的族亲那里引取新火种,回家点燃已经熄灭的灶火——古时候没有打火机,虽然类似火柴的东西宋代也有,叫“法烛”,但这东西当时很罕见,所以普通百姓过日子,不能每天都生活造饭——于是,灶里的火一旦点燃,就要一年不能熄灭的。

每年,唯有寒食节这天,他们熄灭灶膛内燃烧了一年的灶火,夜晚再重新引燃新火——图的是辞旧迎新。

引取新火种是有讲究的,从子女双全的家中引来的新火,被认为“福火”;从才华横溢的家中引来的火,那是文曲星的火种……时穿这群人旅居他乡,按惯例只能从寺庙当中取火种,以祈求一年平安。而曾经七嫁的豆腐西施,也恰好必须从寺庙里引取新火以祈福。

终于到了寒食节,那天下起了小雨,出门时女人们熄灭了炉膛内的火种,乘坐时穿招来的马车离开自己暂居的家,前往寺院庙观祈祷。炉火熄了,这一天只能吃预先准备好的点心,所以称之为“寒食”。

寒食节,不开火。

细雨朦胧中,山花倒是开的很娇艳。

豆腐西施带领大家玩耍的那座山坡,刚好桂花开放,女人们铺好了席子,马上提个小篮,举着雨绸伞,三三两两散入桂花丛中,开始采集花瓣花种,这种悠闲,倒显得与那些急忙上香的游客们格格不入。

坡后面是座庙,豆腐西施自己进到庙里上完香,举着新火把回到半山坡,小雨已经停了,时穿正站在马车边吆喝:“每人定额三篮子,眼看快中午了,没完成定额的,手脚快一点。”

豆腐西施惊讶的问:“今天是许愿还愿的日子,你们也不去庙里烧一炷香,或许神佛开眼了……”

时穿咧开嘴:“我们当初就是被拐到庙(观)里的,所以我现在有一点庙(观)宇恐惧症,见到庙宇就想点火取暖,我怕真走进庙里,会忍不住成了纵火犯。”

说着闲言,在这样的细雨初晴天里,时穿眯起眼睛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站在路边这份悠闲态度,真有点“看古人唱戏”的闲适。

说实话,这一行人也不适合露面——过往人群的主要话题,就是“三月三”云台山桃花观发生的那起拐卖案,如今,事件的发生地:桃花观就在南山群落,已经成了一个禁忌,这次寒食出游的百姓,都不自觉地选择了北山群落。

如果从空中俯视,云台山的形状就像一只人的眼睛,它分为南北两大山脉群,两山中间夹杂着一块不大的山谷,而桃花观的所在,正是云台山风景最美的地方,传说中,孙悟空的诞生地——花果山水帘洞,就在桃花观附近,两山谷的盆地,传说中是孙悟空训练猴兵猴将的地方……当然,现在还没有西游记,所以这传说只是后来人的传说。

这组山脉既然被称为花果山,山谷中真是百花娇艳,如今正是农历的清明节,农历的四月恰好是阳历五月。这时候杏子已经成熟,桃子正在结果,梨花开尽了,柳絮也飘过了,桂花开的正艳。

在这繁花盛开的时节,别人都来上香祈祷,时穿做了一个“采花贼”,他肩上顶着小环娘,指挥着一群女孩,遍采野花,简直是有摘错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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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情敌相约同游

正午时分,出来踏青的人群,三三两两的人在山坡上散开,开始进行野餐,豆腐西施带来的饭菜自然以豆腐为主,其中也有邻居贺小五赞助的签菜——也就是蛋卷裹的各种“鲊”。现代人按这个字的日本发音,把它称为“寿司”。

时穿咬了一口豆腐西施递上来的包子,马上将包子吐在地上:“李三娘,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这豆腐都有点馊味了,你是拿卖剩下的豆腐包的包子吗?”

豆腐西施诧异的吃了一口包子,马上嗔怪说:“就你嘴刁,哪有馊味啊?”

说罢,豆腐西施又问了问旁边的黄娥:“有馊味吗?我看大家吃的挺痛快的,哪里有馊味啊。”

一旁的黄娥早就累坏了,最近环娘老嚷嚷着自己“不吃闲饭”,身为小组领头人,黄娥干起活来能偷懒吗?听到豆腐西施的问话,疲累不堪的黄娥声音细弱的回答:“我刚才吃包子时,也觉得味不对,只是看到大家都不吭气,我也不好抱怨。”

这一群被拐卖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岁,最小的,除了环娘这个例外的以外,大多数人不过十一二岁。这年纪在现代,也就是小学毕业的模样,今天她们干了一天“采花”这种体力活……虽然采花的过程很让振奋,但一朵朵花采集下来,连续装满三个筐子,即便是筐子再小,对于小学生来说也是繁重的体力活儿。

所以开饭的时候,大家都累得喘不过气,这会儿都在低头啃包子。稍后,墨芍所在的组,也有一名女孩弱弱的举起了手,素馨那组成员你看我我看你,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模样。其余人则低头又咬了一口包子,细细的品味着,有的人接着摇头,有的人开始点头,但点头的很勉强。

豆腐西施咯咯一笑:“说到这豆腐剩下的,还不是怪你,以往我卖豆腐,总有二三十个浮浪子过来凑趣,如今城中的浮浪子都不敢从这条街路过,一来二去,总有些豆腐剩下来。

不过,吃的东西我哪里敢乱来,这些豆腐不过是过了中午没有卖出去而已,就这样,你也能吃出异味来……大郎,你说你懂的事情那么多,仿佛这世上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另外,吃的上面又这么挑剔,你这是被人打傻了还能这样,你没傻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

时穿愣了一下,他望了望山道上的人流,心不在焉的回答:“也许,我是个图书管理员?”

豆腐西施咯咯笑着:“可稀罕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职业。”

黄娥偷偷把手里的包子放到一边,细声补充:“这职业是老子做过的,老聃就是道教始祖,他以前就是管图书的。”

“哟,大小也是个官啊?”豆腐西施笑着回嘴。

时穿叹了口气:“肯定不是官,只是一个打工的——老子是给周天子管图书的,你看我这傻样,能让天子看上眼,管理国家图书馆吗?”

“长卿兄终于记起一些往事了吗?”黄煜的声音突兀的从丘顶冒了出来。

时穿等人所在的是一个小山坡,这时节踏青的人实在太多了,山坡上到处散落的坐着吃冷食的人家,黄煜的位置在山坡后面,他约了人踏青,正坐着相互聊得开心,隐约听到一群女孩子们谈话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嗓门,非常耳熟——正是时穿那种无所顾忌的嗓音。

黄煜坐不住了,他翻过丘顶,恰好看到了时穿一行人,而时穿刚才泄露的话,证实了黄煜之前的猜测——果然,时穿很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特地隐藏起来,替家族收集情报、整理信息的专业人员。这种人,在家族中一般都是看守家祠,从不外出的。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都是大家族经过多年精心培养与筛选的,他必须有足够的才华,并要花大量的时间阅读海量的书籍,拥有足够的智慧能从只言片语中分析出正确的结果,但又没有野心,属于甘于寂寞与平淡,最多就是个喜欢隐藏在人后,享受给人挖坑的快感的阴人。

这样的人因为掌握太多的家族秘密,历来各家族都要花大力气笼络,轻易不肯让他脱出视线——若他喜欢美色,没问题,家族可以把整个妓院的顶尖妓女全部招入家中,任你玩腻为止,嗯,玩腻再换一家勾栏瓦舍;若他喜欢听戏,也没问题,家族为你专门养一个戏班子,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三个,直到你满意为止。

一旦家族培养出这样的人手,都会当作专门对付敌人的匕首与冷箭雪藏起来,当家族危亡时,他还需肩负家族文化的传承重任。每一代家主,掌权之后必定要花大力气培养一个类似的人员——打从晋代五胡乱华时期,家族“隐士”引领幸存人员“白衣渡江”,而后在长江以南继续家族传承,并获得成功后,这已经成了中原世家的传统。能够保持这种传统的家族,在唐代之后的“五代”动乱中,才得以幸存下来。而那些放弃传统的家族,在五代中基本上被胡人杀绝了。

而这样的人员,平常对外声称自己是家祠烧香人,或者像时穿一样,自称是家族藏书楼的图书管理员。

这样的人平常是不在外面走动的,而黄氏家族并不悠久,人才的储备并不多。虽然黄煜隐约听说过这种传承方式,但可惜,黄氏没能力自己培养出一个这样的人才……现在他遇到一个“疑似”人员,且此人现在是没主的,虽然此人丢失了过去的记忆,但依然保持着敏锐的思维,以及渊博的知识。

幸运啊,这该是什么样的幸运?身为家族下代继承人的黄煜,遇到这样的大便宜,简直跟大马路上捡到钱包没什么区别——而且这钱包里面装的可不是一两文铜板,是无价的宝玉。

所以黄煜一露面,立即摆出跟人很熟的亲热,很关切的询问时穿的遗忘症,他这一挑话头,黄娥紧张的站了起来,拦在时穿身前,警惕的望着黄煜。黄煜愣了一下,马上哈哈一笑:“这是黄知县的女儿黄娥娘吧,早听说你在这里,我已经快马给黄知县去了信,把你在此处的情景都告诉了黄兄,请他不要担心。”

黄煜是举人,他这样的身份是可以跟知县称兄道弟的,但尾随黄煜之后冒出头的施衙内,身份就差点了,衙内再凶猛,见了有功名的读书人也要低一头,他探出头来的时候,胖乎乎的脸上满是不甘心,嘴里嘟囔:“早知道如此,不该让蒙都头独占了那份功劳,我若在桃花观事件中露一脸,没准也能恩荫一个小官,到时候,咱也可以说‘黄兄’这样,‘黄兄’那样。”

哟,情敌相约跑到野外——打算单挑吗?

时穿伸长脖子,期待的望了望两人冒出来的那座小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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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出的好主意

施衙内出场造型,就是一副恶霸的模样,甚至比恶霸还恶霸——原先他老爹不过给他配了三五名军汉,桃花观事件发生后,施小胖身边有了一个“都”的军汉。

紧跟他冒出头来的十五名壮汉,上身都不穿衣服,但他们也没有赤裸着胸膛——个个浑身纹满靛蓝色的纹身,以代替衣服。尤其是两个胳膊上,花纹爬满了,简直看不到皮肤原本的肤色。

这群纹身的军汉,在宋代军中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花胳膊”,都是对精锐士卒的称呼法。

时穿望着那群花胳膊笑了,有这十五名花胳膊存在,显然施衙内的武力值上涨,想必这段时间,褚素珍姑娘的日子很不好过……咱出的主意八错啊!

果然,他还没有偷乐完,褚姑娘那薄怒的脸也从丘顶露了出来,让时穿一阵绝望的叹息——施衙内啊施衙内,你多大的人了,让你指挥十五个壮汉隔离一个女人,你都做不到,瞧瞧,黄煜还能自由行动……你你你,果然恋爱中男人都是白痴。

褚姑娘见到时穿,怒火万丈:“时长卿,你给衙内出的好主意,我走哪他派人跟到哪,弄的我都成了海州城的笑话。好好好,往日你躲进小院子里,我倒不好找你算账,如今老天开眼了,让我撞个正着,你说,咱俩这笔账该怎么算?”

时穿跺脚,开始耍无赖:“衙内啊,我人傻,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我这傻人说什么,你就听了?”

施衙内伸出三根指头,想了想,只恨不得把这三根手指头咬下来:“三千贯啊,我可是花三千贯买来的主意……你你你,不负责任。”

当局者迷,施衙内与褚素珍都在抱怨时大郎出的主意太不着调,这两人,一个是根本没有那个心思与人交往,一个是过于急切,全然看不出这主意的阴损。独独黄煜旁观者清,他哈哈笑着解围说:“主意虽好,但也要看什么人使出来,具体实施人不妥当的时候……

哈哈,有些时候,谜底一旦揭穿,事情就不灵了,衙内错就错在太早的揭开了谜底,褚姑娘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你再耍什么心眼都已经无用。”

黄煜说的话,充满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语气,褚素珍神情一黯。旋即,她把目光转向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时穿。

施衙内胖胖的脸上,此时冒出一堆油汗,嚅嗫:“我不说,能行吗?”

所谓强者剥夺一切大约就是这样。处于强势的褚姑娘只要放出威胁来,另一方的施衙内过于紧张,就过于容易屈服。时穿不好责备施衙内,对于衙内来说,也许褚姑娘一叉腰,威胁断绝关系,那施衙内为了推卸责任,还不立马全招了……指望恋爱中的男人对情人保密,那是傻子。

时穿双手一摊,故作的说傻气:“哥如今可是身无长物啊,哈,你的钱已经全花光了,现在看上什么,你挑,该怎样赔偿,直到你满意为止。”

褚姑娘的出现,其实挽救了时穿。黄煜打的心思谁都能看出来,所以黄娥才要挺身掩护。但这位是个精明人,总想着盘根问底,应付他比应付蒙都头还要累……如今褚姑娘一出现,主要目标转移了。刚才黄煜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一不留神说的话太伤人,让褚姑娘心中苦涩,她干脆抢过话题主导权,呛声问:“哟,大郎,常人寒食节出来,不过是祭扫先人、并上香祈祷,等到傍晚再打着火把回家。你倒好,不去寺院上香,却要做一个采花贼——这遍山的花花草草可都是有主的,平常都是和尚道士打点,专门为了逢年过节引人过来赏玩,等大家赏完风景好进庙里歇脚,让僧侣挣几个茶钱。你们倒好,庙门根本不进,遍山采花,节日里头和尚道士都不敢拦阻……哼哼,等你们走后,这云台山上还有风景吗?”

时穿嘿嘿笑着:“言重了,偌大一座云台山,如果能让我们二十多个人折腾的失了风景,早几百年前,它已经没有风景了。”

黄煜帮腔:“长卿兄自打进了海州城,从没有踏出他的院子,如今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这点小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褚素珍翘起了嘴:“长卿兄还有心折腾,看来是闲得慌?”

时穿笑着回答:“没错,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次出来看风景,总得顺手带一点风景回家。”

褚素珍悚然动容:“出门看风景,带一点风景回家,这句话好好组织一下,那就是一句好诗啊。”

黄煜脑海里迅速归纳总结:“此人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情,哪怕出来闲逛,也要顺手祸害一下湖光山色——好得很。不知道是哪个家族培养出来的。”

施衙内嘴里嘟嘟囔囔的走了过来:“出门来玩,图的是个心境。时大郎总是忙忙碌碌的,这么麻烦做什么,你若想采集花朵,城里商铺都有卖花干的,什么花干都有,也花不了几个钱。”

褚素珍截断施衙内的话:“她们不是没钱吗?可怜的,我听说城里的针线铺子收了她们的针线活,给的钱也不富裕。时大郎采集这些花瓣,大约是做香囊吧?可惜这些野花并不合用,做香囊的花干都是专门培育出来的,香气特别浓郁持久,你这些野地里采的花,香味淡的很,恐怕卖不出什么大价钱。”

施衙内嘟囔:“三千贯啊,拿了我……怎么会没钱?”

时穿摊开手,引开衙内的抱怨:“咱不为别的,就是让小娘子们学个手艺,亲手制作一下,以便学会如何制作花干,这样一来,无论她们将来嫁做什么的丈夫,至少也有个谋生的路子。”

豆腐西施刚才插不上什么话,这时才得以开口:“我就说嘛,一大群人赶着寒食节出来,漫山遍野的采花做什么,原来是做香囊。”

黄煜笑着解释:“长卿兄,我家里的店铺是族里公产,我虽然给他们打招呼了,但店铺的经营还要全凭掌柜……帮不上你多少忙,惭愧啊。

长卿兄既然愿意出门了,什么时间我们找机会聊一下——也没有旁人,就三两个熟人坐一坐,喝茶饮酒,打发一下百无聊赖的时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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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不采花,咱偷香

时穿看了看天色,婉绝说:“有机会的话,必定与伯涛兄聚一聚,只是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了。”

黄娥紧张地看着黄煜,直到离开山坡,见对方并未追上来,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等走下山坡的时候,豆腐西施这才行想起来:“哎呀,现在就走,我还没有去庙里接火种呢。”

时穿随口回答:“先不回家,我们在山脚下找一处人家,歇个脚先。”

豆腐西施顿时松了口气:“也是,那群人不是衙内就是举人,说话文绉绉的,让我大气都不敢喘,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不过,我们真要折回庙里取火种的话,却要小心避开那群男女,免得迎面撞上了,彼此难堪。”

出山的路上,时穿边走边与豆腐西施闲聊,身边那群女孩依旧蹦蹦跳跳沿路采花,有的人还哼起了小调。

“李三娘,你以后剩下的豆腐就不要吃了。”

“说的好听,我小门小户,攒几个钱不容易,哪能经得起那般浪费……”

“不浪费,我记得一种发酵法,可以将剩豆腐继续利用起来。”

“你说的是横山豆腐乳?那可是横山豆腐乳,我听说广南西路有一种利用‘隔夜豆腐’进行发酵,制作出豆腐乳块,听说那是贡品,是别人传子不传婿的绝技,大郎怎么也知道?啊,如果有了这方法,我开豆腐坊再也不用劳累了。”

时穿哧的一声:“你本来就不劳累,这几天我注意看了,你每天卖豆腐,到了中午已经没啥客人了,整个下午都在东游西逛,哪里劳累了?”

李三娘急了:“什么东游西逛,下午我要出去采购新鲜的豆子,还要用水泡豆子,准备卤水。唯有傍晚的时候能打个小盹,夜里头你们睡觉的时候,我这里石磨已经开始转了。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几天能睡个好觉,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时穿也不争论,他牵着骡子拉的车,车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迎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吹着口哨走几步,回过身,望着远处的云台山,突然感到一阵阵心悸。他在心里呐喊:“就是这种感觉,对了——是谁?谁在窥伺我?……坡上即有施衙内一伙儿,还有些闲人,难道他隐藏在闲人当中……不对,以我的本能,普通人绝不会躲过我的搜索——这是谁?”

正沉吟着是否返回查询,陡然间,那种窥伺的感觉消失,并无影无踪。时穿站在原地想了想,这时他才感觉到黄娥正起劲拽着他的衣袖,小声说:“哥哥,你脸色很青,又有啥事了?”

“没事,走吧”,时穿竭力装出平静,回答。

正是春游时节,出来春游的人很多,有很多人当晚回不去,需要在附近山村安置下来,附近的农家也希望借这个机会挣点小钱,所以早早的扫榻恭迎游客。时穿等人下山的早,闲余的空房很多,任由他们挑,但时穿不知怎地有点犯拧,豆腐西施连续挑了几套屋子,时穿都不满意,直到他自己出面,挑了一间村中最偏僻的院落,这才觉得满意。

是夜,一行人就此安置下来。

寒食节乃初五,这是个没月亮的夜晚。傍晚时分,天空重新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村民们因此都窝在家中,甚少有人出门。在这个小雨的寂静夜里,半夜时分,黄娥却听到村里数声狗叫,她立刻惊醒,感觉心慌乱的几乎要跳出膛来。许久,她的心依然难以平静,等他心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已经习惯性的走到时穿屋前——连什么时候穿好衣物,她都不记得。

“哥哥”,黄娥怯怯的喊了一声。

静寂的山村黑沉沉一片,这里没有城中的灯火。远处,狗依然在叫着,但不是那种狂吠,叫声仿佛是在与熟人打招呼,正是这种叫声,让村民们都懒得起来查看——这一定是村落某人晚归,没错。

以往很惊醒的时穿,此刻屋里静悄悄。

“哥哥,你睡了吧”,黄娥继续喊:“狗叫的慌,我心里乱乱的,睡不着,想在你屋里坐一会儿。”

空寂的声音穿过夜空,但时穿屋里依旧没有回答。

黄娥在门边坐了下来,喃喃说:“哥哥,这次春游,你总是心不在焉的,仿佛在等待什么,你在等褚姑娘嘛?我看你见过褚姑娘后,心情立刻平静下来,直嚷着要下山,是吧?”

屋内没有回答。但黄娥也不指望时穿回答,她继续低声细语:“其实这次我出来,也是心慌慌的,总感到别人在笑我,在冲我指指点点……唉,想必那些姐姐们也是这种心情。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咦,细细想起来,唯有上课的时候,劳作的时候,难得心静。真恨不得一天到晚忙碌不停,夜晚倒头就睡,什么也不想,就这样过完一天又一天……”

“哥哥,你在听吗?”

“哥哥,回答我!”

屋内久久没有响应。黄娥站起身,随意的去推屋门,嘴里犹在问:“哥哥,你怎地睡得那么沉?”

门被随手推开,原来门并未关,一直虚掩着。

黄娥举步走到床前,她眉毛挑了挑,原来,床上没人。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站在窗前,黄娥只稍稍愣了一下,马上放开心怀,轻轻脱掉鞋子,熟练地爬上床,倦缩进被窝里,嘴里依旧喃喃:“哥哥,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出去,出来春游可是你提议的,你可不能丢下大家自己跑路。”

一进被窝,顿时困意上涌,白日的劳作,肌肉的酸痛,全涌上来,黄娥闭着眼睛,低声说:“哥哥,这雨下不停,明天怎么晾晒花瓣,不晾晒,怕是一两天,花瓣都长霉便馊了。”

又低声念叨几句,黄娥觉得困意难熬,不知不觉沉沉睡去了。这一觉她睡得很不踏实,噩梦连篇。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被噩梦惊醒,睁眼一看,天亮了。伸手往左右一摸,床铺还是空的。

黄娥嗖的跳了起来,欠起身去抓床边的鞋子,但马上她的手顿住了——门外隐约传来哗啦啦的踏水声。

黄娥赶紧穿上鞋,推门一看,果然是时穿回来了。

此时的时穿打扮很奇怪,他头发湿淋淋的,脚上全是污泥,但衣裳干干的——不过,他的神态很兴奋。这种兴奋……仿佛是偷进鸡窝的狐狸,就是这样微笑的。

黄娥抬眼向天空望去:细雨还在下。

第59章 心怀鬼胎

她又低头看看地面,只见廊下多了两串湿润的光脚丫子印,脚印进来又出去。顺着脚印来的方向望出去,满目是大雨浸泡的庭院,庭院雨中,地面依稀能看到几个脚窝印子在延伸,并四处扩展,但脚印的终点是大院的门。

黄娥心跳了一下,马上掩饰:“哎呀,哥哥,雨还在下,昨天采集的花瓣恐怕都沤烂了……不行,咱们得赶紧动身回家。”

时穿正心情喜乐地拿着个瓢冲洗光脚丫,还在快乐的吹着口哨,他不在意的回答:“没关系,半夜我都看了,还特意把篮子拿进柴房,盖上了篷布。”

黄娥摇头:“不好,雨后采的花本来就潮气大,盖上篷布,沤上一天都臭了,哪里还有香气。”

时穿盯了黄娥一眼,也不解释了,只一板一眼的叮咛:“别动那些篮子!”

黄娥笑了,她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时穿,心里很踏实。

时穿刚才说自己半夜起来,把马车上的花篮挪到了柴房里,可脚印分明是从院外走进来的,而马车还在院子里,用不着跑到门外去——时穿分明是半夜跑出去做了什么……不过,只要他回来就好,黄娥只求他回到身边。

“天色不早了,那就招呼大家都起来,我们动身吧。”黄娥赶紧说。

不管时穿半夜出去做了什么,是非之地不能久留。嗯,只要出门时,大家都在院子里踩上一圈脚印,那么,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稍后,黄娥忐忑不安的引领着姑娘们走出小山村,半路上,她频频回头张望,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姑娘们难得出来,此刻即将回到自己温暖的窝,谁也没有在意黄娥的张慌,大家彼此嘁嘁喳喳议论这春游所见的女子服饰,女人嘛,总是对这些比较敏感。

但黄娥频频回头张望的动作瞒不过豆腐西施,豆腐西施夜里也听到狗叫,但她自己养狗,能分辨狗叫的声音,躺在床上辨别一下,她也跟村人一样懒得起床。这件事,过后她已经彻底遗忘,这时见到黄娥老回头看,便关切的问:“娥娘,你遗忘什么东西了吗?”

黄娥默默摇摇头:这是秘密,我与哥哥之间的秘密。女孩子心里觉得有了秘密关系也更加亲密。

一行人进入海州城的时候,细雨恰好停了。好在清明时节的细雨,空气中虽然雨丝不断,但不用打伞也只是湿了一层外衣而已,一众女孩在城门洞,相互扑打着身上的水汽。素馨姑娘年纪大心思多,整理完衣物,想着过去查看一下花篮,黄娥连忙紧张的拦阻:“素馨姐姐,别管了篮子了,本就是图了玩耍,顺手做的事。如今你我浑身水淋淋的,还是赶紧回家换衣服吧。这些花瓣既然顾不上了,全当是出去开心一场。”

未来知县女儿的话,素馨不便反驳,她冲黄娥微微福了一礼,转身退到后面。时穿赶紧上前拉住骡子,准备快快回家,正在此时,蒙都头一手按住腰刀,一手扶着官帽,在泥水中一路狂奔冲向城门洞:“让开点,让开点,本老爷办案,快点让开。”

黄娥紧张的站在时穿身边,盯着远处正在向城门洞冲锋的衙役。时穿牵起黄娥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黄娥不要紧张。稍后,蒙都头气喘吁吁冲进城门洞,身后跟着几名拿棍拿刀的衙役,还有一名衙役倒提着雨伞,边跑边嚷:“县尉,县尉大人,不急这一时半刻,你等等,等我把雨伞撑开。”

蒙都头冲进城门洞,这才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冲撞的是时穿,他打了个哆嗦,抖动着浑身的雨水:“大郎,怎么又是你,你说怎么就一刻不消停呢?”

时穿瞪起了眼,粗声质问:“你,你说谁呢?”

蒙都头急忙辩解:“没说你没说你……大郎,你还记得那桃花观吗?那座桃花观又出事了,你瞧这大雨天,真是不消停……啊,大郎大雨天出门,这不算不消停,不算滴。”

听到“桃花观”这三个字,所有的女孩都情不禁打了个哆嗦。时穿跺脚,一脸的悔恨与遗憾:“斩草不除根,真是祸害,我当初就这么说:那桃花观主不地道……这次,她们又拐了谁?”

“没拐谁”,蒙都头紧着回答。此时,衙役们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那名衙役也撑开了雨伞,撑到了蒙都头头上。蒙都头一瞪眼:“一边去,城门洞里又没有雨,打什么伞?”

时穿继续保持着他的微笑,蒙都头却觉得这笑容有点不怀好意。只听时穿问:“这次她们没拐人,难道她们杀人了?”

“那敢——”蒙都头随口回答了一句,马上觉得自己的答话不够威风,上赶着补充了一句:“她们敢?”

正在此时,时穿一低头,发觉蒙都头换了一套新官服,他笑了,调侃说:“哟,一月不见,你已经不是蒙都头了。”

“那是,本县尉治下,鸡鸣狗盗之徒……啊,也没绝迹。刚才桃花观里来报案,说她们观中遗失了大量财物,连两尊贴金的檀香木神像也丢了,你说稀奇不稀奇?桃花观里供的是三清道祖像,那三尊神像都同样质料,奇怪了,独独丢了两尊,难道那两座神灵对桃花观有意见……真是稀奇了。

还有,檀香木死沉死沉的,一人高的檀香木像,又贴了好厚的金箔,什么人能扛得动呀?如果是人偷得,怕是得赶上马车,弄来九头牛二只虎牵引,才能把两尊神像拉走,偏偏当夜的庙中,连睡的最惊醒的人,也没有听到丝毫响动,等她们大白天一睁眼,三尊神像就剩下了一尊,你说,这不是神灵责怪,什么人能做到无声无息搬走神像?鬼了!”

时穿笑的很鬼祟,悠然回答:“这案子,油水厚的很啊——蒙县尉你只管这么怀疑,桃花观里的人听到你这个怀疑,哪敢承认她们丢了东西?

没错,刚刚出过拐卖大案的桃花观,两尊神像突然不见了,连观里的人都说不清楚如何丢失,没准真的是神灵不满意,自己跑路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连神灵都对桃花观参与拐卖事件,事后还安然无事,甚至还不给被拐人员提供食物——神灵都看不过眼啊……”

“娘也”蒙都头感慨:“这事闹大了,还有香客上门吗?”

黄娥只觉得心中出了一股恶气,她心情愉快地在旁边补充:“也许,这道理,观主如今已经想明白了,她正在观中后悔自己报案了。”

时穿笑眯眯的回答:“那可不一定,出家人常喊要‘戒贪’——她们为嘛这么喊,缺啥喊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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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神魂飘荡

蒙都头咂巴着嘴:“亲娘也,我猜也是这个道理,那庙观里的道姑一定心疼自己丢了东西,才忍不住报案,现在她们一定是又心疼又懊悔,不甘心丢失的财物,但又不敢把这事闹大……果然时大郎说的对,这趟公差油水足。伙计们,都清醒点。”

时穿轻轻摇着头,喊住了急急忙忙准备走的蒙都头:“蒙县尉,我记得庙里有一位妙泰道姑,当初在庙中的时候,很得她的照顾,如今妙泰道姑在哪里?”

蒙都头身子已经斜了过来,脚下随时准备开溜,他斜着身子拱手:“妙泰啊,她在海州城郊外有一座庄子,是以前她父亲给她立的女户,原本庄上的出产供养桃花观,但如今她已搬到自己庄上住了——前几日,道官审理了桃花观的案件,既然没有处罚桃花观主,妙泰继续在桃花观住下去,不免尴尬。但人妙泰的出家度牒是其父自己出钱买的,桃花观。道监宫使都无权收回,所以……如今妙泰在自家庄子上住了下来,嗯,算是在家清修吧。”

时穿想了想,拱手问:“蒙县尉,那庄子在哪里?有机会我去看望一下,也好拜谢她当初的照顾。”

蒙县尉挪动了脚步,声音渐渐远去:“时大郎是该去看望一下,我听说很有一些无赖上门骚扰,时大郎去了,看谁不顺眼只管打,出了事我罩着你。”

时穿笑着拱手作别。

等蒙县尉带着一群人远去,躲在姑娘堆里的豆腐西施急忙催着她的小驴,吆喝:“快走快走,赶紧回家把湿衣服换下来,湿漉漉的,真不舒服。”

这话倒是提醒了时穿,他稍稍向豆腐西施一望,立刻吞了口吐沫。

熟*女就是熟*女啊!那群小姑娘身体还是青涩的,雨后虽然衣服湿了,但并未呈现出什么,而豆腐西施……衣服紧贴在身上,显出玲珑的曲线,浅浅的领口短短的衣袖,露着雪白的粉颈及似藕的玉臂。那香软绸滑的衣衫内裹着秾纤适度的娇躯,小腹圆圆的隆起……想必搂在怀里,一定能令人神魂飘荡。

难怪对方刚才要躲在人丛中。

姑娘们没有觉察到时穿的异样,她们纷纷踏踏的走过时穿眼前,遮乱了时穿的视线,让时穿得意从容的收回目光,此刻,深有同感的姑娘们已抢先向小巷深处奔去,豆腐西施裹在人丛中,隐入巷口,只有黄娥与环娘没走,但环娘已不耐烦了,她坐在车辕上紧着催促时穿:“哥哥,你来赶一把骡子吧,这骡子不听话,我都抽了这多鞭子,它也不抬脚……咦,难道它也饿坏了。骡啊骡,听话,环娘走不动了,你辛苦点,回到家咱们就有吃的了。”

时穿轻轻一拽笼头,车子随即动了。他一边招呼黄娥,一边对环娘调侃:“你那点力气,鞭子抽上去,骡子可能感觉在挠痒,正舒服着呢,如何挪动脚步。”

黄娥亦步亦趋跟着,歪着头闲闲的问:“哥哥,也不知桃花观里丢了什么东西,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唉,好像我们借宿的村子,离桃花观并不远,翻过两个山梁就是。”

“那当然,云台山本来就不大,翻过几个山头,应该就是桃花观了”,时穿不在意的回答。马上有没话找话:“哈哈,蒙都头出身市井,现在当了县尉,还满口大白话,这样的县尉,不知道能否与你父亲相处得来。”

黄娥轻轻叹息:“论起来,当初那么一件泼天大案,却因为牵扯到道观,就这样被隐下去了——我不信那群拐子往来多年,桃花观里的人一点没有觉察。”

时穿一边牵着骡子慢慢走,一边悠然回答:“从另一个方面想,这件案子如此了结,对大家都好,小娘子们保住了名声,桃花观也保住了香火……再说,拐子都死了,真查起来也查不出什么。”

黄娥歪着头看着时穿:“神像到哪里去了呢?那么大的一尊神像,怕有五百斤上下吧,咱们的篮子里可是藏不下。”

时穿咧嘴笑了。这时候,马车上,环娘很专注的哄着骡子走路,完全没听见身边的交谈。

回到自己的小院,三名徒弟并排迎在门口,老大鲁蕴叉手不离方寸,恭敬的回答:“师傅,院子的地面已铺设完毕,整一水的青石板,砖缝之间,都用师傅说的那种灰浆抹匀了,引水的渠道也按师傅说的隐蔽的铺设好,师傅,你验看一下?”

时穿摆手:“今天下着小雨,你们忙了半天,都赶紧回家,吃饭吧。”

鲁蕴点头,屈鑫提来一个布袋,呈送给时穿:“师傅走后,我们请人过来看了一下安装好的马桶,顺便招揽了十几单生意,这是他们付的定钱——按师傅的标准,留三成。”

时穿接过布袋,随手放到马车上,满袋子的铜钱发出叮当的响声,稍后,时穿一边往院里拽骡子,一边吩咐屈鑫:“屈二,明天天晴的时候,让你兄长过来一趟,我有些东西需要定制。”

李石跳着说:“师傅又有新东西,明天我们能否也过来看看,我把哥也叫上……师傅不知道,屈二他哥还找我们抱怨,说我哥得了铁炉子的做法,几天功夫卖出去四十套,可他只卖了十几尊马桶,这买卖他吃亏了。”

时穿跨过门槛,随口说:“制作蜂窝煤的场子你们筹备好了吗?赶紧开门做生意吧,如今我家里的炉子都摆好了,煤饼的供应要跟上……李三,让你大哥给我做一套大号的铁炉子,我有用。”

时穿没到的时候,几个女组长已自觉的两两搭配,分配好了各自的宿舍,她们的卧室从拐子楼长撇的尾端开始,因为两人住一间,节省了空间,故而中间留下了一大截空房。时穿自觉地住进七间屋子连成那排屋子的第一间,隔壁住进了环娘。另外五间空下,如此一来,他与姑娘们的住所,中间空了长长一排无人区。随后,黄娥不管不顾,自己也在时穿所在的那排,收拾出一间空屋住了进去。

等姑娘们收拾妥当,各自洗浴完毕,已经是傍晚了,此时小雨已经停了,黄娥晃着湿漉漉的头发向时穿屋中走去,环娘正在门廊下玩耍,见到黄娥走过来,她赶紧扯着黄娥胳膊拦阻:“要通报的,姐姐呆一会,我通报哥哥。”

黄娥摸摸环娘的脑袋:“你喊的声音这么大,哥哥早听到了。咳咳,再说,姐姐不一样,不需通报的。”

环娘歪着脑袋:“哥哥听到我喊的了,那他为什么不出来?”

黄娥蹲下身子,好言好语的说:“下山的时候,我们在路边买了百十斤杏子,我把我那份分给你,如何。”

环娘摇头:“百十斤杏子,一人能分到五斤。哦,环娘嘴小肚子小,自己那份都吃不了,——我不要你的杏子。”

黄娥耐心的问:“那你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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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金银珠玉

环娘想了想:“我在山坡上的时候,看到有人吃肉饼,听说这肉饼出自京城曹婆婆的手艺……如果有两个肉饼的话,环娘可以考虑一下。”

黄娥拍了拍两个袖子:“我哪里有钱给你买肉饼。”

环娘微笑着说:“你只管答应就行。”

斗心眼,这群女孩子当中,黄娥自称第二的话,没人敢自称第一。从环娘的话里,她已经听出了蹊跷:“哥哥过日子节省的很,怎么会想起买肉饼,一定是你怂恿的。”

环娘咬着手指回答:“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来了两拨人,一拨是黄家店铺的人,来给我们的绣活结账;另一拨是刘牙人,领着几个婆子上来……哥哥说今后咱们也算脱离窘困了,以后小事就无需自己动手,他要雇两个婆子,一个看门,一个打扫院子,还要收拾茅厕。

哥哥还说,我还人小,单独住一个房子不方便,他打算给我雇一个丫鬟,刘牙人已经答应明天领人过来,让我相看,我跟哥哥说,既然都有钱雇丫鬟了,能不能给我买两个肉饼。哥哥马上答应了,还让刚来的婆子出去买四十个肉饼,咱每人都能分到两个。哥哥还说,这可不是特地为我破的例,实在是天色晚了,不方便做晚饭了,所以买现成的吃。”

黄娥捏捏环娘的小脸:“咱每人能分到两个肉饼,但哥哥是男人,两个肉饼怎够吃,我那份吃不下,是要留给哥哥的,环娘。刚才你还说自己小嘴小肚子,吃不了多少,现在你要霸着四个肉饼,还不撑死你呀。”

环娘小嘴一撇:“哥哥还让婆子去采购鸡鸭,说是炖鸡鸭吃,环娘肚子小,不禁饿,姐姐不如让我先吃肉饼。等到鸡鸭熟了,姐姐陪哥哥一起分鸡分鸭吃,可好?啊——哥哥做的鸡鸭可好吃了。”

黄娥揉揉环娘的脑袋:“那鸡鸭还没做呢,你怎么知道好吃不好吃。”

环娘扬着小脸回答:“我听了,哥哥让采购各种香料,每种香料都是十斤上下,一只鸭子头上都能摊上十斤香料,十斤啊,十斤香料做出的鸭子,该香成什么样?”

环娘说到这,喉头滚动,咕咚咽了一口水。

黄娥笑着敷衍:“那好,就这样定了,我的肉饼分给你。”

说话这功夫,黄娥频频张望时穿的屋门,屋门关的很严,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得到黄娥的承诺,环娘想了想:“要不然,我分你半个肉饼,你先垫垫肚子,等鸡鸭煮熟了,你分我一个鸭腿?”

“好”,黄娥不再犹豫,举步推开时穿的屋门。

门开的时候,环娘站在原地喊了一嗓子:“哥哥,我通报了啊。”

说完之后,环娘并不起身,继续呆在走廊内玩耍。

如今院内的地面都铺上了青石板,路面很整齐。雨后的燕子在院中飞来飞去,时不时的落在石板上,在石板的凹处啄几口水,那伸着小脖子仰天向天歌的模样让环娘看得入神,一点没注意背后、时穿屋内的动静。

时穿屋里,地板上铺满了姑娘们采来的花瓣、花朵。但这些被捂了一夜的花,几乎闻不出什么香气,反而微微有一点霉味。

黄娥小心的绕过地上的花瓣,心里念着:哥哥把这些花晾在地板上,大约还是想利用一下,可这些……唉。

小心地走到卧室门口,敲门,门里头还是没动静,黄娥轻轻一推,推开一道门缝,从门缝看,屋里根本没人,但床上闪烁着一片金光,耀眼,刺目。

黄娥心里一急,手上使了点劲,卧室的门顿时被推的半开,黄娥脚踏上门槛后,稍稍停了一下,立刻转身回到屋门口,贴在门缝中向院里张望。发觉此刻环娘依旧站在门廊中,歪着头,出神地观看燕子啄泥——一场小雨令土壤湿透了,蚯蚓不得不爬上地面,在石板上透着气,不知哪个燕雀发现这种情况,啾啾几声,顿时,一大群燕雀飞来,满院子啄个不停,让环娘看得出神。

黄娥悄悄掩上门,重新来到卧室门口,她再一推卧室门,顿时吓了一跳——时穿明明就在屋子里,他正站在床前穿长衫系腰带!

难道我刚才看错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黄娥轻轻走进屋内。时穿背对着她,但黄娥进屋时,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用下巴朝床上的东西扬了扬,说:“喜欢什么,就拿。”

黄娥甩了甩脑袋,想起自己沐浴后并未收拾头发,她就这样披散着头发走到时穿床前,只见满床都是金银珠玉制作的首饰,黄娥一时仿佛耀花了眼睛,她拿起一根头钗,噗哧笑了:“这恐怕不是道姑戴的,朝廷有体制的,这种款式的簪子,至少是五品以上的夫人才能佩戴。”

时穿没注意黄娥的话,他扎上了腰带,自言自语的低声说:“哪出岔子了,奇怪,刚才是什么力量干扰了我?”

这是的黄娥正站在床前,现在变成他背对着时穿,而时穿正背对着床,面朝卧室门,整理着身上的衣物。黄娥歪着头,侧耳倾听着时穿的讲话,听到背后时穿的脚步声走到了桌子面前,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时穿坐了下来,而后,她听到几根手指连续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叩击声。她悄悄低下头,快手快脚的将那些簪子一一收拾起来。等她干完了手中的活,听到背后还没动静了,她扭身冲时穿行了个礼。

“哥哥,东西已经分好了,东西分了十八堆,每堆价值大约相仿,那些实在不适合平民百姓佩戴的首饰,哥哥也不方便送人,我把它们都规整在一起——哥哥还是把它们藏起来吧。”

时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被子里还有一堆金银物件,都是金银铸造的小佛小神像,我看它们做工实在好,不舍得融化了换钱,你也收拾一下,拿出些不起眼的,每人分一样,而后挑一些手艺最差的神像,咱把它融了,还债。”

黄娥翻看着手里几支簪子,提醒:“哥哥,这几支簪子上面都有记号,这种记号一般都是丈夫定亲时,‘插簪’用的,但道姑成不了婚,这些,大约是哪位夫人上香时遗落在院中,或者干脆是道姑们趁人不备藏起来的,这些簪子要是也分配出去,哥哥需要把这些标记提前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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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人间最美妙的

簪子对于宋代女人来说,就像是结婚戒指一样。宋代男女相亲,如果彼此觉得满意,男子会把一支簪子插在女人头上,这叫“插簪”,婚事就这样被定了。而如果不满意,女人没啥吃亏的——因为按规矩,男人需要送给女人一匹锦缎,表示“压惊”。

所以成了婚的女人,一定有一支当初定亲的簪子。那些家中富裕的,会用金簪“插簪”;贫寒一点的,也会用一支银簪。这样的簪子多数刻有制作人的姓名,而婚后,妻子还会刻上丈夫的名字,表示纪念——理论上,这支簪子会陪伴女人走进棺材,以表示女人“从一而终”。

时穿懒懒的摆摆手:“如此,就把那些放一边吧,回头,我拿铁笔抹去记号。”

黄娥挑出那些有记号的簪子,稍停,她打开裹成一团的被子,从中抖出一堆金佛、玉佛、银像,叮叮当当的,掉了满床。黄娥毫不怜惜的在那堆东西里挑拣着,有记号的放一边,没记号的单独收起……可惜,大多数做工精美的神像,上面都有名姓,这种神像多数是祈福用的。按惯例,大户人家会特意制作一些这样的物件,施舍给寺院让寺院焚香祈福,或者让寺院把这些东西放在佛前,每日嘱咐僧侣烧香祈祷,等七七四十九日,或者九九八十一日过后,再把这些被香火熏过的东西取回家,当作吉祥物珍藏。

这样的雕像,基于辟邪用途,做工都很精美,基本上,这样的奢侈品都是量身定做的,上面必然刻着名姓——与前者不同,上面刻的不是“信男(女)某某奉献”,多数是“某某奉某人制作”的字样。

黄娥一边分拣,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时穿一直在沉思,黄娥忍不住问:“哥哥在想什么?还想着怎样离开?”

时穿有气无力的回答:“没,哥在想怎么制作雪花膏。”

“骗人,我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肯定有这东西,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哦,环娘的手全是皴了的口子,我想着制作一种药膏,给她敷一敷手,眼下正在回忆制作方法。”

黄娥马上说:“哥哥既然雇了婆子来,制作这些东西可不能让婆子看了去,哥哥。不如就在后院动手吧。叫姐妹们都去后院学习,让环娘守在东跨院的月亮门前,禁止闲人出入。”

“先别急,事情很复杂啊,每一项改进改进都牵扯到整套流程的革新与进步,而稍微一点进步,就要将整个科技树攀爬出来,真是头疼。”

黄娥站起身来,走到时穿身边,抱着时穿的胳膊,用脸依偎着,轻声说:“哥哥不用担心啦,其实我们现在生活挺好的,姐姐们如今正慢慢的学习识字,算账也快出师了,你还教会了她们煤饼的制作法子,论起来,煤粉这个东西花不了多少钱,泥土现成,到处都是,这项手艺能吃一辈子。哥哥还愁什么?

瞧这满床的首饰,哥哥如此关切她们,特意分给她们金银首饰,今后她们无论嫁到何处走到那里,哪怕是走投无路了,只要把首饰变卖个十文钱,买点煤房不要的煤粉,自己开个炭坊,也能挣出糊口钱来。便是从此不再学什么新的手艺,她们这辈子,也不用担心了。”

时穿点点头:“这话倒是有理,煤饼这活儿,虽然脏点累点,但衣食住行方面从来是生活必须品,哪家过日子都离不开的……

等等,对了,这样的炉子应该最适合宋代,只要把风门关了,一块煤饼的余火就能从夜晚一直烧到天亮,再不用半夜起来添柴火,以保持火种。”

黄娥拍手点头:“唉呀呀,我怎么也没想到呢,这样一宣传,特别强调铁炉的这个效果,李家铁炉想不大卖,都难啊。他把炉子卖上去,咱们做煤饼就更顺畅了。”

“对!”时穿拍手:“做铁炉没什么技术门槛,那些模具不算,只要会打铁,敲吧敲吧都能敲出炉灶来……哼哼,做煤饼反而有大大的技术门槛——这简单的冲压煤饼的模具,可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赶紧,把那冲压机的图纸藏起来,叫那些小娘子都手绘一份,要做到完全心中有数,然后,我们把图纸毁去,让谁都无法仿效。”

“对呀对呀,哥哥,这上面你可得听我的,关系姐妹们今后的谋生手段,可不能随意让李大郎得了去——跟李石说好,他哥哥如果得了图纸去,就把他踢出门墙,永不认他。”

“没错,今后,各地的煤饼坊都必须是咱家开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两人正说着,门口处,几个婆子相互笑闹着进了院子,时穿携着黄娥出门迎上,介绍完这些新雇的婆子后,后者冲时穿殷勤地福了一礼,口称:“时老爷,你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好,招呼姑娘们,开饭了!”

肉饼在宋代,大约是类似于现代的西点蛋糕一样的奢侈美食。时穿在院中一招呼,刚刚沐浴完的小娘子们齐齐跳了出来,嘁嘁喳喳的嚷着分饼……时穿满意地观察着小娘子们的脸色,心中觉得这次春游,实在是太值了,经过此次郊游后,小娘子们舒缓了心理压力,觉得别人的议论,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难以忍受,现在,她们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

你还别说,拐子们的眼力真八错,她们选的女娘,虽然还是萝莉,但个个都算是美人胚子,这一放开心怀,只见时穿这座院子顿时姹紫嫣红,莺莺燕燕的笑闹个不停,那笑声——众多小美女的笑声,真是人间最美妙的声响。

雨后初晴,一堆女孩搬来板凳,坐在青石板地上,快乐的啃着肉饼,彼此夸赞着肉饼的鲜美……当然,黄娥拿到肉饼后,马上依约递给眼巴巴张望她的环娘,环娘快乐地收起分给自己的肉饼,将黄娥递上来的饼子大大的咬了一口,闭起眼睛来,体会着肉饼的美味,又取出一只肉饼还给黄娥:“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尝尝哥哥做的鸡鸭……嗯,我原以为收拾鸡鸭很费事的,但没到哥哥的手脚快,瞧,他已经开始洗膛了。”

黄娥瞥了一眼蹲在一般忙碌的时穿,怜惜的叹了口气:“哥哥怎么一点不饿啊,也不先吃点再干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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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占女人便宜

黄娥收起饼子,正准备起身,环娘咬着饼子幸福的插嘴:“也不是啊,哥哥并不耐饿的,只是他一顿吃十个人的量,所以吃一顿管十顿。”

“吃一顿管十顿,那太过分了”,旁边的墨芍姑娘插嘴:“也许哥哥看不上这肉饼,我悄悄看了,婆子给哥哥肉饼的时候,哥哥皱了一下眉头,而后才推辞的。瞧他,杀鸡杀鸭挺快的,也许哥哥想留着肚子吃鸡。”

黄娥停下了动作,她慢慢从怀里掏出饼,举到面前看了又看,才轻轻咬了一口肉饼,随即感慨:“不知道‘三月不识肉味’是个什么感觉?我才两个月不吃肉,现在嗅到肉味,肚子先咕咕叫了。”

环娘歪着头:“‘三月不识肉味’的典故我也知道,说的是夫子听韶乐——音乐,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人想不起吃肉?我觉得,什么音乐都不如肉好,它们可不能当饭的……”

正说着,豆腐西施慌慌张张的跑来:“完了完了,我只顾随你们一同下山,忘了去寺里引火种,你们的火种……呀,这都吃上了。”

环娘镇定自若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肉饼递上去,说:“十文钱,你先。”

豆腐西施跺脚:“这是珠玑巷马婆子的肉饼,一个才卖三文钱,你这个小黑心,竟敢卖给我十文钱。”

环娘收回了肉饼:“原来它每个卖三文钱啊……”

想了想,环娘又把肉饼递上去:“那么,承惠十二文钱。”

黄娥跺脚:“你吃的,还是我那份饼子呀。”

环娘回答:“所以才卖十二文钱啊,我分你一半,六文钱,这样你算有钱,去买回两只饼子了。瞧,我不吃闲饭……对了,我还替你白挣了一个饼子,你不是已经吃了一个饼子么——你给我一个饼子,现在我还你两个。”

豆腐西施跺脚:“行,就冲你这机灵劲,我买你的了。你个小环娘,天天嚷着‘不吃闲饭’的小环娘,只敢挣我的钱,一只饼子换四只饼子的事都干得出来,等你长大,谁敢娶你哟?”

旁边众女皆笑。环娘不服气了:“没人娶,正好,不是还有哥哥吗,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有哥哥好啊,无亲无故的都这么照顾我,嗯,如果我嫁了,那还不把我捧在掌心,这样的男人不嫁,可不是傻子?”

这话一说,所有的女孩都沉默了,豆腐西施也沉默了。

另一边忙碌的时穿觉得,这话夸得他太不好意思了,他丢下洗好的鸡鸭,随手拣起一根铁钎向柴房走去,边走边说:“忘了引火种么——没关系,哥有一千种方法引火,一个火种算什么,咱不求人。”

“哟,新鲜了,我今天非要看看你怎么拿根铁钎引火种?”豆腐西施紧跟着时穿向柴房走去。

柴房里有一些制作煤饼剩下来的锯末,以及一些烂木材,时穿举起一段木材,将手中的铁钎插在木头上,旁边堆一堆锯末,而后拿一块石板压住铁钎的尾端,在柴房里寻了一根绳索,往铁钎上缠过无数道绳子,而后,顺手一抽绳子,随即,铁钎剧烈的旋转起来,一时之间,别说钎头周围的锯末,连钎尾那块石板,也被快速旋转的铁签弄的粉尘灰烟四起。

火焰亮了起来,映红了柴房。

看过时穿表演的钻木取火之后,李三娘两眼放光,感慨:“这样的男人怎么嫁不得……嗯嗯,奴家曾隐约听人说,当初在桃花观,时大郎一拳一个,连着打死了六七个拐子,我还觉得那是蒙都头说胡话,一拳一个死,那得多大的力量,可今天我亲眼所见,怎敢不信呐?”

火是冒起来了,虽然天气有点阴湿,但蜂窝煤的好处就是容易引着,煤饼引着之后,时穿看了一眼跟到厨房里的两位新雇的婆子,此时那两个婆子再没敢大嗓子喧哗,被时穿这一眼瞪过去之后,两个婆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老爷是金贵人,烧火这样的粗活哪能由你亲自动手,让我们来!等鸡鸭烫了毛之后,该怎么做,老爷尽管吩咐。”

这处柴房放置了三个大号灶台,炉子一生起来,房子里显得热烘烘。两个婆子一发话,屋内的几位小娘子们彼此望了一眼,齐声向外驱赶时穿:“哥哥出去吧,厨房里的事,向来是女人的活儿,哥哥且在门外指点就行。”

豆腐西施扭了扭身子,问:“大郎,我也跟你们凑一脚如何,嗯,同出同行的,我也不见外了,如今天色晚了,我自己做饭也顾不上,不如就在你这儿凑合吃了,然后我再带着你弄得火种回去。”

时穿点头:“瞧你说的,一顿饭而已,我不在乎……但你为毛说的好像你吃我的饭,还给我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豆腐西施嫣然一笑:“大郎,女人家家的,怎能随便乱说——占女人便宜,这句话不兴乱说滴。”

“得,我惹不起,躲得起,厨房归你,我去门外”,边向外走,时穿边嘟囔:“抄着手看人干活的事,我要不乐意,那不是真傻了吗?”

不一会儿,鸡鸭收拾好了,时穿抄着手站在门外,指点着给鸡鸭身上抹好蛋清,并揉放好佐料,而后让人用长长的铁钩子,将鸡鸭串了起来挂好:“今天我给你们做挂炉烤鸭,——着,这铁炉子炉膛深,把下面那层放煤饼的格栅再向下降低一档,咱们直接搁炉膛里烤。”

时穿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自己都不放心,一支炉膛内塞了三支烤鸭后,煤饼小心的摞了起来,引燃火后,时穿控制着风门,让煤饼缓慢燃烧着……

稍停,他还是决定:保险起见,这东西还是蒸一半煮一半的好。

人品好,真是没办法,挂炉烤鸭初次面市,居然很成功。

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透了出来,令人垂涎欲滴……当然,烤鸭能成功,很可能是由于两个婆子的精心照顾,这两个婆子在厨房里熬一辈子,是职业放火人员,控制火势是她们的专长,再加上十多名女孩子抱着学艺的态度,平均每六个人照顾一支炉子,想出岔子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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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屡战屡败

这一夜,以一顿鸡鸭大宴结束的清明节春游,小娘子们吃得很开心,黄娥感觉到自己撑的站不起身来,她正琢磨着将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半只鸡送给时穿,却见环娘舞着一支烤鸭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黄娥大奇,问:“咦,怎么还有一只鸭腿?”

三只鸭子总共六条腿,三名组长每人分了一条腿,豆腐西施作为客人独享了一支腿,时穿必然分到了一只——剩下那支鸭腿,黄娥明明看见环娘上嘴,三口两口啃得只剩骨头,这时见到她又舞着一只鸭腿过来,黄娥沉下脸:“你把哥哥那只吃了?”

环娘点点头:“哥哥还在等姜丝,他说要用薄饼卷上葱丝姜丝,沾上酱,裹起来吃——这样子,仿佛贺三郎的签菜,不过是裹的东西不是蛋卷,换成薄饼而已。哥哥吃得精细,说的我嘴馋,一不留神,把口水滴上了这只鸭腿,哥哥马上就说:我这几日天天替他通传,活儿做得好,这只鸭腿奖给我。”

薄饼,大家分到一份饼子,但女孩子们多数把薄饼泡到鸭子汤、鸡汤里,连汤带水的一块吃。

环娘说的没错,时穿在吃食上面,似乎过度讲究了……

豆腐西施也吃得歪歪扭扭,提了个灯笼走过来,边走边感慨:“原来鸡鸭也有这吃法,哈哈,见识了。过去听说蔡相公家里光厨房打下手的,就有百十号下人,还有专门切姜丝葱丝的丫鬟,干了七八年只会切姜丝葱丝。当初我听了,还当是笑话,以为大户人家也不过比平常百姓多几样菜……没想到同样是吃,还能翻出如此多的花样。”

豆腐西施提着灯笼,歪歪斜斜的走进西后院,穿过那个水井,就到她的豆腐坊,而灯笼里的蜡就是她引的火种。

第二天天亮,豆腐西施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李大郎的铁匠铺买一个铁匠炉,这玩意确实如是传说的,对于保留火种来说真方便。

豆腐西施赶过去的时候,稍稍有点晚——她自己也是开店的,总得把自己的店铺打开,迎接完第一批老顾客,这才能脱开身。等她到的时候,那间不大的铁匠坊人潮涌涌,都是来询问铁炉事宜的,豆腐西施好不容易挤进去,就听见李大郎嚷嚷:“真拿自己当大爷了,我不去,没看见我忙的脚不点地吗……股份,我的股份掏了钱的,真金白银,只要我不差他的红利,便是官府上也说不过去。”

不一会,李石狼狈的从店中挤了出来,见到豆腐西施,尴尬的一笑。豆腐西施挪揄:“怎么,吃排头了,你那师傅脑子虽然傻了,但公子哥的脾气一点都不变,仅凭一个方子,就对人呼来唤去的,搁谁谁都不乐意。”

李石面红耳赤:“哪里是一个方子的问题,那设计图我师父给了大哥,但大哥的活不精细,一层层炉盘铸造出来,根本对不上岔口,还是我师傅亲自动手替我哥做了模具……

豆腐西施不要乱说,你瞧这几天,炉子仿制的人也不少,可他们仿制十件物品出来,六七件都不合格,我师傅说这是由于炉膛铸造时,模具一层层的叠放起来,每种的,胚胎厚薄都不一样,冷却后收缩比也就有差异……对,这叫热胀冷缩。没有我师傅精细制作出来的模具,别人凑巧仿制出来了,那是运气,不是技术。

你说,我师傅如此精心,这件活儿,仅仅是一个模具的问题吗?”

正说着,路边一个袖手旁观的汉子,笑眯眯的插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怎么别人一样仿制出来的东西——哪怕拿现成的炉具翻模,制出来的模具,造出来的东西也通不合适,原来,这里头有奥妙。”

李石听了这话,抬了抬眼皮,认得,说话那位是他大哥一提起,就咬牙切齿的竞争对手大姨夫的二侄子的妹夫。这种拐了七八道弯的亲戚,一般人不会在意,但李石的大哥从小——不,是李石的祖父从小就跟对方的祖父斗了一辈子,是屡战屡败的冤家。

宋代,手艺匠人都有个尊称,称之为“待诏”,意思是手艺好的皇帝会随时召见,让他制作皇家贡品。自古以来,盐铁是专卖的,铁匠坊都在官府管制之下,为了争夺有限的营业许可证,李石的祖父跟对方的祖父斗了一辈子,儿子继续斗,孙子还在斗。百年来一直处于下风的李家铁匠铺生意越来越清淡,以至于李大郎养活不起兄弟姐妹,这才让李石提前分家,给他寻了个师傅,将他扫地出门。

所谓寻师傅,是要送上一笔拜师礼的,李大郎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思,咬咬牙送了刘牙人一笔钱,这才让李石破门出家。在宋代男人没有成婚,是不能分家的,兄长照顾未成婚的弟弟,这是人性八道德之一的“悌”,做不到这一点,古代中国就认为这样的人是非人类,纯属妖魔的伙伴。

李石明白哥哥的处境,所以他并不怨恨哥哥的所作所为,毕竟按照当时的观念,嫡长子继承家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他不满意的是,哥哥生意才好,就开始抛弃对他给予很大帮助的师傅。虽然从法理上讲,李大郎似乎做的一点没错,但他的行为在人情上,实在凉薄。

挤出人丛的时候,李石还在心里暗暗想:“难怪李家铁匠铺三代没出息,都这种态度对帮助自己的人,今后还有谁敢出手帮助……做事情胸怀不能太小,要像师傅一样,从不在意别人占便宜,别人知道跟他相处有便宜可占,谁不往跟前凑。”

可惜师傅这样的人是绝无仅有,李石正在感慨,听到豆腐西施的话,紧接着听到生意死对头的表态,他再对哥哥不满意,但总不至于帮助自己的敌人吧,认清说话的人来自敌对一系,李石低着头赶紧走。

说话那人笑眯眯的提醒:“你哥哥说,红利他照章交纳给你师傅,所以你师傅管不着——太寡情了,难怪连你这个兄弟都容不下,真是得势便猖狂……嗯,你师傅为了红利帮助你哥,如果我们照出红利,你又怎么知道你师傅不肯。谁跟钱有仇?再说,我们可不是李珍那忘恩负义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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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大眼瞪小眼

那人的话,说的让李石羞得低头飞快的跑开了,那人喊都没喊住。一眨眼,李石跑的没了影子,豆腐西施看完戏,这才走进李大郎的店铺与其商议买炉子。

论起来,李三娘也算是本县小小一名人,时穿租住豆腐西施的院子算得了什么,李大郎只担心豆腐西施那张刀子嘴,他换上了一副笑脸,殷勤的招待着,价钱没的说,狠狠地优惠了不说,并亲自吩咐伙计把两大两小的铸铁炉搬上板车,殷勤地送出店门外,目送豆腐西施远去后,这才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口的仇敌,鼻子里得意地哼了一声,头昂得高高的,骄傲的步进生意红火的店铺。

刚才与李石说话那人抄着手,笑眯眯看着李大郎走进店铺,回身吩咐了身边的伴当,立即转身尾随豆腐西施,摇摇摆摆的走入了小巷。

豆腐西施采购这几个炉子是打算给自家的炉子更新换代,那两只大炉子她打算熬豆浆煮豆腐脑,两只小炉子则需摆进自己的卧室与厨房,准备日常取暖做饭用。等把这些东西安置好之后,她雇的女使绿娘欣然的生着了炉子,嘁嘁喳喳的说:“大娘,这炉子如果没有煤饼,也就是一平常物件。这通身铸铁的炉子,生起火来热烘烘的,冬天还好,夏天,屋子里待不住人呀。

不过,这炉子虽有不小的毛病,但仅烧煤饼一项,却能省下不少炭薪钱,虽然炉子价格贵了点,但咱们一年节省的煤火,也够再添一个炉子了,更何况这炉子保存火种那是一绝——今后我做豆腐时,再也无需一边做活儿,一边不停担心炉火熄了,不得不时不时过去添柴……”

豆腐西施被女使唠叨的心烦,她无语地推开磨坊的门,正望见豆腐店那紧闭的后门——这后面通向时穿的西跨院,也就是共用的水井坊。想了想,豆腐西施终于忍不住迈步出去,并自言自语说:“李三郎从他哥那里出来的时候,我见对面茶楼站着段小飘,还一路尾随我回来……也不知道他们跟大郎谈什么,你在这里先磨豆子,我去望一眼。”

推开了自己的后院门,豆腐西施看到素馨正领个几个女孩在打水,她侧耳听了听后院的动静,听到院里静悄悄的,赶紧问:“李三郎回来后,段家的人是否跟来了。”

素馨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短’家的、‘长’家的,只听说屈二他哥眼巴巴的跑来,因哥哥说要定制几件瓷器,他一转身出去,拿来许多瓷件样品,非让哥哥给演示一下新物件的用法。

如今,哥哥正关起门来给屈二他哥演示,环娘守在哥哥屋门口,凭谁都不让进。我们各有自己的针线活,哥哥不喊我们过去,我们不出那个头。”

豆腐西施嗯嗯地答应着,踏入自家的后院——也就是时穿与一众小娘子居住的院落里,正望见院落中心、空旷的场地上,李石正与段家铁匠铺的人大眼瞪小眼。

段家铁匠铺人手添了很多,当家人段一锤蹲在青石板地面上闭目养神,他儿子、少当家的段小飘,轻声细语的跟李石说着:“……做主的是你师傅,你师傅不点头,凭什么由你来代表你师傅。见不见我们,应该由你师傅说了算,我们是求见你师傅,不是求见你,这座院落也是你师傅租的,你师傅该见谁……”

豆腐西施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位段小飘之所以路遇不打招呼,是因为他也曾经是她的追求者之一……

那是她第五嫁之前,段小飘听说豆腐西施貌美如花,能读会写,又会算账,曾有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豆腐西施“克夫”的恶名声,将豆腐西施娶回家去,以主持段家铁匠坊……

两人会面的时候,段小飘很满意,但豆腐西施却几乎想跳河死了算了。

因为段小飘是个话痨,他能把一句话返来复去、围绕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三面红旗四项原则五个……,七七八八滴从各个侧面给你剖析,直到你产生跳河的念头——若以后日日过这样的生活,豆腐西施还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当段小飘取出金簪,准备插到豆腐西施头上的时候,豆腐西施却张口向对方索要一匹“压惊”锦缎,而后,她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根本不听段小飘喋喋不休的询问原因,此后,为了躲避段小飘的穷追不舍,豆腐西施随随便便的把自己嫁出去了——如今她事后思量,在她嫁过的数任丈夫中,就数第五任丈夫身份最卑微。

幸运的是,她第五任丈夫在她所有嫁过的男人中,身材最雄壮,他是本县捕快,也是蒙都头的师兄,当时豆腐西施已经有四嫁的名声了,不过前四任丈夫都是文人,这第五任不信邪,偏要娶娇嫩的豆腐西施回去当家……在成亲的前两天——就差两天便能吃上豆腐,县里接到一起报案,捕快集体出动,嗯……

好吧,事发前,因为“第五任”就要与豆腐西施成婚,当时快班的第一快手、如今的蒙都头、蒙县尉,还特意嘱托第五任留在家中,等这群捕快顺利的将盗匪缉拿回县衙,谁都想着该没事了,结果出事了——有一个盗匪没捆好,“第五任”于是成为一具尸首。

当然,这名未捆好的盗贼事后也被手忙脚乱的捕快格杀当场,但豆腐西施的“第五嫁”也没戏了,这么虎背熊腰的“第五任”都没能避过克夫魔咒,整个县城里再无人提起娶豆腐西施,此后蒙都头虽然常嚷嚷着要接过师兄的班,把豆腐西施娶回家去,但也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蒙都头终究没有做成第六任。当然,段小飘也没有勇气做第六任,事件发生后,段小飘再见豆腐西施的时候,仿佛陌生人一样,即使豆腐西施跟他说话,他也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今,这效果显然还存在,段小飘正在絮絮叨叨,瞧李石那东张西望的样子,仿佛在寻找一条河,好让自己跳进去,但这一切嗡嗡声,在豆腐西施出现的时候嘎然而止,段小飘紧紧地闭上了嘴,两眼的瞳孔变得毫无焦距,仿佛在沉睡,或者在打盹。

李石感激的看了豆腐西施一眼,豆腐西施憋住笑,假装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很淑女的娉婷走过院落,来到时穿所居住的那一横排屋子时,她咯咯一笑,故意婀娜地扭了扭腰,贤淑地用手帕捂住了嘴——笑不露齿嘛……果然,身后响起了咕咚一声跌倒的声音。

环娘迎上前来,张开双臂拦住了豆腐西施:“要通报的,要通报的,里面正在商量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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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恍然大悟

豆腐西施笑的清脆,她特意扭了扭腰,做出娇娆的姿态:“你不吃闲饭……我听说大户人家,通报一声都需要收门包,你的门包是多少?”

环娘把手指放入嘴中,咬着指尖沉思。豆腐西施赶紧说:“像昨天那样,一个包子十二文,我可付不起,我一块豆腐才卖两文钱,你自己琢磨一下我该给多少钱,如果要的狠了,我需要卖多少块豆腐啊?”

环娘仍然咬着手指,嘴里含含糊糊的回答:“哥哥曾经说过,我们住这院子,总得让人得一点便宜——按这话论起来,你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能不能进去,全在于我……两贯钱。”

听到这数目,豆腐西施顾不得背后的目光了,她跳着脚,不顾形象的说:“两贯,你抢钱啊……”

正在这时,豆腐西施隐约听到门内传来屈二他哥的说话声:“……盐铁专卖啊,这东西虽然好,但如果加上柴薪钱,再加上贩盐的重税,恐怕也剩不下多少利润了——你瞧,连过滤都要用宣纸,宣纸多贵啊……”

豆腐西施跺着脚,发狠的说:“两贯就两贯,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回头我给你。”

说着,豆腐西施推开门,身后,环娘紧着喊:“可别赖账啊……不过,赖账我也不怕,我哥哥一拳一个死,谁敢赖我哥哥的账。”

门内几个人见到豆腐西施推门进来,屈二皱了皱眉,屈二他哥嘴唇动了动,露出拒绝的意思,但他抬眼看到时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豆腐西施掩上门的时候,不忘跟门外的环娘争辩一下:“是没人敢赖你哥的账,但你这钱,是你的账还是你哥的账?”

说完,豆腐西施砰的关上门,嘴角笑意盈盈。门内的时穿皱了皱眉头,回答:“环娘年纪小,她现在虽然有了挣钱意识,但收的钱自己从不取,都是委托我保管。”

言外之音,所以,欠环娘的账也是欠我的帐。

欠男人的账,嘻嘻,豆腐西施从不在意的,大不了欠账肉还,可这海州城,有男人敢来惹她吗?豆腐西施挺了挺颤巍巍的胸膛,直接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一大堆物件:一只大漏斗,漏斗上户口上趁着一张滤纸,那滤纸很湿润,也很肮脏。

屋子中心摆着一个小炭炉,炭炉上的火正旺,但炉子上却没有东西,一只浅浅的瓷碟正摆在桌上,碟子中盛着浅浅一层水,微微散发着热气——此时,碟子里虽然有水存在,但水底部却浅浅的生成了一层盐,盐粒很细,很白,仿佛沙子一样。

时穿说话了:“这样啊,那我们换一种方法,不用生火加热过饱和溶液,让它自然的、通过太阳光暴晒蒸发,得出细盐来。

这么做的话,我们唯一的成本就是宣纸和瓷碟,所以我需要一种特制的瓷碟,很扁平,上面带个盖,过滤后的过饱和盐水,都装入碟瓮中,一层层落在架子上暴晒,等它被阳光晒干后,也能得出同样质量的细盐来。

当然,这种细盐,依旧成本高,但碟瓮可以反复使用,所以初始投资虽然大,每次生产所消耗的成本却不多……你说盐铁专卖政策,那么好,我们制作出来的细盐不叫盐,就叫‘洗牙沙’。”

屈二他哥望着碟子底部那浅浅一层白盐出神:“洗牙沙,这名字号,唐代的时候,陕甘盐池里出的盐,被豪门大户当作早晨漱口刷牙的东西,平民百姓因为它颜色青白,通常称之为青盐。

如今盐池被西夏占领,豪门大户断了青盐的供给,这青盐一天天的价格高。如果把这种方法制出来的盐称之为‘洗牙沙’,那么,没准真能避开盐铁专卖。”

时穿点点头:“制作这种洁白如沙的细盐,不是我的目的,它只是初级产品,我还要用这种细盐继续制作其它的东西,这次叫你来,是问一问:制作‘洗牙沙’的设备,有没有可能卖出去。”

屈二他哥想了想,回答:“因为盐铁专卖,这东西不方便公开销售,而且这事是精细活,虽然看时大郎动手时,做的很容易,可我们不能每卖出一套碟瓮,就手把手教给人一套方法吧。”

时穿点头:“原来如此。”

屈二他哥随手取过来一件笔洗,这浅碟是洗毛笔用的,倒是符合时大郎描述的要求:“时大郎再演示一遍?”

时穿接过笔洗,熟练地取过一张宣纸,叠成四方,然后绞了个弧形角,而后将这张宣纸放在漏斗上,用清水湿润,再将官盐——也就是现代人通常所说的“大粒盐”,倒入水中溶化,将盐水过滤,过滤后的澄清盐水装满一笔洗后,时穿扣上盖子,说:“现在就需要做一排木架子,将这些装满盐水的瓷碟放在架子上,等着太阳暴晒使水分蒸发。”

屈二他哥喃喃:“这样细白如沙的盐还仅是初级产品,大郎究竟要做什么?”

“帮我做一个大号瓷坩埚,胎要足够薄,体积要足够大,我要用这种坩埚,保证锅内的温度缓慢上升,所以锅底不妨厚一点,锅周边可以薄一点。”

屈二他哥情不自禁飞脱口而出:“这要做什么?”

时穿笑而不答。

屈二他哥想了想:“可以做,我今晚就回去让你制胎,明日正午放入窑中开始烧制,最多七天交货……这东西……盐铁专卖啊,制作的东西不好公开卖,但大郎如果让我婆娘过来旁观一下的话,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绝不对外人说起。”

屈二他哥说完,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豆腐西施。豆腐西施刚开始听的一头是包,但最后她恍然大悟:“提纯,大郎说的是提纯,我做豆腐的卤汁,也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如果卤汁配的不好,里面含的杂物过多,做出来的豆腐发黄……

呀,难怪当初时大郎说我那卤汁就是小儿玩意,大郎既然会这手本事,配个卤汁那还不是小儿辈做的事情。”

豆腐西施这句话让屈二他哥如梦方醒,他打着哆嗦:“原来是……啊,不止豆腐坊的卤汁要提纯,染布坊、药坊……但凡是天下间用药的地方,那个不要提纯?这是一个新物件啊,它比笔洗要大,胎要薄,不妨叫它……”

“蒸发皿”,时穿脱口而出:“正规的蒸发皿应该用琉璃制作,那才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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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吃喝不愁

屈二他哥打着哆嗦:“用琉璃(玻璃)制作蒸发皿,那该是制作仙药的吧,当今官家崇道,喜欢制作丹药,我这个蒸发皿,如果让官家知道了可不得赏我一个道官做做。”

“道官”这个词让屋内几个人都皱着眉头,屈鑫见到时穿神色不好,赶紧说:“子不曰怪力乱神,哥哥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神魔鬼怪上面?”

“啐——你书读多了,都读傻了。告诉你,当今天下唯有两种人不用纳税,一种是十年寒窗高中的举人,一种是佛道出家人。如今每年四十万举人赶考,取中的进士不过三百余人,比遭雷劈的人还罕见。小弟你读了多年书还是一个村秀才,不如去做个道士,花点钱买个度牒,肉也吃得,美色照样不少,还能顺便拐女人……”

才说到这,屈二他哥突然想起,时穿一伙人就是拐骗案的受害者,他声音低沉下来,依然不甘心的说:“你看桃花观的妙泰,虽然离开了桃花观在家修行,但她手里头有一张度牒,不知多少人带着田产想投靠她门下,人图的什么,不就是图个免赋税徭役,且官府管不着吗?

我图个道官又算什么?你是没出息,总考不上举人,现在家里赋税重啊,光差役一项,每年免费要给官府做几个月,如果你考了举人,或者我当了道官,这些差役赋税全免了,能省多少钱啊?”

时穿听到儿,听出了门道,假装不经意的问:“你知道妙泰道姑如今住在哪儿?”

屈二他哥一扬脖子:“当然知道,我家娘子就是从她庄子上出来的,她现在自立了女户,因为手上有出家人的度牒,所以整个村没有差役,赋税减免七成。那个村还是近几年人口自然汇聚,才形成的村落,所以现在被称为‘崔庄’。”

“那庄子,离城很远吗?”这年头十里路能够走半天,如果太远了,时穿就考虑放弃了。

“不远,离城约十五里开外,她家的庄子再过去两三个庄子,也就是云台山。”

时穿想了想,沉吟:“也好,反正你要准备材料,采购一些配件才能给我提供货物,明天有空,我去转转看。”

黄娥马上一指门外,打岔说:“哥哥走了,环娘没人管便会玩疯了,不如哥哥把环娘带上吧。”

豆腐西施刚才听得满头雾水,这时才找见空隙插嘴:“大郎你又要鼓捣点什么,这次缺钱吗?嘻嘻,你日日住在我家院子,要不我帮你凑一点小钱,多少也我算点股份。”

时穿噢了一声,态度很不以为然:“不过是一点简单的物理提纯法,李三娘马上会看到一场化学大变化,那才是划时代的……既然李三娘想凑一份子,那就来吧,一点小技巧,不值得藏着。”

李三娘赶紧表态:“值得,以前我家的卤水都是用绢纱过滤,一层绢纱不够,要好几层垫上才行,如今用宣纸,这宣纸虽贵,但总比绢纱便宜吧。”

黄娥很讨厌豆腐西施这种商人趋利的习惯,她皱着眉头插话:“可是绢纱可以反复使用,这宣纸用过一次,恐怕再用不成了……如果读书人知道我们如此糟蹋好纸,怕又要骂我们侮辱斯文了。”

李三娘啪啪胸口:“嘻嘻,这院里不是没读书人吗。这样才好,让那些酸儒根本想不到,这才是好生意——洗牙沙,这玩意看着量不大,却跟煤饼一样,都是细水长流的生意。大郎,我与你十贯钱,够你做试验了,做成的生意,算我一份。”

说完,李三娘担心的看了看时穿——她连续几嫁,可都嫁的是读书人。

没错的,中国象形文字起源于图腾祭祀,所以古时候字都是神圣的,一般不容亵渎。连带写字的纸也是神圣的,谁敢糟蹋纸,读书人会群起而攻之——这要是让大宋朝读书人知道,一伙人躲在屋里用唐代贡纸:宣纸当滤纸,那这一屋子人别想活了。肯定被人骂死。

然而,所谓的技术壁垒是什么?就是一些人根本不会向那个方面设想,却偏偏被采用。

满大宋再找不出第二个不拿神圣的纸当回事的人,其他人哪怕此刻正在时穿的院中,隐约听到了片言只语,但他绝想不到需用宣纸来滤过盐水——真正知道诀窍的人怕被读书人骂,也绝不敢说出去。

这就是技术壁垒,比什么保密措施都强。

“就这么定了,娥娘,跟豆腐西施立契约——咱在她院子里做活儿,拉上她一份也是必然。屈大,这生意你做吗?”

“做,怎么不做”,屈二想了想,一横心:“虽然蒸发皿是件专业器皿,要的人少点,但架不住用的人多——等大郎的洗牙沙制法扩散出去,哪个大户人家不备上几个蒸发皿,那时它就成了日常器具了……大郎,这笔生意还是有点勉强,我做了,但你今后再有好处,可不能忘了我。”

屈鑫他哥说完,细心的将时穿手绘的图纸卷了起来,稍后,小心的问豆腐西施:“我听说院子里守了些人,李三娘,我从你哪个门走?”

豆腐西施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说:“你先等等,我可不是特意为你这事而来,大郎,你答应交给我做横山豆腐乳制作的技术,我可等着呐,眼看着快中午了,我家豆腐又剩下,你可得想着点这事……呀,你院子里还有人等着,你先忙,等午后我来找你。”

时穿答应着:“昨天下了小雨,鲁大他们用一些稻草席子盖住刚铺好的地,李三娘把那些稻草席子收拾一下,等会跟豆腐一块儿拿来。”

李三娘娇嫩的脸笑成了一朵花,福了一礼,领着屈二他哥出了屋门,紧贴着墙根从西跨院走。院中守候的段一锤与段小飘跟李大郎是仇人,但跟屈二他哥不是,屈二他哥腋下夹着图纸,不方便过去打招呼,他远远的在门廊下冲段氏拱了拱手,而后低着头,尾随着李三娘向西后院走去,神态间,仿佛他是特地来找李三娘的。

段一锤含含糊糊的冲屈二他哥回了个礼,段小飘两个眼珠尽力往天上翻,仿佛想寻找云彩里藏的大雁,压根没注意这里的情景。而李石见到人都告辞了,不自在的走进时穿的屋子,尾随的段一锤等人紧紧跟上,环娘张开两个小胳膊,想拦阻,段小飘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把金豆子,塞在环娘的手上:“快接好,别漏了。”

金豆子是特意为打赏别人制作的,每一粒都是黄豆大小,大约七八克的模样,按古代的算法,其重量是一钱到两钱,恰好可以兑换一两白银,也就是一贯铜钱左右。

段小飘抓的这把金豆子约十几粒,他故意漏了几颗在地上,环娘接过黄灿灿的金豆子,正不知所以然呢,目光被几只滚落的金豆子吸引,豆子圆溜溜的,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滚动着,环娘唯恐遗失,迈动小腿去追逐,等她将金豆子都捡起来,放到嘴里咬了咬,发觉根本咬不动,还想问问送礼物的人,一回身,门口已经空空荡荡。

第68章 亲亲仇仇

门内,李石面露难色,嚅嗫:“我哥哥说今天很忙,说师傅是闲人,有什么话,不妨请师傅移步去他店中,有啥事当面说。”

时穿愣了一下,没见过这样刚刚求了人,转眼生意出现转机,立刻将恩人丢到门背后的人——这可是宋代呀,古代这样的人可不受待见的,怎么自己遇到了一个?

段一锤见到有机会,赶紧迈过门槛,上前把李石挤到一边,紧着冲时大郎拱手,并自报名号,段小飘在父亲身边插嘴解释:“大郎,实话说,我们与李四那家伙儿有点过节,几十年来争斗不休,论理我们是不应该找上门来的,但我父亲说你是李石的师傅,却不见得是李四郎的师傅,你跟李四没行过拜师礼,没在官府上上档的。

至于李石这家伙……”

时穿打断段小飘的话:“李四是谁?”

段一锤稳稳地回答:“李石他哥叫李珍,排行第四,人称李四郎,你徒弟李石,家中排行第十二。”

“哦”,时穿明白了,这说的是李石他哥。平常大家都李大郎李大郎叫惯了,倒不记得外面人还按他的真实排行称呼。

段小飘接着说:“所谓‘亲亲仇仇’,亲自己亲戚的友人,仇自己的仇人的同伙,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但时大郎跟李四那厮谈不上亲眷,李石这家伙已经跟哥哥分家了,他与李珍从此是两家人,时大郎与李石是师徒关系,跟李石他哥只能算是‘路岐人’……”

段小飘嘴碎,说起话来声调没有起伏,听起来嗡嗡嗡的,让人头昏脑胀,时穿忍不住打断对方:“你究竟想说什么?”

段一锤咳嗽一声:“听说时大郎又要订购新物件?”

段小飘马上接过话题:“大郎想进店卖货,买谁的货不是买?进谁的店不是进?李珍能够做到的,我段家铁铺照样能做到,而且只可能做得更好,不可能更差。时大郎那笔钱在谁那里花不是花,咱们彼此既然没有仇,这钱让谁赚不是赚……”

“我明白,生意就是生意,既然李珍忙不过来,我又要急用一些物件,委托你们制作,也不成问题。但李四郎给我制作的东西,我一个钱不掏,只是容许他销售我设计的东西,就这样,他许我三分利。”

段小飘刚想插嘴,段一锤咳嗽一声:“三分,大郎,你真厚道——我儿子刚才说过了,李珍那厮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成交!李石,领这些人去衙门上档子。”

几个人脚下并未动,段小飘又问:“我段家铁铺其实不想抢李珍的生意,毕竟有大郎与李石的关系摆在那,我们也不想让李石为难,不知时大郎这次采购什么物件,能否向小铁炉一样卖的热火?”

听到段家不肯插手铁炉生意,李石精神一振,这样一来李家铁匠铺还有条活路,他们就能依仗着这独门生意逐渐改善家境,那么李石领着段氏上官府上档子,也就不怕家人责备了——在这个宗亲社会里,虽然李石被他哥李珍很不厚道滴踢出了家门,但家族之情,不是国人能轻易舍弃的。

哥哥不仁,弟弟却不能不义。

时穿耐心的回答:“这次制作的是一种榨油机,形状有点像压制煤饼的机器,但更精致一点,我原本想着李珍替我做过一趟,手熟,这次只是稍稍改进煤饼压制机,也许他更熟练……既然他不想做这单生意,你们来。”

段小飘看了眼父亲,段一锤保持着沉默,段小飘急忙说:“听起来,这东西似乎不是平民百姓用的物件,销路恐怕比不上铁炉子。”

时穿坦然承认:“没错,或许是吧。这种机器嘛,我想,农家今后榨油榨汁,大约都用得上,它或许不是日用品,在城市里销售也许不行,但它的制作门槛更高,更不易仿制,嗯,到农户销售,绝对是个独门生意。”

段一锤沉声开口:“这单生意,我们接了。”

段小飘有眼色,马上补充:“一样米养百样人,咱大宋朝遍及各地的榨油坊,都有自家的技巧,大郎这种机械或许好用,但各家榨油坊都有自己的设备,用十几年了也算顺手,让他们自己掏钱另行添置新玩意,一时半时恐怕做不到。人家用原来的工具,也能赚钱的,凭啥要再花钱置办新工具,不是吗?

如此一来,大郎,这单生意见效恐怕要等十数年后,咱们段家铁铺愿意接下这单生意,亏本做了这单买卖,就指望以后呀。大郎,你说咱们初次见面,又没有一个好徒弟中间牵线,你担心我们的手艺也是正常的,我们会保证做好这单生意,只是,大郎,咱们也担心……”

正说着,环娘的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手上摊着金灿灿的十几粒豆子,牙齿豁了半粒,不满的抱怨:“哥哥,客人给的豆子很难咬,我的牙齿都磕坏了——这什么豆子。”

金灿灿的黄金光耀人眼睛,在这金光映衬下,环娘满是裂口的小手更让人心痛。

时穿巴不得有人打断段小飘的话,赶紧招手:“环娘,这豆子不是吃的,那颗牙磕坏了?没事没事,你该换牙了,那颗牙掉了正好。”

李石赶紧上前打断段小飘的唠叨:“段家的,跟我去衙门上档子吧——你们放心,我师傅亏待不了你们。”

还留在屋内的屈鑫赶忙插话:“同去同去,鲁大正在替王大官人安装马桶,他家就在县衙隔壁,我们刚好同去看看。”

时穿也不留客,等众人被轰出屋门,只听身后时穿对环娘说:“莫怕,哥哥正在想办法治你的手,再等三两天,需要的药物就制作出来了……”

到了第二天,时穿牵着环娘的手正准备出门,刚走到甜水巷口,蒙县尉兴冲冲的跑了过来,直嚷嚷:“娘也,时大郎,真让你说对了,那桃花观被盗之后,观主想的是俗人作案,所以到县衙报了失窃。可观里的神像没有了,总得让道监出面吧,我当场要求让道监过来,她们立刻推三阻四的。

娘也,后来,我一看失单就乐了,观里丢失的金银首饰,居然尽是些出家人用不上的东西,比如簪子钗环戒指,出家人,用什么金银簪子,这戒指,还是镶宝石的……后来我说,按惯例这张失单要张贴出去,以便人人留意寻找失物——但这样的失物,你们愿意让我贴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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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杀富济贫

蒙县尉仰天大笑,乐不可支:“哈哈哈哈,那桃花观主一听这话儿就慌了,赶紧否认曾丢失了东西,后来干脆否认出了失窃案……娘也,这桃花观真富裕,为了让我忘了这件事,她们出了足足三百贯作为跑腿费。

三百贯啊,嘻嘻,时大郎真是我的福星,只要遇上你就有进项。嗯,今天我特地跑来见你一下,不知道还有什么好事在等着我……亲娘也,如今这日子过的,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蒙县尉就想过来说一句,他也不指望时穿回答,把话吐槽完,又一个转身,风风火火又向县衙里跑去,仿佛县衙里,等着给他送钱的人已经排成了队。时穿只得在后面喊:“收钱——你你你,小心点,大宋朝的御史可不是倪大姐之流的‘代表’,他们是敢批评的,你,可别把不该收的钱……”

街角发出一声咯咯的笑,打断了时穿的话,褚素珍的身影随之冒了出来:“看史掉眼泪,替古人担忧。蒙县尉从一个都头爬上来,什么事不知道……嗯,我路过,顺便来看看小环娘,你们,这是打算出门吗?”

环娘扬起粉嘟嘟的小脸,稚气的回答:“哥哥领着我去看妙泰姑姑——就是庙里照顾我的那个道姑。”

褚素珍想了想,懒懒的回答:“穷日追欢欢不足,恨无为计锁斜晖……左右我无事,闲着也是闲着,罢了,我也顺便去看看妙泰。”

褚素珍才这么一开口,门后嗖的跳出黄娥来,微微做一福礼,盈盈地说:“同去同去——哥哥见了生人不会说话,我去,有什么话我来帮哥哥说。”

褚素珍纤嫩的玉手招了招,在空中划过一道诱人的光,招呼说:“那好,我正想与你彼此聊聊天……放心,桃花观的事,海州官府虽然没有明说,但官府越是不肯明说的事情传的越离谱,如今通海州城没人敢惹你哥哥,城中的无赖们,消息灵通着呐。所以你不用在意你哥不会说话,通海州城也没人在意你哥哥说话能得罪人。”

黄娥微笑着相应:“那是,无赖们就吃这碗饭,消息不灵通,惹了不该惹的人,他们怎么有活路。”

黄娥同意褚素珍的观点,但并不代表她放弃这次旅行——她只要能隔开褚素珍与时穿就行,所以她也并不反对坐上褚素珍的车子同行。另一旁的环娘早已急不可耐,不用人搀扶就爬上车子,急急催着大家走。

褚素珍脚下未动:“我今天顺路来,也只为提醒你一句,听说大郎你最近迷上了鼓捣匠人的手艺,连我母亲都打算找你徒弟改建茅厕,我听说了,特意来提醒你一声。

大郎,你知道匠人为什么被称作‘待诏’吗?手艺好,又是独门生意,没准官家就要诏了你去做工。给官家做工是没有钱的,那叫差役。不仅没有钱,还要自备干粮,且有工期限制,做不好更是难堪——当今官家最宠幸李师师,你可知李师师是怎么变成妓女的吗?

李师师的父亲就是远近有名的碾玉待诏(玉器制作匠人),雕的一手好玉器,却被同行忌恨,推荐进入官家碾玉司做待诏——他制作的是官家设计的假古董……果然没多久,误了官家的工期,制作不符合标准,于是全家成为罪人,连妻子儿女都发售了做官妓。

长卿兄独自一人什么也不怕,但可怜这些女子,今后一段时间要依附你而生,你万一出了事,这些女子不免才出火坑,又入狼窝。所以,匠师的手艺,钻研一下没什么,可若头顶上没个帽子,还是小心点好。”

所谓帽子,在古代意味着“官帽”,古代普通人都带幞头的,有帽子就有身份,哪怕是举人秀才,也有自己的“标志性帽子”。

褚素珍关切地拽了拽时穿的袖子,以加强语气,但却发觉她说话的对象茫然的瞪大眼睛望着她,仿佛她说的是外星语。褚素珍一跺脚:“我知道你万夫莫敌,真出了事你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这世上谁没有牵挂,别人收拾不了你,难道不能从你牵挂的人身上下手?”

“我明白,谢谢褚姑娘好心,我刚才在愣神是想着……”

时穿想了想,终于无奈的叹息:“……算了,我依褚姑娘的话。今后,先找个帽子,再说其他。”

褚素珍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福了一礼,却不再说话,她转身拉着黄娥上马车,等时穿坐上车夫的位子,马车开动了,车里的褚素珍透过窗帘望着时穿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悄悄问黄娥:“你这位哥哥,虽然看起来很热心,但怎么一副‘做完事就走’的态度?”

黄娥瞪大眼睛,掩饰的说:“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褚素珍咯咯一笑:“唐传奇故事里,常说一些大侠事了拂衣去,我读到这种传奇的时候,常常责备这种人不是大侠,是流氓,杀人放火的事情自己做下了,却不肯承担责任,拍拍屁股自己跑路,还以为自己这是潇洒,我却看是无赖。

自古至今,这世上什么时候没有官府?侠以武犯禁,犯禁的事情出了,官府总要善后,做下事情的人跑路了,跑不了的是当地无辜百姓。官府要结案,总要寻出一个罪人来,但那个自称‘大侠’的脚底抹油跑了,罪责只能由别人承担,这不是‘无赖’是什么。

我常常想,唐传奇里宣扬这种文化,那应该不是唐朝的主流,应该是唐朝的旁枝末节,是一种唐代‘无赖文化’,是个人就不该崇尚这种‘无赖文化’……当初,桃花观里发生事情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们这些无辜的女孩子最可怜,身为女人,出了这种事,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了。

然而,这还不是底线,最可怕的是:遇到一个无赖,自称大侠,他把拐子都杀了,自己拍拍屁股跑了,没准临走之前,还把庙里的财物席卷一空,号称这是‘劫别人的富裕,济自己的贫穷’,因此自己是一位‘劫富济贫’的好汉,活该别人来敬仰与膜拜。

他拉屎不擦屁股,自己跑路后,官府总要做出一个结案吧——找谁,怎么解释当时的情景,谁来承担杀人的罪责?被害者财物丢失,又算谁的?

嗯,当时,时长卿事后没有走,一副热心善后的模样,似乎要把你们负责到底,我觉得这样的人,真男子也——敢作敢当,善始善终,比那些杀了人拍腿便溜的混账大侠,要强百倍,这才是人间伟丈夫。

但可惜,他后来做的事,有点让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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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人情世故

褚素珍停了一下,等待黄娥的响应,可她没等到,只好语重心长的继续说:“你们这些女孩子,那剩下的半辈子,最需要的是不引人注目默默无闻,让世人不知晓你们的存在,世人无知愚昧,总喜欢拿别人的伤痛寻自己的开心,总揪住人短处来娱乐,如果你们话题不断,这辈子怎么嫁人?”

黄娥默默无声,马车上,时穿其实也听到了背后的说话声,他低头自忖:“心急了吗?哦,做铁炉做煤饼做烤鸭……,为了生存,过于密集的动作,惹人注意了?世人的想法真让人无所适从啊?!”

环娘在一旁乐呵呵的拍手:“我不怕不怕!哥哥说:如果我们闹的动静大一点,让人人聊谈起我们,那么我们的父母也许会听到传言,自己就会找上门来,省得我们大海捞针似的满世界寻找。呀,哥哥倒不曾说这样名声会坏了,不过,名声坏了环娘也不怕,哥哥总会负责滴——

如今在哥哥身边,我虽然也常常想家想父母,但环娘这辈子能否再见他们,哥哥说他只管做,却说不清后果……嗯,既然这样,环娘只好往好处想:比如,哥哥照顾我也挺好的,吃的比家中好……还有,环娘手皴了,哥哥心痛,四处张罗寻药——便是环娘的亲生父母,都没这么关切环娘。当然,我不是说父母不好,他们是太忙,顾不过来的。”

褚素珍愣了一下:“这样啊……这事儿,真难说你们做的对不对——也许,父母都知道你们有钱,或许能借钱上路来寻找你们,只是,这样一来,你们今后不免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遇个好婆家还罢……罢了,这事儿不谈了。”

车轮粼粼,褚素珍撩开车帘,从细缝里观察坐在车夫旁边的时穿。时穿这辆骡车,赶车人是刚雇来的一个婆子,那婆子穿一身大红,鬓边擦了一朵碗口大的花儿,她赶的骡子是插翅虎精挑细选,用做逃命跑路的,所以这骡子仿佛骡子中的战斗机,雄峻的体魄,轻快的马蹄,引的擦肩而过的人纷纷侧目而视。

赶车的婆子能开上这样的顶级跑车而得意洋洋,她努力表现的像骡车上的主角,与此同时,侧脸斜靠在马车上的时穿几乎被人忽略。

然而,还是有人认出了马车上的时穿,褚素珍掀开门帘,隐隐约约的谈论声便透了进来:“好雄壮的汉子,这位恐怕是一拳打死插翅虎的时大郎吧,听说他住在豆腐巷,这几日,豆腐巷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少了许多。”

“就是就是,过去那位蒙都头,嗯现在的蒙县尉,特意交代了城鼠社狐,说这位时大郎很好认,个子超出常人一头,看这架势,人躺在车上,大车都拉不住他,还露出半截小腿——可不是时大郎吗?”

“嘘,小声点,蒙县尉反复交代,前往别去撩拨他,这人脑子打傻了,当初蒙县尉言语失态,这人连蒙县尉都敢打,挥出的拳风将蒙县尉冲的一个趔趄,幸亏咱海州城第一才女喊住了他,要不然,咱们今天要去墓地上凭吊这位过去的蒙都头了。”

一个更猥琐的声音传来:“嘿嘿,蒙都头在县里也算雄壮的了,如今见了时大郎仿佛老鼠见了猫,偏偏褚姑娘一嗓子就能阻止他,难道这位时大郎不爱江山爱美人?”

“嘘,不要命了,他是傻子,听了这话,万一恼怒起来,不要说冲你给一拳,便是瞪你一眼,你能消受得起——这样的话都敢说,可不是一心寻死?!”

褚素珍放下了帘子,刚才的闲言中把她也说到了,让她有点脸红,但她还要说:“瞧瞧,世人的闲言多么可怕……娥娘,环娘刚才是那个意思,你的心思比她还多,难道你……”

黄娥的脸微微发红:“大郎在事发之后,一个月内大门不出,可不是为了我们,娥娘受救命之恩,怎敢妄自责备恩人?”

褚姑娘放下了帘子:“我今天跟着来,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声,你们是劫后余生之人,如果你们因为这场劫难,反而鱼跃龙门,那你们收获的不再是同情,而是嘲讽——这就是人情世故。”

稍停,褚素珍长叹一声:“世情的枷锁谁能挣得开?女人这辈子,怎能不小心翼翼?”

黄娥眼珠转了转:“娥娘年纪小,原来不知道人情世故,但看到褚大姐仅凭满腹学才,在海州城呼风唤雨,却也如此畏谗怕谤,不禁心有戚戚焉。”

褚素珍长叹一声:“子非鱼,焉知鱼之忧?”

宋代的社会风气秉承唐代,更多少带有一点五胡乱华时代胡人带来的风尚,这个朝代比较开放,而整个大宋朝百分之七十的赋税来自海外商贸,所以开放的气氛也渗透到社会各个阶层当中。这时代更是中国市民阶层诞生的年代,市井百姓对外来事物的态度,连现代社会都自愧不如。

这时代男女之间的恋爱关系也多是自由恋爱,从宋代几位女诗人的记载当中,她们换男友简直像换股票一样,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合则留不合则去。

然而,即使是现代社会,这种行为也免不了遭人议论,宋代的褚素珍虽然率性而为,她承受的压力也是有的——多少言词尽在这一声叹息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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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妙泰道姑所属的崔庄,庄农很诧异的望着这两辆马车驶进庄子。

雨后不久,地面还湿润着,车辙在门前留下深深的印记,这车辙很新鲜,很独一无二,更衬得崔庄有点“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味道。

时穿跳下了骡车,没等他开口,庄农已经紧着喊:“时大郎来了,我琢磨着这几天你也该来了?”

什么叫“该来了”?

我也成了名人?!

其实,我这么热心,也不是天生喜欢拿好人卡,我只是在享受作弊的乐趣而已。

来到宋代开金手指,太有趣了。

紧闭的大门轰然开放,两辆马车长驱直入,妙泰的女使站在廊下,欢快的迎接时穿:“时大郎来了,这几日,姑娘正琢磨着,想借时大郎这尊大佛震一震海州的浮浪子,这下可好了,天随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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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心若有善就是佛

褚素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娇嗔的抱怨:“小红,我呢?好歹我也是跟妙泰姐姐几年的交情,怎么你眼里只有时大郎,没有我?”

小红脸色一红,褚姑娘这话说得暧昧,这话要是别人说了,小红肯定反唇相讥,但说话的是褚素珍,一方面知道对方说话有口无心,另一方面畏惧对方的名气,小红干脆装不知道:“哎呦,门房通报只有时大郎,没想到褚姑娘也到了,我回头一定责骂一下门房——不知道这是女人的庄子吗,怎么眼里头只有时大郎,没有褚姑娘?”

“可别——”褚姑娘马上掩饰:“我如今的名声已经够臭了,这次再让人知道跟时大郎结伴而行,那闲人不知道该传成什么样子了?”

小红作揖:“褚姑娘别取笑我们了,崔姑娘正在门里等,耽搁了你们,我可要挨骂了。”

小红是女使,“女使”跟“使女”仅仅是字词顺序的颠倒,一下子就跨越了两个时代。前者是雇佣的打工妹,后者是毫无人身自由的奴隶;前者是唐宋,后者是明清。

小红是崔府雇用的自由人,她跟崔府签了十年雇佣合同,期间,崔府的小姐出家做道士,小红因雇用合同没满役期,也跟着崔府小姐——也就是妙泰,进入庙里伺候妙泰起居。入乡随俗,她在庙里也换上道姑的工作服,现在妙泰回到自己的农庄,小红也恢复了俗家打扮。

恢复俗家打扮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她称呼妙泰方式也改了,以俗家本姓称呼妙泰为“崔姑娘”。

褚素珍沉吟着往门里迈步,边走边思索小红称呼的变化,这变化意味着妙泰的新身份吗?

回头望,时穿对称呼的变化毫无感觉,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小红已经改成俗家打扮。

黄娥从小生活在勾心斗角的环境,对人情世故的变化最敏感,每到一个新环境,她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出任何纰漏。这时,她觉得有蹊跷,而时穿这个人间过客,很冲直撞多少年,不屑去纠缠家长里短,他一脸坦然与不在意的向里走着。

黄娥则揪起了心,她快速走了几步,超越了时穿,见了妙泰后,她抢着上前,揽过打招呼的事,抢先对身穿俗家衣服的妙泰致问候词……但寒暄过后,时穿还是说错了话,他张口就说:“我听说桃花观发生了失窃案,妙泰师姑没受到骚扰吧?”

妙泰含蓄的笑了一下:“奴家听说这桩失窃案已经取消了,没错,观主最终取消了报案,目前正在四处寻找木匠师傅,准备重新雕刻三尊神像。”

黄娥在一旁,解释说:“我哥哥听蒙都头……现在该叫蒙县尉了,听他说桃花观发生了失窃案,又听说师姑已经离开了桃花观,担心师姑受到波及,所以赶来探望……”

妙泰用手帕掩住嘴,纠正说:“你叫我崔姑娘吧——奴家已经离开了道观,桃花观里的事情跟我再无关系,我已经不是桃花观里的妙泰了,这事情怎么能牵连我?”

说到这里,崔姑娘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来好笑,三清道祖的三尊像,怎么偏偏没了两尊,留下那一尊却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道凭啥这尊神还肯停留在庙中?啐啐啐,百无禁忌……咯咯咯,说起来挺逗人的,我庙里有相熟的人把这事告诉我,我百思不得其解,这都笑了一天了。”

时穿先是愣了一下,反问:“你好歹也在庙里住了那么久,烧香拜神的,应该很虔诚的吧?神像没了,你一点不感到……不感到信仰天崩地裂?”

妙泰慢慢敛起笑容,歪着头想了想,平静的答:“都过去了,我刚被赶出庙观的时候,确实感到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神佛原本是引导人向善的,为什么我一心向善,却落得如此结果,为什么神佛眼看着那些人就在神像眼皮底下作恶,却依旧沾花微笑。而我呐,我仅仅存一点小小善心,却不得不闭门自守,生怕覆巢之下。

神呐?佛呐?当姑娘们哀哀哭喊的时候,神佛何在?当人们跪倒在它面前,苦苦求告的时候,神佛何应?……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全放下了。

天地之间岂无神焉?借你之手,神佛已经惩罚他们了——神不在他们那里,不在那尊木偶凡胎上面,神行与天地之间。若本心向善,我便是神,若心中有恶念,那已经是魔了。所谓‘立地成佛’,大约说的是本心向善,顿时成佛!如此,又何必着相?”

时穿神色一变,站起来郑重拱手:“崔姑娘,我服你!你真是个……你真诚的信仰,让我自惭形愧,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样满怀坚定信仰的人了。过去的信仰体系崩塌了,许多人要死要活的,你却放下执念,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从此天地开阔。

好笑我,本来担心连累了你,本以为你避到乡下,会苦闷寂寞,却没想到,你身居陋室悠然自得,倒是我,用世俗的想法揣测你,俗了。”

崔姑娘微微一抿嘴,淡淡地说:“没什么依仗的人,自然要想得明白,而且没有时间浪费在自怨自艾当中。”

这番话,本来应该充满自怨自艾的说出,崔小清却说得风轻云淡——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怜惜。

崔姑娘再问:“神像怎么会自己跑路呢?若它有灵,之前怎么不见它回应痴男怨女?”

时穿尴尬的一笑:“正像你说的,木偶凡胎,哪里有灵?神若有灵,也是借我之手警醒她们……嗯,当时天上正下着小雨,那神像又死沉死沉的,也许,小偷搬两尊后,累的一身臭汗,想偷懒不干了,故而有尊神像遗留下来——哈哈,那尊神像之所以还留在庙中,不是出于神的意志,只是小偷临时偷懒下的漏网之鱼而已。”

崔姑娘听了这话,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一旁的褚姑娘猛地瞪大眼睛,惊得跳起来,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因起身过于仓促,带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洒了一身。结果,她又不得不慌乱的整理衣物——在一个男人面前整理衣物,在古代社会,这是种暧昧,很暧昧很暧昧的事情。

崔姑娘坐得稳稳的,满眼的笑意,吩咐小红:“哎呀,这成什么样子了,赶紧领褚姑娘下去更衣。”

褚姑娘神色很惊慌,欲走还休。妙泰望了一眼,马上又补充:“黄娘子,你陪褚姑娘下去更衣吧。”

同来的环娘这是第一次享受到了独自霸占一个座位的待遇,听到褚姑娘这么说,她两眼盯着桌子上的茶点,目光灼灼地说:“环娘衣服没有湿,娥娘姐姐,我就不陪你们更衣了。”

妙泰似乎憋不住笑,她用手帕掩着嘴,好心的提醒环娘:“我庄子上有十几种点心,你尽管尝尝——可怜我在庙中没什么事儿,只能每日琢磨新鲜吃食。哦,桌上的茶点是待客用的,叫‘看盘’,能看不能吃……小红,你顺便吩咐厨房,各样点心挑几种,让客人们尝一尝。”

环娘立刻跳下了凳子:“我陪姐姐去,我陪小红姐姐去。”

眨眼间,人都走光后,屋里只留下时穿与崔姑娘。崔姑娘欲言又止地张望了一下窗外,时穿注意到对方的动作,稳稳的坐在那提醒:“周围一百米……我是说周围三十丈之内,没有任何人停留。有什么话,你放心说。”

ps:我早上出门时专门更新了,可能出错了,我刚更新下午章节时才发现没更上去,只好两章一起更了。抱歉!

第72章 信不信我“惹”你一下

崔姑娘咯咯一笑,放下了掩口的手帕:“我忘了时大郎武艺高强,力大无穷,有你在,我本不该担心这些。”

崔姑娘把“力大无穷”四个字咬的格外重,时穿假装听不懂对方的暗示,目光一眨不眨的追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干的——我是说,谁干扰了我,谁把我扯进这件事来?”

妙泰一扬手帕:“不是我。”

稍停,妙泰咯咯笑着继续说:“当然也不是那群拐子,这事你知道,我也清楚。”

时穿闷闷地问:“什么意思?”

妙泰收起了笑容,端庄的坐直了身体稳稳地说:“桃花观是否收容拐子的事情,我们不要提了……”

“当然不用提了,证据确凿,我本人也是证据之一。”

“咯咯,别人是证据,唯独你不是证据……那拐子在桃花观常来常往,桃花观不是不知道他做什么事,只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而已。

当日,那群拐子前后送了九辆马车,一般每辆马车里都坐两个人,环娘被拐可能是顺路,所以她乘坐的马车里应该是三个人——你在哪里?你在那辆马车里?”时穿抿紧了嘴,保持沉默。

崔姑娘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黄娥说,她的马车里有你,她如果当时还清醒,那就是拐子的疏忽,那她就应该知道马车中还有一个人——是另一位同车女子……咯咯咯,你没进庄子的时候,我远远就望见你半截腿露在马车外,心里还在想:当初装娥娘的马车该有多大,不仅能塞下你这个人,还能另外塞上两名女子。”

时穿继续保持沉默。

“你不是被拐子敲蒙的,你当时不在拐子的马车里!插翅虎来往桃花观多年,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容忍手下携带一个顺路拐来的大汉进入庙中?哪怕是你昏迷不醒也不行!哪怕是你吃了一个多月蒙汗药,脑子吃傻了也不行!拐子做事精细着呐,这么多年从未出岔子,怎么可能有你存在?

桃花观是拐子熟门熟路的据点,这里是天下六大茶市之一,每年来来往往的船只不下十万艘,拐子停留在桃花观,恐怕是在等待进港的船,而后通过快船将那些女娘分售各地,桃花观是拐子的最后集结地,也是拐子调*教小娘子的地方,插翅虎来往桃花观多年,我没见到他另外夹带一个闲人,尤其是像你这样长相恐怖的绝顶恶人。”

时穿摸摸下巴,不满意的反驳说:“哥长的很吓人吗?我怎么觉得自己长的英明神武,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羞……”

崔姑娘文静地笑着,笑声的起伏很有规律——那是多年教养所成,稍稍遗憾的是,它不像真心的笑:“你不板着脸的时候一脸的傻相,倒是挺逗人的,可是你一旦冷下脸来,你身边似乎带着从九幽深渊冒出来的寒气,令人不寒而栗。”

时穿既不承认不也不否认:“还有多少人知道?”

妙泰轻轻摇头:“观主也许知道,但她有苦说不出——如今既然道监不再追究此事,她就干脆装完全不知情。嗯,恐怕桃花观里,上上下下都是这种态度,大郎如果不再招惹她们,谁都愿意息事宁人,但如果被逼得狠了,难免鱼死网破。”

时穿小心的问:“就这些,真的不是你?”

崔姑娘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一下,她身子微微起伏了一下,而后又稳稳地坐在原地:“如果你真的被人敲傻了,那既不是桃花观下的手,也不是拐子下的手……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时穿低声嘟囔:“我不傻,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但现在事情发生了,这不正常,总有人应该为此负责吧,不是你,也不是桃花观,奇怪了。”

“难道……难道黄娥说的有部分是事实,难道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前情往事?”

“简直是鸡同鸭讲啊,我说的什么,你们听不懂。”

“我才听不懂你的话呢,但你需记得我的话:这件事了结了,谁都不希望把此事闹大,县尊不喜欢,道监不喜欢,那些姑娘们也不喜欢——前情往事谁都不愿追究,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来到桃花观是为了救谁,此刻你既然人已经到手,事情就此了结,对大家都好。”

时穿点头:“我听明白了你的话。”

崔姑娘重新拿起了手帕,带着回忆的神情说:“三清道祖那三尊檀木像,原本是泉州一名海商捐献的,他从海州出港,遭遇风暴而幸存,所以许下了宏愿重塑庙观,那三颗檀木产自天竺,匠人们花了三年时间雕刻,开光之前又有商人舍下一百两黄金塑造金身,如今三尊神像仅剩一尊……”

时穿眼巴巴的回答:“身上贴了一百两黄金?!不对,桃花观主心真黑,这一百两黄金是施舍给神的,是神的衣服,连神的回扣她都吃?

别的我不知道,两尊神像每尊身上只有只有十六两金子!按这个比例估算,三尊神像最多消耗四十八两黄金,加上损耗,你们桃花观给神像鎏金,最多用了五十两黄金——神跟前都吃百分之五十的回扣,就比红颜色的‘十字’稍厚道一点,太无耻了,太黄太暴力,难怪要容留拐子来创收。”

崔姑娘用手帕捂着嘴,身子在椅子上抖动半天,真个是“笑不出声”。

等她笑够了,带着笑意说:“傻子,给神像鎏金那也是手艺活,工匠不要收费吗?”

时穿摸摸脑袋:“鎏金也是手艺活,我记得拿水银融化了金银,然后用刷子蘸上,刷一遍就行了……那些工匠当初一定没有拿够工钱,干活时偷工减料,那鎏金工艺实在是粗制滥造……”

说到这,时穿嘎然而止。崔姑娘紧接着听到脚步声,她正了正身子,提醒:“你离我远点,再远点……嗯,好了,这位置正好。咦,可惜了那两尊三清道祖像,体积太大不好出手,今后只能当劈柴了。”

时穿笑着回答:“当不成劈柴——我听说古人有熏香的习惯,把那些檀香磨成锯末,随便掺一些其他香料,那就是上等的香料制品……如此高大的两尊神像,光卖锯末能卖十多年。”

“也不怕神灵责备?”

“桃花观主都不怕,我干嘛怕?再者,我刚才好像听谁说过: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崔姑娘正了正身子,一脸的惋惜:“当初我念叨这几个字的时候,每每午夜梦回,常常内疚的睡不下去,我是少了点闲事,但多少女子因为我的沉默毁了终生……如今我总算睡得安稳觉了,你又要惹我。”

黄娥进门的时候,只听到崔姑娘后半句话,她警惕的瞪了崔姑娘一眼,紧接着望向时穿的目光,充满了责备的意味。

时穿乐呵呵的:“原来我来探望你,便是招惹你了,信不信我真的‘惹’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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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刑不上傻子

时穿说这话的时候,尾音还没飘散,换完衣服的褚素珍已经跟黄娥环娘走了进来,听到这句暧昧之极的话,黄娥紧张地看了一眼时穿,赶紧拉起了环娘的手,也不坐下,就站在时穿身边侧耳倾听。

妙泰一边招呼褚姑娘坐下,一边一脸端庄,半是向黄娥撇清半是表白自己:“哎呀呀,小孩子面前,可不要疯言疯语。大郎,你住豆腐西施那里一个月了,我还没听见海州百姓谈论起半句闲言碎语,那豆腐西施可是个是非篓子,你都跟她处的像豆腐一样清白,可见你不是那样的人。这话儿,可不要乱说了。”

时穿挠挠后脑勺:“哥以前是太忙,顾不上周围景色,等以后闲了,哥慢慢招惹……好吧,我听说你有意出售度牒?”

“哥——”黄娥喊了一嗓子。

褚姑娘脱口而出:“你打听这些做什么,莫非你也想出家……哦,你这——”

原先的妙泰尼姑,现在的崔姑娘望了望时穿的脑袋,此时,时穿依然一头的短发,虽然他带上了所谓文士巾,冒充文化人,但他的鬓角很短,帽子根本遮掩不住……当然,这也很可能是他一月不出门的原因,头发太短,个子太大,一出门就被人认出来,万一引起围观,引发什么事*件,那可就是大罪了。

崔姑娘收起笑容,端正的回答:“是有这个意思,但我对谁都没张扬,怎么,外面已经传的纷纷扬扬了?难道你有这个意思?咦,你这一头短发,如果想出家,倒是方便了,头都不用剃。”

黄娥急忙跳到时穿身边,她左手一扯环娘,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师姑,胡说什么……环娘,哥哥如果出家了,你觉得怎么样?”

环娘二话不说,上前抱住时穿的大腿:“哥哥莫走,环娘不让你走,哥哥,你活活抛煞了环娘,呜呜呜,你别走,娘,爹,哥哥又要抛下环娘了……嗷嗷嗷。”

时穿苦笑着说:“环娘,你放手,哥哥不走,只打算问两句话。崔姑娘,我仿佛听到一句话:象以齿焚身。我自己对象牙不再怎么感兴趣,只是可惜那头大象,既然落了单,还保留牙齿做什么,那不是引起围攻吗?”

褚姑娘在一旁微微摇头,插嘴说:“那么,落单的大象再没有了牙齿,靠什么吃饭?”

时穿回答:“如今这情景,想必谁都看得出来,姑娘刚才不再自称‘妙泰’,还时时提醒我们以俗家身份称呼你,另外,道监那里对你不管不顾,想必姑娘也早有筹划——不知崔姑娘需要多长时间?”

崔姑娘点头:“我已经给人送去了信,那人如果复信,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崔姑娘说“那人”,而不是父母,褚姑娘诧异的瞪大眼睛,黄娥皱了皱眉头,唯有环娘抱着时穿的大腿,一个劲小声祈求:“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时穿恍如未闻,他点点头:“那样的话,我就给帮你争取半年的时间。”

崔姑娘起身,恭敬的拜谢:“如此,多谢时大郎了。”

崔姑娘也没说留饭,时穿一行人随即告辞,而环娘一直抱着时穿的大腿不肯松开,众人把她扒不下来,时穿干脆腿上吊着环娘,一瘸一拐走出了崔姑娘的庄园。

庄园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有一名文士巾为首、那位身穿青衫的文化人手里拿着折扇,面孔粉白,他摇着扇子,冲守门的老头责骂:“你这老汉,一贯钱让你进去通报一声,黑的眼珠,黄的铜钱都看不到,你的眼珠是瞎的吗。”

旁边站的的帮闲齐声帮腔,纷纷责骂守门的老头,但守门老头仿佛一尊泥像一样,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是不让开大门。稍后,那群人见时穿从门里走出去,青衫男子刷的一合折扇,很潇洒的摆了个造型:“哎呦,我一时疏忽,竟让我家娘子私会男人啊,哪来的野汉子,竟然随意出入我家娘子的庄园?”

话音刚落,青衫男子感觉眼睛一花,面前多了一堵墙,人肉的。他鼻子尖触到一个人的胸膛,这胸膛仿佛凭空出现在他面前,青衫文士正在纳闷,他的身子陡然离地而起,紧接着,他看到一张脸——很大的脸。

时穿用鼻子碰着对方的鼻子,眼睛对着眼睛,挑衅的问:“知道我是谁吗?”

这一刻,对面那男子感觉到仿佛时间凝固了,周围所有的帮闲都大张着嘴,像一尊木偶一样凝固在原地,甚至连空中飞舞的蜻蜓也停止煽动翅膀,就那样诡异的悬停在半空。

所有的画面中,唯一能动的只有时穿,当然,青衫男子看到的只能是时穿眨动的眼睫毛,其他的画面不过是他眼角光扫到的。

青衫男子被这句话点醒,他想起来了:“知道,当然知道,妙泰搬到这里,也是因为有你,人们都传说:你这人太善良了,骂不还口的,打人只一拳,但一拳一个死,所有歹徒都送了命。那蒙都头开始不相信,让你打一拳试试,结果你差点一拳将蒙都头打死……”

时穿笑眯眯的:“全海州城都知道我是傻子,听说《宋刑统》律书上有所谓的‘三不打’,我人傻,就是其中一种‘不打’——刑不上傻子。哼哼,我犯了刑律,如果情节轻微,县官都不会打我……如今你说,我有没有胆子一拳打死你?你说我将你打死之后,府衙县衙会如何处理……要不,你试试?”

既然是地痞无赖,自然是心思灵巧的人。敢到人门口公然吵闹的,那都属于无耻无底线的人,他们才不在乎脸面问题。所以那青衫男子回答的很快:“你敢不敢打倒不是问题,只是我不敢试。我拿自己一条命试探你敢不敢,当初你连蒙都头都敢动手,我万一试探失败,小命都没了,至于事后你得什么惩罚,那已经彻底与我无关了——我都死了,你受不受惩罚,我有什么收益?

便是事有凑巧,凑巧你心情好,把我当个屁放了——咱家本来活得好好的,继续活下去,对我来说不是收益,只是平常日子而已。所以,试探你,是一件只有损失没有受益的事情,而且是拿我自己的性命去做这个试验,我才不傻呢!

天下女子何止千万,这桩婚事不成,大不了我再寻她家,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所以,时大郎,你厉害,我走路。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今后你也绝不会再见我——你走南我走北,好不?”

青衫男子的身体重新降到地面,鼻尖离开了时穿的胸膛,青衫男子发觉,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切仿佛全是错觉,其实旁边的人都在移动,他们已经躲得老远了,且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我不认识他”。

这样一群闲汉站在崔姑娘庄门口,东张西望看风景,有机灵的还两两扯着门前的闲事,大家都在拼命的装过路人,这场景虽然诡异,但也不是难以理解。

时穿依旧保持笑眯眯的神态:“没错,全海州城都知道我是傻子,都知道惹恼我就是一拳头,我打人从来不用第二拳,所以我出门的时候整条街空空荡荡,因为没有人愿意拿性命来试探我的脾气。

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一般活得长,我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时候不早了,你妈喊你回家吃饭,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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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代言人

青衫男子深深鞠躬,但他不指望时穿回礼,当然,全海州没人指望时穿时大郎能懂得宋代礼节,虽然时穿也带着文士巾装文人。所以青衫男子行完礼,也不等时穿动作,一转身……那是一路狂奔啊,脚后跟都快贴到了后脑勺了。

“跑起来都这么潇洒——回头我也买把折扇。”时穿感慨:“这人渣,骂他龌龊,都侮辱了龌龊这个词,可这人渣拿一把扇子跑起来,像兔子一样美。”

褚姑娘笑不可抑制:“那人手里拿的什么你知道吗?是倭扇,这倭扇据说是晋代传入倭国的,后来东坡先生写诗赞美,倭扇才重新流行起来。如今的文人,出门不带一把倭扇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哪像你,头戴文士巾,手里提了把倭刀——你还不知道吧,你头上戴的文士巾被称为‘苏公帽’,也是东坡先生的发明。”

时穿哈哈一笑:“倭扇本来是中国的啊……哦,原来东坡先生也喜欢搞发明,可惜只发明了帽子。哈哈,这个时代真八错,聪明人都喜欢在这时代发明点什么,我身在其中,我就是其中之一,美得很!”

褚姑娘噗哧笑了:“东坡先生深受世人敬仰,所以他这个状元郎喜欢的冠带才能流行起来,可你发明的是马桶,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之也。”

这话说得,连黄娥也笑起来。唯有环娘没有笑——这时环娘依旧抱着时穿的大腿,时穿就这样腿上挂着一个小女孩,一瘸一拐的走着,走着走着,环娘还以为时穿跟她闹着玩,一路乐不可支。而刚才那位青衫文士只注意到大个的目标,压根没注意到腿边还有一个小女孩,正抱着自己恐惧对象的大腿,像苍蝇一样反复念叨:“哥哥不要走,哥哥不要走……”

那位青衫男子掉下自己的伴当,单独一人走的快,不久,庄内陆续走出人来,被丢下来的帮闲们只好东张西望,嘴里说着“哎呀,我怎么忘了炉子上烧的猪头肉”,一边悄悄地迈动腿,悄悄四散而去。

等人走光了,黄娥上前扯动环娘,劝解:“环娘松手,哥哥不走了。”

环娘放开手:“要梅子露——环娘喊了半天,嗓子渴了,给我买梅子露。”

时穿一脸懊恼:“你牙都掉了,还喝这样酸酸甜甜的东西……不行,我得赶紧把刷牙的青盐制备出来。”

说完,时穿上下打量着褚素珍,后者刚开始还跟时穿对视,但时穿的目光实在灼热,他上上下下打量褚素珍的身材,让后者有一种被扒了衣服的感觉。

“轻薄子,有你这样看人的吗,刚才在屋里与崔姑娘疯言疯语,我怜惜你是个傻子,如今这样目光灼灼,庄门口人来人往的,你不顾惜名声,我可是……”

“你刚才说东坡先生因为受人敬仰,所以带动了流行时尚,没错吧?名人效益,没什么出奇的。你在海州城名声也不小吧,我借助一下你的名声,不反对吧。”

褚姑娘脸更红了:“你这话说的暧昧,如果你不是傻子,我早向你丢石块了。”

“揉碎花打人,果然暧昧……别恼,你刚才说东坡先生发明冠带,我突然想起,那些女娘们做绣活很辛苦,熬坏眼睛不说,每天飞针走线十几个小时,一个月出不了几件活儿,我想找一些更省事的,我记得女人们都喜欢用绳子编制中国结……”

“用绳子编出来的东西,那叫璎珞。人傻,就不要乱起名字。”

“好吧,那叫璎珞——我看到很多女孩都拿这东西当休闲,随手一缠,就能缠出一个蝙蝠来……”

“五福(蝠)璎珞,那是祈福用的,一般用在家祭当中,于宗祠梁上悬挂起来……”

“我看你穿的女式马甲……”

“什么叫女式马甲,别乱起名字,这叫褙子。”

“那马甲上面什么都没有,里面的衣服只有一根绳子扎着……”

听别人谈论自己的衣服,褚姑娘脸更红了,她想上马车不顾而去,但又想到这些话题,不方便让时穿钻进车厢里跟她交谈,如今还好,庄门口没有人,只有一个迷迷糊糊的看门老汉……褚姑娘皱皱眉头,背过身去纠正:“什么绳子,那叫腰带、衣带。”

“衣带渐宽终不悔……我知道那叫衣带,但浑身上下只有这一根绳子,身体动作幅度大一点,衣襟便散乱了……”

黄娥见到褚素珍悄悄向马车挪动脚步,她也觉得一直对一个青春美少女谈论“身体”,十分不雅,似乎还很轻薄,她赶紧掩饰:“所以才有那么多首饰啊,腰带上悬挂的玉器,佩饰,胳膊上带的臂环,不都是固定衣物的吗?”

时穿没有注意到别人的尴尬,他谈论这些词时自然而然的态度,仿佛他心中没在意世俗的禁忌:“所以我在想,将璎珞绣到衣服上作为装饰会怎么样?比如将五福璎珞绣在一面衣襟上,另一面绣一个空环,两两相扣可以将蝙蝠的头扣住,这样,衣服左右衽不就固定起来了吗?这是不是让衣物更贴身。”

扣子,好像就是宋代发明的,但应该是南宋时期,后来蒙古人把扣子传入西欧,于是,“时尚”这个词诞生了,从此世界有了“时尚”。西方人因此把“扣子”的发明称之为:改变世界的一百件大事之一。

仅仅是一种想法,就让褚素珍眼前一亮:“也不一定非是五蝠,我常用线索编出一些蜻蜓璎珞……如果做的手巧一点,将蜻蜓璎珞绣在衣物上,也是一件稀罕事。”

时穿点头:“没错,我听说这朝代是一个时装业大发展的时代,男人的服装虽然还有品级的规定,但女人的服侍则唯恐不惊人,以至于朝中的大臣都说这是一个‘服妖’的时代——你我就在这上面再添一把火,让服装更加妖异。”

褚姑娘眼睛亮晶晶:“你刚才说‘要利用我的名声’,原来说的就是这事。”

时穿点头:“所谓‘形象代表’,大约就是这样吧。”

褚素珍郑重行一礼:“时大郎,你不用躲,我这一礼是为那些女孩子谢你,但凡心思灵巧的男子,一般都视女人如衣物,唯有你时大郎是真心为那些女孩子的将来着想,身为女人,我替她们谢你。”

直起身来,褚素珍看着黄娥,不经意的随口说:“也幸亏他被打傻了,所以才有这样的傻气,哼,男人!……如果他当初不傻,怕也没有今日这心思。”

第75章 多如牛毛

黄娥眼睛瞪得很大,但她马上闭紧了嘴。环娘没太听懂大家说的什么,但她听到了说着哥哥,她紧着表示赞同:“就是就是……咱们进村子的时候,村口就有卖梅子露的,哥哥姐姐,你们站着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要不要来点梅子露?”

褚素珍摸摸环娘的脑袋:“村口还有家包子店,要不要来几个包子。”

环娘用力点头:“更好。”

时穿站门口想了想,吩咐:“且等一会,我还要进庄一趟。”

不一会,时穿又回来了,他手里举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巨大假山石,这石头太高,时穿只好把它横着,小心穿过院门,而后他顺手一丢,将假山石立了起来,摆放在崔姑娘的庄子大门口。

时穿这么做的时候,他身后一片女人的嗓门,似乎在责备时穿不该未经主人许可,便把这样的巨石搬出门外,但那些声音都停留在院子里,没人追出庄门。

时穿把假山石立好,他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拍拍手上的尘土,对那位不言不语、像一尊佛一样坐在门口的看门老汉说:“回头再有人骚扰,你就告诉他,时大郎来过了,把这尊花石纲立在门口,有想闹事的,不妨一个人把花石纲搬回花园中,放置在原处,而后再来找我时大郎较量。”

一直闭目养神的看门老汉睁开了眼,上下打量假山石一通,慢悠悠的开口:“这尊假山石大约与桃花观丢失的神像高低相同,也不知到底谁更分量重?”

时穿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村口的包子店里,因为有男女不同席的风俗,所以三位女人倒是进到店里,坐在桌子上吃饭,时穿只能一个人坐店门口,面前放了满满一盘包子,翘着二郎腿大吃起来。不一会儿,店老板出来,愁眉苦脸的望着时穿——有这尊佛坐在店门口,进来的客人猛一看见,都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似的,转身折返。而店中的客人也匆匆结账离开,弄得店里如今只剩下褚素珍这一桌客人了。

褚素珍坐在桌上,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还在为刚才的话题激动:“也不一定非要用蜻蜓,还可以用桃花,我常常想,将桃花整个枝条缝在衣服上,会是怎样的别致。现在好了,用粗索编制出桃花枝条,用细索编桃花细茎,再用一些布做出桃花的叶子,而后用一些桃红色的丝绸做出桃花花瓣来,缝在衣襟上做扣子……

扣子,我怎么想到这个词?没错,我们这样做出的东西,不该称为璎珞,应该叫扣子。”

黄娥眼睛闪亮:“没错,桃花花瓣太大,做出的活络扣不住整支花朵,但可以扣住绿叶,用小布条,或者干脆用细索仿制出枝条上的嫩芽幼叶,然后用活络扣住它们——这不就是‘扣子’吗?”

坐门口的时穿闲闲的插了一句话:“那又是另一项活了——仿生花,可以用铜丝编制出花瓣或者叶子的形状,上面蒙上相同颜色的绢纱,只要手巧一点,做的像真花也不一定。”

“没错啊,我怎么没想到,如今人们厅堂里常常用花瓶装饰,鲜花插到上面,伺候起来既麻烦还不长久,做个仿生花,一年四季活灵活现,没准还真是一个出路手艺。”

门口吃包子的时穿插嘴:“那需要制作一些模具,纯粹手工编织,一是需要技术,二是需要艺术灵感,做出的花还因为手艺的差异,大大小小不一致,如果找巧手匠人做出一些木模具,或者铁制模具,铜丝向模具上一套,干干脆脆就是个叶子的形状……”

“这样啊,我刚才还在担心,那些女孩子时间短,这种活儿没有三五年的训练,做出不了什么好样子,你这种方法倒是投机取巧,可惜做出来的东西未免千篇一律。”

“千篇一律怕什么,这叫工业化大生产,能保证短期训练就熟练每天只做一片叶子,一天做一百多件,就是训练一百次,第二天就成了熟练工。就让一些人专门负责做各种部件,每人只做一样,心灵手巧的则负责最后组装总成,花不了多长时间,咱就能大批量生产,而且不需要多少成本。”

正说着,一旁焦灼不堪的包子铺老板,脸上猛的露出高兴的神情,他站起身来,做出一个迎客的动作,但马上又颓然坐下。

远处确实来了一伙人,不过这伙人显然知道有文化的流氓如今吃不开,居然来了个本色出演。只见为首的大汉满身肥膘,光着膀子,连衣服都不穿,胸膛上刺满锦绣般的纹身,他也没有提着折扇,但提了根劈柴,那劈柴足有鸡蛋粗细。尾随他身后的帮闲们,也一个个一身**样,手里拿着哨棍,边走边骂骂咧咧的。

那满身肥肉的壮汉,粗声粗气的吩咐:“都看好了,我发声号令,你们上前见人只管打,抢着人就走,等我把生米做成熟饭,嘿嘿,有你们的好处。”

时穿听到这话,收起翘着的二郎腿,随手拿起盘中仅剩的一个包子,上上下下抛着玩,嘴里随意的嚷着:“嘿,你你呢,停一下。”

壮汉站住脚,难以置信的打量下周围,指着鼻尖反问:“你这厮在喊我吗?”

时穿犹豫着该怎么称呼对方,他继续像杂耍一样抛着包子,目光盯着包子上上下下,嘴里说:“你是去找妙泰吧?”

胖子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厮守在这儿,也是准备下手的吧,放心,爷只吃头道汤,残羹归你了。”

时穿抛着包子,转过身来:“如今追妙泰的多如牛毛,哥照顾你一下——九千九百九十九号,后边排队去吧。”

胖子懵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海州城有那么多男丁吗?未婚的?……排在前面的都是谁?”

时穿笑眯眯的回答:“哥排在九千九百九十八,在我前面的人嘛,……”

时穿把包子送到口中,大大的咬了一口,继续说:“……全是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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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救救急

壮汉仰天大笑,浑身的肥肉都在颤动,他纹在胸口的一只虎头,随着肥膘的颤动,影影绰绰仿佛活了过来,正红着眼珠,准备寻找包子充饥:“知道我是谁吗,爷是海州虎,爷拳头上能够立住马,胳膊上能跑开船,爷打人跟家常便饭一般,进出衙门仿佛吃茶喝饭,打你个神志不清不过是‘街头斗殴,致伤人命,脊仗十五’而已。爷从小到大吃的板子,比你吃的盐还多,全海州城通没有奈何我的——我是老虎耶!”

时穿笑眯眯的听对方讲完话,他细嚼慢咽的将包子咽下去,还用茶润了润喉咙,嘴里嘟囔:“这包子太小,真是不经吃啊。”

学着黄煜的温文尔雅,时穿轻轻的放下茶盅,斯文的回答:“我姓时名穿,字长卿,邻里都叫我‘时大郎’。”

那壮汉正抖动着浑身肥膘,似乎对一只蚂蚁挑战大象很不可思议,笑的正欢的时候,听到时穿通名报姓,他一下噎住了,笑声嘎然而止,脸憋得通红,上下打量时穿一番后,他把手一背,转身,折返来路……

“噗哧”,包子铺内的褚素珍憋不住,将一口茶猛烈的喷出去,旁边的黄娥波澜不惊,仿佛天经地义一般,继续文雅的用手撕着包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那群尾随壮汉而来的帮闲,望了望店门口,而后一言不发的准备尾随肥壮汉而去。但随后他们眼睛一花,陡然发觉时穿出现在肥壮汉身边,他的手搭在对方的肩头上,温柔的笑着:“老兄,你妈贵姓……同船过渡就是三生有缘,你我巧遇在此,缘分啊缘分啊——兄弟今天出门急,身上没带钱包,借两个小钱救救急。”

紧接着,时穿笑的更和蔼了:“我记得你,海州虎嘛,我时大郎记得了……现在把两腿张开,双手举高,高点,再高点,好了,我瞧瞧你把钱袋子藏哪了,不是这儿,不是这儿……”

时穿以一个职业保安的严谨,双手快速的拍打着海州虎身上各个部位,从对方指尖一路拍到脚后跟,动作麻利的。简直像一辈子都在从事搜身这项很有前途的职业。

海州城著名的“时大郎巴掌”,拍打在壮汉身上,每次时大郎手抬起的时候,壮汉脸上的肥肉绷紧,当巴掌落下来的时候,除了巴掌落处的肌肉在颤动,壮汉身体其他部位的肌肉也在控制不住的痉挛。等时穿拍打完后,地上已经堆了一堆小零碎,有小峨眉刺、绣花针、皮鞭、蜡烛……当然还有钱袋。

时穿干完活,轻柔的将对方伸展的双臂拨拉下来:“好了,结束了。”

这时的海州虎,已经忘了地上的钱包,他像一个宋代范进一样,先是难以置信的浑身上下摸索一遍,而后一转身,一路狂奔,一边发疯似的喊:“我活着,嘻嘻,我活着……”

时穿眼睛扫过那群帮闲,时光似乎凝固了一下,紧接着,众帮闲仿佛炸了窝的麻雀,漫天飞舞,没有两个人是同方向的,尤其是他们当中最聪明的,临跑路之前还把身上的钱袋啊、哨棍啊等沉重之物丢下,以便减轻负担,让自己健步如飞。

独自留在原地的时穿懊恼的摸摸后脑勺:“其实我还想打欠条的。”

褚素珍已经笑软了,连一直神色郁郁的包子铺老板也憋不住的笑,时不时的把身子转过去,脸冲着墙壁,肩膀抖动个不停,过一会,他扭过脸来,但只看一眼包子铺外的场景,立刻扭过身去,手扶着墙壁继续抖肩膀。

褚素珍笑骂:“得了吧你,还留欠条呢,你在县衙画押时留的那笔丑字,还有你给印书坊老板画上留的字体,缺笔少画严重,说你识字都嫌丢人,还想留下欠条当墨宝,别侮辱笔墨纸砚了。”

包子铺老板摆着手,乐呵呵的说:“原来是……我什么都没看到,就知道时大郎在我包子铺吃包子,直夸我家包子做得好。”

老板说完,扫了一眼地下散落的各种钱囊。时穿也冲着地上的钱囊发呆,几次伸出手去,又收了回来,还在感慨:“底线啊,人可以无耻,可不能像倪大姐般无下限啊——这事,可不是讴歌的。”

倒是环娘一声欢呼,冲出包子铺:“哥哥有钱了,磨合罗,我看到村口有卖磨合罗的,哥哥给我买磨合罗。”

环娘是冲着时穿的腿去的,她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搂抱的动作,时穿不怕海州虎,就怕这动作,他赶紧一闪身:“见者有份,满地的东西,随你捡。”

话音刚落,环娘冲出包子铺,她细心的将满地所有的零碎物品,一一捡起,而后交给赶车的婆子,吩咐:“都收好了,我已经数过了,回头少一个铜板,你跟我哥哥禀报,跟他说原因。”

婆子满口答应:“哪敢少,我用头巾包起来,放入姑娘车中,这东西,我婆子绝不经手。”

环娘手里拿着一个钱袋,解开绳索数铜板:“一二三,连吃茶带包子钱,大约十三文,老板,二十文钱可够?”

老板笑眯眯的答应:“够了,谢客官赏赐。”

环娘从包内掏出两块碎银子,比较了一下,捡了块小一点的递上去:“老板,这块值多少?”

时穿插嘴:“罢了,今天咱也伟光正一次……我们坐了半晌,影响老板生意了,这块碎银子全是你的,不用找了。”

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感觉那块碎银子足值四十文,他拱了拱手,将时穿一行人恭送出包子铺。

果然,海州虎的名声足够响亮,他一路狂奔而去后,他走过的整条路上,再没有向妙泰庄子挺进的人。

时穿挺清净的出了村口,在村边的小摊子上买了环娘需要的磨合罗,环娘立刻将钱袋剩下的钱,连钱袋一块递给时穿:“这是哥哥应该得的,还是哥哥拿着吧。”

时穿拿起一个磨合罗,好奇的打量着,这是宋代泥娃娃,各种形状泥人都有,有哭的有笑的有愤怒的。还有相扑、蹴鞠的,一套泥娃娃少的有十几尊泥像,多的甚至一百零八尊,这套泥像大约是小孩玩角色扮演时候用的,穷人家的孩子买上一两尊回去玩耍,很少有买一整套。老板做成了这单生意,笑的见牙不见眼。

环娘显然早就想拥有整套磨合罗了,她欢喜的摆弄着一尊尊泥像,头也不抬的说:“哥哥再给我几文钱,我买点颜色,给这些泥像绘上彩衣,那就更漂亮了。”

时穿放下磨合罗,又问卖泥像的老板:“只有这些吗,陀螺有没有,毽子有没有,玻璃弹珠呢?”

褚素珍一把夺过时穿手中的钱袋,催促:“说什么疯言疯语,还不快上车走。”

时穿望着钱袋到了褚素珍手里,他也不上骡车,紧走几步,等离开了村口,时穿凑到褚素珍马车跟前,隔着门帘诧异地问:“褚姑娘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我刚才……劫别人的富裕济自己的贫穷?在我印象当中,褚姑娘似乎是位正义感泛滥的女子,可我刚才在光天化日之下,洗劫了某肥男,你竟然只顾帮我数钱?”

第77章 绕道而行

褚素珍在马车里笑的很开心,细声细语的说:“胡说,哪里抢劫了,明明是借钱,我两个耳朵听得真真切切,你开口借钱,别人不要你的借据,所以,你还多少任凭本心,没帐的。”

时穿笑着打着哈哈:“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啊……立场,立场问题。”

黄娥在车内轻声细语插嘴:“嘻嘻,哥哥刚才说见者有份,我瞅着海老虎身上‘掉下来’几个金簪,没准是打算送给妙泰姑娘的,素珍姐姐不如‘借’去用用?哦,什么时候想还,任凭本心。”

“啐!”褚素珍回答:“我虽然……虽然看到你吓走‘海州虎’,心里面觉得挺高兴的,但并不代表我愿意与你们分赃……啐啐啐,这几个簪子,也不知那胖子抢了谁的,脏死了,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浑身痒痒——我面前休提这话儿。”

环娘看着她的磨合罗,遗憾的回答:“唉,这些东西,原来是抢来的耶,那我的磨合罗也是用那些钱买的,要不要还回去?唉!”

褚素珍笑的断断续续:“不相干的……嘻嘻嘻,海州鼠绝不肯承认被人打劫过,泼皮无赖混的就是一张脸面,这张脸面戳破了,今后海州城谁还会怕他?好吧,反正时大郎也不爱出门,如果那肥老鼠肯忍下这口气,打死不认账,他没准还能在海州继续作威作福下去,所以……”

“所以,我这是向老虎借钱,哦,不,是‘老虎借猪’,是‘刘备借荆州’”,时穿笑眯眯的说完这句话,转身重新走回自己的马车,身后留下一片笑声。

褚素珍气喘吁吁的继续说:“哎呀呀,回头娥娘把这几只簪子带上,以后出门就插着这几只簪子,那海州虎的手下见了,怎敢来靠前问好,没准你走城东,他往城西躲,真是没事。”

说完,褚素珍举起一根簪子细细打量,一声惊叹:“咦,这几只簪子恐怕来历不简单,这只梅花簪子,上面的花瓣薄如纸,这样的巧手工匠,多数已被当今官家搜罗到宫中,平常百姓想看到这样的手艺也见不着……妹妹,分给你一只。”

沉浸在玩耍中的环娘,摆弄着磨合罗,稚气的回答:“姐姐分去吧,环娘嫁不嫁,怎么嫁,哥哥会替我做主,现在不着急。”

“我也是”,黄娥赶紧表白。

出了村口不久,上了通往海州城的官道,时穿突然中途让人停住了马车,疑惑的看看周围,又看了看前面的路,询问赶车的婆子:“来的时候,我躺在马车里,没看清道路,我们来的时候是走这条路吗?明明旁边的路更宽,我们为什么要走这条窄路。”

赶车的婆子还没有回答,褚姑娘在自己的马车里轻声解释:“是该走这条如今正是春季,是青苗款放贷的日子,那条路是官府的樵门,不能走了。”

黄娥在一旁补充:“每逢青苗款放贷的日子,官府都在大路上设置樵门,门下立酒坊,那些拿了青苗款回家的农民,手上有了钱,官府便引诱他们去路边酒店喝上几杯,如此,当地酒税就会上涨,官员的考绩也会评优——这是王荆公的变法。

因为酒坊是官府开的,官府为了增加酒税,常常派衙役在路边拉人,衙役们出面了,倒让人不好拒绝,咱们不愿喝官府的酒,不如我们绕道而行——婆子选的路线,极好。”

时穿还是有些没搞明白,想了想,回答:“衙役出面拉客了,那蒙都头,不,蒙县尉应该在现场办公,我正好过去打个招呼。”

黄娥继续柔声细语的解释:“派遣衙役挡道,拉扯那些拿着青苗款的农民,强制他们自愿喝酒,那是王安石相公变法初年的事情,后来安石相公觉得这种做法没有回头客,遂‘命娼女坐肆,作乐以蛊惑之’……”

“哦,官府出面组织**,难道没有人说吗?”

“坐肆的娼女是礼部名下教坊司所属‘本司两院’,也是当今纳税大户。这个本司两院也负责招待官员,官员进去是不用付钱的,所以本司两院挣了钱,等于贴补到官员身上。变法官员由此得了好处,他们说:攻击这项措施就是攻击新法,名字要刻在党人碑上供人咒骂。

元祐党碑,那是元祐年间的事,从那时到现在,几经反复,历经数十年报复与反报复,敢于说话的官员已经全被发配两广,病死老死光了,如今谁还敢再开口反对?”

时穿摸着下巴:“原来古今都一样,官员都享受免费吃喝嫖赌一条龙服务……哦,他们虽然不用花钱,但倡女还要吃饭,养活倡女的钱,一定是平民百姓交纳——哥还没有替人付嫖资的境界,没错,我们闪远点。”

从另一条僻静的路回到自己院中,已经是傍晚了。接下来几天,褚素珍来的很勤,每次来她都钻进屋里。跟女孩们讨论扣子的做法,你别说,还真让她们琢磨出很多花样,只是时穿这个创意人,被人摈弃到一边,只听到片言只语。

这个,本想看看“海州第一才女”如何在自己面前更衣梳妆,这多温馨,多令人……冲动啊,可惜,国朝自古以来,搞创意的人都难养活自己。

屋内隐隐约约传来话语:“……枝条可以不是连续的,甚至可以不是直的——当今的风尚,人们都喜欢鬓边插一枝花,我们把花插到衣服上也是一种风尚,但如果花枝斜一点,从下面斜斜冒上来,在衣领下弯向肩膀,最后在肩头露出花朵……”

“时哥哥说的仿生花不能绣到衣服上,要用铜丝编成花枝,再缠上布的话,这件衣服没法洗了,所以仿生花可以做,但是要把花枝做成簪子一样的形状,让人方便插在头上……”

“那衣服上的花枝必须缠成一枝,枝条上几个苞芽,可以做成扣子一样的模样,如此才能保证花的整体形象……”

“花瓣可以用不同的绢纱编制,紧要处缝上几针,缝出花瓣的形状,这样才鲜活……”

“不妨再加一点绣活,把花瓣间按颜色深浅绣几针,绣出颜色的变化,那就更加活灵活现了……”

女人们忙着设计新服装,时穿先是喊来几名徒弟,在院子中间做了一块圆形的水磨石地面,而后几天内进进出出,开始购买原料,筹备制作他说的那种护手膏。

这一日,东西似乎齐备了,他喊过环娘,递给对方一根鞭子,而后塞给对方各种各样的陀螺,有木质的有铜制的……

时穿在水磨石地上做了个示范,他用鞭子抽打着一只铜制陀螺,空心陀螺快速旋转后,发出嗡嗡的悦耳哨音,引得厨房里忙活的女孩都跑出来观看。稍后,时穿把鞭子塞给环娘,吩咐:“在这里玩,守住门口,别让人到后院去。”

环娘一手扬起鞭子,兴奋的甩着,另一手拿着陀螺,但是遗憾的说:“东西虽好,但环娘一个人玩没意思,不如把邻居家小七姐姐喊过来。”

褚素珍听到院中的嗡嗡声,走到了门口,她目光闪了闪,插嘴说:“顾小七恐怕不会出门了,我听说王宫监已经买下她了,准备挑吉日抬她进府。”

“宫监是神马东西?”

特别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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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旋转的裙裾

“宫监不是东西,是官名,王大人是前户部侍郎,致仕的时候赏赐某宫监察(道观荣养闲职),退回家里荣养,这个宫不是宫殿的宫,是道宫,三品之上的官员致仕的时候,朝廷多数给一个宫监的虚衔。”

“原来宫监不是东西啊——环娘,你自己去喊小七娘,说你这有很多好玩的玩意,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无须勉强。”

时穿说罢,又拎过一只麻袋,从里面倒出许多玩具,有彩色羽毛制作的毽子,有圆形的皮球。环娘一见皮球,兴奋的尖叫起来:“可以玩蹴鞠啊,太好了,小七娘要进官宦人家做妾,官宦人家最喜欢玩蹴鞠,我告诉小七娘,让她换上旋裙来蹴鞠,顾二婶娘一定肯的。”

环娘兴冲冲地抱着几只彩色皮球跑了出去,紧接着,时穿三名徒弟提着大包小包走进院子,这三名徒弟挨个打量着一众女孩,李石的目光灼灼,更是恨不得从她们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他谄媚的笑着:“姐姐们,师傅又要变戏法了。”

姑娘们都微微侧着身,回避着三名男人热切的目光,褚素珍用手帕掩住了嘴——她的名气太大,三名市井之徒目光没敢在她身上停留,所以褚姑娘的态度很从容:“呀,袋子里装的什么,真是臭不可闻。”

屈鑫眼巴巴的说:“子曰……咳咳,子不曾曰过。这里是师傅要的东西,都是各种肥膘,有羊尾巴油,还有猪牛身上的板油。”

鲁蕴稍稍能够把持得住,提醒:“后院的炉子架好了吧,师傅可以动手了吗,搬煤烧炉子的力气活,我们包了。”

所谓护手膏、雪花膏,都是甘油溶解下的水与石蜡的浑浊液,甘油就是用碱分解油脂之后,浮在锅最上面的那层像水一样的液体。时穿小心的将这层水液分离出来,下层的半固体状膏油,加入纯净饱和盐水盐析后,掺杂一些松香作为定型剂,倾倒入木制或者铁制模具,肥皂出现了。

用大铡刀将一块块肥皂切割出来,时穿拿着新鲜出炉的肥皂感慨:“想当年啊,我家抽排油烟机油盒里的油,我可是一点没有倒进下水道里,全顺手做成了这玩意洗了我家衣服——大约所谓的葛朗台,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就是我这样的宅人吧。”

没人听懂时穿的感慨,旁边的李石只顾挑选姑娘仔细观察,竟然忘了发问,倒是屈鑫虽然心不在焉,但还是问了一句:“师傅说这东西能洗脏衣服,而且是春秋时代胡人发明的?”

时穿回答:“哦,听说是遥远的埃及,一名奴隶不小心打翻了锅,把肥油倒在一层草木灰上,然后他们发现这层沾了草木灰的油脂去污能力特别强,所以就开始用它洗衣……如果你们嫌碱面太贵,其实用草木灰也行,不过草木灰做出来的肥皂比较软,不容易定型。”

鲁蕴点头:“这碱面都是织布坊里用,他们当药剂用来漂白棉麻,以便进行染色,这玩意是贵点,如果草木灰能制作的话,那么更廉价。”

时穿感慨:“用碱面制作的肥皂虽然硬一点,但好在纯净,没有草木灰那些杂质,添加一些香料,大约就是女孩子最喜欢的洗浴用品……杏仁烤好了吗?”

前段时间,时穿狂买杏子,让很多女孩吃了拉肚子,无奈之下,时穿开始做杏仁酱——添加点蜂蜜,将杏肉捣烂成泥,再加一点酒,进行浅发酵,制作出一种介于果酱与酒精饮料之间的东西。许多女孩子吃了都觉得好,但杏子露只是这项工作的副产品,时穿的主要精力在收集杏仁。

宋代药店里也有卖杏仁的,但它们是作为药,用炮烙手法制出的杏仁,这显然不是时穿所需要的,他需要将杏仁炒熟之后,用特制的机器榨出油来。

“百分之七十五的杏仁油,百分之二十的蜂蜡,再加一点香精油,用甘油溶解,这就是美容圣品——雪花膏。如果换一种配方,用硼砂、杏仁油,再加甘油溶解,添上适量的水分,使它成膏状,那就是消炎药膏,绝对绿色环保……”

停了一会,时穿瞪了李石一眼:“你怎么不发问了?”

李石如梦方醒:“师傅,为什么要用杏仁油?”

“答案很简单,我是中性皮肤,所以用杏仁油。这玩意有一点杏仁的芳香,不用添加香精油,也能凑活男人用。但如果是油性皮肤——就是身上经常冒油汗的那种人,就用葡萄籽榨出来的油。”

李石赶紧说:“师傅,你歇歇,姐姐们正跃跃欲试——这手艺活儿简单,没有啥熟练的要求,只要掌握好炉火,往锅里不停添加水,不要让锅子太烫手就行,干脆让姐姐们上前练个手,只要知道掌握火候,这手艺就学成了。”

时穿点头,他让开了炉子:“没错,化学,就是知道药剂的变化而已,其他的,只不过是厨娘的技术而已。不过,一样技术,可以变出几百种花样,甚至上千种,其中的差别就在香精油的变化。

添加什么不同香味,就可以变化出另一种产品。这件技术活学会了之后,我看除了编璎珞做扣子,其他的针线活可以停了。只要我们每天熬一锅这种东西,用底下的膏油灌模具,制出的雪花膏、护手膏,装进小瓷瓶里,让黄煜家的店铺寄卖,应该比绣活挣钱,也更好管理。”

褚素珍再次问起了曾经问过的问题:“你这幸亏是被打傻了,嗯嗯,你脑子里都装了多少东西啊?”

时穿取过装好瓶的护手膏,背着双手向外走,笑嘻嘻的回答:“总算填鸭式教育有点用处了。”

此时,前院里笑声朗朗,顾小七娘正穿着旋裙,咯咯笑着踢着皮球,并做出各种各样的造型。那个圆形水磨石地面外围,顾二嫂正带着警惕的神情望着女儿玩耍。唯有环娘不知忧愁的绕着圈子奔跑,时不时的为顾小七娘踢出的好球而欢呼。

顾小七身上八片衣裙旋转着,白生生的秀腿,时不时的从旋转的裙裾中穿出,飞快的踢到空中的皮球,因为动作快,裙底的兜裆布隐约可见,令人口干舌燥——原来,所谓的“旋裙”就是这样,难怪“蹴鞠”要穿这样的裙子,难怪这样的裙子叫旋裙。难怪现代女子网球排球,非要女人穿的……很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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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飞蛾扑火

身影飞舞间,八片绿色裙片像散开的荷叶,那荷叶中快速穿出的白嫩秀腿每每令人眼前一亮,仿佛荷间飞舞的白蝴蝶,或者白色蜻蜓,每次都如燕子啄泥一样闪电般穿出飞舞的裙片,那风姿,那妩媚,或者那种性感,难怪让宋人为之痴迷——当然,也许是“色迷迷”的迷。

时穿色迷迷痴迷迷的看着,禁不住心中感慨:“可惜这双嫩腿,落到了一头老牛嘴中。”

顾二嫂察觉时穿的目光很灼人——其实顾小七也察觉了,但她感觉很兴奋,更似乎有一种灼痛的感觉,为何有这种灼痛,她无法表达出来,这一刻,她心心切切地呐喊:别了,恨不相逢未嫁时,恨不……

怀着这种隐隐的临别演出情怀,顾小七忘我的舞动着,忽然之间,她想起来了,也许,飞蛾扑火,就是这样的灼痛,因为在这一刻,飞蛾燃烧了生命,照亮了期盼光亮的……那个人。

我现在,就是在燃烧生命。

旁边的顾二嫂几次耸动身形,想上前挡住时穿灼热垂涎的视线,但她抬了几次脚,始终缺乏足够的勇气,只好低低的唤女儿:“小七,天色不早了,咱家去吧。”

环娘听到这声召唤,没等顾小七反应过来,她先看到了时穿,立刻高兴的丢下蹴鞠的顾小七,自顾自跑了过去,拉着哥哥的手,忽闪着大眼睛,满怀期望的说:“哥哥,东西制好了吗?”

顾小七叹了口气,停下了双腿,另一边,时穿献宝似的取出小瓷瓶:“拿去。”

环娘马上将双手伸到时穿面前,兴奋的小脸粉扑扑的,撒娇的说:“哥哥与我抹。”

顾小七满怀着嫉妒,看着时穿蹲下身子,温柔地给环娘的小手抹药膏——这一刻,她恨不得是自己双手宭裂,这样,那个人也能温柔地蹲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涂抹药膏。

说起来,古人对于疼痛的忍受能力真是让人佩服,环娘双手裂了好多口子,虽然此后时穿一直没让她再沾水,但前后十几天的工夫,全耽误在筹备工作上,这些天来,环娘一声苦都不叫,每日只是欣喜的念叨:“哥哥要给我制药了。”

一双小手,药膏抹了一遍又一遍,环娘拍拍小手,搁脸上蹭蹭,放在鼻子上闻闻,欢喜的说:“有杏花的味道,真香,真好闻,真舒服。”

另一边,顾小七看痴了。顾二嫂只得一遍又一遍低声劝解女儿,但顾小七却不愿移动脚步,她咬着手指头,羡慕的看着环娘撒娇,期盼着,那目光能偶尔转过来,看自己一眼,就一眼,从此她可以无所留恋的踏入王家。

可那只眼睛始终不向这里望一眼——刚才呢,刚才那灼热的目光怎么不复见了?

母女俩正在闹别扭,豆腐西施从西后院走出来,见到这番情景,阅历丰富的豆腐西施立刻上前解围,有经验的她生怕顾小七因害羞反而逼上极端,故不去安抚执拗的顾家母女,摇曳着转而直奔祸源,用娇媚的声音发问:“大郎,你又在鼓捣什么?我听见东跨院里嘁嘁喳喳响成一片。”

环娘举着双手,来到豆腐西施面前:“在做护手膏——给环娘做的护手膏。”

环娘的大眼睛笑成了弯月亮,她踮起脚尖,尽力将手举到豆腐西施面前:“你闻闻,香香的。”

豆腐西施深深的嗅了一鼻子,然后摸摸环娘的头说:“可是不容易,恐怕你家父母也没有这样宠你……顾二嫂,不用担心,小七眼看快出门了,就让她戏耍几天,有我在这里给你看着……再说,海州城第一才女也在这里玩耍,你担心什么。”

顾二嫂听到这儿,她的表情释然起来,便不再纠缠细节,默然地冲时穿行了个礼,一声不响转身告辞。

望着顾二嫂的背影,时穿反而纳闷:“我刚才忙,没顾上招呼……顾二嫂很伶俐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呆头呆脑,半句话不敢说。”

豆腐西施清脆的笑了起来,半是恭维半是掩饰:“以前是不知道你时大郎的赫赫名声,所以胆子大,什么也敢说。但近日你的事情,闹得名声越来越响亮——海州城知名的一文一武两大光棍,近日都在你手里吃了瘪,他们虽然打死不说当日失手的情景,但随后再去妙泰姑娘门上的人,看了门口立的假山怪石直伸舌头。

嘻嘻,连那刘大见了你都调头而去,顾二嫂听说后,哪敢在你面前放肆。”

听到一个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的恭维话,时穿心里很受用,他摸摸下巴:“刘大?是谁?”

豆腐西施又走近了半步,瞪着大眼睛,挑起眉毛,调侃道:“路岐人传闻,说你还借了刘大的银子,也没给打借据,原来真有这么回事,你借了人钱财,居然连名姓都不知道,难怪别人说你没留欠条?”

时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胖子光介绍自己是海州一虎,我还想着反正已经打死了一只插翅虎,好事成双,再来一只也不妨碍——没想到这厮原来姓刘。”

顾小七娘要走了,忍不住想表现,她转向豆腐西施,捂着嘴,补充说:“我知道这个人,锦毛鼠刘虎,因为名字中有个虎字,偏喜欢别人叫锦毛虎。此人在县里包揽诉讼,手下养着一群人,横行海州无人能禁,这也是官府禁令松弛的缘由。按照现今律法,街头斗殴重伤人命,只要人不死,不过是个赔偿,加脊仗十五而已。锦毛鼠自有一大堆手下抢着挨板子,他不怕,但市井百姓却不愿纠缠,于是锦毛鼠便横行海州无忌。

如今……我说怎么贺五昨天来说,他如今卖签菜,走到哪里,锦毛鼠的手下都不敢来收‘帮闲费’,一连好几日都这样,他心里还在嘀咕,莫非是自己得罪了锦毛鼠,那胖子正在想办法收拾他?所以现在不收他的钱?

这几天,贺五正忙着找人说情、递话……李三娘,你还是快去告诉贺五一声,让他别花冤枉钱了,那锦毛鼠怕了时大郎,所以避着这条街上的邻里,贺五也跟着沾光了。”

豆腐西施拍着手赞赏:“对,就这样!顾小七,你从来都是软性子,如今就要嫁入大宅门了,就该如此敢想敢说。”

顾小七脸上微微浮现一丝得意,她偷瞥了时穿一眼,发现时穿压根没在意这里的情况,那环娘小手抹上护手膏后,正抱着时穿的大腿,低声央求:“哥哥,荡一下,再把我荡一下。”

时穿宠爱的看着小环娘,苦笑着抬起了腿:“我这条腿可不是秋千架……罢了,秋千架算什么高科技,等着,我给你院子里立几个秋千椅。让你每天荡着玩。”

豆腐西施笑眯眯的看着时穿,半是赞赏半是撒娇的说:“可别啊——要说时大郎改建屋子的手段,那是真不错啊,可这屋子今后做车马客栈,更合适。但可惜,车马客栈要有足够大的院子,才方便车马腾挪,地方小了,马车掉个头都没办法。大郎啊,如果把我这院子再立上秋千的杆子柱子,那我这店里该怎么住人呦?”

时穿一咧嘴:“干嘛非要开车马店,这屋子自己住不是挺好吗?”

豆腐西施一拍手,胸前一片波涛起伏:“哎呦呦,小户人家要这么大的院子做什么?这海州可是州府,每三年一次科考,全海州的读书人都会涌进府城,那时别说客栈了,连平常人家也住满了借宿的读书人。我现在有这一间客栈,哪怕三年做一次读书人的生意,已经够让我依靠豆腐店帮衬,逍遥自在的活着。

不说那些读书人吧,咱海州可是天下六大茶叶交易中心,每年新茶下来的时候,也大约就是如今这时节,四里八乡,甚至远在秦凤路的商人,也赶着大车小车来这里交易。

秦凤路的商人还不算什么,在遥远的西方,那些奴家说不出什么名堂的国家里,也有胡商来此地购买茶叶,呀,奴家大约听说过,说是穿白衣的客商是白衣大食国的客商,穿绿衣的来自绿衣大食国,穿不白不绿的衣服,那是花衣大食国的客商……”

这回轮到时穿笑了:“穿白衣的都是来自白衣大食国——哈哈哈,我告诉你,你不能凭衣服判断人家国籍,那些穿白衣的跟穿绿衣的,没准都居住在同一座城市,那城市没准叫‘巴格达’,没准白衣、绿衣两客商都住在巴格达富人区,两人还住同一条街道,甚至是邻居呢。

嘿嘿,也不见得穿白衣服都来自一个国家的人,穿什么颜色的服装是一种宗教习惯,基本上,同一个教派都穿同一种服装,但没准这一个教派的教徒分几个国家,怎么可能,穿白衣的都来自同一个国家,嗯嗯,那个国家叫白衣大食——从来没有这个国家名字。

哦,忘了跟你说,‘大食’这个词,其实就是‘波斯’的另一种翻译法,但这时候,波斯已经亡国几百年了,而且从此往后一千年,世间再无波斯这个国家——也不应该有大食这个名字。白衣大食、绿衣大食,那都是某礼部官员自个瞎编出来哄骗圣上的吧?自古以来就不曾有这俩国家存在。”

豆腐西施轻轻挪了一下身体,娇嗔的说:“就你懂得多,得,又跑题了,我们说的是这个院子——这院子里不准搭建什么秋千架,如果你还想在院子里再鼓捣点什么,除非你娶了我,人都说出嫁从夫,我嫁人之后,这院子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这可有点难度……”时穿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娇艳的豆腐西施,调笑的说:“不过,似乎难度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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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狮子大张口

恰在此时,时穿大腿上传来环娘兴奋的叫嚷:“哥哥,荡高点呦,啊哈,再荡高点呦。”

环娘依旧吊在时穿腿上,奇怪的是,一向懂事的环娘此刻老打岔,让交谈总进行不下去。

时穿晃悠了几下腿,稳住环娘之后又问:“这屋子,你卖吗?”

“不卖,这屋子是我死鬼丈夫留给我的念想,如果我出手卖了,那死鬼的家人就会像苍蝇一样围上来,打他们可是一件麻烦事,除非你肯出一千贯。”

“一千贯,也就是一百万钱,这么大的院子,又在海州府城,闹中取静的地盘,我住的习惯了,这价钱也不算太为难。”

豆腐西施狮子大张口,让顾七频频皱眉,可另一方面,见到自己狮子大张口,时穿却毫无为难的样子,豆腐西施却先慌了神,赶紧补充:“不行,一千贯我也不卖,这屋子可是我的嫁妆,谁娶了我,他就可以白得这个院子……我说,我那豆腐怎么样,这都十几天过去了,你又鼓捣出一个新物件,我的豆腐还没好吗?”

时穿又晃悠了几下腿,安抚好环娘,笑着回答:“生孩子还要十月怀胎,横山豆腐乳啊,如果那么容易制作出来,那还不满大街都是,我跟你说,半年后你再来问这个问题,或许我有个答案,现在你问,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半年,那就是……”

“一百八十多天”,时穿快的算出这个数字。

“做剩下的豆腐,每天制备两坛子横山豆腐乳,按这个度,生意还没开张,我就需要准备……”

“三百六十个坛子,我们往富裕点算,留下百分之十机动,你需要准备四百只坛子。”

“一只坛子五文钱,天呐,生意还没开张,我就要扔进去两贯,我要买多少豆腐才能挣出两贯钱?”

“不止——”,时穿幸灾乐祸的说:“我们现在酿造豆腐,用的是大坛子,粗制滥造的大坛子,根本拿不出手,等真正酿造出来了,需要更换包装,比如造型别致点的坛子,这东西,五文钱哪里能买的来。”

豆腐西施跌脚:“我每日做豆腐,不过花费三五十文的成本,剩下的都是些力气活,挣也能挣个五十文左右,这点钱虽少,可每天糊口是够了。而你这单生意,光是前期投入,五贯钱都挡不住,你说,我当初怎么就听从了你的忽悠,决心做这件事呢。”

时穿不慌不忙:“豆腐西施还没有算另外的账,我每天负责替你收拾卖剩的豆腐,我时穿时长卿的劳动力不值钱吗,所以你将来挣的钱中,也需要有我一份酬劳。

不过,你翻过来再算算账:先拿四百个坛子作为初始投资,一旦投资完成后,你再不用添什么东西,因为这些坛子可以反复使用。以后你每天卖两板子豆腐、两坛豆腐乳,那豆腐乳卖空了之后,坛子可以回收,然后循环使用。

所以等半年后,你家豆腐坊就走上了良性循环,再不用添置什么不说,虽然你每天做豆腐还是那些成本,但卖剩下的豆腐却能制作成豆腐乳,你还多了一项卖豆腐乳的收入,岂不更美?”

豆腐西施眼睛斜瞟着时穿,嗔怪的嗲声说:“你十几天就能想出一个新方法,制作一件新玩意,偏我家的豆腐需要半年,难道没有更快捷的方法了吗?”

时穿摊开手:“更快捷的方法也有,比如我可以用一些化学药品对它进行催熟,虽然这样出来的豆腐乳滋味上差不多,但因为用的药品都是化学药品,吃了有害身体。

我告诉你,正宗的豆腐乳需要一年酿造,我承诺半年出货,已经便宜你了。知道吗,这是贡品,连续酿造十年的情况都有。贡品如果那么容易制作,满大街的‘路岐人’岂不全是‘待诏’了。”

时穿新学了两个宋代词,刚才那句话里全用上了。

这句话倒是让豆腐西施很服气,她若有所思的说:“也是啊,半年能制作出贡品来,便是投资五贯钱也不亏啊,是我心急了……”

紧接着,豆腐西施目光瞥到顾七手里耍着皮球,一副关心的模样望着此处,豆腐西施把话题兜了回来:“我原来是想着,七娘出嫁前或许能尝到我豆腐坊的新产品,所以急了点……现在看来,这事儿做不到了。”

顾七娘本来就对步入王彦章相公家里做妾很不满,豆腐西施这句话戳到了她的心窝,她把球一抛,球在脸部的高旋转起来,借助皮球遮掩脸部,顾七娘怒气冲冲的反驳:“三娘,咱俩的关系却没那么好。”

说话间,黄娥领着素馨、墨芍,匆匆从后院跑来,她们每人拿着几个瓶子,走到众人跟前,黄娥止住脚步,摆摆手让墨芍与素馨先别说话,而后她双眼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豆腐西施与顾七,然后又警觉的看看时穿。

时穿不以为然:“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说吧。”

豆腐西施赶紧表白:“这人,鬼灵鬼灵的,我李三娘有家豆腐坊,如今又学会了制作豆腐乳的本事,怎么会觊觎你们这些苦命人的谋生手段。”

说完,豆腐西施扫了一眼顾七,顾七还在耍皮球,豆腐西施马上补充:“七娘也不会,她马上要到大户人家享福了,每日讨好老爷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心自己经营点什么本生意。”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是去做妾的,也没这个权力。

顾七不在意豆腐西施说什么,她仔细观察着时穿的脸色,希望在上面见到一丝惋惜,一丝伤感,或者一点留恋,然而没有。只见时穿随和地接过姑娘们递上的几樽瓷瓶,打开瓶塞一一嗅着,旁边黄娥还想说什么,东跨院口又出现了褚素珍的身影,她兴冲冲地着举手中的瓶子,赞赏道:“这可是个好东西,比你以前想出来的马桶、煤饼都要主意高妙。

瞧,一口锅一个炉子就能做制作出雪白的护手膏来,选用的制作用具,全是平常家庭需每日用的,锅呀灶呀的,厨房里不需要再添置什么。嘻嘻,就是足不出户,蹲自家厨房也能挣钱,且投入锅里的药料也全是厨房下脚料,唯一巧妙地就是添加点别行业的配药,哪怕婆婆凶恶夫君混账,也挡不住姑娘们蹲自家厨房悄悄挣钱,是吧?

这东西,就是有人偷去配方也不要紧,只要做出来的物件里,添加的香料产生一点变化,便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了。你院中十几位姑娘每人研究一种香型,各自做出来的东西全无冲突,而且这玩意,能把自己整日弄得香喷喷的,皮肤娇嫩……真是比马桶风雅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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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偷了腥的猫

褚素珍是个感性的人,她觉得编扣子、调制雪花膏都是很诗情画意的,她心情大好,根本没看院子里有什么需避嫌的人,半是感慨半是赞叹,继续说:“嘻嘻,当初你炖鸡烤鸭的时候,采购的香料都是论斤称的,看着虽多但不经用,今天这一下子,姑娘们把那些香料全糟蹋了,还要求我转告一声,让你再去采购一些——这下好了,我也可以尝一尝时大郎的手艺了。

我跟你说,做顿菜花不了多少香料,你不是想用做菜来掩饰香料配方吗?可不能浪费了,再做一顿烤鸭吧,我听说,姑娘们都对你做菜的手艺都赞不绝口——你前世一定是个厨子。”

时穿被一群美女围着,又被大才女夸着,他笑眯眯的转手接过褚素珍手中的瓶子,嗅了嗅,一回身递给顾小七娘:“这雪花膏对皮肤有好处,你拿着,哥哥现在没什么钱,你要嫁了,哥就送这个给你做礼物吧。”

顿时,顾小七激动地热泪盈眶,终于,哥哥终于跟他说话了,哥哥终于注意到她了……她张嘴想说点什么感激的话,却忘了自己改用什么身份说,待嫁娘?女弟子?还是邻家小妹?此刻,顾小七陡然觉得,她恨不得自己也曾被拐,也是院中“苦命人”中的一个。

在泪眼朦胧中,她隐约听到时穿又说了点什么,而后转身出门,稍后,褚素珍看到了顾小七的情绪异常,但她以为这只是姑娘出嫁前的心理激荡,便上前挽着小七的手,热情的招呼:“小七也来吧,你喜欢什么香味?我帮你调和。”

顾小七本不想走,便由着褚素珍拉着,来到了后院。稍后,时穿重新出现,带着一马车各种香料。

春天里百花盛开,在宋代这个享乐主义盛行的时代,各种各样的香花备料充足。时穿随意上街走了一趟,就收集了一大车,而甘油正是香精的最佳萃取液,由此,姑娘们做出来的香膏未免五花八门,多数是出于纯粹练手的瞎搞。

材料丰富的情况下,姑娘们把制作过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等主料出锅之后,姑娘们带着娱乐的心情,随意添加着不同配料,搅拌、混合,嗯,练手艺。于是,十几名姑娘做出四十多种香型,都送到时穿面前让他一一品鉴。

一天只闻几种香味,那是享受,同时嗅四十余种香气……时穿都要呕吐了,他强忍恶心,还要敷衍姑娘们:“这个……不行,一股茴香的味,抹在身上人都觉得你是厨子,厨房里出来的——换!

这个也不行,……我跟你们说,以后凡是厨房里用的香料,都不准添加到香膏里,要添加,也应该用多种香膏混合,制作出独特的味道。

这瓶不错,茉莉的花香味,如果再添加一点薄荷味,会让人更觉得茉莉的清爽;这瓶也不错,丁香味,再加点檀香,若有点橘皮那就更好,隐隐的幽香很华贵,让人闻了还想闻……”

稍后,时穿把挑拣出来的几瓶随手递给顾小七:“这几瓶你拿去试用,听说你打算嫁入……”

“王宫监”,褚素珍知道时穿记性不好,特意小心提醒:“王彦章大人是从户部下来的,虽然没有做到相公的级别,但乡间不管那些,百姓平常用相公一词称呼他。”

还相公呢,刚才褚素珍背着人的时候,还不是直呼对方“宫监”。

顾小七只感到一阵阵绝望——只是这样吗?就这些话吗?……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了?

“相公”一词在王安石之前,它是神圣的,是朝廷对宰相的尊称。但自王安石之后,北方人怎么称呼王安石,倒没见详细记录。南方,民间已经开始把猪称为“相公”,而且这只“相公猪”,必定是猪群当中最蠢最倔的那头。

小七娘嫁的是三品官,恰好他也姓王,这样的官回到乡间自称“相公”,还反复要求乡民们也称呼他为“王相公”,孰不知这个词在民间已经是一种辱骂了。

黄娥倒是打听的清楚:“王彦章,元丰三年进士,历任大名府推官,邕州通判、密州知州……,最终以户部侍郎衔致仕,以太虚宫宫监的官衔荣养,这宫监,依旧是正三品。”

黄娥最后说的那句话有点意味深长,在官场混的人,一听她说的话就能明白其中的潜台词——按惯例,官员退休应该普涨一级,给个虚高的头衔让他回家逗孙子,而王彦章却原地踏步,继续以三品官的身份退休。这说明:此人退休不是心甘情愿的,是受到贬斥,或者处罚,被勒令退休的。

这样的官员,如果朝中政治斗争还未平息,反对派重新获取胜利后,也许他能跟**挂上钩,重新被朝廷启用并回到朝堂——但这样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

黄娥这句话是对小七娘的提醒:王彦章都这样了,还想着找个新小妾,非让乡间百姓称呼他为“相公”,如果不加收敛,他的政敌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可惜小七娘出身市井,压根都体会不到黄娥的提醒,倒是褚素珍明白了,她皱着眉头回答:“当今的相公是蔡京,那蔡相公以安石公的弟子自居,王大人非让人称自己为‘王相公’,难道是表白自己的立场,同时隐晦的说明自己的志向?”

褚素珍这句话小七娘听懂了,她稍稍想了想,略有点期待的问:“莫非,我家老爷还有机会起复,这辈子还有希望能做到‘相公’?”

褚素珍深深的望了顾小七一眼:“小七娘不妨这样多想着点,那一定能讨王大人的欢心。”

顾小七脸上稍稍露出喜色,马上乖巧的回答:“若真有那一日,小七我一定多在王相公面前替诸位美言。”

说罢,顾小七快速地扬了扬手中的瓶子,转移话题:“褚姐姐一定知道这东西怎么用,给我说说。”

褚素珍回答:“这东西我也才上手,小七娘反正还要在家里待些日子,等我琢磨透了,再来告诉你。”

褚素珍接着招招手,向姑娘们使着颜色:“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研究一下,该怎么涂抹……”

女人对于化妆品的爱好,那是古今中外同一的。众女人随即跟着褚素珍钻进大屋,开始相互涂抹香膏,试验它的各种用法……

刚才说的官场话题,豆腐西施插不上嘴,等大家都走后,豆腐西施望了望院子里,叹息:“四百只坛子,都堆在哪里?”

时穿笑的像一只成功偷了腥的猫,让豆腐西施总感到贼兮兮的:“哈哈,一种豆腐乳,同样能玩出千百种花样,比如辣豆腐乳,麻豆腐乳,油豆腐乳,白豆腐乳,还有白菜豆腐乳,蕉叶豆腐乳……如果李三娘打定主意要做这门生意,那么,这门生意真做起来,怕也要一个大场地才能折腾开,至于收益嘛,我想也不比开车马店差到哪里去。”

豆腐西施被时穿的描述搞得心旷神怡,接着,她小心的问:“那些女孩子们,能有一半回家吗?”

第82章 想赖房钱

时穿收起了笑容:“我们先假设能八成的女孩,其父母能得到孩子被解救的消息,再假设其中八成父母,能凑出足够的旅费来接孩子回家——但究竟接不接回孩子,还受到几重因素影响。

一是担心孩子的名声受到损害,担心接孩子回家后,其余的孩子会受到耻笑,婚事同样受到影响——向来,嘲笑他人的不幸,从中获得自己的快乐,这是无知乡民的不自觉。更何况,伊川先生程颐也说过:饿死事,失节事大。

有伊川先生这句话,加上无知乡民的推波助澜,恐怕在民间,觉得被拐安然无恙回到家,会影响到家族名声的思想,能占到八成左右——无论士子与乡民。那么八成的八成的八成,也就有一半父母怀着类似想法。剩下的一半可能亲情依旧,别人的议论全不顾非要接女儿回家,但他们能否成行,又不一定了。

这这样左算右算,至少有一半的娘子,恐怕要在此地常住,并从此地出嫁,从此永别家乡……”

豆腐西施面露怜惜的神色,水汪汪的眼睛里多了点严肃,少了点媚态,她轻轻摇摇头,头上的金步摇颤巍巍的晃动着:“不可能达到八成的!你凡事都往宽里测算,或许六七成父母确实有钱,有能力接回孩子,但其中至少有九成父母,要顾及到其余子女的名声。

乡下不比城里,谁家中有这样一位女子,普通人都不愿意跟他们结亲。所以大多数父母得到女儿被解救的消息,最先的想法肯定是见女儿一面,毕竟那些被拐子挑选出来的娘子,必定都是家中最出挑的。

因此可能有六七成父母,会来此地见女儿一面,但见过之后,大约有九成的父母,会先想到把女儿就地‘卖’了,别带回家乡,以掩饰本家的名声。最多,他们为了顾惜女儿,会精心替女儿选了一个好人家,而后留下那人家的地址,以备今后来往……”

细声喘了口气,豆腐西施郑重的看着时穿,说:“我明白了,难怪你着急上火的让这些可怜人学会谋生手段,原因在这——你是一个被拐子打傻的人,都能想到这点,我豆腐西施也是在市井做生意的人,还没有你想的长远。

罢了,你一个傻子都知道可怜她们,褚姑娘是海州才女,都也知道放下身段经常来看这些女子,我豆腐西施也是个满腹辛酸人,遇见这样的可怜,怎不随手帮一把——这座院子怎么改建,便由你做主。”

稍停,豆腐西施又露出了生意人的本色,但她的语气像是要得到承诺的恋人,带着撒娇的语气嗲声问:“大郎呦,我可全指望你了咯,那豆腐乳做成了,收益真能赛过车马店?”

“那当然,这是贡品。贡品能便宜了吗?能让普通人都吃到,那还是贡品吗?以后你也不用操劳了,每天就卖一板豆腐,两瓮豆腐乳,早晨开门,依旧中午关门歇业,下午出去采购豆子等用品,傍晚的时候,顺手把剩豆腐装进坛里——就多这样一项工作,其他一切照旧。

既然是贡品,包装上一定要下功夫,你去制作一些坛子方形,圆柱形,每种形状一种口味,一坛只装十来块,每天卖完为止,绝不多卖。

日子久了,你还是照样清闲,钱挣得也不少,等回头豆腐乳的名声出来了,没准你这大院子正好派上用场——咱把地下全挖空,做成地窖,储藏酵的坛子;还有,房屋全改建了,留十几间房,做成单独的楼;卧室单独一间,下面是公共会客室,或者集体做工的屋子……”

豆腐西施两眼亮,身子不住地向时穿依偎过去:“奴家要开豆腐坊,加上制作豆腐乳,也生意,不需雇太多的人手。你手头十多名女孩子,闲暇时候,帮我一把手也就够了。”

豆腐西施的肩膀软乎乎的,挺柔嫩,像才出炉的豆腐,轻轻触一下水波荡漾的……时穿用肩膀轻撞豆腐西施,身侧的豆腐西施红晕上脸,紧着把肩膀送过来轻蹭几下。紧接着,她似乎还想来点别的什么,时穿急忙调笑道:“桥归桥路归路,你的房租我照付,但是女孩的工钱你也要一个不落。

另外,大院地下全挖空了,当作你的地窖,我们住在这里等于帮你看守地窖,这房租嘛,不免要打个折,我看就两折吧——我会长租的!”

豆腐西施一阵迷糊,不自觉嗯了一声,但多年做生意的经验让她马上醒悟过来:糟,中了美男计。呀呀呀,你说我见过的男人,也算车载斗量了吧,怎么这会儿犯迷糊。

醒悟过来的豆腐西施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回答:“呦,你这汉子倒是会算账啊,我还没有嫁你呢!哎呀呀,你吃我的住我的,不仅想赖了房钱,嗯嗯,还想让我付给你工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呦。”

时穿看着她撒娇的风情,慢悠悠的,带着猫戏老鼠的心情说:“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不知道,海州城一定有这样的道我印书不曾付人钱,我制作坛子炉子等东西,不仅没有付钱,别人还倒找我钱。哈哈,我时大郎看中的东西,是不用付钱的,能让我时大郎看中,就得自己掏腰包。”

这个道理让豆腐西施有点悻悻,她嘟囔着:“呀,幸好你平日不怎么出门咯,你要常上街逛铺子啊,大约海州城的店铺呀,都别做生意了呦——只管送你钱,替你打工就成。”

时穿一脸理所当然,点头:“我倒真想试试——哥以前奔波忙碌的,就为寻找一个能符合这时代的安省钱,如今哥已经找见窍门了,今后,只要轮值的那个班组熬练一锅东西,能装满三百多个瓶。一个瓶挣上一百文,那还是我厚道。

今后每日有了这笔进项,姑娘们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学习,我也可以脱开身,逛逛街,喝喝茶,吃吃酒。嘎嘎,幸福生活来了……”

官府的榜文出了,豆腐西施也知道时穿手里捏着官府三百贯的赏金,这笔钱他自己省着点花,十年不用愁饿着,所以他之前的忙碌,纯粹是出于善心,这让豆腐西施很有些感动,更加肯定眼前这男子,真的真的是个好男人:“奴家前面曾嫁过七个男人,也有那怜惜自己的,但像你这样,真心为娘子们后半生打算的,没有一个。哎”

稍稍想了想,豆腐西施再度摇摇头:“别说见过的,便是我听说的,也没曾听过你这样的傻子——也许,嫁给你真是一件好活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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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买椟还珠

时穿自动过滤了对方后半截话:“这么说,我可以在院里竖立秋千架了?”

豆腐西施一咬牙:“郎君想怎么折腾,都由着你,我倒想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时穿一声欢呼,拎起腿上的环娘:“环娘,跟我走,哥现在有钱了,我们出去选马车,选木料……”

正说着,送钱的人果然出现了——黄家店铺的掌柜从门口露出头来,看门的婆子将他引进院子,那掌柜见到时穿与豆腐西施都在,他拱手:“巧了,能做主的都在啊。时大郎,我听说褚姑娘正在筹备端午出游的服饰,她提前跟闺中好友展示的服装,引得那些官宦人家纷纷过来询问。我还听说那些针线活都出自你这里——时大郎,我可一直照顾你的买卖,有好生意,你可不能便宜别人。

这一连十几日了,你这里没再出一件绣活,大郎,这么做可不地道,我给你的价钱不低,也从没有拖欠过,你再找别的店铺,那可就不仁义了。”

时穿笑着递上几瓶香膏:“咱这些女孩来自天南海北,既然是在北方的海州被解救下了,那么来的基南方女孩。这海州城海风大,水乡出来的孩子多不适应,这几天手脚都有皴裂,我害怕手上的伤口污染了绣品,所以让活都歇下了。

闲暇无事,我琢磨着制作了一种香膏,医治女娘们的也是一个物件吧,掌柜帮我瞧一瞧,这玩意可以卖多少钱?”

黄掌柜心地接过瓷瓶,挨个望了一眼在场的人,环娘急忙举起双手,欢叫:“你闻闻,可香了,这是哥哥特意替环娘制作的,好不好闻?”

黄掌柜轻轻闻了一下,立马抖擞起精神,打开瓶盖挨个去嗅那些瓷瓶,环娘在旁边嚷嚷:“香香嫩嫩的,抹到手上,手摸起来可滑溜了。掌柜的,你要不要摸摸环娘的手?”

黄掌柜笑眯眯的看了看环娘的手,他闭起眼睛推敲了一下这种香膏的销路,伸开一个巴掌,稍稍想了想,马上又弯下两个指头,但再考虑一会,他伸出的手只剩下两根手指,其中一根手指还半弯曲着:“一百六十文,这货儿我全包了,不知大郎每天能出产多少量?”

时穿不知可否的叹了口气:“这玩意制作不容易啊,材料很昂贵,光是这样精致的瓷瓶,大约也要二三十文吧,黄掌柜给的这价钱,仅仅是刚刚过本钱。”

黄掌柜把刚才曲着的指头伸直了,补充说:“谁都不容易啊,我家开店,要租铺子雇伙计,预先垫付货款,还要上税应付衙役,应付锦毛鼠……再加五十文。”

时穿微笑着说:“黄掌柜如果把三根手指都伸直了,这价钱还可以考虑,但如果你再添一根手指,那就彼此更满意了……我可以制作六种香型的香露,外加一种护手膏,每天出产的总量是三百瓶——只能少不能多。”

黄掌柜三根手指伸直了,另一根手指想伸不伸的,还在犹豫:“独门生意?再无别家?”

时穿斩钉截铁地回答:“绝对独。”

黄老板一咬牙:“那我就再添一百文,你的货我全包了,但你要把装东西的那些罐都换了,至少要用定窑钧窑的出产瓶子装了才行,屈二他哥制作的瓷器不行,一点不精致。这样的瓶子装货,卖不起价钱来。”

时穿摇头:“现在换包装还不行,以后肯定换——我这包装,不要求它匠心独运,但要求几百个瓶子常年保持一致的规格大及外形,这才能让顾客产生熟悉感,产生忠诚度。另外,瓶子里装的货物,分量还要丝毫不差,才能让顾客觉得公平。所以这包装物最适合采用固定模具套压……

黄老板放心,你现在是试营业,我半卖半送,价格给你打五折,让你全力拓展销路,等正规上市的时候,用来包装的瓷瓶,绝对形状新颖独特,做工精致——瓷器嘛,烧出什么颜色不过是矿物质含量的变化,铜色绿,铁色红黄,颜色反应乃初中物理课程,我记得。

所谓瓷器上挂釉,釉这个东西就是玻璃质的另一种称呼,玻璃涂到瓷器表面上称之为釉;涂到金属器皿上,则称之为珐琅,这玻璃粉的配方,简单,玻璃粉里添什么金属矿物质,釉就呈现什么颜色——黄老板放心,别人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我却知道它们的原理,铜色铁色钠色镁色……没啥稀奇。等上市的时候,我保证给你调和出独特的颜色,形状别致的包装瓶,误不了你的事。”

黄老板眉毛一挑,笑的见牙不见眼:“大郎……你你你,还有这手艺?哦,这玩意,产量高吗——我是说那种包装瓶?”

“哈哈,传说中‘买椟还珠’,大约就是说你吧。这种玩意涉及到药料的提纯,以及精细的称量,按现在的条件,可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那当然那当然……嗯,早该知道,这种细的活儿,那里能像包子似的随便量产。这就好,越是稀罕精致,越能……大郎,你你休笑话我,要按你说的造包装瓶,每种买椟还珠这件事,真能生在你我头上。

噫嘻,今日真是黄道吉日,我只是顺脚过来走一走,居然随便拣到一个大进项……大郎,还有一事:我家公子说,他望见褚姑娘准备的端午节衣物,很是震惊,这买卖你可不能给别人,大郎一定得许给我。如果你们活多忙不过来,我调拨百十个绣娘,争取在端午节前准备好足够的货源,大郎认为如何?”

时穿轻轻提醒:“你手里面的东西……”

黄老板身子猛地耸动了一下,他惊慌地左右打量,觉在场的顾七与豆腐西施都盯着他手上的瓶子,黄老板一个激灵,马上表态:“没说的,李三娘与顾七娘今后一生要用的香膏,我们店里全包了,每月给你们一……三瓶,只求你们别说出去这里的奥秘。”

豆腐西施娇娆的咯咯笑着,胸前波涛汹涌起伏不定:“一生,那可是很漫长呀。黄掌柜说得好听,我擎等着有人来管奴家这一生呐。”

顾七娘眨了眨眼睛,偷偷望了一眼识穿,稍后,她有点心灰意懒地回答:“哦,不用了,黄掌柜恐怕今后不方便把东西送入王家后宅……其实我也是女弟子之这院子也是我学习的地方,常来常往的,娘子们学什么东西,我也跟着学过……哦,她们学的书我还有一套,这院子里面,对我没什么秘密?”

顾七这话,已不是彼此照应,是相互拆台。黄掌柜望了一眼时穿,示意后者出面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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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免费服务

时穿没有动。(翰林

其实,顾小七没有察觉自己说话的口气变化,打从定了与王相公的“婚”事之后,顾小七已经不自觉的拿起了身份。女人以夫家身份衡量自己的地位,这在古代是理所应当、自然而然、天经地义的事,甚至现代也避免不了,但这种语气的变化却正是时穿不待见她的原因,这也注定了顾小七今天在这座院,什么也收获不了。

豆腐西施见到顾小七没反应过来,反而有点拆台的意味,马上在一边轻声提醒:“小七,说什么没有秘密——黄掌柜想做的是独门生意,如果这生产法子,生产地点被人知道了,上门求货的人一多,若有时大郎不便拒绝的人,那生意就不是独门了。

黄老板正是怕我们四处张扬,所以才许了好处堵住我们的嘴……不过,黄掌柜,这一个月才三瓶,似乎少了点。”

黄老板急得直转圈:“豆腐西施,不少了。时大郎要将本求利,许我四百一瓶,我也要给其他的商家留点利润,所以只打算用六百货,你们两人每月三罐,我总共每月要拿出六罐,开销在四贯钱上下,四贯,四千钱啊。

对你们来说,每月白得约两贯钱,不少了,平常人家过日子,一月才花多少生活费?我这里却还有很多人要打点,可不止你们一家。”

时穿在一旁不解风情地问:“一月用三罐雪花膏,那该有多大的脸需要涂抹,我自己,半年都用不了一罐。”

“啐”,豆腐西施嗲声说:“女人用的物事,你个大男人不懂,这女人呀,需要涂抹与保养的,可不只是脸。”

时穿听了这话儿,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停在豆腐西施胸前,豆腐西施察觉到时穿的目光,她轻柔的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秀,顺势向前挺了挺胸前的蓓蕾,眼波里充满媚态,笑意盈盈的娇声说:“嘻嘻,瞧这模样,大郎还是个鲁男子吧……你可要试试?”

黄掌柜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赶紧转过身去。顾小七脸色通红,低骂:“狐媚子。”

环娘不通世事,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举着两只刚擦过雪花膏的手,伸着鼻子嗅着,脸上露出很得意的神情,插嘴说:“我知我知,刚才我听到姐姐们偷偷谈论了,说是沐浴后浑身抹上一点,香喷喷的——如果每次沐浴都要浑身抹一遍,可不得每次用去少半罐子……嘻嘻,这可是哥哥特意给环娘制作的,取个什么名字好呐?哥哥,不如叫环娘露吧。”

环娘一语戳穿真相,顾小七再也呆不下去了,她只觉得浑身烧,仿佛自己什么也没穿,就穿了一身雪花膏,站在那里任心爱的人欣赏,一念至此,她胸前、耳根、小腹,一阵阵热,腿根顿时传来一股湿热,两腿顿时软的像泥,站不住脚。稍倾,她又感觉到一缕令人难堪热流,正在悄悄沿着大腿向地面流淌……顾小七翻身就走。

这话说完,配合豆腐西施刚才的暧昧,那就更加令人浮想联翩了。豆腐西施的表情顿时很精彩,黄老板感觉到场面尴尬,赶紧来掺水,以消淡暧昧的氛围,他不慌不忙说:“就是这个意思——如今市面上,大食传来的香露一瓶能卖三十多贯,运到京城得七十贯上下,大郎造得这东西,香气虽然不及大食香露浓郁,我瞅着,最终卖到三贯左右,也不成问题。

如果这东西每月能消耗三瓶以上,那每位当家主妇,小妾,伎乐,每月需支出十贯上下,这可是一门大生意——我看时大郎这院子要看紧,这门口只有两个婆子守门,恐怕不方便,我黄氏在海州土生土长,人缘广阔,给大郎推荐几个婆子过来帮忙,如何?”

时穿点头:“做生意,就得相互监督,今后我也要派人时刻去你店查账,你当然也要派人来……我这院子里马上要大兴土木,多来几个人打下手也好,我自家还需再雇四位婆子,黄掌柜给我推荐一下。”

环娘刚才惊走了顾小七,这时见到豆腐西施与黄掌柜还在缠着时穿,唠叨这种哥哥特意给她制作的雪花膏,不由得有点恼怒,举着擦满雪花膏的香手,只往时穿鼻子跟前凑,催促说:“哥哥,咱快去看看秋千椅,那也是哥哥特意给环娘做的,嗯,该是什么样子?”

黄掌柜眨巴眨巴眼,长话短说:“巷尾吕秀才屋子还有空余,我把那间屋子租下来,安排绣娘们去那里上工,今后咱把绣房移到那里,时大郎只要不时派人去指点一二便行,那些绣娘的钱由我黄氏来付,出的绣活,我黄氏依旧按价格收……

我瞧时大郎出行不方便,不如我再安排一个车夫,等绣房搬进吕秀才的院子,时大郎再要出门,只管招呼车马。”

黄掌柜这是预见到雪花膏的大收益,于是绣房相比就成了鸡肋,他想把绣房迁移出去,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保守雪花膏的制作秘密,另一方面……时穿也精力有限,不是吗?

既然享受了高额的收购价,时穿当然不在乎收购方安排的监控人员,这是独门生意必有的相互防范,更何况时穿也能从享受到免费服务——宋代正规仆妇的免费服务。他一边安抚着环娘,一边很自然的答应:“既然如此,黄老板安排吧。嗯,我明天就打算出门。”

环娘嚷嚷:“现在就走,哥哥答应我的,咦——秋千架,我也有秋千架了。”

(翰林书院)

第85章 琳琅满目

现在已是四月末,宋代的街道上,端午节的气氛已经渐渐浓郁了。时穿所居住的甜水巷,已经属于背巷了,就连这么偏僻的地方,小摊贩已经摆满了巷道,扑面而来的节日气氛十分浓郁。

对于华夏民族来说,端午节是个传统大节,前后要放整整五天假。从端一开始,实际上已经进入“端午”节日了,各种节日需用的物事,吃的、用的、玩的、祭神的……一样都不能少。

当然,焚香少不了,祭祀少不了,更少不得准备些团糉、蜀葵、桃柳枝、杏子、林禽、柰子、焚香或者香印等物品,所以端午节是喧闹的,是鼓声喧天,笑声不断的。

这是一个商品经济极端发达的时代,当时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财富在于大宋,这话的意思从另一方面理解,就是:这是个商品极端丰富的时代,以上所说的货品,街头巷尾随处可以买到。所以,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才发现,街头人头涌涌,都是采购货物的人群。

端午节这天,为了图个喜庆吉祥,人们要在手臂上缠五色丝线,这个东西宋人叫做“百索”,也有手巧的人,把五色丝线结成纽子,那就是百索纽了——这大约是中国结的变种了吧。

擦肩而过的市井百姓个个手臂上五色斑斓,时穿顺手在路边小摊买了点百索,也给环娘与自己缠上,过节嘛,图个喜庆。

门插艾虎,臂缠“百索”,手持折扇,轻摇小鼓——这是宋代端午节的必须。甜水巷豆腐西施宅院过去,是巷头的顾宅,大约是顾小七要出嫁的原因,顾宅门头上早早挂出了艾虎——这是个追究精致的时代,小小艾虎做的非常可爱,环娘站在门下,咬着手指羡慕半晌。时穿在旁不以为然插话:“咱也买一个。”

“不好,这艾虎最好是自家编的,环娘以前在乡下学过编艾虎,哥哥买些艾草,环娘给你编。”

“你说的那可是乡下”,时穿笑着上前,抱起环娘说:“城里人生活节奏快,哪有闲工夫自己编艾虎,咱现在不差这几个小钱,你去旁边摊子上选几只艾虎。”

时穿说的旁边摊子,出售各类烘托节日气氛的小玩意儿——多是些制作精巧的小鼓和小扇子。做工极可爱的小鼓挂在扁担架上、或插在座上,形制不一,站在摊前已购买上小鼓的小孩啵隆啵隆地敲着,小鼓不过巴掌大,敲起来声音闷闷的,也有些鼓插了根棍子,加上两块小石子,就成了拨浪鼓。这拨浪鼓不用自己费力敲,很受小孩的欢迎,货摊边的小孩,八成拿的是这种小鼓,他们童真地摇着小拨浪鼓,摇出一片节日的喧闹。

环娘一到小摊边,便被摊上的小扇子吸引,小扇分为青黄赤白各色,或绣或画或缕金,扇面描绘出各种花样,环娘看得痴迷,摊贩望见环娘背后的时穿,衣着打扮并不普通,便竭力叫卖着:“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卖也,卖也,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卖也!”

摊贩刚刚吆喝完,环娘两眼出神的盯着摊子上的货品,还未做决定,一辆马车陡然停在旁边,马车上跳下来一个浑身绫罗绸缎的中年男子,粗鲁的挤开环娘,直着嗓子冲摊主嚷嚷:“那汉子,这柄小扇几多钱?”

环娘畏缩闪到一边,不等时穿招呼,她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又转向侧方的小食摊,摊子上摆满了各类端午节的特色小吃,有香糖果子,用菖蒲、生姜、杏子、梅子、李子、紫苏等,这些食品全都切成细丝,加盐晒干,又叫做“百草头”。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因为古代中国,历代官府对盐征收重税,盐在古代是一种奢侈品,用盐浸泡的食物,大约相当于现代的哈根达斯……当然,也有用蜜糖来渍果子的,而后需放在梅皮里做成酿梅,那更是别有风味了。

环娘站在摊前直咽吐沫,时穿抢上前一步,用肩膀轻轻一撞刚才那位绫罗绸缎男,将对方撞到了一边。被撞者眼睛一瞪,刚想发怒。立刻被环娘所注意的那个美食摊所吸引,转过身去问:“那汉子,百草头多少钱卖?扑买不,十文钱扑买如何?”

“哈——”时穿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这厮是个大宋的逛街男,见到卖东西的,从不怕挤挤撞撞。如此说来,这厮刚才撞环娘,那也是习惯使然,原本无心啊。

这可是个宋代土生土长的男人,时穿记得宋代文人的笔记小说中,隐约将宋代男人的脾性暴露无遗——在这个时代,最喜欢逛街的可不是女人,大宋朝的男人更喜欢街头闲逛。且文人士子把这种生活方式当作一种“富贵态”。

一般来说,端午节前,大宋各个城市就会有许多“鼓扇百索市”以供市民们选购节日商品。就拿海州来说,专门卖扇子卖百索的地方在东市,东市之外的小摊贩,卖的都是哄孩子的粗劣玩意——在大宋,铺子里卖货物的,这是坐商,质量都稍高点,毕竟卖了伪劣货,得担心别人找上门来,不是吗?

但大宋是个温情社会,宗亲社会,大宋朝官府也特地给平民百姓留点节日经济的余韵,让平民百姓也能从节日里挣点小钱,这种钱,大约算是宋代的“灰色收入”宋代摆小摊的是行商,不纳税。因为走街串巷,他们卖的东西就不能保证质量了,所以只有在销售手法上翻新,扑买就是其中之一。

刚才的逛街男再度挤开环娘,手里拿着几枚铜板开始与摊主扑买——也就是各自将铜板掷在地上,比比看谁掷的铜板字面朝上(或者阴面朝上)的多,以此论输赢。

旁边的环娘对赌博不感兴趣,摊主与逛街男面红耳赤的喊着“纯”、“卢”,她咬着手指在那里核计买什么。来自乡下的环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花样的小吃。而海州城又是天下六大茶市之一,富豪多,享受那就更是丰富多彩了。所以环娘被琳琅满目的食品耀花了眼,她思索许久,伸手捏一捏腰包——那里装的是这几天她收的门包钱。

呀,想吃的食物太多,只恨钱少。

“哥哥,你说,若让你只选一样,只选一样东西吃,你会选什么?”赌博的呼喊声中,犹豫片刻,环娘决定征求哥哥的意见。

“我吗,当然是选粽子了,端午节,吃粽子才是第一。”

过端午节必备的招牌食品是粽子,宋代粽子其实被称为“糉子”,也叫做“角黍”。现代包粽子多用苇叶或竹叶,而宋代的粽子却是用菰叶来包的。菰叶里包着黏米,也要加入枣子,这和现在的粽子差不多,也有再加松子、栗子、胡桃、姜桂、麝香之类的,花样非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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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喧嚣扑面

在宋代,包好的粽子不是用白水煮的,而是烧艾草灰淋汁来煮,这样煮好的粽子色泽金黄,格外好如此,就是杨无咎词中所谓“角黍包金”了。

除了菰叶粽子,还有用新竹筒贮米蒸食的粽子,叫做“装筒”或“筒糉”,它的形状和现在的竹筒粽子没什么分别。因形制不同,宋代的粽子还有角糉、锥、糉、茭糉、筒糉、秤鎚糉、九子糉等各色名目。

宋人传说,糉是屈原的姐姐所制,所以用粽子来祭奠投江的三闾大夫,当然再合适不过了。

一般在端午(端五)这天,家家都把准备好的祭品和食品,放在梅红色的匣子里,再加上茶酒供奉,都摆放铺陈在门口,就是贫困的人家,也要去尽力备办。当然,按照风俗,每家里要贴天师像,大门上还要像顾宅那样钉上艾人艾虎。

所谓“艾人”,就是和泥做成张天师,用艾草做头,蒜头做拳,挂在门上据说可以避邪。那挂上去的除了艾人,骑在用艾草扎成的艾虎上,艾虎是张天师的坐骑——不独民间如此,皇宫里也有这个讲究的。端午皇宫要设内宴,照例翰林学士们要写帖子词,贴在宫内阁中门壁上。

比如苏辙在端午为皇太妃阁写的帖子词,就有“太医争献天师艾,瑞雾长萦尧母门”的诗句。

在这个享乐主义时代,民间百姓不仅全盘照搬皇室礼仪——门上挂上艾人艾虎,更有人干脆把菖蒲刻成小人儿,或者葫芦形,挂在身上的以求祈福辟邪……

这样的端午节,大约只有现代的春节可以比拟。

扑买已经结束,逛街男兴冲冲离开——刚才的扑买中他并未占上便宜,可这厮不在乎,逛街吗,图的就是一乐,如今这厮花了钱,兴冲冲而去,环娘还在那里纠结:“呀,粽子么……可是粽子年年能吃到,百草头却只能在海州吃,这百草头花样凭多,环娘该选什么口味吃呐?都选的话,环娘一个是没那么多钱;二个,……环娘的小肚子也不大,吃不下呀吃不下,怎么得了?”

“决定不了,那就不决定”,时穿一把抱起环娘,也学着刚才逛街男的傻样,吐着舌头,舔着脸,满脸傻呵呵的笑,意犹未尽的冲出巷子:“这可是端午,要连过五天节日呐。小巷中的小摊,算不上出色,咱们去东市,那里货更齐全。”

他们已踏出甜水巷巷口,顿时,更多的万般热闹,千钟喧嚣扑面而来,最响亮的是巷口的拨浪鼓声,在拨浪鼓摊子边,三三两两的站着手持拨浪鼓的小孩,他们拿着父母新买的拨浪鼓,兴奋地满脸通红,手中拼命地摇着,咚得隆咚,咚咚得隆咚的声音响成一片,夹杂着孩子兴奋的尖叫声。

见到巷口有同龄人出现,而且这位同龄人还是一名粉妆玉砌,精雕细琢的袖珍小美人,男孩子们摇的更起劲了,有位看似家境富裕,衣着华丽的小男孩,还慷慨地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兽糖,讨好地递向环娘,嘴里嚷着:“小娘子,我与你兽糖,你陪我玩?”

如此喧闹的场景,搁一般孩子早已经欢呼雀跃了,但环娘突然畏缩了,她缩回试穿怀里,摇着时穿的手,央求:“哥哥,闹得紧,不如我们回去吧。”

环娘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不搭理小男孩的讨好献媚,可是美人就是美人,哪怕小美人也是美人,这一刻,环娘尽显一个美女的气质——我无须向你解释,你明白就明白,不明白,自己想去。

小男孩顿时气阻……但眨眼间,那厮也呈现出一个微型风流浪子的潜质,他转手将手里的兽糖递给身边一位不怎么出彩的小女孩,骄傲的宣布:“我刚才,其实是想给你的。”

小男孩说完,不屑地向环娘瞥了一眼,环娘小脸板的,很严肃,时穿憋住笑,低下身子,柔声问:“怎么,环娘不喜欢拨浪鼓么,我过去,也给你买一个?”

环娘站在原地,拨浪鼓一般摇脑袋:“街上人多,想必拐子也多。”

明白了,难怪群些女孩轻易不出门,原来是经过拐卖事件后,她们患上了社交恐惧症,见到人多的地方,不由自主的担心人群中隐藏着拐卖贩子……

“莫怕,我把你扛在肩上,你站得高看得远,喜欢什么就在我肩膀上指一指。”时穿继续劝解。这时候不能畏缩,想打破女孩们的逃避心理,必须让她们多与外人接触。

正说着,时穿突然感觉背部一阵刺痛,他霍地转过身去,目光灼灼地在人群中搜索着,他的目光穿越了无数时空,恍惚间,周围的人影不断叠加,不断如电影胶片似的幻化,仿佛影碟机被按了快放键……

然而,费尽努力搜索一番,时穿却没有任何发现。

时穿很不甘心,他动了动手,快速放下环娘,准备使出全部力量进行搜索。但环娘才觉得时穿手动,立刻反手死死抓紧时穿的袖子,而后她面冲刚才送糖讨好的小男孩,大声说:“哥哥哥哥,你可要把环娘抓紧了。环娘忘性大,没准看到好玩的东西,又忘了身在何处。”

“没问题”,周围的气温顿时恢复了平常,时穿躬身扛起了环娘:“你做我肩膀上,在那上面挑选,保准走不脱。”

时穿肩扛环娘刚刚起身,眼前冒出了施衙内那张肥脸,他看见时穿像看见亲娘一样,眼泪汪汪滴哭诉:“好啊好啊,长卿,你可算出门了……嗯,素珍姑娘在你那里搞什么……她还好吧?”

看到一个大男人,为一名女子变成这样,时穿快笑喷了:“哈,我本以为你清明节就放弃了‘贴身紧逼’,没想到你到了端午节,还不肯罢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时穿说的是:施衙内过早的出卖了他这个幕后策划人,以至于褚素珍反过来,对时穿进行了“贴身防守”,弄得时穿现在想出门都难。

施衙内跳着脚,绝望地叹息:“好啊好啊……没错啊,清明节之前,我已经放弃盯梢了,但经过我的紧逼,黄煜倒是最后表态了,他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尽孝,不能违背’。褚姑娘是什么人,马上明白了黄公子的隐喻,此后两人的交往,倒是发乎情止乎礼,可是我也歇菜了。”

第87章 藕断丝连

b稍停,施衙内皱巴着胖脸,满脸的油汗,不甘心的问:“好啊好啊,褚姑娘告诉我:她自负才学,理想中的丈夫是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夫妻之间经常能唱和,以至于闺房乐趣无穷,而我施某人,虽然家世尚可,可惜书未曾读过一车,平常的日子里,我听不懂她本是调侃的话语,却只知道频频喝彩,全不知道她引用的典故与文章。b所以,她跟我在一起玩耍,虽然轻松自在,却也常常觉得乏味……你说,我乏味了吗,我是个乏味的人吗?”

时穿无可奈何的看着施衙内,诚恳的点点头:“衙内虽然为人乐观,性格开朗,与人相处总是往好处想,但可惜,褚姑娘不是你那杯茶。当然,这不是褚姑娘的错,我不能因此责备褚姑娘年少不懂事。谁都有年少的时候,谁都有不懂情怀的时候,但重要的是:在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虽然率性而为,自己却觉得快乐。

褚姑娘是海州知名才女,按我想来,这样的才女怎可能与我这样的傻子交往,并与那些被拐卖后,名声受损的女子混成一片,所以今日情景,我只能感慨褚姑娘的善心――她本着自己善良的心愿,纯粹凭借自己的爱好做事情,她没有错。

同样,衙内也没有错。你衙内是个好人……我可以发你一张好人卡,可惜,你与褚姑娘真不是同类人。现在你快乐吗?如果你快乐,如果你觉得这种追求让你回味,那就别计较结果,好好去爱,轰轰烈烈去爱,然后,转过身,收拾情怀,寻找合适你的人。b

年轻,就是这点好,你有大把的时间尝试,有大把的时间重新再来,每样的经历对你来说都不可或缺,擅于体味这一切,就是享受人生――去享受年轻!”

施衙内眨巴眨巴眼,愣了:“咦,她不是我那杯茶,这话怎么跟我姐夫说的一模一样?”

时穿本想忽悠施衙内几句,甩开对方自己往闹市里钻,他的脚已经抬起来了,听了这话却马上停住脚步:“哦,你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施衙内仰天叹息:“我姐夫真是一个满腹经纶,才学惊世的人,我姐姐有幸碰见他,真是一辈子幸运,但可惜,每个人该享受多少福分,那都是命中注定,也许是我姐姐骤然享受的福分过多,以至于折了寿――三年前她难产死了。从此后我姐夫避居郁州岛,只每月逢时过来,去铺子里翻翻账本,平常难得见到他出门……”

看得出,施衙内对他的姐夫很崇拜,提到自己姐夫时,神色恭敬的比提到父亲还要严谨……时穿从对方的话里,隐约听出一点意思,他顺着施衙内的话往下问:“原来你家的生意,都是你姐夫照管。”

施衙内坦然回答:“当然了,我家祖辈上下都是军汉,当然,俺家还算不上将门,只是军汉而已。b三代之后,吾父好不容易才打熬到无为军正将的地位,以他的见识,哪会想到插足海贸――我施家定居于海州,是从我姐夫开始的,因我姐夫喜欢港口,我姐姐格外迁就他,拿了自己的嫁妆,在海州替他买了房子。

后来,姐夫要参与茶叶贸易,我姐说动了大哥,让家里出钱买了茶引,再后来,我姐夫生意越做越大,父亲才派我到海州来以照顾家族生意……说是照顾,其实我是来吃喝玩乐的,什么事情姐夫都打点到了,我只管与官宦子弟玩耍就行,我施清能有今日,还不是姐夫背后撑腰。

如今姐夫躲在郁州岛,家里上下,名义上是我在照顾家族生意,可账本我哪里看的懂,我不过是按照姐夫的吩咐,该点头的时候点头,该摇头的时候摇头而已。”

时穿摸着下巴:“你姐夫不在大陆上,你们家族的企业仍能照常运行,这说明:你家一定有一整套成熟的管理制度……你姐夫到你家几年了?”

施衙内很茫然:“管理制度……这话说的,仿佛我姐夫的口吻,啊,是有那么一套店规,好像就是你说的管理制度……说到这,我倒想起来,我姐夫记账的方式,好像跟你差不多。当日我借素珍姑娘拿的书,据素珍姑娘说,那是你刻印的《女书》。我姐夫看了书中的管家方式,曾说过,什么时候找机会,他要见一下你。”

说到这儿,施衙内发觉刚才两人的谈话离题万里,他赶紧又把话题扯回来:“我听说素珍姑娘最近正在筹备端午节的服饰,可惜我家的店铺只经营茶叶与海外物件,倒让黄小子捡了个大便宜,趁机与褚姑娘亲近了许多,我守在这里是想问一句:大郎,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切。”

时穿表示理解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可惜啊,我刚才已经答应黄氏,把新发明的香膏交给他们独家经营了,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施衙内既然已经明白了形势,何不早日放手,痛痛快快的活个明白。”

施衙内苦笑一下:“我受姐夫的影响,不太喜欢诗词,可自从与褚姑娘相处之后,我喜欢一首采莲诗:采莲采莲,藕断丝还连。哪能如此舍弃呢。”

偶断,“思”还连。

恋爱中的男女是无法劝解的,这时候如果有块巧克力,时穿会递给施衙内,以缓解对方的失恋抑郁症,但可惜,此时可口豆还在遥远的北美洲,时穿只能脚底抹油,他拱手,耸了耸肩,让对方看到一直安坐在自己肩膀上咬着手指、满脸不耐烦的环娘:“衙内,我最近也有点烦闷,不如我们出去糟蹋糟蹋钱,也好缓解心中郁闷。”

据说,人类在进化过程中,采集与收获是维持种族延续的必要手段,所以遗传学上……这话说的高深了一点,简单地说就是:疯狂购物有助于增加人们的收获感,刺激肾上腺素的分泌,进而使得人们将各种压力得以释放。

时穿说的话很诱惑,考虑到说话者一贯有拿别人当钱包的名声,这话很可能是怂恿施衙内付账。

但施衙内是谁,人家族做海贸、茶叶贸易,每年是一百万贯的进项。这份收益平均到每天――施衙内往少里算,日进账是一千五百贯。这时候如果有一个铜板掉到地上,施衙内都不乐意弯腰去捡,因为在他弯腰这工夫,他家的生意至少又入账一百文。

花钱对施衙内来说算什么,想到自己疯狂扫荡沿街店铺的情景,施衙内不禁精神一振:“端午节需要的扇子小鼓艾草能值几个钱,你家里那二十位姑娘需要的东西我全包了,走,去东市,每年端一前两天,整个十字街的东市就干脆称作‘扇市’了。那里面全是人群,真个是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今日,你看我施衙内扫荡扇子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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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特权待遇

时穿笑着补充:“先去骡马店,黄氏答应替我雇一个车夫,今后姑娘们出门,总得有点交通工具,我想买两辆马车,一辆运货,一辆坐人。”

施衙内一拍胸脯:“你院子里二十多个女人,一辆马车哪够,至少要三辆。”

两人正说着,已经走出巷口,蒙都头按着官帽,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娘也,可见到你时大郎了,正找你呢。”

施衙内皱了皱眉头,身子侧转了一下,避开了昔日的蒙都头。时穿冲着对方微笑:“蒙县尉,都当官的人了,还用手按着帽子跑,实在不成体统,你的马呢,如果你的马闲着没用,不妨卖给我。”

蒙县尉苦笑:“娘也,某现在虽然是县尉,可我怎么觉得,干的还是都头的活儿。这海州城本来是州府,海州县可有可无,咱这个县尉,更是个死跑龙套的。我那匹爱马,在这县里怎么驰骋的开……怎么,时大郎有心买马?”

时穿点点头:“我琢磨了几桩小生意,如今那些女孩子吃穿不用愁了,再加上桃花观事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大家谁都不愿意再提起,那些女孩子们也该出去走动一下了——都到了快出嫁的年龄,总该让人看一下货色。”

蒙都头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提醒说:“《保马法》之下,平民百姓一旦拥有马匹,那就是替官府饲养,为了保家卫国,官府随时可以把马牵走——没账。而且马匹一旦被官府登记后,到时候官府征用,你交不出马来,那你要赔偿官府——保马法之下,多少人因此破家啊。如此,你还敢买马吗?!”

“什么道理,我养的马,我就是蒸了煮了,与别人何关?凭啥要因为我交不出我自己的马,而赔偿官府……”

“可别——”蒙县尉四处张望一下:“你这句话说的,可就是攻击新法了,是铁杆旧党分子,名字要刻到党人碑上供人啐骂……哦,你一个平民百姓不怕上党人碑,我还要继续做官呢……嗯,我就当没听见你说的话。”

时穿还在愣神,施衙内揪了揪他的衣袖,暗示说:“县尉说的对,现在有马的人,恨不得提前煮着吃了马肉,哪敢私自养马——梁山泊水寇才三十六人,不就是因为《保马法》之下,民团乡勇不得拥有战马,才得以纵横京东西路,官府追都无法追,就因为遵纪守法则没马,不在意法纪的匪人,有马快则吗?”

“我明白了,原来,《保马法》不是为了让人保住马匹,是为了让养马的人恨不得把马都提早杀了,悄悄蒸了煮了吃了……”

蒙县尉咳嗽一声:“时大郎,你攻击新法了,我可听到了。”

时穿很纳闷:“新法有错,难道说一说它的错处,就是攻击罪?”

蒙县尉威严的咳嗽了一声,但他马上又把腰佝偻下来:“其实,时大郎想养马,也不是没有变通方法。”

“什么方法?”时穿双腿叉开,摆出戒备的姿态,瞪着蒙县尉,他这一姿势刚一摆出,肩头的环娘立刻拍着时穿的脑袋嚷嚷:“哥哥,怎么青天白日的,突然又冷了。”

蒙县尉缩了缩脖子,他也感到心里发颤,但环娘这么一嚷嚷,似乎眨眼间,周围恢复了正常。乘这工夫,蒙县尉赶紧解释:“我刚才是来找你——你不知道吧,这几日海州城又有两位女子失踪,知州大人疑心这是拐子前来报复。这眼看快端午节了,人来人往的,正是拐子最活跃的时候,以后几天,没准还会不停的有小娘子失踪,

时大郎你如今已经定居海州城了,你说你老鼓捣一些东西出去卖,我都没让衙役上门收税,如此,大郎是不是也该为海州做点事情——知州大人的意思是,端午节那几天,希望时大郎没事上街,如果发现异常情况,不如直接动手,还我海州城一个清静。”

时穿翻了个白眼:你你你,你这是胡萝卜加大棒,诱惑我吗?让我到大宋来见义勇为?大宋朝的执法权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人类普世法则是:未经授权,个人不享有执法权。而大宋朝的国情也一点不特殊,还是按人类标准走的:不是执法人员,你随便上街抓人试试看?

甭管什么借口,私权不可公用,就是为了防止私权泛滥,从而私权凌驾于国民头上。这是人间法则。

果然,蒙县尉还有下文:“如今咱衙门内职位没空缺,但时大郎要巡视街头,身上总要有一个名头吧。知州大人愿意出一个‘效用’的官职恩赏——给时大郎‘大将’的头衔,以便时郎上街执法。”

宋代,“大将”这个名称指的是赏金猎手。

《水浒传》里常常写道,某人犯罪,逃离犯罪现场,官府无法追捕,所以出一个海捕文书,这海捕文书就是悬赏通缉令。而宋代一个县里,即使是上等县,拥有十几万人口,但也只能编制十五名警察。所以宋代抑制犯罪的手法,一方面靠乡约民俗,另一部分就是各县拥有的赏金猎人。

这下赏金猎人虽然官名“大将”,但这个“大将”既没有品级,也没有俸禄,唯一拥有的是执法权与官吏的特权待遇——这特权待遇是:名下的田产予以免税;见到县级官吏不用跪拜,拱手而已。

一般来说,“大将”必须自配弓箭与战马,他们平时该干啥干啥,如果遇到官府悬赏通缉,他便拥有了执法权,可以随时缉拿犯人,然后领取官府的赏金。当然了,既然有执法权,就要享受官员的特权待遇——他就有权佩戴弓箭出行,而且家里饲养战马,也不用再受《保马法》的限制。

因为“大将”的免税待遇令人垂涎,故此,宋代大家族里很多游手好闲的青年,都纷纷想谋个“效用”出身,以便庇护家族产业。然而,“效用”的名衔虽不记录在官吏的档案上,官府平常又不支出任何行政费用,似乎各地聘用“效用”可以不管名额限制,但因为它拥有免税权,故此也受到追捧。由此,各地官吏都把“效用”的官职当作一种小金库收入,私底下明码标价暗自出售,以贴补官吏在任上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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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顶级“华”丽

其实,大宋朝法律对“效用”的管理很宽泛的,因为“效用”属于免费行政资源,所以官府只规定:三次召唤不到,则取消效用待遇。但如果“大将”为人懒散,每逢三次召唤,便随便响应一次来“应付差事”——那么理论上,官府是对“效用”的懒惰是无可奈何的。他们可继续享受免税待遇,对官府的召唤则消极应付。

也因此,到了宋末,效用阶层越来越庞大,导致免税的人员越来越多,沉重的税赋因而转嫁到市井百姓身上。而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大多数县级官员都是科举出身,他们转赴异地为官,人生地不熟的,唯有依仗各地土生土长的“效用”。这些效用又都是当地豪强,官员一般不敢轻易下手裁减。结果,为了填充自己的钱包,每一任官员又会出售几个效用名额,于是效用队伍越来越庞大——如今的大宋朝,随便扔一块砖头出去都能砸中两三个“大将”。

但对于市井百姓来说,“大将”这个头衔确实有诱惑力,它无需科考,也不论出身,只要有当地两名官吏出面推荐,然后自己配备弓箭,没有战马,毛驴也能凑活。关系走到位,你就不是纳税人了。

时穿瞪大眼睛:“有这样的好事,也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你说,哪里有卖马的?”

一听这话儿,蒙县尉乐的——可算找到替罪羊了,生活多美好啊,阳光多灿烂啊,幸福像花儿一样,哈哈:“娘也,大郎,你这话就算是答应了,我今晚就将官身告牌送到你屋里——端午节一共五天假期,你如果五天都在街上,哪怕是逛街买东西,也算五次应募,从今以后再胡乱应付一次,你就可以连续两年呆在家里睡大觉了……

啊,大郎要买马,码头区尽有,只是价格,有点吓人;不过,你要配备弓箭,恐怕得等到官身告牌拿到手之后,弓箭坊才敢卖给你弓箭。”

“弓箭啊……”时穿掉转头,转而问施衙内:“你姐夫最近很忙吗,有机会我想去拜访他。”

施衙内皱起了眉头,粗声驱赶蒙县尉:“都头,你的话完了吗?我与时大郎还有事,咱们回头见。”

拽着时穿走了几步,施衙内继续说:“你想见我姐夫,恐怕不容易,前不久我姐夫在海州城呆了十来天,就为安排新茶上市的事情,如今店铺内当年的工作已安排妥当……虽然,听我姐夫的话,他也想见你,但按往年的惯例,他会带一艘船出海钓鱼,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天回来。”

“到大海上钓鱼——他想钓多大鱼啊……”时穿感慨一声,马上将施衙内的注意力转移或来:“别的不说了,先去骡马店买车子,然后我们赶上马车扫荡店铺。”

施衙内立刻响应:“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我姐姐去世后,我好几年忘了给姐夫购置端午节的礼物了,同去同去,描金折扇、鎏银铜鼓,只选贵的不选对的,店家,有什么好货全摆上来。”

施衙内是冲着路边一名摊贩叫嚷的,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一行人已经走出了甜水巷,来到海州城最主要的繁华街道:十字街。

时穿极目望过去,所谓“十里长街”大约就是说这个的吧。站在这条街头,一眼望不到街尾,鳞次栉比的全是宋代的亭台楼阁,沿街建筑基本上都是两层楼,檐角挨着檐角,即使下雨天行走在这条路上,大约都不用打雨伞。

海州城跟古代的所有城市一样,繁华街道是承十字型分布的,北大街靠近码头方向,是海州城的茶叶市场;南大街是勾栏瓦舍等娱乐场所;东大街属于杂货铺,南北货物都在那里贩卖,时穿所居住的西大街附近则属于美食街,此城区最多的是各种食肆与酒店。

仔细地瞧一瞧,隐隐地感觉到这条街仿佛有点日本风格,这节日似乎也很像是日本节日——但这不奇怪,日本和服来自华夏,是唐宋时代“深衣”的一个变种;日本的木屐是谢安屐。荡除淝水之战中,谢安得到胜利的消息,激动地将木屐上的木齿在门槛上磕断,日本人因此将他们脚上穿的木屐命名为谢安屐,意思是这木屐秉承东晋名士。

除此之外,日本人走路的方式,也是学着宋代“华族”步行的方式——裙角压着一块玉佩或者印绶,后者,譬如宋代官员经常佩戴的小金鱼。因为裙角压着,走起路来只能迈着小碎步,日本人认为这种走路方式很华夏,是顶级“华”丽。

街上甚至摇扇子的方式也是完全相同——此时日本正处于平氏时代,这时代遗留下的书籍曾详细记载宋人的潇洒,“华族”摇扇子的方式乃是日本贵人竭力想模仿的,非这样就不“华族”。具体说,都是伸出手臂,腕部快速摆动,虽身体走动但整个手臂丝毫不动,以完美保持平衡,日本人以为这是顶级“华礼”,非常华夏。

一群群人就这样深衣褥裙,轻摇小扇,蹬着木屐,踏踏踏的走过青石板路面,迈着悠闲地小碎步越过时穿,他们(她们)偶尔彼此调笑着,但笑的同时,都很“华夏”的用小扇掩住口唇——这就是古礼所说的“笑不露齿”……

街两边,许多摊贩见缝插针的摆摊设点,宋代没有城管,你要是宋朝人,自己准备个挑担,就能在祖国的土地上摆个小摊糊口,没有人来“依法打砸抢”。这种肩挑小担走街串巷的商贩被称为“行商”,他们一根扁担挑起了所有的货物,走到地头,扁担一放,两头的笼箱一打开,就可以卖货了。

宋代朝廷对行商几乎不征税,或者征很少的税——人挑着小担养家糊口而已,征税既麻烦,行政成本也高,官员们干脆偷个懒,对这样的事情不管不问。

不仅如此,宋代还设立专门供行商摆摊设点的市场,称之为草市,因为这种草市通常是夜市或者早市,所以也被称为鬼市,意思是他们像野鬼一样游荡。

这是一个依靠乡约民俗彼此约束的民情社会。

喧闹的街道两边是店铺,摆摊者拥挤到廊下,几乎堵死了店铺的大门,站在店门口的伙计很不显眼,他们站在摊贩中抄着手,不时地用笑脸劝解左右货郎:“陈三郎,你把货担往旁边挤一挤,你家客人都堵我门口了。”

与此同时,货郎则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客官你往这里看,这是彩线,我家的彩线颜色最多,光是红色就有七八种,缠出来的璎珞与百索别提多好看了,绣出来的香囊——我跟你说,客官,用我的丝线可以把桃花的花瓣由深入浅绣得活灵活现……”

第90章 高抬贵手

喧闹声中,时穿一行人走进了东大街街口,他们才刚在街上露头,施衙内就冲街口处第一名摊贩喊了起来:“快过来快过来,爷爷要扫货,扫货,知道吗?”

旁边,路两边站的店伙计望了施衙内一眼,立刻认出对方来,紧接着他们又发现施衙内旁边站了一个又高又大的汉子,那汉子肩膀还坐了一名粉妆玉砌的小女孩,小女孩搂着时穿的脖子,冲下面俯下身去,嘴里快活的嚷嚷着:“我要那个,把那个拿来我看看。”

这样一来,店伙计不去在意施衙内了,他们也不在意那小女孩,只对着高大的时大郎反复打量,只见那男子长的个子虽然大,但一脸好奇的表情,仿佛看一切都很新奇,眼珠来回打量,目光中说不出来的清纯,还有童真。

店伙计又在对方的鬓角打量一番,立刻脸色一变,趁人不备,溜进店中。一名店伙计的动作立刻引起多米诺效应,路边迎客的店小二都纷纷钻进店中,不一会儿出来迎客的人换了,至少是一名身穿长衫的二掌柜,站到了街上,各个店铺的喧闹声也陡然降了两个阶。

长街上,有人偷偷的拔脚溜走,那多数是些扒手,或者以街头诈骗谋生的市井无赖,但摆摊设点的货郎们却没有走的,他们彼此交头接耳,低声传递着这样的消息——“他来了。”

长街上的诡异神情已经让卖扇子的小贩感觉到了什么,他低着头,殷勤的说:“姑娘,你瞧这把扇子,这是金丝藤编的,是用川地一种特殊的藤条制作出来,你瞧这藤多细,这是采摘春天新发出来的藤条,经过精心晾晒,烘干,而后选择同样粗细的藤丝精工制作而成。

为嘛叫它金丝藤,你瞧,这种藤条金闪闪的,经过特地的药汁浸泡后,它能像金子抽出的丝一样,粗细均匀,但却比金子轻软,您来扇扇风,看这小扇忽闪忽闪的,多有韧Xing,真个用金丝编成的扇子,能有这么轻巧吗?”

施衙内不是来买东西的,他是来扫街的,所以他不耐烦听货郎细细介绍,直着脖子问:“你这货担卖吗?好,连货担我一块包了,挑着货担去豆腐巷找豆腐西施,让她给你打个收条,回头去珠玑巷施府取钱,施府你知道吗,我,施衙内。”

在货郎连声的恭维下,施衙内梗着脖子走到第二家,这家是卖香囊的,各种各样的香囊倒是五色缤纷,施衙内粗粗扫了一眼,不耐烦的喊:“什么玩意,粗针粗线的也敢拿出来卖,不嫌丢人,闪开,别挡着我的路。”

路边一位迎客的掌柜笑着打招呼:“衙内,熟客啊。我店里有新来的的香粉,要不要看一看,这是小店为迎接端午节,特意从苏杭扬州进的货……施衙内请,时大郎也请,伙计,上好茶。”

施衙内边向里进,边争辩说:“好啊好啊,我怎么会跟香粉铺是熟客,俺过去从不曾买过香粉,咱清清白白一个人,掌柜的,你可别乱说的。”

施衙内的心情依旧处于郁闷中,刚才买货时,虽然他连货郎的挑子都买了,但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快乐,于是他冲那位货郎很发一通脾气,如今店掌柜的招呼,让他觉得无可无不可,带着这种心情,他抬脚随着时穿走进店中。

时穿无可无不可地随着施衙内的脚步进入店中,身后,那名店掌柜得意洋洋的瞪了对门店铺一眼,对面那间店铺的掌柜也早早站在街上,此时看到客人被竞争对手请了进去,他狠狠的跺了跺脚,回身训斥了自家伙计几句。

而得胜的店掌柜也不着急进去,他站在门口一边招呼伙计上茶,一边冲店铺门边摆摊的货郎训斥:“没看到衙内今天心情不好吗,低头卖自己的货就行了,别乱招呼。”

稍倾,回到自己店中,掌柜冲施衙内微微一笑:“衙内,货郎走街串巷也不容易,不过是为了让家中老母,妻子儿女有个温饱,您心情不好,别冲他们发啊,来我店中,看上什么尽管砸,砸到衙内出气为止。”

施衙内翻了个白眼:“瞧你说的,好像我跟恶霸似的,我平常有那么恶吗?”

掌柜依旧笑容满面:“衙内不恶,你要真是个砸东西出气的人,我也不敢把你请进店中……是吧,时大郎。大郎,我店中安全嘞,伙计会还照管好这位小姑娘,你把她放下地,自己歇息,让那个伙计们领着小姑娘四处转转。”

环娘脚落到地面上,此时,店内客人还不算多,店面很大。环娘牵着时大郎的手,眼睛扫视着店里的货品,问:“哥哥真有钱了?有多少钱?嗯,给环娘买了磨合罗后,还够包子钱吗?”

施衙内大笑起来:“小娘子,你哥哥的手段我还不清楚吗,咳咳,只要你哥哥肯点头,我把这间铺子买下来送给他。”

“可不能……”店掌柜凑去说:“衙内扫货的手段,小老儿佩服,可这间店铺是小老儿祖传的,衙内如果像对待刚才那货郎一样,连对方吃饭的家伙都挥手买下……噫嘻,那货郎没了货担,回头置办个新的就行,小老儿这店铺可置办不出新的,衙内还是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凭那么啰嗦……香粉拿来,快让我瞧瞧,货色不好别怪我翻脸”,施衙内让掌柜说的笑了起来,嘴上却不肯服软。

环娘依旧牵着时穿的手,问:“姐姐们鼓捣的那些东西,黄掌柜都说那很挣钱,哥哥,咱今后是不是每天都可以买个磨合罗吗?”

“当然可以”,时穿随口回答:“磨合罗算什么,你想买多少,只管开口。”

“可这也不好,嗯,环娘不吃闲饭,不要用哥哥的钱给我买香粉,哥哥兜里有多少钱?环娘能记账吗?还有,记得环娘在家的时候,每月有零用钱,哥哥有钱了,今后会给环娘发月钱吗?”

店掌柜在一旁笑眯眯:“小娘子,别管你哥哥有多少钱,今天难得时大郎光临敝店,你看上什么货物,我都给你打对折,每买三样我送你一样。”

环娘咬着小手指:“哥哥已经给我买了磨合罗,如果要买香粉……唉,我家人口多,若只给环娘买,姐姐们会不高兴的……环娘不敢去挑,怕忍不住念想了,这一买,可就是十几份上下——家里人,必须人人有份呀!”

第91章 意味深长

时穿笑意盈盈地看着环娘与掌柜交谈,也不Cha话。店掌柜常见这种情形,家长们总喜欢看着孩子在自己面前耍聪明,以此品味父母的快乐。既然时穿并不出面,掌柜便蹲下身,亲切柔和的与环娘交易起来。

眼前这个小女孩挺逗乐的,明明很渴望得到,却偏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竭力抑制自己的购物冲动,但那种抑制让人一眼看得到,感觉挺幼稚,但仔细一品味,又觉得很可爱。他微笑着称赞说:“好懂事的小姑娘,不过这端午节,小娘子们身配香囊出门那是必须的……小店知名的香粉有九种货色,我再给你一个价钱:打对折。你花一份的钱就能买双份,我还额外赠送你六瓶,小娘子,你看这样好不好。”

环娘咬着小手指:“我家只有十九人,我若买了十八瓶,要花九瓶的钱,掌柜再赠送我六瓶,那我就多出来五瓶了……嗯,这五瓶能折现吗?”

掌柜一张老脸顿时变的很郁闷,这什么世道,她还是个娃娃!?我都已经优惠到这种程度还不满意,还要折现……好吧,反正我没打算靠这单生意挣钱。

心中想着,掌柜又仰脸看看时穿,决定了,只要时穿肯点头,这些香粉他白送了。

时穿冲对方做了个隐蔽的手势,施衙内也拼命地冲掌柜挤眼,掌柜恍然大悟,立刻满口答应:“小娘子想怎么做,我今天干脆优惠到底。”

环娘冲时穿摊开小手,时穿随手掏出钱来递给对方,环娘打开钱袋数了数,雀跃的随伙计到柜台上,去挑选货物,但她刚走几步,又猛然止步,触电似地回头看看时穿,发觉后者依旧坐在那里,方小心翼翼举步抬脚,一步一回头的走到柜台边,一边挑选香粉、辨别香味,一边提心吊胆的频频回望,时刻寻找时穿的身影。

见到环娘这副小心,掌柜稍一惊讶,立刻醒悟到环娘这么做的原因——曾经被拐,已经怕了迷失……他也不敢把时穿向里屋让了,就站在店中央与两人寒暄着。

施衙内看着环娘的背影,感慨:“有这么一朵小小的解语花,倒让我郁闷之气消散了许多……这段日子你足不出户,想必日子过得很逍遥,你那群女孩子当中,有没有想做妾的?”

时穿不乐意了,虽然在宋朝,妾室的地位跟打工妹差不多,都是拿钱提供服务,但从传统思维上讲——当然,这个传统思维是明清传统思维,按这种思维,时穿觉得这话挺侮辱人的,他摇头拒绝:“我隔壁有一个做妾的,听说已经被王彦章定下了,你怎么不抢先动手?”

施衙内拍了拍肚子:“好啊好啊,我这还没有成亲,怎敢先想到妾室?……这话不是替我问,是替我姐夫问的。我看姐夫每天闷闷不乐,想送个人去跟前服侍。”

终于等到搭话机会了,店掌柜感觉一番苦心没白费,他赶紧凑上来搭讪:“小海郎君最近有空吗,我听说小海郎君最近进了一批大食玫瑰露,衙内如果不麻烦的话,能否向小海郎君递个话,我家铺子也愿意进点货。”

施衙内只是笑,并不接嘴。时穿诧异的盯了施衙内一眼,低声嘟囔:“玫瑰露?这时候玫瑰传入中原了吗?”

施衙内被缠不过去,开口:“哈哈,胡掌柜,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摆设,生意上的事情我哪里Cha得上嘴,这玫瑰露每年就那么点出产,今年童贯童相公早早打好招呼,说苏州支应局要把货物全吃下来,送入宫中。姐夫私留的那一点点,还不够我送人的呢。”

“那么胡椒怎么样?……芸香呢?檀香?……实在不行分我点檀香。”

听到玫瑰这个词,时穿深深的盯了施衙内一眼,发觉施衙内似乎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强行Cha入了谈话中:“衙内,你有玫瑰露?这端午节眼看快到了,为什么不拿去送人?”

衙内一听这话,立刻转过身来:“往年端午,我那玫瑰露都能送出去,但今年自从出了那事后,褚姑娘禁止我靠近她身前十步,我瞧她是真生气了,也不知她肯不肯接受我的礼物……对了,香粉!掌柜,把你的货物全拿上来,今年有什么新鲜样子……”

车转过身来,施衙内的语气变的热烈起来:“大郎,你今日如果回去快的话,素珍姑娘应该还在你那儿,你把香粉分发给各位小娘子,如果素珍姑娘谈到玫瑰露,你赶紧提一提我,如果她肯接受,我今晚就把玫瑰露送到她家去,你觉得我这主意怎样?”

时穿若有所思,他脑海中一缕思绪忽隐忽现,总在触手可及处,但总也抓不住:“玫瑰露啊……我听说玫瑰花开的很香,也很娇艳,不知道……”

施衙内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大郎,我手上玫瑰露数量不多,每年就是那么有数的几瓶,宫里和买的人盯得很严,这东西多数是内宫嫔妃拿去争宠用,平常百姓用不起,咱家实在没有多余的,如今手头上唯有一份剩下……咳咳,大郎勿怪,实在没有多余的了。”

时穿眨巴眨巴眼,回答:“我不是想问你索要玫瑰露……奇怪,你好像见过玫瑰花,我刚才谈起玫瑰花,描述它的形状与香味,你丝毫不觉惊讶,莫非你亲眼见过?你在哪里见得?”

施衙内打了个哈哈,目光躲闪,话语也在躲闪:“大郎这趟出来,是想采购马车吧——没关系,我回头吩咐车马行掌柜,赶着车子去你家,任你挑。豆腐西施那院子大,十几辆马车摆到院里,你随意挑,衙内我这点面子还有……”

时穿打个哈哈,意味深长的坚持着:“你当然说不清楚——玫瑰这个词来自大食语,也就是阿拉伯语。它是唐代时,随着大食玫瑰露的进贡,传入中原的。但中原人只闻‘玫瑰露’,不可能知道玫瑰啥样。因为在中原,玫瑰有另外的称呼法,它叫‘蔷薇’。

普通人不可能知道蔷薇就是玫瑰。只有学过植物学的国人,才知道两者是一回事。你不可能学过植物学,但你却见过玫瑰花,我描述的时候,你脸上的神情是在回忆——你在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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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你打我一拳试试

第92章你打我一拳试试

衙内被逼不过,快速而含糊的低声回答:“好啊好啊,这玫瑰的事情,回头你自己去问我姐夫,我跟你,说不清楚。”

时穿再度转向店掌柜,依旧是平淡而冷森的表情:“刚才我们初见面的时候,你直接喊出了我的姓氏——我们以前见过?”

掌柜一声笑:“大郎的形状很独特,又住在不远的豆腐巷,我即使没见过大郎,也听人说起过,这不是,您老交往的人不多,有数几个而已。如今你老有衙内陪着,长相又如此雄壮,可不是打死Cha翅虎的时大郎吗?……咦,Cha翅虎的首级在城头上悬挂了一个月,海州百姓谁不知道时大郎一拳打死了Cha翅虎?”

施衙内笑着打岔:“Cha翅虎倒无所谓,但掌柜你还记得那个铁匠吗?他铁匠的身份已经查清了,听说过草桥镇有名的‘霹雳火’,据说那厮是海州知名的力大无穷,传言他愤怒起来能力挽双牛,把一头奔行的壮牛随意扳倒在地……如此人物,也吃不过大郎他一拳,哈哈,当日那锦毛鼠知道是你后,自然而然地有多远躲多远。”

店掌柜Cha嘴说:“说到锦毛虎,唉,那群无赖子整日在街市上Sao扰,咱开门做生意的,常怕惊吓了客人,所以宁愿息事宁人……今天大郎如果点个头,小店以后每月奉送二十份香粉到府上,如何?”

施衙内眼睛一瞪:“你这老儿倒是取巧,你打发锦毛鼠每月要花多少钱,二十份香粉就想打发时大郎了?”

时穿摆手:“算了,白占的便宜,何必挑剔太多?再说,如果打发我跟应付锦毛鼠一样滴代价,掌柜何必换人呢?还不够折腾的。”

掌柜赶紧表白:“是这个道理呀!小店的香粉都是采用上等材料,精心制作,我胡家香粉铺……”

时穿打断对方:“街头第一家店铺,地理位置好,市口旺,每月能卖出上千份吧?你这香粉标价可不便宜。”

刚才店掌柜说话的时候,同在店中的客人都压低了嗓门,与伙计交谈,听到时穿终于答应接受掌柜的好意,几名同店的客人明显的松了口气,一名客人趁机上前调侃:“就是就是,胡掌柜,你店中香粉最便宜的都要三百文,贵的都卖到一贯上下,听说还有一些精品,非上等客人不拿出来。每月卖千份香粉,这等收益……”

胡掌柜苦笑着说:“哪里哪里,这也是多亏乡亲们的照顾。开这么大店铺容易么,房租,伙计的工钱,另外还有采购香料的……”

正说着,环娘蹦蹦跳跳的回来了,她扯着时穿的衣袖说:“哥哥,伙计说东西可以直接包起来,送到我们家里,这样咱们不用手提着,还可以继续逛街……嗯哪,掌柜的确实算得很便宜,没花少钱,如今天色还早,哥哥,我们再去看一看包子?”

施衙内大笑:“包子有什么好看,海州城最大的包子——锦毛鼠,已被你哥哥吓得抱头逃窜,你是见不着了,环娘,乖,你哥哥今日还有事,着急回去,不如我们明天再去看包子。”

店掌柜苦笑着,Cha嘴解释刚才那位顾客的揭露:“大郎,本店还有上等精粉,你要不要看看?”

时穿摇头:“平民百姓,日常要养家糊口操劳的,哪里用的了那么昂贵的香粉?……你帮我准备几个盒子——十八份木盒,盒子做工要精致,油漆都上好,回头我来取——盒子里面就装你的上等精粉,该多少钱,我不缺你。”

掌柜点头:“大郎照顾我生意,我不赚你钱,盒子要另外定制,上等精粉我给你打八折。”

时穿仰头笑了:“打八折?还不赚钱,骗谁呢?罢了,你开门做生意的,我不跟你计较。”

胡掌柜殷勤将时穿送出店外,对门的店铺见到衙内一行人重新出现,便站在街对过拼命的招呼施衙内,衙内这时心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只是催促时穿:“大郎回去后,定记着帮我问一问素珍姑娘。”

时穿回身望了望刚才出来的店:“这掌柜是个好人……难得出来,我们再走几家,挑选一下节日货品,让环娘再玩一会儿,马上就回。”

沿着街又走了几家店铺,时穿随意采购了点艾草,锦缎,包粽子的荷叶……,原本他还想继续转下去,但终究挨不过施衙内不停唠叨,被施衙内拉着走上了回家的路。沿路,施衙内还唠叨不停:“天色很晚了吧,难道素珍姑娘会在你家吃午饭?……如果吃午饭的话,她现在会不会肚子饿了,要不要我让狮子楼送一桌酒席去你家。”

这个提议倒让时穿有点动心,听说在大宋这个享乐时代,菜馆送餐到人家里,连盘子都是纯银的,餐馆只管送到人家,第二天派伙计去取回,在此期间,餐馆都不怕人敲去盘子一块,或者拿着锉刀沿着盘子边锉上一圈来——由此可见,大宋朝的市井百姓素质很高,至少比现代要高。

说实话,时穿知道后,真想找机会拿锉刀试一试——不是因为太缺钱了,他现在不缺钱,手里还有一堆桃花观来的贵重物品,仅仅是一时之间难以变现而已。而他手中的零花钱也不少,现在家中的小制作时时有进项,眼看那些女孩也有一项固定收入,糊口是足够了。

但他心中蠢蠢欲动的,只是想看看,如果他在大宋朝对餐馆的银盘子动了锉刀,会是个什么情景?

可惜想归想,真到了银盘摆在面前,时穿未必有那胆子敢试水——这是个人情社会,也是一个信用社会,大约谁胆敢如此做,全城店铺也不会再跟他做生意。以后出门,背后有人老指指点点,他虽然脸皮足够厚,但那群女孩今后怎么嫁人。

当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准很高的时候,道德低下的人是无法生存的,反之亦然。

时穿的嘴巴就那么张着,历时五秒钟,“去餐馆叫饭……哥其实最喜欢你刚才说的话,知己呀!得了,什么餐馆菜有名,衙内只管招呼,别管我的意见,哥如今只管吃。”

施衙内还没有回答,旁边一个人替施衙内回答了,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呦,原来是个吃货,全海州城怕成这样的人,居然心心念念,只惦念吃。如果他们知道这厮只惦记着吃,不知道后悔不后悔?”

说话的声音懒洋洋的,嗓音尾气不足,听起来很短促,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可就是这种嗓音,竟然挑衅继续说:“都说你一拳一个死,全城的泼皮无赖都躲着你,我却不信,你打我一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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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没事别来找茬

施衙内惊诧的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前后历时五秒:“所谓不知死活,大约说的就是眼下吧——我倒想知道,什么样的英雄好汉说这话?”

施衙内快速车转过身。

身后是一条侧巷。

不知怎么地,这条侧巷很安静,巷口居然没有货郎摆摊,巷子中间,远远的倒是有一位孤零零的摆摊者,但那人的神态倒不像是卖货的,像是一位专业的目击者——因为他身为摊主,却没有吆喝。

离巷口不远处,站着一位瘦骨伶仃、整张脸上只剩下两只大眼窟、皮包着骨头、颧骨突出,嘴唇很薄的短衫男子,那短衫男正倚着墙,弱不胜衣的说着话,仿佛只要离开了墙,少了墙的支撑,立马就会断气。

这名男子虽然长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似乎打小就没吃过饱饭,以至于先天营养不良,后天补充不足,但他的衣着却很不错,穿一身绸缎衣服,没戴帽子,头发只是胡乱地挽了个髻,但Cha在头上的簪子品质却不错,是一支上好的白玉簪。

这是条侧巷,与繁华长街成垂直交叉。在这片寸土寸金的繁华街区,如此僻静的一条侧巷,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巷道很狭窄,虽然没有达到交错而过,不得不贴着*胸*彼此*摸*Ru*的程度,但也差不多了,巷道仅仅有容纳一顶小轿勉强通过的宽度。

那说话的瘦弱男子靠着巷口的矮墙,巷中部存在一名修鞋摊的商贩,巷尾,影影绰绰还有一名女商贩,但不知道在卖什么,因为她也照旧没有叫卖。

施衙内看清小巷中的场景,他哈哈笑了:“哈哈,你这伶仃鬼,大风都能吹走,不要说时大郎了,便是爷给你一拳头,你也吃不消,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招惹时大郎?”

那瘦弱男子继续摆出一副“有本事你打我一拳”的态度,冷冷的说:“哪家婆娘没有看好门,放野狗出来乱吠,某自与那吃货说话,你这小胖子乱叫什么?”

怒了——没错,施衙内就是一个摆设,全海州城最大的吃货,施家放这名九少爷在海州城,目的不是经营家族企业,是明里暗里告诉其他人,这份生意是我施家罩的,没事别来找茬。

朝廷原有规定,做官不许经商。

这规定倒不是担心做官的人利用权势抢夺优势资源,让别的商人无法进行市场竞争。大宋朝皇帝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按惯例,仕大夫的产业是免税的。朝廷出这项规定,是告诉大家:你要真经商,我也不拦你,但你可不能说这是自己的产业,以期取得免税待遇。你敢说出来就等御史弹劾,就要丢官。

在这条规则下,最好的钻缝子法是: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经商的你照经商,该交的税你不能短少官府的。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因为有这层缘故,摆在明面上的施衙内,确实是海州城最大的样子货,施家其实已经不指望他在仕途上有所发展,他因为从商,已经没法进入仕途了。所以他人生最大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顺便,时不时的去自己店铺提笔钱,胡乱花出去,让人知道这些店铺与施家的关系,使得苛捐杂税不敢轻易摊派到那些店铺中。

没错,他施衙内就是一个吃货,这是家族特意为了补偿他的损失,故意纵容的,对此施衙内也有很浓重的自卑感,所以褚素珍姑娘对他的拒绝,才让他没有大闹起来,只是婉转诉求,图谋一个心安而已。

但褚素珍姑娘可以鄙视他,施衙内不敢让心爱的人不满,可这话不是谁都能说的,那瘦消男子讥讽的话,无意中揭了施衙内心中不可触犯的逆鳞,他暴跳起来,这胖子平常满脸笑容的脸上满是凶狠,惯常的眯眯眼,瞪得牛眼一样大小:“Jian不相欺,俏不相瞒,你这汉子敢小看我……都别拦着我,让我给这汉子一拳试试。”

施衙内身子猛地窜出……紧接着,他就像被大象踩了尾巴的一只蝼蚁一样,面红耳赤,费尽力气,徒劳地想挣脱时穿的手。后者的手仅仅像抚摸一样,轻轻搭着施衙内的肩膀,但施衙内在这只大手下,身子怎样扭来扭去,无论如何乱蹦乱跳,都摆脱不了肩膀上的那座大山。

衙内身边带的两名军汉凑上前来,叉手拦阻施衙内:“衙内,这风吹就倒的汉子,衙内多尊贵的人,何必跟他纠缠,您要实在气不过,让我们来,没得污了你的手。”

靠墙站着的汉子,依旧有气无力的说:“咱家是想试试时大郎的拳头,你这小胖乱蹦乱跳,算什么事?”

坐在时穿肩头上的环娘,立刻紧紧搂着时穿的脖子,低声说:“哥哥,我们回家,我饿了。”

时穿脸上依旧笑眯眯的,仿佛这番Sao扰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偶然事件,他随手抱起环娘,塞到两名军汉手里:“替我看好了环娘,寸步不能离开。”

紧接着,时穿转向施衙内:“衙内,我怎么觉得这是个陷阱吗?”

恍惚之间,施衙内觉得有一个淡淡的虚影从时穿身边离开,这个虚影还是时穿本人……施衙内直觉眼一花,眼角瞥到那个虚影继续飘动,下一刻,虚影幻化到倚墙男子身边,曲起食指,轻轻的在那男子眉心一弹……

然而,施衙内终究觉得自己那是幻觉,因为他肩部上传来的力量还在,耳边继续传来时穿的话:“如此偏僻的小巷,哪里有修鞋的生意,那修鞋的货郎却偏偏摆着货担拦在巷子中间,他那货担一摆,路过的人只能侧着身子走了-——他不是来做生意的,是来作证的。”

耳边听到这话的同时,施衙内眼角又瞥到一个幻影叠加出现,后一个幻影越过了正冲瘦削男子眉心弹指的幻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修鞋匠身边,——这次新幻影伸出的是食指,不等修鞋匠做出反应,那根食指已轻轻戳在修鞋匠的胸口。

紧接着,时穿仿佛还在继续唠叨,就在施衙内耳边唠叨——下一个幻影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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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真的是巧合吗?

第94章真的是巧合吗?

三个幻影出现的时间相差不足一秒,以至于施衙内坚信自己视觉出了毛病。

“如此小巷,我们争吵那么半天,也没有人在巷口探一下头,谁会到巷尾卖花?过去的人只差几步路,就可以走到正街上,何必在小巷子里买花?回的人已经从正街满载而归,更不必在这么冷僻的巷子购物,所以,巷尾这摊贩也是证人,她在巷尾出现,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

比如:一旦巷子中部那位证人无法完成任务,身处巷尾的卖花娘可以随时逃跑,她只要往乱巷子一钻,想必不担心我们追逐……大宋朝律令,斗殴致死人命该怎么处罚?”

说到这,施衙内感觉肩膀上那只手顺势下滑,但那只手还扯着他的胳膊,拉着他向外走。

时穿只走一步,便闪过了巷口,嘴里还吩咐:“别回头看,只管向前走,好让别人看见我们从不曾进过巷子——替我看好了环娘。”

施衙内满腹疑虑,惊疑不定:“律令:斗殴致死人命,脊仗十五,刺配千里。若只是相互致伤,则各打十五大板——脊仗用的那小竹板子,还不如我爹军中的大棍,只要能忍痛,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施衙内恍然:“好险,那伶仃鬼只怕吹口气就倒,我若出手重点,他岂不是一拳一个死。”

稍停,施衙内大呼:“果然是陷阱,谁找这样不要命的汉子激怒我们,难道是锦毛鼠刘虎?”

时穿急急向豆腐巷走:“不是锦毛鼠。”旋即,时穿发觉自己说的话口气过于肯定,急忙掩饰:“锦毛鼠虽然凶蛮,但他毕竟是海州城的人,我虽然是个外乡人,但明摆着要扎根海州城,我有三个徒弟还是海州城的人,再加上一些最近的相识……

而锦毛鼠虽然是个泼皮,但至少是有道德底线的泼皮,他还要在海州城混下去,若是得罪乡亲太多,他下手也会有所顾忌——这个时代,毕竟是宗亲时代。”

施衙内一路被拉扯的停不住脚步,连续经过几个店铺,突然间,时穿猛地刹住脚步,冲正对刚才经过的一间商铺的阁楼眺望,过了一会儿,时穿问:“那间铺子是谁家的?”

施衙内停住脚步,回身望了一眼,回答:“是丁家的南北货铺,他长子丁真已经是举人了,听说学识不错,明后年,大约一个进士身份跑不了。”

说完这话儿,施衙内才发觉对面那间商铺的阁楼,有几间窗户开着小缝。时穿正盯着窗户的小缝眼神凶厉:“阁楼上有个人,一直盯着我们的背影……没错,这阁楼位置正好,正对着巷口,凑巧可以‘无意中望见’我们在巷中发生争执。

没错,正该这样的官宦人家出面作证才对,越是无意中见到的越是证据有利……我们现在还缺一个人——”

施衙内无意识的回答:“缺谁?”

话音刚落,黄煜摇着小扇,仿佛从地里冒出来,摇摇摆摆走过来,见到时穿,他亲热的打招呼:“巧啊,我竟然能见到长卿兄出门逛街,时兄你这是去哪里去?若是顺路,同去同去!”

时穿在黄煜脸上搜寻一番,略露失望神情,马上把目标转向黄煜身边的帮闲们,嘴里随口应付:“确实是巧,我刚刚与黄掌柜商量完毕,心想手里有几个小钱了,不如出来采购一些过节的物品……如今我正准备回家呢,伯涛兄这是打算去哪里,怎么不坐马车,步行而来?”

时穿说完,目光已选定其中一名帮闲,见到时穿的目光渐趋凶狠,黄煜唰的一声把手中的折扇合了起来,用折扇一指时穿目光盯着的那个人:“我被几名同窗约着去吃酒,走到街口,虞兄嫌街上拥挤,帮我选择了这条僻静路。

恰好路边一个摊贩卖扇子,做工非常新巧,这不,我随手买了这把扇子,耽搁了一会儿,怕马车等得急了,再说路上也拥挤,便顺手打发车马回去,好在这儿离约定的地点不远……怎么,时兄有也空,不如与我同去,会一会那些文友。”

“哦,那卖扇子的货郎还在吗?我也去看看?”时穿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然后盯着那位虞兄,随口问:“发信号的,躲在哪里?”

那位虞兄像被电击一样,浑身缩了一下,但马上一脸坦然:“在下虞山,城东于居住,因屡试不第,只好以帮闲为生……大郎,今后若想去什么地方耍玩,只管找我带路,我日日都得闲。”

时穿停了一会儿,那名叫虞山的帮闲显得很坦然,时穿笑的别有意味,继续盯着对方,却冲黄煜拱手:“伯涛兄也知道我是个傻子,跟人应对老说错了话,文会嘛,这样的事我哪能应付得来,我就不去出丑了,告辞。”

黄煜哈哈一笑:“也是,你今天出门没带娥娘,刚才说的话就有点没头没尾,嗯,刚才那个卖扇的货郎,我指给你……咦,怎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了?”

回过身来,黄煜唰的打开扇子:“你瞧,这扇子上画的画,仿佛是贺青头的手笔,传言贺青头喜欢喝酒,每每喝的脸色发青,一旦没有酒钱付账了,就呼唤店家拿个扇面来,胡乱作一幅画充抵酒钱。虞兄说这幅画仿佛是贺青头的手笔,才卖七十文钱,实在是便宜。

长卿兄若无事,赶紧追过去看看,没准他还有什么私货……等回头我让人把这扇面鉴定一下,若真是贺青头的手笔,一定请长卿兄来府中吃酒相贺。”

时穿粗粗一拱手:“那好,我追追看,黄兄只管去。”

拉着施衙内紧走几步,时穿从军汉手中重新接过环娘,而后松开了施衙内,叮嘱:“衙内,速速回府,一路上只拣人多的地方走,有人招惹,千万别理睬。”

施衙内身子扭了扭:“如此危险,不如我直接回你家吧……想必褚姑娘还没有走。”

时穿点头:“也好,一起走。”

衙内立刻回应:“我的马车就停在巷口,咱们坐车走,躲在车厢里谁也不招惹。”

第95章 大圈套

爬上马车,施衙内倒还没有忘了吩咐随从前往狮子楼定一桌酒席,送入豆腐巷中,而后,他钻进马车,跟时穿交流:“会是谁?你说锦毛鼠没胆子……不会吧,你招惹锦毛鼠,不过是因为妙泰。妙泰有这么大的魅力,引得人设下这个陷阱。”

时穿紧紧搂着环娘,没有回答,只是催促车夫走快一点。

施衙内若有所思的继续说:“你刚才说话时的神态仿佛我姐夫,他也是这样,背后像有一双眼睛,对所有未发生的事情,总是言之凿凿……你其实跟我姐夫挺像的,你说背后有人盯着你,而且说那人就在阁楼上,语气跟我姐夫一模一样,那么肯定、自信。”

时穿慢慢的说:“我也是猜的,我猜一定是这样:当我们快走到巷口的时候,阁楼上,会有个人走到窗边,假装注意到了我们,指点同伴过来观看,同时,向其他人发信号。

至于阁楼里另外的人,丁家店铺的掌柜一定在场,没准那位丁举人也在场。发信号的人会用好奇的口气谈论我们,这时,在巷口一直故意耽搁黄煜脚步的虞山帮闲接到信号,开始提醒黄煜动身,没准那位卖扇子的货郎也会配合一下,然后,黄煜不得不向文会所在地点动身。

如果时间赶得巧,我们跟巷子里面的人争执几句,黄煜赶到巷口的时候,恰好能看见我们在巷子里与人动手,同时,在正对巷口的那间店铺,阁楼上正在谈生意的几名掌柜也会居高临下,目睹了整个过程——有这么多人作证,我们是想赖也赖不了了。”

施衙内不愧是花惯钱的人,着眼点总是落在花销上:“好啊好啊,设这么大的圈套!先不说,要说动那伶仃鬼舍弃一身Xing命需花多少钱,光是安排这些接应人手,那该动用多么大的财力?这前前后后,手下支应的人手有多少?”

施衙内说话的时候,环娘一直忽闪着眼睛,静静的一言不发。此刻时穿看了一眼环娘,轻声回答:“我们出巷子的时候,不是见过碰见蒙县尉么,他说海州城最近又丢了两名小女孩——能有这么多人手,以及充足的财力,专门对付我……我似乎没惹着别人,唯有拐子集团。”

拐子,听到这个词,环娘哆嗦了一下,而后把身体紧紧依偎入时穿怀中,表情无喜无悲,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她在桃花观里,在拐子手上时,经常就是这般表情。

施衙内瞪大眼睛,反驳说:“不对呀,Cha翅虎等六七人,不是已经让你全灭了吗?”

时穿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拐子贩卖的是人,不是不会说话的死物,所以拐卖集团从来不是单干活的,从选定下手目标,到实施拐卖,而后快速转移,找地方隐藏,对被拐女孩进行恐吓与洗脑,然后寻找销售对象……这一拐卖行动要想完成,同时为了避免被拐者寻回家去,为以后留下后患,贩卖行为至少要与案发地相距数千里。

如此巨大的工作量,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桃花观里出现的,只是拐子最后的贩卖与调*教人员,还有很多人分布在沿线的拐卖路线上。海州县说拐卖者都是单干户,那是愚弄百姓,想息事宁人与推卸责任,没准,还想掩饰点什么。

桃花观是货物的集散地,一下丢失十几名被拐女孩,恐怕拐卖团伙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损失,而表面看起来,海州城里只有我一个人,却照看着十几名被拐小娘子,那些拐子听说这个消息后,一定想再试一试,哪怕仅仅出于报复,他们也要试一下。”

这话环娘听懂了,她赶紧喊:“哥哥快走,院里的姐姐,千万别出事。”

施衙内面色发白,他心里很紧张,但嘴里自我安慰:“不会吧,光天化日之下,破门而入……,这海州城毕竟是有王法的地方……不好,车夫,走快点,褚姑娘也在你家中。大郎,不是我说你,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丢下褚姑娘独自出来。”

豆腐巷静悄悄的,已经接近中午了,豆腐西施这时也开始收摊,巷子里很少有人走动,唯一可以听到的是豆腐西施那条狗,正在低低咆哮。

见到时穿急匆匆的身影,豆腐西施嗔怪:“你这人,突然冒出来,游魂似的,吓了我一跳……这条老狗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烦躁不安的叫个不停,难道是春天到了,老狗也发情……也不至于啊,它可是母狗,怎么像公狗一样?”

豆腐西施噼里啪啦说完这话,压根没考虑跟一位男子讨论发*情问题是多么暧昧。施衙内有点害羞,时穿却连害羞的时间都没有,他伸手摸了摸狗脑袋,黑狗立刻温顺的卧了下来,紧接着,时穿呲开牙,咧嘴一笑:“豆腐店后门在哪里?”

豆腐西施随意一指:“你知道的……”

话音刚落,时穿的身影陡然消失,只留下一句话,余音渺渺的:“衙内,帮我照看环娘,你们且留在这儿。”

一个幻影电光火石般穿过了水井房,稍倾,幻影陡然慢了下来,时穿真实的身影出现在后院。此刻,后院中,所有的人都站在院中,女孩们三三两两的,分成各自的小团体,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她们的耳朵都朝向一个方向,院子中心、时穿特意做出的那片圆形的水磨石地面上,盘坐着一个胖大和尚,他嘴中正在喃喃的唱着歌:“说因缘,道姻缘……”

十八个,女孩一个不落都还在院中,加上环娘,十九个。

时穿数过一遍人头后,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此时,女孩们没人注意到时穿的到来,她们脸上虽然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不约而同的都在全神倾听和尚的偈语。

人群当中也有褚素珍姑娘,她站的离老和尚最近,那和尚伸手就可以够得到。人群最外围,靠近院门的地方,是时穿的三名泥瓦匠徒弟,他们带着四五名小工,手里拿着墨斗、皮尺,装模作样的丈量着院中的尺寸,其实也在全神贯注的倾听老和尚的话语。

时穿出现的悄然无声,连墙头、屋檐下呢喃飞舞的燕子,都不曾感觉到院中突然多了一个人,他的身影是凭空出现的,风都没有掠起一丝。唱歌的老和尚,也没有感觉到院里多了个人,他一指黄娥,和蔼的说:“这位小娘子,你把脸庞转一转,贫僧刚才看了你的眉毛,眉毛主管童年运势,至于你的将来,还要从鼻子往下看,小娘子把脸侧一侧,让贫僧看得清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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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不要强人所难

黄娥站的离和尚有点远,但她照旧很听话的微微扭了扭脸,这一扭脸,脸庞正对着背着手,悠然自得的时穿,她一喜,立刻忘了老和尚:“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有听见门响,呀,应门的婆子怎么不见了。”

黄娥这一声呼喊,让其余的女孩子也注意到了时穿的存在。当着男人的面问婚姻,令她们很害羞,人群动了动,大多数女孩脚下移动,离那和尚更远了,这使得人群当中的褚素珍露了出来,她害羞的说:“说的是呀,时大郎何时出现的,你都听到了什么?”

老和尚垂下了眼帘,看着身前三寸地,时穿换了一下姿势,抄着手笑眯眯的回答:“也是刚到的,我从豆腐西施的店中过来,你们听得入神,没注意到。”

褚素珍脸色缓了缓:“刚到啊,你也来算算吧,这老和尚神的很,连素馨姑娘七岁时,曾经得过一场大病都能算出来,真是高僧啊……其他几位姑娘,连自己的名姓都说不出来,这位高僧却能将姑娘们小时候的事情娓娓道来,你说神不神?”

“所以,姑娘们就想算一算自己的家乡,或者自己的父母,是吧?老和尚,你等一等,先让我感动一下……太感动了,官府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竟然能说出来,快拿笔来。这工夫咱不能浪费,让我把和尚说的都记录下来。”时穿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笑眯眯的,充满讽刺的说。

高僧垂下目光,带着浑厚的禅唱嗓音回答:“贫僧也是按命格、相法推算,不见得准确,也不见得事事分明,所谓‘缘法各不相同’,有缘之人,自然福禄深厚。”

时穿冲三名徒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装模作样量尺寸,不必过来请安。收回了手,时穿盯着老和尚,意味深长的回答:“我不懂什么缘法,但我知道,你应该知道这里每位姑娘的来历,现在你给我继续算,每位姑娘都算一遍,屈二,拿笔记录。”

老和尚笑了笑,他抬了抬手:“这里面褚姑娘的命格最贵,贫僧还要好好的再看一眼褚姑娘……”

褚姑娘脸露欣喜,正想矜持几句,眼一花,时穿出现在来和尚身边,鼻尖紧贴着老和尚的鼻尖……

他怎么做到的?

褚姑娘惊愕的张大嘴,正想脱口而出问一句,陡然间,时穿又消失了。

褚姑娘眨巴眨眼,再仔细看一看,立刻告诉自己:错觉,刚才那一切肯定是错觉。时长卿明明还站在原地,瞧,他正悠闲的摆着手,说话呐。

时穿态度悠闲,向老和尚说:“褚姑娘嘛,我自然会照看滴,不过大师你嘴好臭,今天起床一定没刷牙……取一罐青盐来,送给大师漱漱嘴,大师,你接着说。”

褚素珍诧异的望了时穿一眼——原来我没看错,这人刚才确实移动过,所以才嫌老和尚嘴臭……他的腿脚好快耶,我以为自己眼花,原来他……

老和尚身子动了一下,褚素珍顿时觉得气氛不对,她不知道男人打架是什么情景。但她看过斗鸡。如今场中两个男人仿佛两只斗鸡,气氛怪怪的,那老和尚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全身的摆出警戒的姿态,似乎每一个毛孔都收缩起来;而时穿也慢慢收起脸上的嬉笑,身子似乎绷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头。随即,周围的温度Yin冷起来。

当然,高僧就是高僧,风度确实没说的。老和尚一严肃,顿时更加宝相庄严,令褚素珍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双手合十向老和尚鞠躬。院中的女孩受褚素珍感染,也默默冲和尚打了个问讯。

相对的,时穿的形象有点Yin森,他站在那里,表情YinYin的,嘴角充满嘲讽,充满不屑,充满鄙视……总之,一点没有正经相。

打搅气氛的是李石,他听到师傅的吩咐,蹦蹦跳跳的向屋里去了,他这是要去拿师傅特制的铅笔,准备按师傅的吩咐记录和尚的话。

就在此时,黄娥眼珠转了转,轻描淡写的开口说:“哎呀,素珍姐姐,我手上的璎珞怎么成死结了,你过来看看呀,帮我解一下。”

褚素珍刚刚行完礼,热心的她不自觉的向黄娥走去。刚离开原地没几步,她眼角瞥见时穿慢慢的躬起了身子,活像一只能随时蹿出的豹子,只见他笑眯眯的盯着老和尚,冷笑着说:“哈,现在——所谓同船过渡,需要修得三百年因缘。大师偶然走进院子,你我可不是有缘吗?既然如此,请大师出手了结这段尘缘。”

怎么说话呐?言语如此不恭?褚素珍一步迈过时穿,向黄娥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诧异的望了后者一眼:“我原来还不知道,傻子也能打机锋,你和大师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悟Xing不够,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时穿没有回答,对面黄娥不停招手,褚素珍来到黄娥面前,愣了一下,她发觉黄娥手上并没有璎珞,哪来的死结?褚素珍张口想问一句,却见对面的黄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拉着褚素珍,做出仿佛要说悄悄话的模样,向旁边移动了数步。与此同时,其他的姑娘见到黄娥的手势,以那位和尚为圆心,随意地向周围稍稍退后了几步。

等这一切完成,却听那和尚懒洋洋的赞叹:“这位小娘子也不错,够机灵,将来因缘想必不浅。”

时穿听到这话儿,懒散的向前走了几步——现在变成了他离老和尚最近,而在黄娥的暗示下,姑娘们虽然不理解,但已经远离了和尚。

“那是,所谓Xing格决定命运。有个好Xing格,自然会有个好归宿,至于被拐卖,那纯属意外。意外就是偶然,偶然事件不能当作常态……李三,拿好笔了,快,大师,用你那‘破瓦罗踢’的雄浑嗓音,挨个‘算一算’姑娘们的身世。”

大师高深莫测的看了时穿一眼:“施主,不要强人所难。”

时穿很专注的盯着和尚,那和尚毫不退缩的与时穿对视……许久,时穿微微一笑,他首先败下阵来。

他一个闲散人,做什么都漫不经心,难得有专心的时候,哪能跟整天打坐的和尚比耐Xing?那和尚可以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一只螳螂腿一盯半天,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被人称之为“禅意深厚”,才可以被称之为“高僧”,而时穿顶多打量螳螂腿一眼,马上,他就会去寻找显微镜。

在他看来,把螳螂腿一盯半天,看到的还是一只螳螂腿。有那闲工夫,不如去拿显微镜去观察,看到的情形截然不同,至少能数清螳螂腿上的毛。

他跟和尚不是一类人,没必要在和尚的长项上,与和尚较真耗时间。

“大师,你也替我看个相如何?”时穿垂下眼帘,笑眯眯的问。

第97章 寸步不让人

大师镇定自若回答:“施主的命格渊深如海,老衲只觉得施主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惜天机莫测,老衲道行浅薄,恐怕对施主无能为力。”

时穿点点头:“哦,对我没有啊!你,可以走了。”

和尚愣住了,满院的女孩也愣住了,她们也察觉到气氛诡异,但没想到时穿没头没尾的冒出这句话来。

就这么完了,还没轮到我算命呢——大多数女孩都如是想。

和尚沉思片刻,回答:“机缘到了,也许老衲该在此地坐化。施主,舍一瓢汤水如何,贫僧我要沐浴。”

时穿恼怒起来:“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你要死去门外死,休在我院里寻安葬……我这院子才修的,你坐的是我花钱铺的青石板,很舒服是吧?前前后后花了我三百贯啊三百贯。”

和尚站起身来:“施主爱惜院子,老衲怎敢让施主麻烦——走也,他日有缘,望与施主再会。”

时穿抱起了膀子:“能再见最好——人不惹我,我不惹人。所以,我很期待再见。”

和尚起身往门外走,淡淡的回答:“贫僧从不曾招惹施主。”

时穿抄着手冷笑:“和尚真是有道,能把一切看成‘空’——你现在做得是什么,难道不是招惹,莫非也是空?”

和尚的身子顿一了下,淡笑说:“施主真是寸步不让人。”

说这话儿时,和尚并没有等待回答,他神仙般迈着鹤步向外毫不停留地走着,鲁大正在门边,赶紧一脸崇敬的开门,和尚随即闪身而出。而门后,时穿并不追赶,他冷笑着回答:“正确,我平生不让人。”

等和尚走出院子,褚素珍忍不住了:“你跟和尚打什么机锋,我听的一脑门糊涂。”

黄娥Cha嘴,沉吟着说:“哥哥,你……细细想起来,今天真是好怪,平常咱前门的甜水巷很少有人走动,但你刚出门,先是过来了几个尼姑,走街串巷卖扇子与香囊,咱家守门婆子没让她们进来,紧接着就来了一个卖丝线与绸缎香粉的货郎,前后左右,只绕着我们的大门吆喝叫卖。

当时我们正琢磨着,要不要看看货郎的丝线,补充些针线上的缺货,也幸好胡家香粉铺派人送来哥哥买的香粉,还有衙内送来的货担。送货的活计恰好鲁大郎认识,便放他进门来,结果,外面那倚门吆喝的货郎非要随着进来,鲁大兄正把他向外推搡中,和尚又冒了出来,看到素馨姐姐,直接断出素馨姐姐七岁上有一灾……”

黄娥望了一眼素馨,后者点点头,附和说:“和尚不提这事,奴家都快忘了——奴家七岁上下确实生了场大病,在床上躺了一百天,家母花尽了嫁妆,才救得我一命——但那和尚只看我一眼,就能说出我的前情往事,我正在惊慌不定,那和尚又对墨芍姐姐说:‘好姻缘啊好姻缘……’”

黄娥跳过女孩子们如何请和尚进院子,也没谈她们是如何打发走的货郎,直接说:“刚才的情景,我隐约猜到了,那和尚曾经抬了抬手,当时褚姑娘对他来说触手可及,和尚似乎威胁要伤褚姑娘,以此警告哥哥别轻举妄动。

所以哥哥才忽进忽退,以此告诉那和尚,和尚根本不可能拿褚姑娘威胁人,然后,那和尚松懈下来,放褚姑娘离开……”

褚素珍听到这,先是难以置信,而后一阵阵后怕:“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那和尚挺慈祥的,不至于吧?”

黄娥恍然大悟,惊叫起来:“我明白了,哥哥说那和尚应该知道我们的来历……账本,拐子曾经记录过账本,那账本现在在官府手里,上面全是密语。如果那和尚看过账本,自然就知道我们的来历——他居然是拐子?!……如此慈祥的大师?”

“不错,无论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它是按逻辑推导出的结果,那它就是最接近事实的。”时穿夸奖说:“娥娘真聪明。”

正说着,施衙内屁颠屁颠的从西跨院冲了出来,他手里舞着一截哨棍,刚跳出来就呐喊:“素珍姑娘,素珍姑娘,你没事吧,快躲到我身后来。”

褚素珍微微有点动容,刚冲着施衙内展开一个笑颜,娇娆的豆腐西施尾随在衙内身后,娇笑着,浑身乱颤:“施小胖,你这是演的哪出戏?明明你听到我家狗已经不叫了,才敢动身的……”

时穿立刻责备的瞪了豆腐西施一眼,受到谴责的豆腐西施脖子一缩,咽下了后面的话。

果然,褚素珍刚刚出现一丝感动的神情,马上又换成了讥讽。时穿则用目光透露出责备,在豆腐西施过来的时候,低声说:“果然,你连续七嫁不是没有原因的,施衙内人正在狂热追求呐,你怎么当头泼冷水?这样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何必拆穿?”

正说着,施衙内的两名伴当手里提着朴刀,一前一后的护着环娘出现,环娘见到众位姐姐都在,发出一声欢呼:“环娘就知道……环娘不怕,有哥哥在,毛贼做不了怪……黄姐姐,祸事了,拐子又来了!我刚才在街头又遇了拐子,所以我们才匆匆回家来,我猜,哥哥这是怕人调虎离山。”

听到环娘的话,在场所有女孩都有点站不稳脚跟,连黄娥都紧走几步,紧张地牵上时穿的衣襟,时穿感觉到她的小手在颤动着,她强作镇定,但语声颤抖:“怎么会……又……哥哥快说说。”

施衙内要挽回印象,赶紧抢先解说……咳咳,在他的叙说里,他施小胖是个聪明睿智的人,首先从蒙都头的话里感觉到不对,到了街上就看出异状,并及时阻止了时穿的冲动,而后英明地支走黄煜,一路赶着马车护送时穿返回,因为要保护环娘,所以他大无畏的留在后面,让时穿冲锋在前,然后他深入敌后夺取胜利果实……

虽然是当着时穿的面撒谎,但施衙内算准了时穿不会跟他计较这些——尤其是在给足了钱的情况下。因此说话的时候,他冲时穿比了两根手指,时穿不引人察觉的微微点头。

褚姑娘皱着眉头,打断了施小胖的话:“你刚才说的全是猜测,你怎么那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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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打探消息

时穿Cha话:“先来的两名尼姑,走街串巷的,一定是在打听我们在巷内的具体住址,后出面的货郎是在清点我们的人数……今日幸亏鲁大他们都在,院子里有男人,他们担心动起手来惊动邻居,所以就由和尚出马,出面试探。否则的话,他们可能直接动手抢。

要证明这一切很容易,先问问左右邻居,那些尼姑是否四处打探你们的消息,而后派人去丁家铺子,胡乱买一些东西,再争取与店主见面,用言语试探店主,是否当时在跟人商议事务。

最后,去酒楼……不用去酒楼,施衙内已经提前在狮子楼订了一桌酒席,我们可以向狮子楼的活计打听,黄煜订的酒席是否在他们附近,文会嘛,很有名的,一般行业内都相互知道。我们只要问一问酒席是否是临时约定的,一切就清楚了。

我这趟出门,根本没有计划,原本他们应该措手不及,来不及布置一拨接一拨的试探人手,以及预先定酒席,请黄煜出来。但我在巷口跟蒙都头聊了几句,逛街又消磨了一点时间,以此推算,如果他们在巷口布置了监视人员,那么,这一切都是看到我出门才布置的——虞山订酒席的时间,应该在我离开之后。”

褚姑娘的眉头没有松开:“不对,便是有人看到你在巷口聊天,咱们豆腐巷其实离十字街并不远,几步路走到了,时间如此短,他们怎么来得及布置?”

时穿望了一下施衙内,后者很不好意思的一笑:“蒙都头走后,恰好我也路过巷口,便与大郎又站着聊了一会天,接着我们到了十字街,先是买了扇子与绣线,让人送货过来,接着去了胡家香粉铺……”

环娘叫嚷着补充:“我还吃了包子,又吃了兽糖,还左右玩耍了一会,替你们在香粉铺挑了好一会香粉……”

褚素珍还是摇头,反驳施衙内:“黄府距离此处并不近,无论你们怎么耽搁,若是对方人手少,时间上依旧来不及——这需得眨眼间做出计划,派人分头行事……真要是拐子,他们来了多少人?”

施衙内求助的望了时穿一眼,时穿一咧嘴:“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褚素珍真的难以相信那位宝相庄严的和尚,居然是拐子:“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可能?”

时穿嘿嘿笑了:“历来缺什么吆喝什么,那和尚吆喝这个,说明他最缺慈悲。和尚道士广占良田,他们何曾懂得稼穑,只会随口念几句经文,就要求别人供奉,可是你不花钱,和尚能否为你祈祷?”

说完,时穿又低声嘟囔:“这年头,僻静而又神圣,陌生人往来如潮不会让人起疑心,有案子轻易不会去搜查的地方有几个?这样的地方,不是寺庙道观,又是什么所在?从来窝赃嘛,大约的要求都差不多,把这些要求搬出来,可供选择的地盘还能有意外吗?”

施衙内被褚素珍逼问的难以承受,其实褚素珍只不过因为自己一贯的信仰被人打破碎,有点不甘心有点难以置信而已,衙内却受不了了,赶紧寻求解脱,跳出来指派自己的随从:“廖五,张三,你们两个去左右邻舍问问……”

鲁大突然Cha嘴:“休得惊动了邻居,左右邻舍由我的徒弟去问,衙内只管去酒楼,打听一下黄举人的事情。”

不一会,情况如潮水一般汇报过来,先前的几名尼姑借口多推销丝线香囊,果然在向邻居打听桃花观被拐女孩住在那里,以及附近哪座房子有大批女孩居住……最让人吃惊的是,黄煜确实是被人临时约出来的,但他赶到酒楼,却发现只有他自己,那些理当赴会的文人学子一个都没到,而酒楼掌柜压根不知道文会这回事,他们甚至连酒席都没有订。

而阁楼上那名丁姓掌柜则更惨,他突然被一名苏州来的客商拜会,这位客商声称有大批绸缎,因急事愿低价脱手,两人在店铺的二楼会客室商谈很久,好不容易敲定了价格,丁掌柜提出验货,那客商却哼哼唧唧。

丁掌柜贪便宜,预付了一成定金,派伙计跟随这名客商前去码头取样品,结果派出去的活计一个疏忽,跟丢了客商,如今丁掌柜的人还在去码头上寻找那位苏州客商呐。

据说丁掌柜已经急了,拿了客人留下的名帖,去客人所说的客栈寻找,结果客栈掌柜说:根本不曾有这样的客商入住……如今丁掌柜已经急得跳脚,隐约担心,恐怕是遇到骗子了,好在损失不大。

施衙内派出的伴当还没把话说全——那位丁掌柜倒是记得施衙内与时穿从他店门口经过,见了施衙内派来的人,还顺嘴责备了几句,抱怨衙内与时大郎过门不入……

“满口的苏州腔,身穿福字苏绸水杉,头戴员外巾,脚蹬上好的蜀锦做的丝履,手拿一把描金折扇,手上戴着扳指非常翠绿,价值不凡。员外巾上也镶嵌着上好的蓝田玉。其面庞方方正正,看似一脸的正气,说话也是满口苏州腔,轻轻软软,总是慢条斯理……”回来汇报的廖五描述与丁掌柜会面的苏州客商。

看来那位丁掌柜观察的很仔细,可惜他说的这些毫无意义。

海州市是天下六大茶叶交易中心,来往的客商天南海北,虽然像这位苏州客商那么特征明显的客人不常见,但……特征过于明显就是没有特征。只要那名客商把衣服一换,重新换一种腔调,换一种装束,再稍微化化妆,也许丁老板再碰见对方,都不敢上前相认。

“我见过用化妆术让人乌鸦变凤凰,也没什么技巧,只要在颧骨上扑一点粉,在眼窝处打一点Yin影,就会让人觉得眼睛特别大,颧骨特别突出……那位苏州掌柜有什么明显的外部特征?”时穿问。

“大郎刚才说的是易容术吧?我听在父亲军中时,听人说起过这种江湖把戏……”施衙内一脸的神往:“不知道这种手段能不能让胖子变瘦?”

前去问话的廖五想了想,回答:“丁掌柜还说,没想到那样浓眉大眼的人也会是骗子,那人脸庞白白净净,身材不胖也不瘦,个头不高也不低,举止悠然,一副富贵员外的模样,丁掌柜这才放心向对方下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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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谁能闯进来

时穿点头:“这年头人们穿的‘深衣’,衣服上下一体,衣襟垂到了脚边,正好掩盖了脚部——我还记得女子仪容要走路鞋子不能露出裙边,所以,只要他换穿一个厚底的鞋子,个头高矮都变了,至于皮肤嘛……我刚刚制作出雪花膏,在雪花膏里掺一点粉,让皮肤变白一点,改变皮肤颜色、颧骨高低、眼窝深浅、鼻梁宽窄……,那都是小技巧。”

“呀”,褚素珍非常惊讶:“你刚才做出的香膏,居然还有这用途,怎么做到的,快与我说说。”

“别打岔……”时穿责备的看了褚素珍一眼。

褚素珍吐了吐舌头,神态娇憨的缩到了后面。黄娥紧接着弱弱举起手,Cha嘴说:“这个人我似乎见过,在我被拐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位苏样的客商,一脸憨厚地在我左右询价,问路……”

墨芍愣了一下,赶紧也Cha嘴:“没错啊,好像,我被拐的时候,旁边也有一个苏样客商……那人在干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问路”,素馨补充:“是在问近旁的路人,附近的广安桥怎么走。我记得当时我正歪着头心不在焉的听着,突然头一昏,醒来已经到了拐子手上。”

“那就是个‘接引人’,专门负责引开周围人的视线,或者引开周围人注意力”,时穿总结说,而后他指点廖五继续问:“你接着说。”

廖五眨巴眨巴眼,继续回答:“大郎问的真详细,我却……要不,我去把丁掌柜喊来,让他跟你说一说。”

“不必了”,时穿摆摆手:“我已经跟那和尚说了:人不惹我,我不惹人。如果他们敢再来惹我,那我就不客气了。而且,我期待跟他们的再见。”

施衙内眼珠转了转:“这样啊,好啊好啊,蒙都头回头就会给大郎拿来‘大将’官身——大郎需不需要弩弓,我家里有军中专用的大黄弩……”

“住嘴——”褚素珍厉声呵斥:“这种话,岂是能随便说的?”

施衙内骨头都轻了几两,因为褚素珍这一声呵斥,其实是对他的保护——把军中管控的秘密武器拿回家去,这要让御史知道了,他的父亲准保丢官。

所以,施衙内心中一遍遍呐喊:“感动啊,素珍还是关心我的,没错,她在担忧我的安危。”

嘴上面,施衙内装作不在意的回答:“不是从军中拿的,我家那大黄弩,是姐夫依样仿制的,虽然材料与军中的不同,但威力比军中的还厉害。大郎,你不妨这就跟我回去,我让人稍稍改一下形状,绝对让人对面见了,都看不出大黄弩的原型。”

褚素珍猛地窜出,狠狠踩了一脚施衙内:“越说越不像话了,改装大黄弩也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你家中就有一座兵器坊,可以随时改装军器似的。施小胖,你满门上下都不要命了?”

恋爱中的男子容易犯冲动,更加好面子,施衙内还想辩解几句,想证明点什么,以便显得自己很能耐,时穿摆摆手,打断小两口的拌嘴:“衙内,你先回去,这里我要安顿一下。”

施小胖精神一振:“素珍姑娘,我护送你回去。时大郎,你短少什么兵器,尽管跟我说。”

时穿点点头:“正要依仗你,你回去的时候,不妨去蒙都头那里一趟,把情况跟他说说,我记得衙门里应该派衙役过来,在我家门前站班——桃花观的案子还没完结,这是官府的责任。你让他立刻派出一名衙役来,顺便也把我官身文诰带回来。”

施衙内用力点头:“有了‘大将’的身份,你就可以随身佩戴刀剑以及弓箭了,我顺便给你送两张好弓,五百支箭如何。”

时穿顿时搓了搓手掌,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弓箭啊,哥射箭的技术太臭,不好意思跟人提,免了吧。”

施衙内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那你应该见见我姐夫,他有更好的防身武器。”

时穿歪了歪脑袋,很专注的看了看衙内,许久,时穿一字一顿的说:“我很期待这次会面,真的很好奇……”

送走了施小胖与褚素珍,豆腐西施扭着腰肢过来,曼声提醒:“大郎,如果真有人徘徊在左右,窥视这里,那你应该把院子的改建停下来,这送土的、送木料的,来来往往都是陌生人,只要有心人稍一打听,想混进这个院子太容易了。”

在场的姑娘们神情都很紧张,有的姑娘不自觉的微微点头,时穿叹了口气:这群女孩才多大啊。虽然这年代,如此年龄的女孩该谈婚论嫁了,嫁的早的人没准已经开始当妈,所以在这个年代,大多数女孩到了这年龄也自觉自愿的进入了临嫁状态,心态会变的很老成,而人们也经常把她们当作成年女人来看待,以成年女人的标准要求她们……但,她们其实是一群初中女生啊。

时穿故意说得风轻云淡:“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放心,没人能从哥手里把你们再抢走。”

几位女孩还在犹豫,时穿接着吩咐:“都按小组回自己的屋里,组长负责把同伴照顾好,轮值的那一组,该干啥还干啥,有哥在,天塌不了。”

黄娥首先响应:“就是啊,有哥哥在,再说我们大门不出的,谁能闯进来……呀,睡了,真是,明明什么活儿也没干,怎么那么累人?”

环娘急忙Cha嘴:“分东西分东西,哥哥与我上街买了许多东西,个个有份的,不如我们先去分东西吧。”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大多数女孩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包括住在时穿隔壁的黄娥与环娘。半夜,黄娥几次起身倾听隔壁的动静,每次都见到环娘也在辗转反侧,终于,环娘首先忍不住了,她一声不吭的爬起来,抱着枕头向门外走去。

黄娥伸出手去,突然又改了主意,她只小心的提醒了一句:“走路注意看着点左右……算了,凭哥哥的飞毛腿,大约没人能从哥哥面前抢走人。嗯,你去了哥哥那里,若是安置了,敲一敲板壁知会我一声。”

环娘嗯了一声,咚咚咚跑出去,不一会,环娘又回来,她怀里抱着枕头,还抱着几件时穿的衣服,过来分给黄娥一件,另一件衣服被她连头蒙在自己脸上,然后就这样蒙着头爬上自家的床,舒服的呻吟着:“这样好了,有哥哥的气味,仿佛哥哥就在我身边。”

黄娥很好奇:“你去拿哥哥的衣服,哥哥怎么说……呀,我们这两月忙忙碌碌,光想着给别人做衣服挣钱,也不记得给哥哥多做几套。”

环娘的脸蒙在衣服里,声音显得瓮声瓮气:“哥哥不在呀,门开着,哥哥的衣服堆在地上,我还便帮哥哥收拾了一下房间,姐姐放心,门已经掩好了。”

黄娥嗖的坐了起来:“哥哥去了哪里,都这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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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息事宁人

环娘的答话渐渐睡意朦胧:“环娘不知道呀……屋里堆着施衙内送过来一些兵器,其中有一些物件很是鬼祟,哥哥却不在屋里……大约哥哥去玩他新得的兵器了,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组装起来大约就是弩吧……”

黄娥想了想,拉过时穿的一件衣服,重新躺了下来:“门关好了吧……如果衙内把弩拿过来,那种东西是需要偷偷摸摸的——私藏军械也算是一项大罪啊。”

环娘朦朦胧胧的回答:“大将……似乎……”

黄娥两眼望着屋顶,回答:“大将虽然可以携带弓箭,但弩是受管制的,朝廷六军当中,除了禁军可以配置弩弓外,连各地厢军都不准轻易装备。哦,即便是禁军,这弩弓平常也是收在库里的,哪敢让士兵随意拿回家去。

施衙内的父亲是无为军军判,按规定,连他父亲都没资格拥有弩弓……衙内真是心善,这次为了帮助我们,连这样泼天秘密都泄露了。”

环娘断断续续的回答:“别当我傻……褚姑娘……”

黄娥还想解释点什么,她絮絮叨叨的教育了环娘几句与人相处的技巧,但身边早已没了动静,停了会儿,黄娥轻轻喊了几句环娘的名字,没有响应。她瞪着眼睛冲屋顶呆了一会儿,渐渐的沉入睡乡。

此刻,在海州城外约三里地的一个村落里,一盏孤灯闪烁着,起先那个去时穿院落算命的和尚,孤寂地盘坐在孤灯前,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经文。

孤灯跳跃着,屋里说不出的昏暗,老和尚表情柔和,俨然一个得道高僧。

这里是某家族的一处家祠,老和尚借宿于此,顺便帮祠堂的主人念几天经文祈福,今天是和尚住下的第一天,做样子总是这天最认真。所以老和尚神情很专注,油灯跳跃的光芒,为他脸上镀上了一层慈祥的光晕……

夜深了,老和尚经文正念到紧要处,屋中的温度陡然降低了几度,仿佛寒冬腊月重新回到了这五月天。

老和尚倒显得不慌不忙,说话的嗓音波澜不惊,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只淡淡的说:“你来了。”

灯的黑影处多了一团Yin影,那Yin影是个人的形状,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妖气森森,它突兀的出现在屋里,之前并无任何预兆,当它出现后,周围的气温一下子变得寒冷起来,时不时吹点风,仿佛地底开了个缝,从地底深渊爬出来一位恶魔,身上带着地狱的Yin寒气息——这一切,活像传说中的深渊恶鬼出现。

然而,传说毕竟是传说。只一会,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回升。

对面的老和尚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变化,他波澜不惊的自言自语:“施主的脚程如此快,我就料到逃不脱施主的追踪——当初在你家院子的时候,老衲本来想就此坐化,以摆脱施主的纠缠,但你说,只要人不惹我,我必不惹人。

老衲想来,施主Cha手这件事,或许只是随意与偶然,既然施主愿意放开手,那么从此我们两不相干。所以老衲回来后,没敢跟其他人会面,只是派人送出一封信,劝服其他人息事宁人。”

对面Yin影咧嘴一笑:“你并没有把信送出去,回到这座宗祠后,你放出一只鸽子,而后在宗祠门口挂上了祈祷三日的木牌,这木牌还挂倒了。

没错,你确实写了一封信,我看到了,但这信并没有送出去,就藏在你屁股底下的蒲团里——我说,别装样子了,人不是树根,常年累月的坐着,你腰椎、颈椎受得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推拿一下?”

老和尚问:“施主怎么不来到灯影下?”

油屋里的灯光很昏暗。这年代乡村没有路灯,于是,整个乡村的夜晚便是彻底的黑夜。屋内除了油灯周围三尺,还能看得见东西,再远一点的地方,物体都是模模糊糊,甚至是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黑”。

Yin影笑了:“我没穿衣服,所以不好意思站在光明之下……和尚,你刚才说错了,你把我的话多加了两个‘只要’。我说人不惹我,我不惹人,可你们已经惹过我了,然后突然现惹不起,就想中途罢手,还要求我装作什么事都没生——凭什么?”

老和尚淡然地说:“施主不是人。”

这话儿在现代似乎是一句骂人的话,但在古代这个偶像崇拜的时代,连茅坑都有厕神,说你不是人,那是恭维,意思是你的本事太大,简直不能用凡俗人来比拟。

Yin影中,时穿一声轻笑:“没错,你要不曾说这话,我或许不会来找你。我忙得很,人世间那么多事情,我哪里有闲工夫,跟一个老而不死的家伙耗时间逗嗝,可是,我的‘旅行’确实出了岔子。谁把我弄到这里来的?我一直在寻求答案,你的话恰好引起了我的兴趣……”

老和尚陡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血色刹那间消失,他张着嘴,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曾有传言说,大名府有一名军汉脚程很快,他擅长施咒做法,如果脚上绑两只甲马,能够日行百里;如果绑上四只甲马,能日行三百里。

老衲一直以为,施主奔跑快如闪电,是因为也擅长这神行之法……难道,施主真不是人?”

时穿在黑影中慢悠悠的回答:“日行三百里,他的排量是多少?是烧汽油的还是烧柴油……不会吧,难道是烧天然气的?如今这年代没有高路,就那种破路况,也敢把桑塔纳开到四十迈?一天三百里,它以为这时代没有交警啊?”

和尚眨了眨眼:“施主要让我解惑,不该用如此调戏的口吻。”

时穿嘿嘿而笑:“没错,你说的那段传说我也听过,不过我听到的时代跟现在不同——那人是不是叫戴宗,绰号神行太保,咳咳,我真的很怀疑他有一辆QQ私家车。”

老和尚结结巴巴:“不是用法术、说话如此古怪,让人听不懂……难道施主刚才说的都是神鬼界的事情,所以凡人无法知晓?……你出现时毫无征兆,难道施主真是某个路过的神灵,偶然被人召唤到……我明白了,原来人世间真有神明,所谓‘举头三尺神明在’,真的是劝人向善啊,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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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罪孽深重

时穿动了动身子,话音冷淡:“老和尚如此年纪,按一年拐卖一拨女子算,有多少小娘子因你而毁灭一生,怕有成百上千吧。现在你突然想起神明,就不觉得太晚了吗?”

“罪孽啊罪孽,老衲此时方才醒悟,回首往事,恍然一生,如梦如露如电如幻,似真是假……”

时穿轻轻的笑着,仿佛在刻意压制自己的笑声,生怕惊动了他人。这笑声从黑暗中发出,更让人觉得仿佛群鬼乱舞:“神啊、鬼呀的,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老和尚,你怎么看出我不是人?”

老和尚面色苍白,他想了想,突然之间想通了,脸上的肌Rou松弛下来,一脸坦然:“你说你的旅行出了岔子,这旅行恐怕不是人间旅行——我们从官府调了档子,黄娥娘的说法根本就是虚幻,Cha翅虎干这行这么多年,身家也积累了万贯,根本不可能贪图一个路过举子的财物,而对那举子下手。

做拐子的,在转运过程中,第一要务就是不要纠缠杂事。这么多年来,老衲我也见他们那伙人出出进进,有挣够了钱的人回家悄悄做员外郎的,也有因触犯了行规家法,而被处置的——Cha翅虎不可能明知故犯,触犯那条铁律……

这么多年来……唉,老衲虽然没有亲身参与他们的行动,但他们的歇脚点都是老衲安排的,出事后我们沿着Cha翅虎的路线盘查,所有歇脚点都没有你的记录,所以,你不可能是Cha翅虎自路上敲闷棍,顺路拐卖来的——你是突然出现在桃花观,甚至连桃花观的女尼都说不出你的来路……”

时穿打断老和尚的话,他在黑暗中眨巴了眼睛:“我明白了,拐子集团里一定会有你这么一个行脚四方的人存在,你熟悉沿途的客栈,当然,更熟悉沿途村落的家祠、寺庙、道观,这种地方既偏僻,又很少有人借宿,所以你们一路转运被拐骗的女孩,不用担心别人发现……

老和尚,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女孩经过你安排的路线,被当做牲口一样卖了出去,你真是罪孽深重啊。”

老和尚垂目,喃喃的念着佛号:“老衲不该动了嗔念与贪念,这才犯下了如此罪孽啊,但愿……老衲时间不多了,上仙有什么问题,尽管快问……咦,不对,你既然能知道老衲在蒲团里藏信件,人世间还有什么事你不知道,怎么还要来询问老衲——罢罢罢。”

老和尚垂下了眼帘,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Yin影中时穿连喊几嗓子,而后沉默下来。许久,时穿自言自语:“好吧,不管你怎么说,能够在临终前忏悔,这说明你还具备人Xing——如此,我也不毁坏你的法身了。和尚,再见了。”

说完这话,时穿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侧耳倾听了许久,而后在Yin影中自言自语:“真没有呼吸了?嘿嘿,这年头,装神弄鬼的威力居然如此大,哥这次生生吓死了个高僧。奶奶的,这混蛋走得急,剩下的事情,我去问谁。”

屋内光线陡然一闪,空气带着一股低沉的啸鸣,一阵类似次声波的闷响过后,时穿不见了,紧接着,大师软软地垂落在地上,看他软倒的姿势,似乎颈椎骨有点微微变形,以至于脖子歪的不成样子……

豆腐巷内,天蒙蒙亮了。豆腐西施今天有事,起得格外早,这光Yin她已经磨好了豆腐,只等着开门做生意。但看到煮豆子剩下的热汤水,豆腐西施突然觉得身上有点痒,她心中估算一下,觉得离天亮还有点时间,足够……

豆腐西施决定了,她快速将这些热汤水倒入洗浴的大木桶,悄悄脱了衣服,兴冲冲地跳入浴桶中。

豆腐西施二十四五岁了,这年纪在宋代已经是“超级剩女”,如果她按照正常人的途径嫁人生孩子,在这年龄段上,一般被人称为“黄脸婆”。

但豆腐西施之所以被人称为豆腐西施,就是因为她一直保持着用豆浆水洗浴的习惯,这么多年来,起初这习惯是源自于节俭,到后来,豆腐西施隐约发现自己皮肤娇嫩如豆腐的秘密后,也开始自觉自愿的维持这一习惯。今天,躺在宽大的浴桶里,豆腐西施拿了一块新鲜出炉的香皂,一边哼着歌,一边洗浴着。

正舒服着呢,猛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响动。

卧在屋中的黑狗抬起头来,冲响动发出的地方煽动一下鼻子,马上摇摇尾巴,一声不吭的重新卧了下来。见到多年的忠狗没有反应,豆腐西施顿时轻松下来,她以为这是什么物体坠落所发出的响声,便继续往胳膊上抹着香皂,还哼着歌。

正在此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糟糕,定位失误,闯到浴室来了。”

豆腐西施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急忙缩进水里,只露出鼻子和眼,但想了想,她马上不甘心的从汤水里探出了头来,扬着红扑扑的脸高声喊:“谁在哪里,想占老娘的便宜,老娘最不怕人占便宜了——快出来,事情已经做下了,你可要负责到底,老娘我正盼着第八嫁呢!快点,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好胆?”

黑暗中没有动静,豆腐西施想了想,猛然想起黑狗一贯的表现,她咯咯笑着,花枝乱颤地从木桶中站起身了起来,顿时,晶莹的水珠在白玉般的肌肤上瀑布般流淌而下。显示出一种罕有的细滑,柔软和玉润。

朦胧的晨光里,她裸露的玉肤透出丝绒一般的光晕,散发出诱人的光圈。

这个光圈令人目眩神迷。

一缕淡淡的晨光贪婪地扑上了胸前的挺直丰满,白皙山峰和上面楚楚可怜的粉红色,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在这股淡淡幽香中,豆腐西施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体,脆声说:“是时大郎啊。我一直在纳闷,我这条狗养了这么多年,见到陌生人就叫个不停。就连昨日那老和尚到了后院,还是多亏那狗提醒了我。

可是,却有一件怪处我至今难以理解:这黑狗第一次见你,怎么就不嚷不叫的,还拼命讨好……如今这海州城,怕唯有时大郎能让我家黑狗这样……快出来吧,你虽是我房客,但既然做下这件事,变成房东也不是难事,你七尺高的汉子,可要敢作敢当。”

第102章 欲望啊欲望

豆腐西施之所以说最后一句话,是因为天已经蒙蒙亮了,对面的时穿虽尽力隐藏自己,但豆腐西施还是能看到少许白花花的Rou,她咯咯笑着,依着浴桶把身体完成诱人的S形,娇娆的继续诱惑:“如此迫不及待……嘻嘻,我李三娘虽然嫁了七次,但也是情非所以,人都说我克夫,但算命的说:非得一个大福禄的人,才能了结我的姻缘。

嘻嘻,今日若来的不是时大郎,我还生恐害了他人Xing命。时大郎能大难不死,还能从拐子手里救下十几位小娘子,看来真是大福禄的人,嘻嘻嘻,瞧你心急的,奴家怎能……”

Yin影中,时穿叹了口气:“失误,纯属失误,如今天还没亮透,你继续洗,我还忙,咱们回头见。”

这话说完,时穿窜了起来,豆腐西施只看到一个背影……说实话,时穿给人留下最深刻的影响,是他那鬼魅般忽东忽西的身法,此时他闯出门的脚步,却有点跌跌撞撞了,仿佛突然之间不会走路了。

豆腐西施在背后咯咯笑了:“郎君,刘牙人你也认识,如果找媒人,只管让刘牙人安排,我等你啊。”

时穿霍的转过身来,盯着豆腐西施喷火的身躯,目光在白嫩的肌肤上一掠而过,慢悠悠的说:“Yu望啊Yu望,哥不是太监,哥也不是圣人,但哥还有道德底线——哥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害了十几名女孩子。

你瞧,那十九名女娘现在依附我而生,我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的风流名声,这些女孩子一辈子全被我害了,从此再无人相信她们的清白,再无人敢娶她们回家举案齐眉——她们以后的处境,会比现在还惨。

你说,我可以吗?”

豆腐西施收敛了媚态,把身子慢慢缩回浴桶里:“大郎是个好人啊,奴家心知了……啊,大郎若得自由身,也得等那些女孩都嫁了……”

“你明白就好——哥现在还不是风流自赏的时候,哥现在必须考虑的是生存”,说罢,时穿头也不回跳窗而去。

这一夜谁都没睡好,于是,临到天亮的时候大家反而睡得死沉死沉。等到有人来拍门,一众女孩惊醒起来,发觉天色早已大亮,她们匆匆的披上衣服,站在各自卧室门口向院中眺望,开门的是时穿,他开了门就闪到一边,露出进院的人,是鲁大屈二李三领着三星班一群工匠与徒弟,见到是熟人,不是和尚尼姑之类的,惊魂未定的姑娘们悄悄松了口气,有转身回去梳理的,有继续站在门边打量的。

首先进门的当然是三星班三位班主,这三人手里都提着尺子形状的棍子,那棍子鸭蛋粗细,方方正正,上面胡乱刻了一些尺寸,看着像木匠做工的工具,其实用来打人更好。他们三人一副准备好的的模样,仿佛不是来做工,而是来打架的。

但鲁蕴一进门就愣住了,最后进来的李石迈步进到院子,一看院内的的情景,他立刻伸手按在两边门框上,把住大门,而后也不回身,背着身后对三星班徒弟们匆匆说:“都回去,今天咱来得早,院子里的女娘都没有梳洗,你们先回去,等正午的时候,再来找我们。”

鲁蕴站在院中,脚跟长了钉子一样钉在那里,闷闷的Cha话:“不好,怕是今日都用不着他们了……今晚我们到徒弟们家去,再做后日约定。”

院门外,被拦住的工匠与徒弟们不满地低抱怨:“啊,小娘子们都没有梳洗,怎么师傅可以进得院子,俺们进不得。”

屈鑫摇头晃脑:“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李石把眼睛一瞪,压低嗓门训斥身后的人:“师傅能跟你们一样吗?跟你们说,将来这院子没准出几个师娘呐,那师娘的狼狈样子,师傅可以看得,尔等做徒弟的,能看吗?”

倚门相望的姑娘们一声脆骂,但却没有离开的。

李石随即跳进门来,闪电般回身把门关上,而后他拍拍胸口,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蔫不拉几的走到闲站在院中的时穿面前,低声问:“师傅,这儿……哪来的神像,你雕的吗?我怎么没见到师傅动凿子……不过它,真的好丑啊。”

屈鑫摇头晃脑:“没错,这神像上上下下斑斑驳驳的,许多地方都有斧凿的痕迹,这处,鼻子缺一块,指头短一截,身上到处是划痕……师傅,似乎要打磨一下,再贴上金箔……”

屈鑫话越说声音越低,三名徒弟相互看了一眼,神色恭敬的擦手而立。时穿接过话题,随口说:“这么高的神像,哪可能是整块木头雕出来的,自然是用许多碎木料拼接而成的,采用的材料来自不同树木,颜色自然很不均匀,所以,你看着整体很斑驳……嗯,拆了吧,都是上好的檀香,碎木屑也可以做焚香,千万别糟蹋了。”

李石张嘴结舌:“师傅,这么好的神像……上等的檀香制作,要拆了……”

鲁蕴Cha嘴:“师傅想拆就拆,你吵什么吵。”

屈鑫嚅嗫的问:“神像啊,该从哪里下斧头……”

时穿围着神像转了两圈,拍打着神像各处部位:“似乎是用各种木块拼接出来的,然后用一个木楔子,采用挤压式固定各部件,如此将这堆积木固定起来。只要找到那根木楔子,把木楔子拔出来,整堆积木体就松动了……这木楔子在哪里涅?”

鲁蕴看着脚尖,低着头回答:“徒儿听说过这种拼接式雕刻法,那根用来固定的木楔,应该在五心部位,所谓五心,指的是:眉心、腹心、背心、手心、脚心。据说,高明的匠人只用一根木楔子,就能把整尊神像固定起来,这样独一根的木楔,应该在‘进出之门’;而差一点的雕刻师,则‘五心’全上,也就是说:神像通身总共五根木楔子。

徒儿刚才看了,这神像手心没有颜色变化,整根胳膊都是一色,应该是一根木头雕出来的,神首以及胸前背后虽有拼接的痕迹,但却不是楔子的形状——神像身上的楔子,一般都是六角形,寓意六根清净……”

“进出之门,六根清净?……我明白了,你说的是这神像的‘菊花’——直说嘛,叫屁眼就行,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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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动作很粗鲁

既然是毁灭Xing拆解,时穿动作很粗鲁,他拆解这尊雕像只是为了便于隐藏,才不在乎怎样完整的取下木楔子。

不久,两尊神像的木楔子全部取下来了,随后拼接出来的木块出现了松动……剩下的活无需多少技巧,时穿丢下徒弟,赶着去弄早饭。

昨天雇来的的那些婆子没有完成拦门的任务,放了和尚走进院落,和尚在算命的时候,那几个婆子被货郎的便宜货所吸引,出到街上围着货郎疯狂购物,而那位买便宜货的货郎,正是几次意图闯进院子的行商——其实那厮是老和尚的掩护人。

结果时穿进入后院的时候,只见到老和尚在那里算命,院子里应该照应的婆子一个都不见。事后,时穿随口责备了几句,没想到那些婆子听说进来的两人,有可能是拐子扮演的,立刻借机请辞。

宋代的仆人都是雇用仆人,没有彻底的卖身奴隶,几个人不想做这份工了,哪怕他们是关系户黄氏介绍来的,时穿对他们也没有约束力,只好放他们跑路。人都走了,饭要亲自动手,唯一的好处是,院子里少了可能泄密的人手。

眼见的时穿走入厨房,李石低声对兄弟们说:“某家有个猜测——这神像上原来应该镀有一层金箔的,后来被人揭去了,揭的时候粗手粗脚,以至于雕像身上到处是划痕,许多地方还残留着金箔碎片。”

鲁蕴粗声粗气:“怎么那么多话,赶紧动手。”

屈鑫缩了缩脖子:“子曰……你想说——桃花观?!”

鲁蕴继续呵斥:“住嘴,赶紧动手。”

屈鑫缩手缩脚:“子不曰怪力乱神……这可是神像。”

鲁蕴沉声回答:“天大地大,师傅最大。再说这神若有灵,怎会看着供奉他的人作恶,可见此物已被邪祟污染,师傅如此动手,正是还世间一个清明。我等协助师傅做下这事,也是一件功德。”

屈鑫犹豫了一下,像是为了强化自己的信心,低头自述:“元丰七年,淮南东路也曾发生过一件Ying寺用**麻翻了来上香的姑娘夫人,而后藏匿在寺中**的事件,后来有女子逃归,地方官也是扒了寺庙,焚烧佛像……我记得那位知州后来也做了相公,可惜记不清是谁了?”

鲁大闷声回答:“屈二你记岔了,焚烧Ying寺的是安石公(王安石),那事很有名的,却不是元丰七年的事……此外,三国时代的曹操也曾焚烧过Ying寺,唐代……”

“行了行了”,李石拿起了斧子:“师傅交代的话,我只管照做就行,对不对不关我事。我李石不容于父兄,是师傅收容我,让我有了今天,别说师傅让我毁了Ying像,便是师傅让我杀神灭佛,某家也毫不犹豫,谁管他安石与曹操……屈二,你干不干?”

屈二嘿了一声:“你说得对,是师傅收容才让我有了今日,咱师傅厚道,徒弟的工钱只取三成。做徒弟的,再三心而已,那不是狼心狗肺吗?神在哪里?佛在那里?师傅让我去,我砍、砍、砍!”

这两尊神像确实是巧夺天工的作品,虽然外表被损毁的不成样子,但木楔子拔出以后,三名徒弟上下敲打一遍,等木楔子敲松以后,居然完整无缺将神像的各个部位的木料完好的分解下来。稍后,李石看着满地的部件,直惋惜:“都是好木料啊,也不知道师傅打算做什么,难道真要当劈柴烧了,可惜了。”

鲁蕴瓮声瓮气的提醒:“我昨天听胡掌柜说,师傅要订购二十只妆盒,妆盒图样由师傅亲手设计,要求用上好的木料,上好的油漆,还要上好的做工。”

屈鑫低声回答:“二十只,这堆木料做一百只都有余,只是这堆木料还能看出胳膊腿的痕迹,拿出去恐怕不妥。”

李石跃跃欲试:“二十只妆盒,恐怕要给那些小娘子作陪嫁吧,两位兄长,咱们如果娶了她们,那这些妆盒岂不要传给自家女儿——师傅亲手设计,可都是宝贝,这上好的檀香木料,真要传给我女儿,便是拿出去做嫁妆,也不跌了身份啊。”

屈二眼睛亮亮,赶紧表态:“师傅虽然只让咱们拆解,不如咱费点功夫——拿锯子来,把那些边边角角都锯掉,把木料裁的方方正正,师傅见了一定喜欢……噫嘻,这可是给自家做活,没准咱要是勤快点,讨喜点,这些东西或许能进了咱家家门……要精心点,碎的檀香木屑也不能丢,师傅说可以制作焚香材料。”

李石眨巴着眼睛补充说:“二兄,虽然……这檀香木特坚硬,锯开这些木料恐怕要花不少时间,这活路不能交给其他人,咱得替师傅保密不是吗?如果自己慢慢做的话,也不知多久能做完……师傅今日还要教我们‘不用一根房梁制作拱顶的技艺’,咱们岂不是耽误了……”

鲁蕴三人开的班子现在称为三星班,因为这三人还没有完全出师,所以他们揽了活儿,都要跟主家说好了,上半天他们来师傅这里学习技艺,下半天才能替主人干活。这样做虽然耽误了工期,但因为目前这三人的手艺在海州城那是独一份,而且从时穿手上,他们首先学到的是对工程材料的计算,以及工程进度的调配。每当他们揽上活后,总要向主家提供一份详尽的工程进度表,每天该干什么,需要多少材料,写得明明白白。

主家接到这样的工程单子,最初时感到惊愕,再后来发觉三星班确实每天都能按计划完成进度,而且临走的时候,工地收拾得干干静静,口口相传之后,大多数找三星班做活的主家,已经提前了解了三星班的工作习惯,也都觉得这种工作方式也可以接受,故此三星班虽然出名的工程进度慢,主家也不担心,毕竟每天进展到哪里,自己也明明白白,也好按照三星班的进度安排自己的生活,彼此都不耽误。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三星班刚刚成立,领衔的三个班主还没完全出师,但他们在海州城豪门大户口中口碑极好,如今三星班接的工程,已经排到了明年秋季,三位班主每天的日程也排的满满的,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让他们增加一些木工活,虽然是为自己干,但也没有额外的时间不是吗?

李石的问题让屈二犯难了,他望向鲁大,等待他的意见。

“带回家里干”,鲁蕴Cha话。这不是征求意见,是命令。

第104章 防盗的好办法

宋代建筑大多数是泥土与木材制作,砖瓦这种高科技产品当时主要用于修建寺庙和道观,直到明代砖瓦才大规模的进入民居。而作为宋代泥瓦匠,不会几手木匠活,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所以师傅虽然没有教,但木匠活手艺,却是三位立志从事建筑行业的班主必修课。

“也是,这样的好木料,如果交给别的木匠,若做活一点不精心,粗枝大叶的裁剪,凡事只图自己方便,那真是糟蹋了好材料”,屈鑫终于说了句直白话:“自己带回去慢慢琢磨,细心点,材料糟蹋的少,也能多做点物件不是吗,回头材料弄好了,师傅能亏待我们吗?”

“说到糟蹋材料,我只可惜了这尊好神像”,李石一跳一跳的说:“我听说桃花观最后取消了报案,坚决不承认丢了神像……呀,这木料都在金箔包裹下,Yin干了上百年,从此它们再不会变形了,多好的东西,你说,我们要是再给神像刷一层金箔,桃花观肯不肯要?我猜是一定肯的。”

屈鑫精神一振:“我怎么忘了桃花观取消报案了,怨不得师傅敢将这两尊神像摆在院中,它如今就不是赃物,凭什么不能大明大方的摆出来?……Yin干上百年的檀香木啊,这样的好木料,原该给我家女儿做嫁妆的。老大,你说我做的精心点,给师傅多省出料来,师傅会送于我一些吗?师傅那么厚道,怕是肯的。”

这么一说,三位徒弟更觉得干劲十足了。李石凑趣,又加上一句:“这尊神像曾受了多少香火,檀香味已经深入木料最内层……你说,锯下来的那些边角料,师傅会不会再要,那些锯末,师傅打算做焚香,他能自己动手吗……听说这东西可是稀罕物,我顺便打扫打扫地下,这些下等的檀香粉屑,恐怕师傅不会跟我争吧?”

几名徒弟手脚快了起来,并且不自觉的融入角色当中,一边收集那些木料,一边琢磨如果自己下手,该怎样进行切割……

正谈论着,院门再度被敲响了,李石跳到门口,从门缝一张望,立刻跑了回来:“坏了坏了,蒙县尉带着几个官人跑过来了,他可是知道桃花观丢了神像,让他看见这堆木料……”

鲁蕴当机立断:“不怕,只把神首与胳膊腿,这些能看出形状的木料藏起来,其余的物件只管摆在院中,蒙县尉就是看见这堆木头,又能怎样?”

屈鑫跳了起来,拎起两颗神像头往柴房跑,神像的头部以及胳膊腿都是用整颗木头雕成的,去了神头与胳膊腿,这堆碎木料不过是三名泥瓦工学艺的副产品,人桃花观都否认丢失神像了,就算蒙都头怀疑,只要没有明显的把柄,他能有什么办法?

门外,蒙县尉还在拍着门,他有点不耐烦了:“时大郎,是我,你昨天不是要求衙役在门口值班吗?我给你领人来了,莫怕莫怕,我是官人,不是歹人,快开门。”

旋即,拍门声停止了,只听蒙县尉声音改成了讨好的口气:“娘也,黄举人,怎么你也来了……哟,今儿可巧了,施衙内也赶上门来,褚姑娘也在啊,今天可真热闹。”

门外响起黄煜不冷不热地说话音:“蒙大人,学生有礼了,还请蒙大人注意官体。”

门口马上响起了一声装腔作势地咳嗽,可以想象蒙县尉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娘也,本大人居然忘了,我现在已经是官,而不是吏了……”

紧接着,声音又低沉下去,重现变得充满讨好:“黄公子提醒的好,不过我老蒙就是一个吃力气饭,全凭刀剑上的本事做官,现在即便升了官,干的还是原来的活,黄公子本乡本土的,老蒙还要在海州城混,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一个老县尉了,黄公子莫要取笑我。”

“嗯,不骄不躁,蒙大人的涵养越来越长进”,黄煜不咸不淡的回答。

紧接着,门外响起褚素珍细细的,很文静的问话声:“昨日听说拐子已经跟长卿兄撞上了,蒙大人昨晚就应该派衙役来,现在迟迟不开门,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蒙县尉吓了一跳:“不好,我这就派人翻墙……”

李石赶忙在院内答应:“来了来了,我等忙着改建院落,昨天在院里堆了很多碍脚的物件,我现在正收拾,清出一条走路的道儿,蒙县尉稍等,马上就好。”

门开了,蒙县尉按着腰刀,神情威严的走进门来,他看了看,堆成小山一样的木头,点头赞赏:“娘也,这都是经验啊——满地堆些奇形怪状的木头,夜里天黑,没留神脚下,难免磕着碰着,能不能伤了人且不说,发出动静来,惊动了屋里人,那才是最主要的——记下了,以后防盗,院子里不妨随便堆些劈柴。”

褚素珍望望院子,见到三名徒弟满脸紧张的手持木棍,她随口夸奖:“你们这三个徒弟倒是忠心,昨天守了一夜吧?”

不等三名徒弟回答,她马上又问:“时大郎在吗?姑娘们还好吗?”

首先迎出来的是黄娥,她盈盈拜谢:“褚姐姐昨天差点被那老和尚威胁,今天一早又跑来关心我们这群没家的孩子,娥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说着,环娘揉着眼睛走出屋门,黄娥瞥了一眼环娘,赶紧补充:“哥哥昨天守了一夜,我们院里倒是平安无事。”

环娘脱口而出:“哥哥该回来了,我去他屋里看看。”

大家的注意力都从那堆碎木料上转开,三名徒弟悄悄松了口气,他们继续很勤奋的将木料搬入柴房,黄煜拱了拱手,眼角瞥着褚素珍,面容平静的回答:“昨天我偶遇时大郎,回家去却听店铺掌柜说了,说大郎又制备出新的东西,本想当即过来看看,可突然听说小施四处打听我会友的酒楼,我觉得奇怪,赶紧派人去寻那名帮闲虞山,谁知帮闲虞山已不知所踪,他家人还声称什么都不知道……

此事蹊跷,我觉得纳闷,赶紧寻小施询问,才知道我有可能被人设了局,今日一早我四处去询问那些友人,才知道真是那么回事——帮闲虞山根本没有约请我的友人,也根本不存在文会。

长卿兄,这是怎么回事,拐子怎么知道你我的关系,而且手脚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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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离奇案件

时穿望了黄煜一眼,眼角扫过褚素珍,发觉褚素珍一脸的关切,悄悄望着黄煜,而她身边,施衙内则紧张的观察着褚姑娘的动态……时穿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不要怪这些世家子弟生Xing凉薄,遇到事情首先想着摘除自己的关系,而且对待感情问题又极其冷静与理智……在大家族生存不容易啊,一个感情冲动、不知道克制自己的家伙,根本不可能被家族选作继承人。

褚素珍这一片情,有可能真的白费了。

然而黄煜不是坏人,他虽然想到歹徒特地约请他的疑问,虽然进门先谈时穿的新商品,但此时此刻,能够赶到此处露个面,已经是个支持态度了,肩负家族重任的他,表白的时候肯定不能先将自己的关切表达出来,唯有采取这种“局内旁观”的态度。

“虞山居然潜逃了?”时穿点头接受了对方的慰问,顺着对方的话题说:“他顶多就是受歹徒委托,出面邀请你而已,逃什么逃?”

蒙县尉拍拍脑门:“娘也,你们都在说什么,不要彼此打哑语,我这个本县治安负责人,你们说的,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施衙内赶紧上前,随口把昨天的情景复述了一遍,蒙县尉睿智的总结:“娘也,既然逃了,这说明有问题,做贼心虚啊。唔,歹人能那么快的找上虞山,没准他们以前认识,只要找到了虞山,没准能顺藤摸瓜,查清那群歹人的根底。”

黄煜Cha嘴:“如果是这般情况,恐怕你永远找不见虞山了。”

“也是啊。最近海州城可不平静。大郎,听说有和尚上你着院中闹事……嗯,你要一名衙役值班,我给你带来了两名。这样一来,你不是可以脱开身,上街多走走么……我给你说啊,昨日城里还发生一起奇怪的案件,本县有名的泼皮,闻名的穷困鬼洪三,居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一条僻巷里,那厮死的时候倚墙而立,满脸微笑,通身上下找不见伤痕。

当然,那洪三也许是气数尽了,人都知道这痨病鬼活不长了,如果单独见了他的尸体,衙门根本不会理睬,但奇怪的是,洪三死的那个巷子里还有一名外县来的行商,他趴在自己的货担上好像睡着了,路人嫌他的货担碍事,要求他挪一挪,没想到竟然发现他早死了——那厮也是面带微笑,通身上下找不见伤痕。

更蹊跷的是巷尾还死了一个人,这女子居然在海捕文书上有名姓,是北地杀人越货、潜逃无踪的母大虫,其本家姓名已经无可查找。官上的海捕文书发了六年,如今她竟然静悄悄的死在海州城一条僻巷里,也是通身上下找不见伤痕,娘也,如果不是她脖子上纹的一支梅花让我想起一枝梅母大虫,我浑想不起查海捕文书的。”

施衙内张嘴结舌,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眉心。”

刚说完,施衙内发现坏了,说漏嘴了。他紧着解释:“我听父亲谈论过江湖上杀人的手段,据说人身有数十道穴位,打中一些必死的穴位,外表虽然看不出伤痕,但人一定必死无疑。比如眉心。”

黄煜是任何时候都不放过踩施衙内一脚的机会,他神态优雅的补充:“你说的是《内经》穴道,传闻东晋时代,有人发现了这些穴位,铸造了一尊穴道铜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事。”

蒙县尉摸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Cha嘴:“嘿嘿,前几日我处理桃花观的案件,倒是听说官家正与道人们讨论人身穴道,谈起过这个穴道铜人,但也有来往的官员指出,官家最擅长假托古人,伪造赝品。没准这穴道铜人的玩意,又是官家玩出的花样。”

在宋代,皇帝并不像明清时代那样神圣化,宋代的官场上,官员以抗旨为荣,据说有宰相甚至把吐沫吐到皇帝(宋仁宗)脸上,结果皇帝很不好意思的擦干脸上的唾液,承认自己做错了。

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下,宋代老百姓也喜欢随意谈起皇帝,谈论当代宋徽宗与李师师那“不得不说”的事情,而宋徽宗在宫中创立金石司,动用全国珠宝匠的力量伪造古玉,制作假古董,那也是国内公开的秘密。在宋代市井当中,皇帝的这种造假爱好,已被百姓嘲笑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蒙县尉的话让大家都笑了,在场的人都没有满清时代那种诚惶诚恐的神情,不过黄煜也是立志踏入官场的人,他稍稍的出语维护了一下官场至尊,但他的话也不多,就一汤勺:“哈,官家挑选出来的道尊,都是天下知名的大法师,或许这穴道上的学问,真有什么仙家秘术也说不定。”

时穿脸上充满嘲讽,但他不说话——那是,宋徽宗宠爱的道士确实本事很大,一般人不可能凭一己之力使国家灭亡,宋徽宗最尊重的那位法力高强的道士,罕见的做到了。巧的很,他叫郭靖,不是射雕英雄传上的大侠郭靖,是国师郭靖(也有写作郭京),他自称能够搬山倒海,还能请来天兵天将,在金兵围城的时候,他自称打算召唤天上的霹雳,同时施法术让士兵刀枪不入,而后誓师出战……于是东京汴梁城失陷了,北宋亡国了。

身为骗子,没骗到别人,先把自己骗到了,为此还丢了Xing命,如此国师,可真够……但这位大国师郭靖并不是唯一,此后,还有许多道士为之前仆后继……

黄煜这么闲闲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蒙县尉:“娘也,这里头水太深,黄公子,你说这套穴道的学问都是道士们搞出来的,那么会玩这一手的一定是跟道士有关系,是吧……有道理,这本来就是由桃花观引起的,没准就是一群道士打来打去。”

黄煜随口回答:“我可没这么说。”

刚说到这,一名衙役匆匆跑来,附耳在蒙县尉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蒙县尉跺脚:“娘也,这都什么事,刚刚说完道士,和尚也来凑趣了。”

说到这,蒙县尉一拍脑门:“呀,这和尚没准就是昨天来你们院子的那和尚,城外刚刚有人来报信,说某员外请和尚在家祠念三天经,结果发现和尚昨夜在他的家祠里坐化了,真是奇怪。”

说到这,蒙县尉抬眼看了时穿一眼:“你曾经猜测那和尚是拐子——娘也,这是何等的大福气,断然坐化啊。大师,绝对是大师。……娘也,蹊跷,怎么凡是来招惹你的,通活不长?不行,大郎,你今天就去巡街,你这院子我罩定了。”

第106章 山寨衙役

蒙县尉一指他带来的两名衙役,那两名衙役脸上稚气未脱,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的官服很崭新,一副不自在的模样,一看就是今天第一次穿官服:“海州县在桃花观中伤亡了几名衙役,朝廷新补的员额还没下来,这几位是来县上候选的,都出身衙役世家,官服还是穿父亲的……大郎,你先凑合用,过几日等他们补上员额,那就有新官服了。”

这年头,居然连衙役都是山寨的,蒙县尉这是拿山寨衙役糊弄时穿啊——官服不是正式的,那就不能上街,只能呆在时穿的小院中作威作福。

只听蒙县尉紧接着说:“我得去瞧瞧那和尚的尸首,娘也,那员外这次真是白赚了,一名高僧在自己家祠里坐化,而后遗下法身帮家族看守家祠……这得几辈子积累的福缘啊,能看上一眼都是福气,我可不能错过了。”

这蒙县尉脑筋转的太快了,刚刚还说与时穿作对的人都短寿,话里话外已经拿那和尚当拐子集团的成员,转眼说那员外有福气——他分明是想息事宁人。

“这个……”黄煜喊住了蒙县尉:“蒙大人,你今天没有见到我,可行?”

蒙县尉停住了脚:“什么意思?”

黄煜解释:“那员外遇到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遍请亲友,以及本县的知名人士,来为法师的法身贴金塑像,我却不方便露面。”

黄煜看了一眼褚素珍,又赶紧补充一句:“素珍姑娘也不方便露面。”

“什么意思?”施衙内跳了起来:“邀请本县名人?……这里面就你两是名人,难道我不是?”

黄煜低声自语:“蠢货。”

施衙内跳得更高了:“可等到这机会了,今日是你先开口骂我的,不容易啊,我看上次揍你的太轻,你是忘了疼了,黄小子,回家告状的时候说一声,是你先骂我了,我是被迫动手的,这里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蒙县尉捂着帽子赶紧往门外跑:“你们忙,我赶着出官差。”

时穿喊住了施衙内:“衙内,等等,伯涛兄的意思是说,那和尚既然是拐子集团派来的,他突然坐化了,拐子集团不免要过来探看,这种时候,你们都不方便出场,尤其是褚姑娘。”

施小胖停住了拳头:“这样啊,不对,他说的意思,你这个著名的傻子都能领会,凭什么衙内我没听出来?大郎,我平常看你为人很厚道的,你怎么也来忽悠我。”

褚素珍笑着Cha嘴:“衙内,长卿兄说得对,伯涛,多谢你关心了。”

施衙内停下了脚步:“太丢脸了,不好意思见人了。”

黄煜唰的打开折扇,一边摇着小扇子,一边往时穿身旁走,等绕到时穿身后,他轻笑着说:“从小到大,就没见你聪明过,你这回儿该知道,你的智慧呀,不如一个傻子。”

施衙内暴怒:“黄小子,你侮辱我了,又一次!别以为躲在大郎身后,我揍不上你,且吃我一拳。”

褚素珍扬起了眉:“别闹。”

说来也奇怪,褚素珍这句话仿佛拉了电门,机械人施衙内立刻动作定格,凝固在原地。只听褚素珍继续说:“今日我们是来看望那些小娘子的,你们打打闹闹,那些小娘子本来就惊惧不安,这不是添乱吗?”

施衙内望了望时穿,嘴唇蠕动了一下,而后冲黄煜威胁的挥了挥拳头,黄煜在时穿身后潇洒的摇着小扇,淡然地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褚素珍接着问:“这么久了,怎么只见到黄妹妹与小环娘迎出来,其余的女孩子还好吧?”

黄娥福了一礼,温温柔柔的回答:“今日一早,大家都按各自的安排,做针线的做针线,熬香膏的熬香膏。只是经过昨日那件事,姐妹们都不愿出门,咦,别说她们,今日一早我一到院中,仿佛又看见那位老和尚坐在院心……啊,大师涅槃的消息,我得赶紧告诉姐姐们,也让她们放心。”

褚素珍嗯了一声,轻声说:“大师昨日在院中就说要坐化……回去我忽然想通了,那位大师是个有决断的人,当时恐怕是担心时大郎再出手段反击——他自知无法让同伴放弃报复的,如此一来,冤冤相报永无止期,所以大师干脆决定舍弃皮囊,以便了结此事……

伯涛刚才提醒的对,这样的‘盛会’,我是绝对不能出席的,不如我这几日干脆装病躲在你这里,顺便教那些姐妹们识字,也算图个清闲。”

时穿一声叹息,很无奈的提醒:“褚姑娘,你这样,不行的!不能总怀着善意的心思揣测别人,人心啊,不总是善良的。那老和尚……罢了,是我着相了,在你眼里世界一片美好,你一定是快乐的,我何必打破这种快乐呢?”

褚素珍还没回应,黄煜在一旁拱手,接过话题:“昨日我给你介绍的那些婆子回我家了,顺便把你院中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了——惭愧啊,我推荐的几个婆子居然如此不负责任。时大郎你放心,我已经开除她们了,而且今后黄氏永不续用这几家人。”

啊,还有这事儿?施衙内眨巴眨巴眼睛,幸灾乐祸的Cha入:“我今天来也是为这事,我姐夫已准备请你去郁州岛躲几天,你走后这院子里没人看着不好,我给你推荐两个昆仑奴——哼,那些昆仑奴都是我姐夫从遥远的阿非利亚大洲亲自挑选,随船稍带回来的,四十多个男女,个个身材高大,力气也大得吓人,我给你拨两个……不,四个昆仑奴婆子,帮你在这里护院。哼,我姐夫亲手调*教出来的奴仆,可不像某人那样没规矩。”

施衙内的献殷勤,以及责难,倒让黄煜说不下去了,他似乎蛮信服施衙内姐夫的,不敢有半句指责的话,只满头黑线的看着施衙内,问:“你那姐夫……这事你问过你姐夫吗?四名昆仑奴婆子,身价在三千贯上下,你姐夫好大的手笔。”

施衙内很高兴自己这次又踩了黄煜一头:“那是,我姐夫虽然没有亲**代,但他说了,不惜一切代价满足时大郎的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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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空手套白狼

黄煜收起了折扇:“长卿兄,我们之前的协议……”

说完,黄煜自嘲的笑了笑:“长卿兄莫怪我小心眼,施衙内这位姐夫年纪差不多与你相仿,你如今算是市井泼皮最畏惧的人,而他姐夫则是整个海州商界最头疼的人物,那个人……那个人简直不能用精明两个字来衡量,他想出的生意手段匪夷所思,但总能令人无法拒绝,我总是揣测,有一天他是把某些人卖了,也许还会让人觉得都是为他人着想,没准还傻呵呵的帮着数钱。”

褚素珍也笑了,她用手帕捂着嘴,轻笑着补充:“没准还直嫌买便宜了呢。”

施衙内急了,面红耳赤的抢话:“说什么呐?我姐夫挣钱从来不一网打尽吃独食,你们跟我姐夫做生意亏过本吗?每次做完生意,都吵吵着自己吃亏上当了,可等下次我姐夫一吆喝,想找几个合作伙伴,你们那个不打烂头一样你争我抢,生恐落下自己?”

黄煜笑眯眯的回答:“啊,我不是说你姐夫人品不好,只是……你姐夫刚来海州的时候,赤手空拳,身上的银两连买码头货仓都不够,但你姐夫煽火着让别人掏钱,转眼间自己十年挣下了泼天的家业,而与你姐夫合作的那些人都是出了本金的,可他们挣的钱,有你姐夫多?”

“呀,空手套白狼啊,佩服佩服”,时穿却不认为这种生意手段有什么违反道德的,这说明施衙内姐夫的融资手段很高明,只要投资人你情我愿的,最终取得了理想的利息,你管别人融资后,自己挣了多少钱?

哦,貌似在宋代,在一个讲究人情的社会,你用别人的钱,自己挣得反而比投资人多,是一种很缺德的事。

时穿的赞赏助长了施衙内的气焰,他一梗脖子回答:“你刚才不一直谈论智慧么?这就叫‘智商’,我姐夫智商高,他能想到的点子你们想不到,这就是智慧的高下。

那些合伙人虽然出了钱,但没有我姐夫,他们那笔钱不过是藏在家里生锈长虫子,但有了我姐夫的手段,他们只管出点小钱,然后躺在床上等着收利息,啥事不用操心,自家的钱就在那里生钱,这是白给他们的便宜,谁要真嫌弃,觉得自己吃亏了,大不了不要跟我们合作……黄小子,你是不是抱怨了?”

这个问题严重了,黄煜急忙表白:“哪里哪里,我只是提醒长卿兄,别让你姐夫给卖了。”

时穿在那里愣了,他现在已经觉出哪里不对劲了——智商,它的完整意思是“逻辑推理能力”。

这个词似乎不是宋代的词。

刚才,施衙内也就是威胁一下黄煜。施氏家族的生意他Cha不上手,货物卖给谁,不是他能够干涉的。再说,黄煜的家族在海州根深蒂固,各个店铺呈网络状分布全城,施衙内还真不敢说让施家放弃黄家这个“渠道”。所以,当黄煜稍稍表示服了软,他立刻嘿嘿一笑,自鸣得意的说:“知道怕了吧?知道怕了就好。”

褚素珍扑哧一笑,嫣然的在一旁和稀泥:“长卿,施衙内他姐夫也不是生猛老虎,去郁州岛躲藏,是个好主意。海州商人之所以怕了他,是畏惧此人的精明。咦,这么多年来,海贸大商做生意,多数是在码头上等藩船入港,番船上卸下来什么货物大家就卖什么,他姐夫却熟悉胡商货物的特Xing,并知道加工的技巧。有时候他姐夫出手,只是借用别人的货物,甚至还要借用别人的人手,将那些藩船货物稍稍加工一下,立马卖出十倍的价钱。

至于卖给胡商的货物也是,自从他姐夫来了之后,施家投股的瓷窑,卖给胡商的瓷器都是自己设计式样,可偏偏胡商喜欢最喜欢他姐夫设计的样子,大把的价钱毫不吝啬。后来,别家虽也竭力模仿,可总不得其法——他姐夫如此精明,同样一个铜板,到了别人手里,能够挣出三个铜板,已经是天才,他姐夫拿一个铜板挣出三十个,都嫌亏本了。大郎你说,这样的商人,能不让海州城上上下下的商人,即敬且畏吗?

幸好幸好,他姐夫是个小富即安的人,一年只跑两三笔番货,如果他姐夫也像普通商人一样,年年日日奔波不停,那海州城其他的商人,如今还有活路吗?”

褚素珍这是夸奖,施衙内满脸的得意:“说了你们也不懂,这叫‘稀缺资源’。如果我姐夫一天跑十笔货,那价格还能贵的起来吗?我家货物走的是品牌,不是数量。再说,这世上的钱财是永远挣不完的,我姐夫只做熟客,而且从不独家出资,也算是给别人一条活路,让大家一起挣钱嘛。

好啊好啊,说远了,大郎,你先在这里稍等,我回去指排那些昆仑奴,你放心,昆仑奴可忠心了,这些人平常都听不懂别人的言语,想收买都无从下手。”

黄煜点头赞同:“说到昆仑奴,海公子手头上的昆仑奴素质最高。以前海州商人购买昆仑奴,通不知道里面的差异,海公子指点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昆仑奴分两种,一种是南海的昆仑奴,他们生长在炎热地区,生Xing懒惰,记吃不记打,这种昆仑奴身材矮小,肤色稍淡。

唯有那种身材高大,浑身黑的像炭团似的,蹲在夜里你对面瞧不见的纯黑种昆仑种,才是阿非利亚大陆严寒地区长大的。他们力气大,善跑,广州还有文人笔记记录,他们能背一石的货物,连续奔跑四十里不歇脚,很是温顺,肯下苦力干活儿。当然,这样的黑奴,吃的也多。

自从海公子指点过后,这几年,身材高大的昆仑奴已经很少在市面上出现了。据说,广州那个文人笔记出版后,南人也都恍然大悟,并开始在广州驻点订购。一船‘非洲’——你姐夫说的是这个词吧?……嗯,一船非洲黑奴在广州到港,不等下船就已被京城里的高官显贵,以及北地豪强,南方豪商抢购一空。

施衙内他姐夫是最早发觉那份南人笔记的,他下手早,如今留在手上的昆仑奴,个个素质都不错,凭哪个卖出去,换豆腐西施这座小院都够了。”

说曹操曹操到,豆腐西施的声音从西跨院传了过来:“黄公子说什么呢?这座小院是我李三娘的嫁妆,凭多少钱都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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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环佩叮当

豆腐西施今天打扮的格外花枝招展,她穿上了粉红色水裙,头上Cha了一支金步摇,胳膊上带了两只明晃晃的臂钏。那一对臂钏是蛇型,蛇身弯曲着,两头鼓出一个三角形大疙瘩,仿佛是双头蛇——之所以把“双头蛇”弄得似是而非,是因为:据说刘邦是斩杀了双头蛇,而后建立了汉朝,所以民间百姓以此以为“旺运”,弄出这个造型图个吉祥,但因为事关王朝变更的“气运”,这话却并不敢明说,最终,他们把双头蛇造得,蛇头基本不像蛇头。

豆腐西施的臂钏之上伸出两条银链子,银链从蛇口中吐出,然后上部蛇头吐出的银链,仿佛项链一样在脖子上绕了一圈。下部蛇口吐出的银链则软软垂下,像一串串璎珞吊挂着,这条银索上还悬挂许多小银铃,让豆腐西施走起路来,人到哪银铃声到哪儿。配合她娇娆的腰肢,妩媚的俏眼……简直是无尽的诱惑啊。

宋代熟妇的诱惑,尤其是曾经目睹其赤*裸坦陈过的熟妇,对于时穿来说……他眨巴眨巴眼,在哪里很无聊的猜测:“上面那条链子当做项链用,大约是固定臂钏的;蛇尾巴那串银索是干什么的,大约是画蛇添足的吧。”

其实也不算画蛇添足,那串银索上虽然缀着很多小银铃铛,让豆腐西施走起路来很有风姿,但它不是无用的,它的作用是:干活时用来固定袖口——古人的袖子都很宽大滴。

“倒也有趣”,时穿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仅仅是有趣吗?豆腐西施一阵泄气。

其实臂钏不仅仅是一种装饰,它还是一种劳动工具。古人衣袖宽大,在没有扣子的时代,全凭身上佩戴的装饰物固定衣服裙裾,让人不至于稍稍活动就敞胸露怀,掉啦挂搭的。所以在宋代,臂钏不仅仅是妇女佩戴的,读书人书写字画时,为了防止衣袖沾染墨迹,也会带上臂钏。

“实在无趣”,黄煜轻摇小扇,一边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豆腐西施,一边评价时穿。他眼中只看见豆腐西施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与之相比,褚素珍虽然充满书卷气,但略显青涩。然而,明明一朵摇曳的解语花摆在面前,时穿却只顾观察对方首饰的功用,这还是男人吗?

事出反常则为妖——时穿表现得如此另类,其实是在掩饰。此刻他心中怦怦乱跳,渐渐的觉得口干舌燥。经过了今天早晨那件事,时穿是知道衣服掩映下的那副身体是多么惹火,多么令人心动,多么……

但时穿知道自己此刻千万不能表现出任何异状,尤其现在正处于众目睽睽之下。所以,他只好把话说得尽量简短,把注意力尽量转向不相干的事务上。

豆腐西施腰带上也缀满了饰物,两块蓝田玉佩垂到了水葱般的小腿左右。玉佩的形状是大半个环,这种半环形玉佩,古代称之为“玦(jue)”,鸿门宴上,范增曾举玦示意项羽赶紧动手杀了刘邦,所以配玦出现,在古代也含有催促的意思,催促对方早下决断。

玉玦一左一右两只,走起路来相互叮当作响,发出如同碎冰相撞一样细碎的玉音,这大概就是古代的“环佩叮当”吧——有这两块环佩压住裙角,豆腐西施走路显得很淑女。可那鹅黄色的裙裾不时摇曳,白玉般的小腿不时偷偷跑出裙边,总是提醒时穿衣衫下的美丽。

好吧,不能想环佩的事,再往下点……因为有这环佩在,豆腐西施走起路来非常细碎,木屐在刚铺就的青石板路上,发出连续的踏踏声响,这情景让时穿想起了日本妇女身穿和服时走路的姿态,眼前的豆腐西施,大约正是日本和服女模仿的范本吧。

时穿一拍额头,想起来了:豆腐西施身上穿的和服,其实是一种深衣。所谓深衣,是一种上下连体衣衫。这是中国自春秋以来的传统服饰,后来日本把它学了去,在满清时代穿上深衣羞辱来自中原的汉人使节,示意日本是:“衣冠唐制度,礼乐汉文章”。

豆腐西施脚下的木屐也很有名,虽然这木屐在春秋时代已经发明,那个时候,日本列岛还是猴子的世界,但因为晋代谢安在淝水之战后,接到前线的喜报,假装不在意,继续神色从容的与幕僚下棋,等送走了幕僚之后,忍不住狂喜的谢安进屋的时候,磕断了木屐的齿,所以这鞋后来成为“谢安履”——在现代他已经被称之为“和屐”了。

嗯,豆腐西施走路的那种小碎步姿势,也是纯正中国的。被宋代的日本人学了去之后,日本这时候掌权的平氏公卿说是这种仪态就是“公卿风范”。

“我说那几天走在大街上,怎么觉得很眼熟,仿佛到了日本的乡村”,时穿回想起来,黄煜摇小扇的姿势像个固执的日本老地主——右手悬在空中,扇子小幅度、但频率很快的摇动,小碎步走一路目不斜视,悠然自得的,其实这种扇子摇动的幅度,根本扇不来什么风,人扇扇子就是为了表现一种风度——中国士大夫的风度。在日本称之为“公卿风范”。

豆腐西施手上拿着的扇子,提醒时穿端午节的到来,“端午风起,锦扇在手”,农历的端午意味着入夏了,暑气来了,这个节日提醒华夏民族:手里该拿上扇子了。这是节日时尚,这扇子同样不是用来扇风的,它是华夏民族身体语言的一部分。

豆腐西施的扇子呈芭蕉叶型,很像电视里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不过宋代的东西一向精致,也很奢华——那扇子沿边镶了一圈金边,扇面蒙着烟色的轻罗。这层轻罗似雾似幻,仿佛可以透视,上面绣的蝴蝶与蜻蜓悬浮在这层雾中,生灵活现的,随着扇子的摆动翩翩起舞——那些蜻蜓与蝴蝶居然是双面绣的,小小一面扇子上居然用了双面绣!

芭蕉扇在豆腐西施手中是道具,她左手端了个盘子,右手用扇子遮在盘子上,看着时穿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个不停,显然自己这番精心打扮起到了效果,她将扇子一个旋转,扇面飞到脸庞前,芭蕉扇的一个角挡在鼻子下,恰好遮住了殷红的嘴唇。

这张殷红的嘴唇轻启:“大郎,新出炉的豆腐,配上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小葱,加了香油芝麻,还用姜芽切成细丝,再配点葛家出的老酱油……大郎,你来尝尝,可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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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饥不择食

黄娥在一旁不满意的哼了一声。时穿看不出来豆腐西施这身打扮的意义,黄娥知道。不说别的,那殷红的嘴唇就是精心化妆出来的。宋代没有口红,要用燕支山出产的一种矿石磨成细粉,这种细粉就被称为“胭脂”。胭脂涂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用的时候,先把嘴唇湿润,然后咬住那张胭脂纸,仔细的把嘴一抿,红色的胭脂就留在了嘴唇上……

总之,在古代涂口红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那红色的胭脂纸沾到哪里,哪里就是片红色。涂口红的整个过程要非常小心仔细,前后没有半个钟头,根本别想完成这一工作——豆腐西施这番精心梳妆打扮,前后至少要花……黄娥看看天色,估摸豆腐西施今天压根就没管她的豆腐生意,一起床就开始化妆,直到现在。

豆腐西施身上的装饰,也是有讲究的,她身上首饰戴的很全,连戒指都有,但头上独缺一支金钗的位置——这是一副相亲的打扮。等人给她头上“Cha”上那支金“钗”,她的首饰算是齐活了,当然,婚事也就定了。

在哥哥面前,做相亲打扮……黄娥想到这里,心里很不舒服。

褚素珍见到豆腐西施如此耀眼的出场,她心中憋不住的乐,并频频用眼角偷瞥着时穿,观察时穿的态度,她觉得时穿的脸色真精彩,简直是场大戏啊。海州城地痞畏惧的时穿,如今在豆腐西施的妩媚面前变颜变色,忽青忽白,真不知道他们看到这一幕之后,怎么做想?

施衙内也发觉不对了,时穿自认为掩饰的高明,但豆腐西施一身衣服首饰已经宣示了她的态度,这也许就是华夏的“服饰语言”,大家都明白的跟包子似的……衙内暗中冲时穿挑起了大拇指,意思不知是夸时穿手脚快,而是钦佩时穿连这碗毒豆腐都敢下嘴——真是饥不择食啊。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

黄煜的脸上见不到什么表情,似乎很平静,但他的嘴角不停的抽筋……黄娥看不过去,Cha嘴:“李三娘,我家哥哥许诺你的豆腐还没有酿好,原不值得如此频繁感谢。”

黄娥在故意淡化豆腐西施的来意,她离时穿最近,听到时穿低声自语,评价那身服饰衣着,她固然知道:哥哥盯着对方看,不是因为垂涎美色,不是因为垂涎那股娇嫩,实在是——不解风情。

豆腐西施当然不会愿意自己的殷勤被人误解,她碎步轻移,腰肢扭动着,缓缓向时穿走来,一柄小扇子被她舞的令人眼花缭乱:“大郎,你开一个口,别说这碗豆腐了,便是这院子,还不是任由你折腾。”

这时候,时穿本来应该虎躯一震……虎目泛出一道精光……甚至流下两行虎泪……而后虎步前行,扶起……,然后仰天……可惜时穿此时没有找老虎借身上零件的打算——所以他只是有点扭捏,仿佛光天化日之下谈论如此暧昧的事,极其不好意思。

他不说话,照例是黄娥冲锋在前,伶牙俐齿的反驳:“李三娘,看你说的,我们在这个小院真是麻烦你了,可这也是官府选定的,如果李三娘觉得碍事,或许我们可以另选他地,嗯,我们在海州城久了,熟悉了,或许真能找到更僻静的院落。”

这话一说,环娘用力点头:“好啊好啊,拐子已经知道这屋的位置,咱重搬个地方,拐子就找不着了。”

环娘一开口,李三娘只觉逼迫过紧,对她不是好事,她如风中摆柳的后退一步,媚媚地笑着,说:“大郎,既是如此,你先把这豆腐吃了,以后的事我们以后慢慢谈。”

虽然在一旁看笑话很有趣,但让时穿去尝豆腐西施的毒豆腐……这可是著名的“七嫁毒豆腐”!施衙内还不想时穿成为“第八碗”,他赶紧上前掩护:“大郎,你今天动身还是明天?要是你打算今天动身,不如咱们现在就走?”

黄煜眼珠转一转,也在一旁闲闲帮腔:“大郎若打算今天动身,我这就动身回府,给你重新挑选婆子。啊,你一去几天,我正好替你郑重挑选。”

七嫁啊,豆腐西施是不是真的“克夫”,褚素珍并不确定,但之前那七个人的存亡,让褚素珍犹豫了一下,也轻启樱唇帮腔:“早听说郁州岛上风光独特,还听说海公子风格亮节,有心结识一下——大郎如果今日动身,我恰好有空,不妨陪大郎出海一趟。”

褚素珍这一催促,时穿顿时想通了:伤不起啊伤不起,还是先躲一躲吧。

“都去,出了这样大事,加上端午节过于喧闹,我们不如都去郁州岛,躲个清闲——小娘子们,把手头的东西收拾一下,那些预定该交付的货物,能提前完成的都交了,剩下的……”

施衙内赶紧补充:“我家有快船来往岛上,小娘子们在岛上也方便,有什么东西交递给府城,也只眨眼的工夫,不碍事的。”

“那就更好了……鲁大,我们走后,你立刻开挖,这院子中,你从这开个口子,能挖多深的坑挖多深,而后备石料,准备砌墙……”

一听说在院子里挖坑,豆腐西施也明白了:他时大郎一时半会搬不了,这是打算在院子里挖个地窖,给自己准备后路……既然他走不了,那么一切可以从长计议,不妨事的。哼哼,男人,奴家哄个男人,那还不是三只手捏田螺,手到擒来。

黄煜退后一步,闪出空隙,说:“我,我这就替你雇马车。”

施衙内急死上火的催促:“等你从岛上回来,想必我姐夫已经给你足够的昆仑奴,那时候,你也不用担心了……嗯,褚姑娘就不用去了,时大郎去岛上是图清净,褚姑娘为了端午节,筹备了那么久,如果去了,不免令人失望。”

褚素珍犹豫了一下,施衙内说的确实令她动了心,她这几日精心筹划,从服饰到穿着,都设计出一套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自以为必定能在端午节会上赢得满堂喝彩,而这群姑娘们则完全不同,她们似乎对喧嚣已经有点恐惧,所以才要去岛上躲清静,陪她们去了,不免耽误了元宵节的筹划。

黄娥见到了褚素珍的犹豫,偷偷瞥了一眼时穿,见到后者期待地望着褚素珍,她微微行了个福礼,开口说:“褚姑娘倒是无需担心我们,我等躲去岛上,只是因这几日事情太多,担心拐子继续找上门来。不过我想,拐子也都是过路客,只要我们躲开几天,拐子知道我们的意思,未必会继续纠缠我们。

素珍姐姐,这种事,人多嘴杂的,褚姑娘跟了去,万一外人误会了,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可就不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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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流放五百里

第章流放五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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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说,不但施衙内阻止的意思更加明显,连黄煜也帮腔:“就是啊,褚姑娘跟着娘子们去,会被人误解的一拐子来袭,褚姑娘也在现场,人传出去,不定说你被拐子怎么了……我看褚姑娘还是待在海州城的好。”

豆腐西施这时也下了决断,她叹了口气:“大郎这一去,未免在城中过不了端午节了,我本筹划着……罢了,大郎什么时候回来。”

鲁蕴得到时穿的招呼,上前拱手:“师傅只管去散心,地窖的设计图纸我们已经看懂了,等师傅回来,我们一定把口子挖好,而后慢慢施工……”

时穿听完鲁蕴的规划,什么也不说只一拍手:“那就动身吧,姑娘们,赶紧收拾东西。”

两个衙役有点为难:“大郎若是走了,这院子……”

时穿回答:“你们不必走,依旧看守这院子,院子里面既然没有人了,你们的活就更轻松,如果有人来访,你们不必拦阻,由他四处查看……”

稍后,藏在楼里的女孩子,个个拿了随身的包裹走了出来。她们原本没什么行李,只是这几日做针线活多了,不免给自己积累下来一些针头线脑,那些东西简单,一个包裹都能裹走,倒是时穿屋里的东西比较琐碎,光桃花观里细碎的饰,前前后后就装了两辆马车。

在此期间,黄煜先匆匆告辞,回家挑选合适的婆子去了。而施衙内则指挥自己的军汉帮着跑前跑后,直到将时穿送上客船,方轻轻松了口气,跟褚素珍感慨:“大郎也不容易啊,如果是他一个人,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但身边这么多姑娘,就有点投鼠忌器了。拐子一旦重新报复,可不只是冲着他来。

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只要拐子有心,耐心寻找机会,总能找见空子报复上那些姑娘……这下好了,拐子已经吃了个哑巴亏,即使他们顺藤摸瓜,再找上门来,知道时大郎搬家了,没准就息了追踪下去的心思。”

褚素珍皱着眉头:“一般这样的拐卖事件,一旦出了岔子被官府觉,拐子集团通常都要斩断所有线索,并从此息事宁人,可这次拐子居然寻上门来,我猜不是因为时大郎下手太狠,一定是时大郎除去的人里头,有什么禁要人物,才让拐子继续纠缠,意图报复。

如今时大郎搬家了,院子里留下两个衙役,如果拐子趁着端午节热闹摸上门来,见到有衙役在场,恐怕无论如何会回避一下……我不担心拐子继续纠缠,你说得对,那群女娘数目太多了,如果给长卿兄时间缓冲,比如再有一个月的功夫,家长们得到消息,大约会纷纷找上门来。

只要一半的女孩有了着落,长卿兄一定会护住其余的,凭他的手段,只要有了准备,再过一个月的话,即使真跟怪冲突起来,恐怕吃亏的是拐子——你看看这一个月,他都做了多少事呀。”

“一个月?哈哈”,施衙内摇晃着脑袋:“素珍,你想得太简单,再过一年,都不见得有多少父母找上门来,这些女娘啊,怕是要跟长卿一辈子了。

嗯嗯,素珍放心,郁州岛虽然大,可那里是我姐夫的天下,娘子们去了郁州岛,就不用整天躲在屋里了,等她们过一段天天去街上散散心的日子,也许就改了怕见生人的毛病……”

施衙内说不出心里治疗这个词,但他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确,估计时穿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打算领着所有女孩上船去郁州岛散心。

褚素珍则微微瞥了一下嘴,回答:“你总是夸郁州岛怎么样,可郁州岛依旧是官府流放犯人的地方。虽然那个岛近在咫尺,天晴的时候站在岸边都可以望见,但在官府眼中,那里依旧等同荒野——流放五百里,与流放郁州岛是同等的刑罚啊。

皇宋两百年,那里积累了多少囚犯?如此一个囚犯之岛,只你说繁华,没见多少海州富商愿意迁居那里。不说别的,稍稍大一点的风浪,咱们就与郁州岛断了联系。前后几任知县,听说去郁州岛任职,宁愿丢官都不愿登岛的——我也就是想着你姐夫在岛上经营多年,姑娘们躲在哪里安全……拐子要登岛,那也得你姐夫同意,不是吗?”

此刻在船上,时穿正在挨个给姑娘们钱。

官府给的抚慰金,再加上时穿这些日子的投资所赚的钱,再加上……也算是一笔不的数目,每个女孩头上至少都能分到两百贯,外加一堆礼品。

时穿分下去的礼品有过节准备的香囊、丝线、团扇,以及制作新衣服的绸缎衣料,外加一堆金的银的饰,佛像神像等挂件。从他屋里搬出的东西虽多,但二十个人一分,每个人也就是多了一个包裹。

惶惶然离开自己经营的窝,本来大家都有点难受、惊恐,但女人嘛,天生喜欢新鲜——船只一驶动,海上千帆过处海鸥飞翔;鱼儿跃出海面,过往的渔船匆忙捕捞的情景;等待进入海州市舶司的藩船排的长长不见尾的队形……这些场景分散了她们的注意力。现在又给她们分了钱与饰……女孩们的心思已经活跃起来。

尤其是饰,女人对于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可能是她们最贴身,并陪伴她们一直到老的东东。被洗光剥尽拐到千里之外后,猛然间拥有了自己的饰……大多数女孩顿时感觉到,生活,重新降临在她们面前,她们不再是行尸走Rou。

紧接着,女人的话题来了——船渐渐驶离繁忙的码头区,远处郁州岛再往。可是海面行船,眼睛可以看见的距离,有可能跑到日落才能到达。初中生年级的女孩们期待了一会儿,立刻开始谈论手头上刚分到的钱,嗯,岛上会不会有街市,是不是替父母、弟妹买点礼物,以便让父母知道,自己即使回家去,也可以不吃闲饭的。

这一刻,她们忘了是否还有再见父母的机会。

不吃闲饭的环娘得到的包裹最大,年纪最的她,分到的礼物当中,不值钱的玩意多,泥偶、头花、扇子陀螺等等,她自己提不动包裹,便坐在甲板上冲大大的包裹愁,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立刻又兴奋了:“哥哥呀,环娘是有哥哥的。嗯,环娘的东西还是让哥哥保管,哥哥,快来帮环娘拎包裹……哥哥,你说,环娘如今有钱了,郁州岛上有没有卖包子的?”

这问题时穿不好回答。因为他也没去过郁州岛,而在现代,因为沿岸的泥沙堆积,郁州岛已经跟6地连成一片,岛屿整个不存在了,他怎可能知道郁州岛现在的情况。

照例是黄娥在一旁替时穿回答:“郁州岛很大,虽然是个岛,但养几十万人口不成问题。以前,东晋时代五斗米教徒孙恩曾在郁州岛上集结了二十万匪徒,频繁跨海Sao扰沿岸百姓——能够存活二十万人的岛屿,该有两三个县那么大吧,如今一般的上等县,也不见得有二十万人口。所以据此推测,郁州岛应该有街市的。”

时穿Cha话:“孙恩当初集结二十万米贼,那应该是特殊情况吧。郁州岛毕竟是个岛屿,应该缺少足够的水源,以养活太多的人口吧,所以米贼才频繁从海岛上出击,去大6抢劫的……”

黄娥点头:“哥哥说的没错,二十万人,应该是郁州岛人口最鼎盛的时候。后来唐末动乱,岛上的人不知所踪,大约都饿死了。皇宋两百年,如今岛上的人口也就三万余人,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并不种地,因为岛上水源不足,海水倒灌导致土地贫瘠,种粮食没多大的收益。我听说现在岛民大多以捕鱼为生,顺带着,也帮客人带些货物……”

说到这里,黄娥微微一笑:“以前官府在岛上设有盐务所,所以岛上有三千禁军(宣毅军)看管,后来这岛成了某位帝姬的封地,盐务所不归朝廷管理,逐渐破败。后来帝姬死了,其子女嫌岛子没多少出息,又偏远难管,加上朝廷裁削冗兵和冗将,岛上宣毅军被裁撤。于是,岛上渐渐有点无法无天。

如今岛上三万余人,多是历年来流放的囚犯,因为郁州依然算远恶军牢城,天然的刺配之地,粮食倒是因此自给自足,但岛上渔民却多以走私为生,官府不能禁止。

奴家以前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听人谈起过郁州岛,自从听说父亲要来海州,又特意打听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听说以前也有官员明知岛上情况有弊,有心查禁,但过不多久,他们自己也会派人去岛上偷偷设立货栈……所以那座岛货栈林立,甚至比岛上的人口还多。

据说,上面的每座货栈背后都来头不浅,有的栈主能直接通到京城去,让三省六部的官员替他说话,九品官怎敢冲这些人下干脆也分一杯羹吧。

嗯,奴家还听说,岛上不打渔不耕作的闲余百姓,以看守货栈为主业,因为岛上货栈警卫多,虽然是充军流放之地,治安状况却比汴梁城还好——随便一个闲人上岛,岛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盯着,生恐是哪个愣头青官员又来找事,或者是海盗前来探路……”

时穿明白了:“为了看守自己的货栈,货栈主们肯定雇用家丁,私下里购置武器,所以岛上既不愁武器,也不愁武装人员——时大郎的姐夫海公子,一定岛子的这个特Xing,才故意定居岛上。”

黄娥想了想:“父亲不曾接触过海商,所以奴家不清楚海上贸易的情况,但我常听人说,海船挺能装货的,一次能把两三仓库的货装运在舱里。经常做海贸的商人,恐怕家里不止一艘船,那么他们储存货物的货栈,往少里说也该有二三十座仓库吧,看守这些仓库群的警卫又有多少,没数……

我看施衙内在海州城出行的时候,身边常带着二三十个随从,施衙内在城中游玩尚且如此大的排场,以此估算,他姐夫的护卫,至少应该是衙内长随的十倍。”

“一次贩运二三十座仓库的货物,对海商来说还是生意”,时穿回忆着宋代笔记上的内容,慢慢地说:“据说垄断日本生意的宋商,如朱(明州朱氏家族朱仁聪商团)、周(台州周氏家族商团,以周文德周文裔为主)、陈(福州陈氏家族陈文佑商团)、孙(明州孙氏家族孙忠商团)、李(泉州李氏家族李充商团)等五大家族,光是储存货物的仓库绵延十数里。

当然,他们的仓库不会在官府的眼皮底下,记得周氏家族有自己的私港——台州宁海(今日宁波o东岙村三门湾。而其他几个家族都没有记述,没准他们就在这郁州岛上,有自己的私港与仓库……哼哼,毕竟这里是华夏大6通往日本的最近节点。那海公子嘛……”

黄娥想了想,马上崇拜地看着时穿:“还是哥哥想得深远,没错,无论从哪里出航,往日本的海船都要在郁州岛补水补货,这样管制宽松的地方,实在是……啊,那位以郁州岛为封地的帝姬,怎么愿意放弃这块肥Rou,难道她一点不知情?”

“怕是知情的,但是水太深太浑,比如宗室王孙大都有参与,一位帝姬只分到少数利润。于是她想着:出了事,我是领主,要背灾祸,没事的时候,便宜被大家占了大头,我不愿意所以……”

黄娥用手帕捂着嘴,细声细气的笑了:“哥哥总是不正经,帝姬(公主)也拿来调笑……”黄娥的话语里,却没有任何谴责的语气,以至于这话说的像撒娇。

她也才毕业的年纪啊。

说话间,坐船已经驶入郁州岛海域,而此时距离时穿他们离开海洲码头已有两个时,时穿站在船上眺望越来越近的郁州岛,随口念出了苏东坡昔日等云台山,于龙兴寺所做的诗句:“我昔登朐山,日出观苍凉,欲济东海县,恨无石桥梁”

郁州岛是来自《山海经》的古地名,宋代郁州设东海县,海州三大盐场:洛要、板浦、惠泽,其中惠泽盐场就在郁州,但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述,他在担任海州沭阳县知县期间,当时的知州孙伯纯担心盐场的设立会形成惯例,加重百姓赋役,因而不怎么支持朝廷这一决定。

孙伯纯的观点得到了海州乡绅的支持,而宋代官府向来对百姓软弱,也许知道在当地开办盐场触犯了当地利益,所以三大盐场经营的谨慎微,盐监们对当地的私盐睁只眼闭只眼,而私盐嘛,按孙伯纯的观点:“官买盐虽有近利,官盐患在不售,不患盐不足。”——只要私盐合法交纳盐税,不管他们能生产多少,盐场全包了。

因为这个缘故,原先必须重兵保护的盐场,经过新法骨干几经裁撤后,整个东海县已经变成乡兵的天下。明显的证据就是:从郁州岛开出的盐船上,几乎见不到官军的影子,全是乡间的社兵、乡勇、团练……

既然大家是乡里乡亲,那就好说话了——东海巡检远远看到船上飘扬的旗帜,顿时失去的检查的兴致,Cha肩而过的盐船上,乡兵们还不时向船上的水手打着招呼,相互调侃着,至于船上载的什么货,人压根没兴趣。

船驶过正对海州方向的东海县“官船码头”,并没有做出停靠的努力,而是继续沿着弯弯曲曲的海岸线,向岛的东北方向航行。过了一会儿,东海县官船码头已被抛在脑后,沿途多了些私人兴建码头,这类码头一般不容许别家的船停靠,自家船不进港的时候,码头上人影很少,来回抱着膀子走动的,基社兵。当然,这些社兵依旧认识时穿坐舟悬挂的海公子旗帜,船路过的时候,他们纷纷向船上打招呼。

社兵啊,自家人到社兵这份亲热,时穿笑眯眯的挥手招呼。

王安石变法的时候,大量裁撤“冗兵”。原先地方上驻守正规军解散后,正规军该干的活儿,官府让乡间组织团练承担,他们干活,国家不薪水滴。这一下子大大减轻了国家负担,但,却增加了乡间劳役负担。而在乡间,能够有闲钱袒护左邻右舍,或者负担得起乡兵训练费用的,还是乡里的老地主与土豪。这些人出了钱,自然要享受相应的权利,于是,随着新法的推行,乡兵就成了地主的私家武装。

宋代规定:团练乡丁“五人为甲,五甲为队,五队为部,五部为社,皆有长,五社为一都社”,一般大一点的村镇,都能组织起“一部”的乡丁,而几个乡联合起来组成的“团练社”,其成员称之为“社兵”。

一社之兵有625人,按规定他们每年需校阅一个月,期间自带干粮,不薪水——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让他们一个月不挣钱还有自己花钱养活自己一家人,太为难了。但对于乡间有财力的大户人家来说,派几十个、上百个家丁,一个月光走队形给人看,太简单了。嗯,干完这活儿之后,领导满意了,那咱们就能得到这支武装的指挥权,何乐而不为?啥,领导敢不愿意,那就让他们自己供养这支队伍

到了现在,社兵的服装由村中大户负担,武器也由他们采购,训练他们负责组织,有时候还给社兵薪水——据诗人6游记载,社兵得薪水居然比禁军略高,这就难怪他们要拼死保护当地大户的利益了。当然,也就难怪水泊梁山攻打祝家庄时,人祝家庄能联合附近村镇,组织起数千社兵武装对抗抢劫。

一路走来,看情形,真个东海县大约已经操纵在当地豪绅手中了,反过头来想,也就可以理解那位帝姬怎么就看不上这块封地,其后人更是把它当作烫手洋芋……

走着走着,时穿突然看明白了——其实,人海公子才是当地最大的土豪劣绅。

瞧,越往岛的东北走,人烟越是稀少,但Cha着海公子旗帜的船只越来越多,有些船既没有撒下鱼网,也没有固定航向,只轻盈的在海面上兜来兜去,度快的惊人船身的吃水,大约那些船什么也没载货,嗯,他们来海上不是为了打酱油的,大约是在巡逻。

这一会工夫,光是擦肩而过的巡逻船,就已经有五六艘了,而载满货物吃水很重的船,更是船帆连着船帆,在大海上连成一片帆墙——时穿细细数了一下,那些满载的船只,十有**挂着海公子的“火凤旗”,而剩下的船只中,悬挂黄氏旗帜的船最多。看来施衙内说他“从跟黄煜斗个不停”,这两家的关系嘛……至少施衙内与黄煜,的时候是一块长大的。

别的私家码头没有这么明晃晃的武装巡逻的,海公子敢这么做,他不是岛上最大土豪,还敢说自己是?眼前光是巡逻的船只都有五六艘了,那他手中掌握的社兵该有多少,啊,至少跟祝家庄是一个数量级的吧。

时穿这么见多识广的人,现在见了海公子的威势,都已经感慨不尽了,船上那些姑娘们,更是摇着指头说不出话来,许久,黄娥低声慨叹:“我听说:泉州海商彼此交易都论‘库’,他们卖货从不是一斤一两的卖,一卖就是一库房。每笔交易动辄千万贯——自古,花钱无过养兵。没有千万身家,怎样得起这么多闲人。”

时穿嘿了一声:“我猜这些船不一定是海公子一家的,刚才擦肩而过的几艘货船,船上水手服装各异,都不是海州风格,联想到海公子一向空手套白狼的习惯,我想他这是把零散的海商集结起来,组队出航……咦,你看,出港的船越来越少,大约今天是海公子向外船的时间。”

坐舟开始落帆,这时,对面的码头上只剩下十来艘船,航道变得很开阔,渡船轻松地靠上码头,一眼望去,码头上皆是离去的背影,时穿粗末估计了一下,吓,这座码头,光是装卸货物的,大约有上千人。

这样的人物,不算土豪恶霸,谁算?

第111章 别让人找见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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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码头很僻静,它几乎处于岛的最北端位置。大多数私家码头因为贪恋县城的繁华与便利,都设立在海州县附近,唯独这座码头,它离最近的私家码头也有一时航程,孤零零竖立在郁州岛最北端,码头上除了大片的库房区,左右似乎见不到农田与民居,瞧那架势,也不知6上有没有现成的路通向县城。

坐舟驶过了防波堤最外端,那里修筑了一个圆形的堡垒状建筑,外形像是鬼子的炮楼,但又像是灯塔,或者它是一物两用。

过了这处炮楼,长长的深入海中的堤坝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是泊位与吊塔,码头边仅剩的几艘船正在巡逻船的引导下出港——这套出港程序,很有点现代化意味。

船在时穿好奇的目光下靠岸,搭上跳板,施衙内派来的随船伙计跳上岸去,跟码头上的人低估了几句,附近几位神情紧张的大汉立刻松懈下来,剩余的码头工人上前接应,并引领着时穿登上马车,一行人穿过防波堤,穿过码头附近一座座空寂无人的建筑……

马车行驶很久,才来到海公子的住宅附近。时穿回头望去,这座仓库群也有绵延两三里路的模样,在宋代,这大约算得上“中型”了吧。

“这些库房倒是盖得格外高大——嗯,比其他家的都高大,海公子果然好手段”,时穿没话找话的说。

随行的人一声招呼,时穿走下了马车,但马车并未停顿,还在继续向屋门前走,时穿遂随车队溜达,边走边观察:“这年头,房间的跨度都不大,因为大多数房梁都使用原生木材,木材承重有限,虽然制作拱顶,也能拼接出十几米跨度的房间,但那样做技术难度太高,在海风呼啸台风不断的岸边,没人这么干。

不,这座库房是石材建筑,砖石结构技术,在宋代是用来制作神殿佛堂的,拿这样的技术来建造存货物的库房,这位海公子,恐怕对神灵并不在意,啊,甚至有点轻蔑。当然,也有钱。

不过,听说他才来了十年,十年,恐怕挣下的钱全花在这片建筑身上了……”

这座码头在宋人看来,它远离县城,来往极不方便,但时穿却知道,它的位置正好是连云港,即使几百年泥沙堆积,将郁州岛与大6之间的海域填平,这座港口也不会被泥沙淹没——它可以连续使用八百年。

不过,连续使用八百年,那只是理论上的,一座海上码头需要靠周围的6地支持,当海州原先的码头被泥沙吞没,成了涨潮时的浅滩,落潮时的渔船停靠点时,海州作为港口区,必定是要废弃的。

随行来的军汉是廖五,他见到时穿一路东张西望,便上前解释:“海州城地盘,在海州城盖客栈,光是购置地皮就是一笔大费用。郁州岛没有别的出产,只有一个破败盐场,当地贡品是鳔胶,因地皮便宜,海岸线漫长,故而商人们喜欢沿着岸边盖客栈,然后在海边修一个自己码头,以便存放货物,以及等待信风出港。

嘿嘿,大家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走私,岸边如此众多的仓库,官府哪能看不到。再说,船可以走,但船夫历来都住在6上的,官府只要管住船夫就不怕偷税。宋律:船出海都要有核准的文书,如果没有交税船只就私自出海,那船员就算脱籍流民,从今往后别想回家了。

嘿嘿嘿,大家都把仓库建在郁州岛上,主要是图地价便宜……当然,夹带总是有的,每艘船自海州出港,总要到郁州岛来添点货。海州市舶司只管按船的舱位收税,不管舱位空不空。既然如此,船主自海州出港后,再来郁州岛添货那就不算走私——他们的舱位都交过税了。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船主自海州出港的时候,可以多报一点食水食粮所占的舱位比重,再多报一点船员数量。等到了岛上,卸下一点食水食粮,让多余的船员登岸,暂时躲在库房里,如此,多少能腾出一点舱位来的夹带少许私货,只是夹带不多而已。”

“我明白了。我原来还在思量,这么多仓库全装走私货,官府能容忍税收流失吗?原来……也就是说,这片仓库群平常该藏着五百人上下?”

“哪能啊?”,廖五也不隐瞒:“人如流水,今天来明天去,哪能一下子存下五百人——这货栈平常看守之人有两百号,另外姑爷还里面办了两个加工作坊,雇了大约有六十名伙计,加上姑爷身边四十个贴身护卫,合计三百人上下。剩余的空房间,能存两百人已经不错了。

哈哈,姑爷心不狠,常说:有这份收益已经足够了,施家是外来户,崛起与海州,不遭人记恨,别让人找见把柄才是上策。”

时穿点头赞赏:“没错,要想生意长久,有时候忍受一些损失才是必要的,怨不得海州人人都称赞你家公子精明……忘了问了,你家公子姓什么叫什么,等会我该如何称呼?”

廖五咧嘴笑了:“人人都以‘施家姐夫’来称呼我家公子,那是因为我家公子对名姓向来太在意,他说:自己乃流浪之人,如果有个孩子,那么重视一下名姓,让孩子有个祖宗归属,倒也无妨,如今嘛……他就不必在意这姓氏了。

当初来我们施家的时候,公子说他以海为家,干脆就姓海吧,也正是如此,成婚后大姐才跟着他来到海州。自大姐过世后,海公子已经忘了自己的姓氏,你便称呼他海公子他也答应,称呼他施家姐夫他也没意见,姑爷挺和善的一个人,好相处。”

远处那座临海的建筑越来越近了,那是一座长条形的二层楼——时穿从望见这座楼起,心中的警钟响个不停,他止不住的诧异与震惊,不自觉的将身体绷紧了。

这座建筑完全用巨大是石料建成,怪不得当初施衙内看到时穿摆弄石料来改建自己的屋子,一点都不觉得诧异,原来他早在自己姐夫那里见识了……然而,这座建筑更让人震惊的是,它居然是一座仿西式建筑:门前带着大块的绿茵草地,以及巨型广场。而建筑物本身则带着巴洛克味道:巨大的石柱从地到天;宽大的窗户足足三米高;能够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门道,以及石料做成的雕栏……

它的主体建筑虽然只时座二层楼,但却建立在一座巨大的土基上,加上那些刻意修建的附属设备,使得这栋建筑有了一种宏大的感觉——佛庙道观的正殿,都不曾给人如此大的压迫感。

大门前是一层层高高的台阶。台阶侧方修建着仿佛酒店门前的行车道,因此,时穿等人的马车驶上缓坡,直接停在了楼门口,此时楼门大开着,门口站了两队身穿白衣,迎接车队的仆人——这情景似乎在西方电影中常见,俨然一副中世纪西方贵族的模样……

哦,时穿似乎记起来了,如今正是西方的中世纪,这年代,大约正是狮心王与查理大帝准备十字军东征的年代,似乎巴洛克建筑也正是这时代开始兴起的。

廖五显然很得意时穿震惊的态度:“长见识了吧,我初次看到这座楼,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时穿这时已心有感悟,他平静地追问:“这座建筑是海公子亲手设计的?楼房的风格如此独特,难道就没有人好奇一下?”

廖五咧嘴:“时大郎恐怕没有去过泉州吧,来海州之前,我曾陪着大姐与公子去泉州转了转,那里可是什么样的建筑都有,你没有见到泉州胡寺二十米高的门墙,充满……海公子说那是阿拉伯风格。”

时穿想起来了——稍后,当金人入侵灭了北宋,蒙古入侵灭了南宋的时候,海州、泉州、广州等这些口岸城市,都遭到过彻底的抢劫与焚烧,泉州唯一留下的就是一堵墙——那座烧不毁的胡寺门墙,海州则彻底变成一片废墟。而这些口岸城市又是商人们眼中的风水宝地,新王朝建立后,总会有新商人推倒废墟重建,所以历来口岸城市遗留下的古代建筑反而不多。

这座楼也会毁灭于战火中吗?

马车门缓缓打开,二十多名仆人很贵族的弯腰鞠躬,仆人当中有黑人,有印度人,也有一些华人,他们都穿着紧身打扮……唯一在服饰上,那位海公子终于向宋代低头了。那些仆人虽然一身短打扮,但终究是宋代的短打扮。

尾随时穿的廖五,只觉得这位时公子身边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对方的情绪似乎越来越紧张,甚至有点警惕,他侧目旁观,觉时穿的嘴紧紧抿在一起,他走路非常心,每一步迈出都悄然无声,仿佛在水面上滑行。

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廖五继续介绍:“我家姑爷喜欢看海,所以在海边盖了这座楼,这座楼前后花了五年才建成,可惜建成之后大姐就去世了。从那时起,我家姑爷就更加深居简出,平常最大的乐趣就是驾船出海,在附近海面闲逛,这次我们到了,也不知道他出去没有?”

第112章 鬼斧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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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中国仆人在旁边躬身回答:“姑爷确实出海了,不过他已经吩咐下来,客人到了之后立刻点燃烟火,他就在附近海面上,见到信号就返回。”

廖五点头:“既然如此,就先给客人安排住宿吧,姑爷那里不急,等客人安顿好了,再点起烟火通知。”

姑娘们一个接一个下了马车,她们站在马车门前手足无措,任谁第一次接触到如此气派的建筑,都会被这座建筑所震撼:巨大是它每一项附属物的特色,撑天的石柱,五六米高的大门怕是与城门高度相仿吧,平常人家,谁拿城门做屋门?如此巨大的窗户,如此……简直是鬼斧神工

光凭脚下巨大的门廊,整个大楼的气势就让人说不出话来。姑娘们站在那里呆,彼此很老实的挤靠在一起,用充满好奇与震撼的目光打量着这栋建筑,正不知该迈哪只脚,一位头裹大包头的印度仆人上前躬身行礼,用生硬的汉语说:“姑娘们,请跟我来;尊敬的,请这边走。”

随着他的招呼,一旁站立迎候的几十名仆人也跟着上前帮女孩子们拿行李——这行李也没什么特别的,包裹皮而已,时穿到此刻只遗憾没给女孩子们定制几个皮箱,以方便旅行,以及配合这套建筑的气场。

穿过巨大花岗岩铺成的门廊,女孩子们被门里更加富贵的气氛吓着了——其实,屋主人倒没有耀富脾气,比如柱子上没有鎏金,门把手也是普通的青铜制作,灰扑扑的没有光泽,但建筑物的本身已给了人巨大的压迫感,而脚下,更让人不知该怎么迈步。

脚下铺的是马赛克,没错,虽然塞浦路斯在数千年前就明了马赛克拼画,虽然中国以瓷器著名,但拿一块块瓷砖铺在脚下,并拼接成一幅幅巨大的人物画……这让人不敢把脚猜到这件艺术品上。

屋内,似乎除了大门与家具,再很少见到木制材料,到处都是巨大的石材,雕塑是,墙壁是,连楼梯都是一块块巨大的石板拼成,呀,这厮居然用马赛克做地面,居然比咱在海州城,辛辛苦苦制作水磨石地面还早,岂有此理

仆人们屡次出声招呼,时穿笑着Cha话:“都去安置吧,这里很安全。等会儿,我们大厅见。”

姑娘们默默福了一礼,悄不做声地跟随仆人踏上楼梯,分赴左右。时穿稳了稳心神,也随着仆人走上楼梯。等他上楼的时候,姑娘们正在分配房间,或者三人一间,或者四人一间,黄娥与环娘则分到了单独一间,恰好位于时穿卧室左右。

时穿没什么杂物,他进了自己房间,熟络地享受着仆人酒店式服务,任仆人安置自己的东西,他跑到窗边,眺望着附近的海面——窗外,一只奇形怪状的帆船正驶过窗前,想码头方向走去。码头的位置刚好与这栋建筑平行,二者都离海岸线不远……呀,明白了,这支帆船的奇怪之处在于:它是软帆船。

时穿悄悄摸了摸窗户,这窗户分两层,外层是硬木制作的百叶窗,百叶窗制作的,有宋代产品惯有的精巧,但其中的齿轮机件却不是宋代的,它们咬合的非常紧密,材质似乎是青铜的,可以灵活的将窗叶以各种角度固定,已透过阳光。透过的阳光在经过一层青色绢纱蒙成的巨大落地窗进入屋内……

时穿正神情鬼祟的研究窗户,廖五进来汇报:“大郎,烟火信号已经出,姑爷马上会回来,您老走了一路,不如咱先去餐厅,一边吃饭一边等候姑爷。”

时穿随口问:“廖五啊,你对这里似乎很熟?”

廖五叉手不离方寸,回答:“大郎,某原来是随大姐的,大姐过世后,姑爷害怕衙内闯祸,故此派我跟张三过去,负责照顾衙内。”

这意思是说,这座宅院才是廖五原先居住的地方。

时穿马上又问:“这座宅院,你们老爷知道吗?”

廖五点头:“大姐过世的时候,老爷曾经来这楼里住过一次,顺便办理大姐的丧事。他说这楼虽然住得舒服,但一派胡人的风尚,他当官的人,住久了恐怕御史弹劾,所以没呆多久就告辞了,留下了衙内在此照应。

衙内倒是挺喜欢这座楼的,的时候他在楼里跑来跑出,最喜欢躲猫猫,但我家姑爷喜静不喜动,平常不与人来往,唯一的娱乐是驾船出海,并在海上闲坐。所以等衙内长大了,心野了,便闲这屋子肃静的可怕,于是搬去了海州城,好在海州城我们也有现成的屋子,现如今,衙内只是偶尔回来住上两天。”

时穿走到巨大的窗户边,他弹了弹窗户上的绢纱,微笑着说:“居然不是玻璃做的,这大约是唯一的遗憾吧。”

廖五保持着微笑,时穿转过身问:“这么一座独特的建筑屹立在海边,难到没有海盗过来Sao扰?”

廖五神情有点不自然,像是在隐藏什么秘密,嚅嗫地回答:“也曾有海盗过来意图打劫,但我们屋前是浅滩,大船靠不了岸,船来了我们不怕。且我家姑爷自有手段,海盗们吃过两次亏,事后我们又加强了码头上的防卫,海盗们靠近不了码头,这座房子自然安全了。”

时穿又走到另一扇窗子,从这扇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码头上的情景。

一座雄伟的大楼盖在海边,很招人眼滴。这楼前巨大的草坪加矮树形成的西洋式花园,独留下中心一片面积很巨的平地,像是集合用的操场,长宽跨度大约有六百米模样。这片操场,地面已经完全硬化了,花岗岩制作的石板铺设的整整齐齐——这大约是举行宴会时,供客人停马车的地盘。

远处海湾中,现在只剩下两艘船了,其中一艘船很阿拉伯风格,桅杆立在船尾,上面挂着巨大的尾帆,船身很巨大,似乎是行走印度洋的,载货三百吨左右的远航船。那艘船的甲板正好略略低于防波提的地面,以至于防波提上架设的滑轮吊车,可以很轻松的将货物直接吊进仓内。

可是码头上此时已不装卸货物了,搬运工都走空了,唯有两三个社兵在防波堤上随意走动着。宽两三百米的码头,每隔二三百米有一截石料搭建的胸墙,很突兀的立在那里——时穿略略想了想,明白了,这是码头的防御阵地。

海湾内还另外停着一艘船,这艘船就是时穿刚才在窗前看到的古怪船,其体积大跟通常渔民所用的捕鱼船相仿,但甲板比较低,它停靠在防波堤下,防波堤延伸入海的阶梯一直深入到低矮的甲板边。类似这样的楼梯,每隔一段有一个,而楼梯在防波堤的尾端,恰好是用来防御的胸墙……也许这段胸墙还可以临时安装吊车,用来吊装船上的货物,因为胸墙的石缝里,嵌着好多铁梁等装置。

这分明是现代沿海城市特有的民间客货码头,每一个延伸的到海底的台阶都是客货船的泊位。如此泊位,整段防波堤共设了六座,大约能同时停靠六艘船。

这样的泊位数量,搁在泉州广州密州似乎不起眼,但作为私人码头,修建如此浩大的工程,简直是花钱如流水啊。

时穿侧耳听了听,隔壁,女孩子们都在安顿行李,住进如此新奇的房间,她们彼此很兴奋,唧唧咋咋说个不停。此时,廖五再度行礼,催促:“大郎,我们走吧。”

“那就走吧”,时穿跟着廖五经过楼道,时时听到姑娘们从门里传来的欢笑声、打闹声,到了这里,她们算住进了一个大型堡垒中,完全可以自由呼吸了……时穿听到姑娘们的笑声,自己也咧开嘴憨憨的笑起来,他不打算干涉,放开手,跟着廖五走进楼下的餐厅。

这又是一个典型巴洛克式的餐厅,巨大的大厅放着一张同样巨大,用厚重胡桃木做的长餐桌,餐桌上居然一样不缺的蒙着餐布、摆放着烛台,以及同样厚重的胡桃木靠背椅。此外,一面墙壁上还竖着两个大型壁炉,……是餐厅里该有的,都有了。

但廖五却没在这座巨型餐厅停留,他继续走向餐厅尽头,推开那里的厚重大门,露出里面一个包间,包间里什么都方桌很,凳子则是罗圈椅,只有四把。

这屋子里同样有一个壁炉,但因为房间,这壁炉燃烧起来,一定很温暖。

廖五解释:“外面那间大餐厅,平常是仆人进餐的,来了海外胡商,则一下用来招待重要船员,以及船主,平常公子都在这屋里就餐,他说那屋子大餐桌太大了,说话极不方便。”

毕竟还是中国人,虽然摆洋谱糊弄洋巴佬,但真正轮到自己吃饭的时候,还是喜欢餐桌的气氛。

廖五行了个礼:“大郎,姑娘们回头就在外间大餐厅用饭,我家姑爷将在这个房间里,亲自招待大郎,大郎你随意坐,我去接我家姑爷,大郎请自便。”

时穿随口答应着,他走到餐桌边,仔细观察着那些餐具。

第113章有人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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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房子是巴洛克式的,餐具居然也充满了欧洲风格,餐盘上刻着曲里拐弯的符号——这些符号别人看不懂,时穿一看就明白,这是典型的罗马花体字母,上面或许是欧洲贵族的家族徽记,以及家族的称号。

盘子多数是青瓷,不知是钧窑还是定窑的产品,挂的釉很细腻,盘子边绘制着一圈环纹,但这环纹不是中国的万字福字纹,而是欧洲花饰。

时穿忍不住好奇的拿起一只盘子,凑近了仔细观察。还打算伸手摸摸,身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很好奇是吧?这是外销瓷器,是欧洲人来定制的,他们定制的数量多了点,这本是为了防止长途运输中被磕碎了,我顺便截留了一部分,拿来自己用。”

时穿头也不回地回答:“历史没有记录啊,宋代有外销瓷?我记得历史上只记录过明代有外销瓷,怎么宋代就有这玩意了?”

身后那个声音继续问:“那么,我们的历史可记录了明代有外销瓷?”

时穿摇头:“二十四史,只是二十四部帝王将相家谱。怎会记录这样的民间琐事?关于明代有外销瓷的历史,还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国人从西方相关报道中了解的,然后,才在国内掀起了一股研究热。”

时穿说话还有好几个语病,要搁一个纯正的宋代人,根本听不懂时穿的话,但时穿自从见到这座巴洛克式建筑的时候,已经肯定了屋主的身份,所以他说话毫无顾忌。

“那么,所谓外国媒体的报道来源于何处?我记得来源于对意大利某个家族收藏品展览的报道,可你知道么,还有一些家族为了炫耀自己的古老,炫耀自己贵族血统的悠久,他们甚至收藏有唐代生产的‘定制瓷器’”

时穿点头承认:“我听说过,据说那是一套唐代茶具,收藏那套茶具的家族是位公爵,他们一般不向外展示,只有被他们招待过的客人知道,并向外泄露了那套茶具的渊源。”

想了想,时穿又补充:“传言——不,是有正规报道,说是欧洲各王室都曾收藏过宋代的‘定制茶具’,可惜拍卖市场上常见的是明代定制茶具。而明代以前的货样嘛……网上偶尔有宋代外销茶具的照片流传,唐代的中国外销瓷器只停留在传说中,肯定是有,但从来没有向外展览过。”

身后那个声音回答:“大航海时代还没有开始,所以有能力远涉重洋,来中国定制瓷具的,都是些家族财富雄厚到令人指的大贵族,大贵族这种特殊的生活品味让中贵族羡慕,所以大航海时代到来的时候,许多中贵族也纷纷来效仿。这就是明清时代,外销瓷器的爆炸式增长。

可惜后来大浪淘沙,根基浅薄的中贵族终究抵御不了大浪,纷纷失去封地而破产,所以拍卖市场上,明清的中国定制茶具频繁出现。而那些渊源更深的大贵族,他们保有的瓷器是为了显示家族的古老,那是他们家族血统的象征,所以绝不会出现在拍卖市场上。

当然,你会在欧洲人记述的欧洲历史上,见到几百年来他们口口流传的古老传闻,它们确实存在着,但人们却从未看不到实物——现在你见到一个,这就是实物,你我就是见证者。”

时穿依旧背着身,他轻轻的将瓷盘放下:“我是怎么来的?”

身后的声音充满了诧异:“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来的’,偏偏问‘自己’是怎么来的?”

时穿慢慢转过身来,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长相优雅的男子,他身上没有穿什么佩饰,头也是随随便便绾了个髻,髻上Cha着一根绿色的木簪子,簪子的雕工也不出色,但它的木料来自非洲,是宋人最推崇的非洲碧沉木——金庸写射雕的时候,就曾特意让丐帮帮主选用这种宋朝最时尚、最昂贵的木料做打狗棍。

除了这跟木簪子之外,那男子身上的服饰也平平淡淡,一身黑色的丝绸长袍,仅仅袖口绣了几朵白色的花,腰带也是布料的,胡乱在腰上系了个疙瘩,脚下赤足穿着一双谢安履——也就是日本木屐,脸上带着慵懒的,随意的表情,手不经意地扶着门把手。

这大约就是低调的奢华吧——他头上那根木簪子色泽翠绿,但却是纯粹出于木材本身的颜色。这样一根碧沉木,大约能在海州买座宅院。这厮把一座宅院Cha在头上做装饰,确实不再需要其他装饰物了。

在他身旁,从敞开的门里,传来姑娘们来到餐厅,带来的隐约欢笑声——开饭时间到了,那些姑娘们正进入餐厅,她们现在已没了拘谨,正言笑自若的谈论着餐厅的装饰,以及餐桌的摆设。

把眼神重新定格在对面这人身上,不知怎地,时穿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气质很熟悉,他仔细打量着对方,在记忆中搜寻者……难怪施衙内第一次见时穿,就说他跟自己姐夫很像,他不是说时穿与姐夫的相貌很相似,而是说他们彼此身上的气质很相同。

对面的海公子双手一摊,回答:“哈,让我先介绍一下自己——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名姓已经毫无意义,你可以叫我阿海,或者海公子……我怎么称呼你?”

时穿摇摇头,神情非常凶狠:“名姓?这不重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阿海笑了:“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从不是个问题。我们彼此之间有太多的谜团要揭开,幸好我们不缺时间,可以慢慢追溯……刚才,你想问这一切是怎么生的,但我想知道的是:一切的本源——你什么时候觉自己具备了这项能力?”

时穿带着回忆的神情,慢慢的叙说:“那源自一件极愤怒的事情,我只记得当时自己怒不可遏,只想把这世界撕个粉碎,或者能有什么机会,让我改变眼前的一切。

我愤怒欲狂,突然现,一种古怪的情景出现了,我似乎遭遇了所谓灵魂出窍事件,我的灵魂脱离的躯壳,站在旁边目睹着一切的生,但却丝毫无能为力,于是我越加愤怒,我歇斯底里的想改变眼前的一切,渐渐的,我觉我真的回到了几分钟前。

啊,可是我一遍又一遍回溯时光,一遍又一遍目睹、亲历事件的生,目睹着我开始愤怒,却依然无力改变那一切……”

阿海轻轻一笑:“记得霍金说过,当你在上班途中,突然想起遗落了房门钥匙,此刻你面临两种抉择,一是继续去上班,二是回家去取钥匙。无论你做何种决定,时空都随着你的决定而演化。

比如:当你决定回家取钥匙的时候,你进入的是取钥匙的时空;当你决定继续上班的时候,那又是另一个时空了——每一个时空,都因你的决定而改变。

然而,时间的长轴是连续的,无数的时空在时间之轴上,仿佛一串串珍珠串连起来,当你决定回家取钥匙的时候,何尝没有另一个你,决定继续前行。这两个空间一定是同时存在的,只是你的‘主意识’感觉不到另一个空间的存在——偶尔,如果你感觉到另一个时空的存在,你能同时感受到两种抉择所产生的时空叠加,那么,这就是‘时空跨越’了。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大约也不能称之为‘人’了吧。也许,我们就是历代人口口传颂的‘妖’吧。

看见窗外那些船了吗?在海涛中那些船随波荡漾着,它们之所以没有飘走,是因为船索将它们紧紧地系在码头上的地锚上。而在时空的长河中飘荡,同样如此,我们必须有一根船索系住飘荡的自己,使得自己不至于在时空乱流中迷失——你之所以改变不了那件使你愤怒的事,是因为那件事是一切的起始,是你的‘时空地锚’,是你在时空穿梭中的依靠与导向。系上这条锁链,你可以一遍又一遍随波起伏,但永不可能挣脱。

你刚才问我,‘你’是怎么飘荡到这里的,我猜,你一定是终于改变了自己的‘锚标’,于是你迷失了自己,不知道现实中的你是真实的存在,还是你另有其人,你在时光之河中飘荡……至于你如何到了这里,相信我,那不是我的过错。”

稍停,对面的阿海咧嘴一笑——此时,黄娥已经领着女孩子们准备就座,她从包间敞开的门,看到时穿正在跟一位男子交谈,便顺眼打量了一下这位男子——即使黄娥还没到懂得爱情的年龄,也不禁为这位男子所透露的风采迷失。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风采,慵懒中带着漫不经心,却又显得对这世界充满自信,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也正因为世间万物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才显得对一切事物漫不经心,仿佛天崩地裂也不值得惊诧,而且没准这天崩地裂就是他一手制造的,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如果时穿是一柄寒光四射,锋芒毕露的长矛的话,这名男子就是一把装饰华丽的仪剑,温文尔雅中透漏着杀机,这种掌控一切的自信,让黄娥禁不住定在原地,她觉得有点头晕,赶紧用手扶了扶额头,紧接着,门缝里传来时穿咄咄逼人的声音,马上让黄娥恢复了正常。

其他的女孩也一脸花痴的、透过敞开的门,眺望着包间内的海公子,正在她们呆的时候,那男子随手一拨门,大门合拢了,时穿的声音只传来半句:“错了,绝对是有人动了手脚……”

第114章 迷雾渐散

第114章迷雾渐散

门合拢了,时穿刚刚说到“动了手脚”,门合拢后,时穿继续说:“当时我已经清醒了,正打算回归原本的世界,突然之间传来一股奇怪的拉扯力,把我拽到了这世界——我出现在桃花观的一间厢房内,身边就是那群女子……嗯,当中的一个。”

那男子静静的听时穿把话讲完,而后微笑着续上:“我知道你曾经在桃花观里四处搜寻,我知道你挨个探察那些女孩子,并反复压榨她们的体力,以试探她们的能力,我还知道你去了桃花观女尼妙泰那里,探寻她的能力,我还知道你曾与深夜去了桃花观,站在那些尼姑窗前挨个试探。当然,你压迫那位登门的老和尚,我也注意到了,因为我在岛上,可以感觉到你使用那种能力而引发的时空之轴的动荡。”

说到这儿,那男子微微一笑:“想必你也知道,我跟你开了个玩笑,当你从老和尚那里返回的时候,我稍稍修改了你定位的锚标,你大约出现在自己那位娇媚的房东屋里,那位女房东正在洗澡吧?怎么样,享誉海州的七嫁妖妇,身材如何?”

时穿若有所思:“你恐怕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恐怕是想让我注意到你的存在,或者让我注意到时空定位的问题,原来这个被称为‘锚标’……那群女孩子当中,谁是我的锚标?”

阿海轻轻一笑:“这……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挨个观察了那些女孩儿吗?怎么,你还没有找到出事故的原因?”

时穿猛然醒悟:“不对,一直是你在问我,我来这里是想弄明白我的问题——你是如何来到这世界的?”

阿海一声叹息:“这就是事件的本源——我迷失在这里十年了,我一直想着重返原来的世界。如果我知道你问题的答案,我早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说到这儿,阿海慢慢的走了过来,他饶有兴趣的绕着时穿转了两圈,问:“我们这些人都有各自的天赋,我想知道你的本领是什么?”

时穿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下,找了张椅子自己坐下,然后摆手请对方也坐下,停了一下,这才回答:“我最初的意愿是回到事件发生前,所以我获得的本领是:时光回溯。我能够回到事件发生前几分钟,然而在这个‘前几分钟’,我又能再次施展‘回溯’本领,通过不断的‘回溯’叠加,我大越能够控制事件发生前一小时的所有事件。”

阿海淡然一笑,坐在了时穿对面:“没错,我感觉到这股回溯意志的坚强刚硬,你就是运用这项本领跟踪老和尚的吧,那位老和尚走的很小心,他自信绝无人跟踪,却绝没有想到,在他走过的路口,一小时前就已经有人站在那里等待,等待他经过这个路口,或者其他路口。

知道为什么我了解你追踪老和尚的过程吗?因为我的本领是‘时空跨越’,我可以同一时间存在于一个或多个时空中,体验不同时空的生活与心情。对我来说,这仿佛是休闲度假。我因此目睹了太多的人间悲欢离合,所以才养成了这副Xing格。”

时穿敲着桌子:“同一时间,同时存在多个时空——也就是说,现在的你跟我在交谈,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你,生活在别的地方,体验着不同的生活,品味着不同的悲欢离合。

哈哈,《西游记》里说孙悟空会七十二变,能够同时分身无数——你这项本领,大约与孙猴子的本领相仿吧,我真是羡慕你。”

“何必羡慕呢,你不是实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分身无数,我能够在‘同一时间点’上,出现在‘不同的位置’,你却能在‘同一时空位置’上,出现在‘不同的时间点’,无论之前或之后。这不也是一种化身千万吗?

你瞧,我们都是在不同的时空中徜翔的人,或许我们已经不该称之为人了,我们,大约是古今传说中的‘妖’吧。两个妖的会面,哈哈,真有意思。”

时穿哈哈大笑:“做妖的感觉,挺快乐的……我记得你的妻子已经去世了,你流浪到这里,难道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如果因为这个,你妻子去世,似乎意味着你的锚标已经丢失,那你岂不是永远回不到现实了?”

阿海目光一闪,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说话——四五秒过后,门开了,几名身材健壮的黑人仆妇,端着硕大的盘子,走了进来,开始往桌上摆放餐盘餐具……也许这就是妖怪们的本能,他们能够预知事件的发生、发展,以及结束,没有人能够偷Ting他们的谈话,除非他们故意让别人听到。

门外的大餐厅上,食物已经摆满了桌子,乘着仆人进出的功夫,黄娥起身向包间里伸了伸脑袋,见到屋中的两人已经坐在餐桌上,彬彬有礼的迎接着食物的到来,她冲时穿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环娘从偶尔开闭的门里望见时穿,则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迈动小腿,准备仆向小餐厅……然而仆人们的动作很麻利,她们闪电般摆好食物,紧接着走出去,门重新合拢,把环娘关在门外。

阿海拿起了筷子,轻轻夹起一片鱼脍——这鱼脍也就是“日本刺身”,或者“日本生鱼片”,阿海轻轻的含在嘴里,慢慢咀嚼之后,用梦游般的嗓音,仿佛说着完全于己无关的事情,声音充满淡漠:“十一郎之前跟我说,发现一个跟我很像的人,那小子表达能力不行,但我听出来了他的意思。没错,就是你,在他说这话之前,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掠过附近,随手试着挽留了一下,很不幸,原先的那股力量很强大,我只能稍稍改变你的前进方向,让你降落在深山老林中。”

时穿没有吃饭的意思,他恨恨地坐在桌前面对着满桌的食物,听到这里他暴跳起来:“果然是你,我感觉到一股力量的吸引,本想:且当旅游,随便看看,看完就走。没想到突然受到一股力量的撞击,以至于失去了方向感——你刚才说锚标,我想起这个词来了,你扰乱了我的‘锚标’——好了,因为你的扰乱,现在连你也说不清是什么力量牵引我来的……原来我现在的遭遇,真是你小子造成的?”

面对时穿的暴怒,阿海神色平静。时穿怒吼着伸出手,但他猛然想到,对面这人擅长……嗯,这厮在这个时间,于另外的地点同时存在着另一个自己,即使杀死眼前的他,或者把眼前的他疼揍一顿,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他恨恨的坐下来,不甘心的用凶狠的目光怒视着对方。

等时穿坐稳了,海公子慢悠悠眼下中国鱼脍,轻轻放下筷子,拿起酒杯——酒杯里盛的是琥珀色的梨酒,海公子晃着酒杯,惬意的闭眼品尝了一小口,盯着白瓷酒杯说:“这是梨白兰地,是把梨榨汁后发酵,再蒸馏取酒,木桶陈酿后装瓶,酒精度43~45度。

你觉得咱中国没有白兰地吗?可你知道密州春吗?按苏东坡的诗词介绍,这密州春也是40多度的中度白酒,酒味充满糊小麦的余香——这说的不就是白兰地的特色嘛?只不过我们不叫白兰地而已。哦,我忘了还有扬州白——洋河大曲的前身,也是一种40余度的中度酒,只不过后来过滤手段越来越先进,它走上了另一条发展之路。”

“你想说明什么?”时穿拿起了酒杯,不自觉的品尝了一下,回答:“仿佛有点瑞士‘威廉梨酒’的味道,只是酒瓶子里没有放只完整的梨。”

“那是因为我手头上没有玻璃,威廉梨酒是把完整的梨放在玻璃瓶中的,没有玻璃瓶,你就是在酒瓶中放只梨子,也没人看到”,海公子见到他这一打岔,让气氛缓和下来,便接着说:“十一郎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说,你跟我很相像,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我身上带着相同的时代气息,甚至相同的地域气息。

作为一个在时空长河中穿梭旅行的人,你或许知道什么叫‘时代气息’,但你知道什么叫‘地域气息’吗?瞧,我们刚才谈起白兰地,知道白兰地的人很多,上下三千年并不缺乏,但能像我们这样谈论这个话题的,大约唯有出身于我们那个时代,出身于我们那个的环境。

哦,说到人身上的气息,经常旅行的人都会有所觉察,一个地域的人,身体语言与别处差异很大。这还是在一个国家中。我不知道你曾出国旅行过没有?在海外的旅游点上,同样是华人,大陆人、港台人以及海外华裔,却很容易分辨出来——根据他们的身体语言,一目了然。

是什么使他们能在茫茫人海中,与别的族群,与别的出生地人员区分开来,是他们身上的环境气息——直说吧,大陆的游客身上总带着警惕、防范的气息,即使是微笑他们也是警惕的。而同样的微笑,展现在其他华人脸上,则是充满童真,对外界很信任的的感觉。

这就是环境气息街道上的人吧,宋代的市民也带着浓厚的环境气息,他们仿佛港台人一样,对自己的富足心满意足,他们知道自己明天会获得什么,并对这种预期充满自信。他们相信明天会很美好,相信自己努力就能成功,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自己虽出身寒微,不是官二代富二代,但自己照样不用一辈子做房奴、做蚁民,所以他们的微笑是一种满足的笑,现在,宋代街头的市民,展现的就是类似的微笑。

曾经有个西方的‘东方史学家’,比较了东方各国各时代历史,然后说:如果能重生一次,我宁愿选择生活在宋代——你我现在所在的就是他所期望的时代。在这种享乐主义盛行的气氛当中,你我两个人是警惕的人,我们身上的气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所以,十一郎才觉得你我很相像,我们是同类的人……但他却不知道,我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我们是‘妖’,是这时代的‘妖孽’存在……”

第115章 人类的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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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能掌握时空秘密的人,是人类的另一种进化方式吧”,时穿轻轻放下酒杯,低声嘟囔:“人类几百万年前进化到现在的模样,随后几百万年,除了知识大爆炸,其他的,几乎没怎么进化。自从我具备了这种能力后,我想:也许人类一直没有停止进化的脚步,只是进化者并没有大肆宣扬。就如我获得了那种本领,也悄悄的,谁也没告诉。”

陡然间,时穿目光一闪,马上问:“我们?你刚才说‘我们’这个复数词,你的意思是说,你我这样的人不是单独的存在,我们还有同伴?哦……没错啊,你刚才说我们这样的人,都拥有各自的天赋,你的天赋是怎样滴,我的天赋是怎样滴,最终又把一切总结为‘对时空的掌控’。

还有谁,你还遇到了谁,他们可曾想办法回到现实?我来到这个时代,到底是谁操纵的?”

阿海咧嘴笑了:“你所拥有的本领是‘回溯时光’,我的本领比你获得的早一点,或许我比你知道的多一点。但只多那么一点点……

“没错,是有这样一群人存在,他们并不是单一的。然而万物运行都有规律,我们这些人无论处在哪个时空,都是该时空运行法则之外的特殊存在,时空的惯Xing会不自觉地调整自己的运行,也顺便排除我们这些额外的干扰。

故此,对于时空旅行者来说,存在着很多禁忌。比如:不能让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能过度的改变事情的展……前者,一旦生,人们会把你当做妖人,焚烧了事,哼哼,无论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不乏有乡民用火刑焚烧妖孽的记录,中国如此,西方社会也是如此。

至于后者嘛,如果你改变了这个时代,则意味着你时空定位的锚标彻底改变了,你也将彻底遗失在这个时代,永不可能回到现实。”

稍停,阿海微微一笑,带着调侃的神情补充说:“知道么,对于时空旅行者来说,中国这片土地是绝对禁忌。这个禁忌是两方面的,一方面原因,一方面是时代原因。

因为有这个禁忌存在,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几乎都无人能重返原来的世界。十年以来,我一刻都没有放弃回到原来世界的努力,可总摸不着头脑,幸运的是,我在绝望中遇到了你,你我合作,我们有可能实现这个梦想,让我俩成为‘来过这时空,又能重新返回现实’的唯一特例。”

时穿瞪大眼睛,探究的看着阿海:“你说我俩合作可以重返现实?还有你刚才说两大原因,使中国成为时空旅行者的禁详细点。”

“这没什么秘密……古人所谓‘沧海桑田’,说的是黄河经过了几次改道,比如说宋代的汴梁大街,现代处于黄河河床之下二十余米;再比如说我脚下这座郁州岛,它现在是一座岛屿,从大6上坐船需要航行三个时,但在现代它却是一片与大6相连的6地。

再比如说梁山泊,在现代是片干枯的大平原,甚至焦作附近,是山东罕见的沙漠。如果在现代,你站在那片平原上实施穿越的话,会现你穿越到宋代梁山泊的河床底下。

类似这样的状况很多,黄河的屡次改道使得平地变河流,孤岛变大6且不说,成语中有个‘泾渭分明’一词,而现代的泾河渭河是柏油马路,你如何在那条公路开车时进行了穿越,同样会现自己躺到了其他时代的河底……

再比如上海,在宋代,上海还不存在,宋代以后因黄河夺淮入海,泥沙堆积出一块,于是有了上海。你在上海全境穿越试试?哈哈,上海并不是唯天津的出现也是因为黄河的泥沙堆积。同样的道理,不管你在现代,与任何沿海城市实施穿越的话,你都会现,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你穿到了异时代的大海深处。

除了地理变迁之外,还有频繁的朝代变迁,每一次朝代变迁都是一次种族大屠杀。三国之后的五胡乱华,汉民族被屠杀了十分之九,你怎么知道你是幸存的那十分之一?

唐代之后,依旧是胡人作乱,经过长达几百年的种族屠杀,你怎么能确保自己是少数幸存者?

满清入关的时候,以及蒙古统治中原时代川数千万人口,被杀的只剩四十万,也就是剩下百分之几,你怎能肯定自己是那百分之几中的一员?

所以,对时空旅行者来说,即便你幸运的‘定点穿越’到一座数千年来未曾改变的大山,也不能确保出山之后,能够幸运的躲过一次次屠杀——眼看我们又要面临一次大屠杀,那是满人(金人)的大屠杀,蒙古人的大屠杀尾随其后。你确定自己能及时逃脱吗?

时光之轴上的节点(锚标)不可改变,稍稍一点点变化,我们就处身另一个时空了,当然,我们的能力依旧存在,那个未知时空同样困不住我们,但我们却永远迷失了。

时空的悖论就在于此,我们不想迷失,就无力对这时代做出什么改变,我们出手改变了节点,则时空已经不是我们原先熟识的那段历史……我记得海州城最后是被焚毁的,在这种情况下,你我怎能确定可以烈火中幸存?”

阿海的声音充满诱惑力,时穿心情平静下来,刚刚海公子谈及时穿最关切的问题,他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锚标?你的锚标似乎已经失落了,我的锚标被你弄混乱了……先不说别的,我们怎么走?”

阿海低头想了想,时穿觉得,对方这时有点偷着乐的鬼祟……只听对方用慵懒的腔调,戏谑的问:“我听说你一来就折腾着明这明那,看来这是所有旅行者的毛病,都想使自己生活舒适点,你都明了什么?”

时穿立刻担心的看了海公子一眼,回答:“安居乐业啊,不能安居,如何心定?你不也是在海边造了这么一座气派的住宅吗?回头咱有钱了,也这么干……我只是,弄一点生活必需品,该不会改变什么吧?我是说,该不会影响‘时空定位的锚标’?”

阿海筷子一扬:“我们还有时间,先吃点,等吃完了,我领你看看我的东西……你我确实相像,我也私下也像老鼠搬仓似地做了很多东西,可惜我不如你胆大,不敢拿出去展示。”

时穿放心的点点头:“既然你也做了,看来是没什么影响……十年的时间你能做很多东西,嗯,我很好奇,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这一顿饭剩下的时光,在时穿心不在焉中匆匆吃完,海公子与时穿结伴走出餐厅,他往大餐厅里一站,姑娘们望过去的目光全是迷醉的,唯有环娘不理会,她眼巴巴跑到时穿身边,悄声问:“哥哥,你们在房间都吃的什么?我们这里有……那东西说是叫‘黑椒牛Rou’,哥哥吃了吗?”

海公子扑哧一笑,神情自若的吩咐旁边的廖五:“那东西不是牛Rou……算了,这事先放下吧。郁州岛虽然是一个县,但端午节依旧热闹,这两天就是‘端一’了,你们安排一下,从‘端一’到‘端五’,每天给姑娘们安排不同的节目,让她们好好放松一下心情。”

回过身来,海公子打量着那些女子,脸上带着文雅的微笑,继续说:“丫头,我怎会亏待我的客人的……厅里吃的东西……”

环娘兴奋的接上海公子的话头:“那么,你们躲在里面吃什么好东西?是不是很特别,环娘可以尝尝吗?”

海公子哈哈一笑,继续说:“东海县是商人的天下,这里没有我的许可,船只不敢随便入港、出海,我会派人跟着你们,娘子们请放心,我保证拐子们即使在县城看到你们上街,也绝不敢向你们伸哼哼,这里茫茫大海,不需要坟墓的。

至于我和时大郎……这几天有些事情商议,丫头,我俩有事,你们自己玩,端午热闹,你们玩到端五咱们汇合,我和你哥哥与你们一同过节日。”

黄娥脚下动了动,嘴唇蠕动半天,终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她轻轻站起来,福了一礼闪到一边。环娘走了几步,咬着手指站住了,歪着头笑眯眯看着时穿:“环娘我既想跟哥哥在一起,又想去县城过节,怎么办呢?好为难啊。”

时穿摸摸环娘的脑袋:“就几天,这几天以后哥有的是时间,现在我跟海公子有些极重要的事情商议,这关系到我们的未来,等端五那天,我一定陪你们过节日。”

黄娥福了一礼,轻轻拉住环娘,半是说给时穿,半是哄着环娘:“既然如此,我就等哥哥回来……环娘,跟姐姐走吧,这几天姐姐陪你耍。”

时穿与海公子走出餐厅,但在门外海公子站住了脚步,问:“你的语言能力如何?”

时穿想了想:“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学习新的技能,不过是回到过去,而后反复练习而已,所以掌握一项新技能不费神……你需要我学习什么语言?”

海公子回答:“十一郎答应送你几名黑人仆人,那些都是我从索马里部落亲自挑选的,身强力壮,唯一的缺陷就是他们不懂宋语,我平常都是用阿拉伯语与他们交流,你会点阿拉伯语吗?”

时穿回答:“我可以学。”

海公子依旧站住门口不动:“我听说你曾经展示了自己的绘画能力?”

时穿咧开嘴笑了:“我曾是个图书馆管理员,浏览过很多书籍,对于我来说,书籍上的内容不过是我过去的一个个时空碎片而已,我那不是绘画,是把时空碎片印刷到纸想必你也有这个本领。但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你刚才说的话里,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

第116章 幸福在望

第章幸福在望(请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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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公子微微一笑,用前辈对待晚辈的口吻说:“咱们要出远门,走的路很漫长……这里,屋子里的黑仆都留给你,也包括几个印度管家——这些人都在印度土王宫里调教过,会阿拔斯王朝正统的阿拉伯语,以及葡萄牙语……这个,印度有一千多种土邦语,我建议你还是统一用阿拉伯语指挥他们……请稍等一会,我吩咐他们几句。”

不等时穿反应,海公子马上叫来几名仆人,用阿拉伯语吩咐了几句,让这些仆人向时穿重新行礼,见过自己的新主人,时穿赶紧用阿拉伯语吩咐了几句,让仆人们在自己出外期间照顾好那些女孩……

稍后,在仆人惊愕的目光中,时穿尾随着海公子走出了大楼。

粗枝大叶的时穿并没有觉这时海公子嘴边挂着微笑,笑的像一只偷了鸡的狐狸,他只觉得海公子太慷慨了,竟然把全屋里的黑仆印度管家都留给自己……嗯,他若是再把这座房子送给自己,那就更妙了

咱少奋斗多少年啊

笑mimi的时穿乐不可支的随着海公子走上了码头,海公子指着码头上那艘时穿曾于窗前见识过的软帆船,说:“这是我乘坐的船,船上还有五名仆人,回头都送给你,包括这艘船。”

连这儿都给我了,那么,屋子是不是……幸福在望啊,哈……时穿打量着码头上这艘的船,问:“五个人就能操纵这样一艘船?……这船的外形,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海公子语气淡淡的回应:“像不像放大版的美洲杯帆船赛上的赛艇,是吧?没错,这是五百年后出现的飞剪船,载货量四十吨左右,近海走私犯都喜欢用这种船,某段时间,它的身影曾布满了整个地中海,甚至整个世界的海面,包含中国”

时穿点头:“想起来了……船尖的像一把锋利的匕……只是船身的材料不是现代的复合材料,否则它就是一艘完全的现代赛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海公子回答:“这艘船就是我的藏宝库,人们都说我喜欢去海中沉思,其实我是喜欢把东西藏在船上,借出海的机会在船上秘密制作各种器具……上船吧,你的疑问,马上都可以得到解答。”

好吧,今后这是我的船了,我的船长我的船,看起来真美……时穿边走边问:“上船之前我想知道,难道宋人眼睛都瞎了,看不出你这艘船的快,没有人意图仿制吗?”

海公子大笑起来:“十一郎总觉得我怪异,这艘船大约是他觉得最怪异的地方——宋人都不习惯它的高,施衙内只上船过一次,马上被它的高吓坏了,从此,无论怎么劝都不愿再尝试。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让一个安步当车,习惯于每时五公里时的人,猛然享受到时百公里的飞,那他铁定觉得很恐怖。

其他人大约也是这样的感觉,这艘飞剪船用的是软帆,所以它的桅杆是特制的,当船全航行的时候,飞剪船的桅杆承受的风力要比硬帆船巨大,普通的桅杆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风力——你自己是不是也常感觉到,每做出一项革新,都要攀爬整个科技树。

哦,桅杆的材质仅仅是一方面,这种飞剪船提前了五百年,船上的每一块材料都花费了巨额成本,这些成本说出来,能吓坏了那些船主。在他们看来,我用打造一支船队的花费,制作了一艘这样度快的吓人的船,而这艘船用的是软帆,平常操纵硬帆的水手根本不会操纵,不经过长久的学习,连上船做个水手都不合格……宋代可是个航海时代,船夫只要本事好,不愁吃饭的,何必再来我这里学习新的操帆技术?

更况且这艘船载货量不大,上船做水手的人将来估计也不能挣上大钱,所以这船虽有度快、操作人手少的优势,但因为同时存在种种弊端,所以并没有人意图仿效——当然,这也于真实的历史是相仿的。比如宋人笔记中曾详细描述了泉州靠泊的阿拉伯三角帆船,但宋人,直至明清时代的人,何曾想过吸收阿拉伯船软帆的优点?

明清,哼,如果宋代的商业文明得以持续,也许必然会走向吸纳兼容之路,但满族人来了,蒙古人来了,于是我们有了明清,明清重新开始航海,但自从葡萄牙人在澳门建立口岸后,国人从明到清数百年间,目睹着西式大帆船日日进出六百年,何曾想过仿制它们?

所以,我这艘船在海州商人看来,纯粹是一时疯狂的玩具,是败家子行为,不值得效仿,甚至需要引以为戒——十一郎的幼年伙伴,黄家郎黄煜也知道这艘船,你可曾听他说起过?”

时穿表示理解:“明白了,我听说大多数人初次坐快艇,都会吐个天昏地暗,一方面是因为快艇度快,另一方面是由于海浪——那种起伏不定的感觉,再加上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高,会让人失去平衡感,失去对日常世界的熟悉感。”

“没错,即使习惯高飙车的人,也不见得能够适应快艇的摇摆不定,以及它的极端高——海中航行,度的概念与6地不一样,跑了多少度明明白白,而海里唯一的参照物就是船身,所以海船的度是以‘节’来表示的,每时能够跑过多少个船身距离,则度是多少节。

但这种度量是粗略的,每艘船的船身长度不一样……所以海中的航船,换算成6地的时,会让你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恐怕,就是习惯了飙车的人,也不曾在6地开过这度,因此很少有人能适应这艘船的高。在他们看来,这艘船是个危险玩意,根本不值得效仿……

哈哈,也许这时代的子弹度,都不如这船度快,假如这时代有子弹的话。”

时穿跟着一脚踏上了船板,海公子这么极端强调船的度,大约是想让时穿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时穿领会了对方的善意,他紧跟着对方的话题补充说:“这时代应该没有子弹,宋代的火药其实是烟花,配方里面含硫与硝的比例太低,这种比例也许做烟花都不合格,所以才要在其中掺杂砒霜、巴豆等等。那种玩意,按现代的标准衡量,顶多是个烟雾弹,根本不可能推动子弹。”

海公子领着时穿走下了船舱,他随手推开一间舱门,促狭的眨巴着眼睛说:“宋代没有子弹,也许吧。但谁说宋代没有火枪?你不是对我把屋子修在海边很好奇吗,你不是问过我怎么打退了海盗的,这,就是答案”

船舱内很昏暗,飞剪船为了追求船身的流线体,船身上没有开舷窗,此刻屋内只有舱口透下来的一点点微光,借助这微弱的光线,时穿踱着步、打量着这间舱室。

这舱室位于舱口附近,一下楼梯的第一间,按海上规矩,这样的舱室一般都是武器室。

此时,船身动了,顺着敞开的舱口,传来甲板上水手的吆喝声,他们在升船帆。此时,时穿没感觉到高行驶带给他的惊喜,但他感觉到波涛一起一伏,让船身忽上忽下。

这间武器室内的所有东西都是固定的,刀、剑、长枪都固定在墙上,靠墙边还固定着几个大箱子,表面看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但时穿目光扫到一面墙上,立刻惊讶的张大嘴:“居然是火枪,你这金手指开的……我不太清楚火绳枪与燧枪的区别,但看情况,你这枪后面有个转轮,似乎是……”

海公子背着手,平静的说:“全部送给你,怎么样?”

时穿慢慢的走到墙边,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枪,摆弄了两下,枪口对准海公子——这动作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威胁,但对海公子这样的人来说,别说枪中没有装火药了,就是装上火药,又怎能威慑到掌握时空跨越技巧的海公子。

“看来我刚才疏忽了什么”,时穿用枪口指着对方,皱着眉头说:“上船之前,你把仆人都转送给我了,上船之后,你又说要把这艘船送给我,难道……?”

海公子微微一笑:“十年了,我x思夜想十年了,现在找到了你,我就找见了回去的方法,这趟出海就是我的归途,这艘船只会载着你一个人回去……你需要仆人吗?如果你需要驾驶船的人?我会给你留下船上的水手,否则,你恐怕要独自一人驾船回去。”

时穿的枪口垂下了:“你怎么做到的——我是说:你的回家之旅,只有一位旅客吗?”

海公子仰脸望了望舱口,避而不答时穿的问话:“船已经出了码头,现在该拐向东方了,也许我们应该到甲板上去谈话……我还没有问你:当你实现时空跨越的时候,你随身能携带什么物品?”

时穿右手腋下夹着步枪,他用空出来的左手挠了挠脑袋,懊恼的回答:“,我短距离跨越时,还能够保证身上穿着衣服,长距离的话,或者跨越时间太长的话,连衣服都保不住。”

“也就是说,你只能带去知识与本人……看来你进化的还不完全,我可以帮你完善自己的本领,但可惜我无法帮你回到原来的世界——这只能靠你自己。就像你不能携带其他的东西长距离。或者大时间跨度进行穿越一样,我也有能力局限。

我能够实现‘定向’穿越,由自己挑选时间的节点与空间位置,但我同样不能携带其他的物品。或许我比你好一点,我还能穿着衣服四处闲逛。所以想离开这里,只能靠你自己。我可以帮你解决自身的缺陷,帮你继续进化一步,甚至将这些身外之物全部留给你,唯一的要求是:你帮我返回现实世界。

或者,说得更明确点:你帮我返回我所希望生活的时空”

第117章 你就是造物主

第117章你就是造物主(求月票)

“这交易一点不公平”,时穿嘴角撇了撇,冷笑着说:“你走了,剩下我一人多寂寞啊。再说,你利用我完了自己跑路,然后告诉我一切靠自己……我是不是也要像你一样漫长的等待,等待下一个人傻瓜出现——你觉得这可能吗?你不是说‘这片土地是穿越者的禁地’吗,下一个傻瓜能否出现还不一定,出现在哪里就更难确定了,谁知道他是否穿越到了海底,或者大山底下?”

海公子潇洒的轻笑,这种笑容让时穿牙根痒。紧接着。海公子一转身,也不回答,直接往舱口走去,时穿稍稍愣了一下,立刻不客气地腋下夹着长枪,枪口随时随地的隐隐指向对方,大摇大摆跟着海公子走上了甲板。

船到目前没有完全出港,船员们控制着升帆度,主帆已经升起,但侧帆、尾帆还在进行操作——船上只有五名船员,做事情就得按部就班。

此时,船也就是比平常度稍快一点,站在甲板上一点不觉得颠簸,俩人走上前甲板,海公子背转过身,望着渐渐消失的地平线,继续加大筹码诱惑:“好吧,我还有两处6上基给你一处基地就在前方不远处,哦,也就是以后的台湾岛。

我在那里修了座石堡,安放了约两百人,他们主要用途是接应前往日本的商船,修缮遭风暴损坏的船只,以及给船补充食水食粮。你知道的,五大商团与日本通商,每年收益约千万两银子,那就是数百亿贯铜钱……什么,这数目听起来可怕,但你只要想一想,这是国与国的贸易,两国之间的贸易额达到数百亿,那是理所应当而已。

没错,市舶司那里十五税密州海州两州加起来的税额只有千万贯,按这个数目统计,中日之间的贸易额应该在数亿贯而已。可这仅仅是大宋方面的记载,日本记载的白银输出量,难道不能用来参考?平清盛那里,也是有文字存在的,他们也在书写历史。

嘿嘿,做海贸的,哪位船主不想着偷税,海岸线如此漫长,哪里不能停靠?中日之间的贸易只偷税如此少,船主们已经算厚道了——要知道,大宋曾汇集了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财富,这笔巨额财富怎么涓滴汇集到中国的,全是海商一点点搬运来的。如果每笔财富都纳税,哼哼,我怕现在的‘丰亨豫大’会更加恐怖。

这时代的阿富汗统治者(黑汗国)马哈茂德算是亚洲富豪了吧,他每年入侵印度,掠夺庙宇并带回数以十万计奴隶,使得亚洲奴隶市场价格暴跌,连我都因此获益。可他的财富值也就是3o万英镑的黄金,3o万英镑值多少,好吧,算作是3oo万两银子,也就是相当于3oo万贯——东京汴梁城,界巷里的富商一笔交易上千万贯。马哈茂德那令西方人咂舌的财富,也就是汴梁城一名普通商人的单笔交易额而已,没准还是单笔交易额的二十分之一呐。

人蔡京一顿饭吃掉上千贯,被流放的时候随身带了上百船的珠宝。蔡京那厮算宋朝富吗?实话说,即使蔡京的政敌也得承认蔡京不贪污,他的身家,也就是一个宋代普通高官,外加‘当代第一书画家’的财富而已。而3o万英镑的黄金,大约五艘船就可以装下吧。

就在我刚才谈到的那座城堡里,那里面我埋藏了一笔不的财富,用那笔钱,你可以在这个时代舒服自在的享受……如果这还不够的话,我在海州城郊还有一座隐秘的院落,那院落平常由一对老夫妇照管,施家根本不知道那座屋子的存在。而它是我经营的‘最终避难所’,所以那院子存放的财富倒在其次,马哈茂德在这笔财富面前不值一提,但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我保命的依仗。

那座院子地底已经是一座巨大的地下仓库,我埋藏了足以武装五百人的兵甲,以及相应的军火——五百人的武装,足可以让你在末世安稳的生存下去。

如果这还不够,我可以把制作武器、军火的秘密全告诉你,依你的穿越能力,如果再加上足够的钱财、足够的人力资源,相信你会在这个时代呼风唤雨,逍遥自在——即使金人再度入侵,你在大6立脚不住了,可以驾船去我在台湾的石堡藏身,然后,或者去日本,像经营日本商贸的五大客商一样定居于扶桑;或者下南洋,像福建陈氏那样在南洋自建一个国家,而后海阔天空任你飞翔。”

时穿越听越恼火:“你的意思是说:我可能永远回不去了这世界可能永远不会有人来了……你你你,形势都这样了,你还打算一个人拍屁股走?太不仗义了。”

海公子依旧潇洒的微笑着,看着船员喊着号子升起尾帆,此时侧帆已经完全张开,船的度越来越快,听着耳边掠过的风声,时穿悄悄估计了一下:船目前大约在八十码以上。

“在时间的长河里,一百年只是一弹指,很少有人能精确的控制自己,让自己精准的穿越到某年某月,尤其是在中国……你还记得吗,中国的纪年法变过数次,根据考证,中国最早也是用太阳历的(阳历),但后来,西汉太初历确定,从此中国才确定了天干地支纪年法。

太初历,这种纪年法十分不精确,现代人使用庞大的计算机反复计算,连孔圣人的诞辰日改动了几次,最终还是无法确定具体在哪天——去过孔庙吗?民国时代的曲阜孔夫子祭奠日,与2o世纪采用的日期不相同,当然,与21世纪采用的祭祀日期也不同……

我刚才谈到孔圣人的诞辰,是想提醒你,在中国,想进行时间定位有多困难,没有人敢冒这个险,而现在,离金人入侵、北宋灭亡,只剩下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即使我们还有同类人,但凡稍稍有理智的,决不会做出这个决定——因为他们不敢保证自己的时间定位能精确到灾难降临前,并保证自己在浩劫生前安全离开。”

时穿嘴唇蠕动,想说点什么,海公子马上补充:“别奢望改变这一切,眼前这一切就是你的时空锚标,如果这个时空改变了,你将永远失去自己的时空定位,你将永远迷失在时间长河里。”

时穿沉默下来,他低着头打量着腋下的步枪,咬了咬牙,继续保持沉默。

海公子仰起脸来,感受着脸上呼呼地海风,此时,船员们已经升好了帆,正在船长——宋代称纲——的口令下,左右转动着帆,好让船帆吃满风。海公子在一旁看得出神,时穿也被船员熟练的操作吸引……你别说,帆船在海面航行时,那股优雅味道,是大铁船无论如何学不来的。

这是一种舞蹈,海上精灵的舞蹈。

海水在脚下拍击,远眺海上点点的归帆,仰望天空翻卷的彩云,清凉的海风呼呼的吹过,思绪漫天飞舞,在水天之间,总想认真的去思念什么人,总想去体验一种深沉,可是,当思想刚集中起来,便被吹散在空中,索Xing什么都不去想,只感受那种惬意跟心灵的自由。

海公子的话穿越了海风,飘入时穿耳中:“你刚才低头看过火枪?没错,我花了十年努力,努力想建立一支保护自己的力量,但每个时空都有自己运行的规则。我跟你说过,时空强大的惯Xing总想抹去我们这些妖孽的存在,所以我虽然创造了很多跨时代的东西,遗憾的是我没你那么胆大包天,不敢把这些东西暴露出去。

你将看的那些东西,或许具有‘一丝’改变时代的力量——没错,我当初是这样打算的,如果我必须安葬在这个时代,那么我就与可悲的命运鱼死网破,我不信改变不了这一切,改变不了这个时代

你羡慕吗?你理解吗?你心动了吗?现在,我把它们全部留给你,如果你确定自己无法离开,那你就可以站在我十年努力就基础上,尽情的使用它们吧,去创造一个你自己满意的时空,自己满意的世界——这是不是会让你有点救世主的感觉?没错,在那个世界里,你就是造物主,你就是神”

时穿冷冷一笑,轻轻扣动了扳机,火枪上的燧轮出刺啦啦的转动声,火药池边随即诞生一连串火星,紧接着,枪口冒出一团白雾状的硝烟——枪响了,但却没有子弹飞出。

海公子微笑着迎着枪口,他身体纹丝未动,冲时穿淡笑着:“你不应该拿它对着我,你应该知道,这东西对我们没用:对我来说,我能够同时存在于不同的时空,我会选择一个有好结果的时空继续存在下去;而对你来说,你能够时光回溯——事情刚刚开始,你就知道结果。”

甲板上的水手听到枪声,停下手中的活儿,扭脸望向时穿所在的方位,他们也没有惊慌,时穿一眼扫过,就知道他们此前见识过火枪,没准还使用过,所以他们对枪声并不惊讶。他们知道时穿手中的枪,现在已是空膛,所以他们也不惊慌,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等待海公子的下一步命令。

时穿夹着枪,若有所思的说:“啊,锚标。”

海公子大笑起来:“没错,你终于现这里面的奥秘了——我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以你为锚标,以你为时间的定位点,从而确定我选择的时空。而你想离开这里,同样要找到自己的‘锚标’,而后利用这个锚标定位,实现自己的再度跨越。”

“你怎么舍得?”时穿用腋下夹的枪扫了一遍周遭。

第118章 妖与妖之间的交易

第118章妖与妖之间的交易

第118章妖与妖之间的交易

海公子仰天狂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随手一指这艘船,又指了指脚下船舱的位置:“时空的运行,都有本身的惯Xing,所以,请不要钦佩我的慷慨,因为我一旦离开,这些留在本空间的东西,都是干扰我时空定位的杂物,我走后,你如果选择继续等待,那就妥善保管好这些跨时代的东西。否则的话,请在临走前,把这一切都毁灭了——我相信,等你找到离开方法的时候,你同样会感觉到这些物品的干扰。”

时穿点了点头:“我,现在需了解的是:你打算怎么实现你的计划?”

海公子见到时穿态度松动,他欣喜若狂,一拍手:“随我来。”

两人重新回到船舱内,海公子拿了一只烛台,引领着时穿走到船尾,忽的推开其中一间舱房,语气颤动的说:“往里看,这些,全是你的了。”

时穿站在门口,不用向里看就知道,那舱房几乎是一间机器作坊,两台巨大的机床横放在房间里,它们浑身纯铁打造,牢牢地固定在舱板上,它们的分量恰好成为了整艘船的压舱物,使船头高高翘起,然后,尖锐的船首像刺刀一样劈开风浪……

“你是怎么做到的?”时穿走过去,抚摸着两台机床,仰脸问海公子。

“这一切起始很难,但一旦出现第一台母机之后,剩下的就是加速发展了,我们知道整条科技树,而科技的发展总是以加速度运行的”,海公子走过去,伸手抚摸这车床,态度温柔的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他带着回忆的神情继续说:“人类第一台机床是长轴机床,它诞生于甲骨文诞生之前一千六百年……

你忘了我的本领,我可以同时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存在。这就好比同时进行大量的对比试验——我自然而然的知道最正确的方法,知道我该做出的选择”

时穿扬起了下巴:“听你的话,你好像亲身去过欧洲……我记得宋代有一个人写下一部《诸藩志》,书中记录了他对五十个国家的游览,但他最远也就抵达了埃及,看过圣城耶路撒冷。之后,十字军战争爆发了,通向欧洲的路中断……再下来,宋朝对外贸易萎缩,日本成了唯一出口的选择,但朝廷不知道这种情况,以为暂时的贸易萎缩只要通过个人努力就能改变,朝廷上奢侈之风不改,对百姓的赋税越来越重,终于导致经济崩溃……

写书的人似乎姓李,生卒年代很是模糊。而现代,此人的游记被公认为‘不可信’,因为在宋代的交通条件下,用一生的时间横跨欧亚非三大陆,走遍五十多个国家,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是的,‘一生的时间’,远远不够。

所以人们常常猜测,他或许利用了一些别人的笔记,编撰了其中部分内容,把它们夹带进自己的之所以说他编撰了别人的笔记,是因为他书中记述的哪些国家的历史,以及风土人情,完全是真实的。

如此一来,就有一个问题:在他之前,是谁曾游览了那些欧亚非国家,并记录了游记,而后又把游记转送到他手里……”

海公子微笑:“时间,又归结到了‘时间’这个词。确实,在现在的交通状况下,花一辈子时间游览五十个国家,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不过关于他的事儿,我们不用讨论。宋代跨洋出海的人何止十万,有那么一个人出来,代替十万人说话,也不算什么。

可惜,他仅仅抵达了埃及,就停止了前进的脚步,但只要他胆子再大一点,去埃及的亚历山大港搭上船,抵达对岸的西班牙也就一日的航程。而他没做到的事情,许多宋人已经完成了——欧洲这段中世纪历史中,有数位家族在家谱中记录了几位抵达佛罗伦萨公国的中国商人,而我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好吧,说这些毫无意义。总之,我欧洲之行的最大收获是搬回来了一套机床,并以它们作为‘母机’,继续攀爬科技树——有了这套母机,剩下的事就是按我希望的线路,加速发展了。

你在这座武器库看到的箱子,里面装的是手雷,不过,这种手雷依旧要靠点火引燃火绳,有点类似战国时代日本的‘焙烙’,这种武器船员们都用过,他们觉得跟外面道士们装神弄鬼的‘掌心雷’差不多,只是爆炸威力更大而已,所以船员们依然叫它‘掌心雷’,我对这个名字也懒得修改了。

其实,我有条件对它做进一步改进,但我怕技术跨越太大,引起时光之轴的动荡,所以也懒得革新了。

这艘船上藏着我最重要的宝贝,两台机床是其中体积最大的,其他的舱位里还有小型的钳床,旋床,此外就是我的笔记,你可以从我的笔记中了解我每一步的‘进化’,以及对回到现实世界的推测、设计……

现在这艘船即将挂上满帆,我们将全速驶向夷州石堡,在夷州(台湾)石堡里,我安排有二百户仆人,那里气候适宜,土地肥沃,我安排的人,人均开荒约数百亩,因为没有赋税,还常常从路过的船那里获得酬劳,那些人待在夷州都很满意。如今那座石堡已经成了对日贸易的,官府不知情,但海商都知道——不知道的海上也到不了日本。

当然,你如果一心在大陆发展,可能长年累月去不了夷州,我建议你:既然无法掌控,干脆进行松绑。夷州孤悬海外,以国人的乡土情缘,一旦失去了大陆的支持,它必然萧条。而真实的历史也是这样:蒙古入侵之后,宋人对夷州的开发终断;明人重走宋人走过的路,但满清终止了这个行程。

干脆,这次我亲自陪你走一趟,将我存放在那里的藏宝搬空。今后,你只要掌握住大陆对日贸易的源头,夷州就无法摆脱你独立,它必须通过你得到大陆源源不断地人力资源,以及货源。”

海公子手一翻,手上出现了几张文契:“这是我海州城外的藏宝点,文书你先拿着,只要你出示信物,那两个老仆绝不会干涉你的行动……”

时穿接过文契,低头一瞧,乐了:“我怎么记得——这,仿佛就在妙泰庄园隔壁?”

海公子也乐了:“崔县令在海州任上的时候,他女儿那座庄子是我一手经办的,只是常人不知道而已。

没错,崔姑娘,也就是你说的妙泰道姑,她现在住的院子就是我修建的……我听说你在海州,也尝试着把豆腐西施那座院子,地底下全部挖空,大概也是想隐藏什么吧?别费力气了,我已经提前几年,把崔姑娘院子底下挖空了。

那里有三个出入口,它是层层环套、彼此掩护的库中库。在崔姑娘那里,公开的地窖是冰库——宋人喜欢冬季储冰,夏季用来解暑以及降温。从崔姑娘的冰库可以进入我隐藏的库房,方法是……但我建议你轻易不要从哪里出入,以免暴露其中的秘密。

另一处出入口在崔姑娘院中一处小亭,亭心的石桌移动后,会出现一座青铜门,青铜门掀开露出向下的台阶……还有一处出入口是在崔姑娘院中的水井处,但是那口常年封着,以防维护水井的人发觉这个入口——它只能从地库内打开,是地窟的逃生口。

其他还有两处出入口,一在村口,一在我的宅院内,这才是我设计的日常出入口……我笔记里有图纸,你回去慢慢查看……好了,现在我们来谈一谈彼此的天赋与能力,以及咱俩如何配合。”

“那就从你的本领开始”,时穿接着说。

…………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快,飞剪船的船员们在操船的间隙,只看到纲首每日与新上船的那个男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停,两人偶尔也有争吵……但这些都不重要,船员们隐隐知道自家纲首行为很不正常,经常躲在舱里鼓捣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响,可相对船的男子来说,他们原来的纲首(船长)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比如,船员们明明听到新来的男子在舱室里跟纲首大吵,可一错眼的功夫,他居然抱着膀子从甲板上往舱室里钻,有时候他明明在船头,突然凭空出现在船尾。令船员惊诧莫名的是:这厮是怎么在甲板上移动的,竟然没有一位船员看到他的出现与消失……哦,如果刚才他不是待在甲板上,难道他是从海里冒出来的?

再比如,船员正顺风顺水航行着,突然间,那个新来的男人会出现在桅杆边,Yin着脸下令:“转舵,航向东偏北七度,侧帆半迎风……布拉布拉。”

就是这后一项,最令船员恐惧——当他们正在犹豫是否服从命令时,纲首出现了,他同样Yin着脸,说:“听他的,我已经把这艘船送给他了,今后你们是他的人了。”

再然后,船员们获知,在原先的航线上,横着一股海盗,他们正在拦截过往船只,如果船再往前航行一个时辰,便可以卷入战团……当然,这个消息是他们抵达夷州石堡后获知的。获知消息的船员脊梁骨顿时冒出一丝丝凉气:能够穿越海上的重重迷雾,预言式看透前路的危险,这还是人吗?

小船抵达夷州石堡后,海公子并不客气,他先雇人将自己存放在石堡中的物品打包装箱搬到船上,当然,小小的飞剪船装不下那些东西,好在海公子在夷州常年停放着两艘武装巡逻船,东西便被搬运到那两艘船上。

上千号人什么也不干,只为海公子装货,就这样,装运工作做了整整两天,两天里海公子频频接触岛上居民谈心,等到货物装运的差不多了,海公子坦白告诉当地乡丁团练:“这座屋子我已经转卖给了时公子,所以我才要把东西都搬走。至于你们,你们自由了——”

这番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水面,有人情绪激动,有人郁闷,有人热泪盈眶,稍停,一个粗嗓门大嚷:“我们怎么办?纲首把我们召集到这里,一手一脚建好这片基业,就这么一句话,我们之前的活儿白干了?我不服”

第119章 你独一无二

第119章你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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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说明本书不是双穿,如果你要觉得这也算双穿,我也无话可说。另外这几章不是科普,只的设定,以及后续情节的伏笔和悬念。

“归你们自己了”,海公子神态潇洒,风轻云淡的回答:“时穿时长卿今后想待在大陆发展,我内弟施十一郎也顾不上这里,所以,你们去留自便……

“愿意上岸的,你们可以找施衙内,或者时长卿帮助……但我觉得,此处总归是一片基业,头上没有官府征收赋税不说,这里物产丰富,土地肥沃,稻谷一年三熟,加上你们光坐在这里,向往来船只提供补给,就能钱如流水进账,真要回了陆上,回了家乡,哪里去找这样的赚钱生意?

所以,我建议你们不要放弃这么好的所在——如果你们不愿要这儿,想必很多人愿意来抢夺,这座建好的基地不再需要投入,今后只有产出,只要拿根绳索一围,海商们自然会找上门来,免不了支付补给费用,因为他们无可选择。与其把好处便宜他人,不如由你们这些创立者来享受这片乐土……

好吧,我建议你们自己推举一名首领来管理这里。我会留下一套规章制度,指导你们如何管理。而后,时公子在岸上站住脚——这大约要花三两年的功夫吧。那时,你们岸上需要通的关节就由时长卿负责,而你们在岛上做的一切,譬如经营一门很赚钱的生意,挣钱准备养老而已。

等你们年纪大了,挣够了钱了,可以推荐子侄接替自己的位置,然后登岸去找时公子,由他安排你们的身份,使你们可以平安的定居于大陆上……带着自己挣的钱,做一个富富足足的员外郎,安然的度过晚年,然后葬入家族墓地,岂不很好?当然,时长卿跟我内弟替你们做这些,仅仅要求你们看护好这座城堡,别让外人侵占,仅此而已。”

石堡内,接受谈话的人选先是茫然无措,紧接着,他们情绪平静下来,越琢磨海公子的话越有味道,反而获得了一种解脱般的幸福——按大宋法律,出海之人是需要等登记的,逾期不归的话,官府会认为你连续几年没有缴纳相应“丁口税”,干脆开除你的国籍、户籍。此后,若地方官员发现你从从海外偷偷返乡,绝对要缉拿归案并流放远恶军劳穷州……国人乡土观念本来重,大多数人因错过了信风,或者其他原因无法返乡,这辈子心心念念的是叶落归根,死后葬入家族墓地,现在他们有了这样一条路子,什么时候回去反而不急迫了。

红的眼珠见不得白的银子,后路准备好了,眼下的利益争夺便浮现出来,毕竟,个人在夷州的地位决定了他们今后赚钱的多少,这可都是养老钱,由不得人退让……

时穿冷眼看着海公子一句话转移了大家争执的方向,当晚,当地居民开始乱哄哄推举自己的首领,海公子并不干涉大家的行动,他领着自家船员退到码头上,监督最后的货物装船工作。此时,当地居民彻夜未眠,正点着火把连夜推举人选,讨论海公子留下的自治规定——这份乡规民约,是时穿仿照《蓝田乡约》书写的,这正是宋代士大夫推崇的原始民主议会制。

海公子带着得意的神情欣赏着远处的灯火,悠然的对时穿说:“过去,我能时不时来这里巡视一番,以展示自己的影响力,总算对孤悬海外的他们有点控制力。但,敢于冒险出海求生的人都不是善茬,你如果接手之后,不能时常来管束他们……与其让他们心生杂念变成一团散沙,不如让他们自己掌握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话,他们总想着有一天回到岸上,还要指望你的照顾,多少能让你保持一点影响力,至少能照看好这座院落,不至于随意霸占。”

时穿表情冷冷:“哼,你想得太简单了,人心是最难确定的事情——这处石堡嘛,我根本不指望能长期保有。我相信,等他们选好了自家领袖,接着会觉得:有这么一座大石堡空着不准住人,自家议事却要躲在低矮的民居里,实在是憋屈,于是他们会先商议借石堡议事,然后,就是逐步侵占了。

咱们现在能把所有权维持到搬空堡内存货的那一刻,已经算损失最小了,至于今后……今后,如果有一天我无路可走,这地方能给我提供一个借宿的场地,那就不错了。”

海公子哈哈大笑:“对于未来,你说了算……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你——啊,但也请你不要用现代人的道德水准衡量宋人,古人都很讲忠义的,你放心,我这样安排后,他们会很小心的照料这座屋子,即使借住,也会承认你这个主人,你什么时候想来度假,都可以的。”

时穿仰脸叹了口气:“对于未来,我说了算吗?恐怕,有点问题吧近这段旅程,我越来越失去了对未来的把握,比如,我现在就看不到我们回去的旅程是什么样子,歧路太多,反而让我失去了方向感,这是怎么回事?”

海公子嗖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时穿监督货物的搬运,他咯咯笑着,回答:“你应该感到幸运,你的第一次时空旅程,安然的抵达了人间世界。你还应该感到幸运的是,拥有我这个教导者。若干年之后,你会发觉拥有我是多么大的幸运。

要知道,对于我们的这种人来说,自己的同类是最危险的,唯有同类,才可以让自己构筑的世界崩塌;唯有同类,才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存在。所以,我们在旅行中,一旦见到自己的同类,是要不顾一切,首先捕杀的。多么幸运啊,你在懵懂无知的第一次旅行中,获得了同类的教导——你因而拥有两种本领,你因此而独一无二。

现在,你原先的本领变的有点混乱,这……这样的经历我不曾有过,所以我无法给你做出指导,或许,这是你获得两种本领时,引发的必然冲突,耐心点,等你的新本领稳定下来,也许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哦”,时穿呀了一声,放过这话题:“我就不明白,虽然你我失陷在这里,需要面对一个陌生在世界、一群陌生的人,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很惶恐,但对于我们这样的‘妖孽’来说,这并不是问题,我们本来就擅长在陌生的环境漂泊,我们总能找到让自己感到自在与开心生存方式……”

背起手来,时穿也学着海公子的悠然,继续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处,这个时代,应该是一个最好的度假地,来这里放松一下心情,挺好的。可你为什么总想着回去,你固然知道那是个危险之旅,成功的可能Xing很渺茫,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难道你不清楚,对于我们这种徜翔与时光之河的人来说,存在,最重要;寿命、以及存身空间,却不过是一些可供选择的项目而已。”

海公子潇洒的轻笑着:“一切都有原点,一切都必须归于本初——这是你第一次时空旅行,所以你没有顾虑,只有新鲜。但你不知道,我们的时间流动,与常人并不对称,当常人百年后白发苍苍,我们可能依旧青春年少。为了避免的常人怀疑,我们不得不在一段时间后迁移、流浪,以免常人对我们的漫长年轻感到惊讶,于是,迁移与流浪就成为我们的生活常态。

我对不断的新世界并不恐惧,可我已经厌倦了。哼哼,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去另一个世界旅游,并在那个世界度过百年,再回到现实世界时,现实世界可能只过了一眨眼的时光。在这种生活状态下,友人、家人、妻儿,都是我们的奢侈品,我们不得不忍受随时失去他们的状况。

这种失去了根,随波逐流的日子太让人厌烦了,你现在感觉不到,是因为新的玩具上手了,你还充满了新鲜感,但等到漏*点逐渐平息,也许,你就想使用我教你的这一切……

好好努力吧,在这个世界你是全能的,但世界不光由普通人组成,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同样的‘妖’,他们可不是都像我一样良善,你的本领有可能引起他们的嫉妒,或者恐惧,他们会担心你打破他们为所欲为的造物主地位。

当他们决定清除你的干扰时,如果你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想必他们很乐意除去这个软弱的、潜在的时空干扰者的,好让自己的旅行变的更加轻松自在……”

时穿望了望海公子,没有吭气。

其实,海公子一直在回避时穿最初的问题——他是怎么来的这里的,又是怎么失陷在这里。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学会海公子的本领,寻找回到“本初”的道路。

小船在石堡停留了两天后,石堡选出了新首领,海公子与时穿一起见证了新首领上位,并答应他们暂借石堡,把石堡当作临时议政大厅的要求,而后带着这些人赠送的礼物登船返回。

返程一直是高速行驶的,眼见的郁州岛在望,海公子突然说:“开始吧。”

“开始什么”,时穿警惕地望着海公子,马上神色震惊:“你做了什么,我怎么看不到未来了,你——”

海公子依旧保持着他那潇洒地微笑,缓缓地向时穿伸出手:“后事已了,当然是开始新旅程了——我的新旅程,独自上路,真好”

第120章 立志做吃货

第120章立志做吃货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停顿了一下,风凝固了,云不走了,燕子古怪的停滞在空中,一条跃出水面的鱼,带着身上的水珠,静止在海面上,而一贯波涛起复的大海,海水也仿佛凝固……

后甲板上,船老大穆顺正带着水手转帆,他的动作稍稍有点顿挫感,可他自己没有感觉到,船帆在他的指挥下,迎满了风,猎猎的风将船帆吃的饱胀,穆顺欣赏地感受着脚下,脚下的小船仿佛领会到穆顺的照顾,欢快的颤动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船上的另一位乘客,哦,现在是他们的新船主了——膀大腰圆的时穿猛然跳到了甲板上,他疯狂的四处寻找着,,船帆下、索具中,甲板的各个角落,一边找一边大吼:“奶奶的,你对我做了什么?出来,你藏在哪里?”

海公子消失了,整艘船上找不到他的存在。

船老大穆顺感觉新船主有点癫狂,他畏缩的挥挥手,让船员躲着点走路。等时穿似乎已经放弃了他的搜寻,穆顺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在颠簸的甲板上冲时穿鞠躬:“这个……纲首,我家公子走的时候交代了,这艘船该存该留,全由纲首你做主。”

时穿懊恼的直揪头发:“我说,你家公子过去也这样神出鬼没,一去不会吗?”

穆顺恭敬的回答:“这个……我恍惚记得,公子在岸上就曾与纲首,与我们告别了呀;这个,公子过去也常这样,偶尔从一个房间消失,谁都没察觉他什么时候走的,偶尔又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没人看到他怎么进去的……这个,仿佛纲首之前也在练习脚程,是吧?

这种日子久了,大家早习惯公子这样时隐时现,这个,反正公子留下的规矩在,大家该干什么,照干什么。”

时穿想了一会,跺跺脚:“那么,你们现在该干什么,照干什么就是。”

穆顺弯了下腰,做出一个行礼动作,一阵颠簸让他翻身抓住船索,他便这样抓着船索,问时穿:“这个……纲首,在夷州装船的时候,公子让一艘船全装宝货(外贸货物),一艘船全装钱财,还吩咐我们先独自回东海县,两艘装运货物的船在外洋等待命令,纲首,现在大约是到地点了,我们需放缓船速,等待那两艘船吗?”

时穿愣了一下,咬牙切齿的低声诅咒片刻,自言自语的说:“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一定能找到自己的方法——我会回去的”

穆顺停了一会儿,见时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久久不见吩咐,便拱手说:“纲首,我们船速快,再往前走,就是社兵巡逻的海域了,咱必须提前决定。”

时穿突然惊醒,转过脸来望着穆顺,眼里充满血丝。此时,穆顺依旧抓着缆绳,身子在风中摇晃。他静静地等待时穿的命令,谁知时穿却问:“你都有什么本领?”

穆顺知道时穿想问的是什么,恭顺地微微低了一下头,回答:“小老儿生在大名府,十岁时出海闯荡,三十岁时,原本已赚筹足了钱,在家乡娶妻生子,买田修舍住了下来,不合受人诱惑,想着替孩子挣几个嫁妆财礼钱,又登船出海,不幸船只在海上沉没,满船只活下了小老儿一人。幸好海公子过路,把小老儿从海里捞上来。

此后,小老儿便随着海公子讨生活,嗯,几个孩子都用我寄回的钱,娶了媳妇买了地,小老儿奔波惯的人,想着这条命本来就是海公子给的,与其待在乡里老死,不如继续给海公子卖命,如今海公子吩咐过,让小老儿继续跟着纲首,小老儿这条命原本就是捡的,纲首若喜欢,今后小老儿继续跟着纲首。

至于小老儿有什么本领——这个……小老儿也曾闯荡七海,颇识地理,人称‘地理鬼’,此外,小老儿会多种语言,海公子屋中的仆妇,平常,海公子不在的时候,都是小老儿在指挥。”

猎猎风中,时穿无意识的点点头,穆顺抓着索具继续说:“船上另几位伙计,也多是海公子从海龙王那里抢回来的,他们获救的时候比较幼小,海公子拿他们当子侄,手把手教会他们摆弄舱里的那些机床,还教他们玩火枪的技艺,这些孩子都是失籍孤儿,从小跟着海公子长大,如今也没有地方可去,愿意继续追随纲首。”

帆吃满了风,速度很快,船身不时沉下,而后劈开浪花跳出水面,甲板因此很颠簸,老水手穆顺都站不稳,但对面的时穿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存在,他身子一点不因船身的起伏而歪斜,仿佛船的每一个起伏,他都早已提前迎在哪里,等待甲板的归来。

时穿站的很稳,他咧了一下嘴,露出一个苦恼人的笑:“好吧,我身边那么多女孩,就缺少男人照料,那四个小子成家了没有?”

穆顺拱手:“正是成家的年龄,还指望时公子替他们做主,寻个好人家。”

时穿又问:“海公子走之前有没有什么交代……我是说你怎么解释他的离开?”

穆顺拱手:“这个,离开郁州岛之前,嗯,就在纲首登岛的时候,海公子给十一郎送了信,说是施氏海外船队出了状况,他打算亲自前往埃及的亚历山大港处置……这个,这一来一回,没个三五年的时间,恐怕不能回来了。海公子说:海路凶险,若是他去的途中失踪了,施氏产业不能没了照管,所以让衙内到岛上,接手岛上那座城堡,顺便接手岛上的施家社兵、巡逻炮船。”

时穿点点头:“那就好……这厮安排的挺周全啊。好吧,你只管继续航行,身后那两艘船由我来通知,其中一艘船,我会带着他们追逐海公子的脚步去亚历山大港,另一艘装财宝的船,回头它会驶入海州,你把船上的货,都卸载到海公子的秘密庄园里……你知道那座庄子的存在,是吧?就在原先崔知县给妙泰尼姑安排的口粮田附近……”

“这个……”穆顺想了想,问:“那么,纲首不跟我们会东海县了?”

“当然要回,这些东西都是我拿……换回来的,我当然要看着它们落袋平安。哦,岛上还有一群等待我归家的女孩,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穆顺想问:你刚才不是明明说了么,想驾其中一艘船去埃及亚历山大,怎么又说“会跟我们回东海”,难道你能同时存在于两艘船上?后面的船只情况,还是我刚才告诉你的,这……茫茫大海的,难道你能回到之前离开码头那会儿,登上后面的船只,指挥他们分道扬镳?

不过,穆顺多年跟随海公子,已养成了见怪不怪的脾气……开玩笑,海公子已经够古怪的了,先来的纲首比海公子还古怪,我怎么尽伺候这样的怪人……罢罢罢,反正我早该死在大海上,这么多年能活着,已经是赚到的,我有什么怕得?

当夜,郁州岛那种豪宅中,施衙内激动的语不成句,他反复向时穿确认自家姐夫是否动身前往非洲,当消息确定无疑后,衙内搓着手直嚷嚷:“大展宏图啊,大展宏图”——也不知道这话他说的是自己还是他姐夫。

一番感慨过后,施衙内倒是记得时穿的事儿,连忙道歉,而后交代:“大郎,这几**们在岛上,还不知道吧,海州城里,你所推出的香胰以及雪花膏已经卖火了,那些大食胡商带来的玫瑰露是什么价钱,唐朝天宝年间,有记录的就可以卖到千多贯,你们……哦,不是你们,是黄家店铺推出的香胰及雪花膏,前者一小瓶三百文,后者才卖一贯多,家境稍富裕一点的都能买得起,结果货一上柜,就被哄抢一空。

你们走后不久,有苏州客商在黄掌柜店中下了一万条香胰,一万瓶雪花膏的单子,黄掌柜不敢接,说没那么大的生产能力——这次我来的时候,黄掌柜还让我带话给你:可不敢歇息,客人们催货催得急,下个月,每样货至少要各样一千,才能打发得了那些订货的商人。”

时穿诧异的望了施衙内一眼:“我刚才听谁说要‘大展宏图’来着?你的死对头、黄家小子的店生意这么火,你怎么还肯替他传信给我?”

施衙内一脸不屑:“切——你以为我傻,我姐夫那是什么智慧,他定下的规矩,别人能找见缝子?如今我姐夫走了,幸好他把所有伙计都留下来了,我要在其中做出一根针线的变动一有损失,损失的还是我自己的钱财,我又不傻,何必瞎操心?

所以我家店铺过去做什么,现在照常;我过去做吃货儿,现在也照常,绝不改动……哦,我姐夫走了,可他把做主管事的印章留下来了,今后施家的大小钱财都要从衙内我手上过,我啥事不用操心,只管躺到那数钱就行了,这样的好日子我不过,非要像我姐夫一样,忙得像一条脚不点地的老狗,连坐到Yin凉地下吐吐舌头都是享受,那日子,可不是我施衙内喜欢的。

哈哈,我以后该干啥就干啥,花钱再不用经过姐夫的手,连姐夫那份花销我替他花了,今后施家、我父亲来人要钱,那得看衙内我高兴不高兴了。咱家高兴了,不克扣,该多少是多少;衙内我心情不好,该初一给的钱十五给,让他们等着去吧。”

第121章 谁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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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施衙内从怀里掏出一枚田黄石做的狮子形印章,美美地亲了一口,而后手里晃动着那枚狮子章,心满意足:“我姐夫说了,生意就是生意,哪怕是生死大仇,该赚他的钱还要赚,嗯,既然他是生死大仇,赚完了他的钱,可以继续恨他,但绝不能影响对他的继续赚钱计划。

黄小子跟我的仇,是私仇、是情仇,这仇不卖,所以我不能把这仇恨打入成本中。你现在和他合伙赚钱……咱俩情义归情义,可你也要生活,二十位小娘子每天花销不少,我不能让你饿着肚子陪我仇恨黄家小子,所以你该赚的钱只管赚去,这天底下的钱怎么能一个人赚完?真要一个人把所有人的钱都赚完了,那是天下公敌——这样的事,我衙内,我施家绝不干。

所以,你只管跟黄小子做生意,别顾忌我。我施家也有自己赚钱的路子,咱俩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你的东西卖得再火,衙内我不眼红,从今往后,衙内我就是个花钱的主,怎么赚钱的事,让姐夫的伙计操心吧。”

时穿伸手想拍施衙内的肩膀,但想了想,为了不吓着施衙内,他又把手背了起来:“没错啊,衙内,人常说心宽体胖,你胖不胖咱先别说,可你这心胸,实在——别有丘壑。”

施衙内刚才一直小心的侧着身子,见到时穿把手举了举,又背到身后去,他放心的松了口气,拍拍胸膛说:“依我看,趁着如今生意好,你们也别在外面玩了,端五一过就回去,赶紧恢复生产。这种别样的香胰子,刚开始上柜是图个新鲜,如果货物跟得上,那就是门生意了,可不敢耽误。

你家里那群小娘子们胆小,不能抛头露面,做这门生意不是正好,又不太劳累,待在家里就能挣上大钱。等几个月后,小娘子们的父母找上门来,她们各自手中也当有一笔嫁妆了,回乡之后不仅不拖累父母,还能对家中有所补贴……如此一来,即使那些小娘子回乡,父母也不敢嫌弃,哥哥妹妹也要讨好这点,岂不是件善事?”

时穿背着手,望着眼前的大海犯愁:“我也想扩大生意,可这门生意需要大量的脂油与碱面,碱面好说,各大造纸作坊每年采购的量很大,我从中增添一份需求——不很大的需求,倒不至于引发市面缺货。

但脂肪就很难说了,这年头大家都不吃荤,每天宰杀的牲口数目有限,鸡鸭身上能有多少脂肪,还得指望大型牲口身上的油脂,但我如果特意去搜购这些东西,只要有心人注意一下,制作香胰膏的秘密就全曝光了——那玩意工艺并不复杂,技术极其简单。”

施衙内嘿嘿一笑:“我姐夫曾经说过,海中有一种体型巨大的鱼,这种鱼身上的Rou,一条顶得上百十头黄牛,以前他曾训练水手、制作炮船,打算捕捞这种鲸鱼,后来因为销路问题,这种捕捞工作,成了对社兵与巡逻船的训练项目……你如果诚心要做这种生意,我替你想办法。”

施衙内说着,用手在眼前一划拉,大包大揽:“姐夫建这东海庄园,是为了避人耳目。有我老爹的关系,姐夫把东海县上下已经打点遍了。我家有自建码头,船只进出无需经过官府的查验,那东海县的衙役收了钱,平常也不来我们这片地方。我正愁拿不出好处笼络社兵,现在好了,猎捕的巨鲸你包销,咱就把家中年老、闲散的社兵都组织组织,每月给你捕捞一头小鲸鱼。

好啊好啊,某曾跟姐夫干过这活儿,姐夫说这是鲲,真是好大好大,鱼身上割下来的脂肪能堆成山,每月一条,恐怕够你折腾了……这主意怎样?”

时穿拍手:“此事可行——昔日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载:嘉祜中,海州渔人获一物,鱼身而首如虎,亦作虎文;有两短是在肩,爪皆虎也;长八、九尺。视人则泪下。舁至郡中,数日方死。有父老云:‘昔年曾见之,谓之海蛮师’。

据考证,这里所说的‘海蛮师’就是海豹或儒艮,也就是俗称的‘美人鱼’。海州有美人鱼出没,那么鲸鱼也不少,它们二者生长环境、要求的水温都差不多,你家码头前这么大空地,完全可以做家门口挣钱,就近捕捞鲸鱼,而后把鲸鱼拖上岸进行后期处理。等处理完了,将鱼Rou、脂肪,都装进仓库里,地面重新洗刷一下,谁来了也看不出端倪……衙内,没想到你也有智慧?”

施衙内恼怒起来:“你个傻子,说什么呢?这虽然是我姐夫的点子,但他毕竟没实行,衙内我能够落实这点,不也是对姐夫的小小超越吗?我怎么就没智慧了呢?”

时穿一咧嘴,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忘了跟你说,你姐夫把那艘飞剪船送给我了。”

施衙内一摆手:“那玩意对我没有用,你喜欢只管拿去,只是你常年不出海的人,轻易不上那艘船,可惜了,一条快船,从此恐怕要长久停在岸边接灰曝土,可惜了,那可是好快的船啊。”

时穿赞同的嗯了一声:“是呀,真是可惜……你姐夫既然筹划过捕捞鲸鱼,他有没有设想过捕捞的手法。”

“当然设想过,我姐夫说这种鱼身体大,天底下恐怕没有什么渔网能网住这样大的鱼,所以对付这种鱼,应该用床弩。后来打听到床弩不准百姓配备,我姐夫提议设计了一种鱼炮,这种鱼炮用火药推动,能发射梭镖,用梭镖打伤鲸鱼,然后驾着船追逐受伤的鲸鱼……

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受伤的鱼哪管东西南北,只管逃命要紧,海上的渔船如果不知道确定自己的位置,恐怕追着追着,追入茫茫大海之中,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姐夫后来专门培养了一群懂得看牵星板,懂得如何看指南针的船长,但后来,可气的是,大多数人学会了海上定位技术后,宁愿跑商船当水手,也不愿做捕鱼这样既辛苦,又危险的活。

再加上捕捞鲸鱼的收获物也没有人接受销售,而我姐夫生意做开了,也不愿在这里过多投入,所以这事不了了之……如今轮到我掌舵了,我姐夫这一走,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等他回来,还是不是掌管施家的产业,也是一个未知数,便由我来替社兵寻一条出路吧。

这几年我也打听了,渤海湾里出入的鲸鱼不少,还有高丽、倭国沿海也常有鲸鱼出没,咱社兵巡逻也是跑船队,闲着没事捕鱼玩一玩,也可训练各船配合协作吧?倭国高丽沿岸有鲸鱼——鲸鱼体型巨大,能够装得下鲸鱼的渔船体积也不会小,咱即便捕不上鲸鱼,顺带向高丽和倭国夹带一些货物,赚一点私房钱,也是一项收益,是吧?”

明白了,施衙内这是在为自己安排后路啊,海公子走了,留下施家这份产业,不见得会到施衙,而口口声声想做米虫的施衙内也不敢放弃,施家的生意他Cha不上手,那么他就从施家在东海县的仓库群,以及船队入手,只要抢先将海公子建立的私人武装弄到手,无论今后施家生意谁做主,都不能绕过他施十一郎。

这年头,谁都不简单啊。貌似施衙内相貌憨憨,仿佛一个吃货,但谁若只把他当吃货,那他就是个吃货。

别看施衙内现在手头有了姐夫的狮子章,但施家的钱都记在明面上,十一郎动了其中任何一个项目,正好给人免职的口实——唯有海公子建立的东海社兵不在施家账面上,他是海公子独立训练,独立供养的……所以他们挣来的钱也全属于施衙内这位继任者。

等等,刚才施衙内说到鱼炮的时候,谈到用火药推动梭镖,海公子那厮不会把爆炸式火药发明了吧?这未免……

“好得很啊“,时穿笑了,恶狠狠的:”你现在有人有船,捕捞的货物我负责替你销售……现在我们只剩下两样东西了,一样是碱面的来源,另一样是精盐的制作。我有意再跑一趟夷州岛,交给那里的人用晒盐法制作精盐,那里山高水远,没有官府管制,咱们在哪里设置私家盐场,产量无需太高,只要能满足生产需求就行了……”

施衙内咧开大嘴:“哪能啊,可不能只满足你一家的生产……夷州那地方我知道,姐夫常常把它称为台湾岛,我就想不通了那岛哪里弯了,为什么非要叫台湾……好吧,姐夫愿意叫台湾就台湾吧。那石堡中有几百户居民,可惜那个岛距离大陆太远,姐夫一旦走了,恐怕那里的岛民就不受控制了。

这样也好,姐夫把他交到你手里,你去教给他们制作精盐的方法时,不妨让他们稍稍做大一点,我父亲可以动用无为军的力量帮你销货。嘿嘿,那台湾岛无人管束,海水又不值钱,如果能够制作海盐,让精盐的价格下来,我们就指着它说是洗牙沙,比平常食盐的价格略高一点销售,那不是白赚的买卖。

岛上的人有这样的进益,跟大陆也联系紧密了,不是吗?今后我的海船飘到那里,补给不是问题了。”

时穿点点头:“我还知道一项腌Rou的做法,你捕捞的鲸鱼,鱼Rou可以直接在岛上加工成腌Rou,岛上制作的洗牙沙,我们可以冒充倭国的出产,以避人耳目——这不全齐全了?”

两人说话是在码头上进行的,说了这么半天也没有回屋的意思,同样站在码头上的黄娥耐不住了,她提着裙角,领着环娘一路跑来,环娘远远的张开双臂,嚷嚷:“哥哥,郁州小县,端午节也热闹得很,我给你买了好多好东西,快随我去看看吧。”

黄娥走到近前,东张西望:“海公子呢?”

第122章 一堆二手货

第122章一堆二手货(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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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衙内带着一点散漫、一点喜不自禁,抢先替时穿回答:“我姐夫路上接到消息,说是阿非利亚爆发了大规模战争,我们有三艘船被扣,他来不及回岛,自己带上一艘船出发解救去了。”

黄娥止住了脚步,她放下手里提着的裙角,先冲时穿问候,而后好奇的看了施衙内一眼:“我听说阿非利亚距离这里非常遥远,来回一趟恐怕得三五年,而且路途很凶险,沿途海盗不断。”

黄娥这么一说,施衙内想起他应该悲伤,他掀起衣襟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一脸哀伤地说:“这没关系,我姐夫带走的是一艘炮船,速度快火力猛,但比海上争锋的话,这年头没人能胜过它……咦嘻——,可怜我从小在姐夫身边长大,亲爹亲娘也不如姐姐姐夫亲昵,姐夫这一去……”

施衙内起初是装样子,没说几句就开始嚎啕,这是真心实意的嚎啕:“姐姐先走了,姐夫说要继续照顾我,如今他这一走,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虽然知道天下没有人能困住姐夫,但一姐夫被阿非利亚小娘皮勾引了,他岂不又成了别人的姐夫……姐夫,你活活抛煞了我啊,好狠的心”

施衙内哭着哭着,被自己的话感动了,他越哭越伤心,衙内带来的几名随从看不是个事,赶紧上前劝解,时穿起初觉得好笑,到后来也看不下去了,不由自主的骂了两句:“你姐夫这样走,也实在薄情寡义,居然一点都不留恋,这个世界真的不让人留恋吗?时空的漫游者都必须如此斩断情缘吗?

也许,他见惯了分离,已经习惯分离,可也不能……罢了,你姐夫这一走,不见得从此不回来了,也许三五年后,他会在你一个不经意的时间,又带着船队回来,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看好你姐夫的东西……”

时穿或许没想到,海公子走的时机很巧,他是第一家宣布远洋商船出事的人,从他之后,仿佛多米诺骨牌倒下一样,大宋朝的海外商船纷纷出事,十字军在圣城耶路撒冷掀起的那场战火,终于割断了东西方商贸,由此,大宋朝的对外海贸逐步萎缩,市舶司的收益也在逐年下滑……

因为海公子走的巧,此事之后,许多宋船宋商同样无声无息的断了音信,所以,世人都以为海公子跟那些消失了的宋商一样,或者被海盗打劫,船只被击沉;或者滞留在耶路撒冷,成了十字军的战利品……

施衙内哭了许久,才稍稍收住了哭声,黄娥看到时穿站在一边,依旧一付百无聊赖的模样,赶紧半是提醒半是催促的说:“奴家其实想说的是:阿非利亚大陆距离此处如此遥远,你姐夫接到的信,怕是两三年前的吧?海公子现在赶过去,有用吗?”

施衙内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他两眼无神的看着时穿,喃喃:“姐夫……看好他的……对了,大郎,姐夫走的时候告诉我,家里有什么书画上的需求,可以找你解决,家翁前不久传信来,说有一件紧急的大事,必须找两件古董字画送给蔡公相,才能解决难题,家里催得紧,你帮我想想办法。”

黄娥注意的看了眼时穿,小心的问:“字画呀?你怎会……海公子怎么如此了解……哥哥,你不会真是那位嘉兴画家时光吗?”

时穿微微摇头,否认。施衙内马上又想起一事,他转向黄娥,急急说:“娥娘,你父亲已经从江都县送来了信,还派来一位老家人过来,那老家人说:黄大人马上就要接任海州县,如果你不想回江都辗转,不妨先在海州先住着,那老家人会照顾你。

巧了,你舅舅家恰好也派人来了,说是打算看看你……现在这两拨人都住进豆腐西施家附近的客栈,听说舅老爷每天都在训斥你父亲派来的家人,你如果呆在此处无事,收拾收拾准备回吧。”

黄娥看了眼时穿,等待对方的意思。环娘此时正把头扎进时穿怀里,扳着手指头向时穿叙述自己买的新玩意,而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环娘把哥哥留下的钱都花光了,但听说端五节才是最热闹的,环娘还想再去街,哥哥回来了正好,你领我去玩耍一番,可好?”

黄娥听到这里,不等时穿表态,立刻冲施衙内福了一礼,说:“衙内,麻烦你了,我等既然来郁州岛上过端午,怎么样也得等待端午过完了才回去,方是正理。”

旁边的时穿看了黄娥一眼,黄娥微微摇头响应,时穿低头冲环娘笑着说:“环娘啊,我在船上分给你的钱,那可是你将来的嫁妆,怎能一下子都花光呢?”

环娘板着手指说:“环娘还小,不着急嫁出去,再说,哥哥,环娘没了嫁妆,你不会嫌弃吧……啊,哥哥你不知道,草市上的东西可新奇了,环娘从没见过这么多新奇玩意。”

那边,施衙内也不勉强黄娥,他接过话题:“好啊好啊,一样的一样的——郁州岛上都是跑船的渔夫,他们向北到过高丽日本,向南遍游南洋诸国,手头剩下的小玩意都是异域生产的,确实新奇。小环娘把嫁妆钱都花了,其实留下那些新奇玩意当嫁妆,也是一种做法。

大郎你不知,岛上渔民在东海县里,把东西卖的很便宜,反正那都是他们手头剩下的,岛上外人来往不便,价钱卖高了无人来卖。但等你回到岸上,把那些东西拿到扬州苏州去,多卖个三五成的价格不成问题,弄不好还要翻一番,所以呀,环娘把嫁妆钱都花了也不算什么,顶多费一番手脚转卖出去,那也算增值了。”

“不卖不卖”,环娘扎在时穿怀里大声嚷着:“那些物件环娘哥哥喜欢,定要留下时时把玩,哥哥,咱还能挣上钱,你又不嫌弃环娘没嫁妆,是吧?”

黄娥听了这话儿,脸色有点Yin沉,她用眼角悄悄观察时穿的反应,时穿仿佛没听懂,笑眯眯地点头,回答:“原来这里好像是个大宋的跳蚤市场,卖的都是二手货、旧货,明白了,还是环娘有眼光,好,回头哥哥把你买的东西翻新一下,保管增值。”

施衙内见到有点冷场,赶紧岔话:“好啊好啊,大郎,黄姑娘也打算在这儿过端五,我劝你干脆把手里的钱全买成东西,咳咳,姑娘们将来总要买点东西,回家送父母送兄弟,此地这么便宜的货物,错过了便再没有了……娥娘,我跟时大郎刚才计议过了,你们做的香胰、香膏生意还要扩大,如此一来,今后你们也不用愁进项了。”

施衙内转移开了话题,时穿也顺嘴说:“衙内反正也要在岛上多待几天,请帮忙派出一两个懂行情的老家人随我转转,也好帮小娘子们多参谋一下。”

施衙内摆摆手,爽快的答应下来:“我姐夫只给我留了一座空房子,那些得力的家人,不是提前留给你了吗?你只管指派他们去做事,赶紧把我的屋子腾空,这几天我打算收拾一下姐夫的东西,可没那工夫陪你。”

海公子留下了五十余名家丁,其中十男十女是健壮的黑人。这十对男女组成十对家庭,有些家庭已经有一到两个小孩。理论上这些小孩也属于时穿的奴隶,这几天那些小黑孩儿也跑前跑后跟着小娘子们伺候,但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了——大宋律令禁止私人蓄奴,黑人们已服役六七年,再有三四年他们就是自由身了。

不过,关于这点,时穿到不发愁——海公子刻意不教授他们宋语,大宋是有相关释奴法律,那也得有人告诉他们,不是吗?这些人不通当地语言,谁会把这个关键告知他们?时穿自己,还是老水手穆顺?

此外,海公子还留下六名印度高种姓侍女,以及五名印度男仆,其中三名男仆年纪大了,四五十岁的样子,几年前各自与一名印度女仆成婚,也都有了各自的孩子。他们当中一位擅长算术,担任着海公子的财务总管;一个擅长多种语言以及礼节,其中也包括宋语,此人大约是海公子以前的家务总管——也就是内宅管家。

最后那名年长的印度男仆,大约是马车夫或者马厩总管一类的人物,他擅长饲养训练马匹,修理马车,以及驾驶马车出行……但听说他最擅长的是操纵战象,以及驾驭象车。想来,此人原先可能是某个印度土邦的将军,或者国防部长一类的。

还有两名印度男仆都二十出头,听说他们原先是印度某王公的贴身护卫,被阿富汗的马哈茂德俘获后,是海公子用一套瓷器换回来,这两人到海公子手上时舌头已经割去了,不过他们长相非常凶悍,却又非常温顺听话……嗯,以前他们的主子调}教的真不错。

三名印度女仆都是高种姓,她们大都20出头,三名未嫁的女子则岁。六人各个白皮肤,眼珠微微发蓝,臀翘胸挺的,很是惹火。据说她们原先也是印度贵女,受过完整的贵族家庭教育,但后来都成了马哈茂德的俘虏。如果这些女子还在印度的话,海公子那三位稍低种姓的印度仆人,大约这辈子只配仰望她们,不可能把她们娶回家去,因此那三位仆人对此都很满意——估计他们也不想回印度了。

这时代,印度贵族教育是什么?时穿知道,这时代的印度女Xing教育以《爱*经》为主——主要讲的是床上取悦男人的技巧和伺候男人的种种手法,烹饪、管家、疗伤、歌舞、琴技,以及,如何使男人重振雄风……

想到这里,时穿把目光转向剩下三位未婚印度女……

第123章 红粉赠佳人

第123章红粉赠佳人

可惜,三名未嫁的印度女,海公子以前大约都收用过了。这厮,大约没抵御住《爱*经》的诱惑……

奶奶的,二手货……了解到这点后,时穿对“帮别人刷靴子”的事有股本能厌恶,干脆仿照海公子故例,将其中两名女人配给两位印度侍从,只留下一名年纪最小的十八岁女子,让她去照顾黄娥等人的起居……嗯,或许闲暇时间,可以用她来调剂心情,但现在顾不上了——因为时穿还要清点一笔堪比马哈茂德的宝藏。

海公子从马哈茂德那里购买的,还有六位阿拉伯人,这六位属于专业技术人才,有医生,有花匠,有画家,还有一位擅长制作铠甲的铁匠——据说海公子的许多机械部件都出自他之手。

最后的剩下的约十余名仆人都是宋人,属于典型宋代契约仆人,其中有施家家族过来的——他们大约还带有监视任务;也有海公子自己雇佣的,比如厨娘,负责采购食品的买办——海公子终究长了个中国胃;以及负责打扫的三等丫鬟等。

以上,就是海公子用来收买时穿的礼物,当然,这些礼物带有麻痹时穿的作用,是对时穿的一种补偿,那时穿就不客气了,他召集那些仆人宣布了海公子的赠予,顺便询问了一下那些仆人的意愿。

外籍仆人当然无处可去,只能跟着转手的劳务合同随了时穿,本地人当中,施氏家族送来的人,多数愿意继续跟着施衙内,唯有一个十七八岁、名叫小品的女厨娘,这几天跟小娘子们混熟了,愿意继续跟着时穿,而小品的父母也在仆人当中,自然是留下跟随施衙内了。

一番纷扰过后,施衙内跟时穿进行了“财产分割”,除了仆人之外,城堡内凡是施衙内愿意留下的物品,一律随了施衙内,时穿只挑选了几件便于携带的——比如那套欧洲贵族定制的宋代瓷器。

“那玩意虽然是钧窑产的,可式样古里古怪,一点不实用,真不知道你跟我姐夫怎么都看中了它”,施衙内对时穿的爱好表示很不理解:“与那套餐具配套的还有整套银质刀叉,虽然刀叉都是银的,但也不值几个钱么,你若喜欢,全拿去。”

刀叉,哈哈,海公子终究是露了底——这时代,西洋人还没发明刀叉呐,他们如今吃东西,都是用匕首的,或者干脆用手。

施衙内显然很为宋代文化而自豪,他挺了挺胸:“照我说,还是我们皇宋的瓷器瞧着最顺眼,用着最顺手。幸好你把这些东西拿走了,否则,我也是收起来,扔进库房里。如果姐夫今后能回来,它们还能重见天日,否则的话,大约就是一堆库房的破烂了——家翁与兄长也不喜欢这些胡人瓷器。”

稍停,施衙内有点黯然:“不过,我姐姐很喜欢,我姐姐拿姐夫当自己的‘天爷’,凡是姐夫喜欢的,她都喜欢……我说,这套瓷器你爱惜点用,什么时候我想姐姐了,想去你家看一看,你就用这套瓷器招待我。”

时穿笑了:“当**姐夫说,这套瓷器有很多备份,我不信这屋里没有另外的。”

施衙内神情寡寡:“我姐去世的时候,姐夫把好多物品都陪葬了,只留下两套餐具,这些年来,仆人们不小心,总不免磕了碎了,所以,如今只剩下这套完整的,你拿走之后,就是剩下一两只茶碗,恐怕也残缺不全的。”

“这样啊——”,时穿咬了咬牙,坐下郑重承诺:“你放心,这套盘子,我一定不让仆人清洗——我自己洗。”

施衙内郁郁的点了点头,胡乱拱了拱手,引着分到他名下的仆人转身离去。时穿还想拉住对方说几句,但见到对方情绪开始低沉起来,他只好放弃。

转过身来,时穿拍拍手,招呼姑娘们:“来吧,仆人们先上船,留下几名贴身伺候的,我们今天上街过‘端五’,今晚依旧住在堡里,明日一早登船回家……前几天我在岛上订购的皮箱也该到了吧,大家都把箱子整一整,腾出地方放东西,明天一早,我们搬家回海州。”

姑娘们一声欢呼,嘁嘁喳喳的议论起今天穿什么裙子,边谈论边着急着换装。黄娥动作稍慢一会,眨眼间大厅内只剩下她一人……哦,环娘依旧扎在时穿怀里,针头线脑的,说的兴趣盎然。

时穿抬眼看了看黄娥,似乎想说什么,黄娥心中微微一叹,福了一礼告退——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父亲的消息,以及舅父的出现,没解决这些问题之前,实在不知道该跟时穿说什么。

这几天,姑娘们也在逛街,也在玩耍,但各自神情都恹恹的,岸上的情况,城里的拐子,以及未卜的前途……而时穿的归来,仿佛让她们找见了主心骨,顿时,姑娘们像久旱的花骨朵获得雨水的滋润,马上鲜活起来——啊,今天已经是端五的正午,现在龙舟已开赛,岸边抛粽子的人,大约人山人海吧……快点快点,去晚了抢不到好位置

姑娘们彼此催促着,匆匆收拾打扮一番,提上钱袋冲上街,各自怀着血拼到底的决心。

走入东海县城,时穿直感慨,来这郁州城过端午实在是明智。这是个小县,全县人口也就五万左右,分布到城中最多一万出头的样子。在这样的孤岛上过端午,无需担心走丢,哪怕被挤散了,顺着街道找一找,到处都是散落的小娘子们,随时可以找见熟人。

在这种环境下,姑娘们也忘记了胆怯,她们三个一群,领个小黑人东游西转,见到摊子就停步,看见中意的就掏钱买下来,开心了,还扯着嗓门招呼姐妹过来扫荡,街头街尾,全是莺莺燕燕的欢笑声,这一刻,她们暂时忘了过去的悲惨。

自从施衙内告诉她父母的消息后,黄娥一直眉头不展,环娘则万事无忧,天真烂漫。她们两人跟着时穿寸步不离的,只是这两人一个无心购物,一个钱花光了,所以都是走过路过只是错过。最终,环娘抵受不住诱惑,在一个摊子上止步,咬着手指,指点着摊子上的东西说:“哥哥,这人卖的红红蓝蓝小石头,样子虽然丑了点,可是,环娘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彩色石头耶。”

黄娥扫了一眼摊子,轻斥:“环娘,安省点,这破石头有什么稀罕?”

时穿顺势扫了一眼那摊子,顿时迈不动脚步了——摊子上一粒粉红色、一粒黑色的石头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钻石,来自非洲。

摆摊的是一个小男孩,十五六岁,矮矮壮壮的,皮肤很黑。他的年龄比黄娥还大一两岁,自然看不上比他更小的环娘了。听了黄娥的话儿,他抱着胳膊,翻着眼睛说:“去去去,小孩子家闹什么,这是我爷爷从锡兰带回来的宝石,小孩子家不懂,不要胡说。这些石头看起来虽丑,但等到打磨光亮了,每粒都能卖百十贯上下,那时候,你就不觉得它丑了。”

恐怕不全是来自锡兰吧……时穿就手捡起几粒宝石,当然,他特意漏过那枚粉红钻,也漏过了那粒黑金刚,只拿了一粒品相不好的蓝宝石,品评着:“你爷爷眼光不行啊,瞧这粒石头,色泽极其不纯,不仅不透明,还很浑浊,这样的石头即使打磨出来,也卖不出好价钱,再说……”

时穿斜着眼睛看着那个小男孩:“再说,你以为打磨宝石是简单的事情吗?人锡兰人有特殊的工具、特殊的技法,才能打磨掉瑕疵呈现出宝石的光芒,啊,皇宋工匠也有这份技术,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如今这时候,技艺好的工匠都被官家圈在宫里,在金石局制作假古董呐,你能随便找到一位合格匠人,一点不糟蹋的把宝石研磨出来?”

那小男孩瞪着大大的眼睛,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时穿继续打击他:“即便是勉强找到两三个打磨宝石的工匠,可你没听说吗,小朋友,自古以来,宝石的价格两分在石头本身,七分在工匠手艺,一分,只剩下一分利润,属于敢贩售它的人。”

小男孩脸红脖子处的反驳:“不对,海州城里,首饰店掌柜左手一百贯进的货,右手敢卖一千贯……”

“我刚才说的是石头,你说的是首饰——石头打磨成型,成为宝石镶嵌到合适的珠宝上,才能称之为‘首饰’,首饰的利润又是另一回事了,但是对于石头来说,它的贩售者只能赚上一成的利润。”

旁边路过的一名商人正色迷迷看着十余名绝色女娘在街头穿梭,这时得到机会讨好时穿,赶忙Cha嘴说:“小石头,这客官的话没错,你爷爷这批石头,摆了几年摊,总共没有卖出几粒,还不是因为石头品相不好,价格却出奇的高,所以无人问津么。

我看啊,你爷爷也别指望着靠这批石头翻身了,人大多数珠宝行在南洋都有自己的路子,直接采购南洋宝石的,所以他们不会要你这些二手货。零散的小商人,也没能力一口吃下你这么多石头。

我看,你还是算了,随便降点价钱,有客官肯一次Xing把钱付清,吃下你整批货,你好歹也能用这笔钱做点事,省的零打碎敲,都拿钱填了无底洞……嘻嘻,自古宝剑赠烈士,红fen赠佳人。你瞧,难得见到如此多的绝色汇集,小石头你随便喊个价,只要不亏,便讨佳人一笑,值啊……客官,你说是不是?”

时穿看对方色迷迷的脸,只想一拳捣上去……但对方是在为自己帮腔,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是吧。时穿马上露出一个Yin森森的笑,装出一副豪气逼人的态度说:“没错,只要价钱合适,你的货,我包了。”

对面的小石头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陡现一副坚毅的姿态:“罢罢罢,客官,你如能出的起一千贯,这批石头全归你了。”

时穿为对方脸上的坚毅一惊,他双眼一竖,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凝视对方片刻,时穿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小石头在后面直嚷:“客官,回来……八百贯怎么样?”

第124章 如果不差钱

第124章如果不差钱(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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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小搞搞书评:以前看宋时明月,说过那些士大夫总是对屡次入侵大宋的西夏太过纵容,这边劫掠边境那边还有脸来谈和,要岁贡。现在黑龙江方正县也在干这样的事。给鬼子的开拓团立碑纪念。还说什么中华民族的宽大胸怀。我呸。当了汉Jian还想立牌坊。

这时,刚才搭话的那名商人劝解:“客官,你如果不差钱,就当可怜可怜这小子吧。当年,小石头的爷爷家境还算富裕,有两艘船常年跑海外,可惜其中一艘船遭遇风暴,船沉了,全船人只活了他爷爷一个。

据说他爷爷在海里游了三天,才被过路的船救起。事后他爷爷把另一艘船卖了,抚恤了那些丧命的船工,手头虽然剩一点小钱,但身子骨在海里泡得久了,常年累月汤药不断,多少钱都拿去给了药坊。后来,小石头的母亲耐不得清贫改嫁,其父不得不投了大户作船员,常年在海上跑来跑去不着家,家中只剩祖孙俩相依为命。

这批石头是他爷爷历年跑船积下的,最初喊价两万贯,想着,卖出这批石头再买一艘船以便翻身。可接连几波客人看了都嫌卖价太高,他爷爷又不肯降价,随后虽然拆散着卖出去几颗,可好东西被人挑走后,剩下的越来越卖不出价来。

嗯,客官若是不差钱,全当行个善事,把这批石头全买下,好让小石头还了药铺的欠债。”

时穿冲那客商翻了个白眼:“八百贯,八十万个铜板啊,我瞅着客官你一身服饰,也不是缺钱的主儿,你怎么不出这八十万?”

对面的商人转身就走,时穿叹了口气,也准备离开,环娘却不愿走,她眨巴着眼睛说:“小哥哥也是个可怜人啊,唉,早知道如此,环娘就不该买那些东西,当初环娘分到手也有二百多贯,找几个姐姐凑一凑,大约也能凑够钱。”

黄娥在一旁神思不属,似乎没注意到这里的争执,时穿犹豫下:“算了,三百贯买个环娘喜欢,我也忍了,小石头,三百贯,我把货物包了。”

小石头将包裹皮几个角一拎,将那些碎石头卷进包裹里,兴奋的说:“客官,我认得你随行的小厮,这东西需要我送到海公子府上吗?”

时穿从袖筒里摸出三块金铤,随手递给小男孩:“不用了,拿去吧,全当我做善事了。”

小石头接过黄金掂了掂,立刻咧开嘴扔下包裹转身就跑,他的脚步声惊动了黄娥,黄娥叹了口气,俯身拎起包裹说:“哥哥啊,海公子本乡本土的人,与这小男孩恐怕也认识,他都没有花钱救济,或者雇用那小孩的爷爷,必定是有原因的。

这世间,谁辛辛苦苦赚钱是为了养活他人,人世间的苦难,谁有责任自己全担?刚才那个小男孩,明明已到了走投无路的程度,张口依旧要价吓人,像哥哥这样花钱……全天下的苦人多了,难道他们的苦,全是哥哥的责任?”

时穿注视着小石头跑远,他接过黄娥手中的包裹,冷哼一声:“娥娘你不懂,这个小石头,未来恐怕不简单,我今日结下这个善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用……

好吧,那些商人不要这批石头,是因为他们加工器械贫乏,不知道如何‘切割’宝石,只知道打磨抛光,所以这批石头对他们来说,不是太小就是太大——但这一切对我不是问题,海公子不是给我留下了几台机器么?听说那家伙曾加工胡人带来的商品,我正好借此检验一下他的机器,啊,等我把这批石头加工好,每人给你们添一样新奇首饰。”

黄娥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时穿紧跟着问:“你家里人已经知道你的消息,都找上门来了,我怎么看你还闷闷不乐,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黄娥牵上了时穿的衣襟,脸上露出难堪的神情,低低的回答:“哥哥,父亲屡试不第,此前历年参加科考,折腾了母亲的嫁妆,好不容易中了进士,却又从京里带回来一位妾室,这妾室是他在京中的房东之女,他俩回家的时候,妾室肚子都大了,没几个月生下一个小dd……

母亲为此郁郁不欢,不久辞世。但母亲前脚去世,父亲就说他已花妾室的钱,运动上了差遣,今后官事往来多,家中不能无主母,所以立刻扶了妾室做继室……

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女儿,舅舅家对此很气愤。常常说,按照大宋律令,母亲的嫁妆应该留给我,而父亲做官几年,虽然收入不少,可这些收入都在继母手里握着。继母常说父亲得官全是花她的钱,这钱该由她得,她要留给小dd……我舅舅因此跟父亲吵闹不休,要求父亲补上我母亲的嫁妆,否则就告到官里去。

我小时候不懂事,原以为舅舅是真心为我,可这几年我隐约听说,几位舅舅不学无术,大舅也因为科考将家里财产折腾一空,我这次被拐,拐子上前抢我的时候,曾在街角隐约看见舅舅家的仆人——按照大宋律法,我如果死了,母亲那份嫁妆是要被舅舅们拿回去的。

所以,虽说被拐一事或许是巧合,但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娘家人,双方整日争吵不许,却叫娥娘我如何亲近?

这次听说父亲派了家人,舅舅家也派人跟了过来……哥哥,人心叵测,你别告诉他们奴家手里有钱,否则,又是一场不休的抢夺,娥娘恐怕连皮带骨都要被他们拆了。”

时穿挠挠头:“这样啊,你父亲来要人,我如果不放,那我不成了‘拐子第二’了吗?……哦,我或许有办法让你不回家?但你手里的钱,恐怕是瞒不了——海州衙门发的赏钱,以及商人集资抚恤你们的钱,全海州城无人不知,你舅舅与父亲的家人这几天呆在城里不走,恐怕都打听的很清楚了。”

黄娥神情黯然,时穿想了想,突然笑了,他伸了个懒腰:“算了,我们干嘛为明天的事情烦恼,明天还没有到来,而今天是节日,让我们为今天而欢乐吧。”

黄娥呆了一下,嘴角慢慢呈现出一丝笑容:“没错呀,至少我还有哥哥,所有的烦恼哥哥都会替我解决的。”

黄娥说完,也学着时穿那样伸了个懒腰,拉起身边的环娘:“环娘,你还喜欢什么,姐姐买给你?”

环娘歪着脑袋,小心的回答:“环娘不吃闲饭,姐姐给我买东西,需要环娘什么报偿?……啊,我可预先告诉你,环娘只会烧火的。”

黄娥笑得很欢畅:“姐姐以后要环娘做什么,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今天且让我们高高兴兴的玩耍吧。”

说完,黄娥兴冲冲的拉着环娘,融入到节日的人群中。

时穿没有跟着去,他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着两位女孩的身影隐入人群,而后笑眯眯的捡起那包石头,笑眯眯的提着包裹,顺着街道徜翔……

……

第二天一早,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海面,天色还未完全亮透,一队姑娘在火把的映照下,排成一字横队,拖着自己的皮箱从码头上登船,时穿站在船边看着姑娘们的队伍,她们穿着别致妥帖的连衣裙,雪花膏摸得,脸庞格外滋润与清纯,在淡淡的晨雾下,英姿飒爽的拖着行李箱,一路骨碌碌的走在施家码头上……恍惚之间,时穿感觉眼前走过的是一对空姐队伍,她们仪态万方的缓缓走来,又悠闲地登上跳板,一个接一个消失在船舱里。

这些女孩子们都穿着统一款式的衣服,这种几乎完全一样的衣物,给人一种机器大生产的感觉,在这个追求“服妖”讲究新奇的时代,显得很另类。啊,时穿是个男人,替女孩子们选购节日布料的时候,不免粗心大意了点,他采购的料子只有三种颜色,女孩子们经过商议后,决定选用相同的主色调制作制服式衣衫,没想到一不小心,做成了“制*服*诱*惑”。

为了出行方便,姑娘们选择的服装款式是统一的旋裙。旋裙是踢球时的装扮,衣服比较紧身,而因为时穿的发明,姑娘们的衣服上有了扣子,增加了袖口、衣领的设计,以至于这套衣服穿在身上,上身就像一件女式衬衫,扣子扣到脖颈下,显得很利索;下身则是统一的八片裙,腰带一扎,颇有点“制*服*萝*莉”的味道。

时穿特意定制的皮箱也有点现代旅行箱的味道,底部带着两个大大的铁轮,可以拖着走——箱子体型过于庞大,没人帮手的话,也只能拖着走。这箱子高约有九十公分,宽约五十公分,厚度也活像一个殷实人家储物木箱的厚度,打开箱子能放很多东西。

这种箱子在现代人看来有点傻大粗笨,纯牛皮缝制的箱面也给它增加了厚实感,但因为箱子多了两个划时代的设计:轮子和拉杆。使得箱子移动起来很方便,于是,在淡淡的薄雾下,就出现了时穿刚才见过的情景:一队英姿飒爽的女孩,六人一组排成队伍,迈着轻便的步伐,拖着自己的旅行箱,行进在码头上……

这,可不是一队宋代的职业妇女吗?

码头上停靠的不止一条船,不知什么时候,时穿的飞剪船边,又停了一艘载重五百吨左右的货船——正是海公子隐藏在夷州岛的那两艘船之船上装载着他赠与时穿的财宝。姑娘们登船的时候,船上的掌舵人正赶过来询问时穿航向问题……

第125章 明目张胆

第125章明目张胆

女孩子们进入船舱后不久,一名老管家打着哈欠,赶来代替施衙内送行,这位老管家是海公子过去安排在施衙内身边的,与时穿也很熟悉,他频频咂着嘴,熟络的评价刚才见过的情景:“妖,大郎设计的服装……真是妖啊。”

时穿背着手,有点自得的问:“诱惑啊,我听说前几年朝中大臣还上书,要求禁止这种‘服妖’的现象,但后来被人揭发说,那位上书的大臣,自家女儿的服装也很妖,随后这事不了了之……我记得大宋对于服装上的追求,似乎是越别致越好,这个样子,我们下码头的时候,不会引起围观吧?”

老管家打了个哈欠,疲惫的回答:“大郎,小老儿出来的时候,海州城风头最劲的是褚素珍姑娘……论起妖的比赛上,大郎这次恐怕失望了,等你上岸后,去看看褚姑娘的装扮,那才真是妖。”

原来褚姑娘已经把时穿亲手设计的时装穿在身上了,不知道普拉达出现在宋代,该是怎样的轰动……时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那我告辞了,你回头告诉你们衙内,我有空再来拜访。”

老管家哈欠连天:“衙内这几天也是太忙了,之前陪着褚姑娘东跑西颠,四处参加酒会不说,等回到岛上也没有睡觉的工夫,今日没能爬起来给大郎送行,请大郎勿怪。”

时穿抬脚往船上走,等他到了甲板上,回身冲老管家拱手:“这几日多亏衙内照顾,临行前没能拜谢衙内,请老管家代为问候,我这就告辞了。”

船板撤去了,飞剪船开始缓缓移动——直到小船离开码头,时穿才收回拱着的手。但他刚放下手,一转身发现黄娥在舱口,扶着舱门冲甲板上的时穿微笑,笑容里充满发自内心的喜悦。

“笑什么?”时穿问。

“哥哥终于像个正常人了,我真高兴,哥哥知道迎来送往的礼节了。”

就为这儿,笑的跟朵花似的?

这时,穆顺指挥水手升满了主帆,船身吃风一鼓,陡然间开始加速,风声渐渐的大起来,时穿几步赶到舱门口,把黄娥往舱里推搡:“娥娘,快回舱去,这船速度太快,告诉你的姐妹,大家最好待在舱里别乱走动。”

黄娥缩回脑袋,满脸笑容的牵起时穿的手向舱内走。才进入舱门,周围的光线一暗,时穿瞳孔收缩,小心翼翼的用脚寻找着向下的楼梯,黄娥在耳边笑意盈盈的问:“哥哥想好了吗?打算怎么处理我家的事情?”

“哈哈,这世界上,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则万万不能哥现在有钱了,你舅舅就缺钱,哥如果给你舅舅一笔钱,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你说,他还会找闹吗?”

黄娥摇头:“这不行啊。哥哥,你不晓得,无论我手上有多少钱,在奴家没有出嫁前,这钱都是父母的——这是规矩,这是孝道。若是继母知道我私下塞给舅舅钱,无论我塞多少钱,继母都可以明目张胆向舅父讨要,舅父还不能不给,因为他道不过去。”

时穿一声呻吟:“切,真是麻烦,做儿女的没分家钱没有财产权,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黄娥轻笑着,提醒时穿落脚:“这里,哥哥小心……嗯,却还有一种方法,能让娥娘自由,这法子既简单又易行,只看哥哥肯不肯了?”

时穿张了张嘴,却没有询问的意思,只是想拖延时间,果然,意外在他的期待中如约而至——舱面上,穆顺扯着嗓子喊道:“纲首,才进入海州水域,奇怪,巡检船远远的打招呼,让我们停船检查……奇了,海州地界上还有巡检船敢来查这艘船,没见到……呀,纲首,今日船上Cha得不是海公子的旗帜,你看我们是不是换上……?”

“回舱里去”,时穿将黄娥推进舱里,转身回到甲板,轻轻关上舱门——在他关舱门的那一刻,听到舱内传来环娘兴奋的尖叫声。

穆顺上前,低声提醒:“纲首,咱舱里很多东西是不能曝光的,哦,这艘船自东海出港,没有去外洋直奔海州而来,这样的摆渡船,一般是不查验,今日好蹊跷,大郎,你看是不是……”

“不用换旗子”,时穿毫不犹豫的回答:“海公子已经走了,这点早晚人们会知道,所以我们这艘船不能一直挂海公子的旗帜,而我,也要让海州城知道——除了海公子,我也不好惹”

此刻,船舱里不仅有十九名窈窕淑女,还有三十九名家丁……啊,如今时穿也是有家丁的人了,而且那些家丁听不懂别人的话,只听的懂时穿的命令,只要时穿一点头,那只巡检船嘛,大约会因为事故沉没在这里。

时穿双手一背,随着穆顺走上船头,船头上,水手们正左闪右闪,躲避着巡检船的靠帮——对于飞剪船来说,它的船速太快,只要它不愿意,没人能靠上来。

穆顺冲水手们稍稍点点头,水手顿时稳住了船,便接过巡检船抛来的缆索,而后呼着号子将两船拉近,紧接着跟巡检船上一位都巡检出现在对面船头,望见时穿站在船头,那巡都检止住喝骂,眯着眼打量甲板上的时穿。

这位巡检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红衫,脚下穿黑裤子,头戴范阳帽,手里提着一柄朴刀,朴刀已出鞘,他站在对面船头,时不时晃着短刀,加强自己说话的语气。在这名都巡检脚下,是一艘中型巡检船,甲板上,二十多名同样打扮的厢军已经列好了队伍。

时穿漫不经心的扫过对方船头,巡检船船头架设着一具床弩,但操纵床弩的士兵并没有给床弩上弦,他们神色轻松的相互嬉笑,见到时穿走上甲板,还有一两名士兵拱手行礼。

时穿目光继续望向巡检船的中舱,最后把目光焦距定位于都巡检身上,这时,都巡检嘴里咬着朴刀,正顺着摇摇晃晃的缆索向时穿船上攀爬,时穿的目光落在都巡检腰部,那厮腰上挂着识别军牌很陈旧,木牌表面的花纹已经模糊了,部分地方油漆已经脱落……

都巡检的脚已经在时穿船上落定,发觉时穿目光盯在他的军牌上,他挺了挺胸,嗓门却软了下来:“某听说海公子已经出海,却又见到海公子这艘船居然移动了,还听说船上多了许多姑娘……”

时穿咧嘴笑了,吩咐水手:“穆管家,给我把这人叉下去。”

穆顺听了,腰一挺,和蔼的询问那位巡检:“军爷,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那军官吐了口唾沫:“晦气……大郎,怎么我还没开口,你就……这这这,十九多位花枝招展的姑娘,你也不能一人全占了去,站着茅坑不拉屎,实在是……某好歹是个……”

时穿大怒:“穆顺,还不动手。”

穆顺拱了拱手,肩膀横过来,轻轻一撞那军官,军官退后几步,退到了甲板边缘,不甘心的大喊:“大郎,某家世清白,又有官身,配那些姑娘……”

穆顺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他抢上前,轻轻一推都巡检的肩膀,都巡检站立不住,一个倒仰,栽下甲板坠入海中。

巡检船上,其余的兵丁并不上前帮忙,见到长官落水,他们依旧笑眯眯的,不仅没有敌对的意思,反而发出一声哄笑,那都巡检在海里猛灌了几口海水,伸出头来,浮浮沉沉的冲飞剪船大喊:“某是官身啊,几个被拐的小娘皮,怎么就嫁不得我?”

军官喊叫的话,甲板上的时穿并没有在意,他转过头去,Yin着脸看着水手,水手们见到时穿脸色不好,也担心这位新主子不满,赶紧麻利的升起了船帆,只听一声轻微的爆破音,海风将船帆吹胀起来,小船轻盈的绕开巡检船,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扎入海州湾里。

等巡检船望不见了,穆顺拱拱手,向时穿解释:“大郎,那位都巡检是东海县的,我原认识他。东海县城并不大,小娘子昨天穿的别致,满县城撒开手买东西,东海县往日少见如此美貌的女子,更何况还以一十九位齐聚,姹紫嫣红各具风致,这街头巷尾已经传遍了。

哈哈,端二端三的时候,就有人从海州城来,说起大郎把官府的赏金分给姑娘,还教会姑娘一些谋生、治家的手段,故而人人都在讲,如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貌女娘,且嫁妆如此丰厚,娶回去当家主持,真是良配……刚才登船的那位巡检姓连,别看连巡检穿的窝囊,那厮家财可不少,这几年他在官面上把持……”

“哼,小小一个都巡检,也敢来觊觎我家宝贝?他把持官面,很了不起吗?”

穆顺愣了一下,马上躬身:“大郎说得对,小小一巡检也敢拦我们的船,这几年如果不是大家看他听话,哪容得他把持官面——这潭水可肥厚的很啊,不知多少人眼红这里。大郎若是不满意他,小老儿这就给邻近几家打招呼:咱们换人”

稍停,穆顺脸上带着憨笑,补充说:“大郎,姑娘们这一出门,虽然是在东海县闲逛,但那美貌的名声必定传回了州城中,连巡检恐怕是第一个傻大胆,今后大朗门前,恐怕清净不了。”

第126章 找一个依靠

第126章找一个依靠

时穿上上下下打量穆顺一番,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啊,穆管家,你很和我胃口——我跟海公子不同,我喜欢国产货,今后我家的总管就是你了,至于那位印度货,就让他待在城里,帮我接待客人……哈哈,人都说最好的摆谱策略,就是:拿国货糊弄洋人,拿洋货糊弄自己人。城里摆个洋管家,乡下田土让你这个老手出面,咱放心”

穆顺不喜不悲,依旧一脸憨笑:“多谢大郎……小老儿操船多年,终于有机会踏上岸去,这辈子不用担忧死无葬身之地,多谢大郎了。”

“先别谢,麻烦着呐”,时穿一直身后尾随的货船,继续说:“这艘船想必你也认识,海公子藏在夷州的那艘船,船上装载的货物,我想秘密运进崔庄,你帮我。然后嘛……船不能闲靠在码头里腐烂,还需要让它日日运转,这些都是你的事情,今后我的账目归你运作了”

穆顺小心提醒:“大郎,小老儿定居的事情……”

“好办,我家刚好是新户,再添几个人员,顺手的事情”,时穿想了想,又问:“不知以前遇见这样拐卖的事,官府会如何处理?”

穆顺回答:“姑娘被救下来后,官府自然不能一直养着,一般情形下,官府都会在寻亲无望时,由衙门做主嫁给城中百姓。不过,官府出面主持婚嫁的话,挑选的男人不会好到哪里去,多数是一些城中娶不上妻子的鳏寡孤独。

不过,大郎倒不用愁,黄姑娘的家人如今已经寻来了,这说明姑娘们的消息已经传送回家,渐渐的,有能力的家庭会陆续寻来,等再过几个月,前来寻亲的人越来越少,那时官府才会着手处理剩下的小娘子。

小老儿听说,官府把房租付到年底,那么,估计年底之前,官府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大郎,你如果有什么心思,那就要在官府里面早早动手打点。”

黄娥文文Cha话了,声音是从舱口响起的,因为船速过快,她不敢走上甲板,只好扒着舱门说话,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但声音很镇定:“哥哥,这事的善后,奴家原本想等爹爹到了再解决,现在,看连巡检的样子,咱恐怕要早早发动了。哥哥,在桃花观的时候,蒙县尉曾经怀疑你跟金华时家有关系,不如我们给金华时家送封信吧。”

为了不让黄娥说话费力,当然,也为了让自己听的省劲,时穿走到舱门口,打着哈哈说:“金华时家里,我认得谁?……认亲这事,还是算了吧。”

黄娥手指紧紧扒着舱门,指节已经泛白:“哥哥别这么说,你在官府的户籍记录上是无名氏,官府如果想要安置你,随便把你指派给那位寡妇,你连拒绝都不行。”

时穿仰天冷冷一笑:“哈,寡妇,我命由我不由天”

黄娥继续说:“这不行,原本海州县尉马上要卸任了,所以任由哥哥逍遥,现在我父亲跟舅舅家又闹了起来,哥哥不Cha手我的事情,大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没什么,但如果我父亲觉得哥哥是个麻烦,或许抢先下手,先处置了哥哥,那时,娥娘就没了依靠。”

说到这里,黄娥微微一笑:“这道理,也是穆管家刚才说起我才想通——蒙县尉把我们安置在豆腐西施那里,而豆腐西施恰好是个七嫁寡妇,她任由我们改建房屋,一副吃定我们的样子,恐怕心中也早有算计。”

时穿恍然大悟,他摸摸后脑勺,忍不住学着蒙县尉的口头禅,叫了一声苦:“娘也,这段日子顺风顺水,我以为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没想到连我自己也是官府可以随意处置的‘无主物品’,案件的证物之一。”

黄娥继续扒着舱门,轻声提醒:“如今是一个宗法社会,一个人没有‘宗’,那不是无根的浮萍吗?哥哥若想做点什么,最好在我父亲上任之前,替自己找一个依靠。”

时穿默默想了想,冲天空挥了挥拳头:“天呐,我以为能挣开枷锁自由翱翔,没想到这里还有枷锁……难怪海公子也急急忙忙替自己找了棵大树。”

黄娥扒着舱边,轻声提醒:“哥哥,给金华时家或者嘉兴时家写信吧,或许能有用。”

时穿冷笑一声,他转过身去,吩咐船降慢速度,而后背着手走进船舱,回答了黄娥刚才的话:“怎么可能?”

时穿轻轻的扶起了黄娥,将黄娥搂在怀中:“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最讲究血脉清白,怎么可能平白认下我这个陌生人,我自家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黄娥瞪大了眼睛反驳:“大家族最讲究血脉清白?哥哥这话是听谁说的,事实上,恰好相反,大家族最希望的是传承。他们讲究嫡系这不错,但越是大的家族,越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恨不得天下人都随了他们的姓。

一个大家族传承百年,甚至千年,哪个家族中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哪个家族的嫡支能够一直保持自己的嫡支地位,大郎听说过有这样的家族吗?

家族大了,总免不了有些不肖子弟,而越是家族传承悠久,族中的不肖子、寄生虫越多。这样的家族一旦崩溃,无数人就要失去根基——为了保持家族活力,哪个家族不曾悄悄的吸收过一些旁支杂姓,并入自己的家族,以便维持家族‘传承’,因为只要家族不倒,依附家族而寄生的那些人,就能得到保障。这样的事情,哪个家族没做过,那个寄生虫会反对别人养活?

哥哥现在有一个优势,你虽然忘记了过去,但谋生的手段并没有丢下,三星班今后必将名声越来越响亮,他们会干的砖石建筑,那是独一份,怎能不兴旺呢?

另外,这次端午节,咱们离了海州城,但褚姑娘还在,她穿着咱们设计的服饰出去过节,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这之后,我们这些女子谋生的能力也传扬出去,譬如那位连巡检,就敢找上门来试探——而这一些,都是在哥哥的指点下做出来的,哥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不需要家族出钱养活,还能不断的给家族带来名声,甚至家族一些空闲的人手,也能借这个机会进入哥哥的产业,得以养家糊口——这样的美事,哪个家族会拒绝?

之前,哥哥说自己姓‘时’,所以他姓家族只好干咽口水,如今只要哥哥向时家递出一份书信,愿意认祖归宗,剩下的事嘛,时家会做得天衣无缝的,人大家族常干这事。连这点力气都不出,他们以后怎么分享哥哥的成果,以及分享哥哥的成功?”

时穿听了,还没来得及表态,这会功夫,小船已经进入海州港区,开始在船流当中寻找缝隙,准备靠岸。

曾经有人说过,宋代的海船桅杆如林,船头船尾排起来,能够连续不断的从泉州连接到马尼拉,而海州城虽然不是大港,但这里是朝廷的六大茶叶交易中心之船来船往的,距离码头二十海里处的地方,船帆已经如林,越向里走,海面越是显得拥挤,无数的船只正在排队入港,无数的船只上面欢歌笑语。

许多来海州的船商不是第一次来,有些人知道海公子这艘奇怪的怪船,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这艘样式奇怪速度特快的飞剪船就是海公子的名片,所以当快船在传海中快速掠动的时候,不少商人们都站在甲板上指点着飞剪船轻巧的身影,低声评判着。

这艘快船没有停在公众码头,它在船缝中左来右去,灵巧的钻动着掠过船流,小船轻巧一拐,眼前豁然开朗,前方的海面上几乎看不到帆影了。

这座码头是海州盐监的军用码头,也是淮南东路“拔头水军(海岸巡防队)”的锚地之现如今,也成了无为军与海州盐监、当地驻防水军三方联合走私的码头。码头上守卫的士兵显然认识这艘船,沿途寥寥几个巡逻船不仅没有拦阻,反而主动替飞剪船引水。

当然,码头上的士兵显然不知道海公子已经下南洋的消息,他们熟练的接过缆绳,将飞剪船系牢之后,一名巡检还点头哈腰的招呼穆顺:“穆老大,纲首(船主)这些日子来的船少了,兄弟们都快寡淡死了,前几日过节,几个兄弟还琢磨着,纲首也该来了吧……”

巡检的话嘎然而止,他看见船舱里鱼贯钻出十几名衣着艳丽的小娘子,其中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钻进一名大汉的怀中,嘁嘁喳喳的跟大汉说着什么,紧接着,那些女子排成一队,手里拖着大箱子,利索的从甲板上鱼贯而行,钻进了码头上等候的马车……这位巡检可算是在宋代,目睹了制*服*诱*惑的场景。

紧随着上岸的是时穿新获得仆人,因为时穿在海州城的住所地方还不够大,所以登岸的只有六名黑人女仆以及印度管家,他们将负责在城里照顾女孩子的日常起居,以及对小娘子们贴身保护。这些健壮的黑人女仆手里也拖着大箱子,她们麻利的将箱子在马车行李架上码好,而后钻入车厢,让车厢的黑暗吞噬了她们如同黑夜般的身体。

时穿也钻上了马车,马车开走后许久,巡检才回过味来,他赶紧擦干了口水,扯住正在卸货的穆顺结结巴巴的说:“那位大汉我恍惚记得,短发、身材高大……莫非是时大郎那群小娘子,啊,就时大郎从桃花观解救出的那群女子?呀。拐子的眼光果然不错啊。”

穆顺哼了一声,继续卸货,巡检拉住穆顺,眼巴巴的问:“既然是拐子拐卖过来的,她们的父母如果寻访不到的话,大约不会需要多少聘礼——我有一个弟弟,二十出头……”

第127章 新邻居的狂妄

第127章新邻居的狂妄

第127章新邻居的狂妄

穆顺哼了一声:“我听说时大郎的脾气格外燥,海州城内著名的闲汉锦毛鼠,也怕了我家主人的拳头,日日躲着时大郎走,你竟敢……你若有胆量,不妨跟时大郎亲自说说。”

巡检愣了一下,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穆老大,去请你喝酒,不图别的,只求你有时间打听一下,时大郎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这些女孩出嫁?哈哈,官府上头……”

“打住”穆顺厉声说:“别提,我家主人可不是怕威逼的人,不扯上官府还罢,若是你想拿出官府来——你若不想要命了,尽管惹惹?”

“这样啊”,巡检失望的松开手:“也是啊,听说下任海州县的黄大人已经派人过来,准备接其中一个女孩回家……这,官府上,恐怕不敢出头的……”

“剩下的,那就各凭手段了”,穆顺充满嘲讽的说:“可是,刨去官面上的手段,论到城狐社鼠的技艺,你成吗?我劝你掂量掂量自己。”

……

得到海公子的资助后,时大郎回家的旅程不再像出发时那样窘迫,回来的时候,他的队伍增加了几个仆人,带上了更多的行李,但因为有仆人帮手,一路上一点没耽搁,等傍晚时分,车队已经穿过海州城水门(东门),来到了甜水巷巷口。

往日宁静的甜水巷,今日聚集了许多马车——古代的巷道比较狭窄,马车进去不容易调头,所以时穿的马车不得不停在巷口,等待巷内马车忙完手中活儿再依次进入,但这一等就没了数,时穿在车里跟环娘、黄娥把能闲扯的话题都扯完了,巷内依然还在忙碌,时穿顿觉好奇:“奇了,平常这巷子里没什么人往来……你们在车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我要去我要去”,环娘一片天真烂漫,在时穿怀里扭来扭去吵闹。黄娥听到动静,劝解:“环娘,不好,你忘了,我们走的时候,拐子正满城寻找我们,如今巷口突然多了这些人等……你还是等哥哥看完再说吧。”

“无妨的”,时穿毫不在意:“没人敢在我面前撒野,来,环娘,跟哥哥一起去看看。”

黄娥急忙起身:“哥哥,要不要让仆人们戒备?”

时穿摆摆手,领着环娘跳下马车,摇摇摆摆的走入巷子。

巷子内,豆腐西施也在帮忙,只见一大堆仆人围在马车上来来往往,不停从马车上搬下货物,卸下来的既有家具,也有些屋内摆设,比如半人多高的瓷花瓶、精美的瓷凳,粗壮的花瓮……里面连鸡毛掸子、拂尘都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站在巷口,板着一张俏脸不停的呵斥:“小心点,可金贵的东西,磕了、碰了你们赔不起,小心点。”

时穿拉着环娘从车缝里钻过,等他走到自家门前时,豆腐西施正一脸不耐烦,想干想不干的偷懒……当然了,搁谁来帮忙,主人不在却被一个仆人训来训去,都会不耐烦的。没想到豆腐西施一转脸,救星出现了,看到自家房客回来,豆腐西施丢下了手里的物件,笑得像狼外婆遇见小红帽,可是欢实。

“哟,大郎可回来了,不知道出去这一趟,玩的可开心。”

时穿客气了几句,低声问豆腐西施:“这谁呀,如此嚣张,敢堵住我的门……”

出游一趟回来,时穿精神不错,尤其是找到了海公子,他心中重新确立了目标。豆腐西施垂涎欲滴地望跃跃欲试的房客,答:“可不能这么说,总归是街坊邻居……大郎,你出去这几天,海州城可热闹了,那位王相公因要在节日招待客人,听说顾小七娘摆弄茶艺的手段不错,便将她提前接过门。

你瞧,小七娘这才走,顾三娘回来了,这不,正搬家呢。”

门口的俏丫鬟见到时穿抱着个七八岁的女孩,冲这里指指点点,还与豆腐西施鬼祟的交头接耳,她迈着窈窕的步伐,走近两人福一礼,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客气的说:“这位该是李三娘的夫主吧?我家主母今日搬家,忙着安置东西,等过几日安顿了,一定再去拜访左右邻舍。”

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这里忙着呐,你们没事一边去,别在这儿看风景。

豆腐西施脸一沉,扬起手帕正想说几句,那头,时穿虽然不太懂宋朝迎来送往的礼节,但也听出了俏丫鬟话语中的不客气,他哈哈一笑,回身一指巷口:“我家的马车正等在门口,我等你们腾出巷道,才好搬运行李。”

俏丫鬟脸一沉:“我们这里东西多,恐怕要很晚……”

俏丫鬟不知道时穿的深浅,旁边的马车夫听过传闻,见到俏丫鬟说的如此不客气,马车夫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跑过来,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大郎,赏口饭吃吧。我们这里物件零零碎碎,又都是金贵物品,搬动起来不免小心谨慎。这一小心搬运了,动作自然慢了……要不,我等把马车向一边靠靠,先让大郎的马车进去。”

大户人家出来的使女,察言观色的本领都不错,那俏丫鬟见时穿衣着朴素,本想再斥责几句,过过嘴瘾,但看到马车夫小心谨慎的样子,甚至面对时穿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她赶紧收起了怒容,平静的行了个礼,一转身钻进院子。

时穿轻轻点点头,对马车夫说:“我的行李移动方便,再说,李三娘的院落你也知道,马车能直接开进去,你稍停一会,腾出个道来,让我进去,你就可以继续。”

马车夫直呼幸运,连忙起身吆喝:“都停停手,把马车靠边,让大郎的车先过去。”

两外几个马车夫也陪着笑容,不停的冲时穿拱手,手忙脚乱的把马车赶到一边,环娘在时穿怀里扭着身子说:“哥哥,放下我,我去告诉姐姐们。”

环娘脚一落地,立刻跑的没影……不一会儿,一辆辆马车鱼贯进入巷道,驶进了豆腐西施家的院落,当马车最后几辆驶入的时候,俏丫鬟领着一个二十多岁,**打扮的女子出现在门口——这位大约就是顾三娘吧。

顾三娘的母亲顾二嫂在她身后一路小跑,不停的小声说着什么,大约是在劝解**。顾二嫂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男子,都二十多岁,人长得很精壮,这二位大约就是顾二嫂的两个儿子:顾大与顾五。

顾大与顾五远远的冲时穿拱手,一路打拱作揖走入时穿的院子,一旁的豆腐西施赶忙伏在时穿耳边解释:“听说,顾三娘前头嫁的是一名京官,这京官做过几任知州,夫人却没有跟去外任上,唯有顾三娘跟在身边,所以她做主做惯了,脾气未免大了点。”

说完这话儿,豆腐西施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嘬起嫣红的嘴唇,冲时穿耳边轻轻吹口气,咯咯笑着躲开……这个动作一加上,在对面的顾三娘眼中,成了豆腐西施当众与时穿打情骂俏了。

顾三娘在时穿家门口冲时穿微微鞠躬,恰好这时,最后一辆马车从两人当中驶过,时穿的还礼被马车遮挡住,等马车驶过后,两人都直起身来,顾二嫂还在一旁小声劝说着,她的两个儿子依然在打拱作揖,豆腐西施嘴唇又凑到了时穿的耳边,低声说:“顾三娘跟足了那位京官十年,后来当家主母见到顾三娘契约满了,就命她回家……

据说顾三娘替京官生了一儿一女,那京官很宠爱她,容许她带走自己屋里所有的东西,结果顾三娘连一片纸都没有放过,全部搬上了船,那船如今停在码头,日日不停的向下卸货,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据说东西还没有搬完,还有一半在船上。”

时穿看到自己的马车已经走完,他侧脸躲过豆腐西施的嘴唇,随口说:“这么晚了,你也该去磨豆腐了吧?”

豆腐西施一声娇笑:“不急,你那三个徒弟真乖巧,替我打制了一口新石磨……话说回来,你那骡子也很健壮,往日要干一个时辰的活儿,如今用上我家的驴子与你的骡子,小半个时辰就能干完。”

豆腐西施说到这,又一声娇笑:“再说了,我前日看你酿的那些横山豆腐Ru,坛口已能嗅到香味了,看来这事是成了,今后我也不指望单单卖豆腐……嘻嘻,我可是在你家香胰子、香膏产业里,也有股份的啊。”

对面的**行完礼,正等着时穿过来搭讪。没想到那对狗男女开始打情骂俏,而且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存在,而且这俩人就这样勾三搭四的,转身往自家屋内走,似乎急着上*床*相互慰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忍了又忍,开口喊住豆腐西施:“李三娘,我带的仆人太多,今天那些仆人就要下船,听说你家院落还有空房间,租给我住一下。”

顾三娘说话的口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豆腐西施咯咯一笑,扬起手帕指了指时穿:“这事儿,你可要问他。”

时穿根本没听见这话,他头也不抬的往自家屋子走,豆腐西施见状,只好一边扭脸冲**歉意的笑着,脚下不停的尾随时穿走进了自家院落。

**气的浑身哆嗦,她母亲顾二嫂在一旁劝解:“算了算了,这位时大郎脑子被拐子打傻了,一点不知道礼数,三娘莫生气,回屋去吧。”

**鼻子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大将’,以前我见多了大将,便是都监、钤辖这样的官员,又怎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大哥,你去跟他说,他家的闲置屋子,我租定了。”

第129章 只做床上活儿的

第129章只做床上活儿的

第129章只做床上活儿的

时穿Cha嘴打断顾五的话:“什么也别想——你家住不下那是你家的问题,大家彼此关起门来过日子,你家别想我的空房子,我也不关心你家人该怎么住……顾五,看你是邻居,提醒你一句,你三姐现在是平民了,别老拿自己当个人物。”

黄娥静静补充:“不过是一个归家妾当家主母发一声话,她赶紧收拾东西走路。回到家中,居然还妄说什么送名帖——妾有名帖吗?这话要是传到御史耳中,恐怕你三姐原先的夫主也要丢官。

回去劝劝你姐,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刚才的话就当我们没听见,以后住在这巷子,还请你姐姐收起爪牙,平平淡淡的,做个寻常人。”

顾五一头冷汗的拱手。巷子外,顾大一直抱着妹妹回到自家院落才松开手。他刚一松手,顾三娘跳着脚训斥:“大哥,你怎么那么软弱?你说时大将凶恶,自己怕了他还可原谅,但刚才一个丁点大的小姑娘,胎毛还没褪尽,也敢仗着时大将的威风来训斥我,你怎么就不容我回嘴?”

顾大低着头,许久,回了一句嘴:“数落你的那位小娘子,是下一任县尊之女,你不是要往县衙送名帖么,有那位小姑娘在,恐怕如今的县尊不会收你的帖子。”

顾三娘愣了一下,回忆起她见过的满院艳丽,嘟囔:“县尊之女,怎么跟一个大将混在一起?哥哥你莫要哄骗我……哼,县尊算什么,过去,有多少县尊巴结我……”

正说着,顾五一溜小跑进门,压低了嗓门劝解:“三姐,可别说了,刚才你出去后,那小姑娘还说:如果再有人提起名帖一事,她非要把这事捅出去,让御史弹劾你原先的夫主。”

顾三娘声音低了下来:“御史?这关御史什么事?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姑娘,也敢教训我?”

顾五忍了忍,憋不住说:“三姐,她说了:如果妾也敢随便递名帖,御史听到了绝不会轻饶。别说你夫主有‘闺门不谨’之罪,就是接名帖的官员,也免不了一个‘巴结上官,有失官体’……她还说:看在邻居的份上且饶你一次,若明天你去递名帖,知县大人不把你的名帖甩到大街上,她今后改姓顾。”

顾五说这番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着姐姐,但当他把话说完后,并没有意料中的勃然大怒,以及要死要活。顾三娘听了这话愣住了,她愣在那里若有所思,许久过后,自言自语的说:“‘横惯眉头对朱紫’,却也有‘低眉弯腰做白衣’的时候……罢了,我虽然不怕给檀郎惹麻烦,但我那一双儿女,终还要在檀郎那里讨生活,不能给他们带去麻烦啊。

来人,取十九件绸缎……不,二十一件,加上时大将与豆腐西施那份,秋红,来跟我过去道歉。”

顾大劝解:“天色已晚了,妹妹不如明天吧。”

顾三娘咬牙:“今日事,今日了,决不能等到明天。”

这时,豆腐西施的院中,三星班留守的几名徒弟接到消息,跑的满身是汗的从外面赶回来,提心吊胆的拜见自己的师祖,其中一名青年看时穿脸色不错,赶紧打岔:“师祖,你走后不久,三位师傅揽下了王相公后花园的改造工程,于是,这院子每天只能开几个小时工,白日里人来人往,所以我们都是点着火把挖洞的……嗯,师祖有什么吩咐?”

刚才没注意到,院里的地面上已经开了一个小口,不过它位于门房边缘,如今,那里已经挖成一个深深的大坑,坑左右砌上了简单的石墙遮挡,其中一面石墙还留了个口子,附近堆起了高高的土堆。这几位徒孙正在执行时穿临走时的交代:掏空院落底部。

时穿回头望了一下,院里的屋舍还是原样,没来得及推倒重建,看来,工程进度慢了。他想了想,吩咐:“罢了,人都回来了,屋子就照原样吧——这里终究要做骡马店的,房子修得过于精致了,客人担心房价高,不敢上门来,那就惨了。”

一旁的豆腐西施正在摆弄手上的臂钏,她心不在焉的盯着英迪拉,英迪拉感觉到那双目光里的嫉恨,以及警惕,她神色不变的尾随在时穿身后亦步亦趋,装作什么也没察觉。稍倾,豆腐西施反应过来,赶紧挺了挺饱满的胸膛满脸媚笑表忠心:“大郎,看你说的,见外了吧。咱俩什么关系,这屋子你只管放心拆,想怎么折腾,凭你”

其实这个院子不太适合做骡马店,这或许是骡马店终究没有开起来,或者开了生意也不好的原因——甜水巷巷道太窄,虽然院落里有足够的场地让骡马调头,但经历过现代“城市拥堵”的时穿知道,在这种狭窄的巷道内,绝不适合开车往来,光是寻找一个停车的地方,都能令人抓狂。

嗯嗯,有了海公子那份馈赠后,时穿现在已有了新打算,咱现在有钱了,与其对旧房子修修补补的,还要顾忌这儿顾忌那儿,不如从一张白纸画起——这里只是他的临时居所,没必要大动干戈。

“留守的衙役呢?”时穿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询问徒孙。

几名徒孙还没有搭话,豆腐西施赶紧Cha嘴:“那两名衙役守了几天,因为都是年轻人,加上街上热闹的很,便耐不住Xing子回家了。端午节最后几日,他们也就是早晨过来探望一下,一听说时大郎还没有回来,转身就走,从不做片刻耽搁。”

时穿哈哈一笑,并不介怀,又问:“我走这几天,海州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

豆腐西施想了想:“特别——哦,城外某家族坐化了一个高僧,端午节这几天,最大的事就是它了,据说城中的士绅都赶过去上香,很是热闹。”

豆腐西施随即描述起那场热闹,时穿心不在焉的听着,姑娘们听说坐化的就是来他们院中算过命的“大师”,也低声谈论着当日大师的预言……正说着话,顾三娘赶过来了,她也不看时穿Yin沉的脸色,只管盈盈拜下:“大将,三娘我也是急得没法子,不合言语冲撞了大将,如今,三娘知错了,请大将务必原谅……”

时穿皱着眉头,看豆腐西施脚的接过顾三娘赔礼的绸缎,并一边抚摸绸缎,感受绸缎的柔滑,一边抢着替时穿应答:“三娘,什么得罪不得罪,都乡里乡亲的,平常过日子难免磕碰,倒是三娘客气了,这绸缎一送二十多份,奴家实在担当不起。”

时穿不耐烦这样虚情假意的寒暄,看到黄娥也收下了绸缎,还装模作样的跟顾三娘寒暄,他指了指英迪拉:“这里你照顾。”说罢,他抬脚向屋里走。

豆腐西施赶紧低声向顾三娘解释:“他呀,脑子被拐子打坏了,不懂人情世故,三娘心里别有疙瘩,这赔礼的绸缎,我觉得留三份足够了,一份给时大郎,一份给黄姑娘,剩下那份我就不客气了,其余的,请顾三娘拿回去。

三娘,你这次回娘家,大约是要寻个小郎嫁了,我是嫁过的人,知道女人的苦处,你如今没了出息(进项),还如此大手大脚,将来万一花光了手里的钱,可怎么得了?”

顾三娘郑重向豆腐西施行礼:“原是小妹无知,冒犯了李家姐姐,今后还望李家姐姐不计前嫌,多多提醒我……时大将那里……?”

豆腐西施摆手:“瞧你这称呼,都是左右邻舍,不见外的话你喊一声‘大郎’。大郎他脑子虽然不灵光,可也是个直爽人,你如果老是用官名称呼他,那就见外了。”

豆腐西施唠叨着,黄娥那头早不耐烦了,她频频张望时穿的去向,这时实在忍不下去,微微福了一礼,领着英迪拉告退。等她赶到时穿屋里时,时穿正在收拾床铺,黄娥赶紧上前,挤开时穿,脚地铺上新床单,收拾被褥等等,英迪拉只好在一旁站着,吐着口水泡看着黄娥唠叨:“一个归门的妾,也如此张扬。平常这样的妾,都巴不得人忘了她的过去,以便全心全意对待新丈夫,她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过去,还说给知县送名帖。

嘿嘿,每年这样归门的妾不知道有多少,各地知县如果每个都尊重,他还要不要当官了?再说,知县凭什么尊重她,难道她现在还能找自己的夫主沟通?”

环娘兴冲冲地跑进来,见到英迪拉闲站着,黄娥在收拾床,时穿正埋头码放行李箱,她诧异的问英迪拉:“咦,你们那里,‘仆人’都闲站着,指望‘主人’干活儿?……哦,我想起来了,哥哥说这种‘仆人’叫‘公仆’——可你是母的耶”

可惜英迪拉听不懂环娘的话,时穿在一旁叹了口气,解释:“环娘啊,你还小,不懂啊——她这种仆人,是被人专门训练,只会做床上活儿的。”

第130章 摇曳的翘臀

第130章摇曳的翘臀

第130章摇曳的翘臀

ps:特别感谢老哲子、1410-33、huangyuheng、桑林舞、zgboy第三个自己等好友们感谢新老朋友对本书的支持

黄娥脸一红,赶紧掩饰:“啐,哥哥说什么粗话,环娘,这不是好话,别理哥哥。”

环娘自然感觉不到什么话好不好,她挥舞小拳头,嚷嚷:“哥哥,石头,我要看石头。你在东海县买的石头,一路匆匆忙忙,环娘没来得及细看,现在好了,你快拿出来,环娘选一选。”

时穿冲桌子上呶呶嘴,环娘一声尖叫扑到桌前,兴奋地打开桌上的背包,把头钻进包里翻腾着,这一刻,她完全忘了英迪拉的存在。

黄娥停下手,走进英迪拉的身边,警惕的打量一番,挥挥手说:“英娘,你先退下吧,有事我招呼你。”

环娘发出一声尖叫:“找到了”随即,她挥舞着一块蓝布袋,欢呼雀跃。

时穿乘机用阿拉伯语吩咐英迪拉:“你回去收拾,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召唤你。”

英迪拉鞠躬:“主人,我一定洗的干干净净的。”

她把“收拾”这个词,误会成“洗白白”。

时穿脸黑黑的看着英迪拉退下——果然是《爱*经》教导下的贵女,走起路来,那摇曳的翘臀,让人心火旺盛,只想上去摸一把……

黄娥重重的咳嗽一声,把时穿的注意力转移到环娘身上,环娘尖叫着举起一块蓝色石头,喊叫着:“好漂亮耶,哥哥你看,像不像雨后的天空,瓦蓝瓦蓝的,这个颜色环娘喜欢,哥哥,你能把它磨得清清亮亮吗?”

时穿随手捡起那块黑色的钻石,把那块钻石在手里转着把玩:“环娘啊,你刚才拿的那块宝石,叫做‘克什米尔蓝’,这种蓝色就是人们常说的宝石蓝,可你知道吗?黑色的石头也能闪烁出火焰来——这块石头如果加工好了,你可以看到它那独一无二的黑色火焰,这就是黑色金刚石,黑金刚啊。”

“我不要,黑色的,臭臭的,我只喜欢这个蓝,哥哥,你帮我把这块石头琢磨了吧,环娘要拿它做个头簪,呀,做对耳环也不错,蓝汪汪的两滴水在耳边荡漾,是不是更好捏?”

果然,女人跟传说中的龙一样,谈论起这样亮闪闪的东西,眼睛亮的跟宝石一样。

时穿再度捡起那粒粉红钻:“这东西也不错,跟那颗黑金刚一样的Xing质,都能在石头表面闪烁出火焰……”

“红不红,绿不绿的,环娘也不喜欢,哥哥,咱们还是说这个,这个……”环娘终究是正宗宋人,对于粉红色的东西并不特别喜爱,她爱的红色是像血一样的红,像宋军军服一样的朱红色。

时穿一边跟环娘逗着玩,一边随口劝慰黄娥闲聊:“行了行了,别吊着脸,顾三娘只是一个没弄清身份变化,还没适应平民生活的普通人,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只要她别再来惹我,咱何必评价她的Xing子。”

黄娥轻轻地摇了摇头,颦着眉头说:“哥哥,刚才的英娘……咱们小门小户的,找这个一个妖精做什么,既然她无用,不如打发了吧。”

“怎能说无用?”时穿继续跟环娘闹着,随口回答。

“话又听不懂,事情不会做,哥哥,你留下她,莫非是……”

“哈,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女子一举一动都是受过训练的,充满浓浓的女人味,这就是用途——哥哥是男人,你们跟上哥哥,学不来女子的那些细微之处,但身为女人,知道怎么让男人喜爱,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有心留下她,以后专门教你们仪态动作……”

黄娥脸红了,她知道时穿想说什么,红着脸轻斥:“哥哥说什么鬼话……”

看态度,黄娥已不再反对——这年头没有报刊杂志,女人想学的化妆术、仪容仪态知识,都是来自母亲的教导,一群没娘的孩子,若是缺失了这一项教育,在古代中国,无论她们将来怎么能干,拢不住男人的心,终究是枉然。

时穿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蹊跷的话:“《爱*经》上教导的哪些内容,大约千年之后依然有效啊——空姐的下蹲、起卧,走路姿态,可不都是来自《爱*经》的教导?哥既然弄出制*服*诱*惑,干脆就把它弄成完本。

娥娘,英迪拉是天竺王室教育出的女子,又经过大食宫廷的培育,你瞧瞧告诉姐妹们,注意观察英娘的举动,多跟着学,等咱们有机会了,再正式办班教授仪容仪态,哥要把你们各个培养成出色的、独一无二的女子。”

环娘对这些话儿不关心,她的心思完全沉浸在那堆宝石上,在脑袋扎在里面挑了又挑,除了两块钻石,个个都觉得喜爱。黄娥听了这话儿,脸更红了:“哥哥不正经……啊,哪有叫仆人、下人教导自家姑娘的道理。”

“没事,咱可以找几个女先生作掩护,反正英迪拉听不懂中国话,命令她领着你们做动作,咱不说那是‘教授’就行……”

黄娥脸红的不行,赶紧转移话题:“呀,也不知那海公子都送了什么礼物?我下船的时候听穆管家说,那些东西大概能装三百来车,要先存放到海公子的仓库,但自家东西放别人仓库,总不是个长久之计,哥哥,看来咱们需要更大的房子。”

时穿笑了:“我打听了一下,一般像我们这样的状况,官府都是安排在寺院借住,但因为我们是在寺院出事的,所以被安置在豆腐西施家中。我的建议是咱们暂时不用搬,这里好歹住惯了,一动不如一静。”

停了一下,时穿挠了挠头:“再说,如果我们打算另外租房子,以什么名义租呢?官府的安排难道就不顾了?”

黄娥站在床头想了想,回答:“是我急切了,官府如今还没有结案,我们还属于官府的‘证人’,以这种身份出去租房,加上我父亲的身份,现任海州县听了不免多心,算了……可是那些东西怎么办?”

时穿拿起一块石头逗环娘,顺嘴回答:“海公子给我一座乡下的院落,离城不远,就在妙泰……崔姑娘的庄园附近,拿它当仓库好不好吗?”

黄娥咬咬嘴唇:“码头上小偷多,放在船上的货物,半夜三更,四处黑灯瞎火的一谁摸上船去,或者使用什么手法凿穿了船底,咱们不免损失,哥哥,这是要紧,既然决定了,那就跟紧搬运?”

“哈哈,你多了,凿船——做船用的木板都是几寸厚,海公子那艘船是硬木制成,炮弹都打不透,如果人有本事凿穿这样的木板,那咱们别研究火炮了,研究人力的开发吧。”

黄娥其实就是想岔话,对于结果并不在意,她沉默片刻,回答:“哥哥说什么,娥娘听哥哥的好了。”

这句话,其实也是对英迪拉存留问题的回答,黄娥现在见了英迪拉,心中就不舒服,她一个狐媚子,走起路来看得都不顺眼,说话只有哥哥听得懂,那岂不是,岂不是凡是吩咐,都要透过哥哥去做,这个有点不妙啊。

环娘这个小傻瓜,被一堆石头晃花了眼,都不知道帮着说几句,实在是……

正思索着,耳边听到外面大门被拍响,同时听到时穿诧异的问:”娥娘,你看了这堆石头,怎么一点没想法?你也挑挑,挑好了,哥哥精心给你做点首饰当嫁妆。”

环娘慷慨地将她挑剩下的石头拨拉到一边,顺手抢下时穿手里的两块钻石,冲黄娥指点着,邀请说:“姐姐,你看,环娘没挑多少,剩下的,你挑。”

黄娥摇摇头,提醒:“哥哥,外面似乎要来人了,你把这堆石头收拾好,咱要迎接客人。”

来的是蒙县尉,他跑的一身汗,在堂屋坐定后,先仰脸咕噜咕噜喝完了一碗井水,不一会儿,见到时穿领着一大一小两位跟屁虫出现,他顺嘴赞叹一声:“我最爱豆腐西施那口井,这水甜的,啧啧,可惜……”

时穿笑着看着英迪拉给对方递上毛巾,以方便对方擦汗,蒙都头两眼灼灼瞅了英娘(英迪拉)一眼,放下了碗,用毛巾抹抹汗,抱怨说:“大郎,你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我原本指望你在端午节帮着维持一下治安,没想到你却只顾出去游耍……娘也,你走这几天,可把我们忙坏了。”

时穿笑着问:“海州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蒙县尉擦着汗回答:“也没什么大事,一位老和尚坐化了,之前还死了几个人,这些你都知道,后来城中倒是很平静……对了,之前失踪的两个女孩也找见了,说是人把她拐了,丢在一处院落中,结果好几天没人来照顾,两个姑娘饿得没办法,四处寻找食物,被人发觉了,送到官上。”

蒙县尉咂咂嘴,回忆说:“大郎你不在,可是没有看到那父母感激的神情……幸好这几个被拐女子没有被送出城去,奇了怪了,这不是拐子一向的作风,他们拐了女孩扔在一边,这是为什么?难道想警告我们?”

时穿笑着提醒:“也许那些拐子死了呢?比如拐子外出,碰上了硬茬子,从此再没有回去,于是那些小孩就失去了照顾?”

蒙县尉想了想:“有道理啊,端午节这五天,共有十一人死亡,官上事后拘禁了四十多个无赖子。死人先不说,那些被拘留的,多数是趁着节日混水摸鱼,随便轻薄女人的,也许他们当中就有拐子……娘也,大郎提醒的对,我回去查一查。”

时穿随口询问:“这些拘留的小混混,官府会怎么处理?”

蒙县尉一抹嘴:“当然是打几板子,等节日过后全放了,还能怎样?”

第131章 任由走私

第131章任由走私

第131章任由走私

时穿稍稍想了想蒙县尉的恳求,勉强说:“好吧,我既然回来了,从明天起就改正常上班——今后每日上午我就上街溜达溜达,帮你巡逻当早锻炼了。”

蒙县尉一拍桌子:“太好了,时大郎你一人能顶我们快班十五个人,大郎放心,咱不白用你……嗯哪,大郎大约还不知道,娘也,城里面的街道全是肥Rou,通被州衙拿去了,县里面只剩下偏僻的几条街道,真还不好分配捏……”

时穿听到这儿,满头雾水:“你等等,让我消化一会儿——肥Rou?街道?这话什么意思?”

“娘也,你果然不知……”

传说宋代是个冗员特别多的时代,按规定:一个上等县有十五名警察维持治安,这数目大约相当于现代一个街道派出所的四分之一左右。但这数量是太祖开国时代规定的,海州县即使是府,是天下六大茶叶市场之也不好破例。而15个人管这么一座府,是无论如何都顾不过来的,好在也有变通办法——宋代官府的潜规则是:城里依靠“大将”,乡间依靠粮长。

在宋代这个宗法社会里,为了节省行政开支,朝廷在民间鼓励用乡规民约令乡民自律,官府对卖房卖地的种种约束,就是在加强乡规民约的束缚力。同时,官员们还喜欢使用不在官员编制的“大将”来协助维持治安,这“大将”是官,但他又不占用官员编制,朝廷不薪水也不负责升迁,只给一些官员福利待遇,这个不花官府的钱,不影响官员的磨堪。而大将们除了作为赏金猎手协助捕盗外,还有一种额外的犒赏——承包街道治安。

没错,是承包街道治安。承包人即在官府体制之外,但又在体制之他处于通判、判官监督之下,如果做出违法事件,照样会被弹劾丢官。可因他又不在朝廷编制下一有事朝廷处置起来会更加无所顾忌……

“不过,县衙在城外还有许多街道,比如东门最混乱,当然,那里是码头区一整饬好了,也算一块肥Rou。要不,大郎拿走东门外三条街道”,蒙县尉介绍完,向时穿推荐。

作为治安承包人,承包街道治安的“大将”有权向沿街店铺收取一定的“力钱”——也就是治安费。而后,他必须保证店铺的正常经营秩序,如果店铺有投诉,或者店铺内生治安案件,那么承包人必须负责破案,或者协助官府破案……这个协助通常是支付破案费用——瞧,平常收钱的是你,拿钱不办事可不行。出了事,你就必须负责衙役的开销,或者,你自己解决。

因为存在重重制约,所以一般大将都不喜欢承包过多的街道,精力顾不过来是一方面一街道很瘦,收的钱比不上赔出去的,那岂不是亏本了吗?亏本的生意说会做?

东门外码头区就是这样,其人员混杂,很不好管理,但它也确实是一块肥Rou,在东门外开店的,既有大茶商,也有从事海贸的大豪商,那些人只要省心,才不在乎钱财呐……可关键问题是:东门外,从不省心。

“大郎就不一样了”,蒙县尉不停地劝诱:“东门虽然混乱,但锦毛鼠你知道吗,那可是东门最大的势力,他如今见了大郎退避三舍,若大郎肯出面……那锦毛鼠无论怎么闹,能跑出你的掌心吗?

当然,官府决不会袖手,我会派来的衙役跟着你,有什么事,你下手捉拿,而后扔给衙役,让衙役们把那些混子押回县衙,看我来收拾他们……娘也,咱可预先说好了,大郎你拿归拿,可不能动手殴打,街头混混闹事,都是几板子的刑罚,你万一下手没轻重,事情就闹大了。”

“娘的,既让我管,又不准我动手打人,难道只让我背着风景?你你你,你给我的是块肥Rou吗?”时穿抱怨归抱怨,语气里却没有拒绝的意思。东门,码头区,光是这几个关键词,已经让时穿两眼亮的如灯泡。

控制了码头区,那那那,那不是任由我走私吗?

蒙县尉嘴角欣喜若狂的表情一闪而逝,他赶忙站起身来,掩饰的笑着说:“大郎这是答应了,太好了东门外总共十一条街,大郎你先挑三条,剩下的八条街——我让那些大将也去找你,你们结伴行动……娘也,这几日积存的案件太多,大郎你上街后,我正好全力审案子。”

“等等——”试穿听明白了:“原来东门外十一条街,都不曾承包出去,是吧?原来你是拿我作筏子,夹带自己的私货?”

蒙县尉得意的晃晃脑袋,讪笑:“做官不容易啊,大郎,东门外混乱不堪,以前虽然有也有人承包,但总做不长久,如今大郎肯出面,那正好,我顺便把消息放出去,把剩下的街道一起承包出去……大郎,咱俩这么熟了,你权当帮我一个忙,再说,你也不吃亏是吧?

娘也,咱家一个偷懒,衙门里案卷堆积如山,如今上面老不任命新都头,我一副肩膀挑两副担子,你瞧,这已经天黑了,还衙门里还有一堆公务呐。大郎,你先忙,明天咱去县衙,划定街道如何?”

“再等等……”,时穿摸着下巴,笑眯眯的回答:“蒙县尉,你也知道我Xing子躁一遇到闹事的一我忍不住脾气……这大海茫茫的一——我是说万惹我的混子们滚到海里淹死了,算谁的?”

蒙县尉咧嘴一笑,一边告辞一边鬼祟的回答:“啊,娘也,那得看有没有旁观者,若无旁观者,那就是失足落水,失足落水那是天意,怪谁?”

“好,蒙县尉你放心,今后码头上捣蛋的,保管个个喜欢上‘失足落水’——世界从此清净了,不是吗?”

蒙都头低声嘟囔了一句:“娘也,若无旁证,那可是真好。”

时穿笑眯眯的送走蒙县尉,亲自过去关上院门,这时,姑娘们已经歇下了,新来的仆人也各自入睡,唯有洗白白的英迪拉房间,还亮着灯火,房门虚掩着……时穿望着那扇虚掩的门一声轻笑,他背着手在院里巡视一番,如今院中唯有鲁大的几个新徒弟还在点着灯火挖坑,暗沉沉的黑夜里除了沙沙的掘土声,再无其他声音。

时穿满意地站在院里欣赏着这份宁静,眼前这院落虽有种种不方便,但却给时穿一种家的感觉,他背着手心满意足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站在英迪拉门口稍稍犹豫了一下,这个,这块豆腐吃不吃?泡别家的妞儿,总担心疯言疯语糟蹋了名声,但跟自家女使……这算不算风流雅事?

沉默片刻,时穿突然出一声轻笑,清脆一声:“猴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装进兜里的东西,还担心她跑了吗?”这声笑过后,他一扭身回到自己床上,挨着枕头睡着了。

时穿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鲁大等三人上门拜见。

鲁大先上来汇报:“师傅,前几日王相公接了顾七娘进门,随后把我们喊了过去,说是听顾七谈起我们院子里新式凉亭,便要求我们在她花园里也盖一个——嗯,师傅,这凉亭我们只知道该怎么做,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王相公要求有所变化,徒弟们摸不着头绪,还请师傅给解说一下。”

时穿院子里的新式凉亭也没什么出奇的,就是把原先的马棚改建一下,屋顶加了一个百叶窗式结构,人站在地面可以操纵百叶窗,让叶片改变角度以透入光线。

这不是什么要保密的,宋代的建筑水准已经很高,这一点改变不会影响时空,时穿随口问了几句,大致弄清楚王彦章相公后花园的形状,以及顾客的设计要求,他沾起炭笔画了几幅图纸,递给鲁大:“把这几幅图给王相公看看,让他选一个图样,然后我帮你们计算具体的工料,设计工艺流程,你们跟着学,至于学会学不会,就看你们的悟Xing了。”

屈二早有准备,又拿出几份合同来,递给时穿:“师傅,这几样,客户已经有了设计,你走后他们来询问我三星班能不能做,你也帮着看看……”

时穿哈哈一笑:“这么短的时间里连接几份工程,你们的生意很红火吗?有没有想到扩大班子。”

三名徒弟彼此看了一眼,鲁大拱手说:“我们三兄弟商量了一下,今后我负责带领工程队干活,屈二负责账目,李三负责四处揽活,另外采购备料。师傅,我们就三个人,刚跟师傅学了没几天,虽然活路兴旺,但还要边干边学,却没有想到扩大班子。”

时穿拍拍手:“不错,分工很合适,确实兼顾了每个人的特长……以后我要每天逛街巡逻,你们就上午过来,跟我学半个时辰。嗯,想来就来,我是过期不候的。

至于你们揽了什么工程,如果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我可以帮你们筹划一下,具体怎么施工我一概不管,没事别来烦我。”

鲁大鞠躬,感激的说:“师傅,我们三个,都是家里容不下的‘多余人’,跟了师傅没几天也算出息了,如今眼看着生意红火,连将来媳妇的产业也筹划好了——师傅对我们的大恩,弟子感激不尽,只是,嗯,徒弟们的婚事还没着落,师傅你看……”

时穿点点头:“明白了,你们以后来这院子,我决不干涉。自己看中了哪个女孩,你们自己交涉,只要那女孩愿意嫁就行。”

屈二忍不住了:“师傅,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告辞了……嗯,素馨姑娘起床了没有?”

第132章 异常的态度

第132章异常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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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看中了素馨,眼光不错,去找她吧”,时穿摆摆手,心满意足的继续巡视着自己的院子。

早晨这会儿大家都忙,豆腐西施也忙着开门做生意,院里的仆人忙着生火做饭,姑娘忙着梳妆打扮,以及安排今天的值守,院子里三名徒孙还在挖坑,时穿背着手四处转了转,他听到隔壁院落里,顾三娘还在搬东西,但似乎那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因为在一片噪杂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句车夫讨价还价声。

左右无事,时穿走到大门口,手摸上门栓,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出去转转,黄娥牵着环娘匆匆跑出来:“哥哥,你今天最好别出门,我舅舅,还有父亲的老管家该过来拜访了,哥哥出门,娥娘就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时穿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海公子送我两个小手铳,今后我不见得总在院子里呆着,你等等,我拿一个手铳给你防身。”

走了几步,时穿又停住脚步:“算了,这东西是危险物,你掌握不好一走了火,伤了谁都不是好事。”

黄娥摇摇头:“哥哥说的是。我瞧着那三个黑肤女使都健壮得很,哥哥从东海回来,带着那么沉重的箱子,她们搬动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吃力。有她们这把子力气,平常三五个人进来也Sao扰不了。哥哥今后出门上街,也不用顾忌,娥娘不怕的,只是……”

黄娥一贯说话很有条理,今天却显得很混乱。时穿明白对方的担忧,想安慰几句,还没等他想好词,一阵敲门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随即转到大门口,只见一名黑人小孩蹦蹦跳跳的过去开门,门一开,原先时穿雇用的几名婆子进来——假期结束,她们听到时穿已经返回,赶来上工了。

众婆子进门后彼此问候几句,印度管家纳什出现了,时穿将婆子们交给纳什管理,让她们回到各自岗位,紧接着,大门又敲响了,黄娥听到门响,身子一哆嗦,悄悄走近时穿身边,依偎在时穿身旁,紧紧牵起了时穿的手,她的小手,在时穿手里颤抖着。

在纳什的管理下,院内的工作有了头绪,这会儿,不用时穿吩咐,已经有人开了门,环娘见到婆子手快如此,赶紧用小手遮住脸,摇晃着披散的头发嚷嚷:“哎呀,我还没梳头呐,怎么一早就有客人上门。”

环娘这是想拖延时间,门外响起了黄公子黄煜的声音,他轻声笑着说:“那好,我就在门外等着,环娘,你梳头不用太长时间吧?……哈哈,长卿,我今日一早听蒙县尉说你回来了,没有别的事,就过来张望一下,长卿兄看起来一切还好,那我就不打搅了。”

黄煜明显还有事说,但因为时穿还有访客,所以他定下了改日拜访的约定,站在门外拱拱手,转身告辞。可他虽然走了,黄家店铺的掌柜留下来,他挤进门里冲时穿拱手:“大郎,了不得了,我铺子里断货了,你这儿还有储备吗,支援我一点,如今我家铺子连样品都没有了,迫不得已,只好来找你了。”

门外站了一堆人,人丛中,一个仆人打扮的老苍头在院外望见黄娥的身影,激动的浑身发抖,另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则站在那老苍头前方、黄掌柜身后。听了黄掌柜的话,他先是仔细盯了黄掌柜背影一眼,又伸长脖子向院中眺望。

时穿与黄娥已经看清门口的人群,黄娥手抖得厉害,时穿只好站在原地不开口,这名中年人等了一会儿,耐不住了,他冲时穿拱拱手,而后温和的呼唤着黄娥:“娥娘,果然是你,舅舅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苍天有眼啊。”

说话的人衣着朴素,穿一身青衫,部分地方已经洗得发白,他的眉眼跟黄娥有几分相像——这容貌搁在一个中年人身上,算得上文秀了。而如此相貌的中年男,要搁现代也简直是极品,要风度有风度,要阅历有阅历,要钱……似乎缺了点。

黄娥的舅爷一开口,他身后的老苍头忍不住窜了出来,老泪纵横的说:“姑娘啊,都是老仆的照顾不周……”

黄娥也忍不住了,她松开了时穿的手,上前几步,但又猛的站稳了身子,语声颤抖的问了一句:“钱家兄弟没有因此受责罚吧?”

老苍头顾不上回答,抢上前抱住了娥娘,蹲在地上哭的老泪纵横,边哭边回答:“当初琴姑娘离去的时候,我答应看顾姑娘,直到姑娘出嫁,没想到一错手……姑娘放心,老爷已经重重责罚了钱家兄弟,将他两开除了。”

黄娥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声哼极其轻微,只有时穿听到了。

时穿听出来了,那两位钱家兄弟,大约是陪伴黄娥上街,并弄丢了黄娥的仆人,黄娥这是责备父亲手太快,不等查出缘由,就开除了钱家兄弟,以便让事情无可对证,无可追查。

环娘已经放下遮脸的手,她也学着黄娥依偎到时穿怀中,并咬着手指羡慕的看着黄娥。

对面那位黄娥舅爷冲时穿拱手:“敝姓林,名翔,草字伯约,听闻是长卿兄救下了外甥女,学生有礼了……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林家一定铭记在心中。”

黄娥的父亲叫黄翔,字和尘,这位舅爷就林翔,哈哈。

时穿也有模有样的还礼:“伯约兄客气了,当初在下也是为自己拼命,谈什么恩情……”

读书人之间这种见面寒暄,有其固定的模式,你客气来我客气去,当黄娥与老苍头哭的淅沥哗啦的时候,时穿与林翔已经来到了正屋,分宾主落座。尾随的黄家店铺掌柜也占了个光,在旁边陪席上坐着。

因为这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家属,女孩子们得到消息也纷纷走了出来,围在门边侧耳倾听。时穿先拿出一份账簿,呈送给林翔:“这是官府与海州乡亲的犒赏总账,如今这笔钱已经分到了姑娘们的手中,林兄查看一下。”

林翔摆手:“我在县衙已经听说了,这是官府给时兄的赏金,时兄肯分给姑娘们一份,已经是慷慨了,分多分少都是一份恩情,我查看这些干什么。”

时穿愣了,这位舅爷的态度,怎么跟黄娥说的不太一样?

想了想,时穿恍然:“哦,姑娘们各自从赏金里拿出一部分钱,凑了点分子,做点小生意,一边养活自己,我这里还有一份账本,是她们生意的账本,林兄请查看一下。”

林翔盯了老苍头一眼,口气中充满警告:“姑娘们投资小本生意钱,来自时兄的赏金,时兄是个热心肠的人,这份钱是多是少,我们也不该干涉。

另外,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份产业是姑娘们自己为了谋生做的,今后就不要拆散了,时兄的信誉我相信,这份钱便作为姑娘投在时兄这的产业,今后无论怎么着,也算是一份长久的进项。只是要麻烦时兄操心,有愧了。”

时穿挠挠头,突然傻笑起来:“操心不操心我倒不在乎……请原谅,我实在不适合那种文绉绉的说话,所以咱们还是大白话吧——娥娘的产业今后该怎么经营,我不好做主,这个,谁有权做主,我也不清楚……”

林翔Cha嘴:“虽然从律法上来说,娥娘还没有出嫁,她的钱应该由她父母做主,但这份钱却不是娥娘自己的,它来自于大郎的赏金。大郎仁厚,愿意分出一部分来养活姑娘们,那还是这样——大郎的归大郎,大郎愿意分给娥娘一份,那是大郎与娥娘之间的事情,父母也不便干涉。”

时穿听懂了。林翔所说的,是男权社会的潜规则:拐子是覆灭在时穿手中的,所以这份赏金是官府给时穿的,它名义上全归时穿所有,别人一个铜板都得不到。至于时穿怎么分,那是时穿与女孩子们的私下约定,即使到官府打官司,这份钱谁也拿不走,它只能属于时穿。

那么,今后无论黄娥,还是在场的其他女孩,她们的亲戚想向这份钱伸手,从法律上还是人情上,时穿都有权拒绝他们的Cha足。

可是,今天这事有点奇怪,听黄娥的话,似乎这位林翔舅老爷有争产的意思。没错,按宋代法律,女子是有财产权的,女子出嫁之后,如果中途去世了,又没有孩子继承,那么这份财产需要返回娘家——这是法律规定的。

黄娥现在这个样子,她的母亲可以说有孩子,也可以说没孩子,因为古时男尊女卑,没有儿子,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没有后代,她舅舅完全可以把姐姐的嫁妆要回去,大不了把姐姐的女儿也接回家去抚养,以后添一份嫁妆嫁出去——宋代争夺财产的案件,有不少就是这么来的。

如果舅舅再狠心点,把姐姐的女儿中途养没了……谁没有个三灾六病,只要证据充足,官府也没办法,那么,这份财产就完全落到舅舅家了。

根据黄娥介绍的情况,她父亲又娶了继母,继母生下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样的话,身为母亲,不免把财产看的紧了点,一门心思想着将钱财留给自己的儿子女儿,而黄娥的父亲之前参加科举,已经折腾完了家产,连带黄娥母亲的陪嫁,所以黄家现在的财产,都是她继母与其父亲一块挣来的。

妇人家,眼睛不免浅,那位继母想到这份财产要拿出来添补前妻嫁妆的窟窿,心里一定是很Rou疼——如此一来,假如女儿名声坏了,随便给一份浅薄的嫁妆,把她嫁给一个寻常人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所以出了被拐事件后,黄娥才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其中以她的舅舅嫌疑最大,在这种情况下,对面这舅爷一副替黄娥着想的态度,不免让人惊愕了。

第133章 别以为能哄骗

第133章别以为能哄骗

黄娥在那里发呆,她眼睛扫过黄娥父亲派来的苍头,见到那位老苍头只是两眼垂泪,并不上前解释,她的目光又转到黄家店铺掌柜身上。

那黄家店铺掌柜倒是精,赶紧表态:“我黄家只认时大郎,这份产业原本是时大郎一手操办的,至于其他人嘛——黄家不曾与她们合作过。”

黄家店铺掌柜的表态也处于情理当中,香膏与香胰生意背后股东复杂,如果黄家认下来,那么今后随便一个人,找上黄家来要求分红,黄家是承认还是不承认。所以黄家索Xing只认时大郎,至于其他人……那是她们与时大郎之间的事情,黄家不过问、不干涉。

表完这个态度,黄掌柜站起身来:“时大郎今日有客,原本我不该来打扰,只是店铺里有客商坐等,时大郎发个话吧,你这里如果有存货,小老儿先拿几种样子,让客商验一验,后续的货物还请时大郎别耽搁……我记得五天之后又是交货的期限,大郎可要按期交货啊。下一期货物,若能增加数量,我黄家全吃下了,但若是大郎为难,只要不短了数目,也就罢了。”

时穿点点头:“当初制出货样的时候,姑娘们每人分了一些试用,有些姑娘还没舍得开封使用,就让她们给你搜罗一下。”

黄掌柜连忙承诺:“有多少我要多少,还按商议的价格付款。”

林翔静静的看时穿处理完手头的事物,等黄掌柜领着姑娘们离开堂屋,他微笑着拱手:“大郎,娥娘这孩子既然寻回来了,明天我就去衙门上档案,了结这桩案子。”

时穿目光扫到老苍头身上,老苍头站了出来:“娥娘自有父母,认归娥娘的事情,应该由其父母出面。舅老爷这是多虑了。”

林翔一声轻笑:“黄兄如果把我甥女照顾的好,也不会被人拐去。如今既然知道了甥女的下落,还迟迟不领回家去,这也算照顾的好吗?”

老苍头沉声回答:“舅老爷,娥娘如果归到林家,那也要林氏族中出面,官上办好正式的收养文书才行,如果没有收养文书,官府恐怕不会许可。所以舅老爷刚才说的全没用,你若有心,那就先去把娥娘的收养文书办了。”

林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黄娥在那里低头不语。老苍头马上补充:“舅老爷别以为时大郎脑子傻了,一两句话就可以哄骗走我家姑娘,这事,时大郎说了不算,终究还是要官上出面。”

林翔恼怒的说:“我家外甥女也是个金贵的人,你瞧瞧这座大院子,明明是一座骡马殿的布局,院子中还挖了一个大坑,这样的院子能住吗?黄兄如果疼爱女儿,怎么不给女儿另外租一个房子?黄兄不出面,我这个做舅舅的,帮女儿一把,又怎么了?”

两人争执不下,时穿苦恼的挠挠脑袋,他想发脾气,但……毕竟是黄娥的亲人啊:“罢了,你们要吵回家去,这屋子怎么不能住了?大家不都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吗?那老苍头说得对,这事我做不了主,要吵别在我这里吵。”

黄娥伸手拉住时穿:“哥哥……”

定了定神,黄娥转向了自己的舅舅与老苍头:“娥娘在这里住得很好,这也是官府安排的居所,父亲来海州赴任之前,娥娘打算继续住在这里。”

林翔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老苍头面色很勉强:“这座大杂院,人来人往,小姐的闺誉……”

娥娘细声细气的说:“孙叔,爹爹怕是也没有给你闲钱租房子吧?”

老苍头脸红了一下:“姑娘不要烦恼,老爷虽然没有让我带太多闲钱,但家里情况你也知道……老爷临走时吩咐了,决不能亏待姑娘,我这就去海州县投帖子,那海州县怎能不顾及同僚之情,接到帖子他一定会行个方便的。”

海州县马上要跟黄娥的父亲交接,为官一任,按古时记账的混乱,只要继任者想为难前任,总能找出办法。老苍头只要确认黄娥的身份,现任海州知县绝对会妥善照顾黄娥的,这一点上,林翔明显没有优势。

黄娥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决:“我也知道拦不住海州县……孙叔叔,海州城并不平静,前几日城中还发现拐子,如果海州县要给我另外租房子,我一定要跟哥哥住在一起,唯有哥哥才能镇得住那些拐子。否则,我打死也不搬。”

老苍头与林翔不约而同的盯了时穿一眼,时穿坐到那儿,满头黑线——不是说古代女子都要听从父母的吗?怎么黄娥的家人都出面了,黄娥却依然敢于抗辩,而她的家人反而露出了退让的神情。

老苍头与林翔相互看了一眼,在这点上他们两人倒是步调一致,都打算先将黄娥移出这座院落再说,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商量的目光,老苍头冲时穿拱手:“大郎,这娥娘确实是我家黄娥,我们已经确认了,今日来这里,是要接娥娘去衙门,办理确认手续,请大郎行个方便。”

黄娥牵着时穿的手不放:“哥哥同去。”

林翔Cha嘴:“既然海州城并不平静,那还要仰仗时大郎一路护送。”

黄娥站起身来,细声细气的提醒:“当初在桃花观,娥娘被解救的时候,也许是伤了拐子什么重要人物,前不久被拐子盯上了,那些拐子恐怕是想要报复……”

老苍头赶紧附和:“姑娘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海州县虽然嘴里不说,但蒙县尉绕着弯子提醒,要求我们一定先拜访时大郎。”

黄娥紧紧牵着时穿的手:“海州县接连出了这样的事情,知县只想着息事宁人,所以有些事情不愿明孙叔跟随爹爹久了,也该知道类似官场的事情,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蒙县尉不肯明说,海州县只是装糊涂,所以接我另外租屋的事情,孙叔休要再提起,我唯有在这里,才是安全的。”

时穿听懂了黄娥不想离开的意思,忍不住Cha嘴说:“这位老苍头恐怕没有带来多少人手吧?海州县虽然可以帮忙租房子,但恐怕也无法派太多的人日夜防守,娥娘出去单另住,谁来照顾?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谁来负责?……哦,我听说,把一棵木头隐藏起来,最好的办法是放进森林当中。”

说实话,时穿觉得眼前这些事情太纠结了,光是弄清这里面的厉害纠缠,就让他很头疼,他忍住烦闷说完这番话,已经憋不住了,马上站起身来,直截了当的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我现在去换衣服,陪你们上衙门。”

黄娥松开时穿的手,小心的观察时穿的脸色,轻声说:“哥哥,我也要去换衣服,呀,我还没有梳头呢,让那些婆婆来吧。”

英迪拉立刻跳了出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时穿,露出很失望的神情,时穿嘿嘿一笑,一指黄娥吩咐英迪拉:“给她梳妆打扮……嗯,要朴素点。”

黄娥没有拒绝,乖顺的走出大厅。随即,厨娘品娘钻了出来,向时穿福了一礼,询问:“公子,今日的早饭……似乎有人抢了小婢的活儿?”

时穿一拍脑门,居然忘了这位从东海跟随来的厨娘,他立定脚步,问:“你都会做什么?”

品娘行礼,回答:“海公子昔日招了几十位女使,最后留下了小婢,小婢做的饭菜最和海公子口味,小婢最擅长糕点,还善于烹饪各种家常小菜。”

“听说你人?”

“小婢家住东海县。”

“哦,明白了”,古代的饮食习惯跟现代不同,古代食盐专卖,盐是奢侈品,所以古人做菜不放盐,都是蘸着酱吃饭。大约海公子不喜欢这种吃饭,所以培育了一群厨子,唯有这位品娘脱颖而出。但可惜,饮食习惯不是容易改变的,就像海公子吃不惯古代饮食一样,古人也不习惯他烹饪菜肴的手段。品娘学了一身技艺,离开海公子确实无计可施,只能追随时穿而来。现在,见到做饭的活儿被别人抢去,她恐慌了,赶紧出面显示自己的存在。

“海公子的口味,跟我差不多,今后我的饭菜由你包了……你说你会做糕点?”

“奴家会做一种海公子称之为‘蛋糕’的东西,嗯,奴家还会用牛奶做一种海公子称之为‘奶酪’的东西……”品娘如数家珍,一一点算着自己的特长。

“那好,今后你的薪水按最高标准走,奶制品啊,补钙,长身体阶段太需要了,今后你多做点,我们每天早餐都归你,纳什,过来,记下……”

当着客人的面吩咐自己仆人,似乎有点失礼,但黄娥已经走了没人提醒,姑娘们见到这里戏已散场,也悄悄离开,时穿更不觉得有啥怪异,他也不看老苍头与林翔的脸色,抱起环娘吆喝:“走,回去收拾打扮,哥今天新官上任,咱有活儿干了。”

环娘拍着手相应:“带上我带上我,环娘不吃闲饭的。”

时穿一边向外走,一边笑着问环娘:“环娘能做什么?”

环娘的身子在时穿怀里扭来扭去:“姐姐认亲了,大约,衙门里也开始处理我们的案子,昨天姐姐说我们现在都是证物,环娘不要做证物,不如去衙门里办手续,我先与哥哥认个亲吧。”

时穿大笑:“哥哥现在自己也是证物,哪能认下环娘?”

第134章 三生不幸

第134章三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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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们丢在原地的林翔与老苍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么丰富,但等到一身官服的时穿与衣着朴素的黄娥收拾好,重新出现在院中的时候,那两人也神色平静地来到院中守候……当然,他们依旧不停争论着什么。

时穿懒得听这样鸡零狗碎的事情,反正他现在是海州城知名的傻子,人粗鲁点也没什么,他拍了拍身上穿的大将官服,将从拐子手里缴获的倭刀Cha在腰中,招呼这二人:“我这里只有两辆马车,娥娘是要乘坐一辆的,两位同乘一辆马车如何?”

老苍头上前一步提醒:“大将,虽说你与姑娘日日相处,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咱姑娘的名姓,请不要随意呼唤。”

林翔也在旁边点头赞同,时穿愣了一下,一点头答应。苍头回身看了看林翔,又问:“只有两辆马车,不知道大将乘坐哪辆?”

时穿回答:“我走路。”

苍头明显松了口气,马上说:“那么另一辆由舅老爷乘坐吧,我一个老仆,怎好与舅老爷同乘一辆马车,我陪大将走路。”

正说着,环娘领着一个黑人小孩扑了出来,直嚷嚷:“带上我,带上我,我梳好头了。”

时穿伸手一捞,随手将环娘塞进黄娥的车里。环娘却不乐意,她从黄娥车里探出头来,不情愿的喊:“我要坐车辕上,我要陪着哥哥一起逛街。”

“一起逛街”这个词让林翔与老苍头皱了一下眉,但他们没说什么。林翔默不作声爬上了马车,环娘则如愿的坐在车辕上,与赶车的印度籍马厩总管坐在一起,马车开动了,时穿尾随着马车走出家门,此时,巷口的顾三娘似乎已经搬完了东西,最后几名车夫正牵着马车走出顾宅,见时穿身穿官服走出来,还热情的打招呼:“大将出去巡街啊,要顺路坐车吗?”

时穿摇摇脑袋拒绝,他迈着大步跟在马车后面……啊,宋代战马是军用物资,民间拥有马匹很少,所以宋代的“马车”只是一种习惯称呼,其实拉车的是驴子、骡子和牛。而当时坐轿子是需要品级的,民间虽然不太在意这种品级规定,却也是轿夫比马车夫要稀少。

时穿院落里喂养了一头驴与一头骡子,驴属于豆腐西施,这时也被借过来牵引“马车”。驴子骡子的脚步慢,刚好能够让时穿跟上车行的速度,他走在车旁边东张西望,擦肩而过的车夫见到时穿这副样子,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打一声招呼,显露出很淳朴的乡风。

环娘很享受这种注目,但凡有人问候时穿,总是她坐在车辕上帮时穿答复,还耐心的解释:“我哥哥脑子不灵光,不知道如何待人接物,平常都是环娘与黄姐姐帮他说话的……啊,环娘不吃闲饭的。”

环娘的话让跟随的老苍头很尴尬,他时不时的观察时穿,发觉时穿不仅没察觉出这种当面诋毁,还很赞同的频频点头附和环娘的话语,满脸都是傻乎乎的笑容。

“果然是脑子被打傻了”,老苍头轻轻点点头:“这种情况恐怕主母最喜欢,脑子傻了就没有钱财概念,随便塞几个钱,也就满意了……只是这样一来,姑娘可就受苦了。”

这样想着,老苍头又回忆起这段时间在海州城听到的一些传闻,不禁问自己:“可是,咱家姑娘会受苦吗?这位时大将脑子虽然傻,可挣钱的本事,那真是吓死人……”

正沉思间,马车拐出巷口,街角猛然窜出一个人来将老苍头吓了一跳。但那人一见时穿,立刻拱手:“大郎,平常见不到你出门,好不容易‘路遇’一次,我陪大郎走几步如何?”

时穿跟这个人认识,他随口回答:“段小飘,有什么事你直说,我这要去县衙,可是没空跟你绕圈子。”

段小飘跟时穿并肩走着,忍不住夸奖:“大郎,你家的香膏香胰都卖疯了,我爹直催着让我去问问你,不知你还收不收徒弟,你要收徒弟的话,我段小飘想算一个。但我又想,你也知道,豆腐西施那里……”

时穿脚下不停:“哈,见到你,我突然有个想法:这几天我见姑娘们裁剪衣服,用的一种8字形的‘龙凤绞’,那玩意很丑很难看,我有意制作一种新工具用来裁剪衣物,不知道段家铁匠铺有没有兴趣?”

段小飘跟时穿低低说了几句,突然惊呼:“剪刀,你说的是剪刀。但我听说杭州那里有一个名叫张小泉的人,也发明了这东西,我家再做这玩意……”

时穿不以为然:“一样的剪刀,可以做出多种款式,增加许多附属功能……对了,你家打铁,钢材的成品率是多少?”

段小飘回答:“百炼成钢啊,生铁经过反复锻打,大约十五斤生铁能出一斤好钢,已经是神佛保佑了。”

“切——百炼,只是凑巧成钢。在反复锻打中,凑巧什么时候钢材的成分合适了,便是通常意义的‘钢’了,但我知道一种最佳配方,按这种配方炼制,不用‘百炼’,‘一炼’就能成‘钢’,比你那种靠经验主义反复碰运气,要强多了。”

段小飘停住了脚步,但时穿没有停住,眨眼间他落后了,段小飘立刻抢步上前追上了时穿,拉住时穿的袖子,眼巴巴的说:“大郎,你若知道这种技巧,我拜你为师,我称你为爷儿,哪怕豆腐西施打烂我的头我也要……呀,这种绝技不方便在大街上说,我在县衙门口等你。好好好,让我爹备上酒席,咱随大郎的意愿,算是拜师也罢,算是大郎的股份也罢,求大郎务必把这秘方教给我。”

“哈哈,我这也不算什么先进技术——坩埚炒钢,我记得好像汉代就有了,只是技术没有普及推广而已,现在它重新出现,不应该影响时空吧……你放心,回头我教给你”,时穿脚下不停,散漫的回答。

段小飘见时穿很忙碌的样子,赶紧向路边一招手,吼道:“都愣着干啥,上来伺候大郎……大郎,今后你就是我的爷,啊,我今儿整天有空,你走哪我伺候到哪,一定把你伺候舒服。”

随着段小飘的话,十几名精壮的汉子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抱着膀子凸显在道路两边,他们也不说话,舔着脸步步紧随时穿,一路跟到州衙衙门口。

州衙门口,海州县县尉蒙氏懒洋洋的伸着腰,琢磨着时穿怎么还不到——海州是一个府城,上面有知州衙门、转运使衙门、刑狱衙门……等等,海州县的行政体制在这样层层上官的压制下,几乎算是可有可无。如今整座衙门里,主簿省了,县尉——过去没有,现在有了,但这位蒙县尉还兼任着都头。

这样的知县衙门,做的事也相当于捡破烂:凡州衙不想管的事都扔给县衙,不想花的钱都让县衙掏……虽然大宋朝每年参加科举的有几十万人,有资格当官的举人、进士在京城等选官等白了头发,但像海州县这样的官,就如同古语说的: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这里所谓的“知县附郭”,就是知县和知府在同一座城里,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牵制,“疲于奔命”,完全没有了“父母官”的威风。“附郭省城”就是知县、知府、刑判同在一城,那他基本上只剩下背黑锅的份了,这辈子升迁是不用想了,就盼望背的黑锅小点,临老还能有个全尸。

至于“附郭京城”……唉,还是不用说了。

官场运气不好,当上了这样的官,一般都是混资历,等待熬出头。因而,整个海州县衙的官员,没事从不去衙门“上班”——“上班”这个词,就是宋代诞生的。而有事……啊,那基州衙的事儿,咱县衙多年失修,就不开门了。

今儿是个艳阳天,知县大人又去“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了,蒙县尉也想学知县,但他头上两顶帽子,挂着县尉的头衔做着都头的活儿,偷不得懒,所以蒙“县尉”早早来到“州衙”,等待时穿按约抵达。

太阳底下,几个懒洋洋的衙役站着打盹,门口往来的除了一帮吏员之外,只有身穿绿衣的蒙县尉算是一个官,但这个官还是最低级的:从九品。

当时穿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走来的时候,蒙都头先没看到时穿的存在,只看见十余位粗壮的大汉腆着肚子横着走,他左右一望想招呼人,按住腰刀才想起,这里不是县衙是州衙,啊州衙守门的还在装睡,估计是等事情完了才能“恰好醒来”,唉,谁叫咱是背黑锅的官呐……蒙县尉鼓足勇气,他就按住腰刀,咋咋呼呼的喊:“站住,衙门周围不得聚集,快散了……”

话说到一半,他看见人丛中的时穿,个子高大的时穿仿佛一只长颈鹿掉进羊群,想不注意都难。蒙都头立刻松开了腰刀,也松开了心气:“娘也,大郎,我说你的脾气真大,即便是我派给你的两个衙役偷了懒,你也不用带这么多人打上州衙吧……段小飘,没事不要跟着大郎瞎混,还不快去做你那大有前途的打铁事业。”

段小飘脖子一扬,唯恐天下不乱的回答:“都头,我是送师傅来办公的,哈哈,你送过去的那两名衙役,既不应卯,又不当差,需要的时候找都找不见,不知该怎么处置……什么,衙门当前不准聚集,那让我怎么观看县衙贴出的告示?”

第135章 销案

第135章销案

段小飘所说的两个衙役,应该是之前派往时穿那里值班的两位山寨衙役,他们并不在县衙的编制手册中,蒙都头也小小的利用了职权,让这两个后辈先跟着见习一下,等衙役班子有了缺额,再让他们补上。

这种事可以瞒得了别人,但对于海州城像段小飘这样土生土长的市民来说,根本不是秘密。而蒙县尉呢,在这群童年伙伴面前也拿不起官架子,刚才段小飘故意用他过去的官职招呼……蒙都头脸色变了变,一低头,软语相求:“小飘,某家升官之后似乎也曾宴请过你啊,州衙门口,给哥哥留一点官体,休得放肆。”

尾随段小飘的铁匠们一起起哄,吵闹声中,是林翔解救了蒙县尉,他下了轿子,冲蒙县尉一拱手,蒙县尉如蒙大赦,赶紧甩开铁匠们,也把手拱起来,满心期望着对方开口,不料旁边的老苍头抢先一步递上了黄娥父亲的官帖,什么话不说,抄手站着。

什么话不说也让人肃然起敬——蒙县尉指的是那份名帖让人肃然起敬:“娘也,原来是下任海州县黄翔黄大人,黄大人,咱们是去县衙,还是先去州衙坐坐,顺便拜望一下张知州?”

林翔脸一红,退后半步,老苍头上前一步,指一指林翔介绍说:“这位是黄大人的舅兄,林公讳翔,在下是黄林氏昔年外宅管事孙某,我等今日来,是因为已确认黄娥姑娘的身份,特来衙门销案,并认领黄娥归家。”

蒙县尉看了看时穿,后退一步,恭敬的拱了拱手:“不瞒二位,桃花观拐卖案已经不归县衙管了,前不久海州城又出现拐子,张知州调走了全部案卷,那些卷宗至今并未归还。”

林翔随意的一指衙门口:“这不就是州衙吗?正好。”

蒙县尉苦恼的挠了挠脑门,他这个动作让早先装出来的庄重荡然无存:“娘也,不好办啊,名义上桃花观的案件是县里破的,但最后论功……哈哈,知县大人要离任了,整天‘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县衙里官吏不全,就我这个顶梁柱还在履行值守,我看,你们找县里也没有用,不如直接找知州。大郎,你来的正好,我领你进去找知州报到。”

稍倾,黄娥也下了马车,她上前一步福了一礼,文文的Cha话:“蒙县尉,我等来衙门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在县里补个手续,至于找谁补手续——桃花观的案子最初归谁管,我们便找谁销案。”

蒙县尉做了几十年的都头了,目前虽然挂着县尉的职衔,但“差遣”还是都头。私底下念叨起来,他觉得自己是个“官”了,与知县是平级的,但实际上,他的意识根本没转换过来——比如刚才他不应该称呼知县为“大人”,他与知县没有上下级关系的,这句称呼只能说明蒙都头的自我意识里,还把自己定位在“都头”上。

黄娥是谁,她从小跟着父亲跑遍了东西南北,论起官场的种种手法与潜规则,她门清得很。被她口齿伶俐的一说,蒙县尉有点怯场了——黄娥这一提议让他莫不着头脑,他挨个看了看,林翔、老管家、时穿,期望得到更清晰的解释。

时穿完全不懂宋代官场的细微套路,他睁大眼睛回瞪着蒙县尉,催促对方赶紧带路。而舅爷林翔考了一辈子科举,官场在他眼里还是个理想化的概念,他对里面的套路也是一知半解。

黄娥说的似乎有道理耶:案子最初接手的是海州县,论理,销案手续要在海州县办——这叫司法管辖权。虽然官场上讲究“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份案卷最终被上头的知州调走了,但那是县衙与州衙之间的“行政事务”,跟小老百姓没啥关系。而她在县衙办完销案手续后,县衙里大可以用“州衙未曾得到完整档案”的理由,把这几份销案文档补送州衙——这就是县衙与州衙之间的内部事物了。

老管家跟着黄娥父亲多年,却知道黄娥这是强词夺理:州衙已经接手了全部档案,说明案子的归属权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应该找州衙解决后续问题……但老管家不愿多事,他得到的命令是接出小姐来,只要做到这点就行了。

如今正是艳阳天,大太阳底下跑来跑去,也不是件快乐的事情,眼前这个傻官不知道官场程序,老管家也故意不去提醒,他板着脸,用催促的目光鼓励着对方。

蒙县尉挨个人看了一圈,正犹豫不定呢,发觉时穿皮笑Rou不笑的,仿佛在说“原来你比我还傻”,蒙都头怒了,后果很严重:“咳咳,既然如此,本县尉就顺手帮你们办理了销案手续,几位随我来。”

黄娥嘴角浮出一丝偷笑,经过老管家身边的时候,她轻轻戳了戳老管家,递给去一个警告的目光,老管家正在纳闷,明明他们是来办黄娥的手续的,只是黄娥的手续,但对面这个傻官却说“你们”……等看到黄娥递过来的眼色,他隐约明白了。

老苍头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顺从小姐吧。这位时大郎救下了小姐,案卷里写的分分明明,两人又相处了几个月,时大郎已经得到了“大将”身份,如此,官衙里面有没有这道销案手续,已经无所谓了。

蒙县尉在那里精神抖擞,他提起笔,左右看了看,黄娥上前一步,轻声念诵案卷陈词,蒙县尉没有自己的书记官,正感觉无法措辞,黄娥念诵的结案陈词,对他来说简直是瞌睡遇到枕头,他顺笔记录下来:“今有嘉兴人士时穿时长卿、江都人士黄娥,与政和三年三月三被桃花观……”

一片花团锦簇的结案陈词写下来,蒙县尉自己感觉到很满意,他不等老苍头催促,就在案件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盖上了自己的官印,然后连声催促老苍头与林翔签字。同时语不成声的感慨:“娘也,原来衙门里的文书不难写,原来我也能书写衙门里的文案了……激动啊,这份文书不能丢,回头我让掌书记(师爷)抄一份,再拿回家去给我儿这可是他爹书写的第一份衙门公文。”

老苍头接过毛笔,偷偷看了一眼蒙县尉,又回身看看黄娥,黄娥立刻用眼色催促,于是,老苍头提起笔来,在见证人那一栏签了名。

林翔见到老苍头签名了,他也没说什么,接过笔,在证人一栏签了名。

文书确立:黄娥……与时穿算是独立的大宋市民了。

当然,唯有黄娥与时穿,其余的女子,照样是“案件证物”。

黄娥一身轻松的站在台阶下,微笑着福了一礼,问蒙县尉:“县尉大人,不知道海州城‘宅宿务’可有空房间,父亲的意思是,让我暂时先居住在海州城,等候他上任……既然他把老苍头提前派来此处,我不妨替父亲租下个房间,闲着没事可以布置一下,让父亲一来到海州城就可以有个居所?”

“有有……娘也,咱海州城城小,‘宅宿务’基州衙管的,但县衙手里也有几套房间出租,哦,我们县衙官职不全啊,‘勾当宅宿务知事’无专职吏员,是‘掠钱事务官’管着房子,我把他叫来,既然是下任知县要出面租房,当然要拿出最好的房子来。”

宅宿务管理的是大宋朝的廉租屋,中国自大宋朝开始出现市民阶层,并开始城市化进程,官府考虑到乡人进城务工会无处居住,便专门设立一个廉租屋体系,利用各地衙门手中掌握的空地,建筑一些平民住宅,供进城农民或者城市贫民居住。

当然,朝廷设立这套“宅宿务”体系也不是纯粹处于善心,也有效益上的考虑——大宋朝走街串巷的摆地摊者,称之为“行商”,朝廷对行商是不征税的。但如果你有了固定居所、固定摊点,那就是坐商了,就是纳税人了。朝廷利用城中空地建筑房屋,廉价租给摆地摊的,就是期望摆地摊的人能够变成正式的纳税人。

所以赵匡胤当初设立这套廉租屋体系,初衷是为了扩大税源。但大宋建立二百年了,国朝的事情,最终不免要走向权势化,如今的“宅宿务”已逐渐变成替官员、士子服务的租房系统——也就是面向中产阶级的租房体系。

古时候的官员都是异地当官,三年一次考绩称之为“磨堪”,理论上“磨堪”成绩优良,官员可能调到下一个州县任职,这些拖家带口的官员去了新地方,三年后又要离职,所以古代官员一般不在任职地区购置房产,不值当不说,更有贪贿的嫌疑——而宋代很少贪贿,是因为赵匡胤设立了“官官相互监督”体制,举人参加考试、官员任职都必须有人保荐,被举荐者一旦贪污,举荐人以及他的现任上司都要株连。

在这种情况下,上司首先会反对下属任何贪贿嫌疑,而朝廷提供的宅宿务服务,正好满足官员“异地任职”的部分需求。发展到了北宋末期,宅宿务已经成了“官员特别招待所”与“廉租屋”体系的混合物。

“特招”,也就是宅宿务里的“上房”,那是不对外的,只招待官员临时居住。

而宅宿务的“中房”则相当于普通招待所或者青年旅社,独门独院、家具齐全、厨卫具备,你可以租下来自己生火做饭,关起门来过自家小日子,当然,它的房租也带有福利Xing质,城市贫民完全能租得起。

而宅宿务拥有的“下房”则纯粹是个简陋的单间宿舍,专门对进城赶考的举子,以及在城中学舍就读的“舍生”免费开放,偶尔也有大商贩借来临时落脚——如果论月租的话,它比客栈便宜。

第136章 换得自由

第136章换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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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宿务的管理者是“勾当宅宿务知事”,相当于现在的房管所所长,这个官,搁现代是平民百姓不能仰视的巨人物,但搁宋代他还不能算官,就公务员一个。而专门收房租的公务员,则称之为“掠钱事务官”——都是“吏”,还算不上“眼屎级”。

海州城的肥Rou都是州衙管着,县衙手中的资源只有三套上房,十余间中房,下屋百十间。现在最好的上房是现任知县住的,应召而来的“掠钱事务官”向黄娥推荐他手中唯一剩下的那套上房:“黄小娘,最好的那套上房,咱知县离任的时候会腾空出来。可要等那时候,黄大人再临时搬进去,未免仓促了些。

剩下的两间上房,一间是王相的亲戚租住着,他来海州城替王相采购茶叶,据说宫里也在用他的茶叶,这人撵不走。最后那套上房虽然有点破败,但好在院落很大,修缮一下,住上二三十口人不成问题。再说了,姑娘借住这套房子也是临时的,等现任知县走了,我们自然要把最好的上房留给黄大人……”

黄娥稍稍犹豫了一下:“我就租那套吧……我自己在哥哥那里有屋子,这处只是为了回避风言风语租的,破败点也没什么……嗯,我哥哥三名徒弟就是‘三星班’的班主,让他们出面修缮一下,我与老苍头两个人暂时住在那里……院子破败没什么,也不能全破败吧,只挑两三间好的屋子收拾一下,花钱不多,等我父亲到了,他愿意搬进去就搬,若不愿意搬进去,则又是另外的话。”

掠钱事务官冲时穿拱了拱手:“长卿兄原来是三星班的师傅啊,我听说三星班最擅长建筑茅厕,如今海州城大户正在纷纷效仿,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将上房也修缮一下……恰好,我手里还有一笔维修资金,不如这修缮上房的工程就交给三星班。”

黄娥赶紧接过话题:“好呀,我正担心这房间大,哥哥不在身边夜里会怕得睡不着觉,三星班过来修缮的话,哥哥可以暂时住在上房,现场指点三星班施工……”

掠钱事务官皱皱眉,那位老苍头也皱下眉,林翔嘴唇蠕动了一下,马上又闭紧了嘴。

黄娥打算怎么住,是她的家务事——掠钱事务官皱完眉头,只管低头跟黄娥签署租赁合同,而后收取了一个月的租金,便拱手告辞。黄娥也跟着向县尉大人告辞……蒙县尉亲自恭送黄娥出了县衙,一回头去找掌书记誊录他弄得的那份衙门文卷,谁知掌书记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却不肯下笔:“蒙大人啊,这份文书有点不妥,可是,瞧写格式,似乎是老公文做下的——你是不是上当了?

你说这是黄娥的结案卷宗——仅仅是黄娥吗?文告上怎么还有时穿时长卿的名字,从措词上来看,这份文告仿佛是两个人的结案报告。”

蒙县尉搔搔脑袋:“没什么不妥啊?当初,施衙内他们发现桃花观案发现场时,确实只有时穿与黄娥站在院中说话,其余人都被蒙*汗*药麻翻了。”

师爷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说这是文卷老手写的,就在于此处告开头从叙述现场情况着眼,提笔是两个人,落尾是两个人,整个文告顺理成章成了两个人的‘认归文书’。这文卷最后,再度提到时穿与黄娥时已经水到渠成,等于说黄县令‘认归’时穿与黄娥两人,而不仅仅是自家女儿一人……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索Xing我添上几笔吧,把这份文告弄得结结实实。嘿嘿,这份文告是黄县令之女口述的,纵有什么不妥,移交的时候黄知县也不好反驳。”

提笔在文告上补了几句,书记官拿起案卷来轻轻摇了摇头,他其实是想提醒蒙县尉,这份文告根本不合法,因为现在桃花观案的司法管辖权已经变了,县衙没有权力出结案文件了。

但想了想,掌书记想到这份这份案卷的当事人:一位是下一任知县之女;另外一人已经获得了“大将”的任命……再纠缠于细节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位书记官叹着气,将案卷确立的日期狠狠往前提,提到桃花观案件发生后不久——那时,桃花观案件还归县衙管。等做完这一切,掌书记不能不给自己一点好处吧,他又随手将县衙分给时穿的赏金略略提高了一点,而后招呼蒙县尉签名盖印……

蒙县尉做好自己的工作,书记官填上了日期,盖上官印,低头琢磨着怎么把那笔多余的赏钱提出来装自家兜里,顺嘴感慨说:“这样的日子,怕是不长了——光看其女,就如此精明,新来的黄知县怕不好相处哦。”

书记官不在县衙的行政编制中,但朝廷承认其官吏的身份,并且给予相应的品级,甚至承认其任职年限,唯一不好的是:书记官是当地主官自掏腰包聘用的秘书,薪水从主官的俸禄里出。所以,一般来说,书记官都是官员的心腹,继任者很少留任前任官员的书记官的,尤其是一个精明的主官,那就更不可能了。

蒙县尉挠了挠脑袋,答:“黄知县好不好相处都没什么,你算是脱离苦海的人了,黄知县一来就可以回家,而我还指望他给配一名都头,好让我从俗物中脱身,也享受下县尉的悠闲。”

都头跟县尉的区别,一是官一是吏,一个只能指挥衙役,另一个却还能指挥驻防厢军。蒙都头至今享受县尉待遇,干的还是都头的活儿——海州“县尉”在州衙眼里,也就相当于“都头”而已,这让蒙都头很是惆怅。

且不说县衙内一番计较,离开县衙的这一队人也不平静,老苍头抢先几步甩开时穿与林翔,凑在黄娥的车门边低声嘟囔:“姑娘,你租上房做什么?那套上房二十多间,你我两人怎住得下,倒是那院子房间空的多,咱就无法拒绝舅老爷来同住了……舅老爷身无长物,这样一来,姑娘不是得养着他。”

黄娥咬了咬嘴,回答:“哥哥曾经跟我说,有钱人分三种:一种人有了钱,立刻把银两铸造成别人搬不动的巨型银锭,并把这种银锭悄悄埋入地下,连子孙都不敢随意告之——这种人叫做守财奴,钱在他手里基本跟没有一样,他只是替别人守财而已;

还有一种人,有了钱摆在明处享受,买两碗饭吃一碗倒一碗,什么东西好吃什么,看似今生把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死而无憾了。可这样的人,活着遭人羡慕嫉妒恨,即使这辈子费尽心力守住财产没被人夺了去,幸而得善终,子孙后代也常遭报应;

还有一种人,有了钱不摆在明处,花出去购买人心,或者投资——哥哥说,购买人心也是一种投资,而且是回报率很高的投资。哥哥说,这样,钱才能如流水,源源不断流出流入,永无止境。

这次我在海州城幸而得到哥哥的庇护,有了一点自己的空间,有了一点自己的闲钱——孙伯,哪怕把我所有的钱财花出去,换来更多的一点点自由,我觉得值。钱财算什么,花出去能买到人心,那么总有一天会有回报,过去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我不做守财奴。

哥哥专门请了闺学教导,端午过后,我们就要开始上课,不过教授的内容都是哥哥制作的课本……孙伯,这样吧,你以后每天陪我去闺学上课,我再留下几个仆人——就是哥哥手中的黑童子,让他们留下伺候舅老爷,不缺舅舅每天的饭食——这份供养娥娘拿得出,再多,恕娥娘有心无力。”

老苍头想了想:“这样也好,姑娘搬出去别院居住,外人再也说不上姑娘的闲话。至于姑娘今后还每天要去大郎的院子,那是去闺学上课,,谁敢胡言乱语?

舅老爷这头啊,咱留下童子,一边照看房屋,一边做些简单饭食,舅老爷每日能见到姑娘,也是姑娘的见证人。咱照顾舅老爷每天三顿饭,早晚彼此见一面,其余时间,舅老爷是游学也好,会友也好,都与我们无关——如此算一下,倒也花不了多少。”

黄娥与老苍头私下里算账,守候在衙门口的段小飘见时穿重新出现,立刻领着铁匠铺的兄弟围了上来,一付阻止他人靠近的模样。刚才环娘没有进衙门,她守在马车里等候,这会功夫跟铁匠们混熟了,还能在时穿身边钻来钻去,但其余人嘛……路上,时穿屡次召唤林翔上前,都被那些铁匠们又意隔开,直到抵达黄娥新租的宅宿务上房,时穿才找见机会,扯住想跟随黄娥进院的林翔。悄声问:“林兄,黄娥的母亲陪嫁价值多少。”

林翔看了时穿一眼,又紧张不安的看着院门——此时,他们是在院外说话的,走进院内的黄娥,回身见到时穿没有跟上,脚下曾停顿了一下,但发觉舅舅也没跟上来,她立刻放心的继续前行。

林翔回答:“一百万钱。”

“一千贯,怎么会有这么多?全花光了?怎么可能?”

第137章 一段佳话

第7章一段佳话

林翔看外甥女进入院,追也追不上了,这时,铁匠们走上前来,裹住了时穿与林翔,挡在宅宿务的院门前……林翔看架势,铁匠虽然围出了一个私密的谈话空间,但分明是不想别人听到这里的谈话,他索Xing站住了脚,与时穿聊了起来。

“一百万钱,听起来很多,但时兄也要想到,京城物价有多贵,黄兄参加了五次州试,这才考上了举人,然后是奔波省试——每次前往京城,算上路费以及一个月的住宿、吃饭、会友、宴客……往少里算,一百五十贯算是紧巴巴的了。手稍微松点,两百贯都不够。

黄兄曾参加五次州试,虽然人都说穷富武,可穷书生也得要笔墨纸砚吧——这东西怎么也比馒头贵吧?五次州试,三年一届,要连续考5年,读书写字考试十五年,算七百贯吧。

举之后,虽然不用承担赋税了,但去京城参加考试,更贵。自王荆公(王安石)变法以来,各地物价飞涨,新党每天折腾,诸样新法之下破家逃亡的百姓何止百万,走出县城,大路上劫道的、敲闷棍的,喂蒙*汗*药,拍花偷窃的,现在都每人负责一段,分片大包干了。行路不安我听说长卿兄就是被打傻的,应该对此深有体会。

百姓生活在这种氛围,每年旱灾、洪灾、蝗灾、霜冻、水涝不断,黄兄虽然有举人头衔,享受免税待遇,但手里何曾积攒下钱,每年的收益连维持生活都很困难,还要不停的往里头贴补。都是举人了,举行一个会,相互交流一下对时的看法,认识几个同窗,拜会一下座师以便从座师那里得到指点,顺便让座师引荐几位官员,好让自己将来得到臂助——这都是平常事,可眼下这种物价,谁能受得了整日宴请?

但不宴请行吗?人都说‘闭门读书’,可你真要‘闭门读书’,不知道考官眼下的章喜好,科考的时候写的卷子无法让座师喜欢,恐怕,一辈子别想登科及第。所以,举人们明知道这种生活花销大,却只能硬着头皮提醒自己:书自有黄金屋,书自有颜如玉。等到考了,一切都好了。”

林翔叹了口气,继续说:“考了,真的好了吗——黄兄还算是幸运的,虽然花光了我姐姐的嫁妆,但总算是考成了进士……其实我也挺理解黄兄的,他登科之后,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无奈之下,只能接受女人的资助,才得以返回家乡——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不把那女人带进门吗?

但另一方面,我也能体谅姐姐的郁愤:自己花光了陪嫁,支持夫主寒窗苦读,游学交游。眼见得苦尽甘来,却有另一个女人跳出来摘桃子,她怎能甘心呢?

只可怜我那外甥女,年纪,母亲气死了,从此胆战心惊,怀疑一切,担忧一切,的人心事重重,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可怜我这个舅父,也不争气,连考了四次,依旧名落孙山——但我总想着,我已经考了四次了,花光了家财产,或许再努力下,也能像黄兄一样苦尽甘来。”

时穿退后一步:“今年有科举吗?”

林翔摇头:“明年有秋季进行州试,俗称秋闱;州试通过,则由各州学谕递解举子档案上京,参加明年大考,俗称春闱。”

时穿点头:“我听黄娥说她似乎有个姑姑,不过嫁的一般般,大约帮不上娘家什么忙。”

林翔叹口气:“妹妹那里,我已经很麻烦她们了。”

时穿也跟着叹气:“黄娥的人,心事如此重,全都是因为生活不堪承受——我替她减一点负担吧她就你这么一个舅舅,你如果有出头之日,能多少帮她一把,想必她的心情也会变得开朗点。

我剿灭了拐子,手里有点赏钱,可以资助你进京赶考,如果你家里过不下去,还可以把舅母孩子们接到海州城来……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多给黄娥一点欢笑,让她觉得亲人的可亲——别提钱的事情,钱是事,照顾几个人吃饭,我还能顾得过来。”

林翔轻轻点点头:“一钱压倒英雄汉你有这个底气,我就不客气了。这几天,我在海州城打听了你的为人处事,刚才你走过来的时候,我也观察到街上人流对你的反应,别的不说,相信我妻儿搬来海州城,没人敢欺负……所以,凭你和黄娥关系,我就不客气了,若我能高,一定照顾黄娥后半生。”

说完,林翔踮起脚尖,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说:“你放心,黄娥父亲那里,我去说,怎也是一段佳话,不是吗?”

佳话?我资助你上京赶考,怎么成了佳话呢?

不过,既然林翔答应不去Sao扰黄娥,不让黄娥因此猜忌因此痛苦焦虑……花多少钱都值。

时穿伸出两个指头,想了想,又加上一根指头:“三百贯,足陌,舅老爷这趟,想必够了。”

林翔思索了一下,心似乎在挣扎,时穿背起手来,平静的说:“我只是一个忘记过去的人,能有什么积蓄,三百贯大约是我所有的闲钱了。”

林翔脸一红:“我却不是为这个犹豫,时兄还要留在海州城照顾娥娘,如果你倾尽所有,娥娘岂不是要跟着受苦……”

时穿满意的点点头:“没错,但我每月多少有点进项,虽然钱不多,可那是活水,细水长流源源不断地流进来,饿不着娥娘……林兄如果过意不去,那就给我留下十贯钱吧。你自己拿二百九十贯,省着点花,这次科考足够了。等你通过州试,再上京城的时候,我另有程仪送上。”

林翔深深鞠躬:“却要感谢时兄了……”

时穿挥挥手,吩咐段飘:“你回铁匠铺准备材料,我这里还要巡街,等我转到你那里……”

不等段飘答话,时穿牵着林翔迈步向院内走去,他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循循善诱的低声叮咛:“给个笑脸,多微笑,体现一下对娥娘的关爱……哦,你刚才你说王荆公变法,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可我怎么听说王荆公变法,是为了裁减冗兵冗员冗费,使得朝廷因此财货富足,怎么你说的,跟我听的不一样?”

时穿说后半段话的时候,脚步已经迈进了院里,林翔显然对这话题很感兴趣,书生嘛,平常以会友,全是指点江山谈论这些时局问题,其实主要是告诉别人——如果我执政,该是个什么政策?

林翔精神振奋,因为解决了后顾之忧,他脸上的表情舒缓了很多,此时他一甩袖子,潇洒的回答:“安石变法使得朝廷财货充足,这一点也不错啊朝廷是财货充足了,但‘财货充足’的只有朝廷——天下财富有定数,钱都到了朝廷那里,平民百姓手里的钱呢,朝廷的财货充足,背后是多少平民百姓毁家破产。

当初,郑侠上《流民图》描绘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连王安石本人,都不能当面辩解,为此罢相而去,新法就此破产——偏偏现在,无数人背后粉饰当时的情景,指责郑侠污蔑,哈,郑侠那份图,可是王安石本人都低头的,事后篡改事实,有用吗?

就说王荆公裁减‘三冗’——嘿嘿,王安石当初确实是喊着这个口号上台的,但上台之后,为了稳固地位,他动了‘熙宁开边’,费了朝廷多少钱财,偶尔胜了西夏一场,但这场胜利给百姓带来什么?之后陕西百姓是否因此减少了军费支出?哈,再说,‘熙宁开边’那场胜利,是因为‘裁减冗兵’而取得胜利的,还是因为扩军备战而胜利的?冗兵,何曾裁减过。”

时穿点了点头:“王安石绝对裁减过冗兵,我知道——变法之后,军队总数量虽然因王安石的‘裁减’而增加了不少人,百姓承担的军费因这一‘裁减’而上涨了不少,但百姓本该享受的安全保障,现在,让纳税人自带干粮自己承担了,承担不好还要挨罚——东海社兵我曾亲眼见过。就因为王安石裁减‘冗兵’,东海县才没有了水军与国防巡逻。所以,安石确实‘裁减’了,还裁减了不少,国库因此减少了支出,官家很高兴。”

时穿说着,回身看看,段飘正在吩咐他的弟子守在门口,自己则心的迈入了院门,步步紧跟着时穿。

林翔似乎被这个危险的话题引起了兴趣,他挥了挥衣袖,突然感觉手上缺点什么。就在这时,环娘出现了,她拎着大大形状各异的扇子挤过铁匠组成的人墙,嘴里嚷嚷着:“闪开点闪开点,我给哥哥送扇子……”

好吧,这些扇子多是端午节的积压货,刚才环娘坐在马车上经过街头,消息灵通的摊贩早知道时穿出任大将的消息,赶紧乘着大将本人还没有觉悟过来,先拿陈年积压品讨好一番。

环娘一边扇子,一边嚷嚷:“哥哥,你拿上大将官身诰了吗?你选的是哪三条街道,咱们今天可以去看看吗?环娘等不及了,姐姐看好房子没有,要不,我们先去看看街道,再来接娥娘姐姐?”

第138章 排除异己

第8章排除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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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铁匠一人被分到一把扇子,时穿接过扇子,轻轻地摇了摇,对环娘说:“我这里恰好跟林舅舅有事,说几句话,你去找娥娘,等会儿我喊你……”

环娘给人分扇子的目的,不是为了喊哥哥上街,实际上,她是被铁匠围在外面很不甘心,就想借机冲进人圈去,跟娥娘姐姐讨论一下新居的安排布置——女人嘛,对这些东西格外敏感。现在她得到哥哥的吩咐,环娘马上一闪身,兴冲冲的窜入院里,寻找黄娥一起讨论新屋的优劣。

有了折扇做道具,林翔的神态更潇洒了,他知道这是一场拷问,好比官场上常见的策问应答,答案好不好,关系到自己能否获得赏识进而获得别人的全力支持人之间,这种相互质询已经是常态了,所谓会,就是彼此模仿现在的场景,相互问答而已。

他唰地一声打开扇子,意气风的继续说:“没错王安石公确实裁减‘冗兵’了——他把不听自己话的将领裁撤了,每裁撤一个不听话的将领,他会提拔三个听话将领上来,以便分权、制衡。

王安石设三司使,他‘裁减’之前,诸班直禁军有多少将领,等他裁减之后,将领数目是多少?新来的个个是他提拔的,要不然,郑侠一幅图,能吓得官家趁机罢相吗——皇宫左右都全是王安石提拔的看守,还说这是‘裁减’之功,官家吓得夜不能寐啊?

至于裁减冗员……王荆公变法,增加了很多新法律,为了监督这些法律的实施,又增派了许多官员上下监督,以催缴百姓的青苗钱、保马钱、免役钱……他确实裁减了不少官员,都是些不听他话反对新法的,但他新提拔上来的官员,至少是他裁减的一倍以上,这也叫裁减‘冗员’吗?

至于说冗费……嘿嘿,至今,朝廷唯一裁减的‘冗费’是修理黄河的费用。自从王安石变法以后,黄河河道至今未加修缮,可是‘整修河道费’能算是冗费吗?自王荆公罢修河道以来,黄河泥沙拥塞,运河南北支流逐渐断流,我听说去年因为运河水浅,运粮的船无法进入京师,以至于汴梁城生春季大饥荒,物价也一起飞涨——这一涨上去,就再没有掉下来。真亏了王荆公裁减了修理河道的‘冗费’……”

林翔不会知道,因为六十多年未能修缮河道,黄河不久后会再度改道,夺淮入海,从此南方也饱受黄河水灾的危害,黄河的泥沙堆积,形成了现在的上海……

时穿摇摇头,把话题又转了回来:“没错,经济是由‘看不见的手’操纵的,但我们的官员,哈哈,总以为自己是星宿下凡,以为自己能代替那双‘看不见的手’,可千百年来,只要官员一说自己关心经济——基本上他们关心什么,什么价格就要上涨。

好吧,林兄,闲扯完了,该谈正事了,你的政治观点我已经清楚,但你如果以这种态度去参加科考,也难怪屡试不第呐,现在政事堂执政是谁?是王安石的弟子蔡京他在搜刮百姓上青出于蓝胜于蓝,你科考的章如果都这样写,绝不会讨阅卷老师的喜欢。”

林翔跺脚,唰的合上扇子:“朝有Jian臣啊……”

时穿哈哈大笑:“朝有Jian臣——却是未必,我听说连续几个皇帝都坚持走变法的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翔噎了一下,时穿马上接着说:“把老百姓的钱财装在自己兜里,那是所有皇帝的毕生目标。仁宗朝满朝君子,政治清明,朝廷宽松,以至于民间富足,老百姓存下了不少钱。但老百姓手有钱,君王能放心吗?所以几任皇帝都要把钱‘变’着‘法’装在自己兜里——这就是‘变法’了。

你瞧,眼前这副富足的景象,不是被称为‘丰亨豫大’吗?全因为老百姓的钱被从口袋里骗出来了,供一人花销。花石纲的搜集、艮岳的修建,西域括田所的夺田……哈哈,林兄,你想做朝廷的官儿,现在当政的又是变法派,你却反对搜刮百姓,这能成吗?”

时穿这句话,直指历任皇帝才是最大的变法派。这与通常的民间论调有所不同,民间通常认为最高领袖是神,是至高无上的,他不会犯错误的,犯错误的都是下面的人。时穿却说:下面人犯错,都是“遵守命令去犯错”。更进一步指点林翔说:你想当官,就必须学会“遵命犯错”。

林翔被这番言论震惊的站不稳,他感觉到有点头晕眼花,禁不住张开扇子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古代国是一种政教合一体制,皇帝是最高大祭司,掌管祭鼎,并负责与上天沟通,拥有对“天意”的独一无二的解释权,是神在地上的唯一代言人兼形象代表,故此被称为“天之子”,“天子”。

而天子底下的官员也不是普通人,全下凡的神灵——人考试考得好,那他一定是“曲星”下凡;擅长作战与军事训练,这本事跟勤学苦练、头悬梁、锥刺股等个人努力全无关,就因为他是“武曲星”下凡;

武都不成,审案子审的好,也不是因为他自小苦读法律书籍、精擅逻辑推导等等,就因为他是某个神仙下凡,或者跟某个神仙有亲戚关系,以至于神仙给他塞了点私货,或者替他走后门不喝孟婆汤等等——总之他不是人,所以被称为“青天”。

平常议论官员还则罢了,但皇帝是人间最大的“神意形象代表”,拥有独一无二的“天意”解释权,这也是能随便议论的吗?

常,天子对百姓不好,那是不存在滴。一般都是天子被Jian臣蒙蔽,只要换个大臣,皇帝照样继续做神灵代言人,继续“伟光正”……但现在,时穿却在说:几任“天子”都擅长重用Jian臣,而且专门重用Jian臣,图的是百姓口袋里的钱。

大宋朝虽然不禁言论,但像时穿这样直接说皇帝才是王安石的主使人,林翔有点不服:“当日,王安石罢三司,使得天下权力归于他一人,这摆明了是想架空官家。

苏辙曾:王安石那番举动,是在一步步走向王莽……所以新法之变,罪不在官家,不过是官家被王安石架空了,被利用……”

时穿露了露牙齿,无声地冷笑了下:“没错,大宋没有出现王莽,多亏了现在的政治体制。当初,王安石想罢免三司权力,由他一人代表整个朝廷,他这是想做‘无冕皇帝’——王安石上这份奏章的时候,朝堂上曾经反对他的人都被官家清理一空,你若是官家,猛然现这时朝堂王安石的人,现在,自己最信任的人出手了,他现在想架空的是皇帝本人,你会怎么动手?”

林翔踉跄几步,没敢回答。时穿咧着嘴,无声地笑着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下手哼,王安石的独生儿子王雱历来受父亲喜爱,也许王安石想做另一个曹操,比如自己先架空整个朝堂力量,再架空皇帝,但却不着急篡权,希望像曹操一样,替儿子打基础,让儿子如曹丕一样,顺理成章摘下熟桃子。

幸好那时,御史台还有几个听话的人,他不是准备给儿子打下篡位的基础么?那我就把他儿子干掉,让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哈哈,王安石架空了整个朝堂,但他没想到,大宋朝的御史不是个个如倪大姐,只会讴歌呕吐——他们是敢批评的,所以:一个小御史出面,王雱倒了,死了由此,挽救了整个皇宋。

按照现在的大宋体制:父子同朝为官,儿子受到弹劾,父亲也要暂时回家,等待案件审理结果,王安石哪怕做个样子,也要交出了相权回家待几天——这相权一交出来,官家还能再容他完整拿回去?所以王雱无论生死,官家的目的都达到了。如此一来,王安石即使复起,他的相权也不完整,这就是帝王心术。”

时穿背着手,只注意远处正在查看房舍的黄娥,根本不在意身旁震惊的林翔以及段小飘,他继续说:“林兄,这就是官场,这就是真相——无论这个真相多么匪夷所思,但它目前才是最合理的答案。

什么变法?什么新党旧党?都一路货色——党的事业,要钱而已。王安石罢相,不是因为他主导的新法出了问题,是因为他威胁到了皇权,所以王安石罢相之后,‘新法’还在继续,因为皇帝还需要有人跳出来,帮他把百姓的钱从口袋里骗出来。

而旧党出生士绅阶层,多是耕读传家,家佃户最多,甚至自己兄弟姐妹也是佃户、百姓,所以他们无法完成皇帝的愿望,在这种情况下,皇帝虽然废了王安石,但依然要用新党,要挑起党政,才能让人争先恐后去压榨百姓,这就是帝王术。

所以这世界没有新党旧党,没有什么党政,都是向第一人讨好献媚而已,吕惠卿是新党,是王安石弟子,蔡京也是,但为什么出卖王安石,背弃王安石主张的,都是他的得力干将,亲信弟子?无他,他们最接近真相的源头,所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已。”

林翔听的目眩神迷,段小飘虽然是个铁匠,但大宋是一个普及教育的时代,所以段小飘也识字,也知道一点实事,能听得懂时穿的话……当然,他也在心惊Rou跳。

第139章 天杀的……上房

第9章天杀的……上房

第9章天杀的……上房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海州城著名的傻子时穿哼了一声,继续说:“林兄刚才谈到王安石变法的本质,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但你的观点离真相还有点距离,太书生气了——当然,如果你不是娥娘亲戚,我大约不会跟你继续说下去了。

像林兄这种才思,如果能再开窍一点,将来步步高升不成问题,如今看在亲戚的份上,我索Xing点醒你一把:自古以来,所有官员都一样,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王安石不过是普通官员而已,他做的一点不多,一点也不少。

王安石之所以成名,不过是当今官家恰好选了他来利用,如果官家利用的是另外的人——这样的人想必也不难找。但王安石……官家之后又选了吕惠卿、蔡京,等等,而王安石之所以在这些‘工具’里名气最大,恰恰因为他最没有道德底线。

啊,据说王安石很廉洁,可官员廉洁应该是最基础要求吧,就人要求狗不吃屎一样——谁家会拿自家狗不吃屎来炫耀?所以,我说的王安石无道德底线,是他从不怜悯平民百姓,从不遵守自己的政治承诺……嘿嘿,三不畏嘛,天变不可畏,祖宗之法不可畏,百姓的民心与人言也不可畏。

这世上还有什么他敬畏的?没有,所以他做事无所顾忌——他拿出的那些变法主张,自己都不见得想推行——因为那些都是工具,是排除异己的手段,是拿出来帮官家忽悠天下百姓的。

林兄今年想顺利通过州试,现在就必须抛开自己的书生气,章必须迎合当今官家的口味——然而,说的,未必要去做。上面是想多多创收,增加税源,广开财路,可我知道,增加一地收益,并不只是压榨一条路,还有更多的路可以走……林兄也经过贫苦生活,但愿将来为官一方的时候,能多想想自己贫困的时候。”

林翔愣了一下,他折扇举在半空,许久才回味过来:“时兄,整个海州城都说你是傻子……可我怎么觉得,在你面前整个海州城都很傻……你,你这些知识来自何处?你说的那些话儿,有些听起来很吓人,但仔细一琢磨,里面包含了权谋,势术,人心……啊,啊,这些话,是一个傻子说出来的吗?”

时穿摆摆手,风轻云淡的回答:“哦,瞧,娥娘已停下了脚步,大约看好这套房子了,我们过去吧。”

林翔梦游般随着时穿前进,原地留下了段飘,他摸着脑袋,脸上带着无比的震惊与惶恐,转着圈呐呐自语:“呀,你看看,看看我找到个什么师傅呀……这是人,还是妖?”

此时黄娥已经检查完几个房间,正等时穿过去,讨论新房的装修计划。当然,她已经讨论半天了。

这是一套上房,家具基的,也就是可以拎包入住的廉租房。但那些家具不见得高档,院内设施不见得完整,只能应付平常生活而已。

黄娥指点了几个房间满足的对时穿说:“说是‘一套’上房,但里面总共有三套独立的跨院,每个跨院都有一套正屋,几间耳房。此外,整个院落又分布有二三十间普通房……房间这么多,也不知道都派什么用场,哥哥有什么主意?”

时穿摘下佩刀,松开大将官服,反手用刀鞘拍打着手心,散漫的回答:“三套独立跨院嘛,一套是主人房;一套是妾室居住的;另一套,一定是成年嫡子庶子居住的院落。至于其他的普通房,大约是仆人们住的。

这套上房设计的很周全,一家人住进去,什么都有了。娥娘用不了这么多房间,干脆一套跨院自己居住,一套让舅舅住进去,剩下的那套,打扫干净了,等待你父亲住进来。”

黄娥露出失望的神情:“我原来想着空房间很多,哥哥能带姐姐们过来陪我。”

时穿笑着摇头:“我住豆腐西施那套房子已经足够了,现在那院子虽然看着挤,但你们逐渐走了,逐渐出嫁了,院落只会越来越空,到时候,我一人住那么大的空院子,只会越来越寂寞。”

林翔刚才落后了几步,此刻正失魂落魄的消化时穿的言论,而段飘还站在原地前思后想,忘了倾听这里的动静。林翔听到时穿提到自己的名字,赶紧走上来,拱手回答:“这几套房间虽然破落,但稍加修缮,住个人真没问题……多谢贤侄的照顾,我就不客气了”

时穿目光闪动——这刚才还“时兄、时兄”的称呼,现在改称“贤侄”了……他晃了晃脑袋,随口说:“林兄马上要回乡赶考了,黄娥一个人待在这里也寂寞的很,不如林兄把家眷接来,就住进其一个院里,兄弟姐妹们住得近了,黄娥也有一个说话的人。”

林翔没有再客气,冲时穿拱手:“多谢贤侄了,今后我家几个孩,要靠贤侄照顾了。”

黄娥愣了一下,但马上露出欣然的表情,对舅父改换称呼显得很高兴,很……羞涩,她踮起脚尖,一句话不说躲入时穿身后,时穿一个现代人,哪能体会到古人光一个称呼都玩出许多花样。他随手招呼段飘,让他派几个仆妇过来帮忙一下房间。

黄娥赶紧在时穿背后Cha嘴:“这里的院落,收拾出来也要两三日吧,不如孙伯与舅舅留在此处,看看需要添置什么,我跟哥哥,还是回原来的居所。”

段飘Cha嘴:“这院落……上房耶,平常咱平民百姓什么时候能见识一下里头……嗯,房租是七十七钱吗?苍天啊、大地啊……一笼包子多少钱?这么大的院子租金七十七钱,唬我啊……这还是人类吗?大将,房多少钱?……啊,怎么房比上房租金还贵?

啥,要行政级别的,哦,明白师傅还需要添置什么?费不了多少钱,师傅让徒弟来效劳一番吧……,怪不得人说‘书自有黄金屋,书自有颜如玉’,连二Nai都有独立跨院的屋子,一整套一月租金也就值几笼包子钱。”

老苍头犹在客气:“大郎客气,不消大郎破费的——老爷出门的时候给了钱的,还寄信给海州县,不够的钱让他先垫着,回头老爷来了海州任上,再跟那位前任对账”

老苍头这话,明明是让海州县用公帐报销黄娥在这里的费用——包括黄娥出来打酱油的钱。林翔经过时穿刚才的教训,已经不再坚持清高、坚持对世务的鄙视,他恭敬地向段飘——向这位铁匠拱手称谢:“如此,在下叨扰了。”

时穿当然也不客气:“麻烦飘了——花多少钱你直接告诉海州县……对了,我的薪水按时辰计算,每个时辰a#,你跟海州县说,算上我跟你的薪水”

老苍头连忙表态:“不消大将出面,我去跟海州县说,几个帮忙的仆妇都算我雇的,定不会亏待她们。”

老苍头只顾着感谢人的帮忙,却忘了黄娥要求依旧居住在豆腐西施院落,什么时候搬进来压根没提。乘着一群仆人缠住老苍头,时穿带着黄娥环娘悄悄溜出这间上房,段飘站在院落门口,一声叹息,指点着院子对面说:“我的时候常常来这里玩,只知道这间屋子不能随意靠近,平常有厢军把守的,竟不知这里也属于宅宿务。

师傅,你看,这里是营房巷十一号,前方不远是淮南东路驻防‘虎翼水军’营房,驻扎有一个指挥的水军,安全上不成问题。

虎翼水军是禁军,他们轮流来海州就食的,虽然称为水军但却自己没船,名义上营房里驻扎一个指挥的士兵,其实从不足额,所以里面还住有两个都的厢军,这些厢军没有军饷,全靠给大户人家站岗跑腿过日子……

其实那些禁军也干这活儿,师傅不如花几个钱,去营房雇几个人过来看门,这里将来既然要住进去一任知县,门口多几个军士谁也没话说。”

时穿随口回答:“这事就交给你这个地头蛇去办。”

段飘马上顺竿爬,一脸谄媚的靠了过来:“师傅——我这样叫你师傅不生气吧,师傅的事情都安顿了,咱们……关于‘一炼成钢’的事情,师傅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时穿想了想:“还需要准备一些材料……我写一份单子给你,你回去准备。我现在去县衙挑选街道……嗯,海州东门码头区你熟吗?你觉得挑那条街道有收益,更方便货船靠岸——我对于闹事的并不在意,你只管告诉我那条街最热闹。”

话音刚落,一旁等不及的环娘立刻拍着手:“哥哥,闲事忙完了,咱巡街去——哥哥,以后你忙,巡街的事交给换娘好吗?环娘不吃闲饭,就帮哥哥每日坐在马车上巡街,可好?”

段飘凑近时穿:“师傅,街道……可要我派几个弟子随身伺候?”

这个时间,还没有人知道时穿昨天回来时,带着从海公子那里获得的仆人,在场的人都以为时穿在一个人照顾十几名女孩的生计,但段飘刚才的热络,不是打算替时穿解忧——他往时穿身边塞人,是怕时穿再与别人接触,把“一炼成钢”的秘密告诉别人——比如李石哥哥。

第140章 环娘的秘密?

第140章环娘的秘密?

第140章环娘的秘密?

不管段小飘怎么想,对时穿来说:有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这打铁的汉子就是有力气,用来挖坑一定不错……时穿院子里的坑很大,再多人也不嫌少。

“好啊,给我留两个人吧,中午我管一顿饭。”老苍头与林翔留在了营房巷,时穿领着环娘与黄娥再度回到州衙,找见蒙都头,挑了三条临海的街道,因为天色晚了,也来不及当天上任,便又带着两位女孩返回。

海州城消息走得很快,返回的路上,路边店铺的掌柜已经表现出很奇异的热情,他们不敢找时穿搭讪,于是,坐在马车顶上的环娘变成了他们的宠儿,热包子热饼糖果点心不要钱一样的递到马车顶上,环娘小手都抱不过来了,弄得时穿很奇怪:“这环娘……她家以前是干啥的,怎么这上面的门道比我还熟?”

看了看黄娥,时穿又补充:“嗯,也比你熟悉——你一个官宦女,这些市井的细微处似乎还不如她,人环娘可是早早坐到了马车顶上,大约,就要等这时候了”

黄娥趴在马车门口,张望着外面,同时透过车帘跟时穿交谈:“哥哥,环娘不愿说的事情,别逼她。那个小人精,现在这年纪应该记得点事,但她似乎跟你一样,都在装疯卖傻,想把什么隐藏起来……

对了,哥哥,我只嗯,就说说,你随意听着:这个,你不该对舅舅如此热情,舅舅人虽好,但舅妈秦氏为人刻薄,我怕将来哥哥与舅妈处不来……舅妈那人,可是分不清场合与形势,闹将起来无所顾忌。另外,舅舅的两位表哥也不成器,整天游手好闲……”

时穿手里提着倭刀跟着马车走,因为是回程,行进的速度慢了很多,他一边扭头东张西望,一边回答:“我现在手头事情太多,可以用的人却太少,所以我不怕闲人,哪怕跑腿送东西,也是个人手啊。”

时穿这话不是回答,似乎在答非所问,这时,时穿身边的气温越来越冷,他的脸色也越来越Yin沉,似乎在全神戒备,或者在全神搜索着什么——自海公子走后,时穿这是第一次,再度感觉到那种芒刺在背的窥伺。

谁在窥视他,海公子不是走了吗?

这世界除了海公子,难道还有一位同道存在?

如果有,海公子怎么不曾提到?

停了一下,没等有所感觉的黄娥表现出担忧,时穿脸色恢复了正常,他继续说:“现在看来,我手头人手充裕,但三星班马上要接手宅宿务的修缮工程,这段小飘也新凑上来……等到他们的生意都上了正轨,恐怕我们的人手也不够。

海公子赠送的仆人听起来很多,也确实很能干,但三四十个人,对于这么大的海州城来说,是远远不够的。至于你舅舅,好歹也是亲戚,我看他思路很敏捷的,养活他的家人花不了多少钱,而你反而因为他们的到来,有了玩伴。雇玩伴不也要花钱吗?除了你舅舅,哪找这么些血Rou相连的玩伴。

钱嘛,不是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咱开销大,说明咱挣钱多,所以我不怕养人手……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了。”

黄娥想了想,突然嫣然一笑:“哥哥,长这么大,娥娘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照顾的快乐。哦,全海州都说哥哥人傻,却不知道有哪个傻子比得上哥哥。”

正说着,坐在前方车篷顶上的环娘兴奋的招呼时穿:“哥哥,环娘不吃闲饭,你看,环娘把姐姐们的午饭都备上了,这是贺五送来的签菜,这是刘婆婆送来的馅饼,这是曹家的猪手……瞧,有饭有菜的,我只怕姐姐们一顿吃不完。”

没错,确实一顿吃不完。

环娘坐在前一辆车篷的顶部,她马车后面跟着海州城最凶恶的时穿,沿街的小商小贩们,见到这位粉妆玉砌的小女孩,随手丢一个粽子、一个包子过来讨好,在他们看来不值几个钱,但架不住海州城商人多,才走了两条街,环娘车篷顶上,已经堆满了食物以及小礼品。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当官,时穿仅仅是一个没有品级,不在编的赏金猎人,受官府的指派在街上走一走,这一趟收获,就足够家里二十位姑娘吃饱饭——要是县太爷出巡,那还了得?

领导干部,还是要常下乡啊——经验

环娘是从哪里获得的经验呐?

这一行人返回自己院落的时候,院中的姑娘们正商量午饭怎么解决,新来的厨娘品娘只管说:“别处的活儿不要来找我,我只管时大郎的饮食,我今天给大郎准备好了脍、炙,酱汁都弄好了,姑娘们怎么吃我不管,我这里做的是三人份的……”

见到时穿返回,轮值的墨芍赶紧走过来汇报:“黄家掌柜走的时候留下一份新合约,要求将每月的供货量提高三成,新合约放在哥哥屋里了,姐妹们今天开始动手制作精盐,并上街购买脂油……如果没什么耽搁,明天就可重新出产香膏香胰子了。”

墨芍刚刚说完,徒弟李石一路小跑过来汇报:“师傅,县衙刚才来人,要与我们签宅宿务修缮合同,两位兄长已经过去衙门了……还有,我自己兄长过来赔罪,说他那天客人太多,以至于心情急躁,言语冒犯了师傅。”

时穿还没回答,环娘坐在马车顶部吆喝:“快扶我下来,开饭了,环娘不吃闲饭,环娘给姐姐带回来了午饭,快拉我一把。”

说是让别人拉,但环娘却没等别人伸手,她站在马车顶部冲着时穿跳下来,她知道时穿必定能接住她——果然如此,当她跳进时穿怀里时,兴奋地身子扭来扭去:“哥哥,路上环娘一口都没有吃,就等姐姐一块……哥哥,那些礼物中有针头线脑,以及几个磨合罗,环娘可不可以自己留下来。”

几个姑娘一边笑着调侃环娘,一边爬上车顶,收拾车顶上满眼凌乱的食物篮子——这些东西热一热,果然中午饭解决了。

傍晚的时候,段一锤带着儿子段小飘亲自来拜谢时穿,他详细询问了时穿的设计图样,以及备料的情况……段一锤郑重拜谢时穿后,目光却落在墙角那几个拉杆行李箱上,不由自主的赞赏说:“这玩意儿好,这才是大买卖。

大宋朝每年的商业交易不下几亿贯,多少的商人奔波于各地,他们携带的行李都装在木箱里,抬上抬下的多麻烦,如果商人们都购置这样的箱子装行李,便是一个商人购买一个箱子,那都得上千万只……大郎,这箱子怎么用铁轮子,木轮子不成吗?”

时穿见段一锤跑题了,哈哈笑着回答:“木轮子虽然可以降低造价,但我怕这东西拖来拖去一轮子坏了,这箱子等于废了。”

段一锤急切的说:“木轮子怎么会坏呢?现如今的马车都是木轮子,也没见它们经常坏?”

“那是,制作两轮马车的技术已经有几千年了,想必制作一个缩小版的木轮子也不会太费事,只是,这些箱子是我给小娘子们的赠嫁,不免做的坚固华丽了一点,如果平常人使用,大约木轮子已经足够了——但,你说这些,跟你一个铁匠铺有什么关系?”

段一锤坐不住了,他领着儿子段小飘走进木箱子跟前,把拉杆拉出来仔细摆弄一番,头也不抬的说:“昨日码头上有人说,时大郎带着一群女娘,拉着半人高的箱子,英姿飒爽的走回家去,我当时就感觉这玩意儿好……没错,用皮革做箱面,既轻便又防雨防水,一个手拉上这么大的箱子,走起路来,一点不麻烦。

嗯,这么大的箱子,换洗衣服与随身物品都可以摆得下,如果箱子上再加上锁头,便是放一些钱物也并不担心……谁说这东西跟我们铁匠铺没关系,这拉杆不是铁的吗?轮子的轴不是铁的吗?箱子上的扣袢不得是铁件吗?

段家铁匠铺虽然是祖传的手艺,不能轻易舍弃,但好在,大郎赠给我们做剪刀的工艺,我琢磨着这铁匠铺照旧营业,嫡子段小飘可以继承我的铁匠铺,大女婿恰好是皮匠,让他皮匠出面,揽下这个做皮箱的活,不大不小正合适。”

段一锤抬起头来,两眼发亮:“做这种皮箱需要的铁匠,恰好可以让段家铁匠铺供应,徒弟们只制作轮轴,也算是练手,技术再好一点的,让他制作拉杆,这不全齐了吗?”

原来段一锤是想吃一碗占一碗,时穿不反对多吃多占,反正顶个师傅的头衔,哪怕抄着手也能数钞票,他想了想:“盐铁是专营的,开店铺的如果铁料需求多了,恐怕也供应不上吧,再说,铁件容易锈,这年头防锈技术不好,纯粹的铁轴与铁拉杆……”

段一锤抬头反驳:“大郎既然说这么多,为什么你这箱子要用那么多铁件……难道大郎有防锈的秘诀?”

时穿哑口无言,许久才表态:“即然这样,这门生意我跟段兄合伙,我出设计你完成,事后五五分账?”

段一锤抬起头来,两眼亮得像灯泡:“大郎,明天我让段家女婿上门,与时大郎签订契约……西街还有一间空铺子,明日一早我就去把它盘下来,让女婿留作铺面……”

段小飘在一旁Cha嘴:“这皮箱的制作,还有师傅刚才说的‘坩埚’制作方法……等红契订立后,师傅一块教给我们吧。”

时穿摆摆手:“无所谓了,不算什么大的技艺,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有想学的段家徒弟,让他们一起来吧……嗯,刚好,我码头那里也要用他们一下。”

第141章 被人告了

第141章被人告了

段氏父子再三感谢的告辞,随后,时穿接着在院里忙碌——主要是仆人一下子来了很多,需要安排各自的岗位与职责……

纷纷扰扰的一天总算结束了。

掌灯时分,仆人们总算习惯了各自的岗位,姑娘们重新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制度,豆腐西施也开始重新泡豆子磨豆腐——除了这点声音,喧闹了一天的海州城终于宁静下来。

好像是为了报复端午的喧嚣与热闹,今天海州城的宁静到的格外早,格外快,仿佛整个世界一下子进入了沉睡,街道上不再有叫卖声,沿街店铺也早早关了门,附近只剩下豆腐西施的磨磨声,连隔壁刚搬家的顾三娘,似乎也提早进入了熟睡。

来到大宋这么久,每天都是蝶闹蜂忙的,突然之间安静下来,时穿有点不适应。别人都睡了,他依旧难以安眠,等到姑娘们的窗户都熄了灯,他索Xing披衣而起,来到院中。

院子里除了淡淡的豆腥味、卤水味,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白日里为制作香膏弄的香料。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泥土味——院子落里还亮着灯,鲁大派来的几名徒弟还在挑灯挖坑,时穿背着手走到坑道口,只见坑中一名徒孙正在刨土,另两个男子则坐在铁锹把上低声聊天,见到时穿走过来,休息的两个人赶忙站起来,抡着铁锹开始铲土。

时穿正闲着无聊,便冲这三人招招手:“都回去吧,今天你们歇一天,让这院子静一下,等明天中午过了,你们再来上工。”

三名徒孙扭捏地搓着手,时穿催促:“快走,明天一早记着让马车来运土。”

……

徒孙们告辞后,院落里终于安静下来了,时穿跳下坑道,打量着徒孙们的工作。

按照时穿原先的交代,这个坑已经挖掘了一间房子大小,并在三面砌好了墙,另一面则搭起了简易支撑物,徒孙们刚才正是在那面简易墙前,继续挖掘着——按计划,坑道还要从这里继续往下挖,直到把整个地面的地下部分挖空。

因为时穿格外强调院子的整洁,所以院内堆得土并不多,院角落沿墙整齐的码放着方方正正的石料,那是用来砌地下室的。时穿站在坑边计算了一下那堆石料的数量……接下来,如果有人站在旁边的话,会觉的眼前一花,面前同时出现几个时穿:一位时穿拿起铁锹开始挖土,一位时穿走向那堆石料开始搬运,还有一位时穿开始和泥砌墙……

当然,还有一位时穿站在原地,一边观察着周围,感受着风在空中吹过,一边淡淡地笑着,低声自语:“化身万千,哈,多大点事……”

挖掘土的沙沙声响了一夜,第二天,原先堆积石料的地方堆起一座小山高的泥土山。清晨的时候,豆腐西施出来打水磨豆腐,听到后院的沙沙声,她牵着黑狗来到后院,但刚迈出西跨院的门,突然觉得眼前一花,感觉到坑道中微弱的火光熄灭,沙沙声陡然消失,并且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个院落静的,像是鬼蜮废墟。

院外、巷中响起头陀每天的天气预报声,豆腐西施愣了一下,踢了一下脚边的狗:“你这个吃货,我明明听到院子中的声响,你怎么一声不叫唤?”

大黑狗只知道伸着舌头,冲豆腐西施狂摇尾巴。

豆腐西施走到坑边,伸头望了望,天色太黑,什么都望不见……

天亮了,姑娘们开始活动,他们没有感觉到院子里的异常,而新来的仆人,他们压根不知道院子的异常状态应该是什么样……等早饭过后,一群三十到五十岁的婆婆赶到府上,为首的中年妇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文雅的冲时穿行礼后,递上一张契约,彬彬有礼的说:“时大将,我们是黄公子雇来的,这是契约。”

趁时穿浏览契约的工夫,老婆婆继续说:“黄公子说大将越来越忙碌,恐怕没有工夫亲自教导小娘子们,所以特地雇我们来为时大将解忧……我等几个,素来惯做这事,黄公子也是审阅了我们过去的荐书,才给我们下了这份聘书。”

时穿抖了抖手中的契约,正在沉思,黄娥听到院里的动静,赶了出来向老婆婆行了一礼:“黄公子真是客气了,哥哥,这是‘女先’,一向负责教闺门女子……哥哥今后会越来越忙,恐怕抽不出身给我们上课,黄公子这份思虑得当,如此一来,哥哥上午可以脱开身去,我们便由女先教导……”

宋代所谓“女先”,指的是“女先生”,因为是女Xing教授,所以只称“女先”。至明清之后,这种负责教导官宦女的女教师,则被称为教养嬷嬷。

宋代的“女先”多数是一些富家女或者官宦女,因为家道中落、丈夫去世后无子女傍身,才踏上这行业,而在宋代,父母娇养女子成风,唯有在这个普及教育的时代,她们才可以不去尼姑庵度过残生,凭借知识和教养为职业,以“女户”的身份独立挣钱糊口。

时穿身上有点泥土味,他抖着契约,皱着眉头回答:“难怪黄公子昨天欲言又止,大约是想跟我说这事吧,不过,契约应当跟我订立,而且我家的女孩不打算学女诫、女训。”

为首的中年女娘低身行礼:“奴家姓祝,大将可以称我为‘祝女先’,奴家等隐约听说时大郎曾编印课本……既然时大郎对小娘子们另有打算,奴家等也识得字,愿意按大将的课本教书。”

时穿高兴的一拍手:“太好了,我总共有三门课本,经济先不急着教,等识字算数到了一定水平,再教授姑娘们,你们就轮流教授识字与算数,啊,还有礼仪课,我希望姑娘们读书识字,且仪态万方——我们每天上午上课,下午,小娘子们要一边玩耍,一边做些手工。”

“祝女先”再度向时穿福了一礼:“奴家等拿了工钱,不敢懈怠,下午愿教授小娘子们一些针线手工,以及行走、坐卧、待客、侍奉婆婆与相公的礼节。”

宋代的员工都如此敬业啊……啊,侍奉婆婆与相公的礼节——难道宋代的女学,也包括教授床功*夫,啊,怎么拿这些女先作掩护,让姑娘们学点《爱*经》知识……时穿还没考虑好,正发呆呐,环娘披头散发冲了出来,蹦跳着嚷嚷:“哥哥,该巡街了吧,环娘打算早饭也在街上吃,哥哥走的时候,一定记得喊我。”

说话间,院中的黑仆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素馨、墨芍闻讯赶到,捧出发的三套《女书》,恭敬地递给那些女先,女先们翻阅之后,拍着胸脯保证:“大郎,书上的内容虽然新鲜,可并不深,大多知识前人都零零星星说过,我等完全可以边学边教,绝不误了大郎的事。”

时穿回答:“好啊,你以后上课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

话说到这里,蒙都头一头大汗撞了进来,站在院中大呼:“大郎,不好了,你让人告了,状子已投到通判那里——州通判,通判大人让我通知你一声。”

时穿满头雾水:“告我?什么罪名?”

蒙都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忙碌的黑人仆妇,回答:“拐卖良人。”

时穿哭笑不得,他用手指指指鼻尖:“拐卖,我就是被拐卖的人,我能拐卖谁?”

蒙都头望了一眼时穿,没有回答。黄娥眼珠转了转,跺脚:“坏了,我怎么没有想到防范此事……县尉,如今该怎么办?”

时穿有点火了,他阻止住黄娥:“怎么回事,我拐卖谁了,明明别人拐卖了我……”

黄娥细声细气的回答:“大约是那群昆仑奴惹的祸,有人看见我们这里的昆仑奴了——大宋刑统规定,禁止贩卖奴隶,虽然人人都知道昆仑奴是番外贩卖过来的,但一般‘民不究,官不举’一有人举告,官府自然要查问下去。”

“可是……大宋禁止奴隶贩卖,我们的遭遇又算什么?”

蒙都头幽幽的回答:“民不究,官不举,说的就是这事。乡野之间,或许有买卖奴婢的,但这种买卖,不清不楚的,买卖契约要上衙门上档子的话,卖方多数要用父母的名义……”

时穿打断蒙都头的话:“既然禁止买卖奴婢,怎么父母就可以买卖了。”

黄娥一指隔壁:“哥哥还记得顾小七娘吗?顾二婶将她卖了——但这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卖’:父母得了钱,也可以说成男方的聘礼,官府是不禁止的。

因为这种缘故,拐子拐来人口,常要经过一番调教,用各种手段让拐来的女子认自己为父母,而后以父母的名义将女孩卖了。乡野之间,哪里认真追究父母的真假,女孩们卖到乡野,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道,倒是无法反抗,这辈子只能认了。

但若是卖到勾栏瓦舍,拐子也有一番手段调教……”

黄娥顿了顿,脸色微红,指了指那些记得父母名称的姐姐们,低声说:“比如使手段坏了姐姐们的名声,之后姐姐们担心把真实身份说出去,会让父母兄弟蒙羞,这辈子只好忍气吞声隐名埋姓的生活……

然而这种买卖,无法走到名面上,尤其是官宦人家,更不敢沾染这种买卖,因为平常诉讼要有苦主(原告)首告,没有苦主不立案。但官宦一旦做下买卖奴婢的事情,无需苦主,只要御史风闻奏事,就可以立案了。”

第142章 通判已接案

第142章通判已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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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娥见时穿不以为然的表情,马上又叮咛:“哥哥不要小看这事,昔日欧阳修欧阳相公一个远房侄儿,曾买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奴婢,结果被人告了,说是欧阳相公治家不严,后来欧阳相公很一番折腾,让侄儿赔钱赔人,才出清这项罪过。

连欧阳相公遇到这种事都不能幸免——可这还不算什么,仁宗时曾经有三位宗室王爷,也因为买卖奴婢丢了宗室身份。”

蒙都头补充:“远的不说,咱海州前任知州也是被人告了,说他有位奴婢原先是良人,是被人拐卖了……海州前任知州不服,但又寻不到那位奴婢的父母作证,结果终究丢了官,这才有了现在的张叔夜张知州。”

黄娥补充:“所以官宦人家,最见不得这种不清不楚的奴婢买卖,便是原来在乡间耕读传家的乡绅,亲朋子弟做官之后,上任前首先要盘查一下亲戚,看亲戚有没有牵扯进这种买卖的,以便在上任前把这事清理干净,免得在任上被人弹劾。”

时穿咧嘴:“可我算什么官?一个没有品级、没有薪水,还需自备装备自带干粮的赏金猎人——这样的官衔丢了也就丢了,不怕。”

蒙都头跺脚:“娘也,我让时大郎当大将,原指望你先熟悉一下,而后帮我缉捕海捕的惯犯,你不拿这官职当回事,可通判那里,岂能随意放手?”

时穿打断对方的话:“谁告的?”

蒙都头挠挠脑袋:“某也不清楚,说是有人半夜投书……这案子如果投书到知州那里,也许就一笑置之,然而投到了通判那里,这就不好办了,通判本来就有监察百官,监督知州的职分,他这一接案子,谁都不敢Cha嘴了。”

时穿摸着下巴问:“这案子如果落实了,会怎么判?”

一旁静静倾听的祝女先Cha嘴:“发还奴仆,事主刺配。”

时穿再问:“当初,欧阳相公是怎么脱罪的?”

黄娥平静的Cha话:“确是有人出来说,这名奴婢是他买下的,只是赠送给欧阳相公的侄儿,而自己本身并不知情……事后欧阳相公被罚了俸禄,那名赠送奴婢的人,因为也不知情被罚了铜一百金,夺去了官职,那位奴婢则得到了自由身,由官府赔偿三百贯,并重新挑选良人匹配。”

时穿再问:“我看海州城内的商人,随身也有黑奴陪伴,他们是怎么处理这些黑奴的?”

蒙都头嘿嘿笑了:“娘也两广那里整船整船的贩卖黑人奴隶,但两广那里天高皇帝远,不太有人追究……据说那里的官员家中也多有不清不楚的奴婢,但他们只要来北方转任,一定事前把屁股擦得干干净净。

这黑奴买卖的事情,全大宋无人不知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奴婢,不是雇用的仆人。而海州城茶商们雇用黑奴,多数会提前签订一份雇用合同,绝不肯承认他们是买来的奴隶。

大郎这些奴隶既然是施衙内他姐夫赠送的,想必海公子以前有些预防手段,在官府也备了案子,通判询问起来,大郎只要出示与海公子的转聘合同——记住,只是转聘,不是转卖。这年头,一字之差就是罪行。”

黄娥跺脚:“我刚才懊悔,就是忘了这事,收下海公子‘转让的’——咳咳,‘转聘的’这些仆人,怎么忘了问他讨要转聘合同。”

时穿笑了:“我这些仆人,从码头上回来的时候都坐在马车里,当时黑灯瞎火的,谁能发觉这群黑炭团一样的家伙,除非是顾三娘,顾三娘心眼小啊,原来她在这里等着我啊。”

“可不敢胡说”,蒙县尉急忙提醒:“大郎,空口白牙的,可不敢随意指控——时大郎现在身上官司未清,没有证据,不要指责人。”

时穿哈哈一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招手唤上来几名黑人仆妇,用众人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那黑人仆妇也用大家听不懂的语言回答者,紧接着,院中的黑人们逐渐围了上来,一番交谈过后,时穿冲蒙县尉拱手:“县尉大人,这事不用担心。不是需要聘用合同吗?马上就能出来——还是用他们昆仑奴的语言书写的聘用合同,你放心,官上要什么证件,我这都有。”

蒙县尉点了点头:“大郎原来能说他们的语言啊……这还能有啥事呢,这个,娘也,你先忙着,我先回了——大郎巡完街,顺便去州衙一趟,把这事一劳永逸解决了。”

时穿这是要当场伪造证据,蒙县尉有官身,虽然私下里俩人处得不错,但他那能站在旁边看人伪造证据,还给人递毛笔……所以他赶紧拱手告辞。

瞧,多会一门外语,太有用了,时穿喊英迪拉过来,送上印度制作的莎草纸、墨水、鹅毛笔——咱伪造文件,就要做的彻底像原件,这叫敬业。

呼呼呼写好契约,留在城中的仆人一次上前签字盖手印……做完这些后,时穿转向傍边看呆了的几位女先说:“几位,还愣着干啥?饭好了,几位女先不妨先跟小娘子们一块吃了早饭,而后直接开课……今后我这里都是这样,一天管三顿饭。”

几位女先躬身答应着,时穿回身招呼黄娥:“给哥拿官服来……啊,算了我带环娘去吧,那还小,不急着上学,你帮女先安排课堂,分发笔墨纸砚,今天争取开课……”

大将的官服是一身红袍官穿红袍,那是五品以上的朱紫衣,但大宋军服就是上红下黑:红袍、黑裤、范阳帽。大将属于武官阶层,所以袍子跟着士兵服装走。因为没有品级,“大将”袍服上没有绣各种禽兽,只绣了两个字,前面是“大”字,背后是“将”字。

大宋军中还有一种类似“大将”待遇的闲官官,名叫“勇敢”——这个词在宋代也是一个官职名,它是军中不用脸上刺字的、类似特种兵一样的“效用”——即志愿兵。“勇敢”的官服几乎跟大将完全一样,胸前是“勇”背后是“敢”。

等官袍穿上身,环娘也梳好头了,她跳上马车车顶,兴冲冲招呼两名黑小孩:“快,环娘跟哥哥巡街去。”

马车冲出了院门,墨芍一边忙碌着帮女先登记同伴名册,一边望着时穿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哥哥怎么一口断定是顾三娘举告了,昨日哥哥巡街,赶车的不是那印度马车夫吗?……哦,我明白了,按说,那些黑人没在人前露过脸,知道他们存在的屈指可数?……啊,既然被人举告了,哥哥怎么还一脸无事的带黑仆上街闲逛。”

黄娥看了一眼隔壁的顾宅方向,回答:“哥哥上街去,岂止是闲逛?他做这个官,那是替我们谋取地位。无权无职,咱这群小女子还不任由别人欺负……”

女先们耐心的站在一边等待,素馨在旁招呼同伴坐下,笑着Cha嘴:“我猜,我们回来的时候,街上人即使见了昆仑奴随行,但那些路岐人与我们并无冲突,他们平白无故的告我们做什么?再说,写状纸举告也需要时间,哥哥只在街上走了一圈而已,昆仑奴也只是从众人面前一错眼,路岐人那有时间写状纸吗?细细想一想,可不是顾三娘吗?唯有她有那个闲工夫。”

墨芍想了想:“对呀,若说哥哥冲撞了谁,盘点起来唯有三个:一是锦毛鼠那群城狐社鼠;一是顾三娘;但最重要的是那群拐子,哥哥如此迫切的要上街巡视,未必不是在寻找拐子的踪迹。啊,如果不是拐子,真是那顾三娘,那可真不是什么大事?”

一提到拐子,姑娘们想起自己避入郁州岛的原因,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素馨一错手,将毛笔丢了一地,黄娥面色苍白的四处看了一下,强作镇定安慰说:“莫怕,海公子既然能在这群黑仆的保护下,不怕海盗Sao扰独自居于海边大宅,哥哥也认为他们有能力护住我们,那就一定无事的……”

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的祝女先Cha嘴提醒:“小娘子们,我只担心什么时候开课——我拿了黄公子的薪水,他付的是整天的工钱,小娘子们站在这里说来说去,可要耽误上课时间了。”

墨芍瞪大眼睛反问:“祝女先,我们刚才的,你听了一点不怕吗?”

祝女先文静的回答:“我只知道,豆腐巷自从住了时大将,一般的城狐社鼠都不敢来这儿闲逛;我还听说,今天东门码头区传闻,时大将要来收三条街的‘力钱’,许多闲汉都忙着搬家。”

黄娥点头:“说的也是呀,那么多拐子,哥哥一拳一个扫了个干净,再来几个拐子怕什么,哥哥现在也不是单身一人……祝女先,这是我们的名册,唯有环娘不在册子上,还要我等要靠先生们教导了。”

祝女先扬扬手中的《女书》:“娥娘客气了,我刚才粗粗翻了几页时大将编撰的这套女书,这书给我很大启发,若时大将愿意事后赠我一套《女书》,我一定把压箱底的力气拿出来,细心教导诸位小娘子。”

第143章 两大衙门

第143章两大衙门

其余的女先刚才没Cha嘴,也是被这套《女书》引入迷了,书中讲的道理很简单,那些道理大家过去都零零散散接触过,只知道那是故老相传留下的老辈子经验,看了这本书之后,顿时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自古口口相传的道理,其中还蕴含着这种逻辑Xing;原来,有些事情为什么是这种结果而不是其他,其中都包含因果论;原来,一种事务的不同处理方法,都会导致事物的不同走向……

女先们过去处理事务,是全凭经验主义,但看了书中介绍“方法论”之后,当她们抬起头来再看这个世界,世界已经不一样的,未来的一切,在她们面前清晰无比。

这时候,甜水巷巷口,时穿领着马车走出巷子,驾车的换成一位黑人童仆,环娘在马车上指点着方向,另一位黑人童仆则尾随在时穿身后,替他拿着朴刀。守候在巷口的两名山寨衙役今天上班了,见到时穿出现立刻殷勤的冲时穿点头,招呼说:“大将,你这是去东门吗?你只管放心走,我俩就守在巷口,有啥事,我们会去通知你。”

时穿漫不经心的回了礼,这一停留,旁边一个早已守候的人影猛的窜了出来卖签菜的贺五,他提着篮子冲到车前,热情的招呼说:“大将,你没吃早饭吧,我这有才出炉的签菜,要不要尝一尝?”

马车顶上的环娘抢着回答:“贺五哥,你提的东西是养家糊口的,怎能让五哥你少了养家的钱……嗯,早听说你家签菜的名声,我便尝上一个,给贺五哥提提意见。”

时穿看了看小黑仆,低声嘟囔一句,小黑仆立刻放缓了马车,以便环娘与贺五边走边交流。贺五很有眼色的从篮子拿出一小碟签菜,踮着脚尖递给坐在车顶的环娘,讨好地说:“小环娘这话说得好,我家签菜在海州也是有名的……不过,可不敢与时大将的手艺相比,听说时大将的烤鸭、烤鸡做得极为出色,我家签菜里也有鸡鸭,小环娘尝一下,给点意见。”

时穿跟在马车后面,微笑的看着环娘将签菜塞得满嘴都是,然后含含糊糊的回答贺五:“嗯,怎么没有鸭皮,鸭皮烤得脆脆的,可好吃了。我哥哥烤的鸭子,环娘最喜欢吃鸭皮了。”

贺五回头望了望时穿,见时穿笑盈盈的,他歉意的冲时穿拱拱手,而后试探的问:“小环娘,那鸭皮怎样才能烤得脆,光有你家的炉子可不成,必定还有秘法的,是不?”

贺五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一直打量着时穿,发觉时穿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赶紧从篮子中又掏出一叠签菜,递到马车顶上。环娘也不客气,尝一尝,马上惊喜的喊:“呀,黄雀,我喜欢吃黄雀……嗯,炉子,要想把鸭皮烤得脆,不光需要我哥哥制作的炉子,还需要在鸭皮上抹上蛋清与蜂蜜,到时候蘸着酱裹饼吃。”

贺五追逐着马车,眼角瞥着时穿,小心的问:“小环娘,你告诉我秘法,今后五哥我每天送你烤一只烤鸭如何?一只不成,两只也行?”

环娘满嘴塞满了食物,含含糊糊的回答:“天天吃鸡鸭,你不腻吗?分我钱吧——哥哥说这叫‘折现’,你按每天一只鸡、一只鸭的量,给我折现,如何?”

贺五脸上笑得很欢:“环娘,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可好?”

贺五说完,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时穿,见时穿没有反对的意思,他马上歉意的冲时穿拱拱手,提着篮子一闪身,隐入人丛中。

烤鸭烤鸡的手段都是小节,时穿没打算开饮食店,也不指望这个挣钱,如今有人愿意日日免费给自己送鸡鸭,条件只是了解它的做法……烤鸭烤鸡,技术含量不高,搁现代就是个烂大街的手艺,环娘拿来换点零花钱,这也算是废物利用吧。又何必计较?

一行人晃晃荡荡走到知府衙门口,时穿交代了几句,让环娘守在马车上,自己随着州衙的衙役走进了府衙。

这是时穿第二次来,不,加上昨天的结案,时穿是第三次来知府衙门了。

宋代的建筑风格以精致为主流,飞檐翘壁都精雕细琢,画柱雕梁都美仑美央,整间衙门显示出一种慵懒的奢华,那种极端精致的氛围,让人觉得仿佛画中……常听说明清的官场习惯是做官不能修官衙,据说修建官衙会妨碍自己的官运,没想到,宋代连官衙都这么精雕细琢。

穿过一重重廊道,时穿来到海州通判办公的衙署。

通判这个官职,在现代被认为是“叠屋架床”的存在,因为他拿着俸禄不干啥事,天天端着茶碗监督百官,随时准备批评。这种不举手不讴歌,只批判的官员,一定是拿着美钞做事的……不过在宋代,通判虽然具体事务一样不干,但知州的每一个命令,必须由他附署才能成为有效文件,这个职位也是宋代朝廷对官员权力的有效监督,故此称为“监州”。

监州与知州是同品级的官员,时穿来过州衙三次,这是第一次发现整个州衙的行政单位居然是一分为二的,左半部分是“监州”衙门,右半部分是知州的州衙。两大衙门在院中相互并列……啊,再加上一个法院,那么行政体系就全了——宋代的西方,都不曾有这么完善的政府架构。

不过,宋代地方官员并不直接管理审案,宋代的司法是完全独立的,州的司法机构是镇抚司或安抚司,主官称之为“提点刑狱”。而这一刑狱衙门,常常不与州府衙门在一个县城。这种完全的司法独立、监督独立的体制,被现代历史学家常称之为“叠屋架床”,虽然宋代西方还没做到三权分立。。

通判找时穿麻烦,不是来审案子的,他是监察百官的。时穿进门的时候,通判随手抛下一张文书,神色平静的问:“时穿时长卿,听说你的徒弟越过了‘修完所’,承揽了海州县‘宅宿务’修缮工程,这里面,没有什么情弊吧?”

时穿张大嘴,很是惊愕:“判官,全海州都知道我人傻……你能不能指点我一下,‘修完所’是什么东西?”

“‘修完所’不是东西……啊,我是说,‘修完所’是个东西,它是官府的一个机构……”海州通判觉得这个话题很难跟傻子解释清楚,他耐下心来,做出持久战的姿态,端着茶碗解释:“‘修完所’是朝廷的一个机构,平时专门负责修缮城墙,整修道路。

可这个机构除了修缮城墙之外,也承揽其他的工程,毕竟城墙与道路几年修缮一次,只要用心做一次工程,基本上几年没什么活儿干。

朝廷不养闲人,‘修完所’做完修缮城墙的工作后,长年累月干领俸禄,坐等下一期修缮工程——这种事朝廷承受不起,所以‘修完所’也经常承揽工部拨下来的工程项目,比如修个桥啊,铺个路啊,疏通一下运河呀。

不过,‘修完所’最大的工程,还是利用州衙闲置的土地,修盖房屋旅舍,转交给宅宿务,让后者租给每年科举的考生,以及南来北往的客商——明白了吧,宅宿务那些房屋哪里来的,都是修完所建造的。”

时穿温顺的像一只猫,频频点头:“明白了,早说嘛,就一个‘官办房地产公司’,我明白。”

通判望了时穿一眼,沉思了一会,回答:“人都说时长卿遣词用句不合规矩,‘官办房地产公司’——这几个词我听懂了,果然很新鲜,但也很贴切。”

稍停,通判继续说:“我皇宋各个县城分为军州、镇州、民州……,县城又分为上县、中县、下县,修完所这样的机构,一般设在州府,因为唯有州府,每三年要举行一次州试,大量的读书人涌入州城临时借寓,准备参加考试。

朝廷的宗旨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读书人的种子,朝廷不能懈怠了,所以才在州城设立‘修完所’以及‘宅宿务’,方便举子们参加科考。海州是州城,这‘修完所’归州衙管辖,海州县虽然拥有宅宿务,但那只是些县级官寓,其官职不全,管辖权力缺失。不过这么多年来,咱们沿袭的官场规则:当州衙与县衙重叠的时候,总要分县衙一点汤水。所以县衙才有了一点闲余的房屋出租。”

通判说完,脊背重重靠在椅子上,他的书记官斜眼看着时穿,顺手递上几张纸,这副做派,仿佛审案子的法官由旁边的书记不停的递来卷宗一样,但时穿见惯了现代法庭的审案模式,对于书记官这种加重犯人心理负担的动作,反而觉得滑稽可笑,觉得做戏的成分太浓。

他的嘴唇翘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摇头拒绝书记官递上的卷宗:“俺人傻,看不懂。你读”

书记官气了个仰倒。通判见到唬不到时穿,便随手接过书记官递过来的几张纸,态度深沉的扫了一眼纸面,叹着气说:“一直以来,海州县的宅宿务,房屋修缮都是由‘修完所’承揽的,我知道黄翔黄和尘即将出任海州县,在这个时候,现任海州县突然把房屋修缮工程交给你徒弟,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时穿一直愣愣地听通判说话,听到了这里,他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判官,我来这里,是因为听说我被告了,告我的,只是因为修完所的事情吗?”

通判气的随手一掷那几张纸,纸张随风飘舞着,时穿快速瞥了一眼,才发觉刚才那几张纸上什么字都没有,其实也就是一叠白纸。

时穿不满的抱怨:“我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大将’,赏金猎人而已,没有俸禄没有品级,还需自己花钱购买装备,我算是官吗?需要判官出面吗?我每天大太阳底下满街乱走,帮着州衙县衙维持治安,还要自带干粮——这样的辛苦活,谁愿意干谁干。”

判官是监督官员的,平民百姓想让判官问话——还不够行政级别。时穿想要说的是:我的行政级别,到了需要判官出面的份了吗?

第144章 你有什么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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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气的随手一掷那几张纸,纸张随风飘舞着,时穿快速瞥了一眼,才发觉刚才那几张纸上什么字都没有,其实也就是一叠白纸。

时穿不满的抱怨:“我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大将’,赏金猎人而已,没有俸禄没有品级,还需自己花钱购买装备,我算是官吗?需要判官出面吗?我每天大太阳底下满街乱走,帮着州衙县衙维持治安,还要自带干粮——这样的辛苦活,谁愿意干谁干。”

判官是监督官员的,平民百姓想让判官问话——还不够行政级别。时穿想要说的是:我的行政级别,到了需要判官出面的份了吗?

说完,时穿抱起膀子,斜着眼睛看着通判,受到挑衅的通判嗖的站起身来,但他的掌书记见状,连忙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通判连续剧烈的喘了几口气,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粗声问:“大将,对于修完所的投诉,你有什么辩解?”

时穿生态轻松的回答:“做买卖嘛,讲究货比三家。我徒弟学的是砖石建筑,擅长建筑砖石结构的房屋,整间房子构造下来,除了门窗,不需要一根木头。海州县经费上紧张,也许打算花三年的维修费,而后一劳永逸解决现属‘宅宿务’的修缮问题。

判官,不说别的,我徒弟在这方面的手艺,那是全海州城独一份,不找他们找谁?”

书记官低声跟通判交代了几句,通判显得不耐烦起来:“还有人告你拐卖良人,本官已经查了,你身边确实有昆仑奴存在,这,你怎么解释?”

时穿憨憨的解开衣襟,从里面掏出一大叠文件,这些文件当中有宋纸——现代称高丽纸——制作的文书,也有书写在羊皮上的文书。高丽纸上书写的文书是用墨写成的,羊皮卷上书写的文书也不是汉字,全是曲里拐弯的符号,不知道用什么材料书写的。

时穿脸上依旧是不以为然的笑容:“这几名昆仑奴……啊,其中有几名还算不上昆仑奴,他们是雅利安种,白人,印度高种姓人——哦,应该叫天竺人。

这些奴仆都是海公子赠送,我有海公子原先与他们签订的契约,以及海公子的转聘合同,至于这几份羊皮卷,那是用昆仑奴的语言,书写的劳务合同。海州是通商口岸,想必这里的通译很多,总有人认识蕃人的文字,判官大人不妨请这些通译鉴定一下。

另外,我的奴仆都在那里,他们虽然不懂皇宋的语言与文字,但他们个个都认识本民族的语言,请判官派遣通译过去询问一下,就知道这几份羊皮卷的真假了。”

判官展读着几份文书,书记官赶忙拿过来几份卷宗对比了一下,低声说:“是海公子的笔记,瞧着墨色,应该是几年前立的契约,如果翻一翻档子,也许会找见原来的文书。”

官场上讲究官官相护,如果确认这批奴隶是海公子最早雇用的,那么否定海公子的雇用关系,就是否认前任的工作,而前任通判必定是升官而去的,做官的人,怎肯得罪自己的官场前辈。

听到师爷认定这份文件确实是海公子的笔记,通判大人已经熄了追究的心思——但通判大人压根猜想不到,伪造文件是时穿的基本生存技能,如果通判大人需要的话,时穿能把联合国的文件给他拿过来,甚至奥巴马的签名,对时穿来说,不过是将一个时光碎片,印刻在一张纸上而已。

“奥巴马,你的昆仑奴怎能叫这个怪名字?”听完通译官译完羊皮卷的内容,通判大人不禁翻了个白眼。

通译官低声解释:“这几份羊皮卷,一部分写的是大食文字,一部分用的是天竺文字,文件的内容大约相仿,不过是几个称呼古怪的奴仆愿意接受事主——时穿时长卿的雇用,雇佣期为十年,合同上还书写着工作时间,工作假期,以及薪水标准。

哦,这几份羊皮卷上没有盖官府的印信,说明这些羊皮卷不是红契,似乎在我大宋境内无效,但那几份海公子订立的转聘契约却是有效的,都上了契约税,盖上官府印信,大人,需要查一查档子吗?”

通判大人想了想,懒懒的摆了摆手——今年正是官员换届的关键时期,黄娥的父亲即将来海州县担任知县,而海州县上上下下的官员也基本准备转任他乡,唯有知州张叔夜获得原地连任。本已打算年底卸任的通判,不想过多的操心,如果不是这件事有可能牵扯下一任海州县、黄娥的父亲黄和尘,他时穿一名大将,眼屎大的官,身为一州通判,都懒得正眼瞧过去。

查档案是一种什么工作?宋代官府档案大多数用的是竹纸,这种纸特别脆,翻阅多了,纸张就成了一堆渣——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宰相蔡京不久前才下令,改用更好的纸张记录官府档案,并规定官府档案一定用一种标准字体书写,这种字体就是现代称之为“仿宋体”的字体。

宋代没有文件分类学,档案归类并没有一定的秩序,在这种情况下,翻检一份档案需要大量的人手,一份份尽心检查,而记录档案的纸又是竹纸,一不小心就会毁去档案。海州通判没有几个月的任期了,如果他想求证时穿手中的档案是真是假,也许没等到查出官府存档的那份档案,他就必须离任了。

现在,有掌书记鉴定时穿手中的档案,笔记是真的,官印是真的,通判想了想,决定不要太劳累自己,他脸色一变,和蔼可亲的说:“好吧,我当初就知道不应该听信无头贴,现在真相大白了,时大将只管出去,本官不送了。”

时穿不满意了,他满脸不高兴的站起身来,嘟囔道:“连句安慰话都没有。”

案子审完了,既然决定不为难时穿,掌书记也语气轻松:“时大郎,你真是个傻子,判官大人从五品,你算什么,没有品级,判官大人找你来问几句话,事后需要安慰你吗?”

“不需要啊?”

书记冷笑:“需要吗?”

对面这几个人不懂幽默啊,时穿边向外面走,边嘟囔:“我只是跟你探讨一下,你一脸严肃干什么,不需要就不需要嘛,何必认真?”

通判在背后大笑:“真是个傻子”

出了州衙门,时穿发觉蒙县尉正在马车边,抄着手跟环娘聊天。啊,这厮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果然,蒙县尉见到时穿出现,马上抛下环娘迎了上来:“娘也,你没事吧,没事就好……这个,其实我当初聘你为‘大将’是有私心的,原想着让你熟悉几天再给你派活,现在可等不及了。”

时穿打断蒙县尉的话:“县尉,海州城的大将似乎不止我一位。”

蒙县尉哈哈笑着,闪烁其词的回答:“大郎,本县尉也是没有法子——桃花观事件伤了五个兄弟,新补充的衙役还在甄选。然而,都知道海州县头顶上有几个衙门管着,油水少事情多……嘿嘿,大郎,海州城最繁华的十字街,其中大郎所住的豆腐巷在城西,巧了,县衙在城里唯一能管上事的就西大街。

大郎这次能把码头区平定了,县衙便多了几份收益,某可以雇用更多的大将,嘿嘿,大郎,事后我把西大街补偿给你,今后就由你承包西大街,如何?”

明白了,原来码头区比较混乱,州衙搞不定,干脆就把这片区域划给县衙,而县衙也一直搞不定这片区域,这也是可想而知的,码头区客流量很大,依县衙的人手以及行政能力,不可能理清这团乱麻。

但是,码头区的油水又摆在那里,真要把这片区域弄好了,附近几条县衙负责的街道就可以借助时穿这个东风承包出去,县衙小吏的灰色收入就能大大提高。为此,整个衙门对时穿接管码头区充满期待,毕竟这是位传说级的猛人啊,为了激励他,县衙不惜把手中仅剩的油水——西大街拿出来犒赏。

治安承包、国民警察,这似乎是西方概念。据说在现代,西方常干这事。比如政府为了节省行政费用,由通过司法考核的民间人士承包某个片区的治安维持,这些民间警察依靠收取治安费获取盈利,但必须保证雇用足够的警察执行司法任务——时穿只在电影中看过这种情况,没想到这项政策居然起源于宋代中国。

不过,想一想也可以理解,在宋代这个商品经济极端发达的社会,依靠一些赏金猎人来承包片区治安,既不用对他们发放薪水,也不用计算他们的编制,实在是一项便宜买卖——这种事,也只能发生在处处讲究效益的宋代朝廷。

与蒙县尉聊了几句,时穿安慰蒙县尉:“这么说,以后西大街的保护费由我收取,我就是传说中欺行霸市,收取保护费的头目,生活真是美好,阳光真是灿烂……蒙县尉,你等着,给我半个月时间,看我整理好码头区,哼哼,我就不信了,在这个斤斤计较的商业社会,有谁敢冒生命危险来惹我。”

这种态度是蒙县尉喜欢的,他竭力煽风点火:“娘也,大郎,这活多轻松啊,你只要确定一个标准,比如行商每天收一个铜板,坐商每天十个铜板,每月下来,单是一条街道,恐怕有一百贯的收益吧,以你时大郎的威名,街上的治安还用发愁吗?”

时穿一咧嘴:“不过,有一个疑问:咱皇宋不比唐朝,夜里不宵禁的,那就是说我白天黑夜要派人在街道上巡视,那么……”

第145章 缉拿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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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县尉恨铁不成钢:“你可以雇人啊,大郎,那三条……啊,两条街,我把西大街给了你,码头区你让出一条街来,也算给你减少点负担。码头上那两条街,有三十一家茶舍,九间酒寮,二十多家货栈,平常茶舍里都是等待上工的扛包人,那些力汉一般人压不住,可要是整治好了……嘻嘻……

大郎,我可没半个月工夫等你,你拿了码头区的‘力钱’,按规矩,必须马上替衙门出一次官差才能服众,嗯,我帮你选个小活儿,也就是帮县衙缉拿一个海捕文书上的盗匪恶贼……

大郎啊,你可得好好想一想,这西大街可是海州城最繁华的地段,你每月能从中收百贯的‘力钱’,收了西大街的力钱,随便拿出十来贯来,雇上三五个人去码头区守着,今后便日日坐收渔利,这可不是好事吗?”

时穿摇摇脑袋:“蒙县尉,我当初需要这个‘大将’的官衔,可不是图的收取保护费,我要这个职位一是寻求一个士绅资格、免税待遇,也希望借此合法拥有武器与战马……好吧,我承认:能够坐收渔利,这种生活挺美的。海捕文书拿来,我们是不是两清了?”

蒙县尉呆了一呆,马上从袖筒里掏出一份布告:“大郎,你既然直爽,我就不客气了,这份海捕文书给你,上面那厮悬赏三百贯,原本我打算等你接受西大街巡防职责后再给你的,既然你这么急切,我就不客气了。”

蒙县尉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补充说:“大郎,我也知道我由吏员升为官员,这辈子无法寸进了,但人总是得陇望蜀……前不久县城郊外发生一起灭门案,大郎也知道的,我刚担任县尉不久,不想这案子陈年成为积案,影响多不好啊。但我们县衙的衙役都不全,‘都头’还由我兼任,让谁带队抓捕,个个都是推脱。

既然大郎爽快,这件案子予你——简单活儿,那厮杀人之后逃入白虎山中其姑母家,他姑母手下有十几名佃户,不知道是否会拦阻,而那凶犯本人凶残异常,一言不合,灭人满门十一户,你去把他抓来,活的不成,死的也行。”

海捕文书上,活的歹徒与死的歹徒价格不一样,蒙县尉故意忽略了这点,而时穿听到对方只是一个人,最多有几个穿布衣的农夫有可能帮忙,他也懒得细问,接过蒙县尉的海捕文书,连凶犯的名姓都懒得看,直接说:“我不识路。”

蒙县尉大喜:“我给你派一名识路的衙役,再派一名苦主指认,大郎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时穿扬了扬海捕文书:“简单活,等我收拾完码头区,马上动身出发。”

蒙县尉欣喜的点头,一指远处的码头:“大郎还需要脚力吧?其实东门外码头卖什么的都有,连战马都有,你现在也有资格骑马了,去买几匹马代步吧。”

时穿拱手:“蒙县尉好走,其他的事交给我了。”

蒙县尉告辞而去,马车顶上,正开心的吃着兽糖的环娘踢着腿,指着远处说道:“哥哥,你瞧,段小飘正在远处鬼鬼祟祟,啊,哥哥要管几条街路了,难怪环娘这几天上街,旁人老是塞给东西。”

时穿点点头,问:“环娘,你家乡也有大将吗?”

环娘踢着脚回答:“环娘过去住的是乡下,乡下没有这种大将,倒是听说府城了有……呀,想起来了,环娘幼年的时候,曾有一名大将带着两个伴当追捕凶犯,来过我们村子借宿,只是那时环娘年纪小,不记得后来怎样了。”

时穿上下打量了一下环娘:“你幼年的时候?——你现在就是幼年啊”

环娘在车顶上大笑,笑的双脚直踢车顶……

少时,段小飘领着十几位铁匠畏畏缩缩的走过来。恰在此时,日光移到了中午,当日晷上的阴影消失的那一刹那,整个东门外响起了一片钟声,各种庙宇都敲起了洪亮大钟,不同宗教的神职人员一起放声歌唱,抒发着他们对神灵的无限赞美和敬仰。

在一片钟声与禅唱、歌颂中,段小飘嘴一张一合,听不清说的什么,不一会儿,钟声渐渐平息,歌声渐渐响亮,路边寺中的和尚们咚咚地敲着木鱼,宝相庄严地诵读着;道观敲响罄钯,叮叮咚咚的大声舞蹈歌唱,各种胡寺却展示自己悠长浑厚的男中音,大声祈祷着、赞美着。大批的市民和商旅也在街头驻足流连。

这就是大宋,一个开放自信的时代。

海州并不算大宋数一数二的对外口岸,它仅排在泉州、广州、杭州、密州之后,但即使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口岸,依然充斥着世界各国的不同信仰,他们相互包容,相互礼让的并存着,自信的大宋人从不斥责那些外来信仰多么异端。

歌唱声渐低,段小飘的话也可以听清了,只听段小飘指点着远处介绍:“师傅,听说你今天来接管码头,我左右无事,顺便过来陪陪师傅也好。”

顿了顿,段小飘又补充:“师傅,我刚才还说,咱们的契约已经在衙门上好的档子,炼铁的事情,咱什么时候开始?”

时穿扬了扬下巴,但没等他开口,段小飘闪开前路,指点着东门外介绍:“师傅,这就是码头区……”

东门外码头区绵延十五里,一条长长的大道贯穿始终,横为“道”,竖为“街”,这条长长的大道就被称为“通海(大)道”,与通海道交叉的十八条街,将十五里长的通海道分割成纵横交错的“街道”群,组成了整个码头区。

段小飘看了看时穿手中的街名,那是蒙都头刚塞给时穿的,上面写了两条街的名字,段小飘噗哧乐了:“师傅,你上当了,蒙都头那厮给你的街,一条在路头,一条在路尾的东门边,恰好是通海道最外端两条路。这两条路间距十五里,来回跑一趟就得许久……”

时穿摆摆手:“你怎么知道我上当了,也许这正合我心意。”

段小飘嘿嘿一笑,继续介绍……

时穿承包的治安区,最外面那条街靠近大海,海州城一般的泊位在这条“左斜花膀街”上。另一半泊位在与华邦街相对的“右斜街”上,故此,这条街上多的是茶舍与货栈,当然,码头上装卸工人,就是所谓的“花膀子”也多。而靠近东门外的那条街,有几间酒肆,两间餐馆,三座庙宇……这条街似乎更适合谈生意。

东门边这条街名叫锦绣街,布店、丝绸店最多,街道起手位置被一座佛庙占据,正是这座庙里的和尚,承包了东门区的叫醒服务,每天早晨庙里的和尚会敲着木鱼,沿街叫醒贪睡的市民,顺便向市民进行天气预报……当然,这种服务不是免费的,在他们负责承包的街区,每户居民都要支付几个铜板作为“香油钱”。

两外两座庙宇,一座是道观,一座是大唐景教寺——这是一种中国化的天主教,曾经在唐代短暂的成为国教。

大宋是个开放的时代,除了佛道景教之外,光是胡寺有许多种,有沃教(拜火教)、伊斯兰教、白莲教等等,而码头区是人们告别家乡走向不测的大海地方,这种地方寺庙最多。逐渐的,各种宗教习俗混杂,产生一种奇妙的氛围——比如佛道本没有午祷的习惯,但景教伊斯兰教拜火教有这种习惯,当正午那些寺院鸣响钟声时,佛道寺庙也不甘悄然无声,于是,正午时分来这里,钟声歌唱声便响成一片。

时穿承包的街不巧位于通海道边缘,沿着通海道整齐分布着市舶司衙门,虎翼水军衙门,拔头水军衙门,以及盐监衙门等,可是由于时穿名下的这两条街恰好处于边缘,街头街尾都没有衙门分布,甚至连胡寺、勾栏,都不太在这两条街上跑——它们离中心太远,但却正中时穿下怀。

嗯,最外围的那条街适合建货栈,藏匿走私货;最内侧这条街正处于东门门下,适合做接头地点……蒙县尉大概想着,当时穿把这一头一尾的街道治理好了,那么其余街道正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手,分包给其余大将。

“左斜花膀街,大家一般简称左斜街,师傅,我们段氏在那条街上有一间小店,是我三师兄负责,主要出售一些索具以及船上用的滑轮,水龙吊。师傅,左斜街最难管制,那街面上晃荡的,全是身强力壮的花膀子,这些人打架闹事是常态,可我们铁匠也不是吃醋的,师傅看谁不顺眼,只管跟徒弟说……”

其实,现在段小飘算不得时穿的徒弟,两人并没有行过拜师礼,也没有规定好师徒之间的知识产权分成……好吧,段小飘现在并没有承诺把自己的收入拿出一部分给师傅分享,两人到目前为止,只是合作关系……哦,连合作关系都还停留在纸面上,但段小飘这么喊,时穿并不反对——免费的劳力不压榨,那不是傻了吗?

“你去把穆顺给我喊来,这几天他应该在码头上卸货,应该知道花膀子的底细”,时穿站在东门佛寺门口,吩咐段小飘:“清理左斜巷,简单我正打算把码头工人组织起来……哼哼,敢不服管,那就别来我的地盘混饭吃。”

第146章 定下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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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顺赶到的时候,时穿已经和环娘与段i飘巡视完锦绣街。商人都是一群消息灵通之辈,这几天锦m鼠着急忙慌着撤离码头区,暂避时穿的锋芒,店铺的老板早已获得消息并期盼时穿的到来,结果时穿这次巡视,受到了热烈欢迎,很是便宜了环娘。

往常环娘看到心爱的i东西,总是垂涎的咬着手指头,然后捂紧自己的钱包,左盘算右盘算转身离去,如今她只要在摊子上一停留,眼珠在某件货物上停留超过五秒,立刻有人拿起货物,讨好的说:“i娘子,喜欢就拿去玩几天……嗯,不知时大将打算收多少力钱?”

环娘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她放下咬着的手指,清脆的说:“我哥哥原不指望靠收保护费渔利的,我家自己有店铺的,来码头区收取力钱,不过出于县衙的托请,所以掌柜无须担心,我哥哥不会坏了规矩。”

掌柜的常常顺嘴追问一句:“不知你哥哥的规矩是什么?”

这时候,正在四处查看的时穿常常会走过来,随口回答:“我看这片街道很不干净,杂物四处lun丢,伤了uāuā草草不好……这样吧,我打算论尺收清洁费,谁家店铺沿街占街道路面即尺,咱们按每尺若干清洁费的标准,收取力钱——嗯,每尺再加上两个铜板,算我的幸苦费。”

往常力钱是力钱,沿街的卫生都是店铺自己负责清洁的——自家店铺的门脸,可不敢糟蹋了。如今时穿说,准备按店铺收清洁费……其实,这清洁费店铺是不额外掏的,都自家的伙计,拿了工资,让他打扫自家门面所在的街道,还用额外付款吗?

店铺的老板对时穿这个说法,既感到茫然又很慌lun,不知道的东西,最让人恐惧啊。

恰好这时,穆顺赶到了。海公子的这位老管家,码头区的老板都认识,毕竟他跟随海公子六七年了。所以店铺老板看到他又跟了时穿,常常背过身去冲穆顺使个眼

穆顺领会了店铺老板的意思,但现在还不是他开口的机会,他先拱手向时穿行礼,汇报了飞剪船以及那艘大货船的卸货进展,紧接着,时穿询问他:“穆老大,你在码头区来往六七年了,咱现在在码头区,有多少用得上的人手。”

旁边的段i飘是个话痨,马上絮絮叨叨的向穆顺解释时穿新获得两条街道的情况:“我就说嘛,那县尉坑了时大郎,这街道在通海道一头一尾的,前后相距十五里,等于每条街要雇一拨人手照顾,原本,两条街道挨着的话,咱一拨人手照顾两条街,多好,现在这不是平白无故增加成本了吗……”

“不亏”,穆顺截断段i飘的话:“左斜街是码头区,码头区是一种管理方法;锦绣街是店铺区,又是另一种街道类型,两条街原本需要两套班子。

东主,i老儿在码头区来往多年,也认识几群uā膀子;另外,咱们可以通过施衙内调动拔头水军(厢军),如果事态紧急,咱们还可以调动虎翼水军(禁军)——打架的人手咱不愁。东主如果决心整顿,究竟怎么做,还请东主示下。”

时穿ǐng了回答:“市场准入我的意思是说,我原本不指望依靠收取保护费来享福,更不要说从uā膀子扛包的辛苦钱里,分润一两个铜板。我可以不收他们的钱,或者把收了的钱uā在他们身上,但他们想在我管辖的区域里干活,那就必须得到我的许可。这叫‘市场准入’

你去跟你相熟的几拨uā膀子说一声,我打算成立一个行会,所有在左斜街码头上干活的人,都必须加入这个行会,然后由行会统一调拨上工的人员,以避免哄抢及恶竞争……”

时穿把自己的构想简单的描述了一下,穆老大想了想,i心的问:“是否让那些uā膀子也ji几个入会钱?”

时穿回答得很快:“那就每人每月两个铜板吧。收了这两个铜板,我会制作一个i铜牌,让他们挂到脖子上,今后没有牌子的,禁止来左斜巷上工。”

穆顺i心的回答:“两个铜钱,倒也不贵。只是如今失去土地的农民越来越多,码头上的活并不好找,东主将他们组织起来,万一每天他们挣不够养家糊口的钱,日子久了,不免要抱怨。”

时穿轻轻的摇了摇脑袋:“你还没说——这码头上扛包是一项季节工作,只有每年的信风季节才活儿多,其余时候,uā膀子们总是闲着没事儿干,在码头上生事打架……

可是穆老大,咱么现在缺的是人手,码头上这群uā膀子各个身强力壮,既然能扛得动包,也能扛得动其他东西,嗯?”

穆顺听懂了时穿话里的暗示,他赶紧拱了拱手,又把话题转到了眼前:“东主既然对左斜街做好了筹划,i老儿就不再多谈,只是这条锦绣街……历来,各家自扫门前雪,店铺打扫门面上的卫生天经地义,也不需要另外掏钱的,东主所说的这个清洁费,不知道该怎么收取。”

时穿一指锦绣街,回答:“我刚才量了一下,整条街道大约有两里(约八百米),按每尺三到五文钱收取清洁费,各个店铺应当承担的起。收了这笔钱,我会雇几个老弱病残,每天早晚来打扫这条街道,此外,我还会雇人将这两条街道铺成青石板路面,再增设路灯,铺设石桌石椅,争取把锦绣街变成东门外最热闹的夜市。

不过,我既然出钱修缮这条街道,那么我要求:今后沿街铺面无论谁想出售,我都有优先购买权;另外,沿街店铺无论大i,我都要占半成(百分之五)的股份——修设路面增设路灯,总是要uā钱的,这份钱分摊到各店铺头上,出资比例大约也在半成(百分之五)左右,所以各店铺掏这份钱不亏。”

时穿说的话,不是与各店铺老板商量,而是一种通告——如果各店铺老板觉得做不下去了,那么时穿愿意收购他们的铺面。

如此一来,老板们还有什么说的呢?

大宋是一个商业时代,能在全国六大茶市之一的海州做买卖,各个都不是糊涂人。这些老板听了时穿的盘算,又知道时穿名下三位徒弟乃是海州新崛起的知名建筑师,不禁对未来有了一份期待……如果真把街道建设好了,让每月的收益提高两到三成,那么付出百分之五的收益,也不算亏啊。

想想看,能亏吗?锦绣街就在东城门下,大宋朝是不宵禁的,夜里出入码头,必须经过东门城下。如果锦绣街办成海州城知名的夜市,那等于给沿街铺面增加了百分之二三十的营业时间,进出码头的人总是要经过这里……借助时穿的凶名,想必这条街上敲诈勒索的,会少点吧,如此,老板们的经营成本便降低了很多,加上新增的客人……这笔买卖划得来。

几位首先听到消息的老板都表示绝不搬离锦绣街,时穿趁机要求这几间店铺,每间赞助一名伙计,组成一个“会计师事务所”,收取相应费用,以及参与管理街道……而后他带着刚成立的会计所人员,向左斜街赶去。

现在端午节刚过,正是茶叶大量ji易的季节,许多海商都在忙碌的备货,准备秋季到来的时候扬帆南下。只见挑夫们挑着一篓篓用锡纸包裹的茶锭,川流不息的进出各家店铺,那些形似方砖的茶锭,又被各间茶行一块块码放在长条板箱中,这些长条板箱最后都会被送到左斜巷、右斜巷的货栈存放起来,等待装船起运。

大宋朝的茶叶就是这样一块块被输送到全世界,然后换来一块块的真金白银,沉淀在海商家中,再通过海商的享受,分散到大宋平常百姓家中。而这笔占全世界财富百分之七十的金银,最后会被古入侵者搜刮而去,像蝗虫一样吃干喝尽,留下一片财物与文明的沙漠——当然,是“伟光正”的沙漠。

擦肩而过的茶叶担子隐隐的飘出淡淡的茶香,虽然为了防止海水侵蚀以及杂味污染,每块茶锭都用厚厚的锡纸包裹,然而茶叶那股草木天然芳香,即使隐藏在厚厚的锡纸之下,依然那么醉人。

担去码头的不仅有茶叶,还有丝绸、瓷器,这三宗货物是千百年来华夏民族出口创汇的拳头产品——与此同时,正在进港的帆船会卸下一船船的香料以及犀牛角、象牙、玳瑁、珍珠等产品。

宋人喝茶喜欢在茶叶里添加各种香料,所以茶叶是不怕跟香料杂在一起的,而茶叶与香料都具有同等的特都害怕湿与异味。所以存放二者的仓库常常是在一起的。

运出去的是茶香,迎进来的则是安息香料,八角、孜然,玫瑰等等。所以这个季节,海州是一座香氛之城,空气中都飘着浓郁的香味。当然,也因为它的繁忙,这个季节也是钱币叮当叮当响的流入季节,城里每个人的收入都不错,包括码头上的uā膀子。

时穿这一行人浩浩的,环娘加上两个i黑仆在头前走,她的马车周围,是十几名铁匠,再后面是身材高大的时穿,坠尾的是新鲜出炉的三十多位新会计……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码头上的uā膀子低声谈论着,隐约有人提到“锦m鼠”这个名字,当然,也有提到“时穿”这个名头,此时,时穿一身大将官府,穿着这身官服虽然没有品级没有俸禄,但他却有逮捕权的——谁敢出头闹事,把你送到监牢里呆上几天,然后说一声“误会”,!!

第147章 整治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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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顺老大上前,召集了自己相熟的几个huā膀子团伙,低声商议了几句,将时穿的决定通知他们,然后领着这群huā膀子过来拜见时穿,穆顺做完这活儿,时穿已经巡视完左斜巷,正摇着头,失望的对段小飘说:“难怪海州对外贸易额这么小,码头区的格局太小了。”

这一点,走南闯北的穆顺也同意,他拱手回答:“那是当然,海州不能跟泉、广州、杭州比,甚至不能跟密州比,此处的码头残破……关键是港区外,浅滩沙礁太多,不熟悉航道的话,进出一次甚是困难。”

穆顺还没有说的是:如果不是海州港港外水文情况复杂,朝廷在这里的水军能逐年萎缩吗?朝廷的水军以及市舶司力量微弱,这才使得海州的走sī贸易猖獗……没有走sī贸易的猖獗,你我这些熟悉航道的人,能过的如此滋润吗?

时穿随手在眼前划了一片:“瞧这些泊位,歪七扭八的,街道不竖不横一点不整齐,我有意填海造地,将左斜街好好规整一下,然后让街道横平竖直,嗯,再增设一些可以吊装货物的器械,将左斜巷建设的更适合船只停靠,所以需要大量的人手。

我计算了一下,左斜巷的huā膀子如果调配得当,有一半人手足够应付,剩下一半人力轮换着去修整码头——这活不是白出力,填海造田,新填出来的的土地就归大家所有。我打算在那块新填出的土地上修建huā膀子行会,以及相应客栈与会计所,今后等huā膀子老了,干不动活了,也可以靠着货栈以行会的收益安享晚年……”

这块大画饼一丢出来,刚才还对时穿霸道的宣布“排挤不入行会人员”的做法,感到有怨气的huā膀子们,立刻两眼闪亮——分钱的事情,自然是排他xìng的,而且人越少越好。

几名huā膀子立刻叫嚷起来,他们的头领各个拍着xiōng脯,叫嚷着自己手下有多少人,打算带这些人手一起入行会,当然,他们既然有这么多人手,要求点小小话语权,不算错吧?

时穿利yòu完了,也不耐烦跟这些人纠缠,他指点了一下身后的那群新出炉的会计,交代穆顺:“穆老大,这事儿由你负责,这些会计你来调配,从今天起,开始登记左斜街人头。

今后,左斜街码头入港的船只,必须由行会出面引水进港,而后通知市舶司,并协助船主与市舶司沟通。装运货物的活儿也要由行会统一指派人手,而出港的船,也要先由行会出面统一安排装运……今后huā膀子以十人为一组,一百人为一队,轮流听从行会调遣、上工,工钱也统一支付。

同样的,行会还要调闲散人手整理码头区,先把残破的栈桥修好,而后逐步填海造田,争取把左斜巷码头修理的整整齐齐,再于泊位区安装各种装卸设备……”

眨眼间,天sè逐渐暗了下来,一路目睹这一切的段小飘吃惊的张大嘴,反复问:“就这样完了,这两条街,十几年管不好,师傅半日工夫,就把这两条街捏在手心,竟如此简单。”

环娘今天收了半马车的小礼品,她得意洋洋的插嘴:“还没完呢,那群会计还要分一半人手,明天开始登记锦绣巷的店铺,计算各家店铺该出多少力钱,然后规划左斜街……还有一堆事儿呢,不过,在哥哥眼里,这些点小事不算什么?”

段小飘依旧缠住时穿,追问不休:“师傅,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时穿的马车这时已往回走,远处东门已经在望,到了东门外,也就进入了他另一块领地:锦绣街。

“你知道雪崩效应吗……算了,你没见过雪崩,想象不出来的。那么你知道滚石效应吗?一粒石头从山顶扔下去,它一路下滚,会带动更多的石头滑落,这些石头又会带动更多的石头,而后,就是一场大灾难了。

码头区最有力量的谁?人数最多的是那群huā膀子。他们过去不团结,相互抢生意,相互压价,相互排挤,导致随便一个流氓就敢欺负他们,如今我扔一块骨头过去,让码头区最大的势力集团争先向我献媚,而后投靠在我的旗下……再然后呢,锦毛鼠即使回来,他手下能有多少人?面对整个左斜巷的统合力量,他敢捣乱吗?”

段小飘听懂了:“我明白,师傅扔一笔钱出去,承诺整修锦绣街,这就是扔下了第一块石头;然后师傅从锦绣街获得了店铺老板的支持,以及三十多位伙计——这些伙计就是更多的石头,有了他们帮忙,就能将左斜巷的huā膀子全部整编完毕——这群huā膀子就是最后的石头,当他们编制在一个行会里,别说锦绣街,就是整个码头区也嘘若寒蝉……

哈哈,师傅单身一人在码头区晃了一圈,我还带了十几名兄弟过来,总担心师傅吃亏,原来不用我们这些兄弟帮忙,师傅也能搞定整个码头区啊……居然这么简单?”

时穿努力摆出一副粗鲁样,目中无人的笑着:“是啊是啊,你瞧,我没费多少力气,锦绣街为了自己的利益,必须支持我整修巷道;那群锦绣街出来的伙计,为了自己的利益,必须把huā膀子们管理好;那群huā膀子为了自己的利益,必须听从我的调配,一边填海造田,一边应付日常装卸,同时还要整修码头。

嗯,锦绣街打扫卫生的,可以雇佣一些年老体衰的huā膀子,这样,可以用huā膀子反过来制约锦绣街,而我呢,我啥事不用操心,只管等那群会计把钱送到我门上就行了。”

时穿还没有说的是:当他整合完码头力量后,他就是海州城外的“地下之王”。今后别说走sī了,大约,小小的违法违纪,只要不太出格,海州县衙役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码头区收拾好了,县衙的灰sè收益也就上去了。

经过这次同行,段小飘把“师傅”二字叫得更亲热了,没几天,他就催促爹地完善好各种契约,备好工料,而后在一个夜晚,偷偷接时穿过去指导他们“一炼成钢”的窍门,自此以后,段家铁铺的铁器质量直线上升,成本却直线下降……当然,时穿也多了一个躺着收钱的项目。这都是后话了。

傍晚回家的时候,时穿不仅带回了自己的骡车,还牵回了两匹好马。黄娥当时正站在院门翘首企盼,舅舅林翔与老苍头孙伯站在她左右,见到时穿回来,黄娥连忙迎上来:“哥哥,我等许久了,孙伯与舅舅打算接我回去住,说是房间已经整理出来了,以后娥娘必须白天来上学,晚上回去住了……哥哥,你送我一段路吧。”

时穿还没来得及答应,院中跳出来“三星班”的几位徒孙,他们紧着冲时穿喊:“师祖,见鬼了,却有一样奇怪,我们昨天挖的坑突然大了许多,我们不曾……啊,坑里的石墙也砌到……”

时穿打断对方的话:“坑里挖出来的土,都运走了?”

徒孙噎了一下,恭恭敬敬的站好,回答:“事先未曾安排,挖出的土,没能全部运走。”

时穿紧跟着对方的话尾,夸奖道:“你们太能干了——明天继续,另外准备好石料,等石料备足后,继续挖坑……回头我跟你们师傅说一声,一定重赏你们。”

黄娥对于时穿的所作所为最bō澜不惊,就是时穿现在从怀里掏出一个神仙来,黄娥也会“哦”的一声,然后上前指鹿为马的帮时穿遮掩……她凑近时穿身边,低声解释:“这三个小子愣头愣脑,已经叮嘱几遍,让他们不得大惊小怪了,却还是憋不住嚷出来了,哥哥放心,他们没对院里其他人嚷。”

时穿挥挥手:“就这样吧,环娘,你赶着马车先回去,我送娥娘回家。”

舅老爷林翔在一旁若有所思,见到时穿翻身上马,他拱手说:“劳累长卿了。”

夜sè如水,漫天的萤火虫飞舞,大宋的不夜城,市民们一天的生活并没有结束,许多人甚至刚刚开始——夜市上,耍杂技的人,说书的人,耍口技的人,再加上连续不断的灯火,将整座城市映衬的像一座火炬。

时穿是第一次这么悠闲的观赏大宋的夜生活,他骑着马上,护送着黄娥的马车,随着人流缓缓前进,黄娥趴在车窗边,有一句没一句跟时穿聊着天,管家林伯赶着马车,舅爷林翔缩在马车的yīn暗里,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这一刻,时穿的心情很宁静,他真希望这种宁静直到永远。

然而,生活还得继续。第二天,méng县尉派来引路的衙役,以及海捕文书案子上的苦主赶到,时穿不得不为了生活出门奔bō——他稍稍拖延了两天,让穆顺将快帆船上的重要物资卸载下来,至于码头区嘛——石头滚落了,它就有自己的运行规律,时穿只负责引导,然后躺着收钱而已,操心的事,让专业人士负责吧。

临走前,穆顺汇报说:“东主,船上的货物已经运到崔庄——嗯,就是昔日海公子的那座宅院,船上还有部分贵重物品以及钱财,恐怕要东主亲自押运。行会吗……我们购买了一块闲置地盘,先让行会在那里办公……东主,整修锦绣街的钱财由谁拨管。”

时穿跳上了马,躬身回答:“我看娥娘这几天不高兴,给她找点事吧——资金调拨让娥娘负责。

正说着,豆腐西施端着一碗豆huā,急匆匆的出现,她毫不见外的凑到时穿身边,用胳膊蹭着时穿垂在马身上的一条tuǐ,眼bō水盈盈的说:“大郎,我刚听说你要去抓曾癞子,可要小心了,这曾癞子从小无父无母,争强好胜,前几天只是端午节上与人口角几句,就动手杀了人全家,可是凶恶啊”

第148章 不拿俸禄的闲人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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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西施扭了扭风情万种的细腰,ǐng了ǐng高耸的iōng器,娇娆的继续介绍:“我还听说曾癞子的姑母怜惜这个兄长的唯一血脉,但凡遇到曾癞子的事从不跟人讲理,他姑母所在的柳村虽然是个i村落,没听说有什么英雄人物,但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大郎可要i心应付……

呀,大郎,奴家这碗豆uā还热着,听说古时大将出征都要饮酒的,三娘我一时匆忙来不及备酒,大郎且饮下这碗豆uā,祝你旗开得胜。”

虽然是一碗豆uā,可总是豆腐西施一番心意。时穿顺手接过豆腐西施递上的碗,西里呼噜的吃着,县衙派来的领路人与衙役则乘这会儿工夫,上前跟时穿ji代着案情以及海捕文书……

县里派来的苦主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叫周毅。他是死者一家的nv婿,与死者住在隔壁村,以前曾见过凶手曾癞子,这次负责带并指认凶犯——毕竟宋代的海捕文书,图像画的并不十分准确,如果无人现场指认,根据海捕文书的描述,几乎无法确定凶犯。比如海捕文书上,对曾癞子这样有明显的外部特征,也泛泛的描述为:面黄、无须,瘌痢头……

海捕文书上的画像也很不靠谱。按徐悲鸿的说法,古代中国的人物绘画艺术,跟埃及画法几乎是一脉相承的,双方共同的特点是:眼珠都是平面的——典型的例子就是“年画阿福(民国前的阿福像)”。

除此之外,宋代不要求写实,画像的要求是“相由心生”——按相术原则画人物像。在这种原则下,黄帝、秦始皇、孔夫子、李世民、李白等人,都长得一个模样……以刑侦学的标准衡量,这几个人没准都是同一个人,他们肯定是同一个人反复穿越的,所以才会有相同的颧骨、眼眉、眼窝以及嘴耳廓……

曾癞子的画像当然也不例外,画师大约竭力想描绘曾癞子的凶恶,一不留神,画像上这人,居然添上虬髯就是张飞;脸黑一点就是李逵;胡子像刺猬就是尉迟恭;身上刺纹身那就是日本山口组……总之,这是个眼若铜铃、鼻若悬胆、眉如刀锋、面似锅底,目光如电,装上两只獠牙就是西游记里的东西……

时穿吃完豆腐……好吧,他吃完豆腐西施递上的那碗豆腐脑,看着歹徒画像差点笑喷了:“啊哈,幸亏这画像是到了我的手里,幸亏我不依仗画像抓人,nini的,这份海捕文书真是,太具有娱乐jing神了……啊,什么数据都没有,全是形容词:身高、体重,口音、胖瘦、面部特征——这些数据,要不就根本没有,要不就说的很‘形容’,照这个标准,我大约要去三国时代抓捕张飞啊……真,让人无语。”

豆腐西施提心吊胆的扫了海捕文书一眼,立刻闪开目光:“好凶恶的人啊……哦,确实像张飞,也像尉迟恭,唯独不像曾癞子。”

“没错,这就对了”,时穿把碗递回去,调侃说:“画像的画师见过张飞像,见过尉迟恭像,就是不曾见过曾癞子本人。”

一行人出了西men,在西men口赶上了穆顺的运输队。穆顺本人现在仍在左斜街,忙着规划填海造田的事宜,当然,也忙着登记uā膀子,统合他们的力量。而这支运输队是向崔庄运送货物的,这几天穆顺已经接管了崔庄内海公子的隐秘院落,原先看房子的老夫fù已被穆顺打发回家,现在那院子已完全被穆顺接管。飞剪船上的货物正络绎不绝的运往那里收藏。

所谓崔庄,就是曾经的“妙泰”道姑,现在的崔i清姑娘名下的庄园,这庄园恰好是海公子修建,并将其转让给昔日的崔知县——崔i清的父亲。当然,海公子给自己留下了一座毗邻的院落,这事儿除了崔知县本人,无人知晓。

这座庄园位于海州城与云台山之间,原先并没有大规模民居,基本上都是农田,后来海公子建庄后,又将其转让给崔知县,随后,在附近置产的农户以及商人,贪恋庄子所享受的知县照顾,并纷纷来附近定居,一来二去,此处蔚然成村,但因为庄中首户依旧是崔i清,故而被称为崔庄。

跟随时穿的衙役是县尉派来,帮助看守豆腐巷的两名衙役之一。这名衙役是因公殉职的王三麻子亲属,原本由他顶替王三麻子的职位,也是官场的潜规则,但由于这家伙年纪还i,才二十出头,在古代这年龄只是一个才加冠的童”,故此县尉让他暂时实习一段时间,等熟悉了衙役的工作方式,再去填补王三麻子留下的空缺。

王三麻子死于翅虎之手,而翅虎则被时穿击毙,所以时穿也算是这位名叫“王i川”的候补衙役的恩人,只是时穿上路以来,不怎么爱说话,只顾骑在马上东张西望,故此王i川就与周毅搭讪到了一起。

在桃uā观那场搏斗中,总共有两名衙役阵亡,三名重伤,伤者还在休养,另一位阵亡衙役儿子还i,不曾提出补选衙役的要求,只是拿了一笔抚恤金,并开始自己的生活,所以王i川在衙役当中找不到玩耍的伙伴,这次是他第一次出公差,一切都透着新鲜,便跟周毅聊得热火朝天——按规则,办案的衙役是不能与苦主发生直接ji往的。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于歌……”,望着周毅时不时的与王i川发出欢笑声,情绪很振奋,骑在马上的时穿禁不住摇摇头。

此时刚刚夏初,但农忙季节已经过了,农田里的麦苗正在u穗,走出海州城不远,就已经看到农田里三三两两的农夫牵着牛踯躅于道,当然,时不时的也有两三名衙役,押着哭哭啼啼的两三人,往县城里走。

乡间的安宁与衙役的吆喝ji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奇怪的画面。过往的衙役有属于县衙的,也有属于州衙的,不过王i川通不认识,偶尔有几个衙役认识他,随口向他打招呼,王i川只是尴尬的回应。

骑在马上摇晃的时穿禁不住俯身问:“i川,这算什么,你们衙役不抓贼,让我这个不拿俸禄的闲人出手,自己却来抓一些可怜百姓?”

王i川闷闷地说:“今日是五月初八,各地官衙在催缴青苗款,衙役们都下乡了,唯有我这个闲人还有空,要不然怎会让我出来。”

时穿在若有所思的说:“青苗款,我记得清明节踏青的时候,曾遇到官府在路边设酒肆那些领取青苗款的农民进酒肆吃酒,哦,都用上jinv了。”

王i川低着头回答:“三月初五、四月初五,是青苗款放贷的日子,青苗法下,每个官员都有放贷的任务指标,所以知县老爷们,知州大人们,在那几日要不遗余力的哄骗农夫接受放贷,可青苗法是什么玩意,经过十几年推行,大家都知道是什么玩意,如今已鲜有上当受骗者。

但百姓能够拗得过官府吗,知县将任务指标分解到各村、各乡,村长、乡长拿了指标之后,狠心点的转过头去欺压乡里,心思善良的,或许能够庇护乡亲一二……”

周毅在一旁嘴:“都是乡里人啊,心思善的员外们,也是土里刨食的,能有多少收益贴补乡亲?这青苗法实行十几年了,现如今,心思善的员外几乎都已被折腾的破产,乡间只剩下鱼ru乡里。”

时穿催促:“你接着说——既然三月初五、四月初五放贷,那也要秋收之后才回收青苗款吧,怎么五月初八就开始有人四处催缴。”

王i川回答:“大将,官老爷放贷有任务指标,回收贷款也有指标的,官人们把青苗款放出去,唯恐收不回来,自然早早的开始催缴——四月初五放的贷,按惯例,衙men从五月初五开始催缴。现在地里的麦苗还没有长成,大家手头都不宽裕,不得已,自然有很多百姓变卖田产,甚至变卖祖屋还款。”

周毅话:“这还是有田产可以变卖的,吃的苦处还算少,若没有田产变卖,那就等衙役上men吧。”

骑在马上的时穿四处打量了一下,随口问:“既然知道青苗款是官府在诈骗百姓财产,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上当——我坚持不贷,谁能把我怎么着?”

王i川晃了晃脑袋:“百姓哪能拗得过官府,官员哪能拗得过那位‘拗相公’,再说,靠天吃饭的农夫,总有手头不方便的时候,比如家里人生病了需要y钱,或者一时不错手,需要买种子,或者耕牛,想着官府青苗款利息不高,借这笔钱缓一缓手,只要周转开来,或许能还得上。

但借了这笔钱后,就要看天运了,运气好周转过来,或许还上了这笔青苗款。运气不好的话,官府催缴很厉害,又不许缓期偿付,一个不留神,几辈子积来的家业就全完了。”

说话这功夫,两名衙役牵着一头牛,缓缓经过时穿身边,一名衙役伸手向王i川打招呼,并顺便向马上的时穿点点头,王i川随口问:“兄弟,催缴上了?”

牛后面跟着一位依依不舍的老汉,衙役们指一指那位老汉,兴冲冲的回答:“这不,牵了他家的牛去发卖,扣除青苗款后,剩下的钱让老汉拿回去。”A!!

第149章 小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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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群人擦肩而过,王小川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这几年青苗法几乎废除了,我听说南面的官员、西北秦凤一带的官员,无论新党旧党都在拼了命的抵制,所以官府已经多年不给官员压任务了,大郎,现在看到的景象还算好的,那位‘拗相公’执政的那几年,那才叫一个惨,如今多年过去了,天下间农夫提起那位拗相公,没有不咬牙切齿的。”

周毅哼哼:“前两年是好,可如今知县大人要离任了,所以今年对青苗法的执行突然严苛起来……酷法之下,今年乡下怨气深重,庄户们群情鼎沸的,你们这些衙役,大约离城十五里,便不敢再深入了。”

时穿听出了一点意思,指点着周毅问:“这么说,咱们这次出来抓捕,多少会有点阻力吗?”

周毅低着头,把目光盯在脚尖上,边走边说:“如今,村里见到衙役进来,都以为来催缴青苗款,xìng子弱一点的还知道躲避,让你找不见人;xìng子烈一点的,则直接拿起锄头跟衙役争执起来。曾癞子杀了人,却没有跑远,大约就是这个原因——我听说他姑姑这几年把庄子里的青苗款都揽下了,庄户因此很感谢。

哼哼,如果不是碍着她姑姑,咱也不会惊动县衙了……我家兄弟七八口,拎把锄头刨个坑,也把曾癞子埋了,没账。”

果然,离城越远,越能感觉到乡间那种对衙役的敌视,那些田间耕作的老农见到这三位官人走过,纷纷直起腰来,扶着锄头警惕的望着这一行人,而屁大的小孩则快速在田间窜动着,大约是受家长的嘱托回村报信……

时穿在马上摇晃着脑袋,叹息说:“据说变法是好的,青苗法的设立是为了帮助老百姓,但新法实行几十年,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只要能喘一口气,就用这喘气的力气憎恨官府。‘丰亨豫大’,这表面的繁华胜景之下,涌动着憎恨的浪潮,什么时候这浪潮翻涌起来……想一想就让人浑身发抖。”

崔庄的情形也是这样,时穿沿着大路靠近了崔庄,如果不是庄口有海公子的黑仆与印度管家迎候,大约村民们会抡起锄头,阻止这三位官人进入村中。

昨天提前赶来的管家纳什蹲下身子,按印度习惯用脊背做椅凳承接时穿下马,等他直起身来,便殷勤的汇报:“主人,船上的贵重物品已经存进库房,邻居崔姑娘已经听说海公子把房屋转让给了大郎,她很高兴,认为主人获得了这套房子是她的幸运,还说,主人如果过来的话,一定请你过去做客。”

时穿仰头看了看天sè,招呼两名随行人员:“好吧,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歇脚。”

王小川望着时穿,脚下迟疑:“大郎,你跟méng县尉说,只要几天就能抓人犯回去,如今,天sè不早了,我们再一歇息,回城恐怕要赶夜路了。”

时穿跳下战马,笑着回答:“我那话不是跟méng县尉说的,是跟黄娥姑娘说的,如果我说出去两三天,恐怕黄娥姑娘会坚决不肯……如今既然出来了,什么时候回去,就由得我们了。

进去吧,这是我的新家,得到这份产业,我还没有来过呢,你们跟我一起坐坐,吃顿饭再走。”

时穿这座院子跟崔小清的城堡式别墅毗邻而居,站在屋门还能见到崔小清院门前,那尊依旧竖立的巨大假山石……管家纳什看到时穿在眺望假山石,赶忙过来解释:“主人,我打听了,自崔姑娘住到这里后,原来的一些庄户欺负她是女户,又欺负她从桃huā观净身出来,有点不服气,所以当城中破落子过来sāo扰的时候,庄户们都在袖手旁观。

但自从门前多了这一尊假山石后,情况立刻不一样了,城中的破落子、泼皮、无赖不敢再上门,庄户们也恭顺了许多,所以崔姑娘决定不挪动这尊假山石了……如今主人也在这里置办了产业,崔姑娘就更高兴了……主人,我们也有些属于自己的庄户,你要见一见吗?”

这座庄子之所以称为崔庄,是因为附近七成的农田属于崔小清。连带着,住在村子里的农户多是崔小清的佃户,海公子也在附近拥有八十亩地:包括三十亩旱田,五十亩坡地。这些田产连庄中的院子一块打包,赠送给了时穿。但海公子拥有的土地数量,在村中不算大户,连中户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地主而已。此刻村中,比时穿土地数目多的人家有十几户,崔小清欢迎时穿的到来,大约是因为时穿那恐怖的武力值,能够给予她支持。

海公子的这座小院是用来藏身的,所以外表看很不起眼,站在外面眼瞅外墙,虽然高,但似乎很单薄,不过,海公子十年经营岂容轻视。进入院落会发现那堵墙壁的厚实——哦,不过是墙顶处特意选用了单薄的石块,以至于从外面看,似乎墙很薄,但从里面看,每块石料都有一尺的厚度,这厚度简直是堡垒标准了。

这院子的布局也很特殊,一旦乡间有事,这座小院会立即连同附近的几座小院,以及崔小清庄园左右的大户院落,构成一组复杂的防御群……也许正是这种原因,崔小清的父亲默许了海公子留下这座院落。

管家纳什一路走一路介绍,这院落有点类似四合院,三进的宅子,每一重宅子都用厚重的石墙间隔,留下狭窄的石门作为出入的通道;每座石门边,都yīn险的布置了一些便于伏击与暗算的藏身点——整座宅子如果关上厚重的院门,每前进一步,都能让盗匪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代价不是小股盗匪所能付得起的。

时穿用手指弹着院落内一扇厚木门,木门是用huā梨木,真够奢侈的。管家纳什躬身在一旁解释:“乡里的屋子不比城里,城里有坚固的城墙保护,所以城内民居,院墙修的单薄。乡里头,百姓的房子防贼是最后根本,所以外墙修的坚固高大,内墙院门尽量狭小,以便令人出入艰难。

这宅子是公子特意设计的,只是三进的院落,有点格局太小,没办法,居住在乡间,以不事张扬为首要,咱不能过于惹眼,是吧?”

旁边的王小川与周毅感觉不到木门材料的差异,他们只是为院内的建筑格局而吸引,这年头农舍多数是泥巴做成的,有钱人则直接用木料,像海公子这样,纯粹用巨石砌屋子,而且其建筑风格充满了胡人的味道,让两名出身贫寒的小青年震撼的说不出话。

时穿收回了指头:“我很满意,让那些佃农上来吧。”

时穿名下八十亩地,租种的佃农也就四户而已,其中三户租种那三十亩旱田,一户管理那五十亩坡地,这四户人家男男女女,挤满了院落,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平常的日子似乎过得不错,有几人脚上的布鞋都很新,每个人的衣服也没有见到补丁。

四户佃农见过新主人,管家纳什在一旁介绍:“主人,咱家虽然地少,但之前海公子下了大力气,那三十亩地都修了暗渠,挖好了井,还设置了蓄水池,即使天旱,池边放个水车,三十亩地,收成都不错。

至于那五十亩坡地,海公子余出二十亩来做了果园——这里离城近,那果园栽种了四种水果,卖不完的水果还可以制作果酒,因为有果酒这项收益,别看我们地少,可咱家佃农,过的比方大户家好。”

停了一下,管家纳什补充:“方大户的屋子在崔园南侧,他的屋子也是公子亲手设计的,整个崔庄除了崔小姐的土地,就属方大户土地第二。”

此外,村中还有织布坊一座、瓷窑一座,村中大户都有参与,所以田土虽然少,但大家日子都还过得去,尤其是两座制作坊,一座棉布一座丝绸,附近的媳fù子都愿到制作坊做工,本庄的男丁娶媳fù从不发愁,不少人家中都是一妻一妾。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小妾多数都进入制作坊里挣钱,海公子此前曾经调笑,说崔庄的两座制作坊是妾室加工厂,里面干活的全是妾室。”

看来,虽然上头政策不好,但大宋民间还是很富足的,这座小村落,在海州城周围的县乡中并不起眼,却也衣食无忧,呈现出一副享乐气氛——但这样的富裕,依然忍受不住上面的盘剥,上面的搜刮手段该有多么酷烈?

时穿背起手来,摆出一副地主大老爷的模样,跟他的佃户聊了几句,摆手让他们退下,佃户家的媳fù子端来几盘果脯,这是时穿自己果园出产的,老管家则拎来几瓶果酒,并搬来账本,让时穿审阅:“大郎,海公子酿的果酒一直没有对外销售,果园里只往外卖果脯,以及新鲜的水果,这几年果酒越来越积存的多,如今海公子走了,施家那里头是否按照常例,送去一批果酒应酬?”

时穿询问:“往年这些果酒是如何走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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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时园的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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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特别感谢鱼的小、如果猪能飞、老哲子、lzh-lyy、永堕黑暗、极品丑等好友们的支持真心感谢所有新老朋友的支持

管家纳什拱手:“往年这事都是穆顺负责,这座宅院也是打着施衙内的名义过来照料的,主人,我曾听说:家中自己酿的果酒,无论品种是什么,每瓶都计价一百文。因为是自己吃的酒,虽然偶尔也送亲朋好友,加上海公子跟连续几任知县交好,所以庄中从没人来征酒税,没有税收的话,果酒卖多少钱海公子并不在意,这上面收益也就是让果农有个好收益罢了。

一般水果成熟的时候,都是佃农家姑娘女人采摘烂果子,揉碎、做浆、酿酒,酿出的酒每瓮三十斤,计价一贯一百文,施家——无为军施大老爷那里,每年秋末的时候,酒庄要送去三百瓮,每瓮计价三贯,无为军施老爷虽然不付钱,但海公子会从施家账上划出这笔钱来分给酿酒的农fù。

往常,酿酒的姑娘们一年下来,约有十贯左右的收入……如今海公子一走,我们再给无为军施大老爷送酒,恐怕从施家收不到钱了,主人,今后你打算把酒庄如何处理?”

“哦,这种情况持续几年了?”

“六年,八年前海公子建立了这片庄园,然后huā了两年培育果树,以及教导这些fù女们酿酒、制作果脯,每年水果成熟的时候,我们会从崔姑娘的佃户那里雇用百十号人来帮忙。

海公子工钱给的很丰厚,酿酒的姑娘们精心,加上海公子独特的配方,先进的设备……所以这‘施家sī酒’虽然从不在市面出售,每年出产量也不多,但它在海州各界也小有点名气。如果现在我们突然中断酿酒,虽然这酒的收益不高,可是佃户果农们,恐怕要抱怨了。

啊,其实,维持下来也不好——这酒如果对外销售的话,咱家二十亩果园,果子一粒不卖全酿酒,出产的酒量也不大,等应付酒税之后,恐怕酒庄不仅没收益,还要往里面贴钱。”

时穿沉默片刻,又问:“村里的情况怎样?”

喘个口气,管家纳什继续补充:“这座崔庄,庄中心是崔姑娘居住的崔园,村里数她家的院落最大。而崔园东西南北,分布着四座石屋。南边是方员外的方园、以及稍小一点的是余园——余员外的土地数目排行村中第三;海公子居住的这座屋子,是小型院落;咱的院子后面还有一个赵园,他的土地数量在村中排行第五。

崔庄的中心就是崔园,沿着崔园四个角分布着我们这四座石屋,但这四间石屋并不是孤立的,它们中间还分布着其余小户人家,以及四大家们的佃户——咱家因为人口少,佃户没有另外找地方住,平常都住的在这院子里,顺便帮助照看与打扫屋子。

不过,海公子当然也在外面,在咱家的田地地头上,盖了几座佃户的院落,如今它们被当作佃户上工时,临时歇脚的地方,或者是仓库——农具仓库。

当初,海公子将这个村落规划的四四方方,特别适合于防守反击,但可惜,后来迁进来的大户,也有些不愿把屋子安置在崔园左右,比如刘家的刘院,鲁家的鲁院……总共有六家中户,把房子建在我们四院的外围,但他们也不敢离我们太远,害怕万一有事孤立无援。哦,这六家虽然曾努力想聚集佃农,也建出一片属于自己的防御群,但可惜他们终究田地少……”

时穿打断老管家的话:“村落周围,总共有多少农田?”

“四千多亩可耕地,崔姑娘名下有一千六百亩;除此之外,村里拥有土地在五百亩以上的上户有一家,三百亩之上的有两户,拥有百多亩土地的中户有七八家——崔庄共有佃农约二百户,约一千三百余人。”

“四千亩土地,一千多人的村落,平均四亩土地养一个人,似乎并不充裕?”

纳什躬身回答:“主人,这里靠近海州,每年总有些大量的劳工去城中打工,咱村里的年轻人,大约也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在城里学徒、务工,或者在店里当伙计。

此外,村中还有几百亩的桑田,那座织造作坊每年出产丝绸若干匹。这座织造作坊,崔姑娘是大头,村里的上户方员外是二股东,海公子只在其中排列第三,当然,村中其余大户也都一个不落,全参与了‘搭并伙(宋代对股份制作坊里参股的说法)’,作坊里出产的丝绸,则由海公子全卖到日本——所以,村里人均土地虽少,但这个村落却很富裕。”

时穿招手:“我知道了,嗯,你刚才说我们的酿酒设备很先进——带我去看看。”

站在酿酒的炉子面前,时穿不得不惊叹海公子的创造力——这厮竟然费尽心思复制了一个微缩版法式黄铜蒸馏釜。这种锅炉体积不大,圆柱形的炉内膛,直径大约两米左右,也就比一个人稍高点,但因为半截埋在地下,lù出部分,最高处仅到人xiōng前,而投料口的位置也就是独轮车的高度。

比这种蒸馏釜稍大一点的蒸酒锅炉,在法国的小型葡萄酒庄最常见——无论现代与宋代。类似的小葡萄酒庄每年出酒量不大,但出产的绝对是决定sī家酒,它们一般不上市公开销售,或者属于大富豪显示身份的标志——酿好了也自得其乐、自产自用……你觉得这玩意好,哦,那就听我的传说吧,咱俩不熟,你这辈子根本见不着这sī家酒。

看来海公子不想制造太多的sī家酒,他制作的这尊酿酒蒸馏釜,比正常的sī家酒庄的蒸馏釜还小一号。

听管家纳什叙述,这黄铜玩意建成之后,酿造的酒除了用于送礼,基本上都让海公子自己喝了……大约海公子还没找到大规模栽培葡萄的办法,或者他很懒,根本不想改变什么,否则,他本应该在张家港这块地盘上,开创一个宋代的“张裕”。

时穿转着圈观察这座酒釜,他的看很精心——当然,这座蒸馏釜制作的更精心,每一个配件都打磨的光滑,其每一个棱角都充满了现代工业的设计感,制作者真是用了他全部的心血,似乎将全部的怀念倾注到其中……抚mō着光滑的青铜炉壳,时穿禁不住喃喃嘟:“自产自用……哈哈,真是小意气——不就是忘不了吗?

那时代真的令你如此念念吗?以至于奋斗十年,最终设计我上套,做了你的固定锚标,也要……”

海公子的果园修建的风格,也有点现代农家乐的风格。其园林分为四块,每块果园种了三亩多果树,剩下的一亩多地,则修建了一些风格各异的别墅型农舍,欧式的,日式的、印度式的,现代简约的……啊,这些农舍现在都被当作yīn干果脯的库房,但如果把果脯收拾干净,大约就是果园中的宋代度假屋了。

果园中栽培的四种果木分别是:梅子、梨、山楂、杏子。各自划片培植,基于此酿出来的酒,是以大麦曲为主基,酒精度约在三四十度的果味酒——搁现在的观点来看,它其实是一种威士忌。而海公子把这种酒按宋代习惯称之为“lù”——施家送往官场的梅lù、杏lù、梨lù、山楂lù等中度酒,因为口味独特,很受官员们的喜爱。

悠闲的时穿窜到果园,还有心思品尝了一下老管家递来的酒,心中直揣测:明明是果酒,酒精浓度却这么高,这位海公子大约是没解决防腐剂的问题,所以才不得不提高酒lù中的酒精浓度……或许,那位纯粹是在怀念,怀念过去的酒吧夜生活?

背着手,又绕着蒸馏釜转了几圈,时穿问:“今年开火酿酒了吗?”

老管家纳什摇头:“每年果子成熟的时候,海公子都会来这里住几天,如今杏子、梅子已经下市,犁子还未长好,山楂正好当季。媳fù子虽然把烂果子已经粉碎装坛了,但蒸馏这块,各种物料的投料比例,历来都是海公子亲自掌握的……主人这次来,我觉得捕盗不是咱们的主业,不如我们生火,开酿山楂酒吧。”

“你说得对呀,自家院子里的事才是自己的事”,时穿随口答应:“招呼那些酿过酒的姑娘、媳fù,让她们上工……”

“好咧”,纳什欢快的低声用印度语嘟囔:“生活,终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随着纳什的招呼,不一会儿,库房里存放的各类果子立刻搬了出来,媳fù们开始洗干净双脚,跳进粉碎瓮里,用双脚踩烂那些经过“后熟”的果实……按照这座蒸馏釜的设计,从备料到酿制出酒,前后大约需要十天左右。

准备工作刚刚就绪,穆顺押着一长串马车也赶到了庄园,纳什赶过去向穆顺汇报,时穿还在绕着蒸馏釜转,很是心不在焉问:“十天啊……哦,我带来的客人,都安排好了吗?”

一名负责的佃户躬身回答:“东主,已经安排人伺候他们午饭,还告诉那衙役,说东主要留几天盘点账目,请他们先用饭,东主稍后出去坐陪……今儿夜里,那两位是否也安排在‘时园’住下?”

“时园”,这个词听上多亲切啊。

第151章 真正的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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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点点头:“酒糟做好后,要注满这个大锅,怕要uā一两天的时间;搅拌这锅浆水也需要三五天,生火蒸馏也需要三五天,恰好我接的公差,也需时间打听一下曾癞子藏身处——你去给管家说一声,让他传信给城里,就说我正在追捕中,没三两天恐怕回不去了。”

酒糟要做好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情,之前,要对锅炉维修一番。以前这活儿是海公子的,现在只能时穿动手。找个理由支走了跟随的仆人、佃户,时穿关上了锅炉房大men,找个工具叮叮当当敲一下锅炉,让它发出点动静,稍后,时穿再转悠了几下,便随手掀开锅炉前的一块铁板。

铁板下是一个向下的台阶,时穿四处看了看,又故意用手中的工具敲击了一下,而后端起一盏油灯,慢慢的走下台阶,向锅炉底部走去,并随手合上了铁板,关闭了这扇通往地下的men户。

锅炉是半埋在地下的,每次投料前,海公子都要检查一遍炉体,兼带有维修的意图。因为酿酒的投料比例属于独家配方,加上摆lng这玩意也需要独men的技艺,出于大宋朝绝技不外传的惯例,投料前几天就是海公子独处的日子,家仆人们都知道这点,所以绝不来打搅时穿的行动,反而要特意拦阻那些没事来锅炉房窥探的闲人。

走过地下盘绕的蒸馏管,时穿mō索着走到一块厚重的青铜板面前,他在青铜板上下左右mō了一下,只听“咯噔”一声,仿佛men的销被解开了,青铜板后随即又lù出一条向下的甬道,时穿缩着身子端着油灯钻进甬道口,而后从里面将青铜板复位。

就着灯火的照耀,时穿从甬道上走下几节台阶,空间顿时开放起来,他得以直起身子走路……

海公子在自己的庄园里栽培四季果实,是为了酿造ī家酒,为此他每年有四次来到现在的“时园”,亲自监督果酒的酿制——其实是为了这座地下庄园,这里才是海公子真正的藏宝地点。

顺着甬道走几步,时穿来到了一扇石men口,这座石men实际上是凝土结构,但由于宋人不知道凝土的特所以这座大men让宋人看到,顶多以为是通体的一块巨石打造。

时穿将油灯放到地下,他伸了伸手,四处mō了一下,从黑暗中mō出一个油壶来,在men轴上倾倒了一些油,而后他弓起身子,用全副力量缓缓的推动了石men。

石men开了,那里面隐藏着海公子十年的心血,也就是海公子临走时念念不忘,要求毁去的某些跨时代东西。

时穿从地上重新端起油灯,走进地下石窟大men,他先是沿着四周走了一圈,将墙壁上的油灯一一点燃,整个地窟的面貌呈现在眼前,时穿望着左右,在昏暗中脱口而出:“真像一个防空dng,娘的,他十年分身在此,就为建造这么一座防空dng?哦,备战备荒?”

应该说,海公子建造这座防空dng,似乎也担心被后人发觉其中蕴含的跨时代技术,他i心翼翼的完全按照宋代的风格修建地窟,整个的地窟格局就像埋设在地下的四合院,里面甚至按通常乡宅格局修了闺房、厨房、卧室、nv墙、后uā园,以及类似绣楼样的建筑,仿佛这就是一座宋人躲避战火的地下藏身点。

地窟四周的墙壁是用巨大的石料建成的,时穿mō索着石缝,在黑暗中笑了:“这是古代修长城的配方,其实粘土加石灰再加一点陶瓷粉,用来粘合石料已经足够了,还要特意加上糯米汤、ji蛋清——真是招白蚁啊。”

据说北京城墙的建筑配方就是这种,又据说这种建筑配方完全可以媲美水泥……但其实,这种配方骨干还是“bō特兰水泥”配方,其余的,不过是一些添加剂。

地窟面积很大,海公子夸口说,他已把崔i清所住的崔园底下全部挖空了,但其实海公子并没有做到,他大约也就挖出了崔i清后uā园的面积……时穿稍稍想了想,也理解了——当那座庄园住上人的时候,如果地底下全是空的,日子久了,崔园的人肯定会怀疑,并传出什么鬼怪神灵的故事,唯有把地窟掘在无人居住处,才能保证安全。

时穿走到地窟的水井位置,他在墙壁上拨lng一番,推开一扇厚重的大木板,木板后的石墙缝出点微弱的光亮,时穿在石缝里mō索了一圈,将填埋石缝的杂物取出来,而后轻轻撬动那块巨石——巨石松动了,光亮紧接着透进地窟。

这块石头是整个地窟唯一活动的石头,将填塞石缝的石棉取下,再将石块u出来,墙壁上会出现一个dng口,这个dng口正通向崔园后uā园的水井。

井口传来微弱的话语声,似乎是几个丫鬟在谈话,话音伴随着脚步声渐趋渐远,时穿在井壁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又将石块重新塞上,再用隔音的石棉塞满石缝,然后将掩藏的大木板复位。

这块木板竖立在整面墙上,它是六块木板当中的一个,这六块木板上面雕刻着uā鸟虫鱼,仿佛土财主家中堂悬挂的字画,或者是雕栏、砌好的men扇。

一切收拾好后,时穿开始四处巡视,这时他稍稍有点怀念某部好莱坞电影中一个场景:主角拿火把一引,窟内的油池燃烧起来,环绕地窟一周的油池,将整个地窟的内部勾勒清楚,让人不再觉得黑暗……可惜这是在地下,像好莱坞电影中那样燃烧猛火油,是需要消耗大量氧气的,海公子没有给这个地窟装鼓风机,时穿还没有资格如此挥霍窟中的氧气。

而更可怕的是,海公子在建筑这座地窟的时候,预先设置了这座地窟的毁灭装置,他原计划在金人入侵后就点火引爆这座地窟,而后,按照正常的历史,山东这片地方有长达百年的战lun与相互屠杀,直到有力气相互屠杀的人全死绝了,城市全部毁灭,整个地界才完全消停。

那样的话,在百年的战火中,谁会注意这座地窟的存在。等战火平息,重建家园的古人、金人,才不会在乎这座地窟隐藏着什么,他们只会拿地窟里的木料,石块,来修建自己家的i院子,于是,一切都泯灭在历史的烟尘当中……

现在这份工作要由时穿来做了,但时穿还没想好是否动手,一是因为这里面的东西对他还有用,二是因为战火还没有降临,在这个平静的繁荣年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时穿重新在地窟走了一圈,地窟的地面,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发出空响,那是海公子埋设在地面的陶瓷棺材,这棺材里埋藏着炸y,棺材盖也是陶瓷铸成的,缝隙涂抹着海藻土制作的胶泥——这座地窟的炸y有三处引爆点,一处在大men口,两处在地窟当中,只要懂得方法,一根火柴就能让整个地窟飞上天空。

成棺材样,真是恶搞啊”,时穿这时已经走到了地窟的闺房位置,这处闺房布置的活像一位待嫁nv子的闺房,屋中堆满了笼箱,仿佛这名nv子的嫁妆已经备齐,就等着出嫁那一天。

闺房内的也是一个个长条木箱拼接而成的,制作木箱的材料居然是名贵的金丝楠木——据说这东西做棺材,能埋藏在地下千年不朽。

时穿在上mō索了一番,轻轻的卸下其中一块板出了下面的箱子。

箱子内装的是纯白è的蜡,这块蜡体积很大,填充了整个箱子,时穿躬身从箱子中拎起一个长方形的蜡条,i心的拍打了一下——蜡散了出了蜡包裹的东西,是一柄火枪,燧发滑膛火枪。

一只箱子里装了六支火枪,为了防防锈,海公子将燧发枪包裹在蜡纸当中,而后把六支火枪铸成一个个蜡条,填充满了整个箱子。

时穿不停地敲碎蜡块,撕开蜡纸,将六支火枪一一取出来,他在黑暗中mō索着枪管,枪管很光滑。

“宋代已经有了突火枪,不过那种火枪是竹管制成的身管武器,里面填装的,是类似烟uā彩球样的烟火,因为身管里装的是烟uā火y,所以根本不存在膛压问题,连用竹子做枪管也没问题——如此一来,改用铁管制作突火枪,只要数量少,大约也不是过度的跨越吧?想必不会引起大的历史振时穿抚mō着枪身,低声说:“阿海,你真i心,可是,有必要吗?再i的改变,终究是对时空的改变啊。”

静寂中,时穿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显得很空dng。

停了一会儿,时穿继续用自语的口气说:“我会回去的,海公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哼哼,你yīn我,让我做你的时空锚标,把我固定在这个时代,可是,这是个我的时代,这个时空该怎么变化,在于我而不在于你,拥有了你的藏宝,世界岂能跟过去完全一样?现在它们都属于我了——你的收藏,以及这个时空”

将板重新合上,将散落在地面的蜡块打扫了一下,时穿脱下衣服包起地上的蜡,扛上六杆火枪,来到地窟内的书房位置,那里有海公子留下的笔记,以及海公子写的部分游记——作为一个前辈,他亲身感受到两个时代的差异,在日记当中,他记录了自己的感受,这些亲身体验恰好是对一个后来者的最好借鉴。

时穿翻动着笔记本,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而后他听到外面隐隐的谈话声,是蒸馏房来人了,大约是各种材料已经准备好了,!!

第152章 怪异的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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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窟中一条蜿蜒的通气管通向蒸馏房,这也是海公子的特殊设计,可以让自己躲在地下,探听上面的动静——如今工人们备料已经结束,这说明,不知不觉,时穿在地下已经待了两天了。

时间流逝的居然如此快,时穿不觉得有点饥饿,他将那些蜡块整理一下,用蛮力拍打捏成一个个方砖,而后去了地窟内家丁房间,从房里拿了几把刀,两副金丝软甲……他取出这些东西腾空了房内一只箱子,正好将蜡块装进去填充。

稍后,时穿提着这些东西,走出了地窟……

关门的时候时穿很小心,他先给门轴重新上了一遍油,这才小心的关闭地窟的大门——海公子设置的另一个引爆点就在这个大门口,整扇石门由地下几个巨大的铁滑轮支撑,为了防锈,铁滑轮平时浸泡在油池当中,如果不小心,摩擦发热引燃油池,或者照明时措施不当,那么,整间地窟就将引爆……

把取出的东西摆进锅炉下的空间,时穿在管道中四处转转,装模作样的敲打了一下管子,而后空手爬上了地面——地面上,佃户们正推着独轮小车,往投料口倾倒着hún合的果酱,这些果酱已经过了浅发酵,正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紧接着,特制的麦麯灌入蒸馏釜,蒸馏釜开始注水,后面的锅炉房开始加热蒸气——这座微型锅炉,看上去体型很小,但容积也在十立方左右,它的蒸馏不是用明火,而是用过热蒸汽进行蒸馏,后面的小锅炉负责烧水,十立方容积的酒浆,要加热到蒸馏温度,在没有强力鼓风机的情况下,整个加热过程至少需要三天,中途万一熄火,那就要从头再来。

佃户们见到从地下冒出来的时穿,习以为常的点头打招呼,时穿随后跟佃户交谈几句,而后取了一块大chuáng单,重新钻入蒸馏釜下面,将取出的武器包裹起来,而后爬上地面,大摇大摆的提着包裹返回自己的卧室。

穆顺的妻子彭婆婆正在收拾房间,见到时穿出现,赶紧汇报:“公子,隔壁的崔姑娘来了几次,说自己不方便出门,请公子务必移步,过去做客。”

彭婆婆话音刚落,王小川与周毅也出现了,王小川见到时穿直跺脚,急切的催促说:“大将,你可算现身了,这都耽误两天了,万一曾癞子得到信,两天时间,够他逃到天涯海角了。”

时穿点点头,吩咐王小川等:“也是时候了,等我收拾一下,顺路拜访完隔壁的崔姑娘,咱们马上动身。”

转过身时穿又吩咐彭婆婆:“婆婆,帮我准备几件礼物,另外,跟穆管家说一声,让奥巴马收拾相应旅行物品,跟我一同走。”

稍后,提着两匹丝绸,四坛果酒的时穿叩响了崔小清的大门,开门的丫鬟一见时穿,喜出望外,快嘴快舌的说:“大郎,你可算来了,我家姑娘都催了好几次,你们的管家总说你在算账,可奴家曾听说海公子的账目是全海州最清楚的……小小八十亩地,也值得算三天账。”

丫鬟快嘴快舌说着,一路疾走引着时穿向后院走。啊,这后院就位于海公子地窟的头顶,时穿远远望见崔小清正在后院正堂坐着,一边跟几名女子闲聊着,手上还在飞针走线,在她旁边,一位女使拿着本诗词集,一板一眼的诵读着。见到时穿走来,崔小清把针扎在绣huā绷上,摆手让人把绣huā绷拿走了。而后一拍手,眉开眼笑的说:“你可算来了,嘻嘻,大郎如今真难请啊。”

这时的崔小清身穿俗家衣服,颜sè素雅;时穿穿一声大将官服,颜sè火红。

同时坐在现场绣huā的女人有老有少,其中有四十多岁的fù女,也有十几岁的姑娘,这些人虽然都一身布衣,但佩戴的金银首饰显示,她们家境还都算富裕,眼前这个聚会,大约是农家fù女经常的消遣方式。

宋代社会风气比较开放,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朱熹理学,到南宋末期还是伪学。乡下人也不太讲究,在场的fù女虽然涵盖了所有村中大户的家属,但她们见到时穿走来,通没有回避的意思。等崔小清一一介绍完,时穿歉意的拱手:“在下不知能在这里遇到各位邻人,没有准备见面礼……哈,我这趟来纯粹是公事,路过崔园偶然歇脚而已,仓促之中失礼了。各位邻居,回头我让管家给各位送上一份薄礼,请务必收下。”

村中第二大户,方家的当家主fù扬起了手,笑着推辞:“早听崔姑娘说时大将已迁居于此,我们还没来得及给时员外暖居呐,怎好意思平白受你的礼物,大将客气了。”

崔小清咯咯笑着,用“咱们是自己人”的口气,很亲热的说:“大郎,你把我huā园中的怪石搬到了大门口,给我huā园中留下一个大坑,这几日sāo扰也少了,我x日盼着你把那块石头重新搬回去,可你总不上门,难道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这话一说,方家的脸sè僵了一下,其余在场的fù女也神sè怪异。时穿先是抽了抽嘴角,但马上想到:道姑出身的崔小清一向注意男女有别,这一刻她突然把称呼叫得那么亲热,难道她是在求助……啊,不错,看看在场的人团团坐的位置,从行为学角度来说,她们是下意识用身体组成圈子围攻崔小清

奶奶的,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时穿明白过来,冲崔小清眨了眨左眼。崔小清立刻嫣然一笑,扬着帕子继续问:“这次上门你又带了什么礼物,哦,我的金钏呢?听说海州城如今流行嵌银丝的金钏,你可不能拿不流行的过时货来糊弄我……呀,我最近日日绣huā,衣袖忽闪着很不方便,让你带几个臂钏,你可带来了。”

时穿顺着对方的话回答:“带来了带来了,只是我这次奉命抓捕一个凶犯,前三日忙着算账,刚才有人报告发现了凶犯的踪迹,我这正准备动身,你放心,等我回来了,就把东西奉上。”

崔小清站起身来,走到时穿身边,亲昵的将时穿的衣领整理一下,这个时候,时穿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在颤抖,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用微笑鼓励着对方。

崔小清放松下来,她随手拍打了一下时穿身上的尘土,说:“既然是公差,我就不耽误你了,快去快回……呦,你此去的方向可是云台山?”

此时,堂屋中除了崔小清说话,其他人都脸sè怪异,坐中的几个大户脸sè更是有点发青。崔小清拍打完时穿的衣襟,轻轻吸了口气,手搭在时穿肩膀上,继续用那种亲热的口气说:“等你回来后,快把我那假山石搬回院子,还有,让你那老管家指点一下我的庄户,省得他们老是偷懒。”

稍倾,坐中一个老fù人咳嗽了一下,插嘴说:“咱这些邻居,可不敢要大郎什么贵重礼物……我刚听说时家的佃户开始收拾果园了,大约今年‘时园’又要酿酒了吧,咳咳,往年施家酿出来的酒,我们一家能分到两坛,但数量太少,huā样总是不齐全。今年大郎暖居,不如就给我们这些邻居双份的,四坛酒、每种酒各一坛,也好让我们把一次把你家的sī酒喝个齐全。”

“没问题”,时穿满口答应:“几坛酒而已,以后咱定居于此,还要乡亲们照顾,岂敢随意糊弄乡亲们?”

方家的笑了一下,脸sè稍稍缓和:“照大郎这么说,海公子以前对我们都是糊弄?”

“哈哈“,时穿一声怪笑,邻居呀,在这个宗亲社会里不能得罪狠了,他不软不硬的说:“可不敢这么说,海公子跟我不一样,他来往的都是官员,所以他可以糊弄官员,却不会糊弄乡亲,是吧?”

这话意思是说:别把自己看的过高,你想让海公子糊弄,恐怕还凑不到跟前吧?啊,海公子的院子赠送给我了——是赠送,不是转售,所以我无须征求邻居的意见……你们也别以为咱家好欺负。

方家的脸sè更难堪了,村中的第三大户余家、当家主母插嘴圆场:“大将,过去施家酿的酒在四乡很有名气,过年用来送礼可是拿得出手,乡亲们不免贪心了点,向着新邻居来了,是否借暖居的机会多得两坛,大将若是为难,那也就算了……咦,不知大将酿出来的酒,有海公子的几成手艺?”

时穿咧嘴笑了——如果大家都这样说话,那彼此就好交谈了,方员外……啊,他家大概是想争夺村中首脑的位置,所以想竭力压服崔姑娘,所以说话冲得很,而余家身为村中第三大户,如果让村中排行第二的方员外家出头了,对余家未必是好事,故此余家虽然参与,但暗地里却在拼命败坏方家的企图。

有矛盾就好,时穿对余家的态度很温柔,回答说:“啊,海公子一个玩机械的,mō索出来的东西,那是好设备,但他的手艺,跟一个资料收集员对酿酒工序的了解,有可比xìng吗?……几位乡亲放心,我酿的酒只会更好,绝不会稍逊。”

第153章 宋代的婚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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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儿,大多数内容大家听不懂,但大家都听懂了一个意思:时穿自信自家酿的酒更好。方家的得到一个缓和的机会,赶忙笑着回答:“时‘员外’可是一点不谦逊啊。”

崔i清赶忙打岔:“他呀,也就是一个爆炭脾气,平生不知道因这脾气伤了多少人,上次要不是我拦着,他也不会只把假山石搬到大men口……大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次出去缉捕,能留个活的让人有个活路。”

崔i清话中隐含着催促,时穿明白对方的意思,崔i清这是不希望他把邻居得罪的太狠,所以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拱手告辞:“各位,在下官身不由己,先告辞了。”

崔i清叮咛:“快去快回……嗯,你既然要出行了,就不用回家取礼物——中途折返,不吉给乡亲们的乔迁礼物,就让我先给你垫上。”

等时穿的背影消失,方家的伸手mō了mō鬓角,理了理发饰出满脸的好奇:“i清姑娘,这位大将既然与你相亲,怎么来了三日也不知道登你的men?”

崔i清躲闪着回答:“官身不由己,海公子把庄子赠送给他,他也得盘点一下自己的家底。各位妈妈也知道,海公子虽然田土少,但人家是做大生意的,村上只八十亩地,却经营的一片红火。那过去的施园,现在的时园,历年积存的账目,人情往来的,都要细细盘点一下,三天时间,已经算快了。”

方家的沉yin:“虽然是位大将,但也就是八十亩田地的i户——i清姑娘,如今这庄子上,七成是你的佃户,如果你跟我侄子那件事成了,咱两家合一家,整个庄子上八成的田土与佃户都是我们的了。

那时大将才八十亩地,便是以前积累了一些家财……看他查账都查了三天,没准海公子并没有把积累的家底送给他,否则,他怎会把一个i庄子的账目看了三天?哈,这也是常情啊,谁家送院子,还把自己多年的积累一块送了?”

崔i清ǐng直了身子,温柔、但寸步不让的反问:“方妈妈说两家合一家,不知道合并后的那一家,是姓崔还是姓方?”

方家的不耐烦的回答:“你一个nv人,嫁夫从夫的,合并后自然要姓方。”

崔i清一声冷笑:“我家的东西,姓‘崔’姓的好好,平白要让它姓‘方’,方妈妈是千肯万肯的,我却没这心思专给自己找不自在。”

方家的有点不高兴,脸了下来:“崔姑娘这是想指望时大将吗?他姓时的一个新来户,名下只四户佃农,我方家一声呼喊有百十号青壮,不信比不过他。”

崔i清咯咯一笑,方妈妈越是焦急,越衬得崔姑娘神态悠然:“我当初离开桃uā观,原是为了他……方妈妈不妨打听一下桃uā观当日的场景——时穿时长卿的拳头,今日城中可有人敢撩拨?我不信方家名下的佃户没有耳朵,敢于杀了翅虎的人相斗?”

方妈妈怒道:“翅虎算什么?”

崔i清找了张椅子,不管不顾的坐了下来,轻描淡写的问:“方妈妈这几句话,是对活着的翅虎说的?还是对死了的翅虎说?翅虎不算什么,方家佃户确实人多——但,我men口那尊假山,当初是时大郎单手举着,立在那里的,方妈妈还想说什么,请把men前的假山搬走了再说,好不?”

方妈妈立刻站起身来,yīn沉着脸走出堂屋,当她走到堂屋men口时,回身望了一下,屋内剩下的婆婆妈妈们,有的想了想,也起身告辞,但也有人只抬头望了一眼,马上低下头来继续做针线,比如村中第三大户余家、以及过去的第五大户、现在的第四大户赵家。

等该走的都走了,村中第三大户、余家的抬了抬眼皮,细声说:“听说方家的三儿子书读得不错,学舍里的教谕曾说,今年他大约是必中的。方家想跟你说亲的就是这位方三郎,崔姑娘真的不需要考虑一下吗?只要在秋天前嫁过去,平白的一个举人娘子到手了?”

崔i清招手让nv使拿过绣uā绷,漫不经心的回答:“我父是进士,祖父是进士,太祖父还是进士;我族中兄弟考上举人的,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我本不愿意闹翻脸,所以,方家别想拿一个‘将来的举人’来吓唬我,bi得狠了,难道我没有men路给衙men递帖子?”

余家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她马上低头掩饰,并继续手里的绣活:“那是没错,咱大宋许可立‘nv户’,nv子便是不嫁人,手里的财产也没人敢抢夺。”

明清时代,nv人是没有财产权的。一家子如果没有男丁继承,则以后当家男人死了,亲戚朋友会过来瓜分财产,最后分不了的家具、日常用品,则全部变卖,摆酒席吃喝,直到将房屋的men板也卖了,砖头瓦块全部变成了钱,最后一顿饭就在房屋的废墟上,用借来的桌椅板凳吃喝,这叫“吃大户”。

吃光喝尽了,大家拍uǐ走人,留下逝者的遗属,由她们自生自灭。

其实在唐代,中国已经承认的财产权了,而在宋代,更是规定有财产总额的三分之一继承权,如果父亲死了nv儿未嫁,还要额外多留出一份做嫁妆。如今崔i清立的是nv户,乡间大户的bi迫,其实不过是看着她满院子都是nv人,以为她好欺负。

此时,走到崔园men前的时穿,拍着men口那块绝大的假山石,想了想,转身询问管家穆顺:“穆管家,方家的佃户,人多吗?”

管家穆顺一愣神,马上明白了时穿的意图,啊,作为今后时园总管家,如果时穿娶了村中土地最多的nv人,那他这位管家岂不是要在庄中横着走……穆顺赶紧回答:“千多人的庄子,七百多佃户属于崔姑娘,方大户名下的佃户,也就是百户出头——除去老弱,凑吧凑吧,方家能拿出二十多名青壮。”

果然,时穿接下来问:“方家的屡次说起他的庄户数量,我听说乡间有抢亲的风俗,难道他想抢亲?”

老管家穆顺不屑的撇撇嘴:“二十多名青壮,统统庄户出身,平生没有见过流血,能算得了什么?东主只管去应差,家里不要担心。论起来。咱家庄户虽然少,但护院个个都曾在海上真刀实枪杀过人,百余人的厮杀场面经历了无数次,方家那些个孬汉子,咱家只派五个人出去,准保把方家打个落uā流水。

东主,其实那方家的也就是瞎咧咧的嘴上功夫,崔姑娘立了nv户,其父过去是知县同僚,官上怎会看着别人随意欺凌官宦nv,还是个nv户?此外,恐怕余家的、赵家的,也不愿看着方大户坐大,然后在村中一手遮天。所以,方家真敢闹出什么事,只要崔姑娘支持一炷香的工夫,其余各家一定会赶来救援,或者落井下石。

嘿嘿,当初崔知县选择这座崔园留给nv儿,也不是毫无原因的,崔、施、方、余、赵,五家院落连在一起,是整个防御群,只要其中两家能联手,千余号匪徒来了都奈何不得,万一事急,崔姑娘无论躲入我们这里,或者去余家赵家,方家绝落不了个好。”

时穿点头:“好吧,我走后你睁大眼睛,多帮着照应点,如果有事,赶紧通知我。”

老管家穆顺赶紧答应着,此时,黑奴奥巴马已经牵着两匹马走过来,这两匹马都鞍鞯齐全,一匹马空置着,用来当坐骑骑乘,另一匹马上拴了两个长包裹,备了一张弓,一张弩,外加旅行的帐篷,以及水袋食物。

黑仆奥巴马本身也装束齐全,他一头羊m卷样的头发,光着脑men,黑炭团般的皮肤冒着油光,打着裹uǐ,扎着五指宽的牛皮带,皮带上着一把砍刀,手里抓着一根细长的,又像是梭镖,又像是长枪样的东西。

王i川手里提了一根水火棍,腰上着一柄朴刀,也扎着裹uǐ,脚上蹬着快靴,背上的包裹里装着两天的干粮,以及一个水袋。周毅手中也拿了一根细长的柴火棍,腰上别了一把斧子……看到大家都收拾好了,时穿招招手,跳上了马,几个人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村落。

时穿的背影刚刚从大道上消失,方妈妈走出崔i清的院men,她站在院men口看了看men口耸立的假山石,又回身望了望时园的院men口。这时,时园men口刚好抵达了一队马车,几名黑人奴仆与印度奴仆正在往下抬箱子——那些奴仆以前是海公子的,常常陪海公子来到这个村落i住,方妈妈倒是认得,她回身又望了望时穿消失的地方。

半晌,方妈妈跺了跺脚:“没见过送屋子,连自家的奴仆也一起发送的,咦,时大郎跟海公子什么关系,海公子这些黑奴……”

正沉思者,几位紧随方家告辞的婆婆也走到men口,听到方妈后半句话,其中一名中年提醒:“方家的,听说方三郎要去参加今年的科举,你屋子里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人,可要赶在秋闱之前料理干净。”

方妈妈这才猛然惊出一身汗:没错,自家院里确实有几个nv使来历有点不清楚,这点村里人都知道……如果她去告时穿蓄奴,没准会被人反咬一口,那么儿子的前程就毁了。

不对,她不去告人,难道别人不来告她?

时园men口,大管家穆顺以及印度管家纳什,正抱着膀子,yīn冷地望向这里,此外,两名黑仆也冲这里探头探脑,目光中满是打量,似乎他们刚谈论完她方家……A!!

第154章 预感到危险

第154章预感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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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罢罢”,商业文明下,人最擅长计算利弊,擅长妥协,方妈妈只要拿天枰稍稍一衡量,她儿子那一头无论怎么重都不过分:“瓷器不能跟瓦罐碰——他时大郎的前程,不过是一个大将,我儿子一旦中举,今后可是要当官的。在奴仆的事情上闹翻了,彼此攀扯起来,他时大将什么前程可与我儿交换?

唉,原本想着崔家小清姑娘总归是官宦女,官场迎来送往那一套都门清,计划着儿子若娶了她,不仅能吞并崔家的田产,成为村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就是儿子今后做官了,带崔家姑娘出去也不亏啊……现在看来要另打主意了,只是儿子婚事紧迫,这乡间哪里寻上好的人家……”

其实,方家本身并不富裕,海州乃天下六大茶市之拥有五六百亩土地、财产总数两三万贯上下的,只能算小土财主,排不上海州前三百的名单。方家人口众多,方太爷一旦去世,有望分在方三郎名下的田产,也许还不如时穿的八十亩呢?这样的人家,高门显户那会正眼瞧来?方家居于乡间,也就左邻崔小清这个现成的便宜,可以转转念头,没想到对方却不是个软柿子。

方妈妈边向家走边思索:“崔小清姑娘过去住在庙里,田产由庙里出面打理。如今她似乎是还俗了,才接手管理自家产业,佃户看她是女子有点不服顺,但如果给崔小清一点时间,等她收拢了人心,再有这个时大将伸手帮忙,恐怕这崔庄,就真的成为崔庄了。

咦……怎么那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海公子把自己的庄园送给时大将。如果海公子是卖屋子,那这套庄园转手之前要‘遍问四邻’,我方家或许能阻止一下房产过户,但海公子是赠予,如此一来,我方家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了。”

方妈妈走回自己的院落,方家长媳、方大*奶赶来迎接:“婆婆,时家管家穆顺刚才来打招呼,说是今晚时家还有几户佃农要住进庄子,可能夜里要吵扰一阵子……他们已经开始收拾自家院内的佃户房,听说来的都是天竺人、黑人。”

方奶奶懊恼的摆摆手:“人刚才我已见了,他们正在时园卸行李、家具,男的个个健壮,女子裹着五彩缤纷的俏纱,倒也妍丽。”

稍停,方妈妈叹口气:“时家是来给小清姑娘撑腰的,这下子,我们需要另外打主意了,”

此时,时穿一行人正在山路上行进着,驮行李的马拴在时穿的马后面跟着马跑,那名黑人走在队伍最前,苦主周毅跟在时穿马后,衙役王小川坠在队尾。这一行人间距拉的很开,时穿风景的悠闲态度,感染了王小川与周毅,这两人也走的不慌不忙。

走出了崔庄所涵盖的区域,进入了另一个村子。

海州城周围分布的农庄呈放射xìng,越接近城市庄子越大,人口越密集,越院里城市村落越小,人口越稀少。

崔小清的庄子在海州城附近,算得上中等偏小的庄子,但因为靠近海州城,村里的土地虽然少,却因为存在大大小小的作坊,在这个商业发达的宋代,农民不完全指望着农田里的收益,所以崔庄的人口比例相对密集一点。

但等过了崔小清的庄子,离城越来越远了,农民对田产的倚重越来越高,而海州靠近海边,土地盐碱化严重,平均一百亩土地才够养活一户人家,于是,村落的分布间距越来越大,人口相对稀少起来。越向山里走,越能发现只有几百人的小村落,有的村落甚至三十来户,且村中都是坡田。

当然,在这种山村,因为农产品收益不高,许多农户不得不依靠打猎为生,因此,沿路携带弓箭的人越来越多了。

傍晚时分,时穿一行人来到距曾癞子藏身地十里的地方,这是一个只有十余户的小村庄,时穿只找到一户愿意提供空房的人家,可那户人家只有一间空房,王小川与周毅不得不在房内打地铺,两人已经累极了,草草收拾完便躺倒在地上鼾声如雷。稍后,黑仆奥巴马收拾完时穿的chuáng铺,时穿冲后者打了个手势,奥巴马无声的点点头,将鞍袋取过来,让时穿从里面取出两杆火枪。

悄然无声的将火枪的机件检查了一下,装上了火药、子弹,时穿冲奥巴马打了个手势,两人挎着腰刀,背着长枪走出院落,不一会,这两人毫不停留的消失在黑暗中。

下一刻,在村落附近的山梁上,奥巴马像铃鹿一样奔跑着,他那黑sè的身影,在夜sè中几乎等于不存在,唯有两只眼睛像野兽一样反射着星光。

奔跑了一段时间,奥巴马停下脚步,耸了耸鼻子,像狗一样东嗅西嗅,而后重新找准了方向,继续奔跑起来。不久,他的身子嘎然而止,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搜索动作,奥巴马身子伏下来,像蛇一样蠕动着,来到一棵大树的根部。

哦,一直是奥巴马在奔跑,但时穿却提前蹲在那棵大树下,他冲mō上来的奥巴马打了个手势,用手语说:“我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奥巴马对这种突然出现,神出鬼没的主人,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用手比划着,同样用手语回答时穿:“狼的气息母狼,刚生了小崽子,这样的狼最危险。”

时穿在黑暗中点点头:“我只能预感到危险,却分辨不出来是狼,你把狼窝给我找出来。”

奥巴马伸着鼻子嗅了嗅,身子继续蠕动着,悄无声息的绕过树根,向附近的灌木丛中mō去。

闪过了灌木丛,远处出现一棵粗大的,两三人难以抱拢的巨木,奥巴马指一指树根下,黑乎乎的一团,用手语转告:“就在那里,里面有七个心跳声。”

时穿在灌木边慢慢的直起身来,他轻声的说:“知道地点就好,太yīn险了,我本来打算从这棵树边绕过去,可突然间感到危险……下面的交给我了。”

话音刚落,下一刻时穿的身影陡然出现在树根下的黑洞,他手中的梭镖猛的插进土里,一声压抑的呜咽随之传来,时穿松开梭镖,身影往旁边一跳,一个黑影立刻穿过他留下的残影。

时穿来不及另取其他的东西,恰好左肩上扛着火枪,他快速的一拽枪带,下一刻,枪托闪电般飞起,那团扑来的黑影立刻改变方向,被枪托砸得飞向高空,一声卡巴卡巴的脆响,夹杂着短促的惨叫声,黑影坠落。

“点火”,时穿喊了起来。在静寂的山林中,这声平常语调的喊叫,简直像一声霹雳。

奥巴马立刻取出一个竹管,他扒开管子,一点红sè的火头呈现出来,他立刻鼓着腮帮子对着火头吹了几口——火光出现了。

从附近寻了几只枯枝,奥巴马快速编出一只火把,然后在火把的映照下,寻找柔软的枝条,开始编篮子,而时穿则附身打量着树根下的黑洞,他扭头看了看刚才扑来的黑影,那是一头母狼,脖子已被枪托打断,正躺在他脚边抽搐。

伸手拔出扎在土里的长枪,编篮子的奥巴马在枪尖嗅了一下,马上伸出大拇指向时穿点头,紧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dàng在空气中。

时穿一用力,枪尖被弯成钩子,他把钩子伸进洞里,不一会拖出一头幼狼的死尸,两头小狼不舍的追了出来,围着母狼叫个不停,紧接着,一头小狼窜出来,用他的小乳牙拼命的咬时穿的kù脚。

三头小狼比小猫大不了多少,时穿咧嘴一笑,又探手入洞,从洞中mō出两只未睁开眼的小狼崽。

奥巴马赶紧抓了把枯草垫在篮子中,他伸手掐着小狼崽的脖子,将它们一一扔进篮子里,而后看了看两只未睁开眼的小狼,打着手势说:“狼崽三天就能张开眼,这母狼生了狼崽不足三天。”

低着头,看那三头睁开眼睛的小狼,奥巴马继续说:“这三头生的早,壮实;那两头小狼,如果我们不插手,怕争不过这三头狼,最终会饿死。”

时穿打个手势:“虽然弱了点,但女孩子一定喜欢——把那两头没睁开眼睛的送给崔姑娘,另外三头我们带回去。”

奥巴马低下身,翻弄了一下陈年母狼的尸体,摇摇头说:“都是土狼,品种不好,”

“可以了……听说云台山还有老虎,不知道咱能不能hún上一个打虎英雄”,时穿顺嘴调侃一句,迈着步子继续朝前走。身后,奥巴马放下篮子,随手寻了几根枝条,编了一根绳索,将两匹陈年狼尸体的脖子拴在一起,抡起来一前一后搭在肩上,手里提着篮子,跟上时穿的脚步。

前面不远处就是曾癞子的姑妈家,两人一路行来,虽然也顺手打了一些兔子,几只野鸡,但总的说来,大约由于狼窝的存在,附近再没有大的凶兽。

站在坡顶,眺望着山坳下黑沉沉的村落,时穿扭过身去,望了一下身上挂满猎物的奥巴马,轻笑着:“咱把村子附近的狼打了,这村子就不会再有祥林嫂,也算积德了。”

第155章 没有包庇罪

第155章没有包庇罪

奥巴马用手比划着:“这座山猎物真丰富,在我们那里,为了捕捉猎物常常需要连续奔跑两三天,而这里,只要随便转一转,收获真多啊。”

时穿轻轻摇头:“不是村民不擅捕猎,是因为这里终究富足——捕猎只是额外的生活补贴,既然不是正途,村中就不会有人专门研究并传授这些技巧,于是,村民需要用生命去实践,亲身总结捕猎的经验,哈哈,他们当然手法笨拙,让很多猎物逃脱而去。”

奥巴马理解的点点头,他指一指山坳处的村落,打个手势问:“我们的猎物在那里,主人,需要下去吗?”

时穿轻轻摇头:“不需要了,我已经发觉村中没有那股忐忑不安的气息,那种慌乱的气息两天前离开了村子,回去吧,明天来一趟例行公事,然后我们继续追踪。”

天亮的时候,王小川刚刚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两人吓了一跳,急忙抓起刀棍,凑在窗边向外张望,只见院落中,时穿蹲着身在炉子旁忙活着,那位黑人坐着小板凳,手里舞者雪亮的匕首,正在为一只兔子开肠破肚,地下已经摊了两张狼皮,三张兔皮,以及一地鸡毛。

不一会,农舍的主人也起chuáng了,一位壮硕的老汉,带着大大小小四个儿子走进院落,大声的赞叹:“大将好手艺,这两张兽皮连一个箭眼都找不见,摆弄好了能卖不少钱。”

时穿抬起头来,回答:“老丈,我昨天mō回来五只狼崽,有两只还没能睁开眼,请老丈你帮我照料一下如何,嗯,村中有什么牲畜产崽,弄一点奶水;实在没有奶水,熬点米汤用毛笔蘸了mō在狼崽的嘴上,随便喂养两三天,我下山的时候来取它们——我自然不会让老丈白费力气的。”

老丈低下身,在篮子里mō着嗷嗷叫的几只小狼,回答:“没问题,大将狼崽好活的很,我替你照料几天,与我留下一只狼如何?乡人居住山中,没有一条狗看家实在不方便,老汉正琢磨着问人讨一只狗来。”

时穿很大方:“没问题,这些牲畜的下水都留给你,老丈把那些鸡拿走,兔子留下两只,再帮我把两张狼皮、两张兔皮,还有狼肉都送到过山的崔庄,交给崔姑娘,或者崔庄海园的管家。”

老丈也爽快:“海家的,我认识,崔姑娘我不清楚,往常我们在山里采了蘑菇竹笋都送到海家去。他们收山货的价钱公道,大将与他们认识吗?”

王小川嘴快,炫耀说:“那海园如今已变成时园了,海公子已把崔庄那座宅院赠予了我们大将。”

老丈连忙拱手:“大将,不知道今秋你还收山货吗?”

时穿点头答应:“照收,价格依旧。”

话音刚落,一名媳fù抢了出来,接过时穿手里的干柴,把时穿挤到一边:“大将可是金贵人,哪能让你自己动手烧火呢,我来我来。”

时穿站起身来:“老丈,把你的孩子都叫来,今天有肉汤,把两只鸡炖了,我包裹里有干饼,鸡汤泡饼,吃顿饱的。”

老丈搓搓手,赶紧回答:“大将难得来一趟,我家的人食量大,哪能让大将既出肉又出饼呢,孩他娘,烙几张饼子。”

在老丈的殷切招待下,时穿等人吃过早饭告辞而去,等他们走后,老丈赶紧叫儿子媳fù挑上狼皮,带上狼尸,顺带捎上家里积存的山货,赶往方庄——也就是现在的崔庄。

正午时分,时穿抵达了曾癞子隐藏的庄园,为了唬人,时穿特地拿出包裹里的金丝甲——也就是《水浒传》里金枪将徐宁祖传的唐猊甲——披在身上,而后耀武扬威踏入庄中。

这身奢华打扮吓坏了村中的庄民。

按《水浒传》的说法,高太尉要强夺徐宁唐猊甲,出了一千贯的“地板价”,也就是一百万的铜板……山里的村民,一个月三百文的收入,已经算是中产之家了,骤然见到一个人身穿百万元的装备,那还不得把时穿当作什么了不起的大人。

王小川耀武扬威,咋咋呼呼的盘问着庄民,庄民躲躲闪闪,不敢强硬应对,曾癞子的姑母在自家屋子接见了这一行人,她跟王小川说着话,眼角不断地瞥着身穿百万装备的时穿,以及时穿身边同样高大健壮的黑人。

“我家的屋子就这么大,官人不信尽可以搜一搜”,曾癞子的姑母语气软弱,然而寸步不让的回答。

宋代是个宗亲社会——因为国情一点不特殊,在这个社会里不存在包庇罪。作为亲属,帮助隐藏自家的亲属,这是“人xìng”而不是“罪行”,所以在《水浒传》里,鲁达鲁提辖打死镇关西后,可以躲进某员外的庄中;武松、宋江杀人后,也得以躲进朋友庄园里继续吃酒喝肉。

所以,只要不被抓住现行,在这个人情社会里,官府知道你在帮助自己的亲眷,但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亲亲友友,这叫“悌”,是人xìng美德之历朝官府一直在提倡……好吧,满鞑子也在一直提倡“悌”,可你敢照他提倡的做做,试一试?

曾癞子的姑母表现出对官府足够的尊重,但她并不怕官府知道自己庇护亲戚,王小川明知道这点,也不敢过度纠缠,他领着红眼的苦主周毅在村里四处转了一下,而后回到端坐不动在村口的时穿身边,低声询问:“大将,我们是守在村外,还是随便找一户农家借住?”

唐猊甲是一种类似套头衫的服装——还带风帽的那种套头衫,时穿穿的这件唐猊甲让他只lù出一个脸部,在王小川四处转悠的时候,时穿一直yīn着脸,拄着长枪站在村口,这时他开口了:“不必了,我这位随身仆人,鼻子灵的,比最好的狗还厉害,咱们在村中四处转悠,再做决定。”

这话一说,曾癞子姑母的脸sè顿时一变,时穿对她不管不顾,起身走进了村子,奥巴马则在村口继续着弓箭,他手中的梭镖插在身边,手上只拿一张弓,而时穿带来的枪弩则到了王小川手上。

装模作样的在村中转了半圈,时穿长枪一指旁边一条小径,四人二话不说拐上了小路。这条小路通向深山,草径深深但并不荒凉,似乎人常走动——没走几步,四人身后涌来了一大群手持钢叉与锄头的村民,为首的村民边追边喊:“兀那汉子,站住,那里,去不得”

王小川站住了脚,大声回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官差办案,哪里去不得?!”

嘣的一声,弓弦颤动,奥巴马闪电般射出一箭——箭射在村民脚前,箭杆扎在地上,箭羽还在颤动,他又闪电般搭上另一根箭,指着村民一言不发。

时穿缓缓的回身,从鞍袋里抽出一杆火枪,枪口朝天,慢悠悠说:“我的仆人说,那杆箭就是我们的底线,谁敢越过箭杆,杀无赦。”

也许是因为时穿说话语气和缓,村民觉得这汉子过于好欺负,吵架都不大声嚷嚷,几位村民不仅不没有恐慌的表情,一位村民甚至笑嘻嘻的把脚迈过箭杆,嬉皮笑脸的说:“我就过了,怎么着?”

话音刚落,黑仆松开了弓弦,箭离弦而出。

“嘟”得一声,箭杆紧贴着村民那只越线的布鞋,插进土里。奥巴马随即懊恼地摇摇头,马上又从箭壶取出另一支箭搭在弦上,一付射不着对方不肯罢休的模样,那位越线的村民被吓了一跳,他收回脚,原地跳着喊:“真敢射啊,你这黑厮……”

第三箭射出了,这次是冲着人xiōng膛射的。箭刚离弦,那村民觉得箭杆方向不对,他向后一个仰倒,站在他身旁的村民也连滚带爬,躲开了他身体附近……那箭杆“嗖”的一声穿过人丛,扎在远处。

静寂,周围一片沉默。在这工夫,奥巴马重新搭上一杆箭,一副冷漠到底决不通融的态度,那位村民知道好运气不可能一再降临他身上,他钻入路边一束灌木,借灌木的掩护探出头来说:“我们人多……”

嗖,四支箭射出,深深的扎入灌木丛中,那位村民赶紧蹲下来,不敢lù出一片衣角。人丛中,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农夫有点不愿意了,他打量着左右,用目光怂恿、煽动说:“朗朗乾坤,便这样明刀明杖的要打杀我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小川得意了,他提着弩弓,跳着脚说:“你还知道王法?官差办案,你们竟敢明火明杖过来拦阻,想造反了吗?”

刚才说话的老农夫忍了一下,见到左右没有人受煽动,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官逼民反,官府若不过分逼迫,民怎敢反……官人,那个方向是我们村子躲避战火修的秘密坞寨,坞寨中存放着存粮与要紧物食,官人要查看,不妨且等我们请了族老,陪同官差一通。”

时穿指了指插在地上的那第一箭:“我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至于请族老陪同查验坞寨,虽然很有道理,但我怕:又请族老的时间也有通知曾癞子的时间一耽搁了,我又要多走几步路了。”

王小川垂下了弩弓,蹭到时穿身边悄悄说:“大郎,让他们陪着也好——万一没人陪着,我们走后他们向官府报失,说是少了什么东西,那我们就有嘴说不清了。”

第156章 擅长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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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想了想,答应:“你看着办吧,让他们派两个人来。”

王小川一指庄丁当中看上去像头领样的人物:“你、你,跟我们一块过去。既然你们说有要紧东西在,便一块去看看,也省得事后嚷嚷少了东西。”

庄丁们低声谈论着,为首的两个庄丁还是胆气足,他们低声推选着报信的人——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时穿毫不停留的转身,继续前进,庄丁们见到“大将”根本不在意他们讨论的结果,也并不在意他们是否跟上去,顿时慌乱了,被点名的两人一咬牙,匆匆交代了几句,越过地上插的那杆箭,朝时穿等人追去,而其余人则留在了原地。

黑仆奥巴马走在队伍前面,时不时的蹲下身来查看着路面上的脚印,偶尔用梭镖拨开草丛,寻找出路人丢弃的食物碎屑,或者解手的痕迹,在他的追踪下,这条荒僻小路曾经的情形一一呈现在众人面前:

曾经有三个人,在不久前走过这条小径。三个人中,一个人走路很稳重,步伐变化不大,很少离开小路;另一个人脚步变化很多,忽前忽后,似乎行径的速度一会快一会慢,而他走路姿势也比较跳跃,脚印当中,脚尖印记深,脚后跟印记浅,一定是一个短跑速度特快、擅长短途冲刺的青年。

“这个人一定是曾癞子”,时穿指着最后一双脚印,分析说:“此人穿的是新鞋,鞋底绣了绣huā……瞧,鞋印这部分的针脚,密度跟旁边的不一样,鞋底绣的huā样一定是莲huā。

他走路脚步沉重,脚后跟留着很长的拖痕,似乎心事重重,走起路来,一步一拖。另外从鞋底绣huā来看,这个人比较喜欢享受,连鞋底这样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也要弄出huā样来,此人平时一定喜欢炫耀,喜欢吹嘘。

还有,此人没有什么耐心,三双脚印当中,唯有这双脚印,时不时的离开路边,一会去草丛里揪个huā,一会钻到草里解个手,huā摘下来了很少见到丢弃的痕迹,说明此人虚荣心强,基本上把摘来的huā都插在头上了。”

王小川一脸佩服的望着时穿:“大将,你过去是干什么的,几只脚印就能看出这么多名堂,连人物的xìng格都能分辨出来……”

王小川马上转向两名随行的庄丁:“二位,那曾癞子是否像大将描述的那样?”

两名庄丁首领当中,一人满脸震惊的望着在前方搜索前景奥巴马,另一名庄丁首领也张大了嘴,但他望的是时穿。王小川接连把话提了两遍,后者才回过味来:“果然……其他的我不清楚,那位曾癞子确实喜欢吹嘘,脚下穿的真是一双绣了莲huā的布鞋。”

话音刚落,那名庄丁猛然醒悟过来,他这么一说,等于承认了曾癞子曾经窝藏在他们村中,而且这些人都见过这位凶犯。

说错话的庄丁身子缩了缩,另一位不曾说话的庄丁看着奥巴马,又回头打量了一下时穿:“好手艺啊,这份手艺如果用来打猎,满山的猎物哪个能逃过去。”

他这句回答,也等于承认了曾癞子的存在。

前方的奥巴马打了个手势,身子钻到草丛里,时穿用原来的速度走到奥巴马隐藏的地点,望了一下地面的痕迹,也不藏起身子来,扭头冲王小川吩咐:“快到了——这处脚印杂乱,一定是他们经常出没的地方,没错,他们就在附近。”

王小川马上扬起了弩弓,对着跟来的两名庄丁,神sè有点恶狠狠:“jiān不相欺,俏不相瞒——几位跟到这个地头,再跟下去我们不放心。两位要想留得xìng命在,还是在此稍稍留步,等我们处理完前面的事,两位再过去,也好做个证见。”

两位庄丁yù言又止,此时周毅两眼通红的拔出腰上的斧子,仰天祈祷了几句,往旁边的草丛钻去,时穿从包裹里抽出一柄连鞘腰刀,把腰刀拔出了鞘,拎在手上,他左手腋窝里还夹了一柄火枪,而后,时穿轻轻地松开了马缰,拍了拍两匹马的脖子,让马自己去草丛吃草。

说实话,两位庄丁跟上来,心中也许打着背后袭击的意图,在他们想来,这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曾癞子的方面有三个人,他们有两个人;而时穿这方面总共四个人,那周毅庄户出身,没听说过会拳脚,剩下的那名衙役太年轻,只要他们两人能缠住时穿与黑人,或许有机会夹攻时穿等人。

对于庄丁来说,他们身后有十几名青壮接应,即使受伤也没有后顾之忧,而这荒郊野外的,时穿方面受了伤,哪怕扔在草丛中让他们自生自灭,这些人也会被野狼野狗糟蹋,到时候庄丁们干脆推不知道,即使官府找来了,也拿他们没办。

但此刻,时穿越是坦然,越是对他们不屑一顾,这些人心中越是忐忑,毕竟对方是官,自己是民,如果不能把这四人全部埋葬深山里,只要他们当中走脱了一个,在场的人就要一个不落登上下一份海捕文书,而他们的头颅将成为别人的赏金……

这种后果让庄丁们不得不犹豫再三。

时穿的动作很快,没等庄丁们作出决定,他已经腋下夹了火枪,手里提着马刀,嘴上吹着口哨,身披那套价值百万的唐猊甲,悠闲得像一个踏春旅游的闲汉,摇摇摆摆的沿着小路继续前行。

周毅拎着斧子追上了时穿,王小川考虑了一下,向两一侧路边mō过去,他不知道奥巴马在马路另一边是如何隐藏的,但这一路上,多少见识了奥巴马的潜踪行径,他也压低了身子,淌着草前行。

两位庄丁终究没有跟上去,许久,一位庄丁用试探的口气,断断续续,明显想拖时间地问:“大柱,你觉得……”

名叫大柱的庄丁,沉吟着回答:“那位黑人擅长追踪,大将本人擅长分析,这两人搭配在一起,看来是刑捕老手,这样的人……”

对面的庄丁一言不发,等待后者给予答案,后者等了许久,没见对方接话,便为难的是:“我家最小的孩子才三岁,我不能给他惹来灾祸……”

话音刚落,前方响起一声轰雷,一股刺鼻的硝烟冒了出来,两名庄丁相互看看,几乎同时抬脚,但没等他们选择把这只脚迈出去,还是重新落回原地,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时穿那冰冷的嗓门:“别动,官府办案,不相干的人闪开。”

两名庄丁彼此望了望,把脚落回原地,许久许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王小川满脸满身的血,神sè惊慌,脸sè苍白,跑了过来,招呼:“你们两个过来搭把手,有一位匪徒同伙受伤了,你们帮忙抬一下。”

曾癞子的同伙,不就是村中的村民吗?

两位庄丁奔跑起来,绕过了几株树,地势突然出现转折,两位庄丁熟门熟路的身子往下一沉,顺着坡上的草滑下。

坡顶深草与巨树掩映着半人高的洞口,一条小溪从洞口蜿蜒流出,涓涓的溪水飘浮着缕缕血丝,两名庄丁顺着血腥气跑去,只见一处洼地边,周毅手持斧子,满身的鲜血,正跺着一处首级,嘴里喃喃:“这是给我妹妹的,这是给我侄儿的,这是……”

周毅正在砍的那具尸首,xiōng口有个大洞,他仰面朝天栽倒在溪流当中,不远处,一名庄丁抱着tuǐ呻吟,他tuǐ上插着一支长箭,还有一名庄丁蹲在不远处,两手抱着脑袋,浑身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在哭泣还是在恐惧。

黑人已经不见了,时穿站在溪流上方,枪口指着蹲下的那名庄丁,见到两位庄丁出现,他脸sè一沉,训斥周毅:“手脚这么慢,还没做好吗,闪开。”

周毅收起了斧子,身子才闪开一个缝隙,后来的两名庄丁眼睛一huā,望见时穿出现在尸首旁边,挥刀朝地下一划,紧接着,时穿的身影再闪,重新回到了原地,仿佛从来不曾移动过,唯有手上的刀上那抹血迹,证明庄丁的眼睛并没有huā。

如果说之前庄丁心中还有一丝悲伤引起的愤怒,让他们有一点蠢蠢yù动的心思,时穿这鬼魅般的身,彻底打消了庄丁们的愚蠢,两位庄丁,默默走到伤者身边开始为对方清理伤口。

与此同时,周毅躬身从地上捡起了曾癞子的首级,这动作让两位庄丁身子一颤,原来,就在刚才,他们几乎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鬼魅般动作的时穿,已经砍下了曾癞子的首级……这手,太专业了。

其实,庄户们并没有察觉,当时穿刀砍下的时候,空气似乎抖动了一下,周围的气温猛的下降,仿佛一阵yīn风吹过旷野……但,这一切都在眨眼间完成,时穿动作变化很快,让人只把这一切归结于他的酷烈。

时穿动完手后,一直含笑站在旁边看着村民悲骇与忙碌,或者恐惧,少时,他回身望了一眼,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但马上有神态悠然的把目光转了回来——他笑的像一只偷了鸡的狐狸。

第157章 引发历史的重大动荡

(免费阅读 .)第157章引发历史的重大动dàng

王小川带两名庄丁过来后,他先是惊魂未定的四处打量一眼,忽然,眼睛一亮,弯腰钻进草丛掩映下的山洞,而那后来的两位庄丁对他这一举动,连阻止的意思都没有,他们两手垂在膝前,安慰伤者的话也有气无力、低声细语。

过了一会,王小川兴高采烈的从那个传说中乡民储存备荒物资的山洞钻了出来,他手里拎着三个包裹,兴冲冲的冲时穿喊:“大将,这是歹人曾癞子的随身物品,周小子,过来,有没有你舅舅家的东西。”

时穿摆摆手:“我接到的任务是缉捕曾癞子,死活不论,没说要缉拿他的同党,你们几个,过来抬尸首,那个蹲着的,别发抖了,把你受伤的同伴搀起来,给我滚回家去。”

这话一说,两名后来的庄丁常常松了口气,吆喝着让那位发抖的庄丁过来搀扶伤者,自己四处寻找木棍,准备制作简单的抬chuáng,将曾癞子的尸体抬回。

王小川与周毅在那里盘点三个包裹,时穿虽然放过了两名庄丁,但没说放过两人的行李,王小川将周毅指认的金银首饰以及绸缎衣料放到一边,单独打一个包裹,其他的,则扫进一个大包裹当中,并安慰周毅:“周小子,你舅舅满门的血仇报了,这些物件要给县尊过目,顺便登记一下,再发还给你……现在好了,我们走。”

话音刚落,草丛中突然站起一个黑黑的身影,奥巴马窜了出来,他把一个重重的小包裹扔在两人脚边,那包裹坠地的时候发出一声金属脆响……啊,里面装满贵金属,这才是村民藏匿的备荒物质,或者是曾癞子sī匿的财务——这些细节已经无人关心了。

奥巴马转身向时穿走去,王小川眉开眼笑——这果然是个简单任务,出来一趟跟郊游似的,手到擒来……看着时穿重新骑上了马,王小川急忙冲周毅打了个眼sè,趁乡民没注意赶紧将奥巴马扔来的包裹塞进那只大包裹当中,而后与周毅一人一只扛在肩上。

几位庄丁一直忙碌着,他们只注意到再没有人钻进洞口,一点没发觉奥巴马什么时候从洞里出来,当然,也没能察觉王小川的小动作,见到时穿开始下山,他们也相互搀扶着,抬着尸首下山。

抵达山下的时候,守候在那里的庄丁迎了上来,脸sè颇有点愤愤不平,但抬尸首的两位首领低声说了几句,庄丁们马上lù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并分出人手轮流抬着曾癞子的尸首——曾癞子毕竟是个外人,为一个外人赔上满村的百姓,实在不值得,如今时穿给了他们出路,表示不愿追究其余的人,而他们只付出了一个同伴的伤亡……想一想,他们宁愿官府能息事宁人,为此,不惜向曾癞子姑母隐瞒实情。

一行人重新来到下面村庄,村口已被庄丁封锁了,他们封锁村口不是针对时穿,是不想让知情者告诉曾癞子姑母,而时穿也不想进村,他摆了摆手,挑出六名身体健壮的庄丁,用商量的口气说:“帮着抬尸首下山,每人五十文。”

被点名的庄丁有点犹豫,王小川一瞪眼,凶恶的说:“给什么钱?衙门的差役,抬到府衙去,我给你们差役票子,充抵今年的差役……哼。便宜了你们。”

《差役》是目前新当中,少数几个还在实施的律条文,在《差役》下,破家的农民超过百万,王小川张口说这是《差役》下的差役,村民们哪敢抗拒,便低声商量了一下,同意那六人继续抬着尸骸,随时穿去县衙报到。

临出村的时候,时穿随口问了一句:“这个村子叫什么村?”

乡民稍稍愣了一下,回答:“石家村,曾癞子的姑母嫁的汉子姓石,癞子从小被姑母唤做宝儿。”

“那么,也就是说:曾癞子在你们村,也被叫做‘石宝’。”

乡民默默点头,时穿嘴角浮出一丝鬼祟的微笑,引领众人继续前行。

路上经过时穿存放狼崽的村庄,得知狼崽与那些兽皮已被老农连夜转送山下,时穿也不停留,带领众人打着火把连夜赶路……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崔庄,六名庄丁几乎已经累趴了。

找来一具廉价的棺材,用石灰保存了已经微微有点发臭的曾癞子尸体与首级,把一切都安置好了之后,时穿来到前院,那些庄丁已经摊手摊脚的躺倒在地上开始酣睡,时穿皱着眉头招呼管家:“把他们都喊起来,身上臭臭的,让他们洗一洗,准备一顿早饭,让他们吃了睡。”

王小川虽然没有抬尸首,但连续走了一天一夜,也累的脚步发飘,他有气无力的反驳:“大将,哪用给他们食物,应付差役,都是自带干粮的。”

时穿没有理睬,继续吩咐管家:“每人数五十个铜板,等他们醒了分给他们。”

王小川嘟囔:“给吃的就罢了,怎么还给钱。”

时穿眼睛一瞪:“我答应他们的——我的话只说一遍。”

一番忙碌过后,时穿正打算找地方睡一会,隔壁崔小清姑娘听说时穿回家,派来女使催请,女使神sè很焦急:“大将,我家小姐请你过去,有大事相商——事情紧急,不得不请大将现在动身。”

时穿答应了一声,换过衣服,随着丫鬟走出去,当他来到前院的时候,几个仆人正在给抬尸首的庄丁擦拭身子,管家纳什上前为难的说:“主人,这些人叫都叫不醒,另外,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臭了,怕要好好洗一洗。”

时穿摆摆手:“一身布衣不值几个钱,人心才值钱——给他们每人备一身短褂。既然叫不醒他们,就先抬进耳房让他们继续睡,什么时候醒了,喊他们吃饭,然后把钱分了,让他们跟随去县里……剩下的路程用马车,不需要他们抬尸首了。”

崔小清的丫鬟在一旁紧着催促,时穿不好停留,匆匆随着丫鬟赶到崔小清那里,崔小清早早的在堂屋迎候,见到时穿出现,顿时松了口气,劈头就说:“长卿,你还不知道吧,高老爷造反了?”

时穿一付很茫然的表情,可那副表情很假,他讶然问:“高老爷是谁,我跟他不熟?”

崔小清急忙回答:“你知道摩尼教吗?高老爷是摩尼教楚州地界的莲主,人人尊称为高老爷。”

“楚州?这个时间……他们闹得很大吗?”

崔小清跺脚:“这几天你在山里,不知道外面情况,楚州离我们海州并不远,只隔着一个涟水军,听说高老爷已经夺取了楚州三个县城……我还听据说:贼匪约十万人,正在围攻楚州州城。”

时穿突然想起来……摩尼教,似乎方腊也是摩尼教的,论起来,时间也差不多是方腊起义的时间了,难道这是方腊的前驱——传来穿越者也不能先知先觉啊,因为他们携带的信息量过于庞大,许多事情反而事到临头才能记起来。

可是,历史并未记述楚州有个高老爷,只记得方腊之前,杭州也有邪教“起义”;方腊之后,继承者是钟相、杨幺,被人称之为钟老爷、杨老爷……这位高老爷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历史,在这一刻真的改变了——摩尼教后来被称为白莲教,大诗人陆游曾写过一封奏折,揭秘白莲教内幕,他奏折中也称“白莲教”为“明教”。因为陆游写的内容,对这个中国历史上最隐秘宗教揭lù甚多,后人常常认定,陆游曾经潜入过这个神秘宗教,做过间谍一类的伙计。可惜,陆游现在还没出生,那份奏折……

曾癞子脚上穿的鞋子,绣有特殊的莲huā印记——按陆游的说,这种特殊莲huā,是白莲教内部暗记。时穿正是看到曾癞子鞋底的莲huā,这才决定不留活口,将曾癞子格杀当场。可他没想到,这一出手,竟然引起了历史的重大动dàng。

曾癞子后来确实参与造反了,他被捕后又逃出县衙,然后直接投奔了方腊。造反是要被株连的,为了不祸及姑母,他改名石宝,成了方腊手下大将……

“我以为周围的邪教人员只有一个,只要灭了他就能保证附近的安宁,嘿嘿,原来高老爷都已把势力发展到了楚州……这只小蝴蝶将引起什么样的风暴,真是期待啊”,时穿悠然神往的问:“你的邻居,方大户在楚州歙州一带是否有亲戚?”

崔小清没反应过来:“问这些干什么?方家是七年前从歙州迁来的,原先只是两三人住在城里,后来来海公子这座庄园搭并伙,逐渐的将族人迁来……听说邻近的几个州县已经开始闭城,海州城虽然好一点,但我听说有股山东来的匪寇正向这里袭来,准备呼应高老爷。

据说那帮山东匪寇已经蹿到了淮阳军那里,再往过来点就是(海州)沭阳县了,这几天城中人心惶惶的,村里几家大户商议着自办团练——这事正好该你出头,我一个女人家,名下庄户虽多,但实不方便出头lù面。”

“不妨事,楚州在两浙一带,我们与楚州中间还隔着一个涟水军”,时穿的微笑给人以宁静,崔小清慢慢的镇定下来,只听时穿继续说:“这也算是‘天下震动’吧,摩尼教的莲主……曾癞子鞋底绣的莲huā?五年前从歙州搬迁来的方大户?……太有意思了。”

第158章 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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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特别感谢@浮游、震雷电、剌客、鱼精等好友们的支持真心感谢新老朋友们的支持刑事诉讼法修正案摒弃了“大义灭亲”,赋予一般案件中父母、子女和配偶等近亲属拒绝作证的权利。因为社会和国家法令所遵循的主导xìng原则还是“亲亲相隐”。呵呵,我刚写完“宋代没有包庇罪”,终于,我们在2011年享受上了宋朝的国民待遇,庆祝一下

崔小清点头:“你这么一说,可是有点蹊跷——我还是从方家得知高老爷造反的消息,按时间计算,高老爷最多三天前开始造反,方家居然比县衙还提早得到消息,如今县衙还没表态,他方家就急着要组织团练,确实有点操切,咦,这种日子住在乡间,实在让人揪心,你什么时候回城,我随你去城中住几天。”

时穿mō着下巴,试探地说:“这座庄园到你手上,海公子有什么特别的交代?”

崔小清思索了一下,回答:“海公子确实说了几句,说庄中库房里存有木墙,万一有事就将木墙搬出来,将几个路口一堵;邻近几家墙头再搭上木板,彼此间从空中联通,整座村子就成了一个石堡……啊,还说我院中那夏季储冰的冰库也可以躲藏……可如今我院中都是女人,这人心惶惶的时候,恐怕……”

时穿站起身来,劝解:“既然你不安心,那就跟我走吧,在这个院中我有二十多名家丁,留下一半在村中,你跟下面交代下,庄上的事情让我的管家穆顺出面,以后有事让他去城里通知我们,我们明天一早动身。”

崔小清展开了一个笑颜,但马上她似乎心定下来,慢慢坐下说:“既然大将这么说……啊,我们倒是不必急着走,我收拾东西也需要几日,听说你院里也在开炉酿酒,恐怕你一时间也走不脱,不如,你先派人把尸首送回去,问问县衙是怎么回事?

啊,说起来,真要躲在城里,乡下这块也让人操心——我如今一个女户,只剩下眼前这点养老防身的资本,万一让害了,下半辈子谁养我?哦,不如等你把酒酿完了再一起动身,这段时间,恰好让你的管家出面,把我庄丁编练一下,万一有事,至少能够自保。”

时穿懊恼的打了个哈欠:“你……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急匆匆的把我找来,决定了的事情又犹豫不决,我可是赶了一夜山路的,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崔小清眼bō流转,横了时穿一眼:“你放心,总不能让你吃亏的……我还能短你几口饭吃,来人,把银耳羹端过来。”

时穿赶忙摆手:“银耳羹,还是算了吧,那玩意不经饿,让我拿银耳羹当饭吃个饱,准能吃穷你,咱还是大饼牛肉实在。”

崔小清猛然想起来:“呀,你送我的狼肉还在,刚好炖了两天了,我让人给你端碗肉汤,你坐着慢慢吃,听我细细说。”

时穿无奈的坐下来:“你刚才说城中乱成一团,不知道黄娥她们怎么样了,我心中挂念不下……”

崔小清扬手招呼几位庄丁:“快去给城里送信,告诉城中那些时大郎的小娘子……什么?呆子,去城里问一下,就问‘时大郎那群小娘子’,无人不知的……告诉她们,说大郎已经安全返回,如果她们觉得城里住的不安全,可以到乡下躲几天,崔庄也不算远的路,刚好出城散散心。”

时穿坐了下来,好奇的反问:“你刚才不是说要躲入城中吗,怎么又让她们躲来乡下?”

崔小清嗔怪的望了时穿一眼,恰好几位婆子端过卤好的狼肉,以及热腾腾的肉汤,崔小清赶忙抛给时穿一个白眼:“快吃,热汤都堵不住你的嘴。”

方大户家的带着一群人进入崔小清的屋子的时候,见到的是这样一幅温馨的场景:时穿蹲在小板凳上,小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肉汤与酱肉大饼,他西里呼噜埋头吃着,身穿俗家服装的妙泰坐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手里替时穿打着扇子,眉眼全是温柔。

见到方妈妈带着人进来,崔小清扬了扬帕子,也不起身,直接招呼大家就座:“都乡里乡亲的,我就不客气了,方妈妈你们自己找凳子坐吧,大郎他追捕凶犯,跑了一天一夜的路,没有吃一口热汤,且等他吃完了,我再招呼大家。”

几个人找地方坐了下来,方妈妈yīn沉着脸问:“崔姑娘,我昨日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没有,眼见的这世道越来越hún乱了,咱不能不未雨绸缪。”

崔小清咯咯一笑,看了一眼身边依旧背对着大家埋头吃饭的时穿,回答:“我一个女人家,听不惯打打杀杀的,只觉得楚州的事情离我们太远,还是听听官府有什么打算吧。”

方妈妈手一挥,大包大揽的说:“我们几个人都已经商议好了:有人出人,没人出钱,你家的佃户最多,出三十个人吧;其余几家凑一凑,拢共凑出五十个人来……这么丁点人抽出来,其他人帮把手也就把农活做了,而后让团丁们围着村四处转一下,使宵小歹人不敢来村中捣乱,也就是了。”

崔姑娘笑着反问:“我一个女人家,不好抛头lù面,只是不知道这团练办好后,由谁牵头?”

方妈妈回答:“你一个女人家确实不好出头,我们几家已经商量好了,不用你出头,方家的、余家的、赵家的各出一个当家男子,除你之外,其余几家中数我家出的人最多,便有我儿牵头,余家赵家各自带领一队人马,三班轮流着,一定能护住庄子。”

崔小清咯咯一笑:“瞧方妈妈说的,我出三十个人,人数上我出的佃户最多,团练权责上却没我啥事,这不等于让我拿出三十个青壮人手,任凭各位使唤吗?”

方妈妈马上回答:“咱们都乡里乡亲的,计较这个干什么?再说,团练办好了,大家不是得到安全了吗?你是庄中首户,为了全村利益,多出点,为大家谋福,也是应该的。”

崔姑娘马上回答:“那我就再多出一点力,指派一个团练指挥如何?”

方妈妈摇头:“我们其余三家派出来的可是当家嫡子,你派一个管家当团练指挥,这不是糟蹋人么——身份都不相称啊”

崔小清手一指时穿:“谁说我要派管家去,明明是一个良人嘛。”

方家的脸sè发青:“这个人,我听说他住城里。”

崔小清故作惊诧的瞪大眼睛:“这么多日子了,妈妈还不知道,海公子已经把他的宅院赠送给了时大郎,如今大郎也算是我们庄子的一员了,他手下可是兵强马壮,个个都是厮杀汉。”

方妈妈噎得喘不过气来,旁边赵家的试探的问:“时公子打算以后搬到乡间住?”

时穿仔细的喝完最后一口汤,轻轻的把碗搁到桌上,满意的拍了拍肚子,回答说:“我在城里有差事……”

在座的几个当家女人轻轻松了口气,时穿马上又说:“然而田土才是根本,这里有我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田土,总是要照看的。”

众人沉默不语,等了一会,余家的询问:“那么大郎认为团练这事怎么样?”

时穿点头:“确实要抓紧着手了——只是这个小村落,五十个团练怎么够用,不如十丁抽一,至少组织一百人。崔姑娘出三十个人,也少了,出五十个人吧我手下能打能厮杀的人多,拿二十人出来,如此,这团练指挥我就不客气了。”

方妈妈脸sè很不好看,她像牛一样喘了半天粗气,起身说:“既然办团练的事情有变故,大郎还请等我跟当家的商量商量,再来回复。”

“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时穿皮笑肉不笑的说:“都乡里乡亲的,危难时刻,咱们这些村中大户,为了村里的利益,多付出一点少付出一点,还能跟乡亲们计较——团练指挥,我当仁不让。今晚我的人手,崔姑娘的人手就能聚齐,几位,到时候别忘了让自家佃户也来报到”

方妈妈脸sèyīn沉的领着几名媳fù出门的时候,正好,她们出门时,抬曾癞子尸首的六名庄丁睡醒了,这几个人换了一身布衣,过来拜谢时穿的招待,与方妈妈等人迎面撞个正着。方妈妈愣了一下,她似乎误会这群庄丁是时穿找来的帮手,很是戒备的看了一眼来送别的崔小清,沿途再也没说什么。倒是庄户们见到浑身绫罗绸缎的方妈妈,还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稍倾,崔小清送完左右邻舍赶回去,吩咐几个抬尸的庄户人先等着,等她返回堂屋时,发现时穿正坐在椅子上慢慢品茶,崔姑娘扬着手帕,清脆的笑着,坐下来说:“真是的,一计不成又使一计……庄子里团练如果办成了,整个村子的武力握在他们手里,那他们还不是想打哪个打哪个,我便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这下子好了,大郎这一搅局……”

时穿一边品着茶,一边思索着说:“造反,可不同与平常的刑事案件。接下来几个月,朝廷一定会调遣大军,准备征讨,所以团练的事情,能筹办起来也是件好事。我今后城里乡下两头跑着,如果村里能筹建一个团练,就是住在城里也不用担心此处。”

时穿说这话的意思是:此处可算是我的藏宝点,咱仅有的一点财产都藏在这里,如果这里不安宁,那我人在城里,也放心不下啊。

“我在城里还打算开一间煤饼场,不过城里的土地寸土寸金,店铺门面开不大(东西藏不下),如果把制作煤饼的厂房搬到乡里,却是一个出路——哦,正好借此隐藏人手以及……

办团练嘛,召集来的都是青壮,咱可以上午训练,下午让他们到团练作坊工作,顺便给他们发点补贴。只要团练收益高了,共同的利益会把团练绑得紧紧的,哦,好吧,是紧紧聚拢在我们身边。这样的话,一百人太少,我们应该把邻村的团练也兼并起来……”

崔小清赶紧打断时穿的话:“呀,你想造反,要这么多兵干什么。”

第159章 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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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马上醒悟过来,羞惭的笑了:“哈哈哈哈,瞧,一个造反的消息,连我都不得不动作起来,别人恐怕也是这样,这件事过后,天下各处恐怕也是沉渣泛起——确实该组织团练保护好自己了。”

崔小清摇头:“不切到自己的肉,怎么会感觉到痛?那些大户组织团练,不过是想掌握村中大权而已,此处庄子原来也是个小户,跟方家有亲,海公子替我买下村中土地的时候,也用了一些手段,或许得罪了方家上下。

以前我住在庙观中,平常不来庄子上,又因为在朝廷那里我不纳税不应差,所以钱粮簿上把这里称为‘崔庄”方家贪图赋税钱粮上的优惠,忍下了这口气,但自从县里在钱粮簿上给我立了女户,这地方的赋税又恢复了,我崔氏享受女户优惠,方家一点便宜没占到怎会甘心?

如今他瞧他们左一招右一招的,不过是想把村中的大权重新捏在手里,好让我屈服而已……”

时穿吃了一惊:“女户——你已经把度牒卖了?”

崔小清笑着解释:“傻子,桃huā观发生那么大的事,我在其中并没有替观上遮掩,这丑闻一出,道监不满意,道观不满意,我已经被赶出道观,海州无赖子看中我手上的度牒,心思蠢蠢yù动的,我留着度牒招灾惹祸呀?

这年头,想买度牒的,谁想着读经修行,不过是家产大了,想买个度牒把田产寄放在度牒名下好躲避差役与赋税,能有这份想法的,多是些势力雄厚的大员外,我留着度牒无用,不如卖予他们结个善缘,也好彼此方便。”

“哦,你没了度牒,这崔庄又设了女户,那方员外还争什么?难道你嫁入他家,官府还不取消女户?”

“噫嘻,我若真嫁了,官府自然会取消女户的——海州一地总共才三个县,这还要算上海州府城本身。海州地方官的粮赋资源并不多,怎肯设立那么多女户?

不错,海州城是知名的六大茶市,茶商的金银塞满了地窖,他们买起土地来,动不动就是一千顷,我这几千亩土地算什么?可这些都属于州衙,县衙只能干看着,唯有城外的乡土,才是海州县的税源。

这里,原先不过是某茶商名下田产的一部分,那位茶商买地的时候,都是零零星星的,费了多少年功夫才聚集起这块土地。眼前这庄子,除了方家之外,其余各家都是早先居住于此,房子都建在自家田头。后来海公子建庄,他们才把屋子重新收拾一下,聚居成村。

此处今日叫做‘崔庄”但如果被哪个茶商看上了,一掷千金的买下来,也许这个村子会被推平,成了别人田庄的一部分,也许它会改个名字,随那位茶商的姓——方家的,未必不是存着这种想法。

这村落如此靠近海州城,虽有种种不便,比如土地贫瘠,人口密度大……但几千亩土地一个姓,说到哪里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方家为此舍弃一个女户,又算得了什么?”

“原来如此,看来海公子在此处设立庄子,真是精心选择啊……我不走了,就在村里多呆几天了——我也是村中上户之一,居然一点不知道村中的状况。”

崔小清翘起兰huā指,端起茶杯品尝了一下,那殷红的嘴chún,衬上定窑的白瓷,颜sè对比非常鲜明,红得更艳,白得如玉……察觉时穿看愣了,崔小清满意地抿着嘴,偷偷一笑,接着解释:“这村落其实简单,总共六个姓。加上这六姓分家出来的人,也就十几个家族,三百余户。

村里独门小院居住的,基本上是村中佃户,靠租种别人的土地为生。而村中几个大户都在城里有铺子,当初海公子为了把大家绑在一块,在村中建了几个作坊……我的佃户当中,在作坊里务工的占大多数;在田里忙活的,反而是家中最没出息的。

这三百多户、十余个家族、六个姓氏,枝枝蔓蔓的,彼此都有亲戚关系。唯独你我是村中的外人,不过,这庄子周围的土地,基本上属于崔姓,而佃户居住的房屋,土地属于海公子,连屋子都是海公子建的——不知道这部分转到你手里了没有?”

时穿摇头:“海公子只赠送了我一套房子与八十亩地,其他的,海公子未曾提起,也许这些土地的产权,现在转回施家。”

崔小清横了时穿一眼:“即然这样,八十亩土地连养家糊口都不够,你操什么心,不如赶紧回城去……哎呀,我怎么忘了,门房里还有六位庄户,说是跟着你来的,要感谢你的招待,你见不见?”

感谢时穿的招待,怎么跑到崔小清家里来感谢?老管家穆顺怎么不让那几个人等一等,而崔小清竟然放他们进门了——这里面隐含的规矩风俗,时穿一点都不懂,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合适,但既然崔小清毫不介怀,他只好说:“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再见到时穿的时候,抬尸的庄户们听说大将本人也是农户出身,感觉更亲切了,他们公推一名庄户出来再三感谢:“大将厚道,我等应付差役,原本想着耽误农时了,没想到大将特意赏我们50文钱……大将还格外体恤我们,在我们酣睡的时候,替我们擦身、换新衣服……”

崔小清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直接喝斥:“有什么话直说,大郎赶了一夜路,早已倦了,哪有心思听你们云山雾水的絮叨。”

时穿点头附和,几名庄丁彼此看了一眼,公推出来的那位庄户上前大礼参见时穿,说:“大将,我等醒来的时候,看院里忙忙碌碌的,也想搭把手。大将是个厚道人,如今又是农闲了,大将待我们如此宽厚,您若有什么雇人干的活,没说的,咱庄户人家,有的是一把力气与闲暇时间。”

“好啊,你们去县衙交付完差役,不妨来我这里一趟,我这里正缺人手……哈哈,你们这六更新最快ω个家伙轮流抬担架,走了一夜路都不歇脚,这份体力,我看着眼红——如果你们愿意,不妨就留下来做我的庄客,我有的是活干。”

那庄丁回答:“今日在大将屋中起身的时候,我们几个已经彼此商议了,咱帮着大将抬尸首下山,虽然是应付官府差役,但恐怕已经得罪了本村村长——咳咳,就是癞子他姑父,大将若是愿意雇用我们,我等在原先村里的几亩地,不值什么钱,不如卖了土地,随大将做活,也算一个出路。”

崔小清连忙插话:“大郎已经肯了,你们下去吧。”

庄户们告辞——剩下的事,是跟老管家商议雇佣合同……

崔小清轰走了庄户,起身招呼时穿:“大郎累了,我已经让人布置了厢房,你那院子忙忙碌碌着酿酒,吵闹得很,不如在我这先歇下,等你那酿酒炉子开始生火,我喊醒你,好让你回去照应。”

这一天晚上,时穿记不清发生了什么,恍忽中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绮丽的梦,先是一条火热的身躯钻进他怀里,没等他清醒,一条香滑软腻的小舌有如蛇一般伸进了他的口腔,yòuhuò着他的神经。时穿感觉到一阵mí糊,不甘示弱的伸出自己的舌头,和这灵活的小蛇纠缠在一起,不眠不休。

时穿他不愿醒来,伸手搂抱着怀中的身躯,感觉到左手捏住了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噢,那软中带硬的触感实在是太美妙了,一阵阵快感直冲大脑,这时他感觉到一双娇软的玉手抱着他的脖颈,一张小嘴吐气如兰,喘气微微,怀中的娇躯也变得火热。

时穿感觉到心砰砰跳得好快,他的手mō到两座饱满的玉峰……很显然这个时代没有xiong罩什么的,手下两粒小葡萄逐渐变硬,在它的顶端,两圈小豆粒般的包围着两个鲜红yù滴的樱桃,像是示威似的骄傲tǐng立着。

怀中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噢,手上那东西实在是太完美了,像两个反扣的玉碗似的,饱满而坚tǐng,手感极有弹xìng,让人爱不释手……一阵意乱情mí过后,时穿闭着眼睛,喃喃问:“这就是许诺的好处吗?”

哦,也似乎只能如此了,怀中的那个娇躯,现在除了自己,还能拿出什么犒赏时穿……

这个时候不需要睁开眼睛了,短暂的外出捕盗时间让时穿有了放纵的借口,他依旧闭着眼睛扑在了对方的xiōng前,一口含住那粒葡萄,舔咬吮啮起来,同时右手盖住了另一粒,轻柔的抚mō揉捏起来……

闭上眼睛,呼吸着动人的肉香,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过去,回到了那因病早逝的爱人怀抱……时穿不厌其烦的在怀中的玉笋上舔着、吮着,时不时的还把樱桃般的小粒含在嘴里轻吮,并用舌头沿着它打圈……在他的轻捻慢拢下,感觉对方xiōng前的两粒樱桃变得更加坚tǐng起来,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难耐的轻哼起来:“嗯……哼……嗯……”

耳边听着娇媚无比的娇哼,时穿心中的yù火更加炽烈,他依旧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感觉到对方双颊火热,鼻息咻咻,双手则难耐的抓着身下的chuáng单……

第160章 扯大旗作虎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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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起来神清气爽,时穿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身边空空dàngdàng,昨夜的一切恍若一个梦境。

然而,他鼻翼中依旧闻到淡淡的幽香,仔细枕头上,那枕头上还余着几根青丝……

院落中传来几位女使轻声细语的谈论声,时穿翻身坐起,听到女使们断断续续的说:“……这动乱一起,粮价……恐怕流民……村里……”

稍倾,一声响亮的那嗓门喊道:“家主醒了吗,快喊起来,城里回信了。”

时穿赶紧在屋里答应:“我,快进来吧。”

跟进来的不仅有家仆,崔小清一身淡妆,脸颊上带着明显的红晕,平平静静地尾随这报信的仆人走进来,见到时穿正在披衣,她微微侧了侧身,吩咐女使:“快去端汤水来,给大郎净面。”

赶来报信的家仆是海州本土人,所以他对时穿的称呼完全是打工者的称呼,只见他鞠了一躬,递上一份邸报:“家主,这是黄娥姑娘刚从县衙得到的邸报。高老爷叛乱,海州震动,家主未归,黄娥姑娘去县衙探问消息,顺便拿了这份邸报,听说家主已经安全了,担心家主不知外面的情况,让我将这份邸报带来。”

邸报上头一条消息是:朝廷任命苏州供奉局供奉使童贯为征讨军主帅,并开始在苏州调集部队……似乎,一场大规模平叛战争迫在眉睫了。

除了送来邸报,黄娥倒是什么话也没说。这个时候,显得若无其事的崔小清上前,在时穿身侧端详着邸报,淡笑着说:“你家小黄娥跟家人联系上后,可是本事了,连朝廷的邸报也能这么快弄到手。”

时穿伸手一捞,崔小清轻轻转了个身,让过时穿的手。时穿将空空的手缩回来,伸到鼻尖嗅着指尖残留的气味……昨夜的一切恍若一个梦境,如今崔小清显得一切如常,时穿也努力装作将一切撇清,他埋头翻着邸报,回答说:“朝廷动手很快啊。”

“那当然,对于造反的事情,朝廷历来反应快——高老爷若是不称王,朝廷大约会扯皮一段时间,既然他已称王,自然要就近调动军队,绝不容他又喘息之机?”

此时的童贯正在苏州供奉局,主持huā石纲事宜——就是帮宋徽宗搜罗假山石。他的搜刮已经让苏州民怨沸腾,据说供奉局的官差看中了谁家的假山,立刻破门而入,给假山石贴上御选的封条,如果房屋主人不给贿赂,他们就拆墙拆屋,采取野蛮拆迁的手段,强行将假山石从别人屋子里运出来。

但如果屋主识趣,递上贿赂,没隔几天,供奉局会随便选择一个理由,拆去假山石的封条,并不再sāo扰屋主,当然,如果屋主进献的贿赂让他们不满意,或者假山石实在出sè让他们难以舍弃,那么屋主只能居住在一片废墟当中了。

一般,家里修建小huā园,有能力在huā园中堆砌假山石的,基本上都属于中产阶级,而稳定的中产阶级是国家统治的基础,这群本来拥护统治阶层的中产人家,现在被统治阶层打翻在地,他们对现政权充满了愤恨,这也意味着大宋政权的崩溃开始了。

不过,需要强调的是:大宋朝的御史不是讴歌派,他们还是敢于批评的,所以童贯虽然嚣张,但他的嚣张避开了士绅阶层——也就是读书人。主要针对于那些经商致富,头顶没有庇护的普通中产。

邸报上同时要求各地官府注意将流民编入厢军,同时加强各地团练的力量……啊,也就是加强地主武装。这一条是最重要的,时穿看到这里,立刻抬起头来,说:“还等什么,先斩后奏吧,咱们今天就把团练办起来,喊穆顺来,喊本庄各家主来……哦,把我的官服拿来,再让王小川穿上衙役服,咱现在全套装扮齐全了,看谁敢出头?”

崔小清啊了一声:“大郎,你还带着一具尸体呐,再耽搁下去那东西都臭了。”

“无妨,防腐保鲜,那是现代人的强项;保卫家园,那应该是地主武装的强项吧——现在最紧迫的问题是:保护我的收藏品”

时穿说这话,其实是另有含义的,但崔小清误会了,她脸一红,扭身走开。

稍后,崔园中派出的仆人分赴各家……当然,王小川不能闲着,为了加强威慑力,他可耻的被时穿三贯钱买通了,穿着衙役服随崔园的仆人挨个催请各位家主。等各位家主战战兢兢抵达崔园正堂,那正堂上高坐的是身穿大将官服的时穿。

“各位看看,这是朝廷最新的邸报”,什么叫扯大旗作虎皮,黄娥送来的邸报也用上了,时穿把邸报送给众人看毕,用命令的口气说:“团练的事情,既然各家都有意向,朝廷也支持,咱们这就办起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咳咳,崔姑娘的事情我做主了,她家出三十名佃户,我家人多比较闲,我也出三十人。另外,官服规定厢军每日口俸为30文钱、一升米,都本乡本土的,做团练自然顾不上家里的农田,所以咱优厚点,按每天50文钱、一升米补贴,咱崔庄组织一百名团练,每月需要huā费五贯钱,算上米钱,大约十贯吧。

好吧,这笔钱我跟崔姑娘出了——既然出了这笔钱,这团练教头……咳咳,总教头当然是我,崔家再出一位教头,方家赵家各出一位,咱崔庄设一位总教头,三位教头,每位教头管辖20人。至于我这位总教头,我勉为其难,剩下的人全由我管了——你们别跟我客气”

“这个……”赵家的当家人沉吟起来。

方员外第一次见时穿,他看了看立在时穿身边的衙役王小川,说:“大将既然又出人又出钱,干脆爽快点,把所有团练承担起来,岂不更美?”

时穿哈哈一声长笑:“正有此意……嗯,赵家的,余家的、鲁家的……你们几家意下如何,如果你们同意,我跟崔家就把团练全包了。”

方员外本想将时穿一军,没想到时穿顺坡下驴,直接想包揽了整个团练武装……地主嘛,对地主武装的把握权格外敏感,真要让时穿把庄上所有武力都捏在手心,方员外恐怕夜里都睡不着觉了。

“哈哈,说笑了,时大将初来崔庄,哪能如此欺负你……这团练本来是为了保护本乡本土,我等乡人岂能袖手,没说的,我家也出30人,再出两贯钱。”

方员外这一表态,赵家紧跟其后:“我家佃户不多子侄多,我们出10人,一贯钱。”

赵员外赶紧补充:“方家既然凑不出足够人手,剩下的缺额我们包了,只是那赵家名下的教头职位……”

“我余家补上赵家缺额”,余家的赶紧表态:“我们两家凑足一个‘都’,这教头嘛,我余家支持赵家担任。”

余家这一开口,方家不好再争……稍倾,各家开始分赃,以及承担团练的训练费用……

十余天后,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晚上,时穿领着一队人马入城了,这队人马赶着四辆马车,除了王小川、周毅,以及黑仆奥巴马外,还增加了六名石村的抬尸庄户。

头一辆马车运送着曾癞子的尸骸,其余三辆马车则装运着今年新酿的酒,时穿先去州衙里销了曾癞子的案件,如此快的速度,令迎接时穿méng县尉拍着前者肩膀直感慨:“我就知道你行,大郎,这件事只是试试手,云台山里隐藏着许多盗匪,我这里有十几份海捕文书,都给你,你闲着没事就去转转,能抓捕几个算几个。”

时穿默默无语的将海捕文书揣进怀里,兴奋的méng县尉搓着手,连呼:“娘也,这新官上任,今年的考绩,想不评个优都难,大郎,三百贯赏金,我回头送到你屋里,你转告黄姑娘一声,就说县尊大人已经离任了,他着急的回家安置亲眷,如今县衙已经腾了出来,她父亲可以随时上任。”

时穿笑着调侃:“那么,这段时间,你就成了海州县唯一县尉。”

méng县尉哈哈大笑,谦虚说:“这小小的海州县衙门,州衙摆在上头,我能有多少公事,不过是缉捕一下盗贼而已。”

时穿忽然想起一事,他止住了向外走的脚步:“这么说,海州县里的厢军现在归你指挥?”

méng县尉搓着手,压抑不住的得意:“五百多号人啊,站在校场黑压压一片,可惜按朝廷律令,一百五十个人以上的调动都要枢密院的许可,所以我平常最多能调动一百人,啊,也不知道云台上中是否有大股的盗贼,如果有的话,倒是能够过一把指挥千军万马的瘾。”

时穿再问:“听说有股山东盗寇过来?”

méng县尉点头:“是有这回事,听说这股水寇平常隐匿在梁山,所以被人称为梁山水寇。前几日他们在淮阳军边境上打破了一个村子,听说那村庄名叫祝家庄。据说是一个水寇中一位头领去村中酒店吃酒,偷了店主报晓的鸡煮了吃,店主不愿意,他们便说店主仗势欺人,抽刀杀了店主满门,而后一把火烧了人家店铺……”

时穿笑着问:“你不打算出兵吗?”

méng县尉一愣,马上回答:“娘也,梁山水寇纵横山东,诸县无法抵御,我算什么人,打打小毛贼还行,带一百人出去与那水寇拼杀,可不是找死?”

时穿再问:“哦,那伙梁山水寇,首领姓什么?”

第161章 笼络

第章笼络

不要怪时穿问出这个话题,因为关于梁山水寇的真相,向来众说纷纭,加上金人、méng古、满清的三次大规模焚书,这真相已经很难弄清楚了。

méng县尉想了想,回答:“似乎,是一个姓王的。”

哦,那么,现在的梁山水寇,似乎还处于王伦时代。

时穿顿了顿,再问:“那么,朝廷是否有组织团练的打算?”

“团练啊,这倒是个好主意”,méng县尉沉吟着说:“邸报上都已经说了,可是知县不在,只剩我一人……啊,也不知道州衙有什么打算,要不,我先把县里的团练组织起来一有事,也好呼应——娘也,我怎么没想到嗫,调动上百个禁军、厢军兵马需枢密院许可,调动团练却什么都不用。”

时穿笑着怂恿:“那你不妨去州衙建议一下,我听说当今大尹张叔夜是从秦凤路调过来的,以前在西夏前线打过仗,不是那等软弱的书生。”

méng县尉想了想:“也是,虽然打仗的地方离我们这儿还有段距离,可也要提前做准备。办个团练不算什么,海州挂名团练使的官员一大堆……官员是现成的,操练也不费几个钱,把乡民们组织组织一地方有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时穿点到为止,乘着méng县尉在那里自言自语,他拱手告辞。

出了县衙,六位抬尸的庄丁齐齐过来行礼,因为有时穿出面,县衙毫不为难的给他们出了差役的文书,这样一来,他们村这整整一年不用担心官府再派差役;再加上这几天来,他们在时穿的院子里整天好吃好喝的,所干的活儿也很轻松,故此,临走前特地拜谢一下时穿,并重申了彼此的雇用合同……

好吧,时穿新雇的这六名庄丁非常热情,坚持要把时穿送回城中的居所,时穿本来想在衙门口与王川等人告辞一下,但等了一会,见不到王川1ù头,估计他正与méng县尉盘点战利品……他不耐烦起来,招呼新雇的庄丁,赶着自家马车回自己家。

时穿赶到甜水巷时,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时穿会在这个时间回家,所以时穿推门看到的,是一付很休闲的景象,里面满院子欢笑声,女孩子们正在院中,六人一组比赛着蹴鞠,环娘则在人堆里跑来跑去,帮助做裁判。

门一开,黄娥先惊醒,她提着裙角兴奋的迎上来,快嘴快舌的说:“哥哥,你总算回来了,事情办得还顺利吧?”

时穿还没来得及回答,黄娥马上又补充:“昨天施衙内还过来问候,说他已经把东海县的活忙完了,这几日正在城中,开始盘点海公子留下的店铺。”

稍停,黄娥压低了嗓门补充:“我听说无为军那里,他父亲也派了一位哥哥领着一位妹妹来,嘻嘻,哥哥,这位施家妹妹,不会是特地为笼络你而来的吧,真要这样,我可要恭喜哥哥,你要当施家姐夫了。”

时穿闪过这个问题,看到女孩子们都停下了蹴鞠,环娘尖叫着扑了过来,他赶紧打招呼:“你们继续……高老爷的事情,城中有什么动静。”

黄娥看了一眼身后,这时环娘已扑入时穿怀中,黄娥轻声解释:“按照哥哥写的课程表,现在正是游戏时间,姐姐们这几天没有落下课,如今只不过是散散心而已……

高老爷的事嘛,他造反的消息刚传来时,海州城乱了两天,听说楚州那里许多富户被杀,最初几天还有楚州逃难过来的富户,据说事之初他们就坐船逃离,许多人把家当都丢在了楚州。

后来,海州大尹下令宵禁,搜捕了许多散布流言者,城中这几日倒是稍稍安静下来。”

闲话几句,时穿想起停在门外的马车,便转身,招户马车进门——那几个壮丁骤然进到院中,见到满院绝顶艳丽的女子,ua枝招展的在踢球,顿时,不知道手放哪里合适,还是院中留守的几名黑人女仆赶上前来,牵住马车,熟练的开始卸货。

时穿与黄娥让到一边,黄娥继续汇报着这几天的情形,虽然时穿出去只有十多天,黄娥却觉得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絮絮叨叨的说:“我给你送邸报的那天,城中正乱成一团,这几日倒是停息下来,听说海州的厢军与水军已经行动起来,厢军开始登上城头,守城器械……”

黄娥咯咯一笑,眼bo流转:“这件事,倒是便宜了鲁大他们,原先本州‘修完所’还跟鲁大他们有点睚眦,后来海州城下令宵禁,‘修完所’忙着修缮城墙,‘宅宿务’的工程就顾不上了。再后来,他们听说‘三星班’擅长砖石建筑,‘修完所’软了下来,特地找‘三星班’签约,要求他们帮助修缮城上的堞墙。”

时穿扫了一下院内,院内原先挖的那个坑还在,靠墙的地方摞着厚厚一层石块,但似乎挖坑的工程已经停止,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没有堆积丝毫泥土。

看到时穿打量院中的动作,黄娥低声解释:“哥哥不在,白天里只有我们这些女子,恰好那三名徒孙愿意黑夜做工,所以我让他们白天出去,晚上再来。”

正说着,墨芍走上前来,她蠕动了一下嘴,但一张口,明显改换了话题:“哥哥风尘仆仆,我让他们去准备洗澡水,等哥哥洗浴之后,再与我们一起吃饭,如何?”

……

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时穿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门轻轻的推开了,环娘悄悄探出头来,直冲时穿眨巴眼,时穿躺在大浴桶里,懒洋洋的招呼:“环娘,有什么话?”

环娘探出头来,问:“哥哥,如果有人想出嫁,哥哥什么态度?”

时穿轻轻一笑:“谁让你问的,让她自己来说。”

门推开了,黄娥捧着衣服,墨芍在后面端着毛巾,神态自然的走进来,这倒让时穿微微有点难堪,他想缩进水里,可身子稍稍一动,便引来一片哗哗水响……眨眼间,时穿也想通了,他继续躺在木桶中,神sè自然的问:“谁想出嫁?”

环娘依旧倚在门边,探出脑袋来,望着时穿,黄娥与墨芍走到时穿身边,开始在木桶边摆放干净的衣物以及毛巾,黄娥悄悄踢了墨芍一下,墨芍低着头,长长的眉毛垂下来,弱弱的回答:“这几日听彭妈妈讲《女诫》,我们组几个姐妹商量了一下,自三月三至今已经有几个多月了,眼见的时间过去这么久,大约,组里姐妹的父母也该得到消息了。

哥哥,你瞧,娥娘的家人都已经来了,那么,这几日,其他人的家中也该得到信了,6续就会有人来接姐妹们回家。可姐妹们回家后能做什么?这等事出在乡间,姐妹们回家之后,父母恐怕要匆匆把姐妹们嫁出去;原先在家里已经定亲的,这时候一定是个悔婚。父母匆忙给找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细细想一想,姐妹们也就是在哥哥身边这几个月,日子还过得快活,可哥哥不能护着我们一辈子,姐妹们回到家里,一旦出嫁了,今后是好是歹,只能指望自己的男人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嫁在海州城,想必父母知道我们远远嫁在海州,也会悄悄松一口气,而我们嫁在左近,有哥哥照应着,也不怕将来受男人欺负。”

时穿想了想,问:“既然说这话了,你们心中怕是已经有打算了吧。”

黄娥马上回答:“鲁大他们中意几位姐妹,若哥哥点头,他们立刻使媒人来提亲。”

时穿盯着黄娥,微笑的说:“听你的口气,怎么有点像推销员——很热情的那种。”

黄娥嘿嘿笑着,低着头回答:“姐妹们有个好归宿,总是令人欣慰。”

时穿点点头:“méng县尉那里刚刚欠我一个情,如今县令离任了,我去找他说说,大约不成问题……让鲁大他们来提亲吧。”

墨芍欣喜的应了一声赶紧出去通知姐妹,黄娥蹲在木桶边,拿起一块毛巾递上来,温柔的问:“哥哥要搓背吗?”

时穿冲门边的环娘招招手,同时回答黄娥:“不用了,你出去看着墨芍,同时告诉那些打算出嫁的姐姐们,就说我们店铺的股份可以当做嫁妆带走。”

环娘从门口跳了出来:“我来搓背,环娘不吃闲饭的。”

黄娥想了想,叹了口气把毛巾交给环娘,静静的向时穿行了个礼,而后走出去,轻轻地掩上门。

环娘搓背很卖力,边搓边家长里短的絮叨:“哥哥走了以后,黄家掌柜又来结了一次帐,银钱都是黄娥姐姐收的,听说下个月我们出产的香膏香胰,将增加一个品种,数量增加两百……

哥哥走了以后,邻居顾三娘这几天可忙了,她一天要见几个郎君,急着要把自己嫁出去,我听说她还要卖了房子,给父母在附近另外置一座院落——真的,她真的要卖房子,前几天还打听你回来没有,说是要请你在签字,同意她卖房子。”

说到这儿,环娘咬了咬嘴,一边卖力的给时穿搓背,一边说:“哥哥不会拒绝吧?环娘可是收了她一贯好处,答应劝说哥哥的。哥哥,这不费什么事,你就是一点头而已……”

时穿伸手捏捏环娘的鼻子:“东西,本来我想为难她一下,但既然你收钱了,我只好签字同意了。”

环娘兴奋的笑了起来,卖力了:“我就说没事嘛。娥娘姐姐还说,前段时间那件‘投帖州衙,说你蓄奴’的事情,可能是顾三娘做出来的,恐怕哥哥想要报复。我说哥哥没有这么心眼,蓄奴的事情不了了之后,哥哥也不愿意这只苍蝇在我们周围飞来飞去,对她的搬走,一定会喜欢的。”

第162章 咱俩通奸吧/第163章 宋朝让人震撼的亲

第163章 宋朝让人震撼的亲情

众人都说这笔买卖好,这笔买卖当然进展的很快。

第二天,在中人的见证下,双方快速的签订了合约,并在衙上盖了印章,这笔买卖就算完成了。

因为这桩买卖,顾三娘倒是重新回过气来,望向时穿的目光不再躲躲闪闪,甚至还有兴致寒暄,她堆起笑脸,没话找话的问:“大郎,我家iǎ妹过去多承你照顾,如今她在王相公府上很是受宠,已经开始协助王夫人管理家务了。她倒是常想着在大将这里受教诲的日子……”

顾iǎ七娘总共在时穿这里学了不到一个月,时穿能教她的第163章 宋朝让人震撼的亲情也就是一套乘法口诀而已,而后发了几本书而已,他不信凭借一套乘法口诀,顾iǎ七娘就能在王相公家里当家。不过,时穿还是接受了顾三娘的恭维……一套房子便宜三十万钱,便是被顾三娘再告发一次,也值了。

“在下不敢居功,iǎ七娘能有今天,还是顾二婶多年的教导,怎么,iǎ七娘如今很得意吗?”

时穿的话里充满拒人千里的味道,顾三娘赶紧站起来,恭敬的回答:“大郎赠送顾iǎ七一套nv书,王相公看了很赞赏,还说有机会想见见大郎。我家iǎ七也因此受王相公看中,帮助府里教养王相公家中未婚iǎ娘子。

家母常常念道时大郎的这份恩情,还说有机会一定登拜访——如今她正在新家里,帮助收拾房子。”

时穿随口回答:“哦,原来如此,你家iǎ七娘受王相公重视,所以才想搬去王相公家附近居住。好主意,这样一来,你就是出嫁了,父母兄弟也可以得到王相公的照顾。”

第163章 宋朝让人震撼的亲情 顾三娘再三感谢之后告辞,等她走后,院中的iǎ娘子们得到消息,纷纷赶来祝贺。傍晚时分,林翔与黄娥父亲的管家也获知了消息,一起赶来祝贺,林翔满意的说:“贤侄这下子也算是有产业了,好好,我的家眷接来之后,要拜托贤侄照顾。”

黄娥立刻触电般跳起来,恼怒的说:“舅舅,你现在租的房子不好使吗?大郎新买的房子,要三个月后才能腾出来,这段时间舅舅还要安心住在宅宿务的上房……”

时穿摆手制止黄娥,随手拿出两块银ǐng、一叠jiā钞,少许碎铜钱,一起塞给林翔。因为林翔称呼他为贤侄,所以时穿的称呼也变了,他口称:“舅爷,这是三百贯钱,大约够赶考的费用了。”

林翔愣了一下,他慢慢的伸出手来,将那些银钱收起来,叹着气说:“舅父无用啊,竟要靠贤侄豁出命去捕盗,才能凑足路费……贤侄放心,这笔钱,我一定会还你。”

将这些钱揣到袖中,林翔冲黄娥拱手:“甥nv,我明天就动身,舅父这科一定努力,不挣一个衣冠,绝不回乡。”

林翔拱一拱手,决绝的告辞而去。

他一走,黄娥的双肩立刻塌了下来出放松的神情:“这下好了,我以后每晚都可以住在这里了。”

林翔走了,那位老管家孙伯还在,他听了这话,神焦急的上前阻止:“那不行,姑娘,老爷马上快上任了,还是给老爷留点体面。”

黄娥瞪着老管家:心说:你知不知道,这屋里有个狐狸jīng时刻不停走动着?瞧,我一时没看紧,那狐狸jīng已经挨到哥哥身边了,我再不过来盯着,她一定能爬到哥哥上?

老管家毫不退缩,心说:娥娘,嫁谁不是嫁?姑娘的名声比天大,名声好了,便是嫁不成时大郎,自然有李大郎张大郎王大郎。万一瓜田李下,被人怀疑了,毁了名声,就是嫁了时大郎,今后你在他屋里能抬起头来吗?

两人相持不下,时穿出来打圆场:“娥娘还是早上来,晚上走吧,你新租的房子在营房巷,附近有禁军看着比较安全,这里嘛……大约再有一个月,四处的流民就要抵达海州了,城里会很拥挤,也很不安全。”

黄娥回过神来,诧异的望着时穿:“哥哥确信会有流民涌来吗,县衙今早接到的消息,说梁山水寇在淮阳稍稍取胜,但马上掉头回去了,此外,童贯童使相已经开始调集禁军,童使相的军队就在江南,恰好挡在海州前面,流民怎会赶来海州……”

说话间,鲁蕴等人也赶到了,他们原本在县衙的工地上,接到时穿的通知后就回家准备提亲的礼物,原打算趁着夜晚跟师傅好好商量一下。这三人进的时候,时穿正在谈论流民问题,鲁蕴听见这话题并没有说话,李石跳着脚ā嘴说:“是呀是呀,娥娘说的是呀,我等虽然受县衙委托,开始修缮城墙,可县衙催得并不紧,哈哈,县里给的工程款也不是足额……如今县里州里都对此不上劲一个教匪作能掀起多大的

时穿正想跟三位徒弟好好谈谈这事,他也不解释,摆手说:“一个月之内,把你们的婚事都办了,不能耽搁。然后咱们腾出手来……”

鲁蕴听了这话儿出心愿得偿的微笑,屈鑫似乎有点害羞,嘴蠕动了两下。李石脱口而出:“师傅怎么说,徒弟就怎么办——徒弟已经选好了煤饼场的铺面,就等媳f过去主持,啊,可盼着这一天了。”

时穿回身取了几张契约,当着鲁蕴三人的面jiā给他们三位的心上人:“我已经买下了隔壁的院子,听说隔壁院子有四个iǎ院,今后香胰场、香膏场的作坊就设在那个院里吧。这两个作坊,我把股份分成十九份,你们每人一份当嫁妆。”

环娘扭着身子ā嘴:“哥哥,香膏场啊……这东西,原本是哥哥为环娘擦手而想出的方,环娘我是不是可以多占一份?”

黄娥拍了一下环娘的脑袋:“没听哥哥说吗,分了十九份,哥哥自己都没占一份,你还贪心。”

时穿不以为然的回答:“作坊里生产nv人用的东西,如今这社会,我一个大男人参股的话,未免好说不好听,当初也是你们姐妹自己出来的,以后你们自己折腾去,哥哥再不ā手。”

鲁蕴几个人还谦逊着,时穿又取出一些银钱以及部分首饰,分给那三位待嫁nv孩:“这是你们的赠嫁,这几天再做几套新舅舅衣服,时间仓促,嫁妆与聘礼咱们都折算成银钱,一切从简吧。”

时穿的猜测很灵验,但他低估了老百姓对危险的敏感,仅仅十几天后,流民前锋出现在海州,便逐渐越来越多,将时穿原先的筹划全盘打

刚开始,涌入的流民量不大,仅仅是一些地主豪绅,众人没有在意,时穿还ōu空驾驶快帆船出海了一趟,从夷州城堡搬回来一点钱财与海外商品,准备给三名出嫁nv孩做嫁妆……等他五六天后回来,海州城里城外已人满为患,楚州、苏州、淮阳军、涟水军等地逃亡富户进入城中,纷纷在海州城购置房产准备在此长久避难。而两地贫困百姓则拖儿带nv等在城外,或者投亲靠友,或者听从官府安排住进寺庙道观,等待大宋朝庭按照惯例进行的救济,以及编练入厢军。

如此一来,海州城因此房价飞涨……顾三娘那套顾宅如果现在出手的话,价格可以翻一番,卖到一千五百贯上下。

正因为如此,见到顾三娘来找自己,时穿微微有点不好意思,他心中暗自做了决定:赔礼也要恰当,顾三娘那份赔礼,价值30万的话算是相当,如果太多了,那就有点欺负人了,他时穿还要在海州住下去,如果顾三娘要求增加房钱的话,不是不可以。

谁知顾三娘开口却送了时穿一个惊喜,她先是盈盈地福了一礼,开口说:“大郎,如今局势有点不稳,奴家父母想提前搬去新屋,不知大郎什么时候能来接收我家旧屋。”

时穿愣了一下,马上喜出望外:“隔壁那房子之所以价格低,原本是三娘给我打了折扣,里面还含了三个月的租金,三娘这一搬走……”

顾三娘再一拜:“三个月的租金,不值当多少钱,只要大郎愿意答应我一件事,那三个月租金便无需赔付了。”

“哦,什么事?不太为难的话……”。

“我家妹子顾iǎ七在王相公府上,前几日来了几位客人,看到妹妹手中的《nv书》,说是想见一见编撰者,大郎若是肯赏个薄面,往王相公府上走一趟……咳,大郎只要帮了这个忙,我们彼此两清了。”

时穿直起身来,细细打量了一下顾三娘。

在这个时代,身份的鸿沟是难以逾越的,时穿是白丁,顾iǎ七“嫁”的是一位相公,所以那位相公用很随便的语气,招呼时穿去府上——那位相公有这个资格。但别人不知道,顾iǎ七很清楚时穿的骄傲。这件事让她办,她叫不来时穿,刚进王府的她会被认为没本事,所以她必须办好,办成功。

一个相公算什么,还是过了气的相公,离退休人员。时穿连顶头上司县尉都敢打,敢拍着对方肩膀训斥,让时穿委屈的以白丁身份上那就必须做出低姿态,让时穿体谅自己的苦处……顾iǎ七让自家姐姐出面了。

什么是亲情,这就是亲情。一贯骄横跋扈的顾三娘,打从知道妹妹的苦处之后,立刻低声下气讨好时穿,甚至不惜贱卖住宅……这份亲情能不让人尊重吗?

宋代是个商业社会,但宋代依旧是华夏,华夏文明的伦理道德渗透在每一个华夏人血脉中,时穿禁不住站起身,低头冲顾三娘柔和地问:“三娘你的婚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顾三娘略有一丝害羞,用手帕捂着嘴说:“奴家已经选好中意的iǎ郎,父母搬过去后,我便从新宅出嫁,到时候,大郎可愿意做个贵客?”A!!!

第163章 宋朝让人震撼的亲情

第163章宋朝让人震撼的亲情

众人都说这笔买卖好,这笔买卖当然进展的很快。

第二天,在中人的见证下,双方快速的签订了合约,并在衙门上盖了印章,这笔买卖就算完成了。

因为这桩买卖,顾三娘倒是重新回过气来,望向时穿的目光不再躲躲闪闪,甚至还有兴致寒暄,她堆起笑脸,没话找话的问:“大郎,我家小妹过去多承你照顾,如今她在王相公府上很是受宠,已经开始协助王夫人管理家务了。她倒是常想着在大将这里受教诲的日子……”

顾小七娘总共在时穿这里学了不到一个月,时穿能教她的也就是一套乘法口诀而已,而后发了几本书而已,他不信凭借一套乘法口诀,顾小七娘就能在王相公家里当家。不过,时穿还是接受了顾三娘的恭维……一套房子便宜三十万钱,便是被顾三娘再告发一次,也值了。

“在下不敢居功,小七娘能有今天,还是顾二婶多年的教导,怎么,小七娘如今很得意吗?”

时穿的话里充满拒人千里的味道,顾三娘赶紧站起来,恭敬的回答:“大郎赠送顾小七一套女书,王相公看了很赞赏,还说有机会想见见大郎。我家小七也因此受王相公看中,帮助府里教养王相公家中未婚小娘子。

家母常常念道时大郎的这份恩情,还说有机会一定登门拜如今她正在新家里,帮助收拾房子。”

时穿随口回答:“哦,原来如此,你家小七娘受王相公重视,所以才想搬去王相公家附近居住。好主意,这样一来,你就是出嫁了,父母兄弟也可以得到王相公的照顾。”

顾三娘再三感谢之后告辞,等她走后,院中的小娘子们得到消息,纷纷赶来祝贺。傍晚时分,林翔与黄娥父亲的管家也获知了消息,一起赶来祝贺,林翔满意的说:“贤侄这下子也算是有产业了,好好,我的家眷接来之后,要拜托贤侄照顾。”

黄娥立刻触电般跳起来,恼怒的说:“舅舅,你现在租的房子不好使吗?大郎新买的房子,要三个月后才能腾出来,这段时间舅舅还要安心住在宅宿务的上房……”

时穿摆手制止黄娥,随手拿出两块银tǐng、一叠交钞,少许碎铜钱,一起塞给林翔。因为林翔称呼他为贤侄,所以时穿的称呼也变了,他口称:“舅爷,这是三百贯钱,大约够赶考的费用了。”

林翔愣了一下,他慢慢的伸出手来,将那些银钱收起来,叹着气说:“舅父无用啊,竟要靠贤侄豁出命去捕盗,才能凑足路费……贤侄放心,这笔钱,我一定会还你。”

将这些钱揣到袖中,林翔冲黄娥拱手:“甥女,我明天就动身,舅父这科一定努力,不挣一个衣冠,绝不回乡。”

林翔拱一拱手,决绝的告辞而去。

他一走,黄娥的双肩立刻塌了下来,lù出放松的神情:“这下好了,我以后每晚都可以住在这里了。”

林翔走了,那位老管家孙伯还在,他听了这话,神sè焦急的上前阻止:“那不行,姑娘,老爷马任了,还是给老爷留点体面。”

黄娥瞪着老管家:心说:你知不知道,这屋里有个狐狸精时刻不停走动着?瞧,我一时没看紧,那狐狸精已经挨到哥哥身边了,我再不过来盯着,她一定能爬到哥哥chuáng上?

老管家毫不退缩,心说:娥娘,嫁谁不是嫁?姑娘的名声比天大,名声好了,便是嫁不成时大郎,自然有李大郎张大郎王大郎。万一瓜田李下,被人怀疑了,毁了名声,就是嫁了时大郎,今后你在他屋里能抬起头来吗?

两人相持不下,时穿出来打圆场:“娥娘还是早上来,晚上走吧,你新租的房子在营房巷,附近有禁军看着比较安全,这里嘛……大约再有一个月,四处的流民就要抵达海州了,城里会很拥挤,也很不安全。”

黄娥回过神来,诧异的望着时穿:“哥哥确信会有流民涌来吗,县衙今早接到的消息,说梁山水寇在淮阳稍稍取胜,但马上掉头回去了,此外,童贯童使相已经开始调集禁军,童使相的军队就在江南,恰好挡在海州前面,流民怎会赶来海州……”

说话间,鲁蕴等人也赶到了,他们原本在县衙的工地上,接到时穿的通知后就回家准备提亲的礼物,原打算趁着夜晚跟师傅好好商量一下。这三人进门的时候,时穿正在谈论流民问题,鲁蕴听见这话题并没有说话,李石跳着脚插嘴说:“是呀是呀,娥娘说的是呀,我等虽然受县衙委托,开始修缮城墙,可县衙催得并不紧,哈哈,县里给的工程款也不是足额……如今县里州里都对此不上劲,小小一个教匪作乱,能掀起多大的浪?”

时穿正想跟三位徒弟好好谈谈这事,他也不解释,摆手说:“一个月之内,把你们的婚事都办了,不能耽搁。然后咱们腾出手来……”

鲁蕴听了这话儿,lù出心愿得偿的微笑,屈鑫似乎有点害羞,嘴chún蠕动了两下。李石脱口而出:“师傅怎么说,徒弟就怎么办——徒弟已经选好了煤饼场的铺面,就等媳fù过去主持,啊,可盼着这一天了。”

时穿回身取了几张契约,当着鲁蕴三人的面交给他们三位的心上人:“我已经买下了隔壁的院子,听说隔壁院子有四个小院,今后香胰场、香膏场的作坊就设在那个院里吧。这两个作坊,我把股份分成十九份,你们每人一份当嫁妆。”

环娘扭着身子插嘴:“哥哥,香膏场啊……这东西,原本是哥哥为环娘擦手而想出的药方,环娘我是不是可以多占一份?”

黄娥拍了一下环娘的脑袋:“没听哥哥说吗,分了十九份,哥哥自己都没占一份,你还贪心。”

时穿不以为然的回答:“作坊里生产女人用的东西,如今这社会,我一个大男人参股的话,未免好说不好听,当初也是你们姐妹自己弄出来的,以后你们自己折腾去,哥哥再不插手。”

鲁蕴几个人还谦逊着,时穿又取出一些银钱以及部分首饰,分给那三位待嫁女孩:“这是你们的赠嫁,这几天再做几套新舅舅衣服,时间仓促,嫁妆与聘礼咱们都折算成银钱,一切从简吧。”

时穿的猜测很灵验,但他低估了老百姓对危险的敏感,仅仅十几天后,流民前锋出现在海州,便逐渐越来越多,将时穿原先的筹划全盘打乱。

刚开始,涌入的流民量不大,仅仅是一些地主豪绅,众人没有在意,时穿还抽空驾驶快帆船出海了一趟,从夷州城堡搬回来一点钱财与海外商品,准备给三名出嫁女孩做嫁妆……等他五六天后回来,海州城里城外已人满为患,楚州、苏州、淮阳军、涟水军等地逃亡富户进入城中,纷纷在海州城购置房产准备在此长久避难。而两地贫困百姓则拖儿带女等在城外,或者投亲靠友,或者听从官府安排住进寺庙道观,等待大宋朝庭按照惯例进行的救济,以及编练入厢军。

如此一来,海州城因此房价飞涨……顾三娘那套顾宅如果现在出手的话,价格可以翻一番,卖到一千五百贯上下。

正因为如此,见到顾三娘来找自己,时穿微微有点不好意思,他心中暗自做了决定:赔礼也要恰当,顾三娘那份赔礼,价值30万的话算是相当,如果太多了,那就有点欺负人了,他时穿还要在海州住下去,如果顾三娘要求增加房钱的话,不是不可以。

谁知顾三娘开口却送了时穿一个惊喜,她先是盈盈地福了一礼,开口说:“大郎,如今局势有点不稳,奴家父母想提前搬去新屋,不知大郎什么时候能来接收我家旧屋。”

时穿愣了一下,马上喜出望外:“隔壁那房子之所以价格低,原本是三娘给我打了折扣,里面还含了三个月的租金,三娘这一搬走……”

顾三娘再一拜:“三个月的租金,不值当多少钱,只要大郎愿意答应我一件事,那三个月租金便无需赔付了。”

“哦,什么事?不太为难的话……”。

“我家妹子顾小七在王相公府上,前几日来了几位客人,看到妹妹手中的《女书》,说是想见一见编撰者,大郎若是肯赏个薄面,往王相公府上走一趟……咳,大郎只要帮了这个忙,我们彼此两清了。”

时穿直起身来,细细打量了一下顾三娘。

在这个时代,身份的鸿沟是难以逾越的,时穿是白丁,顾小七“嫁”的是一位相公,所以那位相公用很随便的语气,招呼时穿去府那位相公有这个资格。但别人不知道,顾小七很清楚时穿的骄傲。这件事让她办,她叫不来时穿,刚进王府的她会被认为没本事,所以她必须办好,办成功。

一个相公算什么,还是过了气的相公,离退休人员。时穿连顶头上司méng县尉都敢打,敢拍着对方肩膀训斥,让时穿委屈的以白丁身份上门,那就必须做出低姿态,让时穿体谅自己的苦处……顾小七让自家姐姐出面了。

什么是亲情,这就是亲情。一贯骄横跋扈的顾三娘,打从知道妹妹的苦处之后,立刻低声下气讨好时穿,甚至不惜贱卖住宅……这份亲情能不让人尊重吗?

宋代是个商业社会,但宋代依旧是华夏,华夏文明的伦理道德渗透在每一个华夏人血脉中,时穿禁不住站起身,低头冲顾三娘柔和地问:“三娘你的婚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顾三娘略有一丝害羞,用手帕捂着嘴说:“奴家已经选好中意的小郎,父母搬过去后,我便从新宅出嫁,到时候,大郎可愿意做个贵客?”

第164章 旁门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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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价值一千五百贯的“四方联”双面临街住宅,顾三娘只要了五百贯,还打算提前搬出,仿佛舍弃的一千贯——也就是100万钱,根本不值得留恋。

也许在顾三娘眼中一百万也换不来亲情,但这份人情对于时穿来说太大了,毕竟,对于贫民小户来说,一百万钱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搁现代,这笔钱也是难以承受的重礼。

时穿马上答应下来。

既然决定参加婚礼了,就不得不问问新郎是谁,不然的话,下帖子的时候,都不知道祝贺谁结婚。时穿应承之后,询问:“不知哪位小郎幸运,娶了顾三娘这样一位擅长持家的主fù回去。”

时穿是什么人物,整个海州痞子无赖都要躲避的绝顶凶人。

当然,他也是整个海州父母都要仰望的著名女子教育家,连他都出面夸顾三娘了,顾三娘更是腼腆——俩人之前还你死我活的,现在时大郎是她婚礼上的贵宾,真是世事难料。

“大郎说笑了,像我这等归家妾,哪能嫁什么出sè人物,不过是前头崔家庄子一位闲汉,那闲汉家中有一个幼弟,两位妹妹,父母双亡,虽有二三十亩地,但因为弟弟未娶,妹妹未嫁,所以二十出头了仍没有一个说亲的人。

奴家挑来挑去,那人说只要谁帮他嫁妹妹,并替弟弟娶了媳fù传继香火,他自己便是入赘了也愿意……奴家自己已经老大不小的了,那小郎虽然家贫,可奴家如今不指望靠男人吃饭,把他两个妹妹嫁出去,不过三四百贯的huā销,一个弟弟分去十亩地,自家剩下十亩地也够了口粮了,所以奴家许了他亲事……”

时穿端起茶杯,心中直觉得巧和:“崔家庄子,村中首户可是一位姓崔的姑娘,当地粮长可是姓方?”

顾三娘一扬帕子,惊喜地说:“大郎也知道那座庄子,可我听说大郎来海州不久,那座崔家庄子也是才立庄子不久,村中原先的首户崔氏是一位庙中道姑,原本她的田产不消交税,只是后来崔氏又从庙里出来,官衙上便把崔氏与附近几个大户合并为一个纳粮单位,这才有了‘崔家庄子’的称呼。

奴家想嫁去这个庄子,图的是庄中各样都是新立的,没有那么复杂的厉害纠缠,那赵家小郎在庄中虽然是小户,却也能过得下去。只是,大郎怎么也知道这样一个小庄子?”

这就对了,时穿捧起茶杯,笑眯眯的回答:“因为我也在那座庄子有份田产——别惊讶,是别人赠送我的意外之财。”

顾三娘赶紧盈盈下拜:“原来今后我与大郎还是邻居,昔日之事得罪了……”

稍停,顾三娘一咬牙:“大郎,去王相公府上的事……”

“我答应你。”

“嗯哪……大郎恐怕不知道,我妹妹在王相公府上做妾,妾的客人无法从正门走,却要委屈大郎走旁门左道……”顾三娘看了看时穿,赶紧小心的请罪:“奴家也知道大郎是骄傲的人,所以委屈大郎了。”

怪不得顾三娘起先一副为难的态度,为了让时穿答应,肯许下如此大的好处……不过顾三娘猜错了,时穿原本不是过于讲究礼节的人,他对宋代的礼仪并不清楚,反正是去见个人嘛,见个面,聊几句,没什么。为了顾三娘这份对亲情的眷顾,加上王彦章过去曾经是三品官,像他这样的屁民,一个没有品级的大将,前去求见,人能给个侧门进出,已经很给面子了。

时穿无所谓的笑着:“没什么,我倒tǐng想看一下相公家的院子,该是怎样一种气派。”

见到谈话已进入垃圾时间,黄娥顺手端起一碗二陈汤递上去——“迎客茶水送客汤”,端上“二陈汤”就是送客的意思。顾三娘目的达到,连汤都没喝便心满意足的告辞。黄娥却在顾三娘走后,不满的抱怨:“哥哥刚才怎么就答应了?哥哥是一点都不知道啊,妾的亲眷走的是下人通行的门,那种小门,就是比狗洞稍微高一点,王家如此侮辱哥哥……”

顾三娘没有喝二陈汤就走,时穿觉得可惜,这二陈汤类似现代的王老吉凉茶,如今外头骄阳似火……时穿端起二陈汤来,咕噜噜猛灌一通,放下空汤瓶,擦一擦嘴chún,打断了黄娥的话:“啊,娥娘,你父亲如果求见王彦章,走哪个门?”

黄娥回答:“我父亲品级太低,能有个左门走,已经不错了。”

“这不就结了,丞相门前规矩大。我闲着没事,去游览一下人家的园子,只要不是让我翻墙,自带干粮都行。”

黄娥想了想,抓起另一瓶剩下的二陈汤,猛猛的灌了一口,改换话题:“哥哥这几日出海,可有收获?”

一提这个时穿眉开眼笑:“没错,没想到施衙内的捕鲸船队才刚上手,就有了收获,这次我拉回来几百桶液体蜡,还有百十吨鲸油脂肪……

这下子,我们制作香膏香脂的原料已经足够了,对了,码头上,穆顺已经把左斜巷整理好了,如今海州大量流民涌入,劳动力便宜,我让他们立刻开始填海造田,还顺便在码头上租了几间仓库。

哈哈,有那群huā膀子帮忙,我进出码头都没惊动市舶司,运回来的货物已堆满了仓库,照这种速度,等买下顾三娘的小院,我们可以狠狠扩大生产——只要施衙内的船队能每月保证一条鲸鱼的捕获量,我们的产量就可以增加一百倍。”

黄娥轻轻摇摇头:“哥哥,如果产量增加一百倍的话,在城中租院子就不合适了,城里房租高不说,人多眼杂的,如果有人把我们的技艺看了去偷偷仿效,那就祸事了。”

时穿点头:“你忘了我们新近获得的崔庄住宅,我准备把崔家庄子的土地拿出十亩来,盖一座足够大的院落,干脆我们把生产场地搬到城外去,然a后把城里的住宅当作平常经商往来的歇脚地——世道快乱了,还是居住在自家地主武装在手的地盘上安全。”

黄娥马上附和:“这样的话,咱们那些年龄大的姐姐们,干脆也都搬到城外帮助哥哥管理作坊,年龄小的留在这里,学习如何算账如何管家,等她们大了,再逐渐……哥哥这想法确实不错。”

时穿扬着脸推敲一番,东张西望的问:“对了,今天怎么如此情景,哦,我今天回来没到尖叫声,环娘呢,怎么半天没见环娘出现,难道她又去哪里赚钱了?”

黄娥回答:“几个班的姐姐正在轮流听课,值日的姐姐们在东院制作香膏,环娘闲着没事,刚好带着那两头狼崽,去李三娘豆腐店玩耍,顺便帮着李三娘照顾一下店铺。”

黄娥眨巴眨巴眼,又补充说:“嘻嘻,自从哥哥把香膏香胰子作坊分了,环娘每天嚷着亏本了,那李三娘许诺每日给环娘两个铜板,环娘高兴的,都不愿上课了……这事哥哥要管一管。不过,听说环娘乘法口诀背的很流利,豆腐西施店里来的客人,都夸奖环娘算账快。”

小小的娃娃,竟然也有这样的天分,时穿欣慰的笑了:“没事,才七八岁而已,正是贪玩的时间,你告诉她一声:亏什么亏,她年纪最小,等姐姐们都嫁了,剩下的好东西,有的是她的……嗯,以后让她每天上午学习,下午才是玩耍时间。”

黄娥与时穿挨得很近,发觉时穿额头上有几滴汗珠,她没顾上回答时穿,先赶紧拿出手绢,一边替时穿擦着汗,一边又徐徐叨叨的说:“哥哥太宠环娘了……还有两三个月就秋闱了,如今海州城里来科考的举子越来越多,州衙已经放出榜文,说今年的科考照常举行……

呀,我倒忘了,崔家庄子的妙泰尼姑昨日找上门来,说县里已经下了文,要求各乡限期组织团练,而崔庄最近来了不少投亲靠友的外乡人,她担心乡下不安全,让我们帮着在城中预先租一个房间……

昨晚我回去也打听了,因为赶来的考生过多,加上外地逃亡来的富户连绵不绝,宅宿务的房子已经基本租空了,剩下几间,是要留给过往官员的。所以,宅宿务亲事官拒绝再向平民百姓租房,哥哥,如果顾三娘要搬,可否腾出一间屋子,给妙泰做香堂。”

时穿mō了mō黄娥的头:“别老妙泰妙泰的,崔姑娘已经还俗,立了女户,你应该用俗家的称呼来称呼她。”

黄娥仰起脸来,一脸天真地问:“哥哥,妙泰道姑既然立了女户,还来咱家开什么香堂,好奇怪啊,她怎么不找别人找哥哥,只是因为哥哥是邻居吗?”

这个问题时穿不想回答,他一拍脑门,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如今海州城外来人越来越多,等隔壁的院落腾空,你也去占个院子,万一晚上有事,也好临时住下。”

说完,时穿站起身来:“啊,我去豆腐西施店里看看,把环娘领回来。”

黄娥起身,恭送时穿离开,等时穿走后,她看着桌案上的两瓶二陈汤,突然又抓起瓶子,将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低声嘟囔:“三个才嫁出去,六个姐姐可以送到庄子上——这才走了九个,又要来了一个……这蝶闹蜂忙的,有完没完啊。”

第165章 不为人知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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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并不急着领环娘回来,他先自家院中溜达了一圈,此时,姑娘们还在正屋上课,nv先们教导xiǎo娘子们识字算术的讲课声朗朗传来——黄娥因为有一点文化底子,目前nv先的课程对她来说浅了一点,所以她有资格自由活动,而其余人不是在课堂,就是在东院工作,以至于整个院子里静悄悄。

烈日当头,mén房里守mén的几名婆婆以及黑人fùnv,冲时穿打了个招呼,知道这位不注重虚情假意,干脆躲到mén房里继续休息——临街的那几座屋子,是这院子里少有的几间石屋,厚厚的石梁,让太阳晒不透屋子。

石屋里很yīn凉的原因,还因为院里有一座地窖,负责挖坑的三名学徒,工程进展经常莫名其妙的陡然增速,当然,这几名学徒跟自己的师傅鲁豫说了这种奇怪现象后,受鲁豫叮嘱,不再sī下里谈论,只是不停的准备石料,运出土方……如今,院中的石料堆满了大半个院子。

此间一段时间,鲁豫等三人常常奇怪师傅那神奇的工程进展,这三人经常打着火把进地窖,研究师傅的建筑手法,但后来,他们越来越忙碌,尤其是高老爷叛luàn之后,大户人家都觉得简单的土墙很不安全,于是城中唯一擅长砖石结构的“三星班”就成了热mén。以至于“三星班”同时接了十几个工程,三位班主不得不将班子分成三班,每人带着一支在工地上彻夜赶工。

因为生意火爆,渐渐的,三星班三位班主丢开了其他的心思,或许他们想着等到了冬天,工程少了,再来跟师傅学习地窖内的石梁快速拼接技术,所以这几日,连过来请安都少了,而他们三位的准媳fù也不顾羞涩,开始提前chā手他们的家务,帮助他们管理后勤——这就是黄娥刚才低声念叨的“送走三位”的原因。

院中的地窖已经挖了半截,挖好的地窖全用石梁建好了四面墙壁、地面与天huā板,豆腐西施已经提前把地窖用上了,酿造的豆腐rǔ已经堆满了地窖的货架,只剩下地窖中央铺设的一节木制轨道。

这节木制轨道是用来运土的,现代的银行大盗如果打算采用土拨鼠技巧抢劫银行的话,都会在自己地板上先挖一个坑,然后铺设一节轨道,将挖出来的土装入轨道车中,然后再将土运出——时穿不打算抢劫银行,所以他的轨道车做的大明大方,地窖的入口摆放着滑轮,一车土运到地窖口后,用滑轮吊起来,倒入地面,然后重新降入地窖,继续使用。

这间地窖是阶梯式,每隔一段地面就下降几分,越向里面越深,如今时穿已经挖穿了半个院落,台阶已经降下了三层。有这样一个大地窖存在,隐秘的通风口向地面房间送着yīn风,使得整个院子很凉爽,时穿背着手转了一圈,在地面上测量地窖的宽度——再挖下去,就要接近卧室的地面了,等到卧室地下挖空后,地面的房屋也能享受到地底的凉风,等于时穿住进了空调屋。

“到此为止吧,剩下的部分应该是藏身处了,那就应该施工更隐蔽……如今隔壁已经买下来,完全可以在隔壁院落,悄悄在这里动手,然后将海公子船上的一些物品,逐步隐藏入地下”,时穿一路琢磨着,走进豆腐西施的店中。

豆腐西施店中很清静,已经接近中午,她也该收摊了,店中两桶豆huā已经卖光,柜台上,那板子豆腐只剩下少少的几块,拜海州城最近陡然增加的外来人口所赐,豆腐西施常常未到中午就卖光了货,也因此连做豆腐rǔ的工作也中断了。

如今店里没有人,豆腐西施与她雇来的nv使绿娘,懒洋洋的趴在柜台上打盹,环娘则趴在mén口咯咯笑着,逗nòng着三只xiǎo狼,那只豆腐西施的黑狗则卧在环娘身边,对于不时在它身上跳来跳去的xiǎo狼,时不时的发出不满意的哼哼声。

三只xiǎo狼长得很快,时穿才拿回来的时候,不过像xiǎo猫大xiǎo,半个月不见,已经长得板凳高了,在豆腐西施无限量的豆浆,以及十多名nv孩你一根骨头,我一个jī屁股的喂养下,狼崽个个身材圆滚滚的,这xiǎo东西新陈代谢旺盛,快中午了也不知道瞌睡,正在环娘身上窜上窜下,时不时的用鼻子拱拱这儿拱拱那儿,引得环娘咯咯笑个不停。

时穿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他背着手看着店里的情形,并通过敞开的院mén,以及窗口眺望着大街。

果然,海州城的人口流量增加了,豆腐店所在的这处院mén,只是十字街的斜巷,人们逛到这常常已经逛累了,会随口要一碗豆huā,或者来碗xiǎo葱拌豆腐,再从过往的行商那里买一碗水酒,随便往墙角哪里一蹲,就着豆腐、喝xiǎo酒。

往常这时候,豆腐西施该收摊了,mén口最多有一两位闲人还在留恋未走,但如今,对面的墙根下蹲了三五人,而时时路过店mén口的人影,也比往常多了数倍。

一名打扮不论不类的头陀,正在走过店mén前,他摇着响器边走边唱:“时穷节乃见,yù碎sè犹白。或是男,或是nv,本来不二。都仗着,无生母,一气先天——阿弥陀佛”

那头陀最后一声佛号,引来街角几名汉子的附和,他们齐声念叨:“阿弥陀佛。”

时穿目光一凝,他盯着这名头陀,目视着对方从窗口消失,脱口而出:“这样的人,最近多吗?”

时穿的问话让店里的人吓了一跳,豆腐西施回头发觉时穿,整个人顿时亮了起来,这是时穿第一次主动来她的店中,她笑着迎上去,但环娘比她动作快,一头扎进时穿怀中隔开豆腐西施的jiān情,还扭着身子问时穿要礼物。

时穿才坐下,豆腐西施立刻吩咐nv使绿娘上mén板,关mén歇店:“好了,今儿咱不做生意了,歇了吧。”

时穿还记得他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豆腐西施上前拉起时穿的手,轻轻摇着,不以为然的回答:“谁记得这些头陀的事……如今是三年一次的科举年,这季节也是茶叶jiāo易的季节。天下的财富汇集六个城市,海州城也是之一,和尚头陀跳出来骗点香火钱,也不值得什么事。”

时穿轻轻摇头——怎么不值得什么事呢?

乡野人无知,以为是个和尚就能口称“阿弥陀佛”,但实际上,曾经的现代图书管理员却知道,“阿弥陀佛”这个词,在宋代、明代,只能由一群特定人员口口传颂,他们就是白莲教徒——白莲教也就是“阿弥陀佛教”,白莲教徒信奉的就是“阿弥陀佛”。

在现代狗血电视剧里,仿佛和尚它的口头禅只能是“阿弥陀佛”,但其实那是出于无知。“阿弥陀佛”本身并不是印度佛教体系中的一员,它是中国自创的山寨佛。这尊佛也并不被佛教人士认可,就如同日本宗教体系被佛教徒称之为“神道教”一样,正宗佛教人士也拒绝承认阿弥陀佛教、弥陀教、观世音教属于佛教体系。

而“阿弥陀佛”这词正是诞生于宋代,头陀最后那声佛号“阿弥陀佛”,在宋代并不是佛教人士的口头禅,按陆游的记述:它来自白莲教教经——从来就是白莲教的起义暗号。

当最后一扇mén板上好的时候,当阳光被遮住的时候,那句口号应验了——猛然间,mén外传来慌luàn奔跑声,街道上有人呼喊:“东城走水了,东城走水了。”

阵阵慌luàn的呼喊中,还夹杂着一两声“阿弥陀佛”的呼喊。

“走——”时穿随手用几张桌椅挡住mén板,招呼店里的人往后院走,当他们穿过西跨院,来到后院的时候,所有的xiǎo娘子们已经被惊动了,她们站在院中,倾听着院外的动静,见到时穿到来,大家心底放下一块石头,时穿赶紧问:“有外出的姐妹吗?”

三个组长纷纷摇头:“这时间正是姐妹们上课的时间,不曾有人外出。”

时穿tǐng了tǐngxiōng,理直气壮的喊:“关mén,放狗。”

一阵阵哭喊声顺着街道由远而近,不停的还有人拍打着沿途的屋mén,哀求着屋主开mén好让他们躲避,这叫嚷声有真有假,因为不一会,左右邻舍大声的叫骂声也响起,想必他们一时心软,放进临时起意的抢劫者。

不一会,一阵阵铜铃声由远而近,再由近至远,这沿街敲响铜铃的是第大宋朝特有的城市救火队,紧接着,衙役们敲着铜锣出现,大声警告沿途的老百姓关紧屋mén,谨防歹徒hún水mō鱼。

听到铜锣敲响,黄娥轻轻的松了口气:“海州大尹还算能干,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时穿点头附和:“高老爷造反都快一个月了,看来这一个月,海州大尹并不是全闲着。”

豆腐西施定下神来:“xiǎo娘子们都别愣着,赶紧把所有的盆盆罐罐都装满水,拜托管家去查看一下火头,若有浓烟飘过来及时提醒。”

话音刚落,又传来拍打mén的声音,王xiǎo川在mén外喊:“大将,州衙召集效用、勇敢,上街协助。”

第166章 歹人作乱

第章歹人作

时穿长长的松了口气,第三次了,他最后一次应召终于来了,应付过这次官差之后,他就可以获得一年的免税权力,在这一年里,谁的召唤都可以置之不理。而在这个风雨飘摇时期,能在家mén口出差役,那是一种幸运。

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是这样说的——时穿扫了一眼满院的nv孩子,冲mén外回应:“xiao川,这种时候,你不该来唤我,你该知道我院v人啊?”

王xiao川继续拍mén:“大将,且把mén开开说话?”

mén开了,王xiao川赶紧介绍最新情况:“大将,早先,东城一家绸缎店突然起火,有几个歹人拦住不让救火,等火势大了之后,便有歹徒趁抢劫,大尹已命令厢军已经出动弹压,还命令封闭东城,防止hú扩散,并召集所有效用、勇敢上街巡查。

大将,你名下分到两个城中街区,大尹这次很严厉的,连连催促效用、勇敢应差,不去恐怕是不行了。”

时穿顺坡下驴,他装作稍稍犹豫,但马上以大局为重的点点头:“好吧,稍等一会,我带上兵器,再带上两个伴当……等等,王xiao川,你已经穿上衙役服了?”

王xiao川扭捏一下,拱手:“托大将的福,这次击毙了曾癞子。那这曾癞子凶残之名,大尹也听说了。这次召集县衙内的快班,见到我依旧穿的候补服,问起我的经历,便论功行赏,赏了一身冠带——如今我已是正式的衙役了。第一次办差,大将,您一贯和善,可不要让我为难。”

我和善?

全海州地痞流氓避之唯恐不及的“暴躁时大郎”,居然被人称之为和善,这世道,真是令人看不透。

这次,时穿没有穿那套招人恨的豪华唐猊甲,他随随便便的套了一身大将装束——红衣黑kù,拿了朴刀等武器,牵上自己合法拥有的战马,带上两名十多岁的黑人xiao孩辅助,准备出mén应差。

临出mén前他吩咐在家的黑人仆fù:“把mén关好,谁敲mén也别开,把武器拿出来——你们知道怎么用的只有我敲mén,你们才准开mén,明白吗?”

院内,满院子都是nv人。如今穆顺在码头的左斜巷锦绣巷主事,管家纳什去了乡下的崔庄。黑仆奥巴马也留在乡下,院内只剩下nv人了。可是没想到,竟是印度nv仆英迪拉先响应,她抢先向时穿行礼,说:“主人,祝你旗开得胜。”

等英迪拉说完,其余nv孩才反应过来,她们虽然不知道英迪拉说的什么,但也连声答应着。醒悟过来的豆腐西施也赶紧表现出一个nv人的体贴,挥手说:“姑娘们都回堂屋去,大家坐在屋里等,院里留两仆人帮着听动静,其他的人别傻站着。男人的事nv人帮不上忙,咱就在家等着吧。”

时穿爬上马,冲豆腐西施拱手:“李三娘,这里,多拜托你了。”

李三娘一拍xiong脯,xiong前一阵bo涛g漾:“多大点事?我李三娘风里雨里闯了这么多年,看紧自家mén户还是能做到的。”

街道上铜锣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时穿出mén的时候,几个衙役正敲着铜锣从邻近街道转来,见到身穿官服的时穿出现,衙役们用鼓槌冲时穿扬了扬,算是打了招呼。王xiao川在mén外告别:“大郎只管自己去,我还有另外几个人需要呼唤。”

时穿顺着街道走向自己的承包街区,沿途是一番劫后余生的场景,沿街的人家许多敞着mén,mén口遗弃着少量零碎物品,如布匹,鞋子、锅碗瓢盆等,这些敞开的mén户多有一些纵火烧过的痕迹,偶尔还从mén里还传来阵阵声嘶力竭的哭声。

入屋抢劫的不见得是匪徒,也有一些真正存心想避难的难民,但在周围一片惊慌失措的“末日情节”下,他们避入普通人家,也许一时焦躁一声狂,但后来见到主人家恐惧的面孔,顿时恶念上涌,想乘这段无法无天时间稍稍放纵一些,于是,灾害被成倍放大——其实民间对这种“末日狂”早有警惕,东晋时代大家族筑堡而居,留下的家训、家谱里常常要子孙越是动g越关紧mén户别放进民。

这种行为虽然冷酷,但至少保障了自身安全。而现在,中原承平久了,大多数xiao市民已经忘了祖先的教诲。

海州城全城戒严了,随着涌上街头的衙役与效用、勇敢越来越多,西城区的秩序逐渐恢复,街角处时不时的见到几名执勤的厢军,这些人看到身穿官服的时穿打量沿途焚烧的房屋,笑着解释:“大将,东城大火一起,各处都有歹徒趁火打劫,幸好州衙县衙三班衙役都在待命。动一起,大尹立刻封闭了州衙附近的街道,而后由西向东推进,目前东城区唯有xiao块地方依旧hú,南北城区已逐街恢复秩序。”

厢军是由流民编练的军队,时穿是有能力自己购置武器与战马的“大将”、赏金猎手,厢军在这样有钱有闲人面前,自然而然的百般讨好,旁边一位老军呲着牙补充:“西城区这片还是好的,州县里反应快,作的歹人人数少,若是州衙反应慢一点,等hú扩大了,再想控制恐怕就不易了。”

时穿负责的治安片区为西城区及其附近的两条街道,那里不是歹人作的重点,他跟几名大将在十字街中心的钟楼碰面后,站在街头依然可以看到东城区的hú……不过,那不是时穿的责任。

几位大将也没回头眺望东城,他们彼此在马上相互自我介绍一番,分划了各自负责的区域,立刻上马直接在街道上狂奔起来,一边用清脆的马蹄惊醒正在,或者意图去打劫的匪徒,一边高喊:“海州大将某某奉令巡视,沿途百姓莫慌,谨守mén户,休放走了作人员。”

如此往复,连续高呼几遍,偶然有神情慌的歹人冲出街面,想另寻藏身处,他们当然无一例外的在街头遭遇追杀。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歹徒,遇到装备jīng良的职业杀手是啥下场,还用猜吗?

几次过后,街面逐渐安静,大将们换上另一匹休息好的坐骑,挨个敲响沿街mén户,高声询问:“某乃大将xxx,mén中人家需要帮助吗?”

mén里若有答应,则需家主本人出面说话,若家主没有出面,大将会记下这样的mén户,继续挨个敲mén巡逻——如果mén里无人响应,大将立刻破mén而入进行支援……

第三遍巡逻,目标是那些标定为可疑人家的mén户,这是大将会坚持要求那些家主出mén答话,若无家主在家,那就需要当家人出来——除了时穿,大将们都是本乡本土人员,外来歹徒别想瞒过他们。而被大将标定的可以mén户,多数是存在可以原因的……

三遍巡逻过后,街道上恢复平静,厢军开始进入街道,接手大将们的工作……按规定,大将们汇聚在一起啃硬骨头。一位大将没见到时穿,忍不住惊讶的问:“亲娘也,我怎么忘了那时大将不人士,如此久久不至,难道还在mén户上纠缠。”

另一位大将有点迟疑:“我听说时大将脑子有点问题,别不是被人忽悠了吧?”

众大将悚然而惊,一起长枪短g的向西大街涌去,等他们赶到西大街街头的时候,觉时穿正悠闲的坐在一具尸体旁边,俩个黑人xiao孩居然对满地尸体的状况熟视无睹,一个正给时穿擦刀,一个正牵着马遛弯,以便让战马恢复体力。见到伙伴们赶来支援,时穿笑眯眯的,说:“啊,这个时候,要是有支烟,那就更完美了?”

一位大将惊问:“怎么做到的……我是说,大将你是怎么分辨歹徒与平常人的,该不是……?”

“啊,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藏匿”,时穿回答的很淡然。

“哟,我想起来了,你刚把曾癞子抓捕回来,武勇那是足够了,可……”

“简单——”时穿笑眯眯回答:“动初期的时候,有人呼喊‘阿弥陀佛’,所以,我遇上身上有莲标志的,除非有当地人作保,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时穿总算给出了一个大家能接受的理由……好吧,这里又有点勉强,有点……滥杀无辜的意味。可是在场的大将并不知道,其实,所有阿弥陀佛教的教徒都接到了起事的暗号,只是有的人决定追随,有的人还在犹豫,还想观一观风sè。

对于那些“预备歹徒”,时穿懒得分辨,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战果——西大街所有动苗头都已经铲除了,现在他可以坐下来歇息了。

此时,东大街的s依然在继续,稍后,钟楼对面的府衙,有衙役拿着火牌出来赶来调遣人马,这位衙役出来的时候,各处的大将都已经清理完自己的治安区,正在,或者正朝钟楼处赶来。衙役们站在人丛外扫了一眼,吼道:“快去快去,大尹有令:各效用三中c都去东城救火。”

附近的两名大将毫不客气的冲时穿拱手:“大郎,你去,这里由我们帮你维持。”

其实,这几位大将是想再核查一遍时穿的战果,免得出现滥杀无辜的指责。

时穿也是刚上手这活儿,一点不知道干这活的规矩,加上好奇心g得他心里像猫抓一样,听到大家的话他也就不客气了,摇着枪、带齐武器,引着两名伴当向东城赶去。

第167章 一律击杀

第167章一律击杀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整个街道只剩下这清脆的蹄音,以及身后两名黑xiǎo孩气喘吁吁声。越接近,东城巡逻的人越多,街上还扑倒着几具尸首,未死的伤者还在呻yín。

时穿在马上来不及停顿,也就来不及分辨街道上倒毙的人究竟是趁火打劫的匪徒,还是无辜遇难的市民。

这个时间,城中的效用、勇敢,向xiǎo河汇集大海一样,汇集到东城附近,等时穿赶到东城的时候,发觉已经到了二百余人——照这个数目估算一下,整个海州城怕有六百余名效用以及勇敢。

可时穿隐约记得,他应该是前三十名效用之一——只这几天出海的日子,张叔夜竟然任命了六百余名效用,手脚可真快啊。

时穿还没来得及计算六百名效用给海州城带来多大的税收损失,迎头听到méng县尉招呼:“大郎,这里……”

街角处几名官员正聚集在一起,只听méng县尉指着时穿,用喜出望外的口气说:“本县的时长卿来了,有他在,本县尉就放心了,来,长卿,见过大尹……;见过通判……;见过军监……;见过镇抚使……见过钤辖……见过……”

时穿回身打量一下自己的鞍袋,哈,海州城的大佬都在此处,如果这时引爆自己鞍袋里的东西,大约海州城的整个行政机构都要瘫痪了。

几名六品官还在矜持,海州兵马钤辖冲时穿拱手:“大将,有一伙百余人的盗匪甚是凶恶,军汉们围堵不住,需要人过去增援,给你一百人,帮我把他们压制在一处,等待虎翼军步弓手抵达,再进行雷霆一击,汝敢否?”

钤辖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屈尊俯就口气,仿佛在用糖果哄xiǎo孩,这种慈祥的嘴脸时穿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他有点反胃,但听到街内的厮杀声,看到钤辖虎视眈眈的目光,时穿低下头来,配合的回答了一句应景的话:“敢不从命?”

也许是时穿回答的话过于敷衍,钤辖觉得自己满腔热情,配戏的人却没有拿出足够的jīng神迎合,他斜着眼睛,不屑的望着méng县尉:“县尉,你说此人是海州城第一好汉,我怎么瞧着像没吃饱的jī一样有气无力——杀入敌阵,斩将夺旗,这可是莫大的荣誉,眼前这位能应付得了吗?”

时穿对这种哄xiǎo孩的话,早已经免疫了,他回身望向周围的效用,受他的情绪感染,周围效用都有点有气无力。但méng县尉拍着xiōng脯在那里向钤辖解释:“大人,没问题,误不了你的事,这位时长卿……嗯,脑子有点mí糊,但他从不误事。”

知府张叔夜在一旁沉声喝道:“赏,作luàn的歹徒以叛匪论,每个首级赏一百贯。”

厚赏啊宋朝政fǔ有钱,向来主张在战争中拿钱砸人,太祖赵匡胤早年特地设立了封桩库,将每年财政收入的一部分储存起来,用于奖赏在战争中斩首之功。而海州城也有自己的封桩库,恰好归知州张叔夜管理。

现在就是战争,张叔夜只在乎官位,不在于huā别人的钱。

可是,huā别人的钱,谁会在乎?

时穿心中默默算了算,而后冲周围的效用摇了摇长枪,指点着húnluàn的区域呼喊:“我需要几个人同行,与我一同去取万贯家财,听到了吗,大尹说了:一个人头一百贯。那里面有一百多个人,合起来就是一笔万贯家财,谁与我同去?”

无数人同时跳了出来,拍着xiōng脯嚷嚷:“我去,我去。”

时穿在马上叹口气:“钱少人多,不够分啊——有三十个人同去,已经足够了,有敢同去者吗?”

勇敢是什么意思?既有勇气胆量也大。虽然时穿陡然减少了参战名额,可能会增加战斗难度,增大伤亡……但效用反复想了想,人少了,意味着分钱的人少……于是,十多位自持勇力的敢战者立刻站了起来,拱手:“久闻大郎盛名,愿追随大郎同谋富贵。”

张叔夜在旁边喝骂一声:“这厮”但他的话里却没有恼怒的成分。

士气鼓起来了,时穿指了指巷道:“街道太窄,太多的人也展不开手脚,只要三十个人就够,我要十名刀斧手,三杆长枪在前,其余的都要弓手,擅长使用这三般兵器的,速速报名,与我同行。”

钤辖喝一声:“搬开路障,放大将们进去。”

总共愿意冒险的有三十一人,巷道作战,战马就是吸引火力的磁铁。任谁见了骑马的家伙,都喜欢冲他扔臭jī蛋……时穿下了战马,将马匹jiāo给两名童仆保管,临走前想了想,从鞍袋中取出一支手铳,两颗手雷,悄悄揣进怀中。

效用的队伍集合了,时穿过去一望就乐了,除了规定的武器,这群人拿什么家伙的都有,矛镗刀戈、槊鞭锏剑、锤抓戟弓、斧钺牌棍、枪叉钩拐、流星耙头、锦绳套索……怪不得怪不得,时穿在缉捕曾癞子时,曾亮出火枪做武器,王xiǎo川只是特意看了看,再没什么奇怪的表情。

这是一个服妖的时代,这个时代创造了一千多个阵法,这个时代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

这是一个包容的时代。

这个时代有火yào、印刷术、指南针的发明……

在这个时代,你创造什么新玩意都行,哪怕是拿出随身大炮来,别的大将只会羡慕你的有钱,羡慕你装备豪华,不会因此大惊xiǎo怪指责你“妖孽”。

领着这样一支装备hún杂的效用队伍,穿过厢军组成的封锁路障,时穿在封锁线前方,将人马稍稍进行了编组,三名刀牌手(持刀盾牌手)走在队伍最前方,用盾牌掩护队伍搜索前进;在刀牌手后方配置两名长枪手:他自己,以及另一名持枪大将李彦。再他两人后面,五名弓手步步紧随,组成前锋共十人的一个冲锋xiǎo组。

剩余十名弓手则位于冲锋xiǎo组后方,负责检漏。队伍最后是十一名刀斧手,这刀斧手分为两组,一组专mén负责掩护弓兵,另一组不参与战斗,只负责跟在队伍后面砍首级。

“这活简单,我们只要沿街搜索过去,冲近的匪徒有我与李彦招呼,其余的弓兵只管击杀,后面的刀斧手无需动手一敌人冲进我们队伍,你们上前缠住就行,剩下的人jiāo给我来。

而最后一队人只负责收集战利品——哈哈,你们这最后一队可得xiǎo心,兄弟们这辈子的富贵全在你们手里了”,时穿调侃几句,见到众人情绪稳定了,便领着这些人走入了巷道。

相对于有惊无险的西城区,东城区的惨象更触目惊心,沿街倒毙了不少尸骸,既有老人,也有fùnv,当然,也有一些歹徒。厢军们正在巷道内竭力恢复秩序,可惜他们人少,胆怯不敢与歹徒纠缠,导致他们顾了东头顾不了西头。

时穿等人才拐过一个街角,临街的mén户里突然窜出三名怀抱绫罗绸缎的男子,见到时穿出现,这些人一愣,还没来得及解释或者编谎话,时穿已当即下令:“shè击。”

没有人动手,几名弓手张望一番,那三名抢劫者立刻醒悟过来,一埋头钻入附近xiǎo巷。

时穿不满的回过头来:“三百贯啊,三百贯就这样跑了,啊?诸位也是乡间享有勇名的人,难道从来没有厮杀过?”

一名弓手嚅嗫着回答:“那三人我认识,不是匪徒,是咱海州城的无赖,这样的首级怕是无用。”

时穿怒了:“街道宣布戒严很久了,现在四处走动者,除了官兵就是匪徒,你们若没有胆量厮杀,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与时穿并排同行的枪手李彦也有点恼怒:“这三个泼皮,明明是来趁火打劫的,都城里的乡亲,他们也敢下这种黑你们这几个人临敌未战,放跑了兄弟们的赏金,不如与我滚回家去。”

李彦说对了,城中这批迅速扩张的效用队伍,大多数都是没有上过阵的。但这些敢于投身效用队伍是家伙,基本上属于平时打架斗殴,惹是生非的主儿,他们与城中的泼皮本属同类,只不过效用们披上了一层官衣而已。

“我们是官,他们是匪,此刻húnluàn之际,胆敢祸luàn乡亲的,都是我们的敌人”,李彦恼怒的直跺脚。

时穿随口补充:“‘敌人’这个词也许过分了,其实他们不是‘敌人’,是我们的‘财富’。诸位没有厮杀过,刚才的事情我原谅你们,接下来的路程,有敢在街上活动者,一律击杀。”

队伍重新往前移动了,下一个mén户一股浓烟冒出来,mén内有人哭天抢地的呼喊着,阵阵泼水声响个不停,队伍在mén口稍稍停顿,时穿犹豫了一下,李彦催促:“我等是来剿匪的,救火的事情……”

一声凄厉的喊叫响起:“杀人了,救命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屋子窜出来两三个人,这次不等时穿招呼,暴风骤雨般的弓箭shè了出去,那几个跑出来的人立刻覆盖在一片箭雨当中,而后,队伍中有人跑出,似乎想砍首级。

时穿怒从心头起,他长枪一拨拉,将那几人一一挑回队伍,暴跳如雷的吼道:“保持队形,保持速度,继续前进。”

效用一百多斤的身体被时穿长枪挑起来,像挑几捆稻草,接下来的吼叫让效用们嘘若寒蝉,于是,队伍保持原来的行进速度,走到那几名shè倒的的歹徒身边,这时,效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穿又吼起来:“刀斧手,闲站着干啥?动手啊”

刀斧手如梦方醒……

第168 刀头舔血

第168刀头tian血

转过几条街道,这支队伍已经磨合的像模像样,等到他们初始接触白莲教徒的时候,已经知道保持队形,团队作战。

这队十几个人的白莲教徒是从另一个街道杀出的,他们驱赶着一队厢军转过街角,正好撞到时穿的队伍。

刚一接触,这会儿不用时穿吩咐,弓手们自的开始shè击,等到白莲教徒冲到刀牌手跟前,对方已经倒下去了三分之一的人数。

一名壮汉吼叫着,用刀狠狠的砍着盾牌,受到巨力撞击的刀牌手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开,闪出了后面的时穿与李彦。

李彦怒吼一声,挥舞着长枪,填补了刀牌手留下的空隙,他的长枪像毒蛇吐信一样,连续戳出,招招对攻挡住了对方砍来的三刀,而后枪杆一立,用脚一踢枪尾,飞出的枪尾重重打在对方肚子上。

那名白莲教徒踉踉跄跄的退开,李彦长枪一tǐng,冲出队伍赶过去追杀,当他的枪尖从对方xiong口拔出来的时候,只听时穿在他身后bo澜不惊的夸赞道:“好枪棍。”

李彦来不及回答,甚至来不及回头观察时穿,他像飞车一样舞动枪杆,将其余的白莲教徒挡在后面,他的耳边不时传来箭雨飞行的嗖嗖声——同伴们借他的掩护,已经开始远程shè击。

李彦自认为自己把枪舞的很严密,几乎是水泼不入,但他身后又出现一杆长枪,这杆枪总是轻松的穿过他的枪影,如闲庭散步般来回穿梭,每一次穿梭都带出一片血雨。

李彦知道,队伍当中另一位使枪者只能是时穿,没见到时穿把枪使的如何团锦簇,李彦甚至听说时穿喜欢拿长枪当劈柴一样砸人,但无论李彦如何加快舞枪的度,身后那支枪总能不受障碍的穿过枪影,扎进与他搏斗的人xiong仿佛那杆枪完全不受时间限制,总能恰如其分穿入他的枪缝。

可怜李彦把枪舞得像风车,他奋力迎上一个又一个歹徒,可与他搏斗的歹徒刚刚摆了poss,准备寻找他的破绽,总会有一支枪穿越一切障碍,扎在歹徒的咽喉。

剧烈的搏斗结束后,李彦终于打倒面前所有站立的人,他感到一阵阵眼,眼睛出现短暂xìng失明,当他拄着长枪剧烈喘息的时候,耳中时穿的声音隐约飘来:“上去两个人,搀扶一下李大将,盾牌手与长枪手相互替换,打扫战场,准备离开。”

刚才被打退的那队厢军过来搀住李彦,竖起大拇指夸奖:“大将,好枪法。”

李彦恢复了视力,他剧烈喘着气,嘴里全是血腥味,说不出来话的他摇摇头,无力的指一指身后,搀扶他的厢军都头似乎明白他的意思,马上回答:“没错,大将使得好枪棍,至于你身后那人——我不夸。”

李彦用尽浑身的力量瞪大眼睛,质疑厢军、都头的说法。厢军都头咧咧嘴:“大将的枪棍,舞的密不透风,的确好手段,但终究是人力所能及。你身后那人……”

那位厢军都头摇摇头,叹了口气:“那还是人吗——每次一枪挥出,总穿过你的枪影,每次都扎在对方嗓子眼上,等他c回抢的时候,居然没有妨碍你继续舞枪……天爷,这该什么样的度?”

李彦剧烈喘着气,没有拄枪的手,伸出大拇指冲身后挑了挑,而后冲厢军都头用力点点头,把大拇指戳到对方眼前、鼻子底下。

等李彦恢复了呼吸节律,他已经手软脚软,幸好此时他已经被调换到后方,拿起了刀斧,队伍中另一名使长枪的人,开始调到前方,与时穿担任的攻击锋矢,那队被打散的厢军则尾随在他们身后捡便宜,队伍在附近街道来回穿梭,在他们的打击下,xiao股匪徒立脚不住,不得不逐渐合流,而跟在时穿队伍尾巴后面的厢军,也逐渐扩大了队伍。

午后,几名白莲教徒已经被压迫在一套院落里凭险据守,厢军已经合围了,七八个都头来回汇报,时穿所在的xiao队站在厢军身边,一边喘息一边恢复体力。

“附近总共有一百多间房屋被烧毁。”

“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县里周围的衙役已经上来救火。”

“大尹让我们尽快结束战斗,而后调遣兵力参与救火。”

“还有四十多名匪徒,里面有弓手五人,兄弟们试着攻了一次,伤了六七人。”

厢军都指挥不满意的扫了对方一眼:“五百个人攻击四十个人,还费了这么大的工夫,再调人上去,反复攻击,让里面的人得不到喘息之机。”

时穿的队伍当中,已经阵亡了三人,包括后来与时穿配合的长枪手,他被一支箭shè入眼眶,因而伤重失血过多身亡。

于是,时穿与李彦就成了队伍当之无愧的领。而此时时穿东张西望,只顾打量周围焚烧过的废墟,李彦隐约听到一些传闻,据说时大将脑子有点问题,他便不指望时穿出头,自己踏前一步,代表本队人员冲厢军指挥表态:“都指挥使大人,我等一路攻击到这儿,兄弟们伤亡不xiao,不如将里面的四十名匪徒,赏给兄弟们吧。”

厢军指挥翻了个白眼:“大将,我听说你们前前后后已经砍了一百多颗脑袋,其中八十人是正规的教匪,我说,你们吃rou,总得给别人留点汤水吧。”

东张西望的时穿被这话题吸引,他眼一瞪,顶撞起来:“什么吃rou,我们的级都是一刀一枪挣出来的,可不是站在那里,从天上掉下来的,你说说,哪个级不是我们该得的?”

都指挥使刚才旁观了时穿几场打斗,作为本土厢军,时穿的憨傻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官场的笑料,尤其是méng都头以身相试,差点丧生在拳头之下,都指挥使听到消息后,本人也曾嘲讽过méng都头的胆怯,但刚才稍稍旁观了时穿的战斗,都指挥使已经决定:绝不试探时穿的脾气。

“李大将,你瞧,那边废墟是一个金银铺,老板已经被杀,我担心那处火焰再起,你不妨过去巡视一下”,都指挥使好言好语,用另一分功绩jiao换。

李彦不上当:“指挥,那处废墟上,厢军弟兄转了十几bo……再说,我们乃海州城中弟子,那金银铺老板平日也认识,这打扫火灾废墟的活嘛,我等下不去手。”

都指挥使的软弱态度,在场的大将们也都感觉到了,其中一位大将附和说:“没错,遭火灾的都是乡亲,我等如果从废墟中拾捡东西,今后怎么去与乡亲相处……咱厮杀汉,还是去刀头tian血,钱挣得光明正大。都指挥,大尹再三催促,兄弟们也不求别的,分我们一堵墙,让我等与你们同时攻击,如何?”

都指挥使看了看在一旁目光凶狠、跃跃yù试的时穿,勉强说:“好吧好吧,你们自己去挑一面墙——罢了,正面留给你们,听我的号令,再四方一起攻击,如何?”

时穿眨巴着眼睛,不以为然的cha嘴:“早该如此了,里面四十个匪徒,分到每堵墙上只有十个人面同时攻击,把墙壁拆了,我不信……”

李彦赶紧cha嘴:“大郎,咱赶紧准备准备,正面墙壁jiao给我们了,你说该如何攻击?”

都指挥使听到时穿的话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墙可以拆的……他赶紧一招手,领着都头们匆匆而去,等他们走后,李彦凑近时穿,焦急的说:“大郎,狼多rou少,你怎能提醒他们该如何攻击呢,瞧,他们都去了,咱也得赶紧动手,免得被官军们抢了先。”

时穿摆手:“有啥难的,我看周围有打破的mén板,拿一张凳子来,把mén板钉到凳子上,举着凳子tuǐ就是盾牌了,你替我找一柄大锤,两人抬mén板掩护,我去把墙砸倒。”

李彦想到时穿长枪穿梭的情景,他点点头:“那就找一根木桩,大郎从盾牌后用木桩刺墙……”

接下来的战斗没有悬念,另外三方的厢军还没来得及布置好,时穿这群效用们已经撞倒了院墙,冲进去与匪徒们杀成一团,等到官军冲入的时候,只逮住几个趁逃亡的匪徒,以及三两个布置在后院的倒霉蛋……

都指挥使对这份战绩愤怒异常,顾不得时穿的威胁,准备过去争论一番,手下凑近他,悄声提醒:“都指挥,快走,匪在我们手里,效用们攻进院落的时候,匪带领心腹从后院逃亡,咳咳,后院恰好我们负责,撞进我们手里,还是活的。”

都指挥使跺跺脚,面对时穿终归是胆怯:“这下好了,生擒匪,其余的才是汤水,饶是时长卿jian似鬼,也喝了我的洗脚水。”

厢军们连打扫战场也顾不上,急急忙忙的撤离而去,向知府献俘……等时穿他们姗姗来迟的时候,海州州衙论功行赏已经结束,时穿等人没有功劳,只有如数支付的赏金。

兑现了赏金之后,大将们脸sè不平,张叔夜喊来时穿亲自抚慰:“好一个时长卿,果然是海州城第一好汉,你们的功劳我已经记住了,卢指挥使虽然说得团锦簇,但局势受到控制,是从你们投入增援之后开始的,我心里清楚你们的作用,但可惜你们来的太晚,我只能在赏金上增加一点,可惜了。”

时穿倒没有在意对方的话,他莽撞的问:“不知道火灾面积有多大,有多少人受灾。”

第169章 只要有钱就能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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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通判喝斥:“时大将,逾越了,你这话问的是地方官的职权。”

张叔夜皱皱眉头,终究和蔼的回答:“目前有一千多座房子受灾,或是被人纵火,或是遭人抢劫,受灾人数约两万人……幸好动luàn控制在东城区,应考的举子们没有受惊。”

百姓死了多少无所谓,他们都是个屁,唯有储备公务员——科举考生的安危才关系国家兴亡,张叔夜的话引得众人一致赞同,通判军监安抚使一头,表示附和。

稍后,张叔夜捋着胡须盘算:“接下来,应该闭城三日,搜捕歹徒的余党。此外,这群歹人攻击州府,乡间不可能没有呼应,明日当派出衙役以及效用们,前往乡间组织团练,命令各村守望相助,防止歹人趁机作luàn。”

通判大人对张叔夜的谨慎心理表示赞赏,然而身为监州,他总得表示一点自己的看法吧,旁边的通判大人稍加沉思,马上选无关紧要处说:“眼看秋闱就要到了,再加上如今正是茶叶jiāo易季节,海州今年的税收可全指望茶叶jiāo易了,闭城三天太过分了,且闭城一天吧。”

张叔夜眯缝着眼睛,望了一下通判大人:“既然通判这么说,那就闭城一日吧。”

众官员齐声喝彩,直夸张叔夜伟大英明,知州张叔夜眯着眼睛享受一阵众人的恭维,而后睁开眼睛打量着时穿这队人马:“如今乡间事态不明,禁军厢军难以出动,只能指望衙役与各位效用了。时大郎这次表现的勇力令老夫佩服,我打算选拔十名效用作为领队,配合衙役前往乡间稳定民情,只是大家都是大将,似乎不好彼此指挥,老夫手中有几个陪戎校尉、陪戎副尉的官身,这几份官身出自苏州供奉局童使相(童贯)……”

通判赶紧在一旁帮腔:“童使相售卖此类官衔,大约一千贯一个,诸位‘勇敢’在这次平luàn当中出了力,我们给诸位这个机会,一千贯一个,jiāo钱就上任。”

méng县尉在一旁听到售卖官位,委屈的扭来扭去。陪戎校尉、陪戎副尉是从九品武官,可怜méng县尉服役十多年,勤勤恳恳、忠心耿耿,总算是因公升任了一个县尉——从九品。

一千贯就能够买méng县尉这些年的辛苦、这些年的努力,虽然méng县尉俸禄只有五贯多,这一千贯相当于他三十多年的俸禄,似乎……但自己的血汗与辛苦,怎可以用金钱衡量?

这事让他觉得很不自在……他很愤怒、很想哭。

然而张叔夜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望着时穿,微笑着说:“时大将这次带领三十余人力挽狂澜,虽然老夫无法赏功,但愿意赏你一个恩典,老夫手中有两份文官官身,为从九品的承信郎、员外郎,同样一千贯出售,你回去筹钱吧。”

童贯在苏州出售官衔,他不是为自己出售,是替当今官家出售的,出售的款项进入官家的sī帐——也就是内库。童贯不仅自己出售官衔,也给附近州县压任务,他出售的这种官衔是职位官,仅相当于一个职称,只有品级没有俸禄,且永不可能靠这份官衔获得职事。

然而,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购买这种官衔的,童贯规定:只有纳税到了一定额度的富商,才有资格从他手上购买官衔。也就是说这种官衔你有钱买不到——所以张叔夜才说给有功的校尉一个恩赏,让他们有机会购买这种明码标价的官衔。

童贯出售的官衔,除了他本人在苏州卖的很火之外,在其他各地却受到各地官员的抵制……开玩笑,在地方官眼里,我十年寒窗苦读得的官衔品级,你三个钱两个钱就能买了去。

这份官衔虽然是从九品,但苏轼苏东坡取得了状元身份,依旧从最低阶的从九品官员开始熬资历。而理学宗师,那位程mén立雪的宗师程潜,终身讲学想获一个九品待遇而不可得,现在你只要有钱就能买一个,那帮进士出身的人怎么肯?

如今张叔夜开口了,这名倔强的老陕西,这位在九品县令上熬了十二年的进士,愿意帮衬童贯出售官衔,监州大人虽然高声附和,心里不免暗自鄙薄:“真是斯文败类。”

谁知还有更让人惊讶的——著名的傻子,号称“海州第一好汉”的时穿时长卿,这时却摊开两手,充满皮赖的回答:“一千贯啊,一百万钱……最近手头紧,能欠着吗?”

众官员气了个仰倒,但他们还没有爬起来,张叔夜的回答让他们彻底趴下了,张叔夜毫不停顿的答复:“没关系,长卿你可以先欠着。”

紧接着,张叔夜把目光扫向时穿那队人马,他伸出五个指头:“我给你们五个名额,你们只管自己去分。”

通判大人抢步上前,轻声提醒知州大人:“大尹,官身多少份都是有数的,你售卖官身还且罢了,至于容许欠账,这未免太……”

张叔夜微笑着看了一眼méng县尉,在知州大人目光的催促下,“权知海州勾当、签押公事(代理海州县长)”的méng县尉极其郁闷的解释:“那傻子其实有钱,他名下有四间铺子,乡间还有一块田地,给这厮缓几天,一千贯也是拿的出来的。”

通判惊愕的张大嘴:“前段时间有人告他收容黑奴,我曾调了时大将的档案,记得他是在桃huā观事件后才落户海州的,据说他已经忘记了前情往事……这才几个月,这厮已经挣下了千贯家当?你们都说他是傻子,本官自认为不算傻,但本官为官多少年,如今也只不过五六七百贯的家sī,这厮挣钱的速度……他要算是傻子,本官又算什么?”

张叔夜暗中翻了个白眼,心说:别逗了,你这厮六品官,职事官、寄禄官、差遣官头衔一大堆,一个官衔领一份俸禄……哦,你这厮还是正牌的海州团练使,几份薪水加起来,每月光工资二百余贯,你说自己只有百贯的身家,骗谁去?

méng县尉也极其郁闷,他现在领四份薪水,可惜薪水当中最高的是“权知海州县事”,工资条上是五千大元的薪水,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月薪也就两万上下,凭借这份月薪,他要不吃不喝五六年,才能挣得等同于时穿身家。

而这一切,时穿在几个月的工夫做到了,想起来怎不令人郁闷?

“我等竟然比不上一个傻子”,méng县尉脱口而出。

张叔夜不想继续这个难堪的话题,他摆摆手,命令效用退下。时穿躬身行了个礼,领着队伍到一边清点战品。

首级清点完了,几个效用冲李彦挤眉nòng眼,李彦想了想,叹口气:“我们三十一人杀进战场,一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也不能坏了兄弟们的义气,拿出来吧。”

几名效用犹豫着、依依不舍的从怀里掏出一些零碎,多是一些金银珠宝。李彦赶紧解释:“自来效用杀敌,敌人身上的财物要归效用所得。时大将过去单干,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这次你冲杀在前,只要求兄弟们砍首级,兄弟们按照以往的惯例,搜罗了一下歹人的尸骸……”

一名大将赶紧补充:“那些歹人占据东城许久了,尸体上鼓鼓囊囊,兄弟们搜罗了一下,粗粗估算起来,每个歹徒身上都有大约三百贯上下的财物——这场富贵是大郎带领我们取的,我等愿意取出来,与大郎平分。”

时穿最关心赏金如何分配,他回答:“平分就不至于了……遇到这种事,向来是如何分配?”

效用们笑了,他们目视着李彦,李彦硬着头皮解说:“按惯例,这些钱财一半归领头人,任由领头人打赏——便是领头人不打赏下去,全部自己吞下,大家也没么好埋怨的。

啊,至于另一半,则由着其余参与者平分——这是惯例。”

时穿点头:“那么先算一算每人平均分到多少钱,大家每人分多少,三位组长从我拿的那份赏钱里再拿一份同等赏钱,先锋——比如李大将,还有那位阵亡的枪手,则再加一倍赏钱,另外,每组当中评选三位最优秀者,我增加五份赏钱作为奖赏,这种分配方案你们觉得怎样?”

众人一起拱手:“大将,真是慷慨。”

慷慨吗?时穿很满意的看着这群不贪婪的宋代人。

总收益的百分之五十,由三十个人分配,另百分之五十则由时穿支配,哪怕时穿奖赏了李彦两倍平均数的额外奖金,再奖赏三位组长每人一个平均数,九位优秀者则各自获得半个平均数,这才huā去多少?大头还是时穿本人装兜里。

于是,在luàn纷纷的战场,出现一个宋代常见的情景:一群大将、宋代的赏金猎人蹲在墙角,先盘点了首级数,而后清点了缴获的财物,大家将财物瓜分下,拿着首级前往张叔夜那里领赏……最终,其他效用分到了五百贯赏金,时穿一人独得一千三百贯。

稍后,张叔夜售卖的十名“从九品的武官”之衔也分配完毕,时穿所带领的队伍中,三位组长加李彦占据了四个名额,另一个名额从优秀者中竞选……至于时穿本人,他赶紧拿着此战所获去张叔夜那里,jiāo纳了八百贯,按明码标价的八折购买了一个“承信郎”的官职,然后屁颠屁颠的领着两名童仆,牵着战马往自家宅院赶路。一路上喜不自禁:这趟买卖干得值啊,难怪大宋虽然平均每年两起兵变与叛luàn,但每次都成不了大气候,没办法,地主武装太多,赏金猎手太多。

咦,怎么回事?咱家的方向传来厮杀声,还有……枪声

第170章 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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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自家宅院方向阵砰砰的火枪声连绵不绝,这是典型的近代火枪打法,三段击、五段击等等,讲究的是火力持续不断的输出——海公子选择的训练方法真是不错,当然,如果不知这样正确,海公子也不可能独自居住在海边,周围的海盗都不敢sāo扰。

时穿脸sè一变,立刻甩开尾随人员,催马冲自家院落奔去——如今海公子已去,当今世上,唯有他家有火枪。

张叔夜是能臣,叛luàn刚起不久,他就把早已准备好武装力量投入进去,因此,邪教所闹动静虽然很大,但繁华的豆腐巷里几乎没有大的灾祸,偶尔有几家店铺被人砸坏了mén板,但却没有匪徒敢在这里停留过久,更别说闯入店面趁火打劫了。

而稍稍僻静的甜水巷——也就是时穿所租住院落所朝向的僻静巷道,虽有逃难者来此躲避,不过,海州县的无赖畏于时穿的凶恶,没人来这里趁火打劫,等húnluàn过后,来此处躲藏的人各自回家,位于城外暂时回不了家的老百姓,则寻找附近的院落租住……

故此,甜水巷巷口很宁静,时穿一路无阻的冲到了巷口。

其实火枪的声音并不大,没有想象中那么惊天动地。

因为后坐力的关系,一杆火枪中只能装三克火yào,其爆响声也就比爆竹稍稍大那么一点点。而滑膛枪的声音就更弱了,靠近点听觉得响亮,稍远一点,再夹杂与一片救火的锣声当中,不仔细分辨,几乎听不出来。所以,当时穿冲出去的时候,尾随在他身后不远的大将们,还在兴奋地谈论今天的收益,对于时穿突然地举动,感觉到莫名所以。

冲进甜水巷巷口后,时穿不用掩饰了,他的身影瞬间从马上消失,再度出现时已到了自家大mén口。

自家大mén口前正围着七八人,为首的就是曾从豆腐店经过的那名头陀,其余人则白衣乌帽,频频口诵“阿弥陀佛”。

此刻,头陀正指挥着几个人扛梯子,准备从墙壁上翻越过去,另有几个人则拼命的用手上的刀枪挖掘墙壁——时穿家的墙已经换成了石料,外面虽然糊了一层泥,但那种泥很坚硬,刀剑砍上去只有一个白点,没几下,刀剑就秃了。

除此之外,墙角边还躺着几具尸体——死者的惨象令人触目惊心,有人脸部整个被轰烂了,仿佛一团烂西红柿,有人xiōng口被轰了个大dòng,肚肠都可以看到……

头陀正在那里郁闷,事先知道这屋里都是nv人,怎么这群nv人如此难缠?他带领jīng锐十几名教徒围攻这座宅院,人手损折大半不说,连墙壁都跟他们为难,好不容易刨开了表层土,发现里面是巨大的石梁……不带这么玩的啊,谁家用这么大的石块砌房子,砖石建筑,那都是寺院庙观用的?

头陀隐隐觉得,这趟买卖可能吃亏了,得不偿失不说,nòng不好要崩坏自己的牙口。

正郁闷,头陀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他听到一个和蔼的声音谦逊的寻问:“忙不忙,我有点事想问问?”

头陀怒火万丈:没看见这里正打的厉害,你一个普通市井百姓,见到这里明火明枪的厮杀,就不知道躲起来吗?啊?还赶上前询问,你傻了吗?难道你以为本大爷手上的刀是吃素的吗?

头陀猛一扭身,把手里的刀子狠狠地向问话的地方扎了过去,恶狠狠的回答:“很忙,真的很忙。”

刀子扎过去的地方很空dòng,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但肩膀上搭的那只手依旧存在,只听那个和蔼的声音继续细声说:“修这堵墙我可huā了大价钱,你们拆下墙皮来……呀,连里面的石块都lù出来了,这这这,修补一下要huā多少钱啊?请问,你身上带钱了吗?”

头陀一个jī灵,风车般转过身来,瞪大眼睛问:“你是这屋子的主人?”

头陀看清了,这是一位非常高大的男人,头陀个头只到对方xiōng膛,他身上穿着大将官服,远处巷口有一匹空鞍马停着,大约是此人骑来的马,两个xiǎo昆仑奴正在马边探头探脑。

刀子……头陀扎过去的刀子只剩下刀把,刀身不见了,啊居然不见了,如此诡异?

头陀眼珠转一转,想仔细寻找失去的刀身,那大汉咳嗽了一声,把头陀的目光吸引过去来,只见他满脸恼怒的神情,一手按着头陀的肩膀,一手正mō向头陀的怀里。

陡然间,头陀感觉到一阵máo骨悚然。他头陀自认一声短打功夫,三两名壮汉近不了身,现在却被对方无声无息的mō到身边,另一只手还毫无顾忌的伸向自己怀里……哦,那只手如果攥一把刀子,可就不是搜身了。

头陀凄厉的喊了起来:“都死人吗,还不快给我拿下。”

如梦方醒的几名教徒立刻扑向了时穿,时穿连身子都未曾移动一下,他用脚一挑,搜索头陀怀里的那只手一点不曾移动,脸上依旧是恼怒的神情:“你们想爬墙吗?我来帮你。”

靠近时穿的教徒们接二连三的飞向了空中,他们的落点都是墙壁上,每一位升上半空中的教徒,都引来一声滑膛枪的shè击声,等这些人变成一具具尸体,重新落到地上,时穿已经完成了搜索动作,他那只手将头陀浑身上下mō了个遍,不停的啧啧赞叹:“有钱人啊,啊,金子,我喜欢黄闪闪的东西……翡翠扳指,好东西啊,修缮房屋是足够了……你这人真不错,我喜欢你这样唆使别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家伙,我早知道这样的家伙身上有钱……”

时穿笑着将头陀的东西揣进自己怀里,而后他松开按着头陀肩膀的那只手,回首招了招,巷口玩耍的两名xiǎo黑孩立刻牵着马跑进来,他俩直接将周围ω的暴徒当做死人,一名xiǎo黑孩旁若无人地上前拍mén,另一名xiǎo黑孩则麻利的搜索歹徒的尸体,看手法,这两个孩子在海公子手下时,曾经不少干类似的活儿。

啊,都让海公子教坏了

时穿退开几步,双眼盯着头陀不错眼珠,同时一边享受着xiǎo黑孩递来的战利品,一边不慌不忙的问:“奇怪了,这座宅院既不是银铺,也不是什么丝绸店珠宝店,你们十几个人围着这个铺子坚持不下,是为了什么?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里面没有钱,只有几个可怜的nv人吗?”

头陀揣着粗气,心里在盘算着——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

刚才时穿放开了对方的肩膀,虽然那只手在头陀肩上的时候轻若无物,但那手离开之后,头陀立刻感觉到了区别——他自由了,以前,似乎他存身的地方是一个笼子,虽然他可以在里面挥手、跳脚、训斥、指挥教徒,但周围空间仿佛存在一种无形的枷锁,让他无论怎么努力,都跳不出笼子。

现在他可以动了,他可以扑向对方,凭借自己的一身武艺,给对方一个好看……然而,他却犹豫了。

天生一物降一物,面前这位“大将”正是他们这种人的克星,对方身上lù出的淡淡血腥气,也让头陀明白,这不是一个刚刚赢得“大将”身份的菜鸟,对方是老牌赏金猎人。

看到周围已经没有站着的帮手,想到对方刚才能够毫无声息的mō到自己身边,那头陀……一转身,逃了。

没人想着去追逐。

此时,院mén打开了,开的毫不迟疑。似乎并不在意外面有千军万马。一名黑人壮fù手里拿着滑膛枪,lù出半个脸,见到时穿出现,她嘴里嘟囔几句,大意是说:有歹徒过来sāo扰。

黑人壮fù说这个话的时候,时穿望着头陀逃走的背影,脸上笑眯眯的,他丝毫没有追上去的意图,只转身夸奖了黑人壮fù几句,走进了自家的院落。

院中,所有的nv人都在,包括豆腐西施。大多数nv人手里拿着剪刀,脚边堆着石块,但环娘手里却捏着一个皮球,身上还穿着蹴鞠用的旋裙,一脸的紧张的紧握着手里的皮球,做出投掷状态。

院墙边,六名黑人nv仆手里拿着滑膛枪,墙角则是她们的战绩,七八个尸体横躺在那里,有几位还在呻yín,不过看他们流血的状态,想必也挨不了多久了。

这一停顿,同行的大将也赶到了,巷子口传来他们的喊叫声:“时兄,没事吧,兄弟们,拿好了家伙,动作快一点。”

听这话的语气,他们似乎并未遇到逃跑的头陀,似乎是一路畅通来到了时穿mén前。

时穿赶紧一摆手,几名黑人nv仆立刻收起怀抱着的火枪,直接往屋子里钻……等那些大将冲入时穿宅院里面,看到的是满院的莺莺燕燕,以及遍地的尸体。

李彦抢步上mén跟前,垂下眼帘说:“想不到时兄家中遭劫……看来看来今晚海天楼的宴请,是去不成了。”

另一位大将马上醒悟过来,他贪婪的打量着时穿院中的nv孩。这些nv孩被时穿营养充足的娇养着,个个脸sè很红润,加上近水楼台先得月,各种化妆品由她们提前“试用”,于是,他们静静的站在那里,但整个院中都飘dàng着独特的香风,引得大将们深深的吸气……

第171章 飘荡的幽香

(免费阅读 .)第171章飘dàng的幽香

那位首先反应过来的大将,赶紧说:“见识了,时兄手脚真快,我早知道这些歹人耽误不了……兄弟们,别惊吓了xiǎo娘子们,赶紧帮着收拾院子,瞧这血泊,啊,xiǎo娘子们受惊了……。”

如梦初醒的“大将”们立刻行动起来,时穿笑眯眯的站在一边都chā不上手,他看了一眼献殷勤的大将,决定再烧上一把火:“今天全城戒严,海天楼不见得能营业,诸位就在我这里吃吧,我这里好酒好ròu管够……姑娘们,没事了,院里的活都jiāo给男人,你们生火烧饭,款待一下我的兄弟。”

黄娥眼珠转了转,马上回答:“家里还有几只jī,几只鹅,干脆我们烙几张饼子,做点烧jī烤鸭吃。”

豆腐西施跳了起来:“哎呀——我的豆腐店后院都打得这么热闹,前院店面千万别让人糟蹋了。”

时穿迎了上去安慰说:“不会的,那些歹人不是奔着你的豆腐店来的。”

豆腐西施凑近时穿,低声说:“呆子,我是不祥之人,你款待自家兄弟,我待在这里,恐怕他们都不敢放开心怀……你忙吧,我去看看我的豆腐店,今晚我就不打扰了。”

对于时穿这院子来说,烧jī烤鸭当然是最方便拿来待客的东西,而且这道菜肴能更好的展现姑娘们的厨艺……当大将地细心的收拾好院中尸骸时,厨房里已经飘出浓郁的香气,嗅着这股香味,想着姑娘们身上飘dàng的幽香,大将们干得更起劲了,他们甚至打来水,用布帛擦干了院中血迹,至于分出人手将尸体送到官府领赏……这活儿今天分配起来有点困难,往常这种讨好献媚的活儿,谁都抢着干,现在倒过来了,谁都不愿意离开。

当然,终究有几个倒霉蛋被支使出去,当院子焕然一新的时候,饭也做好了,满院飘dàng着馋人的浓香,时穿还殷勤地下到地窖里拿出一瓮酒,大约是“酒窖太黑”的原因,他在地下盘桓许久,等时穿重新回到院子的正屋,晚饭已经端上了,满桌子金黄sè的烧jī、烤鸭,让大将们直流口水。

餐桌子上还摆满了各种xiǎo点心,都是时穿按照现代糕点设计出来的,有jī蛋糕,有酥ròu饼,有果冻一样的甜点,还有核桃、腌制果仁等果盘,一群大将们没等坐上桌子,已经望着桌上点心垂涎yù滴,而李彦最干脆,他接过时穿手中的酒坛,第一句话的都是:“时大将,我尚未娶亲呢”

时穿从李彦手里重新夺过酒坛,重重地将酒坛放到桌上。这是一个三十斤的酒坛,桌子随之发出吱的一声。时穿旁若无人的敲掉了坛子的泥封,掀开泥封让坛中酒香飘dàng出来,自顾自说:“这么一会的工夫,想必各位相互jiāo流,已经知道我的经历,也知道了我院中这些xiǎo娘子的身世。

我不拦着各位,只是这群xiǎo娘子年龄太xiǎo,按我的意思是,她们最好满十六岁出嫁,所以,我可以给各位机会,大家先jiāo往着——至于结亲吗,等这些nv孩联系上父母再说。”

这年头没有广播电台,时穿为这些nv孩所做的事情,在场的没多少人知道详细,但身为赏金猎手,他们知道“桃huā观”案件,官府都为此出了榜文……那么,跟时穿在一起的一定是当初那群被拐nv孩。

拐子看中的,肯定个个都是美人。当大将们在收拾院落的时候,那群nv孩眨眼之间端上一桌sè香味俱全的大餐,这让大将们不免猜测:厨艺都这么出sè了,其他的本领是否也不错。

可惜那群nv孩端上饭之后,再也无踪影。倒是粉妆yù砌的xiǎo环娘,因为年龄xiǎo,无需顾忌男nv大防,蹭在时穿身边hún吃hún喝,她细声细气的跟时穿讲述歹徒入院的情景,以及院中nv子的反抗……当然,环娘叙说的故事多有隐瞒,比仆人用火枪迎击,被她说成用石块砸。

环娘的口齿伶俐让李彦一阵感慨,喝醉的李彦拍着时穿的肩膀直叹息:“可惜了,可惜兄弟年龄大了。”

这一通酒直喝到晚上,大将们的身份,可以让他们不受宵禁束缚,所以酒宴虽然在深夜结束也不怕,七倒八歪的大将醉意朦胧的告辞,并相约第二天汇聚于城mén下……当然,许多未婚大将虽然醉了,但心底已怀着最热切的心思盘算:今后,要常上时穿这里走动点。

送别大将后,时穿依旧原地站着,街头死寂一片,偶尔有几声孤单的锣响,隐隐约约的传来衙役的喊叫声。这时候,整座城市死寂一片,所有临街的院落都熄灭了灯火,仿佛生怕灯火会引来不测似的。在这样的黑暗中,唯有时穿身后还有点光亮,指引着回家的路。

稍后,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yīn冷,路上的画面一跳,四周变的亮堂起来,画面上人都在跑动着,但大家都是诡异地倒着走路,其中有时穿本人,也有大将们——这一切仿佛是情景回放,回放着白日的景象。

渐渐的,画面单调起来,头陀出现了,教徒出现了……头陀身边还出现一个人,指点着时穿的屋子,似乎在指认什么,接下来,有教徒上前敲mén,mén未开……

稍后,画面一跳,周围还是一片黑暗,路面上还是寂静无人,唯有时穿站在那里,嘴角噙着冷笑……

等时穿送别大将回院的时候,他自家院落里很安静,两名xiǎo黑仆学着父辈的模样盘坐在院心,膝盖上摆着连鞘的朴刀,正在酌着xiǎo酒,吃着酱ròu,一副悠闲的神态。

时穿安排完值夜的人,回到自己的屋子。推开屋mén,他发觉里面豆腐西施、黄娥、环娘都在,豆腐西施首先迎了上来,亲热的替时穿掸着身上的尘土,黄娥。赶紧给时穿倒水,询问:“我听到厮杀声已经平息很久,城中恢复秩序了吗?”

时穿回答:“大尹已经下令宵禁,明天开始闭城搜索残余歹徒,而我们明天将奉令下乡……我今年已经帮官府干完三件事,当年的差事任务已经完了,原本奉不奉命令,全凭自觉,但我想着,乡下的房子总要利用起来,不如你们明天派一组人手跟我下乡,咱们一起把乡间的工厂建立起来,顺便把崔庄的团练也组织起来,万一有事,至少我们有个逃跑的地方。”

时穿解释完,环娘一头扎进时穿怀里,叫嚷着:“哎呀,闭城了,明天做不成生意了,没钱进账,这可怎么好。”

旋即,环娘从时穿怀里蹦出来,皱着眉头说:“快打水,哥哥一身汗味,还有血腥气,快清洗了。”

豆腐西施赶紧出mén准备挑水:“我去,通知厨房一声,让他们赶紧打水。”

豆腐西施走后不久,黄娥见屋里都是自家人了,皱着眉头说:“这种húnluàn时刻,城里才最安全……罢了,我跟哥哥去乡下,哥哥不擅长与人打jiāo道,而我们去乡下建立作坊后,要招许多工匠做工,哥哥哪里知道怎么挑人,这活儿,还是我去吧。”

豆腐西施去厨房招呼一声,立刻重新跑回时穿的卧室,她听到后几句话,赶紧拉着时穿的手劝阻:“大郎,如此紧要关头,你抛下满屋子的xiǎo娘子,也抛下我,万一城中再有动luàn,你可叫我怎么活哦?”

黄娥没有理豆腐西施,她垂下眼帘汇报:“如今我们有一个绣坊,招了十多名媳fù子,制作扣子以及新式衣物,那作坊就在豆腐巷的巷尾。

除此之外,三位待嫁的姐姐招了三十余名男nv,开了煤饼坊,这店面还没有开好,但三五日过后,怎么也开张了。

还有东跨院的香皂香膏作坊,这作坊还顺带成产‘洗牙沙”如今哥哥又从外面进来了新的脂肪与液体蜡,可惜这项技术由于不能外传,光凭我们自家人手生产的话,要想保持往日供应量,至少要留一组人。

还有箱包坊、铁剪坊,虽然我们只是参股,但总得有人时常过去查账,这样加上其余作坊的事,我们至少还要留下两组人手,而哥哥在乡间的事务,一天两天完不了……呀,我想到了,干脆我们带三位待嫁娘到乡间,从那里出嫁,正好全心全意在乡间筹备嫁妆,哥哥看这办法如何?”

豆腐西施的建议被人忽略,她嗔怪的推了一把黄娥:“兵荒马luàn的,人都往城里跑,偏你们要去乡间……呀,大郎,你拎来新官服,这官服怎么是绿袍不是你惯常的缁衣……哟,你升官了。”

其实,时常刚进mén的时候,黄娥已经注意到时穿捧着的新官服,但对于这种事情,时穿不开口,她只好假装忽略,以便在男人开口夸耀的时候趁机多夸几句,现在豆腐西施把话题转到这方面,她上前翻动时常的新官身,叹了口气:“好是好,虽然是从九品,可惜是职务官……”

黄娥猛然惊醒:“大郎,这官职是你买来的吧?”

时穿指了指拿回来的赏金——剩下的部分,回答:“倒霉透了,大尹非让我买下这个官,害的我把大半赏金拿出去了,还欠着帐,这趟买卖亏本了。”

黄娥拿起时穿带回来的jiāo钞,一边清点着一边说:“不亏本,自来文贵武贱,从九品的文官,已经不错了,méng县尉现在跟你平级,你现在见了méng县尉只需要拱一拱手,称呼méng兄就可。

呀,即便是见了我爹也不怕,我爹从七品,但他当了十年官……哥哥,你去见我爹的时候,定要称呼我爹的表字‘和尘’……不妥不妥,luàn了辈分,哥哥还是称呼我爹为伯父吧。”

时穿抿着嘴想了想,无声的笑了起来。稍停,他转向豆腐西施:“李三娘,我这差事是公务,三娘如果觉得城里不安全,与我一起下乡如何?”

第172章 洗浴的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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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西施沉思片刻:“我还是待在城里吧,这几日地窖也停挖了,经过这次事我算知道了,如今各地兵荒马luàn的,若咱家有个好地窖,也不用站在地面硬抗了,你还是让徒弟继续挖窖吧……好了,事态平息了,我也该去豆腐店中看看有什么损失。”

豆腐西施摇着她的柳腰告辞,之后不久热汤水也送到了,环娘不知忧愁,兴奋的蹲在盆边玩水,时穿望了望黄娥,用目光示意,但黄娥无视了时常的暗示,她神态自若地取出一对臂钏佩戴上,然后用臂钏吊起了两支袖子,拿起máo巾催促时常赶紧脱衣,躺进木桶洗浴。

时穿稍稍犹豫了一下,猛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貌似在现代,日韩地区fùnv给男子擦背,也是平常事,而对于这一风俗,日韩人说,他们“衣冠唐制度,礼乐汉文章”。

也许在宋代,这样的洗浴过程,不是什么大问题,仅仅是风俗而已……时穿立刻不再犹豫,他坦然的解开衣服,跳进木桶里。

黄娥神sè如常的拿起féi皂涂抹着时穿全身,边抹边轻声细语的说:“哥哥,等咱们把顾二嫂的顾宅装修好,豆腐西施这处屋子就可以当作坊了——不居住,就当作坊使。这地方虽然居住不便,担当作坊却是绝好的地方。隔壁的墙一打开,姐姐们连街都不用上,直接可以做来活,且做活的地方跟居住学习的地方区别开,相互不影响……哥哥,不如我们回头把豆腐西施这院子长租下来,专做仆fù居住的屋子,更兼香胰子香膏作坊。

啊,如此一来,今后哥哥独自居于时宅正堂,姐妹们各自拥有自己的院落,会友待客都有自家田地。而我们,在城中有自己的居所、有几间铺子,在乡下有田产——这才是一个中产(中户)之家该有的气派。‘富’字怎么写的,‘家’下面‘一口田’,有家有田有人,这就是个‘富’。

哥哥现在有个九品官,虽然这官是买来的,但有了这个官身之后,见到知县与县尉,再无需低三下气,我们现在就是一个扬眉吐气的‘富’……今后的日子,黄娥想一想都觉得甜美。”

从相识到如今,黄娥从来不说废话,时穿此刻躺在温暖的水中,任黄娥柔嫩的xiǎo手在他身上,抹着香滑的féi皂(香胰子),他本想反驳一句:“你终究要回到父亲身边,今后这份日子虽然甜美,但恐怕你……”

然而,这话终究是说不出口。

自从桃huā观事件到如今,时穿想尽了办法,帮助被拐卖nv孩摆脱心理yīn影,然而,当黄娥住进他隔壁的日子,他总能在半夜但三更听到黄娥的尖叫。

黄娥是坚强的,虽然除了环娘,她在这群人当中年龄最xiǎo,但她处事一贯冷静,至少表面上从没有显lù出丝毫惊惧不安,她这种稳定情绪,加上她擅于处理琐事,擅长接待客人,使得她无形中成了所有xiǎo娘子的首领。

但,便是她这样表明情绪稳定的nv孩,夜里也尝尝被噩梦惊醒,其他nv子的心理恢复情况可想而知。如果再想一想最近歹徒的惊扰,那么黄娥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想找个人自言自语一番……在这个世界,除了时穿,她还能指望谁?

所以,时穿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能再刺jī黄娥了

黄娥仔细的涂抹了一遍féi皂,换上máo巾开始搓澡,并继续开始絮叨:“顾三娘卖了宅院,租她院子的那座笔墨店也做不下去了,不如让我打听一下,问他愿不愿意放弃续租权力,如果他不打算继续租,那我们可要想办法。

我听说这间笔墨店生意并不好,因为在侧巷,虽然是巷口,但很少有人特地拐进来采购些并不便宜的笔墨……哥哥,这间店铺你有什么打算,这点店铺虽然在豆腐巷,但豆腐巷本来就是十字街的斜巷。如此冷僻位置的店铺,除非买一些独一无二的商品,或者卖一些饮食,才好维持生意。

嗯,衣食住行,吃的东西从不怕位置偏僻,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比如豆腐西施这间豆腐店,生意就很红火。我们不做豆腐,做点别的什么,既不抢豆腐西施生意,也能挣两个xiǎo钱huāhuā……哥哥有什么打算?”

黄娥是带着甜蜜的微笑,用自言自语的口气说出这些话的,她并不在意时穿的反应,她只想手里róu搓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细细的搓洗着,时穿舒服地呻yín在她耳中是唯一的声音,是这世间最美妙的音乐,而环娘在一旁不停哼哼哈哈的打岔,更加给了她一种家的感觉,家,就应该这样,一个心爱的男人,加上一个随时闹腾的xiǎo孩。

黄娥脸上闪着幸福的光芒,她的微笑是如此闪烁,以至于让时穿不敢正视。

环娘只顾玩耍,她一边朝时穿身上撩着水,一边xiǎo大人似地皱着眉头说:“要搬去顾三娘的顾宅呀,好遗憾啊,这里有这么大的院子,既可以蹴鞠,也可以玩陀螺。那顾三娘的院子就不行了,她将整间院子分割成几处xiǎo院子,每处xiǎo院子都不够开阔。哥哥,以后我还可以来这院子玩耍吗?”

时穿轻轻捏捏环娘的鼻子,冲黄娥说:“咱家独一无二的商品——香膏香胰已经许给黄家店铺包销,段xiǎo飘那里计划做箱包配件,我们干脆卖箱包吧。十字街上的客人逛到此处,都大包xiǎo包的,买只箱子提上回家正好。

施衙内那里的捕鲸船给我们提供脂肪和蜡,而鲸鱼皮跟xiǎo牛皮质地差不多,甚至还比xiǎo牛皮柔软,还特别防水,干脆用这种皮料做箱包,等于给施衙内废物利用,咱还省钱了。

这几天我也观察了,大户人家的姑娘出mén上街,丫鬟都要随身带一个镜子,再大包xiǎo包的带上换洗首饰,梳头工具……干脆我们制作一些随身的xiǎo挎包,或者化妆包,这mén生意不仅独mén,且一定生意兴隆。”

黄娥更加起劲的搓着时穿:“啊啊,这样一来,咱乡下就要建一个煤饼坊,一间皮料场……如果香膏香胰做的量大的话,也要在乡下开作坊,哥哥在乡下只拿出十亩地来盖作坊恐怕不够,至少二十亩地吧。”

时穿mō着下巴回答:“这场动luàn过后,总有人要搬家卖田地吧,咱把它买下来,如果这些田地不靠近崔庄,我们就跟崔庄的人置换,二比一,三比一置换,不信他们不肯。”

黄娥听了,啪的一声,jī动地拍了一下时穿的xiōng膛,她那蘸了水的手拍击上去,声音格外脆亮,黄娥拍完才发现失手了,她一边惊慌的道歉,一边说:“娥娘也是太jī动了,如此一来,哥哥在城里的田产足够谋生了,乡下再有二三百亩地,也算一个上户了,加上承信郎的职位,今后也能安生过日子了。”

黄娥眼bō流转,望着时穿,一副xiōng有成竹的神情,时穿不知所以然,他坐在木桶里嘿嘿笑着:“你说的没错,这下子也能安生过日子了。”

环娘在一旁拍着xiǎo手,欢呼说:“哥哥终于肯定居下来了,太好了,从今往后我在海州城也有家了。”

按国人的心态,自己没有房产,总感觉居无定所,像无根的浮萍一般惶惶不安。时穿刚来的时候,似乎没有久住的打算,现在他开始买房子买田。黄娥不知道这种转变从哪里来,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与海公子有关,不过算了,反正这事对她有好处,懒得穷究。

第二天一早,十多名效用赶来招呼时穿,这十多名效用,基本上是时穿带领着,在东城区冲锋陷阵过的队伍,méng县尉那头也很知趣,派来协助的衙役是熟人——王xiǎo川。

如今王xiǎo川也算是正式的衙役了,他穿着衙役的黑衣,拿着一根红黑两sè的水火棍,带着乌帽,帽子上别了一根羽máo——这是正式的衙役服。

时穿换上了承信郎的九品绿衣,但他却没有扎上官方规定的yù带,腰上也没有别九品官的铜印绶——一般的宋人腰带上别这些零碎,需要用来压裙角,但时穿的服装经过了改制,隐蔽处增加了几个纽扣,所以他的官服很随身。而他的腰带也不是宋人常用的款式,又粗又宽的,采用的皮料不被宋人所知,但油黑发亮的,很是威武。

其实,这条腰带有点类似现代的拳王腰带,但它出现在官服上有点不伦不类,官服上向来是扎上又细又华丽的yù带……然而被这条腰带吸引的大将们扫一眼时穿的腰带后,马上不说话了。因为这腰带实在方便,腰带上设置了许多配件,可以用来挂刀剑,以及各种随身物品。

作为一名赏金猎手,哪个大将出mén不是大包xiǎo包的,有了这腰带,却可以将一些必需的xiǎo零碎携带在身上,毫不妨碍奔跑与搏杀。

六位姑娘,加上环娘决定随行,当她们乘上五辆马车,马车正准备开动的时候,施衙内匆匆忙忙的跑来,远远的招呼:“大郎,稍停一会,急事——褚姑娘被困在城外了”

第173章 出城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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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迎着施衙内,笑着打岔说:“还是衙内有手段,全海州城已经戒严了,没想到施衙内却能出入无忌。”

施衙内撇撇嘴,不屑地说:“戒严,那是针对庶民的。我一个衙内,自然谁都不敢挡……我跟你说,我前天回到大路上,本打算当天拜访你,可一时懒错过了。昨日我才出mén,便碰上这场灾祸——灾祸一起,我马上去了褚素珍家,得知褚素珍出mén访友,被关在城外,前后耽误两天了。

大郎这次去乡下,正好帮我访一访素珍姑娘……嗯,听说她是去了杜庄一个手帕jiāo的家里。我寻思着,她若是一直待在杜庄,庄子里怎么都会护得她周全,但万一走在路上遇到了sāoluàn,那就……”

时穿笑着打断衙内的话,问:“你姐夫那里,有消息了吗?”

这是明知故问,施衙内愣了一下,感jī的拱了拱手,急匆匆的回答:“事急矣大郎,我也知道这种事不应该瞎猜疑,即使真的发生了,那也要左遮右揽说不得,事涉一个姑娘的名声啊人不是说嘛,饿死事xiǎo失节事大……但是,大郎,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是狗屁。

我知道大郎你的脾xìng,我信你,大郎你一力挽救那么多nv子,绝不是多嘴多舌无慈悲心的人,这事jiāo给你了,你一定帮我把褚姑娘救回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褚姑娘能活着回来就行。”

施衙内一脸急切,拉着时穿的手直晃悠,时穿只好轻轻地地低头:“你放心,顺手的事情,我一定帮你找见素珍姑娘,只是素珍姑娘不同那些被拐的人,她的名气大,行为上更容不得一点瑕疵——这事我放在心里,你别四处说了。”

“当然当然,你肯答应,那我就放心了——你跟我姐夫是同类人,这世间没有你们做不到的事……哦,刚才说起我姐夫,他还没消息。我原先跟你说过,我父亲需要一份唐时的书画,去讨好蔡相公,如今四处动luàn,我父亲更要保住职位。

这事也是刻不容缓,那份书画你‘找’好了吗?还有,今年酿的新酒似乎也出坛了,按往年的惯例,分给与施家一部分如何,我施家按价折钱,定不会亏待你的。”

停了一下,施衙内解释说:“我父亲每年赠送同僚这四种lù酒,大家都习惯了,今年突然不送礼,人都以为我父亲突然出了什么事。好啊好啊,从来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万一他们起了邪心……这个时候,可少不了我父亲的支持。”

时穿点头:“我记得送给你几坛酒lù……太少了吗?好吧,其余的酒都储存在豆腐西施地窖里,我jiāo代一声,你自己去地窖搬。”

施衙内摇头:“如今我虽然可以在街上随便走,但却出不了城,你乡下的屋子大概也储存了足够的酒,如果不够数的话,各样有一百坛,可行,我派几个家丁随你去,你直接从乡下送往无为军……啊,要是书画也在这里,大郎也带上,直接从乡下输送到我父亲那里,还方便点。”

这才对头。施衙内这是担心时穿人手不够,变着法子输送自家人手帮忙,但他跟褚素珍的关系人尽皆知,所以他不能打着救援褚素珍的名义,那会使人误会褚素珍曾失陷于盗匪,进而影响褚素珍的清白……时穿连忙点头答应:“没问题,我乡下储存的酒足够,你所需要的那幅字画也在乡下。”

施衙内就手揪过一个人:“这是我家里派来的兄弟,二十一郎,就比我xiǎo七八月,我让他带二十名家丁去,人手不够的话,你在附近找几个庄丁帮忙,我父亲那里,一定少不了赏赐。”

哦,施衙内是十一郎,这厮是二十一郎,却只比衙内xiǎo七个月,他父亲肯真能生啊

这是一个很羞涩的大男孩,相比施衙内的豪爽,这男孩显得很青涩——虽然他很健壮,看起来很能打的样子,但总是畏缩的躲在人身后,被施衙内揪出来,仿佛受了莫大的惊恐,低着头只看脚尖。

耽搁了这么久,说了许多闲话,时穿也有点着急了,他催促说:“好了,如今四郊已经luàn了?别耽误,我们立刻动身,我城里的这群姑娘,拜托你照顾一下。”

施衙内拱手:“没问题你在城外,我在城里,城外的事情一切拜托给你,城里的事情,你一切放心,我这里人手足够。”

“既然你人手足够,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把家中黑童仆都带走,nv人全留给你。”

“嘻嘻,我姐夫那群黑nv仆吗?我知道她们的本事,知道该怎么用她们,你放心,明天我就搬来豆腐巷坐镇,绝亏待不了你家的xiǎo娘子。”

时穿自然不再客气,又召唤了六名家丁,加上四名xiǎo黑奴随行……这下子,光他自己就带足了十个人随行的还有十几名大将,二十一名施氏家丁,这队伍已经超出了县衙的全部武装力量,带着这样的大队,时穿紧着往城mén口跑。

城mén口处,王xiǎo川拿出官府给的公文,让守城士兵查看,一边随口问:“听说城外四乡luàn了,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其实王xiǎo川问这句话都是多余的,紧闭的城mén外,不断传来拍打声,被堵在城外的老百姓,不停的呼唤士兵打开城mén,以便让他们入城避难。呼喊声中,有认识守城士卒的,直接喊着士兵的xiǎo名,叙说着双方认识的经过,以及彼此的亲属关系,理直气壮的要求开mén。

也有财大气粗的,直接斥骂士兵,威胁士兵不开mén,他就怎么怎么样……当然,最终是软语恳求的多。

总之,城外嘈杂一片,整个城méndòng都回dàng着嗡嗡的声音,仿佛一千万个蜜蜂在飞舞。

守城官查验完王xiǎo川的文书,在一片嗡嗡声中递还文书,皱着眉头有气无力的回答:“别处我不知道,光我这座城mén昨夜已见识了无数份告急文书投向县衙州衙,现如今,不仅咱们这个海州的,连邻近州的都有教匪作luàn——唉,真个是天下大luàn。”

这就是基层武装薄弱造成的弊病,虽然宋代基层依靠乡规民约管理,节省了行政开支,但万一有事,那就是群龙无首,缺乏应对措施。遇上个果断的大尹,比如张叔夜,还能知道立刻分遣大将出击四乡,这要是遇到个完全的书生,恐怕只会坐在衙mén瑟瑟发抖,听任事态进一步扩大。

王xiǎo川xiǎo心地叠起文书放入怀里,城mén吏在嘱咐一句xiǎo心点,他先将mén开一个缝,然后将刀枪探出去luàn挥。时穿有点不忍,提醒:“轻点,戳伤人怎么办?”

城mén吏继续在城mén缝狂舞刀剑,头也不回的回答:“大将,你可不知,如果这时有人趁机闯mén,万一里头隐藏着歹徒高手,咱海州一城的百姓可就完了……我说,甄别歹徒是老爷们的事,咱xiǎo官xiǎo吏,为了自己的妻xiǎo都警醒点,别让人趁机挤进来。”

mén外传来几声惨叫,城mén吏收回刀,瞥了一眼刀上的血渍,满意的点点头:“这下子,没人敢luàn挤了吧,伙计们,开个xiǎo缝钻出去。”

几个守mén士卒不敢耽误,立刻挤出去,探出刀枪一阵挥舞,等他们bī退了mén口拥堵的人,王xiǎo川赶紧拱手:“大郎先请,你身材高大、长相凶狠,你出去了,他们一定不敢向前挤。”

城mén吏摇头晃脑的说:“正该大郎先出去,我跟你说,原本我只想打开xiǎomén放你们出去,因为你们队伍中有马车,所以开了大mén,大郎,我担着泼天的干系,你可不要害我。”

多大点事,唯恐哥不答应……时穿不以为然的推开了堵mén的士兵,拔刀出鞘,而后轻松地提着明晃晃的刀挤出mén缝。

mén外人山人海,多数是携带大包xiǎo包逃亡的百姓。

此处城mén如此,想必其他城mén情况也差不多。

时穿站在mén口,扫视了一眼大家,回应他的都是畏缩的目光。时穿提起嗓子,大喊:“各乡的百姓们,大尹人有令:派遣衙役及效用、勇敢,前往各乡恢复秩序,诸位乡亲让一让,我等出mén,是帮助你们恢复家乡秩序的。”

随着时穿的话音,不停的有效用持刀拿枪的涌出mén来,周围的百姓见此,情绪稍稍稳定。时穿继续喊:“各位乡亲,城里居住可不容易啊,物价极贵谋生也难,如今官府打算恢复各乡秩序,相信我们的,不妨尾随我们回去。

乡亲们,如今眼看快夏收了,各位扔下家中即将成熟的稻谷,怎么放心?不如都散了吧,各自回家,官府即将派人前往各县,决不让歹人四处猖獗。”

城mén打开了半扇,时穿携带的马车开始往外出,在此期间,其余几座城mén都发生了不大不xiǎo的拥挤事件,一直待在城头巡逻的张叔夜亲眼目睹了时穿安抚百姓,立刻派人去其他城mén如法炮制,不久,各个城mén的sāoluàn平息,聚集在城mén口的百姓尾随着效用的队伍,踏上了回家的路,而张叔夜也记下了“时穿”这个名字……

第174章 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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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动luànbō及附近七个州,事后张叔夜上奏朝廷,解释这次突发事件,奏章里说:“阿弥陀佛教,淮南谓之‘二襘子’,两浙谓之‘牟尼教(即摩尼教)’,江东谓之‘四果’,江西谓之‘金刚禅’,福建谓之‘明教’、‘揭谛斋’之类。名号不一,尤以明教之号为盛(明代改名白莲教)……

至有秀才、吏人、军兵亦相传习。其神号曰‘明使’,又有ròu佛、骨佛、血佛、老爷、祖师、老掌柜、少掌柜、掌教元帅、先锋等呼号。其教徒白衣乌帽,衣绣莲huā为号,所在成社……

其伪经妖像,至于刻版流布,或言传自佛教净土宗释慧远(净土宗宗师),亦有声称来自大食牟尼(bō斯摩尼教),然不过出于乡野村夫之手,与佛教大食全无干系,其文理不通粗鄙难言之处不堪枚举……

其教经内容多为:‘阿弥陀佛(弥勒)降世,光明将战胜黑暗(以上内容多出自陆游的奏章,此处借用)’等例……”

张叔夜进而要求各地官府,对这一“伪神信仰”加以严惩,“多张晓示,限期自首,限满悬赏搜捕,焚毁版印,且流放传写刊印‘阿弥陀佛’妖妄者”。

朝廷当即同意了张叔夜的奏章,与此同时,邻近的通州水军、涟水军开始调动,协助官府镇压附近的邪教教徒。

不过这样一来,大江北岸的军队都被牵制住了,楚州叛luàn的高老爷见目的达到,立刻利用这个缓冲期,大张旗鼓的在楚州建立政权实施武装割据——高老爷这一行为表明,他唆使别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发动“农民起义”,可不是想彻底消灭权贵阶层对百姓的欺压,他是想让自己成为新权贵,由自己亲自欺压农民。

……

当日,所有出城的大将队伍中,唯独时穿这支队伍最为庞大。

宋代大将出战,身边一般要带上两三名助手,而时穿光自己就带了三十多人,加上同行效用各自带领的随从,使得这支队伍的人马接近九十人——这相当于六个都的兵力。

而效用本身蕴含的杀伤力,绝不能用通常的武装力量衡量——这些效用从xiǎo就是喜欢打架闹事,拿上官府一份执法许可后,就盼着能合法的打架斗殴。

他们求战的yù望强烈,遇敌从不退缩……当然,这些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上阵前,是一定要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的。仅仅就装备水平这一项,普通的军中“统制”官,是根本不能与这些jīng力旺盛的富家子相比的。

宋代兵制,十个都的士兵为一个指挥,由一名指挥使加以指挥,指挥使属于武将中最低品级,它还算不上官员,而时穿却是绿袍的“从九品官”,因此时穿出城mén后,那些逃难的流民也不再指望冲进城里,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标转向时穿。于是,眨眼间,跟在时穿身后的队伍超过千人,浩浩dàngdàng的,以至于中午时分,时穿回首眺望,只觉得地平线尽处都是尾随的灾民。

中午歇宿的村落,已经属于时穿负责的治安区域了,衙役王xiǎo川跑前跑后,唤齐了本村的乡老。

乡老恭敬地拱手介绍说:“昨日城中luàn起的时候,敝村中也有几个路过的头陀口喊‘阿弥陀佛’,四处纵火为luàn,不过此处邻近海州城,村中约有三千人居住。”

乡老当中的最长者迎着太阳呲开了他的黄板牙,悠然的说:“本村有三姓人组成,我们村中能打的壮汉有五六百人……”

这话就足够了,乡老没有jiāo代那几名闹事头陀的下场,大约是被埋入农田里做féi田粉。对此,时穿也不深究,他望了一下王xiǎo川,示意有话快说。王xiǎo川晃了晃手中的官府文书:“大尹要求全海州各乡速速把团练兴盛起来,你们村既然人多,就组建三个都的团练吧。大尹准许你们推举一名指挥,你们自己先cào办着,回头将指挥的名姓报到县上,县里无有不肯。”

刚才说话的那名长者,顿了顿拐杖:“汉子,我刚才说我们村能打的有五六百号人,你只与我们三个都的团练指标,三个都,四十五人够干什么,既然大尹许了一个指挥,不如我们就建一个指挥的团练吧。”

王xiǎo川稚嫩,遇到这样的事措手不及,时穿赶紧chā嘴解围:“官府组建团练是有指标的,给你们村的指标就是三个都,外加一个指挥,其他的事情,官府管不着。”

老者听懂了时穿的意思,咧开豁牙嘴笑了,招手命令几名子侄:“好好伺候官差,不可怠慢了。”

看到老者有动身返回的意思,时穿赶紧呼喊一声:“老丈,杜庄在哪里?”

老者眯缝起眼,回答:“再向前走两个村落就是杜庄,听说杜庄昨日也luàn了一下,不过杜庄人口比我们还多,那里闹事的歹徒比我们还少,想必这会儿也平息了。”

时穿回身与王xiǎo川商量:“再赶几步路,我们在杜庄休息。”

王xiǎo川有点为难:“杜庄的路要向西走,那里属于厚丘镇的管辖范围。”

时穿瞪着王xiǎo川不说话,他一瞪眼,王xiǎo川就有点发máo,赶紧改口:“即然这样,顺路拐一下也不妨事。”

一旁的老者听到了,chā嘴说:“我们村中有几人在杜庄有亲戚,早想着去杜庄探望一下,看看杜庄是否平静下来,嚯,都乡里乡亲,他们若有事,咱不能闲看着。承信郎既然有心,我这里可以派人带路。”

时穿也不客气,他回身吩咐:“给大家分发武器,准备转往杜庄。”

老者望着时穿的队伍,笑眯眯劝说:“承信郎还随身带着nv眷啊,四处兵荒马luàn的,如果承信郎放心,不妨将nv眷留在敝村中,再留下两三人照顾,自己轻身前往杜庄更方便,大郎放心,我们村定会保护好xiǎo娘子们,等大郎完事后再来接家眷不迟。”

时穿拱手:“老丈想得周到。”

老丈眯着眼睛回答:“我听清楚了,大郎此去是为援助杜庄,但杜庄却不是大郎的管辖范围。嘿嘿,那杜庄好歹也是我们邻居,敝村不少姑娘嫁在那里,大郎肯为杜庄费心,我等怎敢不尽力?”

“那好,就这么定了——解下拉车的驴子骡子,车上的人都下来,我们轻装前进。环娘,那两个xiǎo黑厮你熟悉,让他们听你指派,护好姐姐们……你们两个xiǎo子,我料这次没什么危险,但万一有事,准许你们动用手铳。”

时穿最后两句话是用阿拉伯语对两位xiǎo黑厮说的,那两个xiǎo黑人重重一点头,时穿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领先骑马冲出了这座村落。同行的大将们彼此望了一眼,虽然明知道时穿这是干sī活……可是,大将们都是些讲义气的汉子,这年头谁没个sī活呐,今日我帮了他,今后也能巴望着他帮我不是吗?嗯,且跟上去吧。

大将们是准许配马的,分到时穿这一组的人手,除了大将李彦不在,其余的人都是跟随时穿闯过东城的人——李彦那厮因为表现突出,已经获得单独带领另一队大将的资格。这些人想起时穿从不会令跟随的人吃亏,倒也没有犹豫,纷纷骑上战马尾随试穿狂奔起来。施衙内派来的家丁没有马匹,但他们跑得也不慢……

队伍路上休息了两次,晃过一片疏林,远远望见一座茶舍,茶舍mén前的杆子上高挑的幌子,在阳光下懒洋洋的飘扬着。

时穿稍稍停了一下马蹄,他之所以注意到这处茶舍,是因为茶舍前聚集了二三百人——这些人不是农夫,虽然他们的服装杂七杂八,但他们的手上都有东西,不是木棍就是叉子、锄头。

虽然周围不太平,但两三百人个个手上拿武器,就让人觉得纳闷了。

时穿愣了一下,正在盘算是不是过去打听一下,对面的人群突然发觉时穿身上的承信郎官服,且时穿身后烟尘滚滚,似乎有大队人马跟随,这些人毫不犹豫,轰的一声四散逃开。

不过,约有一百余人还坚持未走,时穿正在打量对方,后面一位大将赶上来了,他边打量着茶舍周围的人边说:“不是教匪,教匪喜欢穿白衣带乌帽绣莲huā,这群人里头,没有一个穿素白的衣服,怕是乡间不稳,无赖们啸聚在一起趁火打劫。”

顿了一下,那位大将建议:“承信郎,咱们正事要紧,别为这群无赖耽误时间,只驱散了他们,如何?”

正在这时,施衙内那位本家兄弟二十一郎也骑马赶到了,他眺望片刻,猛然喊了起来,并惊恐地指着茶舍边一辆打烂的马车嚷嚷:“那是我们家的马车,我认得车上的标记。”

施家的马车怎么会到了城外?

这会儿,有谁会乘坐施家的马车——答案只有一个:褚素珍姑娘。

时穿怒吼一声:“格杀勿论”

随行的大将们愣了一下,但时穿马上又用两种语言重复下达了同样命令,尾随他的印度仆人以及黑仆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紧接着,醒悟过来的施氏家丁吐口而出:“是褚姑娘,受困的是褚姑娘。”

随行的大将一愣:“海州第一才nv褚素珍?”

时穿yīn沉着脸:“闭嘴,这个名字不能提。”

第175章 一片血腥

大将们猛然醒悟——褚素珍是什么,海州女明星,是海州所有青年男子仰望的偶像,如今她被一群趁火打劫的无赖侮辱……大将们齐齐发出如野兽受伤般的吼叫,不等时穿再催促,他们赤红着眼睛,冲了上去。

大将是什么,赏金猎手也。他们是与罪犯打交道,并能战而胜之的人。

时穿一路疾行,能跟上来的大将都是战马优良、马术精湛的精锐骑兵,四条腿的战马追杀两条腿的盗匪,武装到牙齿的“大将”攻击身穿布衣手持农具的盗匪……胜负还用猜测吗?

为了褚姑娘的名声,这群盗匪确实应当一个不留。

时穿一直骑在马上,眼看着这场没有悬念的屠杀继续着——大将们的战斗风格很狂放,他们狂嘶呐喊、怪叫长啸,自动的组成猎杀组合,一部分人驱马在盗匪周边来回奔驰,受到恐吓的盗匪来不及辨认方向,不知不觉按照大将们的驱逐,走向了屠杀陷阱。而主管撞阵的屠手则挥舞大刀大斧,每一次冲阵都带起一片血腥……

围在茶舍门口的盗匪已经跑光了,时穿举止缓慢的下了战马,而后用同样缓慢的动作,一步步走向茶舍门口,他轻轻的推开门——虽然他推门的动作很轻,但生涩的门轴却依然发出沉重的吱吱声。因为门后面堆满了大桌案,这些桌案紧紧顶着门,却没能让时穿的动作有丝毫变形。

当门被推成60度左右时,从门里飞出来几柄刀剑,但这并没有妨碍时穿脚步,他毫不停顿的走进茶舍。

这间茶舍是大宋朝最平常的茶馆,它设立在路边,专供旅客休息。茶舍内除了一间大厅,还有几间供休息的客房,以及一个烧水间。如今,大多数客房房门已经打坏,唯有一间客房紧闭着门,但那扇大门上留着刀砍斧凿的痕迹,门板已被掏了个大窟窿,门栓已经露出……时穿再晚到一会,估计歹徒们就会破门而入。

茶舍内被翻得乱糟糟的,有几具男性的尸体倒落在茶舍中,看装束打扮似乎是茶舍原来的老板。除了这几具男性尸体外,还有几名赤的女子,她们有的神智痴呆,坐在那里不管不顾,有的则躲在桌子下面哀哭,恨不得有什么东西能遮挡住她们。

茶舍一张桌子上堆满了女子的衣服,衣服当中还有金银头饰的闪光,地面上散落了一些铜板,以及大量的碎瓷片。

时穿的目光从几名女子身上扫过,他轻轻的松了口气,把目光转到茶舍中几名男子身上。

十余名男子衣衫不整,如今他们手上拿什么的都有,既有刀剑,桌子板凳,还有拿算盘、拿砚台、拿扫帚……甚至还有一位手里只捏着一个茶碗。

时穿将目光凝集在唯一手持刀剑的两个人身上,那两个人手有点哆嗦,摆出一个旗鼓,但姿势已经走形了,指着时穿的刀剑不停的颤抖,总是偏移目标。

时穿轻轻摇摇头:“杀人的手,不应该抖成这样子。你们的心肠还不够硬,不配做个暴徒。哦,大约你们也是临时起意……可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话音刚落,时穿动了。他的动作让歹徒明白,心硬如铁的大将,平常是怎么履行本职工作的。

时穿一动,他的身影便不再是慢腾腾的,只一晃眼的工夫,茶舍内诡异地同时出现六七个时穿,每一个时穿都快速的擦过一位歹徒身旁,那掠动的影像快的,让人感觉不到时穿的移动,仿佛他本来就在他们身边。

同一时间,十余名歹徒同时倒下,每个人都是相同的伤势:喉咙破碎,胯下遭到重击。

其实,倒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毙命,身体上下同时传来的疼痛让他们蜷着身子,但他们喊叫不出来,他们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但却因为喉咙破碎而无法喘息。

只那么一眨眼工夫,茶舍内恢复平静,只余下歹徒的垂死喘息和地上几位女人的弱弱哭泣。稍倾,时穿神色如常的拔出腰刀,摆了个漂亮的姿势,这个姿势刚刚做出,茶舍大门被轰然撞开,三名浑身是血大将冲了进来,高声喊叫:“褚姑娘,褚姑娘,你没事吧。”

喊完这句话,施氏家丁也开始鱼贯冲入。施二十一郎领先,他看了看茶舍内的情景,脱口而出:“长卿哥哥,你手脚真快,我就知道有你出手,一切没问题。”

那扇门上有大洞的房间内,传出褚姑娘试探的声音:“门外是谁?”

时穿赶紧收起刀,当然,也收起他摆的姿势,随口喊了一嗓子:“我乃时长卿,褚姑娘没事吧。”

门内顿时拖着哭腔回答:“时兄,你再晚来一会……”

紧接着是嚎啕大哭。

跟来的都是男人,不好进去照料,大将们急的抓耳挠腮,门内褚素珍哭了一会,收住哭声问:“长卿,给我打一盆水来。”

大将们如梦方醒,争先恐后的吆喝:“赶紧,把房子收拾收拾,别让褚姑娘出来见到腌臜物。”

门开了个小缝,水盆毛巾递进去,门内传来褚素珍的问话:“时兄带胭脂了吗?”

大将们满头黑线,一个大男人谁会随身携带娘们的玩意……啊,时穿坦然的从怀里掏出胭脂以及雪花膏,顺着门缝递进去,回身跟惊诧的大将们解释:“都我家作坊出产的。”

理解,这小子身边围着十好几名女人,随时随地身上携带一些女人的化妆品……理解。

过了一会,屋里又问:“有绫罗吗?”

大将们一起望着时穿,后者不负众望的从怀中摸出一块青色的绫罗,顺着门缝递了进去,等时穿回身,大将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就知道,这又是你家作坊的新产品。”

时穿很不好意思:“这个,我家作坊不生产。”

一名大将打断时穿的话:“别解释,你自家出去,顺便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就行。”

众大将一起点头:“没错,把这个献殷勤的机会交给我们,我们就原谅你了。”

时穿背起手,指了指屋里留的受辱女人,几名大将异口同声喊:“快取我的鞍袋来,那里有换洗衣服,给这几位小娘子披上。”

稍停,又几位大将舔着脸,冲门里说:“褚姑娘,你还需要换洗衣物吗?”

一群没义气的家伙

时穿背起手走出了茶舍,茶舍外的战斗已基本结束,三十名匪徒投降,还有五六位大将以及施氏家丁四处追逐着东躲西藏的歹徒们,他们用战马把这些人撞翻在地,用马蹄来回的践踏着他们的身体……

时穿冲自己的家仆打了个手势,那些家仆立刻分散开来,围成一个圆圈,围住了投降的歹徒,时穿转过身去,对施氏家丁头目轻声说:“哦,褚姑娘的名声……”

家丁立刻明悟,他唤过来几名同伴低声吩咐几句,那群家丁马上冲入歹徒群中,揪出六七名歹徒,一边叫骂着,一边随意找些烂借口辱骂着歹徒,等他们殴打歹徒几拳后,仿佛依然无法控制住怒气,便飞快的从腰间摸出匕首,而后快速的在对方喉咙上一抹……

施氏家丁戏演得不错,等所有的歹徒都踏上不归路,他们还没有觉察这里斩尽杀绝的心思,只是满口的讨饶,根本兴不起拼死一搏的心思。

等褚素珍姑娘头戴着用来遮挡面部的绫罗走出茶舍的时候,三十余名投降的歹徒已经变成尸体,时穿正背着手,监督施氏家丁们打扫战场。他故意装作没看到褚姑娘,谁知褚姑娘真是……很傻很天真,似乎觉得这样上马车有点慢待了救命恩人,褚姑娘特意走上前去冲时穿背影福了一礼,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时穿叹了一口气……瞒不过去了,本想褚姑娘能什么话也不说,悄悄溜上马车,而后时穿把她往崔庄一送,让后者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崔庄呆上几天,等事情消停了再出现,但褚素珍热情答谢了诸位大将,还特意来感谢时穿……让一群莽夫保密,那根本是妄想,他们参与拯救褚姑娘的事迹,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荣耀。喝两盅酒后,肯定拿出来炫一番,尤其是他们确确实实得到了褚素珍的感谢。

时穿正在哀叹褚素珍待人全不设防的天真,她的女使哭哭凄凄交代事情的经过:

褚素珍是去杜庄做客的,听到城中乱起来的消息,她挂念城中的老母,不顾杜庄女伴的挽留,连夜往城里赶路,准备回城照料自己的母亲,走到半路上,发觉左右有不怀好意的人尾随,迫不得已,褚素珍只好躲入茶舍。

没想到施家马车的华丽引起了歹徒的贪欲,知道驾车的是女人之后,歹徒越聚越多,挨到中午歹徒耐不住性子开始冲击茶舍,意图拦阻的茶舍老板被杀后,歹徒无所顾忌,开始抢劫茶舍内躲避的旅客……幸好褚素珍机灵,抢先躲入茶舍的烧水间,并紧紧地顶上门,这才拖延到了时穿等人的赶来。

可是,褚姑在这场动荡中未受丝毫侵害,有谁相信呐?满地都是受辱的妇女,虽然大将们可以替褚素珍作证,但这种涉及名声的事情,闲人们总是宁愿从最坏处猜测的……

第176章 未知心事属他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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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时穿已经无力阻止事态的发展,他有气无力的听着nv使诉说,旁边一群大将没心没肺的不时发出啧啧声,不时为情节的跌宕起伏而感慨,时穿则很无语的转身,懒懒地吩咐为褚素珍准备车马。

褚素珍来时乘坐的马车已经损毁,但有一群大将在,这点xiǎo活儿不是什么问题,这群大男人听到仆人为难的表述后,立刻争恐后的在褚姑娘面前展示自己的孔武有力。

马车剩下的车架被七手八脚的拆个干净,大将们利用残余材料快手快脚做出一个敞篷车轿。

大家前后左右簇拥着褚素珍调头,因为走得匆忙,又因为体恤褚素珍不想让她看到那些尸体,大将们连首级都不要了——还有什么能比讨好褚姑娘更珍贵?

当然,那些同被侮辱的平民姑娘,时穿等人也顾不上了——为了姑娘们的名声,他们对那些姑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留下任何档案笔录,那才是最好的帮助……

走了不久,时穿等赶上一队难民队伍,那些难民也是返家的,时穿见队伍里马车不少,随手揪住一辆长的像样的马车,凶横的问:“姓啥?叫啥?家里几亩地几头牛,几间房子几口人……”

那难民被问愣了,嚅嗫的回答:“xiǎo民姓郑……”

时穿截断对方的回答,问:“此去何方?”

那难民看着时穿的绿袍官服,xiǎo心地回答:“xiǎo民这是向东去,xiǎo民家在朐山盐场附近,村子名叫丁村,xiǎo民是村中上户,家里……”

时穿再次截断对方的话,证明他对自己的提问根本不想知道答案。“郑员外,马车不错”,时穿赞赏说。

郑员外咧嘴一笑,这笑容里却没有丝毫骄傲,反而像哭:“大人,xiǎo民家里并不富裕,这辆马车还是先祖留下的……”

“别跟我哭穷,上户啊,我才是一个中户”

郑员外一下子觉得亲切了许多,赶忙拉关系:“大人家中也是务农的……”

时穿咳嗽一声:“朐山盐场……不是外人,本官受命组织五乡团练,自东城外都梁村开始,至朐山盐场地界为止,共三十一个自然村落、聚落,丁村正好归我管——郑员外,你的马车不错”

郑员外见到时穿两次提起马车,哭丧着脸做最后努力:“大人,车中还有xiǎo民的两个姑娘,大的不过……”

时穿再也不耐烦兜圈子:“顺路,我去崔庄安置,借你的马车一用,你车里的nv儿无须换车,我就给车上塞个人,车到了崔庄我的人就下来。”

郑员外很苦恼:“大人,去崔庄,不顺路啊?”

时穿陡地瞪起眼睛:“怎么不顺路,四处盗匪luàn窜,本官准备坐镇崔庄,派人四处剿杀匪徒,顺便编练团练……兵荒马luàn的,本官好心邀你去崔庄暂住,等平定了四境再走,你还说不顺路?”

纳粮肩辇式车轿上的褚素珍听到时穿兜了半天圈子,忍不住chā嘴:“老丈休怪,大郎……”

“闭嘴——”,时穿脱口而出,想想这话又太严厉,赶紧放低的嗓mén,柔声说:“这事让我出面。”

褚素珍这一chā嘴,郑员外马上明白时穿是替nv人借马车,立刻放软了身段:“也对,四处luàn糟糟的,难得大人关切,肯……”

郑员外看了一眼褚素珍,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这nv人,衣服的衣料很不错,怎么破了很多口子,啊,坐的车轿未免不伦不类……郑员外识字不多,一辈子没出过远mén,他感觉到那里不妥却说不出究竟,倒是马车上探出郑妈头,chā嘴说:“叨扰大人了,托大人的福,我们就在崔庄歇宿几天。咦,那姑娘可是坐着不方便,请上车上来,这车子空得很,恰好有地方安置哪位姑娘。”

时穿一歪嘴,并凶横的瞪着大将,想上前献殷勤的大将看到时穿一副想发火的模样,赶紧缩着脖子躲一边,两位黑童上前,搀扶褚素珍坐上马车,时穿催马走到左侧轿帘位置,而后让施二十一郎前去右侧,这才挥手继续前行。

郑员外的马车确实不顺路,时穿要先去东城外都梁村汇合自己留在那里的家眷,而后再转西南方向前往崔庄,而郑员外是从西向东横向走的。不过,郑员外转念一想,马上想开了,他一个xiǎo地主,如今能与地主武装头目拉上关系,哪怕绕点路也值啊。

郑员外赶紧轰走马车夫,亲自坐车辕上挥鞭赶着骡子,让车子走的尽量平稳。而马车上,几位nv子彼此介绍一番,惊魂初定的褚素珍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撩起车帘,对车左的时穿轻声说:“长卿,前几日我举行双鬟礼,做了一首诗,诗云:‘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你觉得怎样?”

褚素珍这首诗谈的是心中对未来夫婿的要求:一个才貌双全,有如东晋萧衍一样的男子。而“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意思是等到将来夫唱fù随时,一年到头有如怀抱中秋团圆之月,把自己写的许多诗篇jiāo与丈夫共同欣赏。

不懂得欣赏诗词的时穿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咧开嘴说:“得了吧,我觉得你做诗的本领,也就是吹出来的。记得当初你在桃huā观的时候,第一句诗说的什么?”

褚素珍有点恼羞成怒:“我那首诗没有做完,你便在荷huā院里打的人哇哇叫——傻子,你知道我那首诗写的是什么吗?‘萧萧江上素樱chūn,做nòng许多愁。半竿落日,两行新雁,一叶扁舟。

惜chūn长怕君先去,直待醉时休。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后日……眉头’

这首词怎么就不好了呢,傻子,你说说,说不出个道理来,我今天与你没完。”

时穿咧开嘴,乐的见牙不见眼。好啊,褚素珍还有力气争论,说明这妞的心理恢复状况比黄娥还牛叉:“才nv,诗文要应景对不对——三月三啊,你坐在桃huā林里,第一句话是说樱huā——萧萧江上素樱chūn,这句词不如改成‘萧萧江上碧桃chūn”岂不更好?”

“桃huā是红的”,褚素珍恼怒的狠狠摔下车帘。但马上,她又忍不住撩起窗帘抱怨说:“你这人怎么如此无情趣,我刚刚受了惊,你就不能讨好讨好我吗?”

时穿的目光落在褚素珍撩起车帘的手上,那双手已经恢复了血sè,白净修长,手上的ròu窝窝让时穿有啃一口的冲动,他不禁想:这双手大约提不动一壶水吧——但它却提得起“làng漫”。

褚素珍不等时穿回答,两眼闪亮继续说:“我躲避在茶舍的时候,在板壁上看到一首词,大约是单身旅行的fù人写的,词写得真不错耶——”

时穿彻底无语了:危急关头,眼见得濒于死地,这褚素珍不关心生死,不关心mén外歹徒的咆哮,也不去想脱难之后的名声受损,她只关心眼前一首诗词的文句……然而,这样心思单纯的nv子,真是忍不住勾起男人保护的yù望啊。

褚素珍目光mí离,曼声yín唱起来:“鬓云松,眉叶聚。一阕离歌,不为行人驻。

檀板停时君看取。数尺鲛绡,果是梨huā雨。鹭飞遥,天尺五。

凤阁鸾坡,看即飞腾去。今夜长亭临别处。断梗飞云,尽是伤情绪。”

褚素珍这首词虽然是冲时穿yín唱的,但围在车轿附近的大将顿时luàn了次序,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往车轿跟前挤,啊,海州第一才nv开始谈诗了,对这一群大将谈诗,这段经历回头对那些读书人说起来,还不把他们羡慕死——这时候如果大将有尾巴,都要拿出来猛烈的摇动。哦,一脸狗血的表情不仅仅是大将,世代农夫出身的郑员外,以及马车上极为农家nv,都是彻底陶醉的表情。

宋人的心思真是单纯啊,无论年纪与老幼,他们简简单单的爱诗词作者,简简单单的追捧诗词名句,活像一个现代追捧偶像的青chūn少年

“哦,单身旅行的fù人?这年头,fù人也敢单身旅行?”时穿不解风情的问。

在一旁的大将们忍无可忍了,超级偶像刚才一展歌喉,你不高声尖叫也罢了,居然说话老是跑题……果然是常hún现代论坛的,máo病不浅啊……sè心造就豹子胆,虽然时穿平常一瞪眼tǐng让人恐惧的,但这时大将们恨不得上前踩他两脚,他们七嘴八舌的说:“时承信,不懂一边去……褚姑娘,你接着唱。”

时穿挠了挠头,他脑袋上顶着一顶官帽,这顶官帽盖住了他那短短的头发。因为头发不太长,帽子无法固定,时穿便让人在帽子两边缝了两根带子,很滑稽的用这根带子系住官帽,结果,此时的他像一只戴了帽子的猴子,这一搔头,官帽顿时歪到一边,但时穿毫不在意,他冷笑着说:“哥虽然不懂诗词,但哥懂的东西比你多。”

嘟囔完,时穿拨马准备让开车左的位置,有几位大将看到时穿的动作,已经拉开架势准备向这里挤了,褚素珍却又唤住了时穿:“我听衙内说,长卿也是擅长绘画的,奴家也曾绘过几幅画,可是技法总不得当,回头奴家要在崔庄住一阵子,左右闲着无事,长卿可愿指点我一下?”

第177章 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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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名大将已顺着时穿留下的缝隙挤了过来,他一边用马身子把时穿往外扛,一边献媚的说:“承信郎果然是忘记了前情往事,连fù人能不能单身旅行也问个不停。

这是什么时代?丰亨豫大(即丰盛、亨通、安乐、阔气的意思)的皇宋。天下经商的有男有nv,nv子身为商贾奔bō于路,常见的事,连这也要询问一下?

哦,我忘了大郎家里也有店铺,难道你在城中没见过nv商贩?啊,对你,你家好几个iǎ娘子都经商呐……

去去去,褚姑娘,别理他,承信郎就一根木头,你接着唱,那首iǎ词果然如姑娘所说的那样,绝美。”

其实大宋依旧是诗的王朝,词在宋代相当于畅销iǎ说以及流行金曲的地位,虽然人人喜爱,但人人也知道它不是“主旋律”——嗯,这个词当时的说法是:“文章正道”。

那位大将挤开了一个口子,触犯众怒的时穿顿时被前仆后继的大将们挤到一边去了,他胯下的战马不服气的鼻子直喷气。

郁闷的时穿躲在一边,拍着马脖子自言自语:“伙计,连累你一起被鄙视了。这年头,不会两句iǎ词,出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嗯,你说,我要不要剽窃几首词?”

战马上下甩了甩头,时穿一咧嘴,自个乐了:“没错啊,剽窃、抄袭算什么本事,唯有创造才能征服人心。”

马车里的褚素珍惋惜地看着时穿被挤到一边,她本想出声挽留,但周围献殷勤的大将实在太多,你一句我一句,跟褚素珍讨论着流行金曲,这是褚素珍最感兴趣的话题,一晃眼,她已经顾不上寻找时穿了。

马车进入崔庄后,时穿直接吆喝把马车赶往崔iǎ清的院落——褚姑娘外出遭遇匪徒袭击,多少会妨碍姑娘家的清白,这种情况下,时穿出面招待就有点不合适了,而崔iǎ清也算是海州城一位不大不iǎ的名人,由昔日的“妙泰”招待海州城第一才nv,不大不iǎ正合适。

时穿站在崔iǎ清的院口,向崔iǎ清的nv使低声介绍完情况。

那头,褚素珍下了马车,她好奇的围着院口那块巨大的假山石转了一圈,询问:“长卿,这就是你搬出来的吗?我听说你用这块石头恐吓了锦鼠……嘻嘻,你真是怜香惜yù啊。”

时穿忽然觉得褚素珍这句话充满了浓厚的醋味,他mōmō脑袋,把歪了的帽子整理一下,讪笑回答:“这个,一时忙,忘了搬回去。”

如今褚素珍说啥,对于大将们来说那就是圣旨,听出褚素珍话里意味的人,心头发酸沉默不语,而没心没肺的则跟着起哄:“承信郎果然好力气,我等过去只听过传言,今儿可算开眼了,长见识。”

不一会,崔iǎ清迎了出来,她伸手搀扶褚素珍,低声说了句:“可苦了你”

这话说完,不等褚素珍掉眼泪,不等大将们上前献殷勤,崔iǎ清赶忙搀着褚素珍往院里走,临进时只来得及向时穿丢了个眼接下来,崔iǎ清的贴身nv使立刻横身挡在院口,阻止了蠢蠢yù动的大将。

在内的崔iǎ清冲时穿福了一礼:“大郎先去安顿同伴吧,我一个nv子不好招待诸位,恶了(得罪了)。”

这会轮到大将们讪讪然,等到垂头丧气的大将移开视线,崔iǎ清眼bō流转,冲厅内使了个眼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时穿轻轻点点头——大关上了。

内,褚素珍稍稍停步,望着昔日的妙泰惊讶的问:“妙……iǎ清姐姐,我竟不知道你与长卿是邻居,这是多会的事儿?”

妙泰二十五六岁,褚素珍今年也就十六岁,就双方的心理成熟程度来说,妙泰显然更见多识广,她别有意味的望了一眼褚素珍,赶紧解释自己刚才的iǎ动作:“你不知道吗,时长卿那座宅院是海公子赠送的,而我这座宅院,则是昔日家父让海公子替我置办的。”

褚素珍笑的很干涩:“真是巧了。”

“可不是巧了”,崔iǎ清言笑盈盈:“原本我一个nv户,虽然‘bī嫁’一事被时长卿用暴力手段解决了,但村里头几户人家依然蠢蠢yù动,幸好长卿及时搬过来了,这才压制住他们。

你不知道吧,大郎的管家原是随海公子走南闯北的穆顺,此人随着海公子赤手空拳闯下偌大家业,打理起农庄只是举轻若重而已。

我怕受庄中人欺凌,所以将庄里的事物都jiā给穆管家打理,因这个缘故,所以与长卿走得近了点……素珍妹妹,今晚打算用什么诗词歌赋,哦或者弹琴、点茶手段,招待时长卿?”

褚素珍坦然回答:“我今日在茶舍里被bī入绝境,猛然之间有了许多感悟,总算是理解了黄娥她们在桃uā观的绝望,以及她们之后对时长卿的绝对依恋,啊,当见到时长卿的时候,陡然间,我的全身都放松了,那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按现在医学观念,褚素珍是因为过度紧张造成肾上腺素分泌旺盛,陡然间放松下来,这是一种……高的感觉,而且是绝对的高由心情的紧张极点陡降到松弛极点的高那是一种刹那间生死地狱至天堂极乐的昏眩感。当然,宋代没有这个词,现代则不准说这个敏感词,所以褚素珍描述不出那种感觉。

想了半天,海州第一才nv褚素珍寻找到合适的字眼:“大郎……果然令人心安,光是看到他的背影,就让我一下子觉得心灵安宁,姐姐今晚要宴请他,那我就亲自下厨,调两个iǎ菜。”

稍停,褚素珍呀了一声:“我忘了,路上我曾借人马车,不如把那家人也请过来,谢一谢他家人的援手。”

崔iǎ清一点褚素珍的额头:“你呀,总改不了自己的软心肠。”

崔iǎ清院外,众位大将正在目瞪口呆,时穿则尴尬的招呼郑员外:“员外,隔壁就是我家院子,请这边走……”

猛然间,崔iǎ清的nv使冲出外,众大将齐齐松了口气,眼巴巴望着那位nv使,谁知那nv使冲时穿福了一礼,轻声说:“大郎,我家庄主有请郑家妹子,以及郑伯母入院休息。”

“哦——”大将们齐声发出遗憾的声响,时穿回身招呼:“别嗷嗷嗷的,注意点官体,走,去我家院子喝酒——哼哼,我家的酒,平常你们想喝都喝不到,今日便宜你们了,酒我管够——郑员外,同去同去。”

郑员外咳嗽一声:“教头,iǎ民身材单薄,跟大将们拼酒,iǎ民可折腾不起,不如教头给个恩典,让iǎ民随家人住下如何?”

时穿哈哈一笑:“你会后悔的”

时穿说的是简单,郑员外不知究竟,但他住了几天后,才从乡人的闲谈中获知,时园酿造的果那是高级官员之间送礼的高级礼品,有钱买不到,级别不够享受不了……啊,曾经有一餐绝世美酒放在郑员外面前,可是他没珍惜,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上天给郑员外一次机会,时穿还不见得给啊

傍晚时分,安顿好大将们的时穿按崔iǎ清的约请悄悄溜过去……咳咳,他觉得自己是不为人知的溜去了隔壁,可是崔庄的村落并不大,这么iǎ的村子住进十几名目光灼灼的赏金猎人,哈,整个村子,连蚂蚁搬个家都瞒不了那些闲的无聊的大将们……

月夜下,崔iǎ清正在自家后uā园的凉亭等待时穿,凉亭不远处是那口通向地窟的水井,凉亭上,崔iǎ清一桌一琴一壶酒……咳咳,还有活è生香的她自己,旁边是郑家那队姐妹——郑夫人与郑员外倒是不在场,他俩见过崔iǎ清之后,知道时穿是那位海州城著名的收养拐卖nv孩的时大傻,立刻全放心了,哦,至少他们对时穿的守比对自家麦子收成要放心。

这老俩口不放心自家麦子,讨要了几名护送者之后,丢下两位nv儿在崔庄暂住,自己带着家丁与时穿赞助的护送者,连夜向自家赶路,那两位十五六岁的nv儿,他们真的一点不担心。

yīn历六月的天气有点闷热,虽然设宴的地方是在亭子里,但时穿还是热得淌汗,偏这个时候还要吃热酒,只让时穿吃的、满身的汗水在脚下流成河。

几个凉盘撤下后,nv使端过来几盘凉菜,褚素珍接过盘子,恭恭敬敬的呈献给时穿:“大郎,救援之恩,奴奴感jī不尽,奴家亲手调了几份凉菜,愿请哥哥品尝。”

这话说的,很暧昧。亭子里新来的两位姑娘受不了这股亲热的语气,赶紧垂下眼帘只看脚尖——这两名姑娘中,大的叫瑞芯,iǎ的叫瑞秋。一听这名字就是乡下土财主起的名字,不过这两位nv子长得很端正,虽然是逃难途中,衣服及发角一点不呈现出良好的家教。

崔iǎ清这时正坐在时穿身边,她一手拿着轻罗iǎ扇替时穿赶着流萤蚊虫,一手摇着酒壶替时穿烫酒,听了褚素珍的话,她咯的一声笑了,ā话说:“总是妹妹一片心意,大郎,赶紧谢了。”

这话说的,更暧昧了。似乎,他们这对狗男nv的的关系,更加令人猜想了……两位郑姑娘面红耳赤,!!

第178章 美女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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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褚素珍听了崔姑娘的话,不知怎么,心情一阵子烦闷,她低下头来浅浅吸了口气以掩饰自己的心情,一直注意她的时穿赶忙起身,接过褚素珍手里的菜盘子连声谢了对方。

双方彼此一阵客套之后重新坐下,崔xiǎo清立刻温柔的端起酒壶,轻巧的给时穿斟满杯子。

时穿则伸过筷子,轻轻夹了一筷子褚素珍亲手调的凉拌菠菜,但他尝过一口后却微微皱了皱眉头,马上又若无其事的把筷子伸向另一盘莼菜……

当然,他又轻轻皱了一下眉,张嘴夸奖说:“褚姑娘好手艺,这两盘菜我包圆了。”

崔xiǎo清手中的扇子停了一下,她眉máo扬起,瞥了一眼褚素珍做的那两盘菜,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褚素珍在厨房摆nòng的时候她明明就在旁边,那两盘菜是什么滋味她心中有数。

不过……崔xiǎo清低下头来,继续给时穿摇着扇子,还拿起帕子柔声说:“别急,看你吃的浑身是汗。”

新来的郑氏瑞芯与瑞秋姑娘坐在那里有点拘谨,等褚素珍回座之后,她们才敢举筷子,可她们刚把筷子举起来,崔xiǎo清发觉时穿端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赶紧温柔地端起酒壶给时穿满上。面对崔xiǎo清的温柔,两位瑞姑娘只好尴尬的举着筷子,等待时穿继续。

但时穿似乎不想继续,他喝完酒,举着筷子犹豫半天落不下去,崔xiǎo清连忙解围,她柔声说:“再喝一盅,你家的山楂酒酸酸甜甜,甚是中吃。”

崔xiǎo清这话说得婉转,但习惯婉转的古人都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了,褚素珍明白自己做的菜出了问题,两位瑞姑娘低头一笑,赶忙把筷子伸向了别的盘子,褚素珍则面红耳赤,嚅嗫的说:“若是菜不中吃,大郎就……”

这话一说,已经由不得时穿犹豫了,他伸手再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大口咀嚼,连声说:“谁说不中吃,好着哪。”

说完,时穿举起酒杯,猛猛的灌了一口,崔xiǎo清立刻举起酒壶给时穿斟满,稍后,她mō了mō酒壶,大声吩咐:“重新换水来,酒已经不烫了。”

崔xiǎo清倒酒的手很稳,酒盅就在时穿面前,那双倒酒的手温润如yù,指甲光洁整齐,指肚丰腴光滑,有着美丽的弧度,而腕部却纤纤秀秀,玲珑可爱……时穿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红酥手,黄藤酒,满园chūnsè……”

才说了几句,时穿猛然醒悟,他赶紧刹住话头,但崔xiǎo清脸上已飞出一丝红晕,瑞芯瑞秋抬起眼来,满是崇拜的望着时穿——原来,在座的全是诗人啊,好崇拜啊

褚素珍神情振奋,两眼闪亮的催促:“好词啊好词——长卿,你接着说,接着说。”

时穿挠挠脑mén,他这个动作又把帽子碰歪了。崔xiǎo清看时穿态度有点尴尬,赶紧打岔:“在这园子里还带什么帽子,长卿觉得不方便的话,不如把它解下来,嘻嘻,看你把这官帽戴得,实在是……嘻嘻”

褚素珍又感觉一阵烦闷涌上来,但马上她又穷追不舍的问:“长卿,下面的句子呐?什么……怎么会忘了呢?呀,我跟伯涛议论过长卿兄的来历,看长卿兄那双不劳动的手,想必以前也是钟鼎yù食的。嗯,刚才起首两句词很有味道,长卿接着,把它续下来。”

时穿摊开双手:“我真忘了。”

褚素珍四处望了望,兴趣盎然的继续说:“那么长卿兄现在就想……今日夜sè如画,我弹琴,帮助长卿兄思考,快拿琴来。”

时穿哀叹:“坑爹啊,别说弹琴了,你就是弹棉huā,我也想不起来啊这种诗句,是我能续上的吗?”

褚素珍并不管的时穿的哀叹,她招呼自己的nv使送上早准备好的瑶琴……当琴声响起的时候,院内一片哀鸿,院外却喝彩连连。围在崔xiǎo清院mén口的大将们眼里全是星星,齐声赞叹:“不愧是海州第一才nv啊,这琴棋书画上面,没的说,海州城独一份”

琴声下,时穿抓耳挠腮——他不是想不出来,那首词他记得,但却不敢说出来。

夜sè如画,萤火虫飘来飘去,给草坪增加了一丝朦胧sè彩,两名农家nv眨巴着眼睛,满脸期待,褚素珍衣裾飘飘,宛若画中人,而崔xiǎo清看时穿抓耳挠腮的样子,几次想开口岔开话题。却又yù言又止……男人都好面子,聪明的nv人,知道怎样不让男人难堪,崔xiǎo清就是这样的nv人。

终于,终于时穿长出一口气,双手一摊,开始耍无赖:“我脑中现在只剩一团浆糊,只觉得眼前一切,真让人心中宁静,哪里想得出什么词句?”

褚素珍的手指从琴上划过,满脸欣喜:“真的,你也觉得现在心情宁静,我还以为就我这么感觉……但是,越是心情宁静,岂不越是灵思泉涌……啊,我续了几句,我念给你听——”

褚素珍念完,时穿仰头喝完杯中酒,郁闷的说:“褚姑娘,你的才华仿佛天空中月亮,在你面前,我实在自惭形秽。”

褚素珍听了这话,嘴角才浮出一丝得意,但马上情绪低落下来,低声说:“nv儿家的,要才华有什么用。”

同座的两位农家nv,此刻已把崇拜的目光转向了褚素珍——这才是大家闺秀,这才是书香mén第,这才是万众敬仰。

mén外大将的欢呼声加重了渲染,在褚素珍耀眼的才华面前,两位农家nv无法睁开眼睛。

琴声中,崔xiǎo清轻轻举起酒壶,重新给时穿斟满酒,并低声说:“大郎待我的情谊,嘻,我记下了,回头你把诗签悄悄送来,我一定不让别人看。”

似乎,崔xiǎo清以为时穿的诗词是称赞她;似乎,崔xiǎo清以为时穿绝对有完整的诗句,只是不愿让别人看到而已……当然,崔xiǎo清的误会也是有道理的——作为一名男子,写诗夸奖一位nv子,除非这男子成了那nv人的丈夫,那才被人称赞为“闺阁之乐”,否则,那就是毁人名誉。

刚才时穿坚持不把词句说完,留下一个断章,纯粹是为了保全她崔xiǎo清的名声,这让崔xiǎo清更加感jī莫名。

祸事了,xiǎo清姑娘以为那是情诗了,我怎么这么悲催。我简直成了一头长颈鹿,上吊都死不了。

褚素珍续的词句,当然比不上陆游的原词有味。陆游原词那是酝酿了十几年的郁闷,这才倾泻而出,而褚素珍一位十六岁的xiǎo姑娘,一派天真,哪里有陆游的那种饱含深情。这种区别,等词写好了,褚素珍也回味过来——啊,原来这首词是称赞崔xiǎo清姑娘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褚素珍心中觉得微微一痛,她手按到琴弦上,琴音发出咯棱一声,这声响立刻提醒了褚素珍,她捋了捋鬓发,恢复了仪态,平静的问:“长卿兄,我弹得琴怎么样,你还想听什么曲子?”

时穿哑着嗓mén回答:“哥就一俗人,啊,你还不如胡luàn来个《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没听说过……嗯,听这名字肯定是种壮怀jī烈的曲子,这种曲子也没多少,长卿大概说的是《淮yīn平楚》吧?也是,楚汉争雄,淮yīn为最后一战,《十面埋伏》这个名字更贴切点……但这个曲子过于jī烈,体力稍弱的人弹不下来的,奴家也没这个本事,长卿,换一个曲目如何?”

崔xiǎo清一声轻笑,建议:“如此月夜如此凉,长卿,此刻大家都一派宁静,似乎更适合清雅一点的曲子,来个《chūn江huā月夜》,或者《临江仙》,如何?”

时穿的回答更粗鲁了:“啥《临江仙》的,哥不懂……嗯,哥觉得曲子要热闹点,吹吹打打的,听着喜庆。”

两名农家nv眼中lù出笑意,褚素珍猛的一拍琴,让琴发出一声怪叫:“大郎说什么,当我是沿街卖艺的吗?”

月光下,一位梳双环髻的xiǎonv孩薄怒轻嗔,啊,虽然她是海州第一才nv,但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初中生。时穿想扮粗鲁把刚才的词句掩饰过去,但也不敢真煞风景,他赶紧解释:“哥已经酒喝上头了,这月下饮酒,对酒当歌的,不禁觉得豪情万丈,觉得非铁板铜琵琶这样的乐曲,那才够味。

褚姑娘不要发怒,我正有一首歌适合——你听:‘沧海一声笑,两岸làng滔滔……”

月光下,时穿扯着嗓子唱起这首沧海曲,起初是为了敷衍,为了安抚发怒的xiǎonv孩,唱着唱着,时穿不觉悲从中来,心中暗想:“我再也回不去了,那海公子笑眯眯的,把我当成他的时空锚标固定在这个时代,如今,无论我怎么努力,也再见不到我的亲人、见不到我的朋友,我空有一身本事,只能在这个时代折腾下去了。”

想到这里,时穿的嗓音沙哑起来,他泪流满面。

不知什么时候,褚素珍的琴音跟了上来,她弹着琴给时穿的歌唱配音,第一遍的时候,她弹奏的还生涩,时穿唱第二遍时,褚素珍的琴声已经跟上来了,等时穿唱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的嗓音沙哑起来,而褚素珍的琴音变得高亢而娴熟。

雅这首《沧海曲》本身就是模仿古曲那种阳chūn白雪的味道谱写的,琴音中充满一尘不染的孤傲。让才经大难的褚素珍弹奏起来,配合海州第一凶人时穿的嗓音,真个是……

第179章 争风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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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之下,这琴音听的人两肋生风,只想站起来,舞之蹈之。

庄园外传来一片应和声,那是大将们荒腔走板的嗓音。于是,xiǎoxiǎo的村庄整夜都飘dàng着这首歌,唱着唱着,那一群宋人终究把这首歌演绎成充满宋代本土味道的宋曲。

第二天,满庄游dàng的大将还在哼唱着这首曲子,他们的嗓音已经沙哑,也因此这首歌更充满一种沧桑的味道,翠园内,褚素珍听着大将哼唱这首歌,满脸的得意:“终于把他bī出来了,崔姐姐,我就说嘛,像他那样的人还有装粗鲁,谁信?”

崔xiǎo清敷衍:“是呀是呀……这个,其实他有时候蛮粗鲁的,你见过我屋mén口的巨型huā石了吗?你没见他跟那群无赖子打jiāo道的经过,真是要多粗鲁有多粗鲁。”

“英气”,褚素珍纠正说:“那不是粗鲁,是英气。”

崔xiǎo清笑着敷衍:“你说啥,就是啥……人呐,只要看顺眼了,粗鲁也能成为英气。”

“不对”,褚素珍抿着嘴chún想了想,果断的补充说:“装的他昨天说要听壮怀jī烈的曲子,他是怎么说的——想听‘铁板铜琵琶’的曲子。这句话是评价苏学士词句的,原话是:

东坡在yù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nv孩儿,执红牙笏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崔姐姐,你知道这里说的那幕士是谁——现在的‘开府仪同三司’、殿帅高俅。高俅评价苏学士的话,一个粗汉怎么会知道?知道柳词、苏词风格区别的人,会是个粗汉吗?”

崔xiǎo清咳了一下,捏了捏袖中的绢帕,那张绢帕上写了完整的“红酥手”一词,是今早时穿悄悄派人送来的,这首词让崔xiǎo清心里寡寡的,她不知道原词不仅仅是对美丽的赞美,它竟然是这样凄楚——“红酥手,黄縢酒,满城chūnsè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chūn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huā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词中,眷恋相思之情和无尽的追悔悲怨jiāo织,衬托出词人极度孤寂冷清的心境。情切切,恨绵绵,千言万语,无限惆怅。凝成一句“莫,莫,莫”。这三字如同几声闷鼓,连连敲打在人心上。是悲叹,更是叩问

黯然者,唯别而已矣

一别一世界,从此活在各自的天堂。

不错啊,时穿身边一群nv孩,他但凡有半点踏错,那群nv孩的名声全毁了。在这种敏感环境下,俩人一时的出轨,可不是“错,错,错”——所以他“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时穿不是粗汉,绝不是。

可在这种处境下,他必须扮演一个讲义气、守信用、脾气暴躁的粗汉,才能杜绝他人的闲话,而我,只能将他的形象维持下去,等待有那么一天云开雾散,峰回路转的到来。才能挽救“别离”的命运。

这大约就是他写这首词的寓意吧

这是一个嘱托,这是一个约定,我必须完成它。崔xiǎo清黯然的想着。

“时长卿嘛,我现在犹记得桃huā观那遍地鲜血,一个文弱书生,能做到这些吗?褚妹妹,你抬头看看我院子mén口的巨型huā石,当初,我就站在这里,眼看着他像拎xiǎo孩一样,把那块huā石拎出了mén口,全海州的无赖子此后纷纷回避他,你说,这样的人是书生吗?”

崔xiǎo清的话里回避了时穿对文学的造诣,她这么一说,褚素珍倒是被绕晕了,虽然méng哥马利、巴顿不见得没有文学才能,丘吉尔还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但褚素珍不认识他们仨,而按当时的评话xiǎo说描述,武人都应该是粗鲁不文的——既然时穿有这么一把子力气,那么按xiǎo说中的观念,他就应当大字不识。

“也是啊”,褚素珍回忆说:“我隐约听说他写的字很丑……不对,说这话的人同时还说,时长卿画画得非常不错,没准他就是失踪的名家时光。”

崔xiǎo清见话越说越对不上缝,赶紧打岔:“呀,我听说时长卿今天一早出mén了,他要在几天内把四周团练组织起来……这么早就出mén,也不知吃了早饭没有?”

一向的热心肠褚素珍立刻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啊,我记得他还带着几位姑娘呐,这厮,这么早上路了,那些姑娘也不知安置好了没,四处兵荒马luàn的……走,我们去安慰一下那群姑娘。”

崔xiǎo清张了张嘴,她本想说“论保安严密来说,四处没有比得上崔庄的,我们崔庄早早下手,已经组织好了团练”,但转念一想,她嘴角擎着微笑,随着褚素珍走向时穿的宅院……

如此悠闲的时光又过了两三日,这两三日以来,时穿四处出击,领着大将们随王xiǎo川四处宣抚,并以崔庄为中心,开始编练附近村落的团练组织,每日的白天他都很繁忙,只有傍晚的时候,偶尔有空来崔xiǎo清院子坐一坐,几人一起吃顿晚饭,谈一谈风huā雪月。

忽一日,夜宴的时候谈到周围的局势已经平息,光是崔庄已经编练出了二百名团练……崔xiǎo清摇着轻罗xiǎo扇问:“我听说你除了团练,还招募三五百流民,并拿出十亩地来准备盖新作坊,噫嘻,我可是庄中的首户,郎君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只管言语一声。”

时穿刷拉一声展开扇子——如今他也学会了拿折扇当道具,所以他故作风雅的摇着折扇,回答:“这次,随我们安抚队伍前进的流民有上千人,许多人已经错过了夏收,即使现在回乡去,也难熬日子——均输法、青苗法、免役法、方田均税法、农田水利法、保甲法、保马法……他们从哪里找钱支付这些税法?

嗯,恰好我作坊准备扩大,正需要大量的劳力,便就随手招募一些廉价人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这叫做双赢,只可惜,哥手里的土地太少。”

崔xiǎo清把头低了低,马上又说:“我手中有六十亩土地闲着,那片土地恰好被方家、余家的田地隔开,孤零零的连不成片,大郎没有地盘开工厂,不如把这六十亩土地拿去。”

时穿一拍膝盖:“你说的那六十亩土地我知道……太好了,这六十亩土地,不知道你要折算成现银,还是入股作坊呢?”

崔xiǎo清轻轻一笑,摇着xiǎo扇回答:“海公子的手段我曾见识了,大郎是海公子重视的人,想必手段更加了得,再说,咱俩……嗯,不知大郎能否给奴家一个机会,让我入股你的作坊。”

“这样啊——崔姐姐说的有道理”,旁边的褚素珍绝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赶紧chā话:“我看这几天忙前忙后的,打点家务事的都由尾随你来的六位xiǎo娘子做主,啊,你新开的生意,该是赚nv人钱的吧?我手头恰好还有些零huā钱,不如让我也凑一股吧。”

时穿很爽快:“难得你们如此信任我,好吧,我虽然不缺资金,但人多好帮忙,我来者不拒。”

正说着,村外响起一声牛角号,这声牛角号在夜晚格外嘹亮——这是团练们规定的报警声。时穿立刻跳起来,侧耳倾听了片刻,纳闷的问:“这兵荒马luàn的夜晚,也有人赶夜路?”

崔xiǎo清缓缓起身,不慌不忙的冲号角声响起的地方望去,一旁作陪的两位郑氏农家nv神sè茫然,褚素珍依旧坐在椅子上,神态自如:“崔庄有时长卿在这里,该不会有匪徒胆敢觊觎吧——号角声传来的地方,大约是崔庄哨位?。”

时穿点点头:“我在村落四周搭建了四处木楼,派人轮流守夜,刚才吹号那个方向,应该是由城里来的人……几位姑娘安坐,我过去看看。”

不一会,时穿重新返回,带来了急急火火的施衙内,这施衙内一见褚素珍,咋咋呼呼的要上前问候,崔xiǎo清一挥团扇,扇子从施衙内鼻尖掠过:“站着——行,就这个距离”

稍作停顿,崔xiǎo清既像表白又向解释地说:“时长卿与我们相处三日,仍是守礼君子,从不会与人单独见面,见面也不会凑到人跟前,施衙内,你可不要莽撞。”

衙内停住了脚步,他望了望草亭上摆的四张凳子。其中,两张凳子挨得很近,旁边还放着烫酒的xiǎo瓮。

施衙内眼睛眨巴眨巴,发觉如今这亭子上只空着两张凳子,而没坐凳子的唯有崔xiǎo清与时穿两人……顿时,衙内一身轻松。他目光紧盯着褚素珍,嘴里仍不忘随口调侃:“保持距离?好啊好啊,我看某人与某人的距离,可并不远啊?”

一向以来,崔xiǎo清的座位总是紧靠着时穿,她为时穿布菜、斟酒、递máo巾、擦汗、弹琴、唱歌……,简直把时穿伺候到了牙齿,可大家都习惯的这种宴请——崔xiǎo清是主人,不是吗?主人对客人殷勤点……一向善意待人的褚素珍,以及农家nv郑氏,并不觉得另类,现在,这疮疤被心宽体胖的施衙内揭开了。

第180章 将黑锅往自己头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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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xiǎo清脸一红,她轻巧的收起扇子,稍稍把身子挪开了点,时穿倒没表现出太多尴尬,他脚一拨拉,将一张空凳子踢给施衙内,等施衙内坐好之后,却顾不上继续跟时穿较真,他紧张地上下打量褚素珍。

褚素珍面对衙内灼灼的目光,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这个细微动作让衙内一阵愧疚,察觉自己冒犯了素珍姑娘,他赶紧拍拍xiōng膛,转而对时穿欣慰地说:“我就知道,把事情jiāo托给时兄,一定稳当。”

褚素珍站起身来,冲衙内盈盈一拜:“多谢十一郎挂念,幸亏十一郎派人救援,否则,素珍我……也许不在人世了。”

衙内一惊,褚素珍称呼他“十一郎”,这个称呼……似乎太见外了,他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焦急的吼着:“怎么回事……不对,大郎,你做事好不爽利,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怎么让褚姑娘……濒临死地?遭遇危险?”

褚素珍福了一礼,chā话:“不关大郎的事,是我不xiǎo心路途遇匪,幸亏大郎赶到的及时……”

时穿赶紧冲施衙内使眼sè:“过去的事不谈了,这两位是郑姓瑞芯、瑞秋姑娘,褚姑娘的马车损毁后,是她们挤了一挤,拿自家马车给褚姑娘乘坐。”

施衙内赶紧起身,一本正经的向两位姑娘鞠躬:“不知道郑伯父在哪里,我好过去拜谢。”

两位农家nv没有回答,崔xiǎo清赶忙解围:“如今道路不安宁,郑伯父伯母自己先回家安顿去了,留下两位姐妹暂居在我这里,说是等他们安顿好了家,再过来接两位瑞姑娘回乡,这几天,两位瑞姑娘随着大郎的nv孩每日学习,倒也没闲着。”

稍停,崔xiǎo清悄悄把烫酒的壶传给褚素珍,示意后者给衙内添酒——这是让褚素珍用具体行动表示对衙内的感谢。

褚素珍接过烫酒工具时,心中微微有点刺痛。仅仅给施衙内吗?为啥崔xiǎo清刚才霸着给时穿烫酒的机会,此刻却不愿为衙内烫酒?

可是,考虑到施衙内对自己的关切,褚素珍默默的坐下,开始向娴熟的添加热水,烫起了新酒。

一番纷扰后,众人重新落座,施衙内左右东张西望一番后,马上又问:“我进庄的时候没见到我的家丁,难道他们已经被打发走了吗?”

时穿回答:“不错,你的家丁已经出发了,随身携带你要的酒,以及那幅‘古画’。”

“这就好”,施衙内举起酒杯嗅了嗅,尝了一口,立刻夸奖说:“我现在知道,你至少有一项本领比我姐夫出sè——今年新酿的酒。比我姐夫往年酿的要好,味道奇特不说,喝起来真是回味无穷。”

时穿举起杯子,跟施衙内碰了一下,感谢对方的恭维:“啊,巧fù难为无米之炊,我呀,只不过是手头器具比你姐夫齐全,但如果没有你姐夫设计的那些酿造器械,恐怕酿不出这么好的酒——为了建造那座蒸馏釜,你姐夫可是huā了三年时间。”

衙内一饮而尽:“这说明我姐夫有眼光,连送东西都选对了人。哦,我现在,啊,父亲需要的酒送出去了,书画也送出了,就等父亲的结果了。

你知道么,高老爷叛luàn之前,海州知县听到风声,提前卸任,跑路了,等高老爷正式举起之后,邻近州县官员跑了一大半。

如今通州有个钤辖的空缺,我父亲准备去蔡相公那里寻寻路子,看看能不能调动——如果父亲调任通州,那通州水军可是把持长江口的啊……”

时穿马上识趣的补上一句:“那条江可是通向大海的。”

施衙内与时心领神会,相顾而笑,看俩人狼狈为jiān的模样,就差掏出黄纸,彼此结拜了。

褚素珍眨巴眨巴眼,给施衙内添上一杯酒,诧异的问:“你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谜?”

崔xiǎo清轻摇xiǎo扇,含笑不语。她年龄比褚素珍大,父亲也曾是一任县官,这里面的名堂多少清楚一点……可既然施衙内与时穿都不愿明说,她何必做那个恶人?

旁边的两位农家nv,其家中也就是一个土财主,以前未曾接触过像衙内这样的官宦子弟,听到衙内毫无顾忌的在这里谈论买官,她们已经惊心动魄了,此刻听到褚素珍犹问个不停,她们赶紧把眼睛垂下,只盯着脚尖前的三寸地盘。

对于褚素珍的问话,施衙内过去是有问必答的,但现在的问题,牵扯面太广,所以他哼哼唧唧有点不想明说,气的褚素珍跳上前来,狠狠的拧一把:“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施衙内哀求的望向时穿,时穿迫不得已,只能将黑锅往自己头上扣:“官家喜欢书画,也喜欢制作赝品,我刚好有那么一点xiǎo技巧,衙内便让我帮忙,制作了一幅假画……”

话从开头说,那故事就长了,时穿在讲述时特意将旁枝末节用浓重笔墨描述,结果褚素珍马上注意到时穿也善于仿制赝品,她顿时两眼发亮,打断时穿的叙说:“当今官家特意在宫中设置金石局,仿制古代yù器,你也擅长这个吗……对了,你也算我的朋友了,我的双鬟礼,黄公子与衙内都送了礼物,似乎就你袖手旁观——拿来,与我补上一份礼物。别的我不要,就要件假古董。”

“我哪能与官家比?”时穿苦笑着瞪着施衙内,施衙内双手在桌子底下抱拳,一副哀求的神情,时穿只好苦恼的继续说:“当今官家,那是动用国家的力量,搜罗天下最高明的工匠,专mén研究制假、造假,这是‘国家造假’行为,这样制作出来的,已经不能算单纯的假古董了。

我一个人的力量,怎能跟一个国家相比?我的水平,怎能与官家相比较?当今官家,那是全方位造假,而我只会其中一个类别——我擅长的不是制造假古董yù器,是制作书画……”

时穿扫了一眼两位瑞姑娘,又用目光暗示一下崔xiǎo清,接着补充说:“……也许还擅长制作金器。这样吧,我曾经搜集了一些宝石,恰好我们当中有三位姑娘要出嫁,我索xìng帮你制作一件首饰如何。”

崔xiǎo清得到时穿的暗示,轻轻地用脚尖一踢,而后向褚素珍歪了歪嘴,团扇轻微的向两位瑞姑娘一扬,褚姑娘这才回味过来——有些事情,不方便当着农家nv的面谈论。

其实他们谈论的话题,已经吓得两位瑞姑娘直发抖——刚才他们谈论的是:糊nòng宰相以及当今官家。可怜两位农家姑娘,这辈子见的最大的官是乡长、里长,现在这群官宦子nv,谈论的居然是……两位姑娘想起身告辞,可惜这时她们两tuǐ发软,嘴chún哆嗦,说不出话来。

褚素珍拿眼一扫,又犯了那无可救yào的慈悲心肠,赶紧责备:“十一郎,瞧瞧你们,帮两位姑娘吓得,什么话题不好谈,偏谈论这个。”

其实,话题拐到这里全怪褚素珍,时穿刚才与衙内谈论通州水军的时候,谈论的是俩人将来的计划,是褚素珍非要问个清楚,使得时穿与施衙内不得不把话岔的越来越远,好在如今也算成功了,时穿不想把话题再拐回去,马上打圆场:“我们刚才在谈论制作金饰啊,褚姑娘,你还没见识过我的手艺那——衙内,这活儿资金你出,材料你出,我只出手艺,两位姑娘见者有份。”

说罢,时穿一手揪住衙内,话里有话的提醒:“都是你惹来的灾祸,你必须掏这个腰包。”

施衙内乐呵呵:“好啊好啊,你刚才说见者有份,我人胖体宽,份量不免大一点,多与我几份,需要的费用我全包了……有好的宝石吗,没有我可以支援你一点。”

时穿看了一眼衙内,随口问:“你姐夫……算了,有好的宝石,快点拿来。”

施衙内一把抢过时穿手中的折扇,呼哧呼哧的大力扇着:“那我可就赚了。说起来,这趟出mén,真是开心,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还白得一套首饰——别给我省钱,反正我是每样都要一份。”

褚素珍急忙chā话:“你这次出来,城中平静了吗?”

衙内猛烈地摇着扇子:“褚姑娘放心,你家里我已经去看过了,一切平安。城中现在也平静下来了,知州大人正在四处号召富商捐助,筹集粮草与炭薪,准备赈济接下来涌到的流民——这位知州大人不错,未雨绸缪的,想必海州也luàn不到哪去。

我出来的时候,海州城刚刚解除戒严。我因为要躲避知州的捐款,打算在乡下住几天……褚妹妹也无需着急回去,明天一早,我把你平安的消息送入城中;你放心,伯母那里,我已经安排了人手照顾。”

施衙内安慰完褚素珍,继续笑呵呵的,没心没肺的说:“今年以来,四处不平静,知州大人不停的索要捐助,我施家虽然愿意捐献,但也不能毫无止尽吧?且待我出来躲几天,等管家打听好了捐助的额度,再回城不迟。

哈哈,巧了,我这趟出城,居然还遇到一位茶商,也是冲你们崔庄来的。当时我急着赶夜路,他却在前方的村落歇宿下来……据说那人是从杭州方向来的,姓方名云,我瞧着,他那随从tǐng令人不自在,目光充满仇恨,特别是提到崔庄的时候……时兄,没准你的麻烦到了。”

第181章 身带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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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眼前立刻飘出一个虚影,这虚影一晃而过,快速地消失。他眯了一下眼睛,站起身来告辞:“夜深了,几位姑娘安歇吧。”

施衙内一听,立刻抱怨起来:“别介,我一路劳苦奔来,还没有喘匀气……我还没吃饭呢?”

其实施衙内想说的是:我才跑过来,还没有跟褚姑娘说上几句话,你xiǎo子不地道,这时候拉我走做啥。

崔xiǎo清摇着团扇,温温柔柔的笑着,替时穿解围:“确实夜深了,我这园子里住的都是姑娘家,不方便留客。衙内奔bō了一路,还是早点歇了吧,明日一早,我再招待衙内。”

施衙内无奈,怏怏的起身告辞。两人才走出崔xiǎo清的院子,施衙内低声说:“怎么了,素珍今天言语反常,常常有了上句没下句,还有点……”

“——惊魂未定的感觉,是吧?”时穿补充道。他低声而快速的介绍了褚素珍的遭遇,施衙内惊叫起来:“哎呀,现在布置,能瞒得住吗?”

“瞒不住了”,时穿叹息:“当时在场的大将很多,这且不说,虽然我杀尽了匪徒,但随行的流民却下不了手,好在褚姑娘是坐郑氏的马车进庄的,说不得,我现在只好把谣言向两位正是姐妹身上引,对不起她们了。”

施衙内不以为然:“咱们回头好好补偿一下就行,农家nv嘛……”

正说着,崔庄外围一阵喧闹,施衙内与时穿驻足,稍停,团练过来汇报:“是杭州来的方家亲戚,因战luàn来投奔……;还有一拨人是新近购买崔庄地产的xiǎo郎君,他家娘子提起教头,说自己姓顾,以前跟教头在城里是邻居,且她的宅院就是卖予教头的。”

“哈,顾三娘啊,她现在才搬来?嗯,他那xiǎo郎君姓啥,让他们进村吧,我确实认识他们”,时穿站在原地回答村里的守卫。

不一会,一支长长的车队走进庄子,队伍当中有一半人时穿认识,正是顾三娘夫妻俩以及顾二嫂一家。与她们同行的那队人马直接拐向了方家大宅,紧接着,方宅亮起了灯火,似乎在迎接客人。

那支拐向方家的队伍走到一半,队伍中跑出一个人来,跑近了时穿,跪下磕头,口称:“时员外还记得我吗?我就是郁州岛上卖给你宝石的xiǎo石头。”

时穿轻轻的点点头,目光闪动,询问:“你爷爷的病好了吗?”

xiǎo石头摇头:“已经佚了。”

说完,xiǎo石头重重磕一头:“说起来,还要感谢员外与我的三百贯钱,如果不是那笔钱,我安葬不了爷爷。”

说罢,xiǎo石头抬起眼睛来,目光平静的望向时穿,灯光下,xiǎo石头的眼角布满血丝——那是一种仇恨的目光,xiǎo石头刚才在说反话,他是在责备时穿压价收购他的宝石,或许他还责备时穿付的价格太低,以至于他爷爷没有足够的钱治病。

这个头磕完,xiǎo石头站起身来,冲时穿拱拱手,转身跑向了方家大宅。

时穿目视着对方背影消失,神sè很平静,很冷淡,很不以为然。施衙内在一旁轻声说:“就是这位伴当,我就瞧着他不舒服……好啊好啊,我明白了,这个人说话做事总有一股恶狠狠的味道,哪怕他表现的很礼貌,但也带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凶狠。”

停了一下,施衙内补充:“他的主子我也不喜欢,那位方云据说从童贯手里买了一个举人身份,处处摆着举人的态度,yīn阳怪气的,让人很不自在。”

方举人的行李很多,长长的车队一直延伸到村外,以至于把同时进村的顾三娘挤到了一边,好不容易顾三娘才脱出身来,她带好帷帽赶紧过来给时穿请安,口称:“承信郎,奴家拜候了。前几日奴家已经成婚,顾宅的屋子已经全腾出来了。奴家在城里置办的新屋打算留给哥嫂,自己同xiǎo郎君与老娘来乡间居住,今后同一村里还是做邻居,要拜托承信郎照顾了,奴家这厢有礼了。”

顾三娘的队伍很简单,三辆车而已,一辆车坐着她与她的xiǎo丈夫,另一辆车坐着顾二嫂,最后一辆车装行李。行礼完毕,时穿随口问:“你在村里买了几亩地?”

顾三娘再度鞠躬:“奴家在村中买了一百亩地,可奴家听说崔庄并不指望田产生活,这里人多数开作坊,或者在作坊参股,每月来钱不少。承信郎来得早,还要多指点奴家mén道,奴家今后多仰仗了。”

一个昔日跋扈的归家妾,突然间如此低姿态,不行礼不说话,看来,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真打算以后守着自家xiǎo郎君过平凡日子了——当然,这也是宋代大多数妾室的通常结局、必由之路。

时穿随口跟顾三娘再聊了几句,因为夜sè已深,双方无法深谈下去,顾三娘请安之后,告辞而去。

此时,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很圆很大。两名家丁提着灯笼,给时穿等人照着路,时穿领着施衙内巡视了一遍庄子上的岗哨,衙内重新谈起刚才入村的方云:“瞧,车辙很深,刚才那些车上,大约拉的是金银吧,要不然不会有那么深的车辙。这位方举人来海州城带着这么多金银,恐怕要大展拳脚,没准你我都是他的竞争对手。我倒无所谓了,你跟他在一个村里……”

时穿背着手往自己屋里走,随口说了句貌似不相干的话:“你还记得大尹那段关于阿弥陀佛教的奏章吗?他们派出的神号曰‘明使’,又有ròu佛、骨佛、血佛、老爷、祖师、老掌柜、少掌柜、掌教元帅、先锋等呼号。其教徒白衣乌帽,衣绣莲huā为号……”

衙内愕然:“什么意思?”

“行军打仗是要huā钱的,叛luàn也是需要钱财物资的,所谓‘四方明使’、老掌柜、少掌柜,都是派出去搜集教徒贡献,聚敛财产的使者……啊,我让你储备的鲸鱼皮你运左斜街了吗?”

时穿前一句后一句完全不搭边,不过施衙内最不耐烦谈论政治,要不然不会跟着姐夫躲在郁州岛。他一拍手,响应了时穿后半句话:“你不说鱼皮我倒忘了,我整理郁州岛姐夫那座住宅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图纸,很是古怪。我是看不懂得,但姐夫临走的时候说过,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来问你,所以那些图纸我都带来了,今晚我回去整理行李,明天,你给我那些图纸。

至于你要的鱼皮……啊,那鱼皮太大了,没法囫囵拿过来,我裁成了一丈宽、一丈长的四方块,叠起来装入木箱,已经那些货物已运进了左斜街码头的仓库。”

稍稍停顿了一下,施衙内感慨:“等我父亲拿下通州水军就好了,我们贩运食盐与鲸鱼产品的船队,可以直接从长江上岸,再销往江宁,甚至可以顺着运河运送到京师,那就方便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时穿的院中,仆人过来引领二位前往餐厅,时穿边走边回答施衙内的话——这番话正是被褚素珍打断的话:“太好了,今后你只管捕捞,我来替你加工。这次四乡动luàn,我顺便雇用了二百多名流民做庄丁,准备修建一座占地六十亩的大作坊,消化这些人手。

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四乡刚刚平静,知州大人忙着储备粮食与炭薪,那些鲸鱼ròu你也别làng费了,赶紧腌制一下,送到此处储存起来。这次动luàn爆发在夏收时间,祸及七个州,今年粮食歉收已成定局,必须储备一些食物准备过冬。”

施衙内mō着下巴,踏入餐厅,饭菜的香味引动他的食yù,衙内坐在饭桌上若有所思的说:“好啊好啊,大郎,照你这么说,我运几船粮食过来,是不是能少少的赚一笔?”

时穿摇头:“鄙视你,你还是官宦子弟呐真到缺粮的时候,你敢把粮食卖高价,那么名声都臭了。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一旦官府急了眼,扣下你的粮食,要求低价卖出,你不愿意就是一个‘囤积居奇’,杀了你御史都要喊好——所以啊,做生意也罢经商也罢,自古以来,卖什么货物都不能卖粮食。

你还是赶紧给我把鲸ròu运来吧。粮食运一船来,不要卖,你我二人悄悄储存起来,用于备荒。”

施衙内拿起了筷子,东张西望的瞪着眼睛:“酒呢,我到这个宅子吃饭,怎能无酒……你刚才说的对,我想通了,知州大人不是要捐助吗,我运上几百石米,到时候捐给知州大人一百石,也能落个好。”

施衙内这顿饭吃得很开心,他刚刚接手姐夫的一切,如今那些店铺jiāo接顺利,而父亲指派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也完成得很好,那位家族派来争权的庶弟二十一郎,也被他用护送书画的名义打发回去。等那位弟弟再回来,施衙内已经能彻底整顿好海州城的施氏产业,想争权都争无可争了。

而与此同时,他暗恋的nv友褚素珍也有惊无险,这次他来到乡间,等于把褚姑娘身边的追求者全都挤开了……种种收获让施衙内放开心怀,这顿饭吃的异常开心,也吃得大醉。

深夜,时穿命令庄丁把沉睡的施衙内抬入客房,又举着火把巡视一遍岗哨,等他返回自己院落的时候,仆人们已经睡下,时穿想了想,举着火把来到蒸馏釜所在的房间。

酿酒季节已经过去,这座锅炉房已经停止使用,大mén上的铜锁落满了灰尘,时穿轻轻的开了锁,推开mén,暗夜中,mén轴发出的咯吱声异常刺耳……

第182章 改变时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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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擦拭的很干净,时穿用火把照着,回身掩上mén,想了想,他把大铜锁挂在里间,将屋mén反锁上,而后举着火把来到地道。

穿过了地道,进入地下室,时穿推开了井口的石头,井水离此处dòng眼并不远,水光dàng漾着,空中的月亮反映在水中,仿佛一伸手就能捞起。

这口井离崔xiǎo清后院的xiǎo亭并不远,透过井口还能听到隐隐的声音,大约时穿等人走后,那几位姑娘并没安歇,风中飘来的话音隐隐约约,似乎她们正取笑着褚素珍,并称赞着施衙内的痴情。

可是,一片痴情有什么用——时穿黯然的将石块推上去,重新封堵住dòng口,而后,他点燃了地下室的灯。

地窟内依旧是按照地上建筑格局建设的,他来的地方大约是闺房,打开一只楠木箱,箱中泛起一片金光,一枚枚巧克力板一样的金块整齐的码放着——海公子将他的财产都铸成金铤银铤,储存在木箱当中。但因为金铤、银铤体积过xiǎo,所以海公子铸造的形状不完全是宋代款式,它们更像一块块巧克力块。每一块金铤边都是深深的沟槽,掰下一块,正好是十两的金铤。

时穿将金铤银铤各自取出一块,回到地下建筑的厨房位置——此处装修的像厨房,但实际上是个工作间,里面摆放着海公子huā几年时间制作出来的人力冲chuáng、镗chuáng等机械。这些机器全靠人力驱动,也唯有类似海公子与时穿这样的怪物,才能使用得了。

车chuáng上抹着一层厚厚的蜡,时穿手抚mō着那些机器,发觉它们都很新,有些机器甚至根本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刀具模具上一点没有擦痕。

这是一套改变这个时代的机器,拥有它们,几乎拥有了改变时代的力量,但为什么海公子却不愿意使用它?

换个角度考虑,这些东西,或者说这些东西具备的科技力量,真能改变这个时代?

也许,这就是海公子不敢轻易使用它们的原因。

时穿放下手中的金块银块,慢悠悠的在厨房里转着,他一个接一个点燃蜡烛,最终,整个房间里足足点了三百余支蜡烛,他一边专注的点燃烛火,一边自嘲的说:“一个人创造了,却不敢使用,后继者只敢拿来制作nv人的首饰——这不知是不是一种玩笑?”

无人回答

……

天亮时分,施衙内醒了,他感觉今日自己神清气爽,仰望窗外,也是一个yàn阳天,等仆人伺候着洗漱完毕,施衙内随口问:“大郎在哪里?”

仆人恭敬的回答:“东主正在马房洗刷战马。”

施衙内是个散漫的人,看看天sè还早,这时间不方便前往崔园拜访褚素珍,他吆喝一声:“带上早饭,爷去马房吃。”

啃着一块ròu饼的施衙内走进马房的时候,时穿正用刷子刷着战马,马厩中三匹战马油光水滑,jīng神旺盛,时不时舒服地喷喷马鼻,衙内称赞一声:“好马,膘féi体壮的。”

时穿低着头,抓起马尾,用刷子梳理着尾巴上的máo,衙内继续补充:“这两匹马我认识,当初也是我姐夫huā大力气nòng来,可惜,到手之后无处驰骋,只能日日看着它们老死在马厩里,俗话说好马配壮士,你比我姐夫胆子大、xìng子烈,这几匹马唯有到了你手里才算得其所yù,可惜呀,他们的年龄有点大了。”

时穿丢下了马刷子,那位印度马厩总管赶紧上前接手,继续洗刷马身。其余的仆人的拿过清水让时穿洗手,时穿边洗手边感慨:“一两匹好马能改变什么?哈哈,你姐夫闲置不用的东西,岂止是一两匹战马?”

这一提醒,衙内想起来了,他赶紧命令随从过去取自家带来的图纸,在等待图纸期间,不停的有人进来询问当日的工作安排,时穿流水般安排下去,不一会,施衙内的随从夹着一个纸筒赶回来。

纸筒里卷着几张图纸,时穿粗粗一看,拍手说:“巧了,这是一个风车设计图,你姐夫打算把这个风车设计在盐池上,而后利用风车为动力,逐步提高盐卤的水位……有了这份图纸,你父亲在通州水军便能大发展了。”

施衙内一惊,这样的话能当众说吗?此处人来人往的……他看了看忙碌的印度仆人,xiǎo心的问时穿:“这些人……”

时穿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你姐夫从不曾教给他们汉语。”

施衙内点点头,建议说:“保险起见,咱们还是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说吧。”

时穿招手:“随我来,崔姑娘刚好给我在村边圈了六十亩地,打算与我合资办作坊,今天那里正好要打桩子立地基,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正说着,印度仆人抱过马料,炒熟的谷子散发着扑鼻的香气,几位印度仆人还往桶里打了jī蛋,拌上稻谷……衙内看着仆人们喂马,站在旁边感慨:“这都什么马啊?吃的比佃户都好这样的马养多了,家里该是什么样的富裕,才能养得起啊”

马厩内四匹马,年龄各不相同,来源也各不相同。其中一匹战马是时穿当了大将后,从海州码头上购买的公马,三匹母马都来自海公子的赠送,一匹的品种大约是顿河马——也就是汗血宝马;另一匹大约是阿拉伯马与秦川马的杂jiāo后代。此外还有一匹纯种的阿拉伯母马——却没有配对的纯种公马。

看来海公子并不懂马,当然,他非常jīng熟驾船航海,在获得优良马种后,也许他动过改良战马的心思,但选育优良的马种进行良种驯化,那是需要几百年持续不断的努力,海公子不可能有这时间làng费,所以他稍稍尝试过后,立刻放弃了,只留下几位擅长养马的小}}说就]来a]p仆人,以及一位印度马厩总管。

这几匹战马品种不算太差,但想来,海公子以前只是把它们当做驾车的驮马,只偶尔在出行的时候使用——他出行一般是坐船的

养马可不是一件简单活,战马在七岁之前不适合骑乘,因为那时它的腰是软的,驼不动沉重的人体,更何况骑乘它的人经常需要顶盔冠甲。在xiǎo马七岁之前,驯马师要对马进行漫长的驯化,将近一半的马匹在这个驯化过程中会被淘汰,淘汰的原因多数是因为马匹脾气暴躁,容易被身边的事物惊吓,从而对乘客造成危险。

而能够骑乘的战马当中,只有十分之一的马匹适合作为战马,这样的马匹通常是jī情四shè的,听到主人的暗示就能狂放的发力奔跑,并无畏的冲向前方……海公子饲养的战马已经错过了驯化的最佳时间,目前这几匹战马只能在马厩养着,当做配种使用。

时穿洗完手,扔下马刷子,招呼施衙内离开,他边走边解释:“战马吃得好,是培养它的身体素质……我听说在黑汗国有一项赛马项目,让马长途跋涉一千多里,沿途每隔六十里有一个歇脚点,而歇脚点上只有水井没有草料,也就是说:这项比赛让战马只喝水,跑完这一千多里。

据说,当地的王公贵族们都投入巨款作比赛赌注,每个王公都拿出自家最好的马来参赛,而每年的优胜者将赢得巨额奖金——这项比赛持续了上百年。”

时穿在肚里补充一句:只是,这项比赛六百年后才开始举行。

施衙内随着时穿走出院子,走向村外的田垄,他惊愕的问:“只喝水跑完一千里,什么样的马能做到?”

“阿拉伯马你姐夫选育的马种当中就有一匹极耐干旱,擅长长途奔驰的战马,可惜叫你姐夫养糟了。”

“那种马,平时吃的都是熟稻谷,我以为多娇贵呢,没想到它能光喝水跑完千里地,你不会是唬我吧?”

时穿跳过一处田垄回答:“就是因为平时吃的好,身体素质bāng,才能在关键时刻使出爆发力,那些平时吃糠咽菜、号称‘最擅长吃苦耐劳的马匹”身体素质差底子薄,想在沙漠中跑完一天的路程,哪能做得到啊?”

衙内点头:“这也许就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道理吧。平时好好养着,真要有事了,却能飚驰千里……嗯,我姐夫平时不吭不哈,没想到藏着这样的好货sè,等你把那几匹战马驯化好了,也给我一匹,我也试试狂奔千里的感觉。”

崔xiǎo清那六十亩地就在村边,这种紧挨住宅的土地有一个讲究,它们一般是作为家族祭田存在的,田土的出产归家族祭祀使用,平常由宗庙管理人负责管理。

这样的土地,平常是不出售的,更不要说转赠别人。

施衙内走到地头,就发现这片田地的蹊跷,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农夫们正在田地上打木桩,扎篱笆,挖地基,几位工头赶过来行礼,时穿随口询问了几句,便让他们自己去忙了。稍后,身边没了人打搅,衙内继续说:“如果我把姐夫的图纸用上,sī下里建了盐田,按姐夫的设计,这似乎是无本生意,只要有太阳跟海水就行。

可是,皇宋对盐铁走sī查的严,鼓捣盐铁这玩意,量少了没啥大赚头;量大了,经过的人手太多,无法保密真是个jī肋啊。”

第183章 奸计得逞的得意

(免费阅读 .)第183章jiān计得逞的得意

时穿赞同说:“没错,夷州岛……你们现在称之为琉球岛吧,那里离大陆太远,船要行驶两天,来回加上装货运货,需要五六天的工夫,而按照记载,航行到日本就是七天工夫。

从夷州岛装一船盐运回来,如果装的少的话,不如去日本做外贸获利丰厚——时间都差不多嘛。但如果装载两百料吨)食盐的话的话,这么大数目的sī盐,销售起来是烦,因为走sī量太大的话,对市场冲击严重,到时候谁也捂不住盖子。”

衙内频频点头:“没错啊。所以细论起来,还是捕鲸收益大,一条鲸鱼十好几吨的蜡,身上的皮扒下来相当于百十张牛皮的料,牛皮可是战略物资啊,有价无市的。

如果再加上鲸身上的脂肪由你这里全消化了……我细细算了一下,鲸鱼ròu不算,全当垃圾扔进海里,鱼骨我免费赠送,即使这样,一头鲸鱼上大约也能有一千余贯的收益。

而两条船出海,三十余人cào劳半个月,就可以捕捞上一条鲸,这还不用掏钱买货huā钱租仓库,无本的生意啊。今后某家的船队做熟练了,咱就可以把买卖做得更大——等你这里厂房建成了,我每月可以提供十头鲸鱼,我只怕你吃不下。”

鲸是一种哺rǔ动物,鲸鱼皮堪比xiǎo牛皮,而牛皮是官府强制管控的战略物资,它可以做皮甲、皮帐篷、皮袋,牛皮绳可以用来捆扎弓弩……总之各种军事器材都要用牛皮材料作为辅料。如今市面上,一张牛皮售价十贯到三十贯左右。

而一头鲸体重大约在六十吨到二百吨……想象一下,二十吨的集装箱有多大,而一头鲸鱼的体积相当于3到十个二十吨集装箱大xiǎo,如此,一张鲸鱼皮的面积该有多么骇人。

衙内说一头鲸大约一千贯的收益,那是算少了,真要折算起来,其收益大约能到三千贯以上——世界捕鲸业之所以如此疯狂,即使历史上的低cháo期禁捕期,每年也要捕捞一百万头鲸鱼,也就是因为它利润丰厚。

时穿边走边说:“海州市场上,一根蜡烛能买到两文钱到五文钱。一公斤鲸蜡,加上松香等定型物,大约能做一百五十根蜡左右。一头鲸鱼身上至少有二十料(十吨)蜡,光这份收益就不xiǎo,至于鲸皮……

我记得,我们跟倭国的贸易,鹿皮也是一项重要商品,光鹿皮生意,每年就有五十万贯大xiǎo。而鲸鱼皮嘛,如果加工手段上玩出一些huā样,可以让鲸鱼皮既坚硬的如同犀牛皮,也可以让柔软得如同宣纸……”

施衙内目光一闪,拍手:“不错啊,鲸鱼头部的皮较厚,尾部皮较薄较软,如今没人知道鲸鱼皮是什么样子,我们可以把鱼皮不同部位切割出来,厚的部分冒充南洋来的犀牛皮,提供给军方做皮甲——最昂贵的那种犀牛甲‘至于薄而柔软的部分,则可以冒充倭国的鹿皮……”

时穿chā嘴:“不厚不薄的鱼皮,干脆冒充牛皮……不对,鲸鱼皮比鹿皮还多一项功能:防水。咱们把鲸鱼皮当作鹿皮出售,那是便宜人了,干脆另想个名义……鲲说鲸鱼是鲲鱼如何,这个词古已有之,而且屡屡被神化,想必把这个词拿出来,大家不会抵触。”

“好啊好啊,鲲皮,我喜欢这个名词”

两人鼓掌大笑,笑的样子,既有点jiān计得逞的得意,也有点蠢蠢yù动chūn心dàng漾chūn怀眷恋……总之是发sāo了。而时穿还继续补充说:“倭国的鹿皮贸易能够做到五十万贯,我们加上鱼ròu、鱼脂肪,随便卖点钱,这项产业经营起来就是百万贯的收益——你说,在通州水军的船只上,搭载一些犀牛皮算什么?”

施衙内接上:“那是父亲为了给士兵制作皮甲,专mén采购的——那是军械。”

“哦,若是再运载一些咸ròu,又算什么?”

施衙内明白了,赶紧回答:“那是粮草,是我父亲为了改善士卒伙食,特意购买的军粮。”

“那么,再加点蜡呢?”

“这玩意不犯禁,可以直接在海州上岸,一部分直接在海州卖了,一部分运到你这里”,施衙内跺跺脚,指点着正在修建的厂房说:“让你制作雪huā膏以及各种香膏。”

“还有大量的脂肪——这些玩意你可要便宜卖与我。”

“那些柔软的皮张,我可以当做鹿皮卖给你,你不是还要制作箱包吗,刚好我可以出清存货。”

“那你可真是亏了——我知道一种yào水配方,用这种yào水浸泡牛皮,可以让牛皮泡的有砖头那么厚,找几个高明的皮匠将这么厚的牛皮分割,分割出来的牛皮柔软的如同丝绸,但它依旧是皮料,上了蜡之后光亮的如同锦缎……牛皮尚且如此,鲸鱼皮分割之后,只会更好。那些鲸鱼皮,我会卖出天价来,让它成为大宋的顶级奢侈品。你可别后悔?”

“啊,这样啊,嗯嗯,那么你勉强算我几个钱吧——只要比鹿皮价格高一点就行。”

时穿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盐铁专卖,但咸菜与酱虽然是重盐,却不受盐税。你自己开个盐场,生产的食盐份量无须多,只要够腌制咸ròu,以及让我制造香皂就行了。偶尔产量过剩,漏出一点xiǎo分量的食盐,直接当做’洗牙沙‘向外贩售,但我还是劝你:一定要控制好盐的产量。既然鲸鱼上面是百万贯的大生意,咱正正经经做生意,就不要因xiǎo失大了。”

施衙内高兴的直拍手,大笑着说:“没错啊,这样一来,即使我父亲要另派人接管施家的产业,我便直接给他。哼哼,忙来忙去不落好,我犯贱啊?丢下施氏的家族生意,我只管经营捕鲸业。这样一来,我如此乖顺地把手里的权jiāo出来,父亲便不好继续打压我了。可谁又能知道,鲸鱼上面有这么大的收益?”

俩人正说着,远处,方家大宅走出一队人马,似乎是昨天抵达的方云方举人,方家的子侄正领着方举人四处转悠,查看着崔园的地势情况,那队人中,还有向这里指指点点。

时穿瞥了一眼,回身继续说:“没错,这份生意无需担忧进货,大海就是你的货仓,百十个人手,四五条船就能经营过来,你的货物去全包了,你连销售问题都不用担心,只管拿着大把的钱去追求褚姑娘——有钱有闲,多好的事啊。”

施衙内哈哈笑起来:“你唬我,一头大鲸鱼,拖到码头容易吗?光是肢解鲸鱼就得四五百人,这哪是一两百人就能做下来的活。”

时穿悠然的提醒:“郁州岛很荒芜,没有人的地方有很多,那里土地盐碱化严重,农田严重不足……所以,随便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安置两百户人家,让男人出海捕鲸,fùnv孩子做善后工作,分割鲸ròu鲸皮,取鲸蜡切割鲸皮……我跟你说,鲸骨头你也别丢,我制作仿象牙物品。

啊,找个四处无人打搅的地方,建一栋屋子,面朝大海、chūn暖huā开……我现在理解海公子了。”

施衙内心情舒畅:“没错,跟你这一说我心情轻松了,家里再派人过来,我只管把持住码头与仓库,其他的事,他们愿管管去,没想到姐夫临走,还替我留下这样一条活路。”

对面方家队伍跑过来几个人,xiǎo石头也在其中,他冲着时穿鞠一躬,殷勤的说:“员外,我们举人老爷出来看看,想寻一块地建宅院,看到此处正在动工,想问一下能否拨一半人手给他。”

时穿在身前画了个圈子:“我的工程很大,现在的人手还不够,正想着继续雇人,跟你们老爷说一声,如今江南过来的流民很多,随便就可以雇到。”

xiǎo石头拱了拱手,转身跑向方举人,方家那几位子侄却没有走,其中一位眺望着这片工地,眼中闪现着垂涎的sè彩:“员外,以前庄子上置办什么产业,我方家至少要占一成五的股份,如今加上宗亲方举人迁居于此,员外,再多给我们一成的股份。”

这时候,xiǎo石头已经跑到方云跟前,指点着这里汇报,方云也冲这个方向眺望,时穿的目光与方云碰上,他拱了拱手,对面方举人微微点头,却不拱手回礼。

时穿放下了手,脸sèyīn了下来:“不行,这个作坊是我与崔姑娘合办的,施衙内也在其中占一份股份,分给庄子上其余大户的只剩一成五的股份,方家的,只占五分,不能再多了。”

旁边的施衙内冲远处的方云瞪大了眼睛,惊愕的说:“这厮……他居然受下了你的礼。”

xiǎo石头咚咚的又跑了回来,这次他也不冲时穿行礼了,直接说:“员外,我家老爷叫你过去见礼。”

施衙内笑得浑身直抖:“你家老爷过去的村中,一定不曾有过举人。”

时穿yīn下脸来:“告诉你家老爷,我没空。”

xiǎo石头立刻脸yīn的比时穿还青,再叩一头,粗声说:“员外,我家举人老爷便是见到县里官员,也只是一拱手而已,如今老爷呼唤员外,员外怎敢如此做脸。”

“哼,给他一点颜sè他就敢开染坊——你家老爷打算在这里定居啊,本官恰好负责附近几个乡镇的团练工作,你回去一字不落的跟你家老爷说:先问问你家老爷今早吃啥东西吃坏了脑袋,竟然完全忘了上下尊卑,让你家老爷赶紧来拜见本官,顺便带上海州县容许他落籍的文书,本官要查验一番。”

第184章 放他一马

第184章放他一马

“就是就是”,施衙内乐不可支:“没见过举人,倒把举人的派头学得十足,叫一名从九品官员过去给一名举人行礼——等你家老爷中了进士、授了官、论了品级再说吧。现在,你给我知趣点,告诉你家举人老爷,赶紧爬过来拜见地方(官)。”

方家几个子侄神sè难堪,强辩说:“衙内,给留点体面——人家邻村的举人老爷,便是县官,也能平等jiāo往的。”

施衙内笑的说不出话来:“咯咯咯咯,这年头傻子真多啊——邻村的举人能与县官平等jiāo往,是因为人家是正经考上的举人。人县官尊重他,是作为读书种子尊重的。

谁知道哪一天那举人能中了进士,那就是县官的同僚了,没准有一日还能登阁拜相……

哈啊哈,我与你家老爷路上同行的时候,看他也是一个tǐng温和的人,谁知道如此不知轻重:一个买来的举人身份,他的同年在哪里?座师在哪里?这样没甚前途的人,尊重你称呼一声‘方兄’,他以为人家必须尊重他吗?

哈哈,还让一位现任官员过去拜见——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他算几品?竟敢让从九品过去拜见?真是脑子吃肿了。

信不信,由他这句话,时承信扒了他的冠带把他轰出村子,县里学舍都不敢吱一声。若是承信郎再直接去学谕大人那里告一状——狗才,他的举人身份身份能保住吗?”

时穿看都不看xiǎo石头,对那xiǎo孩没啥可说的。

他望向旁边的方家子侄,平静的说:“我听说方家在城中也有一名‘学舍生’,这么说,方家也算书香mén第了——怎么如此不懂道理?本官虽然品级低,但与县尉也是同级,与学谕大人也算是同僚,他huā钱买来的举人身份,如果不想把钱打了水漂,赶紧,过来拜见本官

哼,本官奉命整顿乡间团练,像他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正想盘问一番,去,呼他来,本官要问话。”

方家对时穿的突然翻脸愣了一下,啊,时大郎向日对乡亲都是笑眯眯的,怎么……哦,忘了忘了,崔姑娘mén前那座巨型huā石还摆在那里呐,眼前这位时大郎可不是善茬……方家几名子侄彼此望了一眼,陡然间打了个寒颤,赶紧一转身狼狈的跑去通报——东海来的xiǎo石头也在其中。

施衙内冲着方氏的背影跳脚大笑:“好啊好啊,真是一群农夫怪不得凡是举人,中举后要游学一段时间,他们说这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原来不去走一走,那群读书读傻了的人全是呆子好啊好啊,‘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惟独没有人情世故,看了一两个举人受尊重,以为凡是举人就敢喝斥地方官?”

时穿目视着xiǎo石头跟随方氏子侄回到方云身边,只见俩伙人jiāo谈几句,远处的方云陡然大怒,甩着袖子谩骂了些什么,一扭头往村中走,几名方家子侄紧随其后劝解着……哈,那位方举人终究不敢与官斗,装了一下后,立刻顺应众人的劝解,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冲这里走来。

双方走近了,时穿上下打量着这位举人老爷,尤其注意到对方的手指——方云的手指指甲很红润,但指甲缝中隐藏一点点黑sè,似乎是泥土的污垢。时穿顺着对方手指向上打量,手腕粗壮,手掌有老茧……此人身上的衣物倒是很华丽,上好的锦缎做成的衣服很新。不过,锦缎这玩意做衣服,穿在身上容易皱,真正耕读传家的人很注意仪表,他们会在衣角上佩带一些yù饰,以此压住裙角、拉展绸缎的皱褶。

方老爷身上也带着yù器,而且叮呤当啷的,比一般人还多,可惜都不得。似乎他生恐yù器丢失或者磕碎,因此,所有的配yù都直接栓在kù腰带上,结果,锦缎衣服上的皱褶依旧皱着,方老爷似乎没有察觉其中的不妥。

方老爷头戴一顶举人的幞头,这是一种四方形帽子,扣在头上,用一根发簪别上。帽子正中是一块椭圆形,或者四方形佩yù——方举人帽子上那块佩yù还镶着金边,嗯,yù质tǐng不错的。

镶金边的yù,时穿有点笑喷了……他目光又扫dàng方举人手上拿的折扇上,这是一柄金丝楠木做扇骨,浅青sè素绢做扇面的上等绸扇,扇面上,一边画着一幅樱huā,另一面写着“学而时习之”五个大字。

扇子上的书法tǐng好,绘画也不错,可惜拿扇子的姿势有点不对——这年头读书人捏扇子,讲究风雅,扇起来讲究含蓄与含而不lù,具体动作就是:手腕悬空不动,扇子xiǎo幅轻摇,幅度像一只停在枝头的蜻蜓扇动翅膀。

但方举人挥扇子的动作,活像一位挥动蒲扇的老农民,势大力猛,每一下都把劲头用足了。

啊哈,读书人拿扇子,不是为了扇风点火,那是为了风雅,谁像这位,生怕扇子在手中làng费了。

时穿快速的打量完对方,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从方举人留在地面的脚印上一掠而过——这位方举人穿了一双鞋底绣huā的丝履,地面上,鞋底中央部位凹陷出一个淡淡的莲huā。

方举人鞠躬了半天,见时穿只是打量,没有招呼他起身的意思,他神态有点恼怒,且有点尴尬,正想把腰稍稍直一下,说几句硬气的话,但时穿紧接着一瞪眼,方举人身上那股浸透在骨子里的卑微立刻泛上来,他重新低下腰,谄媚地笑着,拱手:“大人,在下这里有礼了。”

时穿轻轻摇头:“你不应该说‘在下’,应该说:学生有礼了。”

方举人一阵慌luàn,马上重复说:“学生有礼了。”

时穿点头:“这才对,这才是举人的自谦……拿学籍文书来,你是举人身份,在本县落籍,就不仅要县里出文书,学舍里也要出一份转籍文书。”

方云一阵慌luàn,急道:“学生来得匆忙,未带齐相关文书。”

时穿傲慢的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那就不对了,如今四乡húnluàn,不办齐这些文书,一个举人,嗯,真举人,想暂时借住亲戚家,倒也没什么,但要在本县置产、落籍,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时穿背着手,转过去面向工地:“我记得朝廷有律令,购买房产需要邻居的许可;在乡中起土建屋,也需要乡邻赞同。我听方氏子侄刚才说话的口气,你似乎要建房子盖作坊,我身为邻居,怎么没人问过我的意思?”

“建屋上梁,先问邻居”,这是大宋朝的法律,也是宗亲社会的习俗。虽然,乡间某些老地主可以仗着权势,不顾旁人的看法先强行建屋,但你要真想使坏也有对付办法——等对方把房子建的差不多了,直接去官府告一状,说他事先未经过自己的许可,建成的屋子对自己的“阳光权”啦,什么的,造成了侵害,那么,在官司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85章 忽悠人的杨贵妃首饰

第185章忽悠人的杨贵妃首饰

施衙内想了想,赞同说:“我与他同行过一段时间,这厮箱子沉重,里面装了不少财宝,我原以为他是杭州逃难来的土财主,现在看来,此人来历实在……

对了,刚才那个结结实实的xiǎo男孩叫xiǎo石头是吧,你说他是郁州岛上的人,方举人从杭州逃难,最好的捷径是经运河抵达扬州,他转去郁州岛做什么?杭州到海州,先去郁州岛可并不顺路,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不清楚,不过我记得郁州岛曾经是五斗米教主孙恩的故地,也许……算了,咱还是顾眼前吧。现在流民越来越多,粮食越来越紧张,你赶紧把咸ròu运过来,顺便帮我运一船稻米,我正想在流民中多招一点人手,尽快把作坊建起来。早建好了,早有效益,不是吗?”

衙内很爽快:“我这就送信回城,还有,也要告诉城中褚姑娘安全的消息。”

如此匆匆过了十日,在各地大将的努力下,各地团练……好吧,各地地主武装建立起来的,当然,周围的乡村也变的越来越安静。与此同时,州里的学舍开始登记考生的名姓、甄别考生身份,四下里人们不再谈论最近的剿匪叛luàn,科举的气氛逐渐浓厚起来。

稍后,消息传来,枢密使童贯集结两万禁军南下,将高老爷的叛luàn队伍挡在江南,朝廷下诏,在动luàn地区编练流民入厢军,各地政fǔ闻讯开仓赈济,收拢流民,江北更显得平静,唯有少许余bōdàng漾不息。

时穿派去城中送信的人也返回了,返程的他招来施衙内的伴当,用马车络绎不绝的拉回占城稻谷,以及疑似牛ròu的鲸ròu产品,时穿随即下令:雇用的人手每天获得一顿ròu食。这让他招纳流民的速度一下子加快许多,充足的人手也让作坊的建筑进度变得一日千里。

稍后,“崔庄雇工每天有顿ròu吃”的消息迅速向外扩散,逐渐的连城中的流làng汉也有闻讯赶来打工者……

“照这种速度,大约一个月后就能干完吧”,时穿望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心中盘算着。

此时,时穿身边站着从城里赶来的几位急脚行的人,施衙内也站在时穿身边,对现在的工程进度,衙内显得很满意:“如今的人工真便宜,一天管三顿饭,就有人抢着来干活……方举人那里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放着如此便宜的人手,他怎么就不着急呢,等这阵风过了,恐怕他想招雇工,都不是如今这价格了。”

时穿嘿嘿而笑:“这几天光看他进来出去,也不知他在城中办落籍的事情进展如何。不过我已经跟崔庄里长打过招呼了——如今兵荒马luàn的,本村同时开展两项工程,未免来的人杂luàn。

这话,我也让里长悄悄给其余大户透了信,其余大户也觉得人来多了不安生,所以——在我屋子建好之后,方举人别想得到邻居的签字许可。”

施衙内叹了口气:“我却等不及了,素珍姑娘这几天闹的回城,说是三年一度的科举盛世,整个州的才俊都汇集海州城,她不能错过。”

稍停,衙内问:“你与我同行如何?”

时穿看了一眼城中来的两位“急脚”,这两位宋代邮递员送来了消息,说是蜀地素馨的家人听到她的消息,居然千里迢迢赶来了,准备接nv儿回家,因此急等着时穿回去。

时穿叹了口气,黄娥果然是官宦nv啊。只要一有机会,昔日的生活习惯就全暴lù了,城里离此不过三十余里的路程,找个熟人转托一下,信件也就送到了,偏要huā钱雇急脚,至于吗?

然而,黄娥在城中有熟人吗?这样一想,让时穿心情平静了许多:“本想多在此地待会,至少也等作坊修建完毕,但谁能想到,人家远在蜀地,能够只huā四个月的工夫赶到海州。来得如此快速,足证其父母多么疼爱素馨,由此可以推想他们心情的急迫……算了,我还是回去,送送素馨姑娘吧。”

回过身去,时穿跟老管家穆顺jiāo代:“我在本庄新来乍到,没什么根基,如今借着这项工程,招揽了七八百人,这些人就是我的根基。本庄原住民不过千余人,咱把这七八百人笼络住了,再加上崔姑娘的佃户,我们就可以在庄中横着走。

作坊建好后,别急着解散这些人手,提前告诉他们,干活卖力的我还要继续雇用,这作坊要招收五百人务工,此外我还需要一些有一技之长的,无论会做什么,只要有技术,我都雇用,管家,你要多cào心了。”

老管家jīng神一振:“我们八十亩地,如今又拿出二十亩建宿舍,剩下的田地需要不了多少人手,公子这招好使,如果开办一个大作坊,招收一群新人手,这庄子上,怎么不由得我们说了算。

大郎放心走,今年入冬之前,老汉一定把作坊与宿舍都建好,只是……庄子上的xiǎo青年也要照顾,已有不少人家过来打招呼,希望武动乾坤 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 神印王座 遮天 将夜 凡人修仙传 杀神
第186章 谁的谁心疼

第186章谁的谁心疼

第186章谁的谁心疼

衙内挠挠脑袋,软弱的提醒:“素珍,为人不可过贪,两位瑞姑娘还看着呢……啊,还有崔姑娘。”

崔xiǎo清随手从盘中取过一支金簪chā在头上,那支金簪是桂huā簪,模仿满树的桂huā,崔xiǎo清随意的chā在头上,回答说:“我一个还俗的人,还是不要太奢华了,盘中数这支簪子最简单,我喜欢简单。”

褚素珍咬咬下嘴chún,望向时穿:“是素珍失态了,长卿真好手艺,一支银簪都能做出这样的景致,素珍禁不住做出xiǎonv人态……罢了,长卿许我多拣选几支?”

衙内哈哈笑着帮腔:“两位瑞姑娘也各选一样吧,大郎手下还有十几位姑娘,这是大郎特意做出来,给自家姑娘们做嫁妆的,咱们既然赶上了,那就随意选上三五样吧。”

褚素珍眼珠东转西转,看看这个往往哪个……绚丽的首饰对于nv人来说确实是最好的疗伤工具,原本褚素珍嘴上强硬,但对于回城面对旧日伙伴,还是有点忐忑,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想着这些首饰该如何佩戴,如何展示。

施衙内急的连声催促:“素珍,天sè不早,我们该动身了,不能再这么犹豫下去了。”

褚素珍点点头,鼓足勇气,闭着眼睛抓了几样,嘴中还嘟囔:“这么好的手艺,怎么每个款式只做一样,今后还不知能不能再遇上。”

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收获,褚素珍再望了望其余的首饰,一跺脚,生怕自己再看下去,扭头爬上了马车。

两位农家nv被时穿劝解了几句,忍不住随大溜挑了两件……收回了首饰匣,时穿望着崔xiǎo清yù言又止,崔xiǎo清赶紧催促:“上车吧,你我来日方长。”

时穿低声说:“几位姑娘多亏你的照顾,我原本想重重答谢你,谁知你只挑了一只……”

崔xiǎo清柔声催促:“快上车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的。”

时穿咬咬牙,低声说:“你放心,我必会想个法子……”

送走了时穿,崔xiǎo清chún角含着笑,一路哼着《沧海曲》返回自己的屋子,丫鬟们直感到惊诧,四处询问:“姑娘今天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

城里,来接素馨的是一位矮壮的汉子,他见到时穿,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先重重叩了三头,口称:“恩公与我妹妹有再造之恩,在下受父母嘱托,一定要磕这三个头,大恩无以言谢,我冯氏上下三代,将永记此恩。”

时穿哦了一声:“从四川赶来啊,路程不近啊。”

素馨含泪上前鞠躬:“这位是我表兄,前几日还在江宁府贩售锦缎,看了朝廷邸报,上面登录着我的名姓,便立刻赶来了。”

时穿随口问:“你们两个以前见过?”

素馨再度福了一礼:“表兄虽然是远亲,但幼时与奴家常见面,去年的时候,奴家也曾去过表兄家玩耍,至今仍记得当时的日子。”

“这就好”,彼此确定了身份,时穿又问:“你打算这就接走表妹吗?四川离这很远啊。”

那位表兄继续叩头:“在下虽然手头上还有点货物要处理,但表妹失踪,家人日日以泪洗面,如今邸报想必也到了四川,舅父一家都在翘首企盼,xiǎo侄……在下打算明天就将货物贱卖了,五日后启程回川,只是这五天,表妹还要多麻烦时兄照顾。”

表兄说完,跪在地上不起身,时穿盯着他的脊背望了一会,笑了:“我相信你。素馨姑娘,准备行李吧,你这位表兄是可以信托的人,今后你铺子的分红,我给你存在柜上,什么时候想取,通报一声。”

素馨轻轻摇头:“什么铺子呀,那些东西,原是哥哥可怜我们今后无所依靠,平白分给我们的傍身的,如今我家人找上mén来,我岂能……”

素馨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的表兄惊愕的抬起头来望向时穿,啊,跟表妹相处了这么多天,居然不知道表妹被拐一次,手上也有铺子。

时穿摆手,阻止素馨继续说下去:“你要走了,铺子的股份我不是不想给你,这铺子是你们这些nv孩亲手创立的,它标志着一段记忆,也标志着你们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有能力养活自己。所以那铺子的股份,谁都不准转卖,以前分的红利你只管带走,以后的分红存在柜上,什么时候想提现,或者自己来,或者凭印章书信提现。

这样,今后你们可以随时提醒自己:你们永远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在海州,你们永远拥有一份产业。”

停了一下,时穿命人送上首饰匣,打开摊在桌子上:“我刚好准备了点xiǎo礼物,你们随意挑选几件,算是留个纪念吧。”

素馨以及其表兄推辞再三,勉强上前挑选了几样礼物。时穿名下其他nv孩也每人分到了几件,稍倾,素馨的表兄眺望着首饰匣内挑剩下的物件,咬咬牙,开口说:“恩公这份礼太重,不知道剩下这些首饰折价几何……

噫嘻,在下倒不是计算恩公的礼物价值,实在是这些东西太jīng致了——xiǎo侄还剩半船蜀锦,这次匆忙回去,其他物品恐怕是采购不上了,恩公这些首饰做工jīng致,不如我用那半船蜀锦抵偿一部分……恩公,我那货物中还有部分‘进上’的贡缎……”

时穿稍稍考虑了一下:蜀锦历来以华贵著称,“进上”的贡缎更是罕见。现代,很多宋代的蜀锦织法已经失传,而进上的贡缎,大约时穿只在传说中听过,从未见过实物。如今对方愿意用半船蜀锦折现这批首饰,其实是存着报恩的心思,打算送时穿一个大便宜。

不过,时穿也不能白占便宜,他想了想:“我的作坊还没有建好,不过这几日积存下了千余只箱包,以及百十张犀牛皮,加上我这里生产的香膏、香脂,替你装半船货不成问题,这样吧,我们彼此代销,你的东西我销售完之后,货钱存在我这里,我的东西你如果销售的好,愿意继续进货,你我也好常来常往,到时候彼此碰面再结账,你觉得如何?”

表哥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素馨欣喜若狂,她赶紧福一礼:“太好了,哥哥,这样一来,钱多少无所谓,我今后也有机会常来海州,与姐妹们,以及哥哥会面了。”

见到素馨重新活跃起来,时穿调侃:“这样好啊,你以后也可以经常来提取你的红利了。”

分别的哀伤立刻被美好的远景冲淡。素馨的表兄本来抱着亏损的打算,准备折价处理自家的货物,这下子峰回路转,不仅亏不了本,没准还能赚上一笔,顿时,素馨表兄连声感谢,暗想:表妹真是有福之人啊,大难不死,反而遇到了难得的好人。

接下来进入接风宴,姐妹们盛装打扮欢送素馨。作为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87章 谁比谁差点?

海州城这种平静的日子一直维持到科举考试前,临近考试了,由于衙役与厢军、禁军将在科举考试期间全力承担考场安全,以及考生的保卫工作,张叔夜手头人手不足,索性再度放权,决定将城中十八条主要街道,承包给三人一组的大将治安组,容许他们在街上征收少量的治安费……

可惜,这项规定对时穿例外,因为张叔夜认为,时穿如今在西大街的收益,已经足够补偿他了。

张叔夜发布这条命令是在科考前一天,这天,素馨表兄已经把上下打点好了,说好了当日来告辞,郁闷的时穿正站在院里准备骂大街:奶奶的,谁会嫌钱多啊?张叔夜,有好事想不起我,出力的活都是招呼咱家的……瞧,几次催我出城,要我坐镇崔庄。

皇帝也不差饿兵啊,张叔夜,我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那十八条街道,再给我一条你会死吗?

女孩们看到时穿烦躁的在院中走来走去,都以为他是为了素馨的离别而闹心,环娘几次想上前安慰,但都被黄娥拉走,黄娥觉得这时候让哥哥静一下才好。

可时穿根本静不下来,难得一段空闲,管家穆顺找上来了,他夹着十几匹锦缎样品,过来给时穿展示:“东主,我刚从左斜街库房过来,顺便带来了素馨表兄的货样。昨日他的货物已搬进我们仓库,我瞧了,虽然说是‘半船锦缎’,但实际上也就八百余匹。”

时穿扬起了眉:“这门生意,没赔本吧……?”

穆顺摇摇头:“哈,东主,咱们可没给对方付钱,谈什么亏本不亏本?至于咱们用来抵偿的货物……咱那些手提包,全是工匠们试做的,虽然样式新颖,可针脚上水平高低不一,小老儿现在还不知道大郎打算给这种箱包定什么价,但香膏、香胰是有数的,价格摆在那里,细算起来……东主,你先看看这几匹锦缎。走,咱到屋里观看。”

这些锦缎都是用上等木盒盛装,每一匹锦缎装一只盒子。如此包装大约是要在运输途中防水防潮。时穿掀开盒子,首先看到的是厚厚一张黄色的桑麻纸,再小心的揭开桑麻纸,露出其中一匹锦缎……时穿禁不住屏住呼吸。

这哪是锦缎,分明是一块硕大的金箔。

细细辩驳一下,盒中的货物确实是纺织物,它是用黄金丝与蚕丝纺织到一块的。其中金丝拉得很均匀,也很纤细,几乎跟蚕丝分辨不出粗细差别。在整匹锦缎中,金丝与蚕丝有机的融合到一起,使得整匹锦缎既有丝绸的柔软,又像金箔一样闪闪发亮。

“这大约就是织金锦吧?”时穿拿起一片织金锦,好奇的仔细观察——这种织物,搁现代那是绝传技术,现代人只能从墓葬挖掘中没见到小块布料。

当织金锦正面展开的时候,屋子里的全体女孩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她们从小到大听说过织金锦的华丽,没想到,它居然如此的璀璨。

仅仅是蚕丝与金丝编织出的纺织物,那还则罢了,它还是一幅绘画作品——无数的金线织出的是喜鹊图案,这只喜鹊栖息在短短一截树枝上,张着嘴似乎在鸣叫,喜鹊的金羽毛,毛茸茸的,令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仿佛能将那只喜鹊捧在掌心。

“东主,这笔生意实在做不得啊——光这一匹锦缎,织娘大约要织三五年,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在蜀地是什么价格,但我猜想,如此一匹锦缎,仅仅收购价格至少要六百贯,千里迢迢运到这里,卖一千贯已经是便宜了,咱们给的那点货物,值不了这批货的零头。”

时穿扫了一眼屋中目眩神迷的女孩子们,此时素馨已经不在院里住了,虽然还没有到出发的时候,但她这几天跟着表哥跑前跑后的,帮着联系舱位、张罗货物……

少了素馨这样一个组长,加女孩又被派往乡下帮着监管乡下的作坊,时穿干脆取消了素馨所在的那一组,将剩下的组员打散了分配到各个组。如今在场的是黄娥那组,而黄娥虽是官宦女,从小也锦衣玉食的,但她父亲也就是一个县长。

这样的芝麻官,尚不足以接触到织金锦……所以黄娥也一脸迷醉,抚摸着织金锦,恋恋不舍。

女人这种动物,跟传说中的龙一样,天生抵御不了亮晶晶的物件的诱惑。

时穿皱起了眉头:“这么说,素馨的亲戚不是一般的豪富,那么拐子绑架了她之后,为什么不向其父母索要酬金呢?”

穆顺摇头:“东家,他们也不能算大绸缎商,东京城、杭州城、广州城,绸缎商一次交易动辄千万贯,这还不算太遥远的事情,比如上个月邸报上就曾报到过两例:某绸缎商交易后,光是纳税就是几十万贯。我皇宋十五税一,几十万贯的税收,交易额怎么算也是上千万。

所以,这样八百匹丝绸,确实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商人……大郎你想,光是收购这些丝绸要花多少钱,素馨她表哥舍下这批丝绸,家里还有钱继续做生意吗?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能收这批货。”

时穿摸着下巴考虑:“素馨她表兄说他有半船货,嗯,从长江下来的小船不能跟海船比,八百匹锦缎,大约也占了江船的一半仓位了;绸缎商人辗转交易,国内贸易嘛,最多是个百分之百的利润,如果这批货物价值六万贯的话,其家族之前要拿出三万贯进行收购,加上运输费用……”

“所有的货物都是织金锦吗?”时穿又问。

穆顺摇头:“哪能啊,整个蜀地一年也出不了十匹这样的锦缎!这批货物中有四匹织金锦,大约素馨家里已经花了老力气收购了,其余的货物则是折枝花、花鸟虫鱼画,以及瑞兽图、山水图……我估摸着,总价在七八万贯上下,咱送去的货物……”

时穿回答:“咱那些箱包,是新招聘的工匠用来试手艺的,因为作坊还没有建好,不知道最终招收多少人进作坊合适,所以我只给了他们图样,让他们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这批货物有好有坏不好定价——干脆别定价了,由人家卖了之后,随便结算几个钱,都行。

至于咱家的香膏香胰,就按给黄家店铺的批发价折算,嗯,总价上再给个折扣就行。除此之外,素馨家里人还买走了我一批首饰,大约有两百多只簪子、百多个臂钏、戒指耳环若干,黄娥,把你的分到的首饰取来,让穆管家分辨一下,给估个价。”

穆顺看完黄娥拿来的首饰样品,扭头就走,时穿纳闷,唤住穆顺,询问:“穆管家,你怎么啥话不说,转身就走?”

穆顺指点着那套首饰,说:“东主,自来万千货物当中珠宝最贵,人都说‘金玉无价’。东主这套首饰别出新样,嵌金嵌玉,无论做工与设计,便是送到皇宫让帝姬佩戴上,都不差身份。平常百姓有这一套首饰,都可当做传家宝留给后人代代珍藏。

哈啊,素馨家的锦缎虽贵,但绸缎有价,玉无价,有了这批首饰垫底,咱其他的货物就算白送给他,他也要给咱家倒找钱的。”

金银首饰改变不了时代,也从没听说过首饰这玩意能促进科技进步。时穿制作这批首饰,只是想把海公子那批金银锭转换成可以销售的商品……好吧,这种行为现代称之为“洗钱”。

时穿在制作的时候,大胆采用了很多现代工艺技术,比如用8k金,12k金做成“缠枝花”,这个装置类似现代弹簧一样,宋代称之为“缠枝圈”,拿来嵌在蝴蝶翅膀、蜻蜓翅膀,花枝花瓣基部,以增加首饰细节部分的动态感,做成之后,整个首饰远看起来,无论是花枝还是小动物,都鲜活的随风摇曳,栩栩如生。

哦,为了制造栩栩如生的效果,时穿还采用了多种合金技术,比如用k金技术增加首饰不同部位硬度或者柔韧性,除此之外,为了描绘枝条的色彩变化,以及烘托所镶嵌宝石玉器的色彩,他采用各类颜色金属:青铜的绿、紫金的艳红。还往黄金中掺杂大量的白银,以及锡铅,让所谓的“k白金”提前诞生……

如此一来,各类颜色的金属,由浅到深,颜色过渡柔和自然,并与临近金属有机的融合在一起,令整个首饰的造型也更加活灵活现——当然,它们也更加罕见。

拜现代商业推销技巧所赐,时穿这些首饰,每一件均有一个编造的故事,或者是一个典故,或者是曾经佩戴过的人的经历。为此,许多首饰还故意做旧,让它显得很有年头很有历史沧桑,如此,这里的每件首饰几乎都是无价之宝,而首饰这种亮晶晶的东西,一旦落到女人眼里,为了自己的心爱,或者为了彼此炫耀,她们是什么价格都肯出。

知情者如黄娥,她是知道这些首饰来历的,但黄娥是一个非常善于控制自己欲望的人,她已经从时穿手里获得了一套首饰,其他的首饰虽然很让她恋恋不舍,但因为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假货,她倒没显得多么不舍。

即便是这样,穆顺的估价还是让黄娥心中激起了那么一股留恋,她忍了许久,望着穆顺的背影走出院子,嚅嗫的说:“哥哥,这一套首饰,连个替换的都没有,不如哥哥再给我做几件,其他的都不需要了,我喜欢素珍姐姐戴的那套‘花想容’,听说她戴的那套首饰可出风头了,哥哥也给我做一套如何……

嗯,银子制作的首饰,本身的价格不会高吧,高的只是哥哥的手艺……”

第188章 有失妇道

第188章有失fù道

时穿撇了撇嘴,他心里知道,黄娥现在不是想争个首饰,她是在呷醋。

为的是褚素珍比她先挑选了首饰,所以她感到自己在时穿心中地位低了,面对如此的xiǎonv人心态……

啊,他吃醋的对象是自己,身为男人,对这种醋意,感觉,tǐng好的。

时穿笑了,故意为难说:“‘huā想容’啊,虽然是银子做的东西,虽然材料的价格并不高,但那个配套的银丝发网制作tǐng麻烦。

为了增加满天星的闪烁感,以及亮度与硬度,银子里面添加了黄金,并用特殊工艺研磨成八面柱体,再往柱体上打孔、穿眼……

整套首饰下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活啊?传说中的首饰,工艺简单了,谁信啊?”

黄娥咬着嘴chún,沉yín片刻,陡然间lù出狼狈为jiān的笑容,一付时穿同伙的模样:“时间啊?我忽然想到时间问题——平常工匠做这样一套首饰,大约要huā三五年的工夫,哥哥一下拿出了三百多件首饰,那些东西真的全出自哥哥之手?其中没有半点海公子的功劳?”

当然有,可惜崔庄地下室那些东西根本不能曝光,也无法移动——因为机器下面埋了成吨的炸yào……这事儿,时穿根本没法解释清楚。

所以,时穿只好咂巴砸吧嘴,回答:“那些东西,当然都是海公子的收藏,开玩笑,他huā了十年的‘时间’,满天下的搜集,从皇宋到海外,连胡人那里,他都没放过呀。”

黄娥点点头:“那哥哥跟施衙内说是自己制作的,原来是担心衙内过来讨要他姐夫的东西……可是,衙内怎么就信了呢?”

时穿没有回答,他随手打开另一个锦盒,这副锦盒也是一付“织金锦”,然而它是用银丝制成的,图案不是喜鹊登枝,而是一副寒江垂钓图,银sè的金属制作出白雪皑皑的景象,一个老翁穿绿袍,披棕sè的蓑衣,驾一艘淡红sè的孤舟,在飘满碎冰的江面上垂钓着,脚边的铜盆燃点着红sè的焰火,给白雪皑皑的图案带来一丝温暖。

绸缎中还有一种类似夜光锦的丝绸,丝绸的图案颜sè很深,但轻轻抖动下,绸面一片银光,仿佛一片江水dàng漾,时穿mō着夜光锦,随口说:“那三位nv孩就要出嫁了,每人陪嫁这样几副丝绸吧……咦,鲁大他们三个怎么还没有来议亲。”

黄娥不依不饶:“哥哥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哥哥,瞒谁也不能瞒我,是吧?”

时穿哼了一声:“你说,如果你遇到一个随意能仿造古画,连当今官家聚集全国鉴赏家,都无法辨别真伪的家伙,你信不信他能够伪造古董首饰?”

“哦——”黄娥长长的叹息一声,马上问:“可是,哥哥,咱们做箱包,做香胰香脂,已经衣食无忧了,哥哥这么奔忙,还做这些为什么,咱们,需要chā足珠宝业吗?”

时穿停住手,目不转睛的看了黄娥半晌,被他盯视的黄娥心里一阵阵内疚……啊,夫为妻天,眼前这男人是要当丈夫的,我怎么如此步步紧bī,真是有失fù道——我错了,我不该……

时穿突然说话了,可是他说什么,黄娥听不懂。时穿慢悠悠的说:“我一直在纳闷,为什么强大的生产力转换不成强大的战斗力,我们拥有整个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财力,为什么没有拥有世界百分之七十的战斗力?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嗯,别xiǎo看这些首饰,它至少展示了金属拉丝工艺,以及非凡的想象力,以及跨时代的设计能力。这个世界……知道多米诺骨牌吗?嗯,你肯定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是:推倒第一块骨牌,而后等待下一块骨牌倒下的回音”

黄娥;愣了一下,正想问个究竟……说曹cào曹cào到,刚才说到鲁大,现在那三人恰好进mén了,他们每人领着一个媒婆——身穿着淡绿sè褙子的媒婆。

这种淡绿sè褙子属于官方登记的中等媒婆,每次牵线做媒,价格十贯。

褙子这个东西,就是一种nv士马甲,只是没有纽扣。大宋朝建立之初,这种褙子是给妾室以及丫鬟穿的,因为这两种nv人多数站在当家主母的背后,故称“背子”,而后加“衣”字旁,成为“褙子”(此一解释出自朱熹)。

初始,褙子是一种低贱服饰,但因为服装外加了这么一层马甲,让衣服多了许多变化。逐渐的,褙子开始在民间流行开来。仁宗年代,朝廷的官员多次指责说,朝廷官员的正妻也穿这种丫鬟、媒婆穿的服饰,这是一种不顾身份的“服妖行为”,穿这种衣服抹杀了阶层差别,有失官体……

然而,大宋朝是个极其开放的商品社会,皇宫外东华mén前摆摊的人堵住了皇宫大mén,上下朝的官员为此愤怒叫骂,但自皇帝却对摆摊的百姓无可奈何,以至于大宋三百年,至今,那些摊贩每逢节假日,依旧将皇宫大mén堵得热火朝天——两宋近五百年啊,就没一个“伟光正”的城管上去,为了皇帝陛下、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任何理由,去“打砸抢”一番,难那怪“伟光正”时代称这个时期为“弱宋”

这个官府,对待人民实在软弱。

在这种政治氛围下,官员看百姓穿戴不顺眼,除了骂几句外,又能做什么?

然而,自大宋建国以来,官方规定的媒婆标准服饰,却一直被严格执行着:穿紫sè褙子的属于高等媒婆,接下来是绿sè,再接下来是黑sè,最后是素白sè——这其实也是根据官场品级来决定的,大宋尚红,紫衣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官服颜sè,五品以下是绿衣,最低品级官员,以及吏员则是黑sè服饰。

一般来说,平头百姓谈婚论嫁,能出动一个黑褙子的媒婆以及很正式了。乡下里农家议亲,直接找一个穿素白衣服、没有官府颁发媒婆执照的中介人,也能凑合过去。而让穿绿褙子的媒婆出动,多数是大富之家,或者官宦人家的做派。

见到绿褙子进mén,黄娥显得很满意,时穿则无所谓了,他不在意其中的差别,只是皱着眉头,嫌弃说:“嗯,似乎晚了几天。难道你们不着急?”

鲁大三人没开口,媒婆扬起手帕说:“哎呀,时大郎,承信郎,总教头……如今海州这不是闹匪么?再加上科举就要开始,四处闹哄哄,人既多又luàn,四下里不少人家已经推迟了结亲、议婚,你家虽然迟了点,但我听说你家几位xiǎo娘子年纪都xiǎo,便是再耽误一两年,也不算晚啊。”

时穿点了点头,对媒婆的观念很赞同:“那是,她们当中最大的不过才及笄,十五岁啊,等两三年后出嫁,也不算晚。”

李石跳了出来:“别,师傅,千万别耽误了——徒弟们的煤饼作坊已经筹建好了,就等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89章 通奸未果

(免费阅读 .)第189章通jiān未果

时穿的突然变卦倒不是有意为难人,这一切其实源于褚素珍最近的遭遇,以及豆腐西施。

海州动luàn平息后,褚素珍的流言渐渐兴起,她的高调回归果然没能挡住人们sī下里的议论。

当然,部分参与其事的大将在里面也起了不好作用,那些大将们为了炫耀自己的勇敢,拼命地把褚素珍当时的处境描述的危急万分,结果,人们在同情褚素珍之余,不免猜测:那些盗匪把褚素珍怎么了?

事情一牵扯到黄sè绯闻,闲汉们的八卦jīng神一旦发动起来,那是无可阻挡的。于是,传言越来越变样,愈来愈趋于下乘。

而在这场传言当中,时穿是个关键人物,褚素珍的最后时刻,唯有他见到了……当然,时穿不怎么与人jiāo往,海州城的老百姓也不敢来询问这位著名的凶人“哟,你看到素珍姑娘被的场面了吗?”……然而,此时,时穿正处于聚光灯下,他的一举一动,肯定会受到别人谈论。

偏这个时候,豆腐西施出事了——时穿回城之后,先是一番忙碌,没顾上询问豆腐西施的事,等几日过后不曾见豆腐西施出现,才知道这位娇娆出了问题。

豆腐西施一直想嫁,自从时穿给她出了馊点子后,豆腐西施琢磨着:或许她真应该走那条先“通jiān”,后生子,再嫁人的路。嗯,时大郎或许是个很好的对象,但时大郎身边nv人太多,虽然,很多桃huā观被解救出来的nv子不自觉的把时穿当做父亲,可总有几个想嫁给她,找个一辈子依靠的nv子存在,比如黄娥。

曾经七嫁的豆腐西施可没时间làng费在卿卿我我上面,她想到做到,立刻开始寻求“通jiān”对象,可惜,在古人的眼光下,能够看上七嫁娘她的,基本上是为了她的钱而来。

豆腐西施看上的是一位帮闲,读书识字,以帮闲为生……好吧,现代把帮闲这种职业,定义为“导游”,或者陪游、陪吃、陪玩的角sè。这样的人一般心眼活络,胆子较大,从不怕与人打jiāo道。他与豆腐西施勾搭上了之后……不能不说古人比较含蓄,明明是郎情妾意都想上chuáng的事情,可他们还没发展到彼此拉手的地步——啊,主要是豆腐西施还没决定是继续勾搭时穿好,还是眼前这厮就凑合了,不巧,海州动luàn爆发了。

动luàn爆发的时候,那帮闲恰好在街上帮闲,见到大家都抢劫,一时忍不住……接着被大将逮着,于是,挂了

确实是挂了,人头都悬挂到城墙上,用于警示后人。紧接着,时穿去了乡下编练团练,海州城穷究叛匪根底,追查到豆腐西施头上,虽然她在méng县尉的庇护下没惹什么麻烦,但这一次,到让人们不好说她究竟是第八嫁,还是“预备第八嫁”……

于是,豆腐西施暂时避到了乡下,以躲避人们注意的目光。这段时间,倒让时穿清净了许多……

两件事之后,时穿清晰地感觉到“名声”对古代nv人的重要xìng,虽然古代的典籍里也曾经记载了相关内容,但时穿觉得,书里说的,大约是弱化了几百倍啊几百倍。

nv人,生活在古代,真不容易啊。据说宋代是中国各朝代中,对nv人最宽容的时代,这个时代nv人不改嫁是罪过,这个时代nv人婚前约会还有专mén的节日,但……

低下头来想:自己那群nv人也背了个被拐的名声,如果匆匆忙忙嫁了,今后她们不免在丈夫、在丈夫家人面前落个话柄。所以,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隆重而正式。咱家的nv孩不愁嫁妆,要相貌有相貌,要文化有文化,那么匆促做什么?

故此,三位徒弟几次哀告,时穿绝不松口。

稍倾,三名徒弟当中读书最多的屈鑫首先醒悟过来,他起身鞠躬:“师傅,这事,是徒弟草率了。婚姻大事,咱不能委屈了娘子,原该慎重行事……哦,我娘子让师傅再教导几年,那是师傅对我们的恩典,徒弟在此谢过师傅了。”

这话一说,鲁蕴恍然大悟:“没错呀,我们都是被赶出家自立mén户的人,原不该……哦,师傅教了我们一个月,我们便学得如此本事,如今我们正忙得,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该让娘子跟着师傅再好好学学。”

看到两位师兄的表态,李石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他边表白边整理思路:“师傅,自从匪luàn过后,你的院子虽遭围攻却安然无恙,许多人家没有专mén找上mén来的匪徒,也被大火焚毁了。师傅屋子的稳固自此名声远扬……名声,对了

师傅,咱三星班承建了师傅的住宅,事后多有找上mén来让我们按师傅的宅子,整修自家院落的财主,三星班生意因而扩大了十倍。现如今,咱新招收的工匠已达六百人,可算是大班子了。近日,海州附近的大户人家纷纷下订单,要求也修建类似师傅这样的石墙石院。

师傅,以后闲暇无事,你给我们再讲讲《营造法式》吧,我们三星班如今出名了,官府叫我们参加‘大匠’考试,若能通过考试,您这三位徒弟,今后也算是‘大匠’了。”

李石说后半段话,孩子的名声问题,不能挑开了说,那种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去,有可能jī怒师傅,以及那些nv孩,更可能进一步影响那些nv孩的声誉。

时穿当然要配合了,他故意把话题引得更远:“啊哈,古书难懂啊,因为书中既没有标点符号,也不分行、分段的……《营造法式》讲解了很多具体的建筑例子,但作者没有学过逻辑,书里的内容没有系统的分类,也没有讲各种建造手法的原因以及原理。

要考试啊,你们chōu几天时间,等我把营造法式的内容替你们总结归纳一下,不难,就初中物理学知识,半年的时间,我管你们包会。”

时穿所说的“包会”,是让他们明白对书中案例的分析方法,而建筑学包含的微积分概念,几何学概念……别说半年了,光是其中包含的原理,没准十年都学不会。

然而《营造法式》的考核是开卷考试,朝廷也知道匠师们文化水平高不高,大多数匠师即使通过考核,朝廷也不指望他们拥有独立的设计师水平,所以考试要求是:只要他们能够翻阅书本,总结前人的经验,将书上的案例具体实践出来,那就算出师了。

眼看着当事人都不说婚事了,媒婆们急了,一位媒婆上前,抖了抖身上的绿衣褙子,问:“承信郎啊,你瞧这婚事……?”

“这婚事吗,我们双方都没有毁约的意思,三媒六证,六礼齐全,咱们在正式婚嫁。这次,算‘问聘穿回答:“不让你们白跑,我时大郎嫁妹子,不能让人闲话。”

时穿把最后两个字咬的格外重,这时候,就算听不懂的,也听懂了时穿的意思。那三位待嫁娘长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同样松了一口气的媒婆上前,按照程序开始谈论双方亲事。

按惯例,男主外nv主内,时穿确定了向,具体的事务由黄娥cào心了。黄娥叫出三名待嫁nv孩,问清楚她们手上的嫁妆数目,又与她们商议了时穿送给她们的赠嫁,开始书写庚帖与嫁妆单子。

这桩亲事的好处是男方已经分家,单独立户;而nv方父母暂时无法寻找,海州官府将之全权委托给了时穿,所以嫁娶双方都可以亲身参与讨论。

不一会儿,鲁大等三人递上了聘礼单子,三名待嫁nv孩开始挑选一间空房居住,剩下的日子她们将准备嫁衣,筹备婚礼。等双方商议好了大定的日子——那是明年夏季了——鲁蕴鞠了一躬,开始说起闲话:“师傅,隔壁顾二嫂的屋子已经搬迁,你说要进行室内装修,啥叫室内装修?不如我们三兄弟轮换着过来吧,跟师傅学一学那些新手艺。”

时穿摇头:“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你们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如今你们扩张太厉害了,四处开huā,每项工程都是简单的重复在我这里学到的那些基础工艺,我劝你们稍稍收缩一下,饭一口吃不完,工程多的接不下,可以挑选几样接,每样工程都把它做好,如此才能长远。”

屈鑫赶忙答应:“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徒弟也感到最近场面有点húnluàn,这样下去难保出事故。大哥,不如我们再不接活了,把手头的工作干好,我们每天再过来跟着师傅学习,而后,三星班每年只接三五个工程,把jīng力放在学习以及开店上,啊,等咱的煤饼店开起来,这玩意细水长流的,才是百年的根基啊。”

鲁蕴点头赞同:“没错,我也想着趁着冬歇,先把咱的店铺开办起来。这建筑的活儿每年只能做几个季节,煤饼店却是一年四季都要用,它办得好了,咱子孙后代都不用愁钱财上的问题。”

鲁蕴说着这话,眼角瞥向师傅。

李石马上表示同意:“师傅教训的好,我等就应该常听听师傅的教训……咳咳,师傅教给我们的建筑手法,那是最高深的,我们这辈子不见得能学全。万一子孙不肖,师傅的技艺绝传了,家里有个煤饼店撑着,至少他们不用挨饿。”

说话间,黄娥那头也商议好了,时穿mō出几块银铤,支付了媒婆的费用,三位媒婆兴冲冲告辞。而后,时穿准备跟三位徒弟聊一下隔壁的装修计划。恰在此时,黄娥的管家林伯跑来拍mén,急吼吼喊着:“姑娘,不好了不好了,老爷来信了,让你回家”

第190章 双拳难敌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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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娥的父亲已经jiāo卸了江都县县尉的职务,准备回家过年,并打算等明chūn再从家乡启程赴任海州,一家人出来,当然要一家人回去,故此黄娥父亲来信要求黄娥随行。

老管家孙伯介绍完情况,低声劝解。“姑娘,经过这种事,你总得在家乡lù个面,要不然,闲言碎语便能把你淹没了”

黄娥看了看时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鲁大等人见此情况急忙起身,借口帮助那三名待嫁nv孩搬行李、收拾房间而回避了。

黄娥忍住话头,将这三人送走后,她回身对老管家孙伯说:“舅舅已经上京,我回家做什么?孙伯你想一想,如今继母在家,我算是在家中举目无亲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真要回到家中,光继母的闲话就让人难堪……我不能回啊。”

孙伯难堪的说:“姑娘,你若不回家,今后就没有退路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原本你父亲事后便有点对你不管不问,要不然怎会容你留在海州?

这次你若不听从他的召唤回家过年……从此,你身边就再无亲人照顾了,啊,姑娘,今后嫁娶方面,也别指望父母相助了。”

孙伯说完,扫了一眼时穿,以目光示意对方出言劝解。但时穿只是盯着黄娥,目光很柔和——在他看来,黄娥回不回去都无所谓。

黄娥哼了一声,轻轻摇头:“谁说我身边没人?舅舅虽然动身前去科考了,但舅母马上要到。舅舅过去对父亲不依不饶,不过是怕父亲、继母扣住我母亲的嫁妆。如今舅舅已经不在意那份嫁妆了,我也不指望那份嫁妆生活,如此计算起来,我其实不回家更好。

孙伯记得崔xiǎo清姑娘么……噢,不记得呀。她现在与哥哥在崔庄比邻而居。那崔姑娘也是家有继母,她宁愿诈病入庙修行,借此金蝉脱壳摆脱父母的束缚,独立成为nv户,从此海阔天空任飞翔。

她走过的路,我未尝不能走,况且——哥哥才是我今后的依仗。如今我在哥哥这里,凡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何必要回家看人的脸sè、听人的使唤,孙伯,你替我想个法子,干脆辞绝了去。”

孙伯愣了一下,很为难的说:“老爷明年就要来海州上任,姑娘不与老爷一起回乡,对老爷的官声大有影响,老爷恐怕不情愿走到这一步”

时穿突然chā嘴:“娥娘刚经过桃huā观事件后,惊魂未定,又遭遇‘阿弥陀佛教’袭城,现在整个海州依旧动luàn不安……嗯,再说娥娘最近又病了,病得很重。”

黄娥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孙伯,你没告诉父亲关于舅舅的事情吧。”

孙伯低头,回答:“男nv也曾给老爷传回一封信,说大郎愿意资助舅老爷上京赶考,也曾说姑娘的舅母即将来海州定居。”

黄娥轻笑:“舅母如今尚未到,大约是被匪luàn耽搁在路上。我估计也就这三两日就到了,咱不差这个时间,孙伯就送信回去,说我因惊吓而患病,正在被舅母照管着。”

时穿再度chā话:“也许,等明天中午就该到了。”

黄娥上前挽起了时穿的胳膊:“舅母既然明天就要到了,我便现在开始‘生病’,哥哥,今天是考生入考场的日子,你领我出去观看一下,素珍姐姐恐怕也在考场外面。自回来后,我们还未曾见到她。”

也是,是该去看一下褚素珍了。

……

海州贡院大mén口,海州州衙的衙役排列成两班,禁军厢军也都出动了,他们沿着大街站成了人墙,以阻止百姓冲击贡院……可大宋朝老百姓向来不怕官府,即便这样戒备森严的的场合,依旧有很多百姓在禁军厢军站成的人ròu胡同里挤来挤去,挤得士兵们站不住脚,只好频繁的喝斥。

这样一来,海州贡院mén前便很拥挤——但这种拥挤是大宋特有的现象,站在贡院台阶上的海州知州张叔夜假装没看到,而学谕大人以及海州知贡举、提举官则眯缝着眼睛,只顾上下打量进场的举子。

贡园mén外,上下打量未来举人老爷的,不光是知贡举大人。百姓在士兵跟前挤来挤去,其实也是在打量未来的举人老爷,而士兵们之所以下不了手,强力驱赶推搡他们的闲人,则是因为前来考察准举人的,多数是豪富人家的姑娘、媒婆,以及姑娘们携带的家丁。

时穿领着黄娥好不容易挤到贡院mén口,看到这个纷luàn的场景禁不住笑了:“国家抡才大典,居然闹的跟菜市场一样,哈哈,这个宋代真有意思。”

黄娥扯了扯时穿的手,在一旁细声解释:“这是在相nv婿呐现如今他们只是预定举子,京城里面如此闹腾,那是预定进士,据说那里的场面更热闹,都已经不是平常的‘寻看’了,是luàn棍齐下的抢夺。”

时穿点头:“我知道,‘榜下捉婿’嘛……哦,现在这场面,应该称之为‘榜下寻婿’吧?”

京城人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谁考上了进士,这些人把持“抢nv婿”的专利已经有两百多年了。渐渐的,其他州县的老百姓对京城人的把持不乐意了——没错,咱不能上东京汴梁城抢nv婿,但咱可以抢举人啊,féi水不落外人田嘛。所以,每次科举时,抓住考生入场的瞬间,让自家nv儿站在贡院mén口,预先挑选几个考生,一等考生传来中举消息,立刻抢先预定,咱从上游绝了京城人的妄想,那还不成吗。

于是,贡院mén口的姑娘与媒婆、以及膀大腰圆的家丁队伍,就成了大宋科举考试中州试的一道风景……想当初张叔夜也是这么过来的,在万huā缭绕中迈步进入贡院,那是对考生的一种jī励。咱太祖爷不是说了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yù。”

太祖描述的就是这种情况,这是对读书人的一种无形jī励,禁军、厢军怎敢下手驱赶?

nòng清楚了情况,时穿一扭脸,啊,刚才来时穿家里讨论鲁大三人婚姻的三位绿衣媒婆也在场,好嘛,三位媒婆刚刚从时穿这里挣了十贯——也就是一万钱,这一转身,又挣上另一个一万块了。这说明媒婆这职业在大宋是很有钱途滴,乃是白领中的白领。

再回身,见到海州举子们提着考篮,在莺莺燕燕的一片尖叫中昂首入场,大宋朝的nv人可不像明清那么拘谨,只这一会儿,时穿就瞅见身边一位nv子第三次向第三个男子挥手致意了,而那位考生一点没有觉得nv友huā心,反而觉得很有面子,频频含笑,向周围摆手……嗯,如果他坐上一辆吉普车,再冲周围人喊几句“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那场面就更熟悉了。

万huā丛中,时穿虽然身高脖子长,但照样是很不容易才寻见褚素珍的身影——其实褚素珍在所有的nv人当中最耀眼,她佩戴着银丝发网,那套“huā想容”银饰品随着她xiǎo脑袋的摆动,在人丛中仿佛一颗耀眼的星星,想不注意都很难。

这时的褚素珍满脸通红,她的袖子已经挽起来了,lù出了宛如白yù的胳膊,一对jīng致的银sè臂钏吊起了袖子,黑sè的绸衫上用白线、淡蓝线绣出蓝天白云,以及一对飞翔的大雁,这对飞翔的大雁随着褚素珍的跳动,飘飘yù飞,令过往的举子走过路过,都禁不住要停下脚步打量几眼,有认识这位海州第一才nv的,还要腆着脸搭讪几句,得到褚素珍的回应,立刻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嘴角已经咧到了耳稍。

当时穿挤到褚素珍身边的时候,正听到褚素珍高声念叨,似乎在jī励某男,又似乎并不针对某一个人。诗曰:“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跸跋黄尘下,然后别雄雌。”

时穿脚步稍稍停了一下,果然听到褚素珍身边,不出意料的响起一个男xìng嗓音的捧场声:“好诗啊好诗,果然好诗。”说话的除了施衙内还能有谁?

这个纨绔子弟果真是有钱有闲——这厮雇了二三十个打手,在他俩身边一字排开,把禁军厢军都挤得贴墙站了,结果,褚素珍身边形成一大块空地,里面挤了几个见缝chā针的nv子,这些nv子都很高挑——相对于施衙内来说是这样,故此施衙内那矮胖的身影,淹没在一片huā海中,想让人发觉都很难。

如今正是秋季,在这个百huā盛开的时节,圆形空地中除了褚素珍,几乎所有的nv人都鬓边chā一枝huā。有些nv人鬓边chā的huā朵比脸盘还大。时穿个子高,一眼望过去,只见一片huā枝摇曳,而人的xiǎo脑袋,只不过是huā丛的点缀而已。

见到了寻找的目标,黄娥拼力向前挤,她人xiǎo体弱,时穿免不得帮一把,他左晃又晃,顺着人缝将黄娥推了进去,最后还抱怨了几句抱怨:“娥娘,你选nv婿,年龄还差得老远呢?等五年后你再站在贡院mén口,那还差不多。”

黄娥一扭脸,果断地说:“五年后,我宁愿站在贡院mén口,等待哥哥进场。”

啊,这可有点难度——时穿不自觉地mō了mō下巴。这一愣神,他把黄娥话里的情意忽略过去了。

另一边的褚素珍感受到身边人体的bō动,扭头一望,立刻欣喜揪住时穿:“你怎么也来了?呀,早知道你要来,我就约上你了,有你在,一定将其他人的家丁打个落huā流水。”

施衙内憨憨的笑了,一点不觉得尴尬,反倒是时穿有点不好意思,他歪着脑袋观察了一下褚素珍的表情,发觉后者完全没有惭愧、胆怯,害羞等负面情绪,马上笑着说:“双拳难敌四手啊,我一个人,顶多能照看好娥娘,还是衙内有魄力,一口气带上二三十个伴当——人多才够威风。”

褚素珍回身望了一眼,问:“你家那个鬼jīng灵——xiǎo环娘到哪里去了?”

第191章 文斗还是武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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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回答:“她呀,最近mí上了卖豆腐,恰好豆腐西施不在,临走委托她接管豆腐店,结果……”

时穿摊开手,自嘲地说:“豆腐西施许诺这几天赚的钱都是她的,结果她把豆腐店当做了自家的生意,辛辛苦苦每天挣两个铜板,高兴的跟啥一样。”

褚素珍瞪了时穿一眼,神态娇憨,以至于那一瞪眼像一个媚眼:“你呀,一定是扣下了环娘的零huā钱,环娘那个xiǎo财mí,手里没有现钱,自然想着去挣一点,唉,xiǎoxiǎo的孩子,也知道下苦力,可怜的。”

这个问题见仁见智,时穿倒没克扣环娘的钱,只是环娘xìng格上有点象老鼠,而且还是只搬仓鼠。她总是喜欢东一点西一点收集,收集的东西堆进自家卧室……可是,似乎她的乐趣只在于收集的过程,东西放到自己屋里,环娘立刻对它们失去了兴致——唯有下一个被对象,才能使她继续振奋jīng神。

细论起来,环娘赚的钱不老少了,姐姐们很多零huā钱都到了她手里,可是对于这些钱,环娘却并不吝啬,当然,她也记不清楚具体数目,哪位姐姐缺钱了,到她那里寻找几个铜板应急,哪怕是当面讨要环娘也从不在意。结果,环娘不停的收集,但姐姐们总是把她那里当做存钱罐,谁没钱了都会去环娘屋里转几圈,等到午夜梦回的时候,环娘拔剑四顾心茫然——怎么我挣的钱还没有装满屋子啊……不行,要努力啊环娘

对于自己xiǎo财mí兼xiǎomí糊的收藏心理,时穿却并不想论个究竟,他笑着拍一拍衙内的肩膀,转移话题说:“怎么,考试结果还没出来,你这就准备开打、抢人吗?衙内,你准备打哪个,跟我说一声。”

褚素珍咯咯一笑,她刚一张嘴,黄娥抢先回答:“今日打不成,等会封了贡院后,会有人来售卖考生名单,其中,凡有望中举的考生,都会用朱砂笔标注,更有甚者,还其人的详细履历。剩下的事情,就要看各家的拳头了。

比如:若你家与别人中意同一名考生,那今日各家都彼此亮一亮实力,免得到时候真打起来,大家都不好下台。等到发榜之日,那才是真比拼——那时候,或许有两三家媒婆同时登mén拜访某举子,若举子为难,那么几家媒人的主人自然要‘相斗’一番,赌出一个胜负。

这种‘相斗’,有文斗与武斗之别,文斗是各选好手进行‘相扑’或者蹴鞠,以比赛胜负论输赢。也有双方衡量来衡量去,都觉得自家稳占上风,干脆横下心来用拳脚打斗一番,这就是武斗了。那样的话,今日‘相看’的场面就最重要了——各家都在今日把实力亮出来,有实力不济者,真到了冲突的时候,会自觉退让,以免吃亏。

其实,奴家觉得还是文斗好看,别人斗个不可开jiāo,咱们可以在台下关扑,下赌注押输赢——胜者还有彩金的。按规定:约斗双方都要拿出来一部分钱来做彩金,胜者通吃,输家失去一切。”

哈,常听说宋人赌xìng大,没想到市井人家争nv婿,也要赌博。似乎,李清照的笔记中,隐隐谈论过宋人的这种赌博,可惜,李清照那本《赌经》,现在已经找不着中文版了。

万众注目中,自己就是赌注,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胜者人财兼得,输者……输家也是人财兼得,顶多是钱少点,美nv“芙蓉姐姐”一点罢了。

在这种气氛渲染下,整个大宋能不以读书科举为至高荣誉吗?

时穿看着考生鱼贯走入考场,酸溜溜的说:“啊哈,咱家在桃huā观扫dàng拐子的时候,在海州东城击溃袭城的匪徒,没见得受如此万众瞩目,xiǎoxiǎo书生会写几个字,会念几首歪诗,就收获了如此众多的尖叫,真是啊……海州城真没一个知道谁是大英雄吗?”

褚素珍这时根本顾不上时穿的抱怨,这一刻她正冲着另一名考生尖声呼唤,施衙内在旁边跟着叹息:“好啊好啊,咱家见到书本就头晕,见到算盘就jīng神,咱挣下万贯家财,最后却要站在贡院mén口,冲这些酸秀才谄笑——将来我有nv儿,一定不让她站在贡院mén口。”

黄娥听到了时穿的话,骄傲的tǐng起xiōng来,轻轻摇摇时穿的手宣布:“哥哥,你与这些人不同的——你会的东西,他们一辈子也不懂。”

时穿抱怨归抱怨,他心情其实很平静,只是微微有点酸溜溜,黄娥安慰让他得意的一笑,转而问施衙内:“衙内,你可真是大肚量啊,褚姑娘胡闹,你也宠着她。”

衙内叹了口气:“她心情不好,闹一闹散散心,好歹有个笑模样。”

正说着,长街另一头跑来一辆疯狂的马车,一名黑xiǎo孩拼命的挥舞马鞭,马车顶棚上坐了一位粉妆yù砌的,扯着清脆的嗓子尖叫:“让开让开,时大将的亲妹妹来了。”

施衙内咧嘴一笑:“瞧,你不也宠着你家xiǎo环娘吗?”

马车一路冲向这里,时穿个子高,站在nv人堆里仿佛鹤立jī群,环娘一路直奔时穿身边,没等马车听稳便轻巧的一个翻身,跳下马车,跟着抱怨起来:“哥哥,有热闹看,怎么不喊上环娘,偏心的,就知道喊娥娘姐姐。”

紧接着,马车mén打开了,从里面鱼贯跳下来七八位姑娘,站在贡院mén口的张叔夜望见疾奔的马车时,原本脸sèyīn沉,准备开口责骂,如今见到马车里钻出的全是nv子,他马上换上笑脸……风俗,风俗而已,这也算一种潜规则吧。只是她们来得不巧,赶了个尾巴。

每年科举考试的时候,也常见这样的现象,迟到的nv孩子疯狂涌向贡院mén口,想抓住这一场风流韵事的尾巴稍。

确实是末梢了,几个nv子刚刚在原地站定,最后六七名考生走到了贡院mén口,他们特意转了个身,摆了个,让迟到的几名nv孩关注他们的相貌,然后心情很不错的踏入了贡院。

鼓声敲响了,禁军士兵齐声呐喊。喊声刚落,附近的钟楼敲响了洪钟大吕——国家抡才大典,按规矩钟声要响三十六下。等这三十六声钟声结束,贡院的大mén合拢了,主考官以及考生都被封闭在贡院里,直到三天后考试结束。

科举是项特殊的体力活——古代的科举,考生需要在一个伸不开tuǐ的考棚里连续码字三天,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宅着。这种活儿,一般扛包的人扛不住啊扛不住。

贡院大mén关闭,贡院mén口的人群开始轮岗,姑娘们从帮闲手中买了考生名录,一边跟媒婆商议着,一边走向附近的茶楼,她们是父兄正在茶楼里等待她们的选择,三天考试期间,父兄将派遣人手,调查中选人员的家世以及学业情况。当然如果中选者最终没能上榜,姑娘们sī底下的盘算也将全部放弃。

不中举,无人看上眼——这也就是大宋朝剩男剩nv特别多的原因。李清照的父亲四十多岁通过科举,才得以成婚,在此之前,没有哪个宋人把他当做婚恋对象。

姑娘们带着媒婆走了,考生的亲属与家丁开始上场,他们多数租下附近茶座的座位,日夜守候在那里,等待考生答完卷出场。

稍后,禁军也开始撤离,唯有厢军士兵留下来,并三步一岗地围拢着贡院站一圈,防止有人sāo扰场内的考生——按大宋朝的规矩,这三天内城中禁止喧哗,禁止锣鼓鞭炮鸣放,所以这三天将是一个非常宁静的七十二xiǎo时。

马车不能奔驰了,几位姑娘重新上马车,时穿跟着马车慢慢走,施衙内与褚素珍也都闲着没事,便随着时穿一起散步。

陡然宁静的街道,人流就仿佛退cháo一样,静悄悄的消失在各个xiǎo巷中,因为不能喧哗,路边的店铺变的客人稀少,即使偶尔有几个游dàng的客人,也压低了嗓mén,放轻了脚步。

这时候衙役都上街了,每三年一次,这三天也是衙役们的苦难,他们也将彻夜不眠不休的四处巡逻,维持城中的安定,以及安静。擦肩而过的衙役,以及执勤的大将遇到时穿,也无声的打个招呼,彼此jiāo错而过。

等周围的闲杂人散尽了之后,时穿明白了施衙内为何愿意陪同褚姑娘过来看风景。原来褚姑娘真的是来看热闹的,她随身只带了一名丫鬟,没有预备媒婆,没有预备家丁。不过,才走几步,褚素珍lù馅了,她关切的说:“黄煜是第一拨进去的,人都说他这科必中的,既然这样,进去那么早干嘛。”

衙内苦笑的咧咧嘴,黄娥轻轻点头赞同:“我舅父看过黄公子的文章,也说黄公子这科没问题。”

时穿与施衙内默不作声,环娘犹在抱怨时穿没有叫上她看热闹,在环娘的抱怨声中,褚素珍悠悠的说:“黄煜进场的时候,有十多个nv子冲他尖叫,也不知道他中举之后……”

衙内chā嘴:“黄xiǎo子志向远着呢,我看他是要到京城寻找一个更佳的xiǎo娘子为妻,好啊好啊,我听说榜下捉婿的事,常常争到最后是几个宰相厮打,黄xiǎo子的志向嘛……那十多个尖叫的xiǎo娘子,通通没戏。”

第192章 深夜怪客

(免费阅读 .)第192章深夜怪客

第192章深夜怪客

“这一点我也赞同”,时穿随手抱起环娘,继续说:“伯涛兄志向很大,不是甘于平庸的人,而且他xìng格坚忍,舍得为自己的目标而有所放弃。”

时穿这话是隐晦的提醒,褚素珍顿时有点意兴阑珊。随着散开的人流沉默的走过几条街道,褚素珍有气无力的问:“长卿啊,柳条折尽huā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今日既有闲暇,你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去你那里消磨这个下午?”

时穿摊开双手,抱歉地说:“很不巧,我那里,哦,那些首饰已经卖光了——剩下的货全被素馨她表兄买下了。据我所知,素馨家的货物已经装船,明日一早他们就将出发。”

褚素珍眨巴眨巴眼,嘴里无意识地说:“素馨妹妹要回家了,啊,总归是相识一场,正好去送行吧。说起来,我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呢……还等什么,走吧,好久没与姐妹们聊天玩耍了。”

施衙内直冲时穿递眼sè,试穿望了望街上逐渐稀落的的人群,突然想起,刚才围在褚素珍身边那么多人,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没有一个冲褚素珍打个招呼……

“那就走——”时穿招呼姑娘们:“可惜只看了个尾巴,咱们回家做功课去。”

队伍浩浩dàngdàng返回家中,一路疾驰引得路人jī飞狗跳。褚素珍夹在姑娘们当中,很有点……宋代nv飞车党的感觉,远远看到自家大mén,环娘早早叫嚷:“快开mén快开mén,我环娘会来了。”

仆人们慌慌张张打开大mén,环娘的马车没有停,直接驶进了大mén,等时穿跳出马车,发觉替他开mén的是徒弟鲁大等三人,这三人提着笔墨纸砚,笑得很殷勤:“师傅,今儿晚上我等没啥事,送一些灯油过来,师傅,你晚上有空吗?可否教我们一些xiǎo本事?”

nv先生彭婆婆接着迎上来,文雅的鞠一躬:“东主,今日是月考时间,姑娘们今日要下厨考厨艺,正好她们回来了,东主与我一起品鉴下她们的学业如何。”

正在下马车的姑娘们一声哀叫,另几位nv先瞪起眼,不等时穿答复便催促:“快点快点,已经晚了,今日做不完,都算不合格……”

姑娘们一边呻yín着,一边往厨房跑,只剩下褚素珍与施衙内,懒洋洋的跟着时穿走进正屋,褚素珍随口问:“环娘也要考啊,很好,好得很……素馨在哪里?”

教养大宋nv孩真不是一件便宜事情,尤其是十多位nv孩子一起教养,更是费钱啊。

今天考的是厨艺,这是身为大宋nv子的基础课,顺便考核的是宴请时待客的礼节,考核中,每个nv孩至少需做三样菜——环娘年纪xiǎo,主要靠拼盘技术以及待客礼,十多个nv孩要做四十余盘菜肴,整整摆满了三张桌子,而这些菜仅仅是考试项目,评审完毕后,如果没人吃,那就全làng费了。

每月进行这样一次考核,làng费材料足以让xiǎoménxiǎo户感觉到刻骨的ròu疼……时穿掂起筷子,忽然想到隔壁的顾xiǎo七娘,那位顾xiǎo七娘想必也经过这一阶段,顾二婶为了把顾xiǎo七娘教养成合格的妾室,所耗费的钱财,大约足够让她们自家过上xiǎo康了。

如此娇养下来,也不知道顾xiǎo七娘最终卖了多少钱?

哦,这个价钱真说不准,记得陆游笔记中记述,四川某地卖一个妾婢大约是七十万钱,这价格相当于两辆宝马车的价格……在大宋朝,包nǎi可真昂贵啊。

走神了走神了——因为要展示待客的礼仪,做出的菜整整摆了三桌子,但每桌上的客人很少,时穿、黄娥坐了一桌,衙内与褚姑娘独坐一席,剩下一桌子坐的稍满,是鲁大三人以及他们的待嫁新娘。如此,每张桌子都有男有nv,参加考核的nv孩依次上前布菜、斟茶、递máo巾,摆放碗筷。

今天nv孩子们都戴齐了她们分到的首饰、钗鬟齐备的,以显示郑重,这种盛装打扮的家宴,一般是用在每年一次的chūn节祭祀,或者招待重要客人上的。十名nv孩一水的银蛇臂钏,臂钏上套了一个长长的银索,银索吊在脖子上,臂钏下端的索子则套上袖口,吊起了宽大的袖子。

这种戴套颈银索、戴袖口夹的整套饰品,已经不能叫臂钏了,它叫做“银索攀脖”。姑娘们套在脖子上的银索如果单另出来,吊上一个坠子,那就成了项链。

不过,这种用于吊袖口的银索很宽大,时穿制作银索的每一环的时候,将每一个环制作成鳞片状细碎的凸面。整条银索在烛光下仿佛鱼鳞般闪闪发亮,随着姑娘们的动作,整个屋子都显得bō光dàng漾。

这套银索攀脖,褚姑娘也有,她现在戴的臂钏配上银索就是一套完整的银索攀脖。如今那些姑娘们首饰上的闪烁,让褚姑娘很想套上银索,也挽起袖子cào作一番。但她现在是坐的是主客位,要像大赛的评审员一样,评鉴姑娘们的动作,所以她只好忍着。

不过,这样一来,褚素珍的注意力就不在姑娘们的动作上了,她时不时的瞥着姑娘们的首饰,并低声与衙内jiāo流着:“原本银饰品是普通百姓,或者大家族里头妾婢佩戴的。当家主母应该戴金饰,但我怎么觉得,如今银饰品被大郎做得格外出奇,nòng得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戴金器了。”

施衙内憨憨的笑着:“你戴什么都好看。”

烛光下,褚素珍红晕上脸,啐了施衙内一声:“疯话。”

施衙内顿时分辨不出东西南北。

彭婆婆不时上前纠正姑娘们的动作,黄娥坐的端端正正,俨然一位当家夫人。娥娘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不住哀叹:“好麻烦啊,吃饭都这么麻烦,我以后不要嫁入大户人家了,哥哥替我找一个平常百姓就行了——实在不行,就哥哥自家也可以凑活,想必哥哥不会怨我吃饭没规矩吧。”

黄娥倒转筷子,敲到了一下环娘的头:“食不语,寝不言。”

时穿点头:“我也觉得这顿饭吃得tǐng别扭,环娘,还是你对哥哥的胃口。”

另一张桌子上,屈鑫低声对自己的nv友说:“子曰……什么时候你也给我演示一下,这套礼仪你也学了吧?真是大家气象,我奋斗个一二十年,等我老了,一定让你用得上这套礼仪。”

这是一种承诺,这话说得,让旁边的鲁蕴与李石重重点头。

黄娥听了这话,又敲打了一下环娘:“听听,这话才是正理,谁不希望自己家业兴旺,家业兴旺了,这套规矩不就用上了吗?环娘,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说完,黄娥侧过身去,凑近环娘的耳边,恶狠狠的低声说:“别跟我抢哥哥——记下这话,现在你不懂,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环娘mí茫着眨巴一下眼,回答:“那也是我的哥哥呀?”

黄娥鼻子里哼了一声,端正了身子,注意观察nv孩们的动作。

黄娥用在学习上的时间不多,她主要心思在盘账以及对外jiāo际上,不过,黄娥心思灵巧,看过一遍的东西基本上能学会,加上其地位特殊,所以nv先生们,也不过分催bī。如今这个时候,正是黄娥重温学习的时刻,她训斥完环娘之后,立刻把注意力放在默记姐妹们的动作上。

因为是一场考核,这顿饭拖得很久,吃完后天sè已晚,施衙内赶紧告辞,褚素珍临别时依依不舍:“本来要与素馨姑娘多jiāo谈几句,这下子没时间了,好吧,明天我来送素馨姑娘一程。”

临出mén时,施衙内闲闲的说了句:“啊,大郎,你家邻居方举人,如今依旧在城中办事,不过他没办理入籍手续,正忙着收购店铺,准备在城中开店呢……你说他带了多少钱?据说他已经huā了三万贯,可还在四处寻找铺面……有钱人啊”

“我知道了”,时穿拱手作别。

这衙内看似憨厚,可也是人jīng啊。

等大mén重新掩上,众人摆开了课桌,开始晚上的学习,最初的xiǎo学的加减法,时穿讲的很轻松。作为课程的调节,这课讲完之后,时穿开始讲解生活当中的一些守则。

第一课,当然讲的是中学生守则中的第一条……当然,他说的不可能是那份国情特殊的、要求xiǎo孩时刻准备无sī奉献的《中学生守则》,是地球的“普世”《中学生守则》——烛光下,时穿随手背诵着:“明确自律的重要xìng,把自律作为动力,去做我们认为应该做的事,即使我们不愿意。”

话音刚落,黑暗中传来鼓掌的声音,一个中年男人的嗓mén从mén外传来:“说的好啊,古语有云:‘无能自律,何以正人?克勤于邦,克俭于家,皆是也’

不过,古语说的很含糊,却没有你说的这样具体,这样明确,哦,非常具备可cào作xìng,让人一下子明白自己该怎么做,而不是泛泛的大道理,果然……这次我来的,不虚此行啊”

屋内众人一惊——毕竟,海州动luàn才平息不久,此人如此突兀的出现在时穿院中……许多姑娘已开始寻找武器棍bāng。

时穿不慌不忙,仿佛早已知道对方的存在,平静的问:“贵客深夜来访,不告而入,未免有点唐突。”

mén外的声音继续说:“果然唐突了,抱歉抱歉,只是如今不方便现身,惭愧惭愧。”

时穿点点头,他挥挥手:“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各位散去吧。”

第193章 这笔交易做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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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这笔jiāo易做不做?

姑娘们看到时穿的手势,站起身悄悄的收起笔墨,冲时穿鞠躬告退,三位男徒还想留下看看,时穿坚决的摆摆手,那三人赶紧护着nv孩退往后堂。

黄娥与环娘还没有走,环娘上前拽着时穿的衣襟,惊愕的问:“哥哥,狗,院里的狗怎么没叫?”

mén外的声音继续说:“唐突了,还请原谅。”

时穿摆摆手:“这位是黄娥娘,院里姑娘们的事,有些我不方便出面,全由她出面jiāo涉。现在,贵客无需回避,请入内相见。”

mén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三十余岁,下巴上留着一截短胡须,标准的读书人打扮,手中拿着一把金丝折扇,一进mén,他潇洒的打开扇子,温文尔雅的轻摇折扇。

此人很清瘦,眉máo浓密,映衬着眼窝很深邃,那种眼神往好里说是睿智,更坦白点说是老jiān巨猾。

此人的身影背后,豆腐西施躲躲闪闪的lù出头来,lù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她的动作让进mén的男子轻轻旋了一下子身,淡淡然的解释:“我辗转托付了一下李三娘,啊,原本只是想过来望一眼,如果没什么事情,咱家便不为人知的来,不为人知的去,却没有想到时长卿一语惊人,引得我禁不住出声喝彩。”

黄娥默默无语,不停的上下打量对方,时穿则一句话不说,静静等着对方再度开口,后者摇了摇折扇,头也不回的吩咐豆腐西施,语气里透lù着那种习惯当家做主的权威:“你回去吧,我既然与长卿已经见了面,下面就没你什么事了。啊,你那件xiǎo事,不算什么,我来想办法。”

豆腐西施静静地做了一个揖,回身消失在黑暗中。紧接着,陌生男子扫了一眼黄娥,摇着扇子,轻描淡写地说:“果然是穿儿,你不记得我了吧?”

这话一说,黄娥陡的瞪大眼珠,环娘在一旁拍手,双脚luàn踢:“哦,呀,原来……喜事啊,没想到第二位找到家人的竟是哥哥,太好了……嗯,环娘今后是不是也可以姓‘时’了。”

周围的空气温度急剧下降,此时的时穿仿佛一座冰山,浑身散发着彻骨的寒冷,他盯着陌生来客,两眼一眨不眨,恍惚间,屋子里其余三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仿佛天地已经不存在,时间凝结,空气停止流动。

异状出现很短暂,陌生的来客晃一晃脑袋,一切恢复正常,他左顾右看张望了一下,找不见任何异常……稍稍想了想,他决定把刚才的一切当做幻觉。而当他目光落在黄娥身上的时候,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堂屋里保留着刚才上课时的布局,虽然大多数桌椅板凳已经被姑娘们临去的时候归置到墙边,但黄娥与环娘的位子没有动,她们两人的座位本身就在讲桌旁。环娘坐的椅子高,脚尖挨不到地面,如今她正踢腾着双脚拍手鼓掌,而黄娥很淑nv的坐着,双tuǐ并拢,双手jiāo叉叠放在膝盖上,只听她轻声问:“先生是来自金华还是来自嘉兴。”

陌生来客继续轻摇着xiǎo扇,稳重而优雅的问:“穿儿,你认不出我来了吗。”

时穿嘴角浮出一丝微笑,下巴稍稍低了低,诚恳的回答:“的确不认识。”

说完,时穿向黄娥递过去一个探寻的目光:“你给金华时氏或者嘉兴时氏写过信了吗?”

黄娥轻轻地摇摇头:“哪里啊,虽然我跟哥哥谈起过此事,但哥哥不点头,我哪里敢sī自决定。”

刚才时穿跟陌生人的一问一答也有意思,陌生人以长辈的口ěn称呼时穿,是在探究时穿的意图:你是不是时氏家族走失的人,你自己很清楚。我来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在桃huā观曾随口给自己起了个名字,而后又因为这个名字跟别人起了冲突,而后很随便改成现在的名字……现在你愿意装个糊涂,以时氏走失人员的身份,进入我们时氏家族吗?如果那样,我可以给你一个身份确认。

时穿的回答针锋相对:我明白自己是谁,你也明白自己是谁?来吧,我们做个jiāo易吧,你先开个价,价格谈得拢,我们继续聊,否则,大不了一拍两散。

陌生人第二次回答,实际上是在求证:你确认,你不肯自认糊涂?

得到黄娥答复,时穿知道自己的底细了,他寸步不让:“啊,无论是金华时氏,还是嘉兴时氏,我都全无印象。”

对不起,我不想陪你玩下去,还是亮底牌吧。

陌生人不甘心,追问一句:“穿儿,你真不记得了?哦,县衙有记录,说你全然忘记了过去,或许,叔叔给你讲一点往事,能勾起你的回忆。”

时穿坚决的回答:“对不起,我真的对你全无印象。”

别威胁我,我准备一拍两散了。

时穿与陌生人你来我往这番争执,其实牵扯到两个字:族产。

按照这时候的规则,家族聚集而居,有些财产是归个人的,但有些财产则属于全族公用,属于公共产业。族里拿这些公共财产用于开办学堂,抚恤族中孤寡——这一部分财产一般由嫡支长房掌管,实际上属于嫡支一系的钱袋。

此外,家族绵延,每个家族分支,在其直系父祖在世的时候,那些财产是不分家的,等到这一支系的长辈过世,兄弟分家的时候,也要拿出一部钱财jiāo给嫡支——因为嫡支掌管祭祀,所以这部分钱被称为“祭田”、“香火钱”。嫡支收取这笔钱后,会将过世的长者牌位摆放在祖庙宗祠里,享受四时香火的祭奠。

对方现在摆明了是以长辈的身份在压迫时穿,现在还不知道他打算将时穿归于何宗mén下,但无论对方作何决断,在传统宗法下,更}}新最快处于xiǎo辈的人是没有支配自己财产的权利的,那些财产必须听凭长辈的安排。

陌生来客摇着xiǎo扇,站立在mén口,夜风凉爽,微风带动对方的裙角,配上一身儒雅的气质,简直成了一位士大夫的典范。

“世间从无千年王朝,然而却有千年家族,世人常哀叹‘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平常百姓家”然而一个王朝兴起,一个王朝灭亡,王朝频繁轮换更替,唯一不变的是家族——王姓、谢姓、裴姓、崔姓、张姓、郑姓……这些昔日的显贵姓氏,如今依然绵延传承,而两汉刘姓皇族在哪里?李唐皇族在哪里?

人世间的事,从来就是这样,王朝可以变迁,王朝不值得依赖,唯有家族永恒,那才是我们九姓士族的根本,以及华夏文化的渊源传承。”

官府是不可信的,唐律、汉律是不可信的,这些东西存在不过几百年而已,而族规,以及家族的家法、家族文化以及传承,才是人们在这个动dàng国度的唯一依仗。你想依靠朝廷,朝廷三百年一倒,你想相信法律,法律三百年一废除,过去合法的事情在新法中不见得通用,过去不合法的事情,也许“伟光正”了……

但无论怎样,华夏的家族传承依然在继续,任何时候,无论秦汉唐宋,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家族是你唯一的依仗,也是最后的依仗。

在这个宗亲社会里,我挥舞着这么大一根胡萝卜,难道你一点都不肯支付点什么吗?

时穿轻轻摇头:“你说人世间没有千年王朝,你这个‘人世间”大概指的是华夏的人世间吧——宋代了,宋人当中不知道中原之外的地方,xiōng中气度,实在格局太xiǎo。

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片土地外面,四周遍处都是千年王朝,近处的倭国岛上,其皇室就存在了千年吧,远处的阿非利亚大陆,千年王朝不止一个。”

稍停,时穿继续补充:“如今是皇宋的天下,皇宋是一个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时代,我曾听说有数名举子坐船抵达阿非利亚大陆,还有一人写下的游记里,提到了一个流血的城市——耶路撒冷。啊,那座耶路撒冷城市的废墟上,也存在这一个千年国度。”

别跟我玩虚的,谈什么千年不千年。咱来点实际的吧。一千年太远,而我只顾眼前,眼前,有什么值得我卖身投靠?

陌生来客一声叹息:“‘穿’这个字恐怕进不了嫡支,时氏嫡支,这一辈字里都带…水,在下名字叫时河,字若馨,为嘉兴时氏长房长宗长孙,受族长所托,过来探望。”

摊牌了,黄娥扯了扯时穿的袖子,对面的时河一指环娘,和煦的说:“夜深了,孩子身体弱,请尽快安置吧。xiǎo孩子嘴不牢靠,接下来我要跟你谈论极隐秘的事情,请把那个xiǎo孩支开,咱俩,sī聊。”

黄娥赶紧起身,轻轻一扯环娘:“环娘,豆腐西施马上要起来磨豆腐了,你明天不打算去豆腐店吗……哥哥要谈很重要的事情,我们回屋睡觉。”

扯着环娘走到mén边,黄娥回身望了一眼来客,叮咛:“我马上回来。”

时穿轻轻点头表示许可,来客目光闪动了一下,没有表态。等黄娥出mén后,时穿摆手请对方坐下,而后意味深长的询问:“高老爷叛luàn后,嘉兴附近应该失陷贼手了吧?”

第194章 改朝换代的日子就要来..

(免费阅读 .)第194章改朝换代的日子就要来临了

时河潇洒的坐到了时穿对面,不客气的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慌不忙的喝完这杯茶,方叹着气评鉴说:“茶好,可惜泡茶的手段不佳。”

时穿拎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同样不慌不忙的回答:“乡下人,不知道怎样打汤huā,怎样研茶……,就知道一壶好水,一只好茶壶,冲出一杯好茶。”

宋代泡茶,水是水,茶是茶。粉末状的茶倾倒在茶盅里,用xiǎo锤研磨的很细,而后滚水冲泡,再搅动茶沫打起汤huā,而后细细品鉴。宋人啊不带把茶叶扔到茶壶里,滚水冲了一拨又一拨。

来客品尝着茶水,对这种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泡茶方法嗤之以鼻,但时穿对自己被鄙视了丝毫没有感觉,他坦然的望着对方,目光中充满挑衅——我就一粗人,怎么了?我喜欢这样大碗喝茶,怎么了?可是,时代的沿革最终走向了这种清茶一壶的泡茶法,但我何必告诉你这些?如今可是你求着我,而我,无yù则刚

面对时穿挑衅的目光,时河轻笑了,他提起茶壶又给自己冲了一杯。这次他没着急去喝,反而轻柔的,一个骨节一个骨节的打开折扇,慢悠悠的说:“我时氏的渊源并不长,皇宋一朝,到目前为止总共有两位三元及第者,一位是错把冯京当马凉的冯京冯大人,另一位就是先祖。

哦,先祖曾任一代宰相,所以我时姓也算是宰相mén第,算起来,在下的祖父恰好是宰相公子,唯一遗憾的是后人都没出息,至今未见杰出者。”

时穿静静地听对方叙说,不一会儿,黄娥送完姐姐们回来了,她文静的穿过时河的座位坐在时穿身边,摆出沉默的旁观者姿态。只听时河继续说:“如今长宗有三房家人,分别是长宗长房、七房、九房。凡长宗嫡支,名字当中都带五行偏旁,五行轮流,到我这一辈轮到了‘水’,所以我叫时河。

曾祖总共生了五子,除了长宗之外,剩下的两宗现在称之为yù支、山支。顾名思意,他们的名姓当中带yù字与山字偏旁,而且一直如此。剩余的几房则只能算是庶支,不过是依附嫡支与yù支、山支存在的旁系——嘉兴时氏情况就是这样。”

时穿微微一笑:“我还听说有一个叫时光的画家,他的名姓里怎么没有偏旁?”

时河微笑:“这位时光在我们本族里也是个秘密,没人知道他具体是何人,只知道三五年前,从嘉兴流出部分山水画,很有‘燕家江山’的风,世人都猜测这或许是燕氏父子sī下教授的学生,而燕氏父子恰好与曾祖jiāo往密切,家祖父也曾喜欢使用燕家江山技法绘制山水画,可惜,至今族人当中不曾有人出面承认自己就是时光。

时间久了,族中隐约猜测,这或许是哪位庶子,因为受当家主母煎迫,不得不sī下里隐名出售自己的画作——大家族中这种事常有,为了不引起主母的迫害,许多人不得不装当面鲁钝,以免惹来杀身之祸,至于背后的勾当……咳咳。”

时穿默默的点点头,时河感觉到自己仿佛对一段木头说话,他说的口干舌燥,对方却稳坐钓鱼台。

稍停,时河抓起桌上的茶杯,恶狠狠的喝了一口,继续说:“大户人家过日子,什么样的事都有……海州城剿灭拐子集团后,时家以前也曾有丢失nv儿的,或者早早病逝的,对于邸报上的消息不免关切一点。

前几日,金华时氏子弟来海州游学,恰好在王彦章相公府上停留,发觉王相公新娶的xiǎo妾娇娘常翻阅一本nv书,随口打听了一下,发现时兄的踪迹。

好笑金华时氏没耐心,原本他们约见了时兄,却因为动luàn耽搁了,那位金华时氏当代子弟,觉得受到了怠慢,一怒之下告辞而去——此人曾与在下jiāo往,在扬州路遇在下后,说起这事,在下不禁想来探望一番。

时兄,请勿责怪李三娘,在下转托王相公那位xiǎo妾,让李三娘留个mén,原本在下想远远观望一下,若时兄与我嘉兴时家无关,在下便悄然而去,风过水无痕的,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如今,在下想知道,时兄的意思究竟如何?”

时河现在自称在下,说明对方明白时穿的意思,不再强求,而摆出平等姿态进行商讨。

时穿眨巴眨巴眼,旧话重提:“高老爷的叛luàn……”

时河眼看瞒不过了,爽快的承认:“那场叛luàn已bī近家园,但我嘉兴时氏也不是任人宰割的jī鸭,目前时氏暂时还算安全,不过,为了避祸,时氏已经派出人手四处寻找迁居点。最近,嘉兴时氏打算一支迁往广州,一支迁往北方,若有可能,或者福建或者京东西路,海州,也算其中一个选择吧。”

这就对了,时穿微笑着继续问:“那么,时氏如今当家的是哪位?”

时河回答:“家祖已经垂危,六七年前家父已经接过族长的位子,这次迁居的家族,也算是从族中分家,如有可能,等战luàn平息后再回祖先之地,若是不行,那么就落地生根吧。”

时穿再问:“那么,我算哪一宗呢?”

听到时穿终于松口了,时河大喜,连忙说:“我听说你字长卿,不如改成长清,三个字加水,这名姓可以算作长宗长房庶子,这身份如何?

如果不行,那就以时汌(音穿)为名——改个带…水的名字,发音完全相同,唯有字不同而已。”

“yòuhuò越大,担子越重,我这副肩膀,你准备给我压上什么担子?”

时河拱手:“我有一子,名时灿,年方十二,此外有爱妾两名,三人,望转托时兄照顾。当然,孩子年幼,其他旁系的叔伯不免要看顾一下,但那两个叔伯却让我不放心,如果时兄愿意监督,剩下的事,便jiāo给我了。”

时穿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高老爷叛luàn嘛,在我看来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朝廷大军一旦集结,必然土崩瓦解,只为了这点xiǎoxiǎo的动luàn,抛弃百年祖屋,值得吗?”

时河唰的合拢扇子,静静的盯着时穿,慢悠悠的说:“民昔日唐太宗曾说,民为水君为舟,水沸则舟覆。目前皇宋虽然表面一派繁荣,但其实从来没有平静过,平均每两年就要闹一次兵变。但一直以来,百姓是安乐富足的,百姓是尊从官府的。这次动luàn则起源自百姓——民怨沸腾了。

历朝历代,一旦百姓起而憎恨朝廷,或者想法逃离朝廷管辖,那么改朝换代的日子就要来临了。如今楚州已经成了大祸源,下雨天再修房子,可不是未雨绸缪的办法,为了趋吉避凶,闻风而动才是明智之举,时兄以为呢?”

时穿mō一mō下巴:“真令人惊叹,我能料到这一切,是因为……而你竟然也料到了。也不知道皇宋天下,各大家族中,如你这样的人才有多少?”

时河拱手,谦逊的笑了:“千年犹存的家族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能在王朝变更中活下去、传承下去,自然要比平常人警醒,不警醒的家族已经随王朝陪葬了,所以,能够存续至今的家族都不是傻子。

其实,当我在族中提出这个观点时,也不见得人人都赞同我的观点,只是我这个老父爱幼子,不得不寻个安全地方,让孩子躲一会。”

时穿伸出手来,手指弹着桌面:“其实在我看来,楚州的繁华远远还未开始起步,楚州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位好地方官而已,比如类似海州张叔夜的大尹,动luàn一起便开始编练团练……我记得皇宋还有一项政策,那就是编练厢军:在动luàn地带,把那些无以谋生的青壮编练成军队,并替他们寻找一份糊口的闲活,比如替权贵看大mén等等。

哈哈,政fǔ发钱雇佣失业者,随便给他们找一份活,把他们养起来——我看这个政策很不错,张叔夜身为知州,只能编练团练。童贯身为枢密使,他可是有权利编练厢军。如此一来,等高老爷吃一两个败仗,当地年轻人都被朝廷编练成厢军,他没有兵员补充,这场叛luàn就很快会平息下去……”

时河哑然失笑:“朝廷打算怎么做,我一点不感兴趣,只是身为父亲,见不得孩子有半点危险——大不了动luàn平息后,孩子再搬回去。”

这时,旁听的黄娥悄悄捅了捅时穿,时穿随即点头,他伸出手来与对方握了一下,回答:“我答应你。”

时河眼角浮出一丝水光,他郑重的一点头:“长卿兄放心,迁居于此的时氏家人,都算是分家了。他们将自己购买田土,修建屋舍,都将算作时氏别宗的财产,时氏本宗绝不会chā手——我知道长卿兄在海州乡间、城里素有声望,万一有变,请多照应一下我的灿儿。”

这两只手握在一起,时穿顿时成为了嘉兴时家长宗长房、旁支“时汌”——据说,原来的那位时汌只活到了五岁,他的生父是时河的亲三叔,本属长房庶子,早早被独立出去,前几年间病逝于扬州。而其生身母亲本想守着儿子时汌过活,但时汌在五岁时病逝了,其母向时家报丧后便因孤苦无依而改嫁,随即消失无踪……

时汌父亲是分过家的人,已经领了一份财产独立mén户,所以他不牵扯分家产问题。而时河的父亲对这位兄弟并不太在意,所以时汌报丧后他并未及时把这消息登记在族谱上,如今让时穿代替——啊,按照当时的传统思维,他这是替自己那位兄弟找着了香火,使得兄弟那一脉得以继续传承,让兄弟不至于孤坟野鬼飘零,这是对兄弟的格外关怀莫大恩情……

第195章 悔不悔?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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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悔不悔?不悔

如今嘉兴一带正处在战火中,官府的档案是不用指望了,而以时氏在当地的庞大势力,事后重新造出一份新档案来完全不成问题。所以,时穿的宋代的出身档案就此认定:

身为长宗庶子旁支,幼年随父分家,父丧之后随生母居住于楚州乡下,族谱上明确记录有这人,但他从未在家族祭祀中lù过脸。而后,其生母改嫁,此人悲骇夜游,徒中被拐子敲昏……

因为早早离府别居,所以这位“时汌”用同音字“时穿”给自己起了新名,虽然这样破坏了辈分排名的规矩,嘉兴时氏对此并不终究,只要求今后在参加祭祀的时候,必须以本名出现在宗族家祠里……

就这样,时空旅行者时穿成为一名有根有源的、有家族传承的、土生土长的大宋人。

那么,接下来时穿与时河就要论兄弟了……整个过程黄娥自始至终未曾回避,此刻两人谈拢,黄娥长长松了口气,她站起身,福了一礼:“我给哥哥nòng些茶点,长夜漫漫,你们兄弟大约有很多要聊的。”

望着黄娥的背影,时河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问:“不会有问题吧?”

时穿一咧嘴……这个事情怎么表述?一直以来,黄娥总是竭力扮演时穿的内宅当家人的角sè,越是有外人出现,她把这个姿态表现的越强烈,而时穿因为不懂宋代与人jiāo往的细节,刚开始默许了黄娥的帮助,到现在,宅院里人人都认可了黄娥的身份,他倒也离不开这位助手了。

而时河之前默许了黄娥的存在,是因为大家族从来不在意这样的xiǎo人物,对于有可能泄lù家族秘密的xiǎo人物,大家族有一千种办法让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跟将一个完全没有来历的时穿,化身为本族人一样容易。而他现在追问一句,是想落实黄娥的身份——若她是弟媳,也要防备俩口子吵架的时候说走了嘴,她真的值得信赖吗?永远?

啊,这是宋代,在这个时代,时穿不信黄娥,他该信谁?

“没有问题的”时穿坚定地说。

时河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时穿,发觉后者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马上转而讨论后续的手尾:时河承诺,明日一早就去官府递jiāo认亲文书,正式确认时穿的身份。而后,两人对着海州地图研究时氏新的定居点,最终,这处定居点选定于城东南的白虎山下。

所谓的白虎山不是孤零零一座山梁,它是一片山区,最高峰称之为白虎山。该处山是连绵,地势起伏不定,开发并不完善,唯有半山坡上有几个xiǎo村落,坡下开发了几片贫瘠的土地,因为海水倒灌,该处土地盐碱xìng很大,但此处即靠近码头区,便于逃窜出海;也背靠大山,战luàn时期,即使出海不成,还可以钻山dòng躲藏。

天亮时分,两兄弟结伴去找州衙,时河递jiāo认亲文书后,在州衙办公的méng县尉一点没有刁难,唰唰唰的料理完公务——如此一来,桃huā观拐卖案也算彻底终结了。海州县当天结清了最后一笔生活费以及抚恤金。从今以后,那些被拐nv孩及时穿本人,将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了。

做完这些,两兄弟就在州衙mén前分手作别,时穿赶着去送素馨,时河则问时穿要了几个人手,赶往白虎山置业。时家这次打算不惜代价拿下白虎山附近三十倾土地,以便将其建成时氏第二个家——在古代,这种行为被大家族称之为“开枝散叶”。

辞别了时河之后,时穿不急不慌地向家里走,反正时间还早,他顺着十字街慢慢溜达向西大街,巡视完自己的治安区之后,看看天sè,时穿有慢悠悠的步行向家中走,而此时,在家中的黄娥早已急得跳脚。

现代人是想象不出被家族认可的重要xìng的。在古代的宗亲社会中,每个人都必须有来历与传承,没有家族渊源,则意味着生前得不到尊重,死后没有祭奠与香火。而生前得不到尊重,是因为在一个等级社会里,没有出身身份,则意味着你连向上爬的机会都没有。当时的古人不愿跟这样的人结亲,偶尔有人愿意与你jiāo往,那也是那你当使唤人用的……

此外,在古人的世界观中,生前的苦难不算什么,死后的祭奠尤为重要,“路死野埋”被认为是最凄惨的事。但如果一个生活在古代的人没有身份,那就没人愿意把nv儿嫁给你,这辈子你只能娶到最卑微的妻子,你的儿子还需要继续从底层向上爬,如果儿子不争气或妻子不曾生下儿子,则……

对古人来说,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如今,时穿有了正式的身份,他屋里那群古人可算开心了。黄娥虽然彻夜未眠全程参与了这件事,但一直到时穿归家,她依旧头未挨枕头,兴奋的她与姐妹们准备了一桌酒席摆酒庆贺,姑娘们……哦,如今那些没有名姓、记不得父母的被拐nv孩,因为时穿认祖归宗的原因,也拥有了一个姓氏,在官府的档案上,她们以时穿妹妹的身份得以销案,如今她们都算:时家姐妹。

闻讯赶来的素馨得知消息,立刻推迟行程庆贺哥哥被家人“认归”,酒宴上,时家姐妹人人脸上挂满了喜悦,这场酒席场面很热烈,所有的nv孩都拼命寻求一醉。

环娘年纪xiǎo,不能喝酒,但她也似乎很陶醉,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两tuǐ晃悠悠的,冲着东倒西歪的姐姐们一个劲的傻乐,此时黄娥也头晕眼huā,她竭力控制语速,让自己口齿显得清晰点,但实际上,她的身子在椅子上直晃:“xiǎo环娘,你高兴什么?“

环娘咧开嘴,lù出缺了mén牙的牙chuáng,满嘴漏风的说:“高兴呀昔日姐姐们虽然结清了案子,但依旧忐忑不安,头顶上没有一个姓氏顶着,谁家肯娶没有姓氏的nv子啊。

现在好了,大家都是嘉兴时氏的nv儿家,嘉兴时氏可是宰相之家啊,等他们族人迁过来,姐姐们往大院子里一钻,再学几年书,出来后,以嘉兴时氏的名义嫁了,什么样的夫婿找不见?

娥娘姐姐,你早已经找见父亲,为何你也这样高兴。”

黄娥把嘴一抿:“我是替哥哥高兴。”

环娘正好瞧见三位待嫁新娘举着杯子走过,她揪住其中一位,问:“姐姐,你悔不悔?”

环娘问的是,那三位nv孩结亲过早,嫁的是市井百姓,但如果她们在这之后议亲,靠上时氏家族这棵大树,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议婚对象往少了说也得是个举人吧,nòng不好是一个县城的官员。

“不悔”那位待嫁新娘回答。

不悔就好,人生最难的就是从无悔。

欢乐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所有的姑娘都安睡的时候,时穿独自一人走到院子,在大宋的月光下徘徊,听到他的脚步声,豆腐西施的大黑狗,以及三只狼崽兴冲冲的跑过来,围在他脚边摇尾巴。就这样,时穿一边逗nòng着狗,一边在院子里转悠……

如今,经过他不停的努力,这座院子地下已经挖空,形成一个巨大的地窖。眼见的隔壁顾宅已经装修差不多了,等到装修完毕重新搬进去,那座宅院就可以称之为“时宅”了——宰相mén第的时宅。

地窖在宋代并不罕见,大宋朝豪富人家都有夏天储冰的习惯,几乎每个豪富人家都会在自家院子挖一个地窖,储藏满冬天的冰块,等到夏天来临的时候,再拿出冰块,摆在屋内降温。

其实,地窖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空调,等到顾宅装修完毕,时穿打算把全家都搬过去,而后对顾宅院落进行改建,改建好的屋子将隐蔽的把地窖通风口引入房间,这样一来,屋内就能保持一个四季恒温状态——如此,他就能不huā一分电钱,在大宋享受到空调生活。

接下来,需要将他那艘快舟上隐藏的机械设备逐渐搬入地下空间,把自己的窝安定好,然后再寻找机会,或者重新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或者,改造现在这个世界,让自己生活的更开心……如果他也能像海公子那样,又引一个人来做他自己的时空锚标,那就更完美了。

其实,反过来想想,如今的日子也不错,再过两三个月,等到他的作坊建好了,店铺开业了,凭借这些商业收益,也能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过上有钱有闲的米虫生活。

这可是一个享乐主义盛行的时代啊。

一边思考着,时穿一边顺手mōmōxiǎo狗的脑袋,侧耳倾听了一番周围的动静,他身子一晃,身影立刻原地消失,但紧接着,院内响起黄娥的说话声,又将时穿的身影拉回原地,他站在原地无奈的挠挠后脑勺。

黄娥手拿一件披风,乖巧的走到时穿身边:“哥哥,天越来越凉了,你还是披上一件衣服吧。”

时穿蹲下了身子,让矮xiǎo的黄娥把衣服给他披上,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黄娥将脑袋扎进时穿怀里——这一刻无需语言,两人相拥着,默默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黄娥响起了微微的鼾声,时穿站起身来,抱起黄娥向屋中走去……同一刻,原地出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只见这影子飘飘dàngdàng的穿墙而出,走入甜水巷街道上……

第196章 怎么玩我奉陪

这几天是科考时间,从不宵禁的大宋城市,在这个夜晚也显得格外安静,街头小贩不敢大声叫卖,相熟的小贩偶尔见到时穿走过,也只是微笑着打招呼,彼此擦肩而过。

附近,勾栏瓦舍没有了丝竹声,进出寻欢的人都像鬼子进村一样,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时穿的影子走过这些寻欢的人,脚下不曾稍稍停留。

走街头的鼓楼处,时穿眨巴眨巴眼,眼前顿时出现许多虚无飘渺的影子,那似乎是白日喧闹的街道的幻灯重放——街头上人来人往的,但都是一些虚幻的影子。那些飘飘荡荡的虚影没有一丝噪音,全被都是无声的哑片,那些人影即使张开嘴,也没有声音发出。

稍停,人影当中一个背影陡然亮了一下,从重重幻影当中标记出来,时穿举步穿透了无数虚影,尾随着这个标志出来的人影一步步走着,这个背影时不时的钻入某个店铺,不一会,又从店铺出来继续前进。

这人就是方云方员外,施衙内不久前说他在城中正办理入籍问题,哦,还在收购店铺准备经营一些产业。

方云穿街走巷,当走到时穿负责的治安片区时,他停留的最久。站在街角的方云目睹着环娘驾着马车,得意洋洋的巡视着西大街,沿途不停的接受小商贩馈赠的小吃……方云目光闪了闪,回头跟自己随从吩咐了几句——从时穿的角,只见到方云虚幻的身影,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稍停,方云带着随从继续前进,时穿步步尾随,走到了城西位于城门口附近的一个巷子,方云一头扎进其中一个屋子,而时穿静静的站在屋角。再一晃眼中,街上的虚影消失,远处传来粼粼的车轮声,声音渐趋渐远,似乎一个人正在离开。

时穿等了一会,隐隐的听到空中飘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其中两个词反复被提起“拜爷”……下一刻,那些空中飘荡的窃窃私语声陡然消失,时穿身影一晃,穿透了墙壁,来到院中。

没有路灯的城市,院落内是极其黑暗的,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丝光亮从屋内透出来,这一两丝光亮虽然微弱,但在一片黑暗中却非常显眼。

接下来,时穿的身影仿佛一连串幻灯片,上一个画面中,他出现在微弱的光线附近,伸手摸了摸,摸到的是窗框——屋里有人,窗户被人用布堵住,以免透出光线,但因为不仔细,边边角角里没有堵严实,让屋里的光线透了出来。

下一刻,另一个虚幻人影出现在屋门口,那影子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突然间,这个位于门口的人影伸手拍了拍门,敲门声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笃笃笃——”时穿神态轻松,仿佛在菜市场询问白菜价格似的,随口问:“人在吗?故友来访。”

屋内最后一丝光线突然消失,紧接着,时穿没等屋内发出邀请,毫不犹豫的一推门,只听嘣一声,似乎是门栓断裂的声音,随着这声,时穿轻松地走进屋里,他左右望了望,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会受到袭击……好吧,既然不想打下去,那就——请把灯点亮。”

“清”,门内响起一声低低的话声,尾调高挑,意味着这是一句问话。

时穿微笑着回答:“清净、光明、大力、智慧——暗语是不是这几个词,哦,我似乎还要加上一句:阿弥陀佛。”

门内一个声音低喝道:“把门关上。”

时穿毫不犹豫回身关门,在他回身那一刻,身后响起了一股风声,但马上一个粗嗓门低声喊道:“止!”

门关上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又吩咐了一句:“明。”

灯点亮了(即:明了),屋内有三个人,一个五六十岁的人,白衣乌帽,身材瘦削,举止之间很有威严,旁边一位长相猥琐,下巴留了一撮鼠须,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身材矮小。

另有一位做和尚打扮,身材魁梧,指节粗大,手里拿了一截铜棍,目光炯炯的看着时穿,那棍身磨得很光滑,烛光下闪闪发亮。

时穿冲那位和尚呲开了牙:“刚才冲我挥棒子的是你吧,还想动手吗?”

和尚低低的吼了一声,把目光转向屋内的首领,首领做了个古怪的行礼手势,见到时穿没有反应,脸沉了沉,询问:“来的是哪个社的教友。”

时穿轻轻摇头:“哈,我哪个社都不是。”

领脸绿的跟早春的荷叶一样,旁边那位长着鼠须,狗头军师模样的猥琐男马上插话:“我明教隐秘切口,不相干的外人怎么知道?”

时穿咧开嘴,露出白生生的牙:“对于一名图书管理员来说,过去的一切都不是秘密。”

狗头军师听不懂这话,看了看首领,首领微微摇头,表示这句话不是暗语——虽然大家都听不懂这句话。

时穿不客气的拉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说:“刚才坐马车走的是方云吧?好啦,别管我是什么人,既然我们有一个和平的开始,我希望也有个和平的结束。今天我是来谈论和平的,我手里拿着和平的诚意,不要让我这只手垂下来。”

那位首领瞳孔猛的收缩:“你是时穿?……没错,海州城里,喜欢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的,唯有那个著名的时大傻子。”

时穿拍手:“没错啊,我就是著名的傻子时穿——我知道你们有一个计划,我还知道阿弥陀佛教、或者称之为摩尼教等等的东西,一直在东南这一带秘密传教,据说教内分为一百单八个社,暗合天罡之数,社首人称‘老爷’,每月初一、十五结社拜佛,教徒称这是‘拜爷’。

我还知道你们教中的接头暗语,以及所有的切口……但这无关紧要,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原本你们怎么做不关我事,我忙得很,我只希望不被招惹的、平静的生活下去……嗯,以前的事情我就不提了,毕竟我以前也没吃亏,反而因此获益许多,比如那几颗头颅让我名利双得的,哈哈。

好吧,言归正传,我不想对历史干预太多,如果你们想继续活下去,那么我只有一个要求:别惹我!”

屋中三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时穿说完话后,他们脸上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有震惊,有惊悚,有迷惑,有茫然,有恐惧……当然他们的恐惧与震惊是因为原本教中最隐秘的事务,暗语、切口、组织体制等内容,现在被人随随便便说出来,口气活像谈论自家菜园子的白菜。

时穿静静的等他们心情平复,又补充了一句:“告诉方云,他怎么玩我奉陪,但如果他敢向我身边的女人下那可真激怒我了。

哈,佛家常说‘怒目金刚’,又说‘狮子吼’——我知道你们是山寨佛,一向用那些这东西来骗钱的,可是,当我怒了的时候,天神也要发愁!……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告之了!”

这句话像一声炸雷,屋内三人手足无措,等他们彻底清醒过来,时穿的身影已经消失,屋门大开着。

狗头军师压低了嗓门:“怎么可能,教中秘密怎可能外泄?”

和尚瓮声瓮气回答:“也许他就是教中兄弟。”

狗头军师马上驳斥:“不可能,上面如果派出法王,不可能不通知当地的我们一声,哦,就算是派出法王来隐秘办差,这……上面一点风声也没有啊。”

稍停,狗头军师又赶紧补充:“方云的事情就是刚才商定的,他拿走那包毒药,说是要掺在食品里给那个爱巡街的那小女孩,算是替自己邻居找点事,好让对方别盯着自己——他说这话时,屋里明明只有我们四人,但……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密室商议的事情?”

领开口了:“去通知方云吧。此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再说,对一个小女孩下毒也令人不齿,万一激怒了他,那么本教的秘密……这个人难辨敌我,通知方云,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此时,甜水巷内,另一个时穿正抱着黄娥返回到屋内,他将黄娥轻轻放到床上,拉了床被子替对方盖上,而后,这个时穿掩上门,重新回到院中……

凌晨时分,豆腐西施打着哈欠出来,准备开工磨豆腐,发觉时穿满身露水的背着手站在院中,仰头眺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当时,天渐渐亮了,让时穿满身披满霞光,豆腐西施不禁感慨:“哎呀,大郎,这么早……我怎么从未见你瞌睡呢?

呀呀,这段日子外地举子来了不少,我忙的头沾了枕头就睡,听说你昨晚也忙了整夜的,怎么,什么时候见你,都这样精神?”

时穿仰起头来,仰望着清晨云层里透出来的光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豆腐乳酿好了。”

时穿背手仰望天空的姿态很潇洒,很有风度,豆腐西施只觉得两腿发软,目眩神迷,猛然间对方开口,不时询问自己这几天躲出去的情况,或者对自己那孟浪的行为做出谴责……豆腐西施觉得,时穿要是骂自己几句,她或许心里好受点,但对方一开口,说的是豆腐……豆腐西施脚一软,差点一跟头跌倒。

停了一会,豆腐西施这才回过味来:“什么,居然这么快酿好了,快引我去看看。”

第197章 世间的钱财挣不完

第197章世间的钱财挣不完

海州动luàn之后,豆腐西施的住宅与隔壁的时宅以惊人的速度修好了地窖,豆腐西施这座宅院原先计划把地窖入口放在厨房,但豆腐西施考虑到厨房总是仆人进出的地方,把自己宝贵的财产jiāo给仆人监管,豆腐西施觉得很不放心,好说歹说,让时穿将进出口改在他自己的卧室。

黎明时分,一个nv人鬼鬼祟祟的尾随一个男人进出那男人的卧室,这行为似乎很暧昧,但对于豆腐西施来说,她早已不在乎这种事情了,因为她曾经跟着七个男人进出过这间卧室。

时穿忙着移开卧室内沉重的柜子,豆腐西施突然在时穿背后说了句:“对不起……你,你怎么不骂我?”

可是,时穿凭什么骂豆腐西施,就因为她想着找别人嫁了吗?

时穿又有什么资格不让豆腐西施找男人?

“这个柜子真重啊”,时穿哼哼哈哈的说。豆腐西施感觉到了时穿的冷漠,她咬了咬嘴chún,顺着这话题说:“怎地你这柜子如此沉重,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宝贝?”

天渐渐亮了,窗户**进来的日光让时穿脸上斑驳一片,他咧开嘴,嘿嘿笑着说:“全是金子银子,可宝贝了。”

通往地下室的铁板lù了出来,豆腐西施上前掀开柜子下的铁板,黝黑的dòng口lù出一道向下的台阶,一股酒香随即飘dàng上来,豆腐西施回首啐骂一声:“尽说疯话,挣钱那么容易吗?我可是看到了,你两手空空来到海州,这金子银子又不是种在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眨眼之间,你哪能将金子银子装满柜子。”

时穿随手取过一个羊皮灯笼,哒哒的敲着火镰,点燃了灯笼内的蜡烛,昏黄的灯光照亮着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时穿把灯垂下地道,他的脸立刻隐藏在黑暗中。今天他的情绪似乎特别好,带着玩笑的心情与豆腐西施拌嘴:“你听说过唐传奇里的妙手空空吗?我就是空空儿。”

拜大宋印刷术发达所赐,这个故事豆腐西施听说过,她跳下地道,接过时穿手里的灯笼,一边向下走,一边寸步不让的拌着嘴:“那你的师弟jīngjīng儿又是谁,你也会一击不中,远飚千里的技巧吗?”

时穿跟着跳下台阶,调侃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本事?”

大宋的早晨,阳光灿烂,豆腐西施与时穿你一句我一句拌着嘴,这两人虽然言词你来我往,却没有丝毫烟火气,这一刻,很温馨,很自在。

坛子打开了,酒香再加上腐rǔ的香气,让人嗅着很舒心,豆腐西施嫌灯光太暗,又抱着坛子走上台阶,出了屋里,来到阳光之下。

豆腐rǔ表面长着细细一层白máo,这层白芒,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很晶莹,仿佛是水晶制备而成的,上面带着清晨的lù珠。豆腐西施用筷子xiǎo心的夹起,迎着灯光观赏了一下,而后慎重的将它送到chún边,伸出鲜红的舌头,tiǎn了一下,一脸的沉醉:“这下子好了,我x日夜里忙着做豆腐,中午关了店就要去采购新鲜的豆子、泡水、发胀,而后成夜成夜的磨豆腐,从日出干到日出,偶尔打个盹也是在柜台上……

如今有了这玩意,我可不用愁了,今后我只卖豆huā,所有的豆腐都酿成豆腐rǔ,活计轻省了许多,赚钱反而多了。”

时穿点点头:“等多赚了钱,你可以多雇几个伙计,让伙计给你多磨点豆腐,而后你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睡觉。”

豆腐西施紧紧抱住了坛子:“再过两天科举终了了……”

时穿啥人,现代社会的销售技巧他样样mén清,听到豆腐西施这么说,他顺嘴凑趣:“那就再等几天,等科举张榜的日子,我们将这坛豆腐rǔ献给解元公,让解元公题诗,而后就将这种豆腐rǔ命名为‘海州解元豆腐rǔ’。”

豆腐西施使劲点头,旋即,她醒悟过来,跳出地道大声呼喊着绿娘:“绿娘,今日不着急卖豆腐,赶紧去找林牙人,我们再雇两个帮工。”

豆腐西施嗓mén太大,环娘听到这声音,披散着头发跳到院中,大呼:“李三娘,你解雇我了?告诉你,我哥哥可是承信郎,按规定,你解雇我需要提前三个月通知,并发我三个月的薪水,那我才不去官府告你。”

这坛子豆腐,豆腐西施没掏半个钱……嗯,连坛子钱她都没有付,这东西用的材料是她卖不完、几乎要馊了的豆腐,如今眼看将得到大收益,豆腐西施也大方起来,她随手拔下头上一根银簪,大方的说:“赏你了,这根簪子有四两重,你的薪水每日两文,一个月六十文,三个月一百八十文,可便宜你了。”

环娘尖声喊:“什么两文钱的薪水——要包吃包住的,你伙食钱没有算上。”

豆腐西施很大度:“xiǎo环娘,你要跟我细算账,三个月的伙食费有多少,这可是四两的银簪,价值四千文,你是不是打算倒找给我钱。”

环娘一愣,马上怒气冲冲的抢过簪子,转身往自己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嘟囔:“说话不算数,只赔四千文,这下子,环娘我又要闲三个月了。”

这番争吵已经吵醒了其余的nv孩,看着环娘悻悻的捏着簪子往自己屋里走,众nv孩齐声大笑,墨芍走到时穿身边,笑语盈盈的说:“咱们的环娘嘴上说不吃闲饭,其实这段日子以来,数这位不吃闲饭的xiǎo环娘挣得最多,姐妹们没少被她搜刮,如今她屋里已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宝贝,也不知到出嫁的时候,能攒下几万贯的钱财。”

正说着,环娘从屋里lù出头来,贼兮兮的望着时穿,询问:“哥哥,你今天巡逻吗?”

时穿点头:“好,我今天陪你去,但咱们自今往后要立个规矩:你想逛街只管逛,但不准你收任何人的东西,哪怕是xiǎo吃。”

墨芍见环娘一脸苦相,赶紧解释:“环娘收的那些食物也不白收,那些东西我们吃不下,都被她送到寺庙里,舍给那些乞丐儿……再说了,来来往往也就是那几家给环娘送食物,他们每天送出三五个铜板的食物,却没有jiāo纳每天十个铜板的‘净街钱’。”

时穿哈哈一笑,由着xiǎo黑仆套上马车,驾车的改为印度籍马厩总管,环娘像往常一样,不喜欢做车厢里,偏爱坐着车顶看风景。

这是时穿第二次上街巡逻,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环娘购买食物都付了钱,而不收她钱的食物,则坚决不要。

大宋朝的赏金猎人承包街区治安,也是有一定先例的,这些大将们收取的治安费不单纯是保护费,他们还需要打扫街道卫生,所以这笔费用也叫“净街钱”。也就是说,大宋朝的大将在承包街道治安的时候,他们既是街道上的协警,也是环卫工人。

海州县分配给时穿三条街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98章 最热门的人选

第198章最热mén的人选

这一天依旧是寂静的一天,在这个寂静的日子里,时穿送走了第一个被人领走的被拐nv孩刘素馨。

一番洒泪送别后,素馨的表兄董璇还打算跟时穿建立成其合作关系,故此留恋许久——毕竟,对于信息不畅通的古代来说,结jiāo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并可以在放心千里之外将货物与财产jiāo托给对方,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而时穿一贯的表现,以及他对素馨的照顾,证明了他的人品。

素馨走的时候,她在的海州香膏香胰作坊的股份并没有折现,这是时穿的意思。

而这份产业本来来自时穿,对nv孩们来说,能够做工拿工钱已经不错了,做个股东月月分红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所以素馨走的时候并未特别在意这份股份……

若干年后,每当素馨在宅斗中感到难以忍耐,每当她陷于低cháo时,这份股份存在总是一次次鼓起她的斗志,每次她都在想: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背后还有哥哥,哪怕我赔得一无所有,我还有哥哥留给我的一份股份——我不怕

这份股份有多少?时穿现在的香膏坊每月消化20吨液体蜡,而在雪huā膏配方中,液体蜡只占五成到七成的分量。这就意味着时穿月产量是50吨左右。一瓶200毫升的雪huā膏卖800文,而这时的一石米卖五百文,这意味着光是雪huā膏作坊,每月给时穿带来……

好吧,时穿与董璇,都觉得对方还有利用价值,虽然素馨并不在意那份股份,但董璇还是与时穿敲定了今后素馨领取股分红利的手续问题,不为别的,只为今后继续与时穿在商业上合作。而时穿则敲定了自己对蜀货的需求,两人依依分手。

素馨走后第二天,正午,钟楼的钟声大响,全城jīdàng着洪亮的钟声。轰鸣之中,贡院mén开放,至此,三年一度的州级国家抡才大典正式结束。

一个个应届考生面sè发青,形容槁枯,如行尸走ròu般走出贡院,富裕点的人家一出贡院就拿担架抬走考生,贫寒学子只能扶着墙根,一点点的mō回自己寄宿的客栈——与考生进入贡院的热闹场景完全不同,他们出mén的时候,贡院mén口几乎没有人围观,当晚,海州城依旧在一片静默当中,度过了这个漫长的夜晚。

在这个晚上,各个考生的家里上演着一幅幅各不相同的画面,有的考生家中喜气洋洋,对未来充满美好的预期,有的考生家中死气沉沉,一片绝望,但更多的考生家中是静悄悄一片——唯一响亮的是考生的鼾声。

第二天,城市恢复了正常,街市重新喧闹起来,而且常常比以往更喧闹。不管外县来的还是本县考生,不管考得怎么样,这一天都是父母格外纵容学子的一天,恢复过来的考生三三两两的结伴流连于勾栏瓦舍,庆祝自己死里逃生,而自觉考的不错的考生,吃喝玩乐的时候意气风发,至于那些自觉今科无望的考生则破罐破摔,干脆一醉方休,唯有考的不上也不下的考生,则忧心忡忡一副患得患失的神不守舍。

接下来的几天没什么大事,全世界都在屏息等待考试结果,这时候哪怕再来一次“911”,都不被注意。这样的日子一直等到五日后,终于发榜,经过了一番榜下择婿的闹剧,本届海州州试解元黄煜成功逃脱众nv的追击,幸运的单身回家……

稍后,从贡院一路跑回来的豆腐西施喜气洋洋的过来跟时穿商议:“大郎,那黄公子我平常也搭得上话的,不过,总是要大郎出面下,呀,大郎不是要送贺礼吗?我搭个伴。”

时穿并没有去贡院凑热闹,昨天他被时河叫去,四处跑着,联系购买田产。今日一早正在跟黄娥商量雪huā膏的新包装瓷瓶的设计,至于谁中举谁不中举,在他看来,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没啥区别……哦,时穿现在也是有履历有家室的人了,也就是说,他也有资格参加科举。

黄娥在一旁皱着眉头纠正豆腐西施的话:“什么贺礼,这种贺礼叫‘程仪’。”

“这个……这份礼物应该送多少。”时穿犹豫不定。

黄娥想了想回答:“本朝最昂贵的程仪是十贯,这个价格是昔日送于范仲淹范公的,因此被人传颂。咱们与黄公子相识一场,但总不能盖过范公吧,不如就两贯起价,最多再添送一点笔墨、加上两刀最好的宣纸,这份程仪就过得去了。”

豆腐西施赶紧chā嘴:“需要大郎亲自送上mén。”

时穿耸耸肩:“古人祝贺科举,该说什么?我可没见过书上的记录……黄娥,你陪我同去?”

黄娥摇头:“解元公未曾成婚,nv眷不好出面。再说,哥哥与黄公子结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咱两家还有商业来往,你是什么脾气黄公子早就知道,哥哥去了,也不需装模作样的。”

豆腐西施扭了扭柳腰:“我与大郎同去。”

黄娥轻轻摇头:“今日祝贺的人太多,三娘恐怕凑不到跟前。”

黄娥说的是:时穿好歹有一个从九品的承信郎身份,再加上本是旧日相识,家族也是宰相mén第。如果时穿前去祝贺的话,解元公黄煜肯定不能怠慢,而豆腐西施只是一个平民,在这样文化人聚会的场合,即使时穿引荐,她也凑不到跟前。

但豆腐西施从来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她想了想,坚决的说:“备车轿,装上两坛豆腐rǔ,我与大郎同行——不信黄公子能把我轰出mén外。”

豆腐西施没被轰出mén外,但她是从侧mén进入黄府的,而时穿走的是正mén。对于这样的差别待遇,时穿也无可奈何,因为这个时代规矩如此,他也只好在大mén口与豆腐西施分别,随着黄氏家丁的引导,赶到后院的文人聚会区。

今日黄氏宗族大开正mén迎接道贺的人群,黄氏族老几乎都到齐了。按规矩时穿去后院前必须拜见这些长辈,故此他顺路拐了一下,没想到很多黄氏族老慕时穿之名,纷纷过来打招呼,时穿被一堆胡须晃huā了眼,好不容易脱身开,才在家丁的引导下前往后院。

新出炉的解元公穿了一身喜庆的蓝紫sè衣服,正在后堂跟一群xiǎo辈——也就是同龄举子,故友、同年一起胡吹luàn侃,时穿站在mén口听了听,那话题他不感兴趣。嗯,说的全是“想当年”,想当年我在科场如何如何,其实压根不用想当年,科考才结束没几天。

眼角瞥见时穿到来,黄煜大喜,招呼道:“长卿兄,我正琢磨着去登mén拜访呐,明年年后,你有没有意思前往东京一趟,我与你结伴同行何如?”

时穿嘿嘿一笑:“这不好,我那里一屋子nv人,我一离开,连个撑腰的都没有,万一有个什么事,她们找谁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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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交换条件

第199章交换条件

而后是一场“保镖大竞拍”,众位青年士子们跟着,真真假假哄抬物价,最终把保镖费用,哄抬到了六十贯。

但是,面对如此巨额保镖费,时穿依旧摇头拒绝:“我说过,不出门的,黄公子也知道,我屋里都是些被拐的女孩,她们惊魂初定,再也受不了惊吓的,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

黄煜一声轻笑,转而问:“我送的那些女先生,以及婆婆怎么样了?”

好吧,诱之以利不行,又来了动之以情。时穿勉强回答:“挺不错的,多谢了。”

黄煜脸上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之前不久,施十一郎与褚素珍也来道贺,听他们说你已经认祖归宗了。”

时穿点点头,黄煜把手一引,向周围的人介绍:“诸位还不知道吧,长卿兄虽然忘记了过去,但他也是宰相门第出身,还是嘉兴时氏长宗长房的弟子。”

旁边一名士子随口赞叹:“果然是宰相门第出身啊,便是埋到土里也能发亮发光,可惜了。”

黄煜对那位说可惜的举子大笑:“乔兄,你以为时兄这承信郎是买来的官,便觉得可惜,你却不知,这承信郎也是参加磨堪的。”

大宋朝的规定,买来的官衔以及荫封的官衔是不能升职的,头顶上有这样的官衔也不能参加科举,进而走正途继续升官。刚才那位乔兄听到时穿出身宰相门第,惋惜时穿顶个承信郎的名头,此生再没有升迁的可能。但时穿这个承信郎,却是因功而获,半是赏赐半是购买。

如今时穿头顶上还顶着一个海州团练排阵使、总教头的差遣,这个差遣(实际职务)是参加官员考绩的,也就是宋人说的“磨堪”。如果时穿将崔庄附近职责范围内的团练练好,组织得当,三年后还是有升迁的可能——唯一遗憾的是排阵使这份官职是武职,而大宋以文御武,武官的职位比较低下。

黄煜悠闲的笑着,继续说:“我听说时氏正在购买白虎山附近的农庄,是打算周济时兄吧,如果是那样,我派去的仆从似乎可以回家了。”

上屋抽梯吗?时穿脸上也挂着同样和煦的笑容,慢悠悠的回答:“伯涛兄应该知道,我已经买下了豆腐西施旁边的顾宅,正准备将顾宅的铺面装修一番。”

黄煜哈哈大笑:“果然是宰相门第出来的,都说时兄傻了,可时兄精明的寸步不让……我说,我黄煜如今也是解元了,你就不能让着我点?”

时穿脸上挂着笑,寸步不让的回击:“原先我只是一个‘大将’,可如今我都是‘承信郎’了,解元公也不知道让着点我?哈哈,我可是海州城著名的傻子啊,身为解元公,占一个傻子的便宜,你好意思吗?”

黄煜微笑着伸手拍拍时穿的肩膀,见到其他的举人一副茫然的神情,他微笑着解释:“诸位还不知道吧,海州城里我黄家店铺销售的香胰香膏,以及新式纽扣成衣,都是长卿兄手下那班女孩生产的,为了帮女孩打理生活,我家派出几名仆人过去帮忙,还顺便招募了几十名绣娘,合伙开了一间绣坊。

你们瞧瞧,我跟他这份交情,他都不愿护送我上京,实在是没义气。”

在场的举子为了拍解元公的马屁,也七嘴八舌的嘲讽着时穿,但也许是新登榜的喜气冲淡了众人心中的怨气,大家说的都不温不火,仿佛一群朋友在相互开玩笑。

黄煜见到时穿油盐不进,不禁叹了口气:“索xìng我就帮你一把——白虎山下那几家农夫我黄氏认识,就由我黄氏族长出面,帮你嘉兴时氏购置田产,让你嘉兴时家得以尽快搬迁。等你家的人手到了,那些女孩也有了照顾,你再考虑考虑我的请求如何?

时穿点点头:“如果时氏能尽快搬迁来,我倒是能暂时脱开身来,陪你跑一趟京城又如何。”

黄煜鼓掌大笑:“海州县的捕快曾有传言,说你会道家的‘掌心雷’法术,昔日曾癞子就是被你的掌心雷打倒。后来教匪冲击海州城,听说他们顺便冲击了你的宅院,结果你宅院雷声响个不停,事后,多名匪徒倒毙在你的宅院附近……有这回事吧?

嗯嗯,这次进京,长卿兄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请把你的‘掌心雷’带上,我倒想见识见识道家秘法。”

时穿撇嘴,丫丫的,你上京赶考关我屁事。他正想拒绝,陡然间,一阵心悸传来,时穿一惊,他坐在那里慢慢体会刚才的心悸,一时之间,忘了说拒绝的话。

宴席开了,仆人们过来喊诸位上席,黄煜起身相让,忽然想起:“长卿,海公子的酒庄如今在你手里吧?十一郎从小跟我不对付,这次我中了解元,他一副气哼哼的态度,贺礼吝啬的只送来五贯钱,我海州黄氏是缺钱的人吗?连一坛酒都不送,十一郎也太小气了。”

黄煜就差明说了:老兄,我都解元公了,你还不送我一坛酒做贺礼?

时穿眯起眼回答:“佛曰,同船过渡需要修行五百年。五百年的缘分只换来一次擦肩而过,大家都是相知的朋友,我不知道衙内与伯涛兄有什么恩怨,但衙内也是我朋友。”

黄煜微微一愣,紧接着,神sè出现一丝黯然:“十一郎从小就跟我争……我这次科场得意了,谁知道是否算是我胜了他。”

时穿点点头:“既然你决定放弃了,就不要再招惹。你若明白这个道理,我便送你两坛酒,再送你一个新奇的菜肴,为你增添一个花絮。”

两人都知道彼此说的是谁,但都不敢触及那个名字。黄煜沉默片刻,回答:“听说她最近遇匪……罢了,我许你了,拿酒来。”

“酒已经带来了,还有件新鲜玩意,豆腐西施发明的,你也尝尝——我也许你了,我送你上京,不过我有些东西要筹备一下,你等我几天。”

“没关系,各县那些往年进士不第的举子档案,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只管准备,时间富裕着呐——东西快拿来。”

于是,豆腐西施送的豆腐rǔ呈递上来,打开坛子,白sè的豆腐rǔ飘荡着一股酒香,时穿拱拱手,自谦说:“也就是一个佐餐小菜,解元公尝一尝。”

黄煜伸出筷子,端详了一下,问:“似乎是横山豆腐rǔ?”

时穿眨巴眨眼:“它不是来自衡山,是我家房东豆腐西施sī酿的,如果解元公题一首诗的话,那么它就叫‘海州解元豆腐rǔ’。”

黄煜夹起一筷子,放到嘴里细细品尝,旁边的举人凑趣说:“解元公毕竟见多识广,横山豆腐rǔ我只隐约听说过,解元公却能一口道出。”

享受马屁之后,黄煜一脸陶醉:“果然是好豆腐rǔ啊,比贡上的滋味不差,诸位一起来尝尝。”

黄煜说的话口气太大,黄氏家族虽然有六七位当官的族叔族兄,但官衔最高的一位不过从五品,从五品啊,不过刚有了穿朱紫衣的资格,这横山豆腐rǔ,哪里轮到这样级别的官员品尝。

不过此时没有人纠正风头正劲的解元公,大家都一副陶醉的模样,仿佛自己也曾吃过横山豆腐rǔ似的,一起齐声夸奖:“果然,不比进上的滋味差。”

宴罢,解元公沉醉题诗,豆腐西施心满意足的告辞而去,回去的路上,她禁不住感慨:“果然一登龙门,身份就截然不同了。过去黄公子来我这里,奴家也曾与他交谈过几句,如今见了,只能远远地仰望,如不是大郎帮衬,这东西都凑不到跟前去。”

时穿也随口感慨:“是呀——身份的鸿沟,眨眼之间让两个自幼长大的伙伴变成陌路人,别看现在我跟黄煜能搭得上话,等他参加完殿试后,我再见他,恐怕一如今日的你,只能走旁门。”

远处一间店铺前响起了爆竹的声音,那间店铺的位置刚好在时穿负责的治安区域边缘,恰恰跨出了时穿负责的西大街区域,远远的,时穿看见环娘的马车停在店铺边,而环娘正在车棚顶部咬着小指头,似乎在琢磨是否跨过无形的界限,也到这家新开的店铺前凑凑热闹。

像环娘这么大的小孩,去新开的店铺恭贺是能收到红包的……马车顶上的环娘满脸犹豫不决,似乎取舍难下。

时穿微微吃了点窘,但马上情绪亢奋,他大步迈向环娘的马车,豆腐西施迈着小碎步跟在时穿的身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感慨着黄氏家族的富贵,抱怨黄煜的冷淡……

走到新开张的店铺门前,时穿往门里一望,马上愣了一下,稍后,他脚下稍作停顿,草草的冲店铺老板拱了一下手,一扭身,向环娘的马车走去。

马车顶上的环娘没有注意到时穿的来临,她依然在车顶上咬着手指,眼珠滴溜溜乱转,一副难以取弃的神情,时穿赶上去一把将环娘抱起,转身冲新开张的店铺老板再度微微拱了拱手,而后将目光投入到店铺深处。

店铺深处,方云方举人在离门两步的距离站着,一左一右带了两名随从,正乐呵呵的望着店铺老板在门外开门迎客。

店铺还没有营业,方云已经在铺子里了,这意味着:他就是店铺的幕后东主。

这种迎候方式也是惯例——举人以及官员有免税待遇,但他们却不准经商,所以身为举人的方云,不能以店铺老板的身份出现,只能站在门里,让人知道这间店铺的后台。

第200章 三年一次的赚钱机会

第2oo章三年一次的赚钱机会

ps:因为蝶闹蜂忙宣和这个书名太文青,还是太特别,现在流行通俗,所以换了兴宋这个最通俗的名字,请各位朋友理解

既然方云方举人是这间店铺的后台,还要让客人知道这铺子是有背景的,是不能随便容人欺负,所以他按惯例站在门内,但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对于进来的客人,方云不能拱手说迎客的话,只能微笑着频频点头。

哦,方云现在拱手了,他在门里看见时穿怀抱环娘,向他出警告的目光,方云姿态放得很低,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远远的在门内冲时穿拱手。

时穿轻轻点了点头,怀中的环娘搂着时穿的脖子,轻声说:“哥哥,刚才我问了,上门贺喜的童子的利市是五文钱,五文钱耶。”

刚刚给解元公送完礼,心满意足的豆腐西施赶上来一声叹息:“环娘,你好歹也有点出息好不好,如今你已经姓时了,哥哥好歹是一个不大不的官,街头的五文钱利市,你也能看上眼吗?”

环娘点点头:“也是呀。我现在也算是大家姑娘了,可不能丢了哥哥的脸面。”

豆腐西施转向时穿,别有意味的感慨:“大郎,让我说,你一个大男人照顾一群女子,毕竟不妥,环娘现在渐渐大了,也该让她学一点规矩了,你那里没有当家娘子,可是不成啊。”

时穿只顾逗环娘,假装没有听到豆腐西施的抱怨,豆腐西施见到自己的话如泥牛入海,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她气恼的伸出粉拳,狠狠地捶了时穿两下,怒气冲冲的越过时穿,冲豆腐巷巷口走去。

时穿是从甜水巷进入自家大门的,一进门,姑娘们的欢笑迎面扑来,如今这时辰正好是上午的课程结束,轮到课间娱乐了,姑娘们穿着旋裙,在院中穿花蝴蝶般进行着蹴鞠踢毽子的运动,环娘开始不安定了,她在时穿怀中扭着身子,尖叫着说:“别占我的场地一地面踩塌了,我玩不成陀螺了。”

场中的墨芍见到时穿进来,灵巧的一个飞腿,将皮球踢给时穿,脆声喊着:“哥哥,踢一个。”

场中的黄娥见了,重重的把手中的皮球扔在地上,恨声说:“我不玩了。”

时穿闪身躲开皮球:“这玩意我玩不来,哥要一动手,这皮球要么破了,要么飞的找不见。”

黄娥脸色缓了缓,时穿赶紧召唤黄娥与墨芍上前:“顾宅的铺面装修的怎么样了,赶紧,整个一个州的举人要赴京赶考,让他们赶紧制作旅行箱。”

墨芍伸出指头盘算一下:“若是催得紧一点,让他们加班加点干,三五日的,也能赶出来。”

黄娥cha嘴:“就恐怕我们的货源不够,海州城的举子怕有两三千名吧,本届的历届的加在一起,快要过四千了。”

时穿紧着催促:“那就赶紧行动起来,娥娘,你备上马车去施衙内那,让他尽快送皮料,另外再去木器店订购木轮,去段家铁匠铺订购拉杆以及铁件,再去饰店订制青铜配件。

以后下午课不上了,我们比照一千只旅行箱,两千只挎包,一千只旅行袋的份量,赶紧下单子备料。

墨芍,你立刻赶到乡下,把崔庄的姐妹接回来,然后你留在乡下督促那些工匠加班加点干,十天之后我要求每天拿出一百只箱子……你下去的时候,顺便把我绘制的图纸带去,让他们按这个样子仿制。”

黄娥马上补充:“哥哥刚才没有说化妆包,举子们都注重仪态,化妆可不只是女人的专利,那群穷酸可臭美了。”

“说得好,赶紧行动起来吧,三年才一次机会,这次一定把钱赚足了。”

墨芍下乡,黄娥显然很解气,她接着催促墨芍动身,墨芍稍稍有点犹豫不决,但想到时穿这样委以重任,也颇觉得欣喜,故此稍稍犹豫后,立刻打点行装,带着时穿设计的图纸奔赴乡下。

这一下子,院子里几乎走空了,时穿一手揪住环娘:“你的快乐童年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算账,我们统计需要多少配料,采购需要花多少钱,而后分门别类,给乡下的作坊配货。”

环娘两眼亮:“那是不是,是不是哥哥的钱都归我掌管?”

“就怕你管不过来……我再给你配两名女使,一名大丫鬟,让你真正享受到大家姑娘的待遇。”

于是,豆腐西施这间骡马店全运转起来,豆腐店里豆腐西施也在忙着定制招牌,挑选人手,重新布置柜台,时穿这里每天带着环娘去顾宅监督装修工程的进展,娥娘则领着两三个帮手,每天奔波在街头,备料、运送配件前往乡下、清点乡下送来的货物,分门别类入库。

墨芍领着一群人直奔乡下监督生产,替换回来的姑娘经过一两天休息,立刻全投入香膏香脂洗牙沙的生产当中,紧张的十来天过后,豆腐西施的豆腐店先挂牌,黄煜题写的《解元豆腐rǔ》被制作成一块匾,挂在店内,店中的一块粉壁特意用石灰刷成白色,上面题写着咏哦豆腐rǔ的诗句,引得铺面客来客往,川流不息。

许多人来豆腐西施的店里,购买豆腐rǔ倒在其次,观赏解元公的笔迹则是第一要务,豆腐西施的豆腐店热闹了几天,不知怎么又传出解元公正是常吃李三娘的豆腐rǔ,这才在科举考试的时候文思泉涌,一不留神考上了解元。于是,豆腐西施制作的豆腐rǔ成了一种灵丹妙药,类似于现在的脑白痴,据说吃了后大有补脑效果,很多亲身体验的人都竖起大拇指,齐声夸奖。

豆腐西施挂起黄煜牌匾的第二天,豆腐巷巷口的顾宅店也悄无声息的开张了,店铺名“奇妙箱包”,这个店铺专门经营各种奇奇怪怪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箱包,有箱子上带着木轮子,可以用手拖着走的旅行箱,还有双肩挎包、单肩挎包,以及各种造型的手袋。

这间箱包店主要面向高端消费人群,箱包大多数是说不出的皮料制成,有柔软轻薄像丝绸,有坚硬像龟甲一样的定型包,当然也有一些布料以及绸缎面的挎包,但即使是这样低贱面料的包囊,价格也不便宜。

所以的箱包上都带一个标牌,标牌上用瘦金体写着四个字“奇思妙想”……这瘦金体是当今官家独创的字体,一般人模仿不来,时穿的箱包店这四个字与御笔极其神似,以至于有人怀疑店老板有什么深厚背景。

店里售卖的包囊也确实当得起奇思妙想四个字,箱子上装上轮子还则罢了,偶尔去店中闲逛的人,事后都在感慨:原来一个包,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简直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别的不说,只一个钟型的包囊,形状像一口寺庙的古钟,袋口用一跟璎珞收紧打开,打开包后,里面分为一个个夹层,可以分门别类放置梳妆镜、梳子、胭脂、眉笔……等等,还可以在包中放一只羊皮水袋,几块零散点心,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这些包囊仅仅设计独特也不算什么,关键是包囊还镶金包银,哪怕是最简单的包囊,两端也带有青铜活扣,或者金银制作的式样别致的装饰物,这种活扣或者是装饰物,配上店里出售的长短带子,而后挽在手里就是手袋,背在肩上就是背包,简直是实用装饰搭配到了极致。

渐渐的,有举子来店中购买旅行箱,三两个举人拿回去一炫耀,顿时成了流行时尚,举人老爷进京赶考的时候,不买一只底下带轮子的旅行箱备上,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豆腐店与奇妙店毗邻而居,豆腐西施的豆腐店是热xìng,一开场就敲锣打鼓赢得了一个满堂彩,时穿的奇妙包则是慢热型,刚开始每天只有两三个客人,因为店中是独特的明码标价,许多客人还没有开口,就被标的价格吓走了,以至于开店头十天,竟没有做出一单生意,让豆腐西施不停的耻笑。

第十一天,先登场的自然是海州第一时尚女褚素珍,她一进店铺,便笑着向面无表情的时穿打招呼:“我在街上碰见黄娥了,她正在订购金银配件,我与她交谈了几句,她让我来店……大郎,我记得咱们有协议的,你所有开的店铺,我都需要参与,这间店铺怎么不声不响就开了,我常来常往,连个爆竹声都没有听到。”

环娘坐在柜台后面,装大人样子拨拉着算盘,没等时穿开口,她抢先说:“贵客临门,多谢照应,素珍姐姐,你也是股东之你看上什么东西,我做主给你打八折……啊啊,我们怎么没放爆竹就开业,那是因为我们无需放爆竹。别人开店放爆竹是为了驱邪,但论到驱邪的效果,我家哥哥可比什么爆竹都强。”

褚素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摸摸环娘的脑袋:“的年纪,鬼精鬼精的,还是个财迷,长大了谁敢娶你。”

说罢,褚素珍从袖里摸出几张交钞:“这是之前的饰钱,回头送上店铺的股金,你这里一股是多少。”

时穿望了望褚素珍之后:“怎么一个人来的。”

第201章 几个人的密谋

第201章几个人的密谋

褚素珍毫不回避:“你不知道吧,衙内的父亲升职了,调任通州知州,水军钤辖,从六品。

他父亲已经交接了本地官职,准备上京去吏部,领取新的官身文告。”

时穿轻轻皱了皱眉,把桌上几张交钞推给褚素珍:“衙内父亲动作可真快啊。”

褚素珍扬起了眉,重新把交钞推了过来,嘴里说:“衙内父亲一大堆姬妾,京城里物价贵,全部带入京城的话,既麻烦,又不方便,所以他父亲就让家里人暂时来海州,等他从京城里赴任的时候,再让家人赶往通州。所以,这段时间衙内焦头烂额,根本出不来。”

时穿敲着敲那叠交钞:“不用费事了,这种废纸我看不上眼。我可以白送你三分的股份,店铺里的箱包准许你每个月拿走两件,嗯,干脆三件吧……

什么?受之有愧,你不懂,这叫形象代言——你不用给我投资,我也不用给你钱;东西你每月白拿三件;我白送你三分股份,只要有人问起的时候,你告诉她们手上的包哪里买的就行。”

褚素珍媚媚的冲时穿笑着:“你这店铺里不光卖的包奇妙,你的想法也真奇妙,只是,既然你有求于我,只给三分股份太少,五分如何。”

时穿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狮子大开口,拿走一成呢,五分,没问题。”

褚素珍欢快的笑起来,满屋子都飘荡着银铃般的笑声:“那我就不客气了,五件商品,我要那个钟型包、蚌壳包、竹筒包,还要……”

时穿ròu疼的喊了起来:“姑奶奶,缺货呢,我这里什么都缺货,三年一次科考,好不容易全州的中产阶级都汇聚在府城,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手下留情,我额外送你一套梳妆用品如何?”

褚素珍不说话,斜着眼睛望着时穿,环娘跳下高高的椅子,一溜烟的钻进店后,不一会手里捧着一只匣子,殷勤的递给褚素珍:“素珍姐姐,你看看,这里有一套梳子,大大小小五件呢,还有挖耳勺,牙签,小剪子,可好玩了。”

褚素珍随手打开锦盒,拿起一只梳子对着阳光看了半晌,那只梳子红褐sè,成半透明状,像欲又不似欲,梳子中还飘荡着一缕缕血丝,温润顺手。褚素珍疑惑的皱了皱眉,问:“可奇怪的东西,是玳瑁吗?”

时穿凑近了褚素珍,低声说:“你是自己人,我就不瞒你了,是牛角。但你也可以说是玳瑁,我保证出了这个门,没人知道它是不是玳瑁。”

褚素珍斜着眼睛望着时穿:“怎么会是牛角呢,牛梳角我也不是没见过,黑sè的,表面极不均匀,经常有龟裂的缝子,且形状弯曲。这梳子颜sè匀称,光润透明,加上平整的……”

时穿压低了嗓门,用密谋偷窃的鬼祟,低声说:“我让段小飘那里炼制出硬钢,这事你知道吗?”

褚素珍也压低了嗓门,用同样鬼祟的神情回答:“段小飘突然开了一家剪刀店,他家卖的菜刀也锋利异常,还有邻居说,他家的打铁生意也稀疏了很多,这些我都知道,却不知道这里头和你也有关系。”

时穿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环娘也把脑袋凑了过来,神情鬼祟的,一会看看时穿,一会看看褚素珍。时穿继续说:“秘密,这是个秘密,我制作出极薄的钢丝锯之后,又制作了一系列不同硬度的钢轮。这牛角啊,用薄锯锯开,然后用大火蒸,压上重物之后,就能把牛角压平了,如同一张纸。

再然后,将牛角表面用不同钢轮打磨一下,把面上的粗糙磨光之后,就露出里面这层像玳瑁一样的角质层——玳瑁也是一种角质,两者从本质上是一样的,当然,牛角的颜sè比较深,我再经过一道脱sè工艺,然后染上玛瑙的sè晕,于是就成了你手中的玳瑁梳。

哈哈,如今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店铺里的收益你也有份,这个秘密绝不能说出去。”

褚素珍哈哈大笑的仰起头来:“我就说嘛,这把大梳如此宽厚,几百年没有见如此大面积的玳瑁了,你这个小店居然能搞到手,还卖得惊人的便宜,原来是牛……”

褚素珍话说一半的时候,眼角瞟见一名客人走进店中,她紧急刹住话题,因为刹的太急,禁不住咳嗽起来,咳嗽间隙,她结结巴巴掩饰:“流……流彩阁……,嗯嗯。”

也多亏了褚大才女才思敏捷,眨眼之间胡诌出一个名字。

刚进来那客人转了一圈,褚素珍咳嗽也平息了,客人才过来冲著名的褚大才女打招呼,却一眼望见了摊开在桌面的各种牛角梳,禁不住惊愕的问:“东家,我可以看看这几件货吗。”

没等时穿回答,那人已经拿起一把牛角梳,对着光线仔细验看,还伸出舌头添了添,好奇地问:“这东西,流彩阁的工艺吗?这玳瑁梳多少钱?”

时穿赶紧回答:“客人可不要乱说,这东西是别人寄卖的,人都知道我是海州城的大傻,是不是玳瑁我不认识,这套梳子是送给褚姑娘的,客人要买的话,得先预定,有没有货物还在两可之间,我可说不准。”

褚素珍使劲憋住笑,她憋得很难受,客人看看满脸通红的褚素珍,突然一副明白的神情,鬼祟的压低嗓门:“大郎,这玩意我定三套,多少钱。”

时穿随口说了个价钱,那客人眉开眼笑,一副完全明白的样子,匆匆的付了钱,拿了预定货物的契约,鬼鬼祟祟的贴着墙根走了。

等客人走后,环娘很好奇:“哥哥,我们以后卖货都需这神情吗?我怎么觉得很别扭。”

褚素珍压低嗓门,继续用密谋的语气说:“玳瑁是和买货物,且这种货物是外藩输入,长卿把价格压的这么低,又一副坚决不肯承认,态度鬼祟的模样,那人一定以为这批玳瑁是未曾经过市舶司,走sī进来的,故而态度鬼祟。”

时穿深沉的点点头:“没错,以后卖牛角梳都这态度,虽然这玩意不贵,但制作起来太麻烦,一头牛只有两只角啊,咱以后就可着玳瑁的稀缺程度,发售这些货物——非预定不给卖。”

说到这里,时穿一拍脑门:“快去,拿那些骨雕、牙雕梳子来。”

骨雕牙雕梳子,像象牙一样洁白,却又像钢丝一样富有弹xìng,这种梳子做工不算精致,虽然每一个梳齿都切磨的非常工整,但整把梳子上几乎见不到花纹雕饰,褚素珍拿起梳子一声叹息:“可惜了好材料。”

稍停,她又压低了嗓门,笑意盈盈问:“我可是知道你了,这玩意绝对不是象牙的,说吧,这东西是什么制成的?”

时穿低声回答:“海中有鲲,遇水化鸟,名为鹏,鲲鹏展翅,其背不知几万里,这玩意就是鲲身上的鱼刺以及鱼骨制备而成,所以名叫鲲梳。你拿了三个包,我送你三套梳子,出去给我多展示一下,还要悄悄告诉他们,这玩意需要秘密前来订制。”

如今朝廷的税收越来越重了,很多奢侈品物资便采取强制购买的方式,压低价格进行政fǔ采购,宋代朝廷把这种行为称之为和买。玳瑁象牙都在其中,也包括犀牛角。

褚素珍沉yín一下:“你这东西,总是仿玳瑁,过于麻烦了,不如伪托犀牛角,你还省一道染sè工艺,如何?”

时穿想了想:“没问题,以后染sè的东西,材质是什么打死我也不说,不染sè的,就说是犀牛角,反正谁也看不出这玩意是原来的牛角。”

“这就对了”,褚素珍手指弹动:“你说送我三套梳妆品,这里只有两套,赶紧,另一套拿来。”

最后一套就是传说中的犀牛角梳,它没有染sè,但却经过了脱sè工艺,使得整把梳子像玛瑙一样,泛着温润的黄sè光芒。褚素珍打开手袋,将三套梳子分别放进三个手袋里,洁白如象牙的鲲梳放入红sè的蚌壳包,犀牛角梳放入蓝sè的钟型包,那套玳瑁梳则被她郑重放入白sè的竹筒包内。

从店中要了三根长短皮带,褚素珍好挎包,心满意足的挎着两个提着一个走出了店里,果然,这奇妙包让人的回头率百分之百。褚素珍矜持的在店铺门前跨上马车,扬长而去。

等她走后,环娘凑近时穿,悄悄松了口气,低声说:“哥哥,我还以为你要送她三张镜子,幸好幸好,她没把镜子拿走。”

所谓镜子,是时穿用水晶打磨成平板,然后用糖醛法制作的银镜。天然的水晶石面积都不大,尤其是清澈透明的水晶,更是罕见难得,至今为止。时穿总共找到十一块这样的晶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研磨成平板状,而后精心制作成银镜,并用金银饰物将镜子镶嵌成镜盒。

这种东西时穿还没打算卖,仅仅取出一块自己使用,每天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脸,也算是对过去生活的一种回忆吧。偶尔之间,环娘询问过这几块银镜的理想价格,时穿随口回答:“总得五千贯之上了吧。”

这个价格惊呆了环娘,但这之后,它像一贴对症的药一样,立刻治好了环娘的小财迷xìng格,如今环娘对十来个铜板的小钱已经看不上眼,如今没有十来贯她是不动心的。

小环娘拨拉着算盘,想着自己的心事,穆顺进来报告:“东主店里的货物已经不齐全了,可否让乡下再送一次货?”

第202章 找上门来

第2o2章找上门来

ps:蝶闹蜂忙宣和太文化,所以更名为兴宋,请朋友们理解

时穿愣了一下,想了想,摇头说:“乡下离这并不远,店里的货如果跟不上了,可以让客人留下地址,回头我们送到他们家中,也不多费几个钱。”

穆顺拱拱手:“东主,这样的话,我就让伙计每样都留下一个货样……”

正说着,黄娥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哥哥,市面上出现仿制品了,果然哥哥的预测准了,许多店铺已经开始仿制我们的奇妙包。

那些布袋锦袋还好说,仿得惟妙惟肖,做工甚至比我们还细致,但皮质的手袋就差了老多,听人说很多皮袋沾上水立刻掉色,把衣服都印染了。

哦,还有皮袋上的金银铜饰,咱们的皮袋都是纯色金属,仿制的不过鎏金鎏银鎏铜,稍稍一个磕碰就1ù出底色来。最可恨,有一些无知fù人,明明买的是仿制品,一旦当众出乖1ù丑,便口口声声说我们店中的包囊质量差。”

时穿摸着下巴在沉yín,黄娥愤愤不平的絮说,穆顺急得直搓手,环娘拨拉着算盘,眼珠:“哎呀,哥哥,人要脸树要皮,让人这样说来说去,你说,我们要不要骂回去。”

时穿冲穆顺招手:“娥娘一个女孩子,有些事情不方便打听,你去查一查,最近谁在大规模采购牛皮……哦,再查查,附近有什么好的掌柜——别看我,穆管家,你要帮我统管锦绣街、左斜街,还有乡下的庄子,现在是箱包店刚开业,我让你来帮手,以后生意做顺了,用这样一间店拘束住你不应该,咱们需要找个职业经理人……”

时穿在跟穆顺商量,黄娥恨恨的坐下,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说:“还用打听什么,我早打听了近泉州运到海州港一批倭国鹿皮,全让方云方举人买了去,我还在猜想,他凭什么要高价采购如此数量的鹿皮,现在前后一联系,可不都清楚了。”

时穿老神在在的调侃:“莫急,娥娘,你向来遇事不慌不忙,怎么这次狂躁成了这样。”

黄娥慢慢地端起茶杯,逐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很淑女的口啄着茶水,放下了茶碗,她轻声细语的说:“没有这样做生意的,向来生意场上讲究个和气生财,别家有的货物,你要进货抢生意,至少要跟人打一个招呼。进货价格各有不同,那是自己的手段,但卖货价格怎能有高有低,官府是按高的征税还是按低的征税,他这样做,还让海州其他商户怎么继续做生意。”

时穿举起茶壶给环娘添上一杯,边倒茶边询问:“方云这么做,一点不足为奇,全海州做生意不讲究规矩,不顾同行利益的,除了他还有谁?”

环娘双手捧起茶杯,将这杯茶慢慢的饮下,突然展颜一笑:“哥哥说得对,咱们店铺开业,虽然没有放爆竹,可也遍请左邻右舍、告知同行,咱做的是偏门生意,以前海州城同业不曾做过这样的花样,所以不存在求他们照应,分一点活路的事情。便是这样,咱该尽的礼数一点未曾缺。

那方云嘛,我也打听了,他开业的时候虽然放了爆竹,但那家店铺是他强买强卖硬盘下来的,左右同业原以为他开的是绸缎铺,如今看着我们包囊卖得好,他起先招聘绣娘制作布袋锦袋,再然后,他又开始挖拢墙角……”

时穿赶紧问:“乡下的作坊修好了吗,我们的工人被挖走了多少?”

黄娥摇摇头:“已签订合约的工人都未曾走,人家顾及一个信用,不敢一仆二主。但哥哥之前招聘过一群人,测验他的手艺,让他们试制包囊,那些被淘汰的工匠都被方云转聘去了,正因为这群人是被淘汰的,所以才做的粗糙。

这件事生后,我去打听了,乡下的铺子还有十天半月才能建好,这十天半月我们怎样都要挨过去。”

“十天半月后,我们的作坊建成,那就让工匠分班轮作,将包囊制作的工艺分解成十多个步骤,每个班组只负责一样……这叫流水线生产。”

黄娥嘴角上翘:“这法子好,以后每个工匠只做熟了一样活,便是被人挖了去,他也只熟悉自己那部分,其他人嘛,如果再有人想仿制,需要把我们十几个班组连锅端了,这可就难了——这年头,忠义之人毕竟是大多数。”

时穿心不在焉的听着黄娥分析生意上的事情,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黄娥,穆顺见到时穿再无交代,赶紧告辞,准备着手调查,等人走后,黄娥低下头,许久过后,她抬起头来,觉时穿仍在关切的望着她。

黄娥低头,轻声说:“父亲大约快到家了吧,他说回家过年,过年就要祭祖,如今他对我不闻不问,也不知道会不会在祭祖的时候,产生什么别的想法。”

“比如?”

“比如他从族谱上划去我的名字,或者记录我的失踪,干脆不承认我还活着。”

“关心则啊——桃花观的案子经过了海州官府,你母亲的家人已经过来确认,如果你父亲不承认你活着,那你舅舅就有理由上门讨要你母亲的赠嫁。”

黄娥轻轻松了口气:“是呀,我父亲生xìng古板,继母出生户人家,都把钱看得特别重,为了不损失一笔钱财,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是我多虑了。”

环娘cha嘴:“姐姐,还是像我这样好啊,我以后姓时了,谁敢冲我摆脸子。”

黄娥叹了口气:“我还,哪知道大人的烦恼。只是这样一来,我怕父亲又生出其他的想法。向来女子婚嫁,讲究父母之命,父亲如果厌弃了我,指一个不成器的人让我远远嫁了,从此之后不与我相见,以掩盖家丑,想必继母是喜欢的。”

时穿轻轻一敲桌子:“我明白,我立刻派人去你家乡,以我的名义给你父亲送上一份年礼……”

黄娥终于1ù出了笑脸:“哥哥是以嘉兴时氏长宗弟子的名义送礼物吗?”

时穿领会了黄娥的暗示,马上点头:“兄长时河这几天在黄公子的帮助下,已经购买了白虎山下五千亩的土地,另外在崔庄附近购买了三百亩旱田,如今正忙着修建家园,我让鲁大过去帮一把手,然后借他们的管家一用替我给你父亲送礼。时河的管家是嘉兴时氏长宗长房出来的,见多识广,你父亲一眼就能分辨出。”

黄娥起身,轻轻地鞠一躬:“劳烦哥哥了。”

稍停,黄娥看了一眼环娘:“未雨绸缪,哥哥名下的几间店铺产权关系也要理顺一下。”

黄娥还没来得及细说,门外闯进来一群娘子军,为一人为一名英姿勃,健壮,身材匀称的年轻女子,她穿一身青色的褙子,褙子下是淡绿色的折枝花锦缎,这女孩两个眼睛很明朗,透1ù着那种干脆利落的爽快,一进门,劈头盖脸的问:“掌柜在哪里,快让他出来。”

话音刚落,两名举子结伴走进店内,见到这份喧闹,两举子相互看了看,立刻贴墙站立,袖手旁观。

时穿这间店铺,置的既有现代风格,也有宋时的内容。倚墙而立的多宝格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种箱包,店铺中没有隔绝客人的柜台,收银台只是一个位于门侧的桌子。这桌子上面的会计只管出门验票,真正的交款的地方,则在里间,一个专门的像当铺一样的,带有高柜铁笼的半封闭房间。

除了倚墙而立的多宝格外,屋内还有一些高高低低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箱包,以及可以装到箱包内的饰配件,比如梳子、铜镜、胭脂盒,镶金瓶,当然还有时穿自产的雪花膏、胭脂膏,以及洗手的香皂。

整间屋子里只有三张低矮的茶几,配了几张藤凳,方便顾客坐下来慢慢挑选。而唯一的桌子现在被时穿黄娥环娘占据着,这位置本来是掌柜坐的,闹事的女孩远远望了一眼,看到时穿等人没有起身的动作,立刻明白这三人的身份——他们是这件店铺的幕后股东,而不是真正的掌柜。

这样的幕后股东多数是官宦,那女孩声音放低了许多,但依旧嚷嚷着要求掌柜出来。

稍停,穆顺擦着汗,从后堂跑出来,冲那女孩拱手:“娘子,老汉正是这点中的掌柜,店开门做生意,不知怎么得罪了姑娘,姑娘能否坐下来说话。”

那姑娘四处打量了一下,挑了一张离时穿最近的茶几坐下,沉着脸吆喝:“呈上来。”

一名老仆fù赶紧呈上一只箱包,以及一套衣裙,那箱包是红色皮手袋,但红色极不匀称,边边角角处色彩还算艳丽,肩带,手提带上已经磨得透出了皮料原本的颜色。

呈上来的那套衣裙也红了一大片,那套衣裙是上好的嫩黄色花鸟图案丝绸,如今染红了一大片,而且染的色彩极不均匀,整件衣服等于报废了。

进门巡视的女孩沉着脸,指着手袋说:“都说你们的奇妙包雅致,我买了一只这样的包,前后花了五十贯,我这件衣裙,料子是二十贯,做工三十贯,但我前日出门与姐妹们玩耍,不心一口茶水喷在包上,你们看看这包成了什么样,这衣服全毁了,赔我。”

第203章 很难看透的人

第203章很难看透的人

那姑娘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睛望向这里,黄娥脸上神情不变,始终笑盈盈的,环娘几次想站起来,但看到时穿也坐得稳稳的,她便低下头,念着算盘口诀,练习拨拉算盘。

穆顺这位海州城实际上的四街总管,冲伙计招了招手,喊:“拿一只箱包来。”

此时,箱包店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店里站不下,有些人硬挤在店中,有些人则站在门外,大家都踮起脚尖向门里张望。

坐在桌子边的黄娥脸上的笑越来越开心,为了不让人以为自己幸灾乐祸,她低下头来,手指在桌子上不停画着圈圈。

手袋拿来了,穆顺走到时穿桌边,拱了拱手:“大郎,借茶汤一用。”

时穿回了一个拱手礼,穆顺端起桌上一杯茶,一回身,把这杯茶泼在自家的箱包上。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呼,穆顺指着自家那只**的箱包,平静的说:“我家的箱包,是采用秘法染制,绝不会因为一杯茶汤而掉sè——姑娘找错门了。”

那姑娘愣了一下,两眼在货架上游荡,突然指着其中货架上一只箱包说:“就是那只,你瞧,我的包跟那只一模一样,没错,就是它。”

穆顺轻轻放下茶杯,反问:“小老儿再问一句:姑娘确定这只包是亲自在本店买的吗?”

那姑娘声音弱了下了:“也算是吧。”

穆顺追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姑娘何必如此含糊呢?”

姑娘回答:“我那次亲自在你们店中挑选,因为没有带够钱,所以随后指定老仆来你们店中交钱取货,既然我亲自挑选的,怎么不算亲自购买呢?”

“贵仆在哪里?”

姑娘回答:“那位家仆今日出城办事,恰好不在,但他的媳fù跟来了,哝,就是她。”

刚才递上箱包与染sè裙子的老仆fù上前,稳重的福了一礼,穆顺随即叹息:“当事人不在,我要说出这只包不是在本店购买的,恐怕……”

老仆fù立刻尖声说:“我男人做了十多年工,一直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店东,你可不要红口白牙诬赖……”

姑娘摆手止住了老仆fù:“你家店中箱包确实没被茶汤冲去颜sè,这我承认,可这两只箱包大小完全一样,形状完全相同,连上面镶嵌的小金牌标志,上面的‘奇思妙想’字样也完全相同,你说不是在你家购买的,让我怎么相信。”

穆顺不慌不忙:“姑娘说到这标牌啊——我家的标牌都是用铸模统一制作的,别人就是仿制,另外制作铸模的话,总有不相似的地方,姑娘不妨细看这些字体。”

姑娘看了一眼,双双对比了一下,两个包的标牌果然不一致,她拿来的标牌,其上字体较细,边角部分模糊,甚至笔画之间有粘连,远远不如原包上的精致。

穆顺陪着笑容,继续拱手:“姑娘,本店售出的包都有票引,事后凭借这个票引,可以在本店上油、翻新、打蜡,请姑娘出示一下票引,以确定这是本店的货。”

姑娘看了眼仆fù,那仆fù有点慌乱了:“我男人没说票引的事情,许是出门时匆忙,忘了拿了。”

穆顺摇头:“绝不会忘了拿了,难道这包今后不想打蜡翻新了?”

不等那姑娘反应,穆顺呼喊伙计:“拿账簿来。”

捧着账簿,穆顺微微向时穿做了个揖,说:“本店规矩严,箱包卖出去不仅有票引,还要登记这只箱包卖给谁家,以防物主忘了来本店保养,这样本店可以派伙计上门提醒——姑娘,这事如今已经闹得如此大,不如姑娘在围观众人中选几个人手,老汉我拼的东主责备,把账簿拿给你们一看。”

刚才进门的两名举子相互看了一眼,悄悄地伸出脚,向前迈了一步,那姑娘眼睛一转,指向两名举子:“就他们吧。”

穆顺点点头:“老朽再找两个人。”

四名公证人被挑选上来,穆顺拎过与姑娘提来的包,款式完全相同的包囊,翻动了一下,从账簿上翻开一页,推给四名公证人:“刚才那款式的箱包总共卖出三只,四位请看,这三人有名有姓,家住何方,均记录在案。”

四名公证人看了账簿上的内容,过去询问那女孩的名姓,返回身又核对了账簿,一名举人开口:“我等怎么能肯定,账簿上这一页,记录的是这款箱包。”

穆顺抓起原装手包,翻开包内,露出了一个小布条,展示给四名公证人看,那小布条上用刺绣的手法绣着包的标志,下面是一串古怪的数印度数字,也就是现代称之为阿拉伯数字的符号。

“本店售出的包,每只包都有十六位数字编码,四位证人可以任意检索本店的包囊,以证明其实。”

另一位举子拿过姑娘拿来的仿制包,翻动了一下,包内也有一个刺绣条,但上面没有阿拉伯数字,反而绣了一层装饰花边,仿造者大约将那一串印度数字当作了装饰花纹。

两名举子上前翻动了一下,过来冲姑娘轻轻摇摇头:“果然如此。”

穆顺抓起那只原装包,从袖里摸出一柄裁纸刀,嘶啦一声割开了包的底部,翻开包的里衬,露出包的皮料,那上面也印着淡蓝sè的数字,穆顺举着这只包,在一片惊呼声中,平静的说:“这只包价值五十贯,但本店的声誉远远不止五十贯,老汉破开这只包,让诸位看看包内的另一层暗记,本店所有的包都有这样的暗记,客官不信,只管指定其中一只包,老汉给你破开展示。”

几位公证人与那名姑娘眼珠都在转动,穆顺神态轻松的补充了一句:“这只包价钱老汉掏了,只是老汉做的这种程度,诸位还是不信,其余验看的包,不免要诸位自己付钱了。”

仆fù神情更慌了:“店大欺客,这包明明是在你们店中购买的,我们有人证的,怎么你就不肯承认了呢?”

穆顺一指那只仿制的包:“其实两只包细细端详,差别很大,皮料的厚度、柔软程度,以及缝制皮料的丝线,都有细微的差异。至于大小形状相同,这也完全可以理解,只要把我们的包拆了,按照每块皮料依样裁减,完全可以裁剪出大小形状相同的包囊。姑娘,您还是四处去转转吧,周围有许多仿制我家包的,我家的包卖五十贯,那是有道理的。别家的包七贯就可以买到,其中不知省了多少工料钱。”

两名举人哈哈一笑:“如今海州城外一亩地也就是二十贯出头,你家一只包顶两亩地,果然是贵的惊人,不过……我买两只旅行箱,承信郎,听说你打算护送解元公上京,不知我俩可否搭个伴。”

一直不说话的时穿哈哈一笑:“我以为你们不认识我呢,只是搭伴的事情,你们别找我商量,我只是一个被雇的保安,做不了黄公子的主。”

进门闹事的姑娘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冲仆fù哼了一声:“回去找你们算账。”

说罢,那女孩扬长而去。身后,时穿微微摇头:“海州城还有敢闯到我面前闹事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名举人微笑着调侃:“今日这事岂不正中承信郎下怀,如果不是这一闹,我俩也不打算购买了,本想过的事情,叫你家掌柜一说,禁不住掏钱了。”

穆顺把账本交给伙计,冲两名举人拱手:“承惠,旅行箱每只十六贯?”

旁边另两名公证人惊讶的扬起了眉:“不对啊,刚才那个姑娘买的那么小的包,据说要花五十贯,这旅行箱如此大的体积,多花几倍的皮张,怎么反而十六贯了?”

穆顺脸抽了一下,干笑说:“工艺不相同而已。”

时穿帮腔:“两位仁兄,女人的东西跟男人的不一样,男人的箱包以实用为主,女人的箱包以装饰为主,上面嵌金镶银的,价格自然上去了。”

两位举人宁肯相信穆掌柜的话,但穆掌柜话中透露着一个秘密,这秘密攸关奇妙包挣钱糊口的窍门,出于道德,他们也不方便打听。其中一名公证人张了张嘴,本想询问按照女包的工艺,制作一只旅行箱该用多少钱,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值得——好几亩地的价格,还是十来贯旅行箱划算。

几名举人的行动带来了示范效应,围观者中很有几名慷慨解囊者,纷纷扰扰一番后,时穿领着黄娥与环娘回到了后院。黄娥心思重,边走边说:“这位方云算是什么样的人呢?哥哥说方举人以前恐怕没有穿过绸缎,可是如今是什么时代,农夫蹑丝履的时代,天下间找个家底殷实,却又没穿过丝缎的,几乎很难了。

如果说方举人没见过世面,以前家境穷困,没有见识过丝缎,这样的人一定不擅长花钱,一定喜欢把一个钱攥成两半,但看他一掷千金的购买铺面,购买农田,以及挖我们的墙脚,制作仿冒的货物,却又不像那种吝啬成xìng的人……这个人,好难看透啊。”

第204章 十八般武器只差一样

第204章十八般武器只差一样

第204章十八般武器只差一样

环娘咬着手指头,chā嘴说:“你们都说什么呀,我……在想那位买了假货的姐姐,如果引导她前去假货的铺子,又会怎样。”

黄娥知道环娘的小心眼,她摇摇头:“不会打起来的。今日闯店的那位姑娘虽然泼辣,但经过我们一番教训后,她已经知道问题出在自己家人身上,是家人欺上瞒下,以次充好,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别处闹事。

所以她一定会先拘押住那位媳fù婆子,而后回家抄拿自家的奴仆……哥哥,你说我们需不需要再添一把柴?”

知假造假,那是一千年后都无法根除的。时穿摇摇头:“看别家的田里种什么菜,自己跟着照搬——这种事搁一个农夫头上不算什么,但搁一个商人头上那就是缺德了。方举人现在是全城商人的公敌,这种事不需要我们推一把,自有人趁火打劫。”

时穿之前警告过方举人的同伙,事后他发现那伙人连夜逃离了海州城,但方举人依旧留了下来,如今方举人采用这种手段跟他竞争,大约是想通过普通的商业竞争,来报复自己所遭受的侮辱吧。

如今方举人所采用的商业手段依旧卑劣,但却不违法。造假嘛,从来就是缺德而不违法。况且连当今皇帝宋徽宗都在利用国家力量伪造古董,方云所干的事情,法律无法制裁啊。

不过,这世界难道只有方云能够卑鄙,就不许别人无耻了吗?……时穿背着手,边往家里走边沉思对策,等走进自家院中,一抬头,望见豆腐西施正坐在他卧室门口,晃荡着脚,啃着一只拳头大小的梨。

黄娥抢上前一步,招呼说:“李三娘,今日为何如此悠闲?”

李三娘悠闲的回答:“这不是多亏了大郎你吗,嘻嘻,大郎帮我酿造的‘解元豆腐rǔ’可算是出了名声,连带着我的豆腐也卖得快了。况且如今我也不怕豆腐卖剩下了,大不了把剩下的东西做成豆腐rǔ,所以奴家雇了几名工人,白日帮我磨豆腐,不消晚劳的……没想到有‘解元豆腐rǔ’的名声,今日一早刚开门,不等中午,货物便全卖光了。

哦,虽然生意火爆,但奴家想着,咱也不能指望附近的百姓顿顿吃豆腐,天天吃豆腐吧,所以奴家的豆腐料虽然比过去卖的旺了,但每日做的数量还是那些——咯咯咯,官上核的税是那么多,奴家做得多了,官上不免要说偷税,所以奴家绝不做多,就按过去分量卖,只是如今豆腐卖得快了,奴家也可以多一点偷懒时间。嗯嗯,大郎,郎君,以前咱们商议的事,奴家现在可是有时间了。”

相比过去卖不完的豆腐担心馊了,豆腐rǔ这东西保质期很长,所以豆腐西施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勾引男人,或者商讨通jiān问题。

黄娥抢先一步拦在时穿面前,皱了皱眉头说:“啊,三娘店里生意火了,怎不去店中盘账,坐在我家哥哥门前算什么。”

当然是盘算时大郎了——不过这话不能明说,豆腐西施拍拍手,回答:“可算是词锋如刀,我这哪里是坐在你哥哥门前,我是坐在自家地窖门前。”

黄娥一个转身,继续拦在时穿面前:“哥哥,咱隔壁的院落已经收拾好了,不如我们挑选一个吉日,赶紧搬吧。”

呀,这可不行。时大郎去了隔壁,通jiān起来也不方便啊……豆腐西施决定转移话题,她扔掉梨核,脆声脆气的说:“大郎还不知道吧,朝廷的枢密院已经下文了,准许两淮两浙扩编厢军,这样一来,附近的流民今年冬天就有着落了。

我听说童使相已经在楚州跟叛匪交上手了,眼见得这段时间流民越来越少,恐怕这场动乱,也将平息了。”

时穿轻轻点点头:“我昨天已经听说了——童使相初战获胜,叛匪已经开始收缩,此外,江南的州县也开始收拢流民。如此一来,动乱已经无法扩大规模,剩下的,恐怕就是垂死挣扎了。”

作为一个最神秘的教派,阿弥陀佛教生命力很顽强,他们前仆后继的进行了千余年的颠覆活动。这一次朝廷反应及时,压制下了叛乱的扩散,但这只能让叛匪进入蛰伏阶段,并开始积蓄力量,筹备下一次叛乱。

等等……筹备下一次叛乱,时穿恍惚记得图书馆里的一份资料,他隐隐有点明白了。

“算了,方云是什么玩意咱不用猜测了,邪教这东西,能不招惹尽量躲着点……”时穿摇着头,止住了思绪,转身叮嘱黄娥与环娘。

对面的李三娘听到邪教这字眼,慌忙站了起来:“大郎,什么……不会有啥问题吧?”

时穿抛开这个话题,吩咐说:“看来,我是一定要走一趟京城了。这段日子刚好咱搬个家,顺便给三位出嫁的姐妹办个添妆礼,让新房增添点喜气。”

看来是拦不住了,既然拦不住,那么干脆“d住”……豆腐西施急忙站起身来:“大郎,你屋里几个妹妹年纪太小,没办过这种宴席,我来帮你持吧?你放心,左邻右舍的暖居礼物,我给你一一送到,绝不误了你的事……啊,只是姑娘们光是自己闹,太单薄了点,你还要请什么客人?”

时穿请的男xìng客人包括自己的大将伙伴,以及施衙内,原本名单上还有黄煜,但现在黄煜的身份他已经高攀不上了,解元公啊,一般人请不动。至于女xìng客人吗,作坊里雇的绣娘,以及褚素珍、豆腐西施,都算吧。

暖居的宴席排了六十桌,一共分三天举行,前面是左邻右舍,在宗亲社会里,这叫“认邻”,含有让人认门相互结识,恳求照顾的意味。等邻居一一宴请到之后,而后开始“认亲”部分了。

这天一早,黄娥在门口挂上“时宅”的小木牌,她站在门槛上反复欣赏着这两个字,心中涌起一阵阵温馨。而褚素珍在门内不停地呼喊:“娥娘,快回来,我们要开始‘添妆’了。”

添妆礼是女人的节日,姐妹们要出嫁了,幼年的伙伴赠送一些小礼品,让姐妹出嫁之后留个念想。惯例第一个添妆的应该是长辈,但时穿一伙人在海州没有女xìng长辈存在,所以这次闹腾,基本上属于女孩们关起门来自得其乐,纯粹是为了给新房增添一点喜气。

诸位女孩当中,也算是身份最高的女宾客褚素珍第一个站起身来,yín唱道:“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说完,褚素珍投下了一对金手镯。

紧跟着,作为主宾,曾经的房东豆腐西施跟着上前,yín唱:“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她投下了一对银丝臂钏。

黄娥跟着上前,yín唱:“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她投下一对三四两重的金戒指。

剩下的女孩当中,年龄最长者墨芍喜笑盈盈,上前yín唱:“何以道朝朝,山花chā满鬓”。她投下了一套华胜。华胜也称花盛,是金银珠欲或者绢纱制成的一种仿真花,就是现代称之为发卡、头花一类的东西。

剩下的女孩一个接一个上前yín唱:“何以致翩翩,花颜金步摇(步摇)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耳环)。

何以致叩叩?衿缨系肘后(香囊、手袋)。

何以结恩情?美欲缀罗佩(欲佩)。

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璎珞——同心结)。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簪子)。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头钗)。”

最终,三名等待出嫁的女孩上前答礼,yín唱:“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她们唱完,放下了自己制作的三套嫁衣——即三条裙子。

古代女人婚嫁总共需要十八件首饰,这十八件首饰合称“一套头面”。而宋人嫁女,讲究“十里红妆”,意思是抬嫁妆的挑子绵延十里,这其中,财力雄厚的人家一挑子担一整套头面,出嫁女最终得到的是好几套首饰;而财力弱的人家则把整套首饰拆解开,一挑子只担一件首饰。

刚才的添妆礼,算是“幼年玩伴”的其余被拐姑娘,给三名待嫁女备齐了十二件首饰,剩下五件首饰本该是女孩父母筹办的,但因为这些女孩没有父母在场,时穿代行父母职,他上前丢下了其余五件首饰。

这五件首饰分别是:花钿(花钿者,簪花攒钿也……这玩意俗称‘头发撑子’,也就是‘发网’,在发网间隙可以chā上簪子与钿子,故而得名——此注释来自朱熹)、梳篦、粉盒、铜镜、坠角(袖子口的装饰品,古人袖子大,为了防止袖子碍事,多用金银等重物制作坠角,让袖口自然下垂,或者卷起的时候方便。此外,坠角也多成搭扣状,与臂钏配合,吊起袖口,使得干活时不碍事)。

如此,十七件首饰准备完备——平民嫁女也就是这样了,因为女人的第十八件首饰,不是由平民百姓自己置办的,它是来自“上赐”,而平民百姓谁要敢自称自己“置办齐了十八件首饰”,那就是谋反,是大逆不道。因为这第十八件首饰是身份等级的“诰命冠带”,其中,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花冠,三品淑人,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品八品九品孺人冠带。

时穿代行母职,上前轻轻的合上嫁妆箱盖,箱盖合拢的那一刻,三名待嫁女轻声的啜泣起来。三名黑人老仆fù紧接着上前,用三枚铜锁将箱子锁起来,而后把钥匙交给了三名待嫁女孩——这算是“礼成”了。

时穿搓着手退后一步,感慨说:“十八般武器只差一样了,终于完成了这件大事。”

十八般武器只差一样,非战之罪

第205章 第五次应差

第第五次应差

望着锁上的箱子,时穿走神了。

古时候大多数女子婚嫁的时候,都享受不到第十八件饰,需要等夫婿上奏朝廷之后,再由朝廷按品级赏赐下来,顺利的话,大约能在婚后半年,享受到自己的第十八件武器:诰命冠带。

但大多数女子甚至终身都没资格去抚摸那套诰命冠带。

女人的攀比心理是很恐怖的,尤其是在衣衫饰上,大家都是童年玩伴,结果婚后再聚会,你带恭人冠带,我带淑人冠带,头饰都是cha在品级花冠上,我却只能用网网住头,在网间隙中bsp;便是那些饰再华丽再值钱,两者也不是同一个数量级的。更别说,按规矩,无品的需要依照品级向对方、向幼年你一口我一口同啃一串糖葫芦的伙伴行礼……

不带这么玩的啊。

于是,女人们为了能获得自己人生的最后一件饰,转回家就拼命jī励自己的夫君,这其中也不乏“悔教夫婿觅封侯”的结果……嗷嗷嗷,但愿自己身边这群女孩,不要为女人的“第十八件武器”而攀比。

这年十月,海州三名被拐女孩筹备好了自己的嫁妆;与此同时,朝廷为了应对叛,宣布两淮两浙“流民入厢”,同时开始整顿寺庙,其中,阿弥陀佛教被明令禁止。

得到朝廷许可的张叔夜开始驱使编练好的团练,清点拆除境内不规范的寺庙……为此,时穿不得不在冬日的第一场大雪中,踯躅出行。

这已经是动之后一个多月了。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中,时穿领着自己的仆人以及衙役王川,在漫天的白雪中走出了海州城门,他回身望着黑洞洞的城门,再眺望前方因积雪变得一片洁白的前路,轻声抱怨:“张叔夜你个老鬼,爷今年这是第五次应差了,明年的免税权都该给爷拿到了,真是上当受骗。”

王川在一旁噗哧笑了,这厮虽然是新进的衙役,但因为几次办差时跟着时穿跑路,站在旁边挣了不少功劳,所以顺利补缺,还当上了一名都头——时局动荡,海州城空缺的官职迅补上,不仅新添了三名都头,还增加了一名提辖,管理衙役班头。

“瞧大人说的,你以前三次应差,那是身为大将应的差役,如今你出来办差,算不到大将的份你现在可是承信郎了,团练排阵使,参加每年磨堪的。”

时穿竖起眼睛,委屈地说:“什么承信郎,这官职是爷买的,花了爷整整一千贯啊。”

王川乐了:“大人,别人买了个官职,生恐大家知道自己的官是买来的,你却逢人就宣扬,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没错,张叔夜这个老贼,诓的爷花一千贯买了这个破官,虽然有一个品级,但却是低的不能再低的品级,没有俸禄不说,任务还接连不断,早知如此,爷当初就是不掏那一千贯,看张叔夜能把我怎样。”

王川笑嘻嘻的劝解:“大郎,大尹的名字可不能随便叫……咱还是别谈这个话题了,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差。”

时穿瞪起眼睛,回身又打量了一下城门洞,此时,一辆接一辆驴车正依次走出城门,其中包括时穿随行的车队。时穿瞪着眼睛回答说:“爷这次下乡,就是给你提供武力支援的,具体的事情还要靠你们衙役自己去办。没听说么,爷在乡下的宅子与作坊刚建好,我忙着呢,别来烦我。”

王川缩了缩脖子:“大郎,你有什么可抱怨的。论起来,我这都头才是最需要抱怨的,海州衙役增加了两个都,三个都头并列大,头上面又多了个提辖,但如果叛匪平息了,其余两个都终究是要裁减的。

三个都头当中,某资历最浅,办完这件差,某这临时都头也就没有了,所以某才是最需要抱怨的。而大郎你如今却是身上有差遣的人,今后怎么着也能顺着磨堪考绩往上升,回头,没准某魂不下去,还指望大人赏口饭呢。”

随着朝廷一连串旨意下来,最初的魂过后,海州城各乡县的团练也逐渐稳定下来。现在的时穿,头上挂的是承信郎的荣衔,差遣是五乡团练总教头——类似祝家庄里史文恭教头的官衔,这官衔比眼屎五倍,说出去很丢人。

但不管怎样,有了具体差遣之后,荣衔所享受的级别待遇也随着启动,时穿现在拿一份团练的禄米,享受从九品的职务补贴——每天三十文钱三升米,合计月薪九百个铜板,加上二百斤米禄米而已。

这份薪水,在宋初的时候可以让一名都头享受中产阶级的生活,顺带抚养父母,照顾自己的妻子,但现在……时穿摇着头叹息:“官家如今铸造‘当十钱’、夹锡钱,九百个铜板只能换九十个‘当十钱’,生活费都不够啊。”

王川翻着白眼:“大郎,你还有二百斤禄米呢,如今米是什么价?”

所谓农民起义嘛,一向以破坏农民生产为主。今年遭兵灾的地区,各处农田已经被战火践踏,大量的农民不是卷入抢劫活动,就是逃亡——反正他们是不种庄稼了,结果这年,江南的鱼米之乡大幅度欠收,秋末过后,粮价飞涨。

不过,物件上涨对时穿没有影响,对施家也没有影响,时穿早早与施衙内合计囤积米粮炭薪,结果,这年秋末,施衙内他父亲虽然派来一伙人夺权,逼得衙内躲到郁州岛上,但衙内却依靠提前储存的米粮,迫使饥寒交迫的兄长、施氏嫡长子施奎不得不向衙内做出妥协。

一番商议的结果,施氏按照衙内的一员,把海州产业一分成两半,过去旧有的商业模式依旧由施家掌控,而施衙内获得了施家位于码头区的仓库、东海县宅院,以及十艘海船的所有权,从而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

另一方面。因为有充足的米粮供应,时穿乘机在崔庄大肆吸纳流民——按照官府的意图,大肆吸纳丛楚州流浪过来的手工业者,他在崔庄的作坊乘着这股东风,缺额的工匠们迅补齐,并赶在下雪之前,将厂房与宿舍区建设完毕。

因为陡然吸纳了约六七百“户”人口,合计一千多劳动力,崔庄也一跃而成一座中型村镇,并且成了周围七乡的中心村落。

这次时穿下乡,打算依旧坐镇崔庄cao控四乡团练,坐看局势的展,所以他一路上走的不慌不忙,傍晚时分才赶到离城不远的崔庄,当他的马车进村的时候,时穿自己不在意,但上工、下工的庄户以及匠工们,见到本庄教头到了,纷纷向时穿鞠躬打招呼,

没走几步,一名商人打扮的家伙居然也向时穿鞠躬,时穿愣了一下,指点着这位商人问左右:“这谁谁,我怎么不认识?”

海州城至今尚未解除戒严,时穿既是附近几乡的团练教头,也是本村的保甲,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村中某母狗新生的狗娃是白是黑他都记得,但却不认识对面打招呼的这人。

崔庄的管家是新雇来的人员,姓白,精擅农活,也精擅跟庄户打交道,他瞥了一眼那商人,摆了摆手,让对方让开道路,而后不以为然的回答:“是村中新迁过来的商户,东主还不知道吧,打从你在村中设了一个冶铁铁匠坊(段氏冶铁坊),逐渐的,便有一些行商不断的来村中转悠。

再后来,咱家作坊越盖越大,匠人逐渐开始上工,人来人往的多了,村里余家的、赵家的便拿出自己的祭田建了几排屋子做点买卖,没成想赚钱容易,其余各家见了,有祭田不在村中央的,便狠心将村中央的本族弟子迁出去,腾出他们在村中的房子,租给商户。

刚开始,只有两三个行商合租一个屋子,再后来,逐渐多起来……”

管家一咧嘴,笑眯眯地说:“本村有承信郎支撑着,还有崔姑娘一个女户,赋税上享受减免,差役几乎不到咱这村落里sao扰,所以这才几个月工夫,附近的行商基本上都来了,他们租借农户的屋子摆摊,村里的懒汉也能用自家屋子挣几个闲钱。

如今,村里各项买卖几乎都齐全了,但老汉我不知道该把他们算作行商还是坐商,所以懒得去县衙报税,老爷,这事还是由你来做主吧……”

王川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回答:“这事,不归本衙役管辖,本衙役这次下乡是来编练团练的……”

白管家还想没听到王川说什么——大宋体制是知县不下乡,乡间全归缙绅依靠乡规民约自律——换句话说:现在崔庄是崔清跟时穿说了算,衙役话不如屁。所以白管家一路走一路继续介绍崔庄的变化,恰巧,村落中附近一条街巷摇摇摆摆的走出了赵家二公子,大冬天的,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远远的冲时穿鞠躬,而后提着袍子,一溜跑的跑到时穿跟前问候。

时穿望了望身后的大雪,再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折扇,深深地叹了口气。

赵二公子脸上的笑容很恭敬:“承信郎,这几天村中的人正惶惶不安呢——有行商打算将租来的屋子改造一下,却不知道这一改建,他们是否还能算行商?”

第206章 仰仗兄弟照顾

第206章仰仗兄弟照顾

时穿望了对方一眼:“当然是行商,他们租住本村的屋子,不过是为了暂时歇脚,如果把他们报成坐商一他们拍屁股走了,谁来交这笔税?”

官府怎么收税,关我毛事?我只在意自家的村落是否人丁兴旺……哦,应该说:劳动力资源充沛。

赵二公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原先在城里做帮闲为生,现在单凭出租房屋,过的也是员外生活了。

时穿变相纵容租客逃税,那就是说,今后崔庄的房屋更好出租了,至少租上崔庄的房子,不用担心衙役sāo扰,也不用担心税赋问题……

赵二公子眉飞sè舞,拼命的挤着眼回答:“大郎既然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

时穿马上又加了句:“但是……但是本村的防御不能因为行商魂杂而削弱,所以我建议,村中新的屋子不能全都租出去——具体怎么做,怎么划分出租区……咳咳,再议。”

赵二公子有点哭丧脸:“承信郎,若是我们出租的屋子都交一笔费用,比如拿出一成租金交到村上,算是差役钱,或者免役钱,或者保安费,大约没有问题吧。”

时穿摸着脑门做沉思状:“这样啊,那就一切可以商量了——”

一边说,时穿并没有停住自己的脚,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冲赵二公子拱拱手,赵二公子在原地深深鞠躬,送走了时穿的马车。

进入自己的院门,白管家上前解释:“我刚才还想跟大郎咱们作坊雇的人手多,店铺里购买货物的基本上是咱们的伙计,可是村中心的屋子基本上是赵家余家。这两家最近靠出租屋子很赚了一笔,不过,也引起了别人眼红,眼见得村中越来越兴旺,这租屋赚钱的收益将来必定越来越火,方家的、刘家的不忿赵家余家占了地利的便宜,这几天正在争吵。”

其实,所谓地理便宜,所谓村中心的认定,那都是因为一座庙,传统上,农户人家以宗族祠堂为本族聚落中心,而多个姓氏聚在一起则以晒谷场或者村中的学堂、庙宇为中心。这座庄子名叫崔庄,原本崔小清与时穿的宅院之间就是一块打谷场,但崔小清是女户,只担忧门前是非多,而时穿图清净,不喜欢门前一堆卖菜的聚集,久而久之,村中土地庙前的晒谷场变成了村中心。

既然那地方已经是村中心了,时穿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已经把五乡团练衙门内定在那里——就与土地庙联合办公,反正那地方大——当然,那块土地本属于赵家余家名下的打谷场,既然时穿占了便宜,也就不好反对“村中心”的说法,如此一来,村里的商业区无形中落户那里,那也怨不得赵家余家得利了。

两族姓真要发展到公开械斗,时穿要管一管,但两族光是吵架,能不管最好不管……时穿随口打着哈哈:“恐怕他们已经争吵出结果了,哈哈,赵二公子刚才一口说出要拿出租金的一成给团练,大约这就是赵氏对争吵结果的决定。”

白管家陪着笑问:“没错,东主,他们是想拉上团练做帮手,嘻嘻,东主,赵家余家已经同意把团练校场放在土地庙,我觉得那片地方,破墙砌一溜店铺,对团练多少是个贴补……东主,你”

时穿摆摆手,不屑一顾:“不好,咱家开着这么大的作坊,几个小钱何必看在眼里?再说,用咱家的钱养团练,这样的团丁养出来,会听谁的话?若是把团练总部临街的墙破开,开个杂货店,钱是挣上了,可以一来团练总部人来人往的,不嫌麻烦;二来嘛,团练们拿的钱不是来自于我,而我常年待在城中,你说,今后崔庄团练还是我的吗?”

白管家遗憾的咂了咂嘴:“是老汉眼睛浅了,前几天他们争论起来,独独把我们家与崔姑娘家撇到一边,老汉想着,去店里消费的都是咱家作坊的工人,别人能挣这个钱,凭啥我们自己不挣?”

时穿下了马,一边向屋子走,一边随口说:“你如果有什么亲戚想开什么小店,那就让他稍等一会,崔姑娘打算将我们门前的打谷场也派上用途,省的空在这里被别人惦记。

我跟崔姑娘商量过了,门前这块空地我打算建一座学堂,嗯,前面是胡祠后面是学堂。但胡寺并不让胡僧住进来,我也就是喜欢他们那种城堡式建筑风格而已。等建好了,胡寺里咱存放一些南洋西洋杂书,把它当图书馆向乡人免费开放,后面的学堂就用教堂的钟声做下课铃声,一举两得啊

等咱家自己的小庙建成之后,不妨让你家的在庙左租间屋子卖点小商品,至于其他的……,咱家如今摊子铺得太大,管理人员跟不上,那点小钱,就让乡亲们挣吧。”

“说的好啊”,嘉兴时氏的掌门人时河正站在门里冲时穿拱手,他身边站了一名七八岁的小孩,以及两名二十多岁的艳丽女子,一高一矮,一位较丰满,另一位瘦削。

双方寒暄过后,时河拉过那名小孩引荐:“这是幼子时灿,我已经办好了白虎山下的田产手续,那些田产都归于时灿名下,这孩子年幼,今后几年要仰仗兄弟照顾了。”

紧接着,时河又引荐旁边的两位fù人:“这位是‘养女’柳氏,这位是‘养女’洪氏——柳氏是时灿的生母,洪氏育有两女,如今都在白虎山下的农庄落籍,另外,山庄还有几位族人,不过他们都是旁支……回头我把他们叫来,你见一下就行。”

养女?生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两女当中,稍微胖点的柳氏上前福了一礼,招呼说:“奴家今后要靠叔叔照顾了。”

幼子时灿苦笑一下,他望着时河,希望对方提醒这女子该怎么称呼,而他父亲时河躲开了时灿的目光,紧着催促孩子上前行礼。

对于大宋朝来说,所谓“养女”就是“昔日旧妾”,而且是“宠妾”一类的。这种宠妾多数帮男人生下了子女,虽然十年服役,合同期满了,但彼此有感情了,都不愿分离。可是大宋法律又搁在那里:三年做妾、七年做婢,合计十年的服役期满了,你敢不放女人回家,小心老婆提起擀面杖闹到家族宗祠,或者闹到官府上。

于是,大宋民间就流行一种应对官府的策略,那就是干脆把昔日妾婢认作“养女”,一应待遇按照养女供养,直到对方终老于自己身边。

左右打量了一下两位养女,时穿算是明白了,难怪时河着急着要将小儿子移出嘉兴,恐怕对方真正的目的是安置两名“养女”——这种以“养女”的方式安置旧日妾婢,多出现在商人家庭,或者土财主家庭,出现在世家当中是不可思议的,时河作为下任族长,不顾宗族礼法如此行事,肯定在族中受到很大阻力。

现在,承受不了压力的他,或者出于疼爱孩子的心理,或者是出于甩掉包袱、轻装上阵的心理,这才打着动乱的幌子,迁移部分族人来海州,顺便将自己两名昔日宠妾,安置在此处。

按照礼法来说,如今的时穿,身份地位与时灿几乎是相同。时灿虽然是长房但却是庶子,独立门户。而时穿(时汌)却是长房旁支唯一嫡子,这种身份干涉不了时灿族中事务,当然,因为这身份本身就是个族人都知道的笑话,他就更加管不了时灿的事务了。

同样,这群人当中,以时灿这个庶子作为分支首领、宗长,可以想象来海州大的其他族人,原本在族中的地位,以及跟族里的关系是怎样的了。

时灿年纪虽小,但似乎很懂事——宋人都懂事的早,这么大点的孩子,眨巴着大眼睛,彬彬有礼的拱手:“叔叔,听说这里有一位与我同龄的环娘,不知今天她是否来了?”

时河溺爱的摸了一下儿子时灿的脑袋,回答:“这孩子……穿弟弟,这孩子太小,尚不知礼数,还请多多包涵。”

被人议论的主角正眨巴着眼睛,盯着时穿身后,而时穿身后,随行的女孩子正提着行李下马车,这些女孩已经是第二次来崔庄了,她们熟门熟路的招呼着仆人,让仆人领她们去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女孩们三三两两的告辞而去,时灿在其中没有发现同龄人的身影,他失望的叹了口气。

雪又开始下了,家仆们忙着拉开马车,王小川领着两三名衙役过来打招呼:“教头。我先去安置了,明日一早……”

“明日一早不行,明天我要会见村中六姓的族长,商量作坊的管理细则,以及红利的分配,下午要会见作坊的工头……后天一早也不行,我要与六姓族长巡视作坊,安置作坊工匠的家眷。

如今雪大,干脆你休息几天,三日后我们再开始办差。”

王小川神情忧郁:“教头,还有七天,本州的举人就开始祭奠五通神,准备上路了,我听说你要负责护送解元公上京。”

时穿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陪解元公上京城是出于sī交;禁绝四处yin寺,排查僧侣,组织团练……这些是公差,我即使要送解元公,也会赶在那之前把差事安排好,王小哥无须担心。”

第207章 赔罪赔礼

第207章赔罪赔礼

王小川拱了拱手:“那就拜托教头了,如今风大雪大,我先去安置了。”

王小川告辞而去,对面的柳氏重新做一个福礼:“原来三十四叔还是本村保甲,恶了(此处是‘忽视了’的意思——平民面对官员,行礼不应该是平礼)。”

洪氏也跟着行礼:“奴家等二人,今后要多亏叔叔照顾了。”

时河在旁边帮腔:“三十四弟,你这崔庄附近的土地,可真难买啊,愚兄我费尽力气购买了三百亩,喏,这是地契,你先收着。”

三百亩土地,这笔费用相当于时河支付给时穿的酬金,但名义上是时氏家族分配给时穿的自立门户的“族产”。对此,时穿也就不客气了,他接过三百亩土地的地契,简单翻看了下,歉意的说:“这三百亩土地离庄上的屋舍很远,我打算置换一下,换成村周围的田产,一比一置换恐怕是不行了——四哥,回头这三百亩土地变成一百亩,你可不要怨我。”

族谱上,时穿现在排行三十四,时河排行老四,但他上面三个兄长都早夭。

时河笑眯眯的:“恐怕不止换来一百亩吧,我给你的是水田,靠近沭阳县河网地带,如果置换村周围的土地,便是便宜点,也应该置换出四百亩吧……不过,这些地契如今已经交给你了,便随便你处置吧。”

对面的时灿打了个哆嗦,时穿这才发觉自己站在风雪中说话,他赶忙往屋里让,厨房提来热菜,双方喝了几杯暖了暖身子,隔着窗户可以听到院中女孩传来的嬉笑声,雪依旧在下,渐渐大了起来。

时河借着酒意说:“我明日动身,在外面呆了这么久,听说童使相已经逐渐占了上风,我也该回去看看了。”时河说着,目光盯着对方等对方表态。

时穿马上响应:“哥哥还没有介绍我见那些旁支族人呢,等我把三百亩土地置换到村边,打算拿出二十亩土地盖一排屋舍,旁支弟子当中,有愿意做工的,可以进入作坊,有愿意经商的,我安排进入城中的店铺,我孤身在外,也需要族人的帮忙。”

这就是家族的用处——守望相助。嘉兴时氏方面,宗子时河送了时穿一笔钱——三百亩土地。而时穿需要做的是:要用这些田产,或者用自己的能力,扶植照顾部分家族子弟。

不过,对于这一点时穿并不反对,他来到这个世界,毫无根基,有名义上的族人可以雇用,至少有宗族约束,对方不可能卷了自己的钱财跑家族是掌管族人祭祀的,被赶出家族的人死后就是孤魂野鬼,没有哪个古人敢尝试这种冒险。

“那就好”,时河很满意:“我带领这些族人迁居,如果他们安置的不满意,我跟族人也无法交代,既然三十四郎已经答应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今后的一切,就让柳氏做主吧。”

也就是说,时氏位于海州这片财产,将由柳氏负责协调——细论起来,家族内部的事务是最排外的,柳氏虽然是养女,但他姓柳,理应管不到时姓的家族事务。

任重道远啊,时穿呻yín一声,点头答应。

见到时穿答应了。柳氏赶忙伸手抱起儿子时灿:“天sè晚了,奴家就先告退了。”

怀中的时灿摇头:“姐姐,我还想跟叔叔待一会。”

时穿利用眼角观察柳氏的表情,儿子时灿称呼自己为姐姐,柳氏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放下儿子,柔声哄着:“灿弟弟,天sè不早了,父亲还要与三十四叔继续说会话,你我还是赶紧休息,等明天让隔壁的崔姨领你去庄上玩。”

这就是封建礼法吗,明明是生母,儿子却不能称呼母亲,母亲却不能称呼儿子。

时穿暗中摇摇头,洪氏站起身来,嘴唇蠕动半天,时河厌烦的皱皱眉,催促:“几位姑娘你可以回头带来,今天就是认认亲,天sè不早了,去安置吧。”

时河对待柳氏与洪氏的态度截然不同,等这两位领着时灿告辞,时河回头解释:“洪氏之女墨兰乖巧伶俐,三岁能背唐诗,五岁上已经能够书写五百多个字,吾甚怜之,只可惜洪氏见识浅薄。三十四郎,若有好的亲事,你替我寻摸一下不可任由洪氏做主。”

古人婚嫁,男子由父亲决定,女子则听从母亲安排。时河这是临别交代,时穿禁不住问:“听兄长这话音,似乎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时河一声长叹:“七房还有一名叔伯做到了知府,时氏打算再迁一宗南下,所谓狡兔三窟嘛,时氏必须经营好退路。只是不知道战火还要绵延多久,我反复穿越动乱之地,若有幸活着,五六年之内也回不到此地,三十四郎,若嘉兴宗族犹存,明年我们祖庙里见,你来认祖归宗的时候,你我或许还能再见,否则……”

当夜,时河大醉,第二天早上,他冒着风雪带领家丁上路。

送别了时河,时灿跟随着时穿会见了村中的六姓宗长,时灿的出现意味着嘉兴时氏对时穿的支持,宰相家族的门第果然不一般,六姓家族唯唯诺诺,反正时穿分给他们的股份也是白捡的,纯粹是时穿为了把他们拉拢到一块,形成一个排外的利益集团而已。

送别了六姓宗长,时穿独独留下方家大公子,他闲闲的问:“方公子,怎么今日没有见到方举人,我还以为见天他也会出场呢。”

方公子额头上冒出汗,他深深鞠躬:“不瞒时教头,这方举人原是桐溪人,与我家有一点远亲,但绝对是出了五服的远亲,若是严苛一点,不认他是亲戚,也说得过去。

方举人的兄长昔年曾帮了我兄弟一个小忙,两家彼此认了亲,但已经多年未联系了,前段时间教匪动乱的时候,忽然有幸来,说是他要投靠,看在礼物丰厚的份上,想着对方也是一名举人,家母便答应了。

教头,你也知道,我家二弟是一名秀才,今年虽然没有通过州试,但好歹也识几个字,与这位方举人交谈之下,听说对方是买来的举人,不过认识两三百个字,便深感失望。

后来,这方举人又得罪了教头,家父听到后严厉责骂了家母,并催促方云尽快办理落籍手续,如今……”

时穿打断对方的话:“听说方举人也在村边买了二十亩土地,盖起了与我同样的作坊。”

方大公子深深鞠躬:“教头,得罪了,方举人设立工坊的时候,我们原不知道他是仿造教头作坊的,后来听说他城里的店铺惹上了官司,有人告他出售假货,我父已经下令关闭了他的作坊,驱散了作坊的工匠,那二十亩土地至今闲置着,我父说,大郎如果气愤难平,这二十亩土地便是赔礼。”

时穿暗自冷笑,同样作为一个外来户,方云找了一段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而后建立作坊吃独食。而时穿谁都没有靠,但他却雇用村中七姓的人做工,接受六姓的土地折价物,如今村中七姓(加上时穿)全部成了一个利益集团了,方家再要支持方云方举人,那就要在村中被孤立了。

时穿神sè冷淡:“那好吧,明天把那二十亩土地的地契拿来,我正打算再盖个小院子。”

方大公子诚惶诚恐的连连拱手赔罪,时穿想了一下,问:“那位方举人既然不识多少字,怎么做生意的手段如此凶狠,花起钱来跟不要命样?”

方大公子一声冷笑:“那哪里是他的钱,是他叔的钱,他叔派来六七名管家协助他,就这样他还把生意做赔了,我听说当初他叔给他的钱,他已经花去了一半,赚的钱却没有多少,手中只留下了一大堆土地与房产。”

时穿眼角瞥见墨芍在屋外探头探脑,他一拱手,与方大公子告别:“方公子,请安置。”

方公子回了一礼:“教头也请安置。”

方公子告辞,墨芍立刻窜了进来:“哥哥,今后干脆我在乡下,留娥娘姐姐在城中好了,奴家本是乡下人,在城里住着,用一根草都要花钱,实在不习惯。”

时穿连声答应:“既然你有心,那就这样吧,乡下这片以后也是大产业,也需要一个人坐总负责。”

墨芍跳了起来,欢呼鼓掌之后,马上又蔫了下来:“那样的话,哥哥可要常来乡下看我。”

白管家已经领着各作坊的小头目过来见工,时穿随口答应着,并招呼墨芍:“一块来见见各处工头吧。”

送走了这拨工头,村中的段氏铁匠铺也派人过来问候,并送来了时穿预定的铁条、铁板,不一会,木匠也送来时穿预定的木料,以及请他们提前制作的一些古怪物件,白管家也汇报:“大郎要求预留的十张犀牛皮也都制备好了,这些料,东主清点一下,看看安置在哪里。”

时穿吩咐:“都搬进锅炉房里。”

又叮嘱墨芍:“明后天时氏会派来几名账房,以及监工,作坊的事情就按我们制定的七姓章程走,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看一看隔壁的崔姑娘。”

崔姑娘正领着人在打马吊,这种马吊其实就是现代麻将牌的原始雏形。时穿走进崔小清房间的时候,只听到里头哗啦啦的推牌声,崔姑娘在屋里咯咯笑着,似乎刚才大杀四方。

门内传来方家的讨好的说话声:“这会功夫,男人们大约在前面已经讨论完了吧。”

第208章 为了等待这一刻

第208章为了等待这一刻

赵家的声音挺热络:“其实有啥讨论的,原本是时大郎赏我们一口饭,该怎么样还不是由大郎一人决定,你看崔妹妹,连面都不露,人家才是明白人。”

女使们上前通报,门内的搓牌声稍稍停顿了下,时穿嘴角含着微笑,走进屋内。

今非昔比了,想当初方家的领着人怎样逼迫崔小清,态度那个嚣张,但如今方家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不停的逢迎着。

而崔小清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她文文静静的冲时穿行了一礼:“大郎,前头,男人们已经商议好了?”

时穿拿过六家签署的股份分配协议递上去:“知道你不好露面,我把协议带来了,你签个字吧,一共七份,七家一人一份。官府那里也留个档子。”

方家的殷勤的询问:“大郎,你估摸着这三家作坊一年能挣多少钱,作坊可是雇了六七百号人,每天若没有十来贯的流水,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吧。”

时穿笑着回答:“我这次来,带来了一千多个旅行箱订单,五日后提货,这几天作坊里都在赶工——有这批笼箱支撑,方家的,你所说的流水应该能够满足。”

方家的眉开眼笑:“如此一来,每家年终分红,往少算也有三四百贯。”

殷家的所占份额最小,听到最小份额也有三四百贯,欣慰的chā嘴:“太好了,这样的话,攒上两三年,我就可以体体面面的把小女儿嫁出去了,我家小女今年十二,作坊红利我一个钱不花,四年后女儿出嫁,就能拿出千贯的嫁妆来。”

崔小清签完了契约,时穿拿着契约却没有告辞的打算,他目光扫了一遍在座的人,示意她们没事就走……啊,如今的时穿已经不是村中的人敢招惹的,方家的赶紧行一礼,很有眼sè的说:“大郎还有事商议,我们就先告辞了。”

屋里开了三桌马吊,基本上村中六姓的当家女人都在这,方家的带头招呼,其余人也赶紧结算输赢,起身告辞。崔小清吩咐丫鬟准备午饭,好奇的询问:“这漫天大雪的,但看大郎的神sè,似乎又要匆匆而行,也不知道歇几天,这人呐,要知足常乐,钱没有挣够的时候,够用就行,何必那么辛苦呢。”

时穿笑了一下,找了个凳子自己坐下,崔小清让丫鬟们都去准备午饭,亲身给时穿泡上一壶热茶:“知道你喜欢喝这样的茶,来,赶紧喝下去,热乎着呢。”

一杯热茶让心情都温暖起来,时穿放下杯子,解释说:“我是想偷懒,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情,这不,解元公让我护送他上京城,寒冬腊月的,我缺少一些旅行装备,所以匆匆赶到村里,打算让村中的工匠帮个忙。”

崔小清拿过了一封书信:“你前几天来信让我准备几头羊,还有jī毛鸭毛的,我已经给你备好了,也不知道你打算鼓捣什么东西,一地jī毛的,真是乱糟糟。”

时穿哈了一声:“马上要送解元公上京城,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准备一些旅行用品……”

正说着,稀粥端上来了,女使们拿来了火盆,屋子里暖洋洋的。崔小清殷勤的给时穿摆上杯盘碗碟,往粥里放了一勺白砂糖,轻声细语的说:“你尝尝,这霜糖是广东新来的,可金贵了,据说一两银子换一两糖霜。

这米粥里面放了莲子、核桃仁……那核桃仁是新放进去的,脆生着呢,莲子则早已炖的烂烂的。听说西夏还有一种吃法,在粥里放上葡萄干,可惜我弄不到这东西。”

时穿西里呼噜的喝着小米粥,头也不抬的回答:“我新得了三百亩土地,打算与你换一下,你把村边的土地换给我,我准备盖一座大花园,专门种花,这葡萄也顺便种一点,怎样,咱俩合股,等花园建成了,园里的收成我送你两成。”

崔小清伸手一拍时穿:“两成太少,我拿六百亩土地跟你换,你送我四成。”

时穿有点发愁:“六百亩的大花园——这可有点难度大了,这六百亩田地围起来,需要多少砖石啊?”

崔小清咯咯笑了:“谁家把六百亩土地全部围起来,便是郁州岛上的帝姬府邸,也只不过圈起了六十亩,你若圈个三百亩建园子,信不信地方官说你僭越。”

时穿抬起头来,满脸的惊讶:“郁州岛曾是帝姬的封地,这我知道,但上面还有一座帝姬府,我怎么不知道?”

崔小清笑着问:“难道你走遍了郁州岛?”

“不一定亲眼所见,才是存在的事情,这事怎么没有人说起来?”

“你听说过端砚,可有人谈起过端砚是端王封地所产的呢?”

“不对啊,我记得包拯当端州知府的时候,因为当地官吏sī瞒端砚的产量,并把sī瞒下来的东西用于送礼,包拯因而大发雷霆,特地出了严令,禁止地方官干涉端砚的生产——封王的领地,怎由得地方官随意下命令指派呢?”

“你记得包拯管理端砚,可曾记得包拯禁绝了端砚sī瞒现象吗?”

“倒是不曾听说……啊,也许是人走政亡。”

“哪里呀,包大人在任的时候,也不曾禁绝端砚的瞒报。作坊产量这种事情,从来是说不准的……”

不知不觉,话题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扯越远,虽然聊的话题很没有营养,但时穿却觉得场面很温馨,他明明喝完了两碗粥,扫光了桌子上的饭,撑得肚子溜圆,却不愿就此结束。

又说了一阵,崔小清噗哧笑了,她脱口而出:“你呀,真是一个滥情的人。”

时穿很郁闷:“怎么说话呢,你?”

崔小清用手帕捂着嘴,前仰后合的笑了许久,方喘息着说:“我刚才说话,说着说着,忽然感觉心情特别宁静,仿佛在神前念叨着**,鼻子中嗅到檀香阵阵……啊,我只愿如此到永远,哪怕为了等待这一刻,多忍受点寂寞孤寂都行……你懂的。

但忽然之间,我想到,会不会你跟黄娥交谈也是这样柔声细语,你跟褚姑娘交谈,是不是也这样纵横古今?恍惚之间,我突然想起你在桃花观的时候,厮杀的满身是血,仿佛阎罗殿里闯出来的讨债恶鬼……谁能想到,便是这样一个怒目金刚,也能如此柔声细语。

大郎啊,你知道你这样做,很容易让人迷失的,小女孩子家,哪里见过什么世面,突然之间,怒目金刚化作绕指柔,什么样的女孩能抵挡得住这般温柔,你说,你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吗?”

时穿张了张嘴,正想反驳,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对炉围坐的两人赶紧闭住了嘴。不一会,女使掀开门帘,进来汇报:“教头,那位施衙内突然来寻你,我看他神情狼狈,似乎有着急上火的事情。”

“救命啊,天塌了啊”,女使的话音刚落,施衙内踉踉跄跄闯了进来,他帽子也歪了。衣服皱的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个滚,到处是泥泞污渍,而因为天气太冷,他衣服上的水迹已化成冰坨,显得硬邦邦的。

施衙内的神情就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一进门,他拽住时穿的手哭诉道:“时兄,长卿,天塌了,你快点救我”

话音刚落,施衙内望见桌上时穿剩的半碗粥,他端起粥来,也不管是谁的碗,先狠狠的灌了一口,而后端起粥碗,递给崔小清,眼泪汪汪的说:“再加两勺霜糖,谢谢。”

崔小清噗哧笑了:“天塌下来你也不忘了吃糖,有你这样的人吗?”

时穿满脸笑容的看着施衙内表演,他嘴角弯了弯:“十一郎,天塌不了。”

衙内抹了抹嘴,拽过一张椅子坐下,仰起脸来指点这座上的酒菜,吩咐女使说:“照这样,再来一桌,快点,我饿了三天了,容易吗?”

时穿笑问:“天是怎么塌的?”

衙内跺脚:“天杀的,我那嫡母要给我成亲,议婚的女子不是素珍姑娘,居然是个我不认识的,什么世道?”

女使们手脚快,衙内话音刚落已经端上了小菜,并开始往衙内的粥里加糖,衙内不说话了,埋着头使劲喝粥,时穿笑着摇脑袋:“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我可帮不了你,难道……”

时穿这才想明白,他嗖的站起身来:“居然不是褚姑娘?怎么回事?”

衙内吃饱了,他拍了拍肚子,扬起泪脸说:“当然不是褚姑娘,哼哼,我在移交产业上没有如了他们的愿,那些人必然要惩治我……只是我没有想到,长兄下手居然如此恶毒,好歹我也替他管理了那么久的产业,不仅没亏本,还挣了十万贯的钱财。”

时穿愣了一下:“与你议亲的那位女子是什么人,你查清了吗?”

施衙内眼泪汪汪的摇摇头:“只知道是淮阳一名村秀才,那村秀才考了十几年未曾中举,家里田地已经折腾光了。可他虽然没有中举,孩子生的不少,如今家中有三房小妾,一位正妻,还有五个儿子,七个女儿。

与我议亲的是他的长女——比我大五岁啊大五岁据说这村秀才因为家境穷困,偏偏要做出文化人的样子,以至于瞧不起平常百姓,非要结一个书香门第,但书香门第反而看不上他,致使他家大姑娘选来选去,耽误至今。

大郎,兄弟啊,我虽然是十一郎,可从没想过成婚的女子不是素珍姑娘,反而要多出十一个兄弟姐妹,天塌了、地陷了,不让我娶褚姑娘,我都绝食三天了。”

第209章 初恋就是用来失去

第209章初恋就是用来失去

“你刚才似乎只喝了一碗粥”,时穿提醒:“我这几天不曾绝食,可我刚才喝了三碗粥。”

施衙内翻了个白眼:“我虽然绝食,可只是说不吃饭,也没说不吃点心啊。”

“哦”,时穿明白了,他看了一眼崔小清,崔小清的表情很奇特,既有怜悯,也有憋不住的笑意,还有一点点惋惜,一点点喜悦。

时穿收起了笑容:“那么,不给你与素珍姑娘议亲,理由……”

“啊,当然是说素珍姑娘遇匪,毁了名节,所议施家无论如何不会娶素珍上门,我那哥哥还一脸关切地说:就是怕我乱来,连累家族门g羞,所以才提前与我议亲……”

“唉……”时穿长叹一声:“这种事,我实在没法帮你。因为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在婚姻大事上想违背父母的意愿,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还是从父母身上下手,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再想想,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手中握的码头仓库与海船,难道都不能使他们让步?”

衙内想了想,越想越悲哀,越想越哀伤:“没用的,父母的本意是控制我,我手里握的筹码越多,他们越是想控制我。他们不怕我翻脸,也不怕我闹意气,因为我不能离开施氏家族,他们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他们不会让步。”

“难道就这样了?”时穿拧起了眉毛,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凝固起来。屋外海风呼啸,雪停了。

一眨眼,周围恢复正常,时穿摇着头叹息:“有些事情,人力真的无法改变,似乎,对于你个人来说,屈服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刚才一刹那,时穿推敲过一千种可能xìng,然而,面对这个宗亲社会的宗族势力,以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会秩序,个人的力量似乎毫无作用。

施衙内手中掌握的财产,以及可支配的力量,都是以施氏家族名义而存在的,如果他反出这个家族,像明清小说一样,自己去闯天下,闯出一片旖旎风光……那种情况,只可能在存在。

作为家族的背叛者,施衙内同时也成了整个社会的背叛者,即使时穿资助他,把海公子留下的财富,全部交给施衙内,那也不行,因为几千年的固有惯xìng,已经将这个社会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笼罩起来——没有担保人,施衙内无法购买房产,无法与人经商,而被赶出家族,丢失了姓氏的同时,他也丢失了户籍,丢失了自己的身份。

唯一剩下的出路,似乎是驾船携美元逃海外,但对于一个迷恋诗文,喜欢追求人文之乐的褚姑娘来说,愿意追随他到蛮荒之地吗?

也许,初恋就是用来失去,用来追忆的。

分手才是对施衙内,对褚姑娘最好的选择。

也许,初时的阵痛过去之后,初恋的双方都能寻找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快乐,所有人都是这样过的,不是吗?

时穿谈了自己的分析结果后,衙内情绪低沉:“不错啊,我只想到自己的苦乐,却没有想到褚姑娘是否愿意陪我度过那些创业的苦难,你说得对,阵痛过去,也许褚姑娘会有更好的生活——谁知道呢,也许对褚姑娘来说,根本就没有阵痛,所谓阵痛,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旁观别人的痛苦,心情是很郁闷的,时穿转移话题:“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一回去晚了,你嫡母开始动手,那你就要失去‘两次’了:一次是失去褚姑娘,一次是失去你名下的那些财富。”

施衙内神情怏怏:“不怕,我这次来找你,是打着其他旗号来的,来人,把东西拿来。”

衙内回头解释:“我父亲通州水军的任命就快下来了,这次家族搜集到一副蔷薇图,听说你马上要上京,便托你顺便带过去。”

衙内递过来一份卷轴,时穿忍不住好奇心,打开卷轴,展开了画稿,草草的扫了一眼,他禁不住脱口而出:“竟然是白玫瑰。”

衙内有点懒洋洋:“不错,广州那边说,也有人把‘蔷薇’称呼为‘玫瑰’的——前一个词是大食语,从西域传入;后一个词是天竺语,从广南传入。两者说的都是一回事。”

“当然是一回事,拜占庭人把二者统一称为‘露丝’——rose。”

施衙内意兴阑珊:“哦,还有一份图纸,是广南东路人画的花露蒸馏图,据说是大食人蒸馏玫瑰花露的图纸——听说,这份蒸馏锅炉的设计图纸,曾被沈括修正过。”

时穿笑了:“这份图纸我虽然没有看过,但我听说过,那根本不是大食人蒸馏花露的设备图,纯粹是当地商人根据天竺传闻,sī下里推敲而出。”

施衙内懒洋洋的回答:“原来如此,难怪大食胡商卖的玫瑰露,总是比广南东路自己生产的要好。”

时穿摇头:“这不关蒸馏器械的事,是物种的原因,广南东路的白玫瑰,或者称白蔷薇,是从印度传入的,印度传入的这种玫瑰花朵小,种子花托蕴含的花油少,香气也不浓郁。而大食人——我喜欢称他们为波斯人,他们在一千多年前就开始生产花露,千年的栽培,再加上千年的技术探索,使得他们的物种与天竺种完全不一样。”

崔小清赶忙chā嘴:“你刚才说要建一座花园,专门种花,难道你也想提炼玫瑰花油?那你能不能搞到波斯的物种?”

时穿点头:“我那里生产香膏香胰,从外面采购来的香料,交货不及时不说,还总不和我的心意,再加上生产香膏,需要大量的杏仁油与葡萄籽油,所以我准备建个三百亩左右的花园,一百亩种葡萄,一百亩种杏子,剩下一百亩种各种香花。”

崔小清想了想:“既然种香花,那就确实需要一个围栏,文人雅士总喜欢沾花惹草,没有围栏围住,人家去采几朵,你总不能上去辱骂人家吧。

海州城有多少士子,虽然一人采一两朵,似乎无伤大雅,可千百人一起采摘,一年的辛苦,全做了雅事,非得把它们围起来,别让那些士子看见才是正理。”

施衙内病怏怏的chā嘴:“我要睡了,别在我面前谈花花草草,我心烦。”

时穿站起身来向崔小清告辞:“我送他回去,花园的事情以后再讨论。”

衙内依靠着时穿的肩膀,梦游一般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嘴里说:“我一心一意看中一个人,谁知道最后是一场苦难,大郎,你蝶闹蜂忙的,将来未必能够清闲。”

时穿一声长叹:“这不都是因为你么——瞧瞧,在这个时代,谁能做自己?”

衙内反驳:“我跟你不一样,我上有父母,你却自个能做自个的主。”

“自己能做自己的主有什么用,我不能做别人的主。”

“那也是,除了你,谁没有父母,有些事情,你能做自己的主没用,一个巴掌拍不响。”

第二天,施衙内神sè怏怏的冒雪返程了,他是古人,自然比时穿更能理解,以及适应古代这种婚姻习俗,风雪再大,阻挡不了他焦灼哀伤的心情,而对于他的苦难,时穿也爱莫能助。

有些时候,人力无法回天啊。

匆匆过了几日,海州城城东五通庙,本州约一千多名举人汇集,开始祭奠五通神。

祭酒身披道袍在台上舞蹈着,边舞边歌:“华渚流虹,应生商佳瑞;电绕神枢,当庆绵宗社——”

众举子拈香响应:“喏。”

黄煜与同行的五名举子一边鞠躬,一边东张西望,一名举子低声询问:“伯涛兄,承信郎不会不来吧?”

黄煜自己也心中忐忑:“不会吧,承信郎这人挺实在的,绝不会言而无信。”

高台上,祭酒手持桃木剑,大呼:“脱屣尘凡,游心澹泊,逍遥物外。圣子神孙,祖皇文母,上接三宫,下通五世。至盛难名,亘古今无比。诞节重明,燕乐和气,动普天均被。寿祝南山,尊倾北海——神哉辅吾足,幸及儿女奔。”

中举人拈香鞠躬,祝祷:“一帆风顺,步步登高。”

抬起身来,黄煜瞥见了一行人马走来,正是时穿,他骑了一匹马,带了两辆驴车,领了一名高大的黑人仆fù,一名印度管家,以及一个黑人小童,自己胯下骑一匹马,正坐在马上四处搜寻。

此时,四名解差走上高台,用水火棍顿了顿地面,高呼:“起解”

众举子齐声大呼:“一帆风顺,步步登高。”

衙役们在台上高声宣读着旅行注意事项:“……十里一歇,二十(里)一食,四十(里)一宿;十人一解,伍十为队,百人为团;各团队需遵从号令,歇止闻令而行……”

黄煜直起身来,把手中的香交给同伴,而后向时穿招了招手,时穿望见黄煜,赶紧顺着人缝走了过来,黄煜指了指台上的祭酒,低声说:“五通神主管旅行,主管道路通畅,时兄也去上柱香吧。”

时穿咧开嘴:“我给他上香,我怕他受不起。”

第210章 惊喜不断

第21o章惊喜不断

黄煜扬起了眉:“难道时兄信仰的是西方胡教?我听说西方胡教讲究唯一神,泉州海商多信仰之,据说胡教还分两种,一种拒绝偶像崇拜,另一种虽然也拜神,但教中信徒的信物是十字架,时兄信的是哪一种?”

时穿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这真是一个开放包容的时代啊,随你信仰什么,都被容忍。”

时穿不愿意拜五通神,黄煜也不再勉强,他招手唤过六名举人的同伴,低声介绍:“因为有你在,我们没携带多少仆人,每人只带了一名老仆随身照应。十人一解,另外四人手头没有多少钱,他们的钱我出了,来来来,我替时兄接介绍一下。”

时穿冲印度管家招手,那位头缠大包布的印度管家,提了一摞皮帽,走了过来,黄煜每介绍一名举人,印度管家就一顶帽子。这皮帽是红色的,不知用什么染料染得很鲜红,这种帽子形状完全是仿制美国国民警卫队的牛仔帽,圆顶,大大的帽檐,两根皮绳垂在帽边,用于固定帽子。

黄煜把帽子拿在手中,好奇地问:“这什么东西?

时穿解释:“我明的,这圆形尖顶刚好容纳高尖的髻,此外,红色的帽子显眼,你瞧,这上千号人一走散了,彼此不好辨认,那就认准帽子吧。红色帽子扣在头顶,远远地就能看见。另外,宽大的帽檐,既可以挡风挡雨,又可以防止太阳暴晒,防止千里跋涉晒黑了脸。”

黄煜扬了扬帽子:“行朱紫色的,喜庆,就称它为‘一品巾’吧。今后咱大宋现在除了幞头、仙桃巾、幅巾、团巾、道巾、披巾、东坡巾,程子巾、山谷巾……之外,又多了一种巾帽。”

十人一解,这一组十名举人当中,付费要求时穿护送的有六名举人,其中黄煜付的最多,他不仅支付了六十贯保镖钱,还替其他四人支付了四十贯——那四个人纯粹是搭伴行走的,他们没有携带仆人,自己背了个包裹。而其他付费的六个人,则每人携带了一名老仆。这里所谓的老,指的是工龄老,不是年纪老。

第一解出了,海州城厢军指挥使、团练副使曹熙,一边派出第一队人马前导,一边东张西望的呼喊:“时承信到了吗?过来一下。”

时穿赶紧吩咐印度管家:“给他们每人一个背囊,让他们一下行李,把帽子都带好,那六名家仆跟我们编在一块,等我回来就动身。”

说罢,时穿匆匆而去,印度管家开始分背囊,他的是一种用布制作,边边角角镶嵌了块皮料的野外登山包。刚才时穿跟印度仆人用印度话交谈,十名举人拿到分的背囊,都有点纳闷,紧着问:“这怎么回事。”

官家分背囊的时候,时穿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目光灼灼的观察了自己名下的每一位举子,最终,时穿的态度很古怪,似乎是失望,也似乎长长松了一口气。

黄煜翻看了一下拿到手里的东西,这背囊依旧是时穿风格,底下衬着薄木板,带两只铁轮,却没有拉杆。背囊用厚厚的布料制作而成,前方侧方还缝了很多口袋……

端详了一会,黄煜看明白了,赶忙招呼自家仆人:“把我们的随身物品放到这里面,嗯,笔墨纸砚可以分门别类放进不同的兜里,银钱与铜钱也可以单另放。”

数名举子醒悟过来,赶紧蹲在地下,着背囊。你别说,这种背囊确实方便,东西装好后,双肩背上,腰带再扎紧,感觉整个背囊的重量不止落在双肩上,胸部腰部也在受力……对于其余举子所属的六名仆人来说,甩掉布包裹,背上这样的背囊简直是一种享受了。他们原地跳跃了几下,彼此兴奋的夸赞着。

黄煜对左右笑着说:“这一百贯花的值啊,但愿一路上,时承信能给我们惊喜不断。”

另一名付费的举人跟着附和:“没错啊,光是一品巾与背囊,大约也能值七八贯吧,还有一条围巾……时承信这个人情大了。”

那位举人的意思是说:咱几个就不说了,那几个没付费的举人,虽然由黄公子代为支付了十贯费用,但光领取这几件东西,已经算回本了。此去东京数千里,路上要花五十天的工夫,仅仅是吃住这块,两三贯挡在不住,时穿捎带上那四人,等于赔本了。

海州厢军指挥使、团练副使曹熙已经跟时穿交代完毕,他牵着马与时穿走到黄煜跟前,亲切地说:“解元公,你跟着我们本队走,本官带领中军亲自护送你们。”

解差们的催促声传来,时穿召唤仆人拿来了十杆抢,这枪杆细细的,但枪头很尖锐,枪头尾部都带一个套筒,一个金属钩。时穿将两杆枪拼接在一起,成了一个四米多长的加长枪,枪头绑上一个三角形的红旗,让六名仆人人人手持一杆旗,而后吩咐:“拿着,这东西相当于拐棍,你们一路拄着走,队伍不要走散了,一定要跟着红旗一落后,就向红旗所在部位赶路。”

家丁们接过了时穿递上的拼接枪,此时,时穿带来的两辆驴车,有一辆驴车上的货物已经分完毕,另一辆驴车则堆放十二支方形的拉杆旅行箱,印度管家指挥黑人童晃着鞭子,催动驴车,曹熙跟过来望着驴车感慨:“没经验啊没经验,你过去从没有长途旅行过,是吧?”

时穿禁不住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曹熙叹着气,语重心长:“承信郎,跟上官说话要口称大人,称呼自己要句句本官,你是傻子,海州城都知道,本官原谅你,但出了海州城,你可不能这样,心外面的官员给你难堪。”

时穿咧了咧嘴:“我说的是驴子。”

曹熙气的仰倒,黄煜赶忙过来解释:“大郎,指挥使大人也是一片好心,你不知道吧,水土不服这毛病,不仅人容易患上,骡马也容易患上,本地的骡马出城百十里倒是不用怕,再长远一点的路程,一时疏忽,骡马就容易拉稀,饮食紊,所以长途旅行,没有人赶着自家的骡马行进的,这太耗费精力,也用不起啊。”

时穿点了点头,恍然:“原来是这样,那么这问题怎么解决的呢?”

黄煜一指前几队出的举人,提醒时穿注意那些赶骡车的人:“瞧见没,咱大宋那么多骡马店,就是为着出行方便设置的,你可以先在本城雇用车夫与骡马,如果你自己有车子,那只雇牲口就行了,赶车的人会牵着牲口与你随行,出了本县县境你再到下一个县雇用骡夫,如此一段接一段,就能将你一直送到汴梁城。”

时穿想了想:“可惜已经这样了,走吧,等到了本县边境,如果能够雇上驮马,那我就打自家的马回去……”

轮到时穿这一队人上路了,此时,大多数送行的人已转身向家里走,唯有远处的城墙上,一些不适合出头1ù面的送行者,依旧站在城墙上眺望下面的队伍,依依惜别。在那西门城墙上、魁星庙旁,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靠在女墙边,看着下面的举人队列,低声轻yín:“梅萼知,见南枝向暖,一朵初芳。冰清欲丽,自然赋得幽香。烟庭水榭,更无花、争染*光。休谩说、桃夭杏冶,年年蝶闹蜂忙。

立马伫、凝情久,念兹人此别,鳞羽茫茫。临岐记伊,尚带宿酒残妆。云疏雨阔,怎知人千里。”

当诗句尾音渺渺的时候,禁军指挥使曹熙一声吆喝,催促队伍进,时穿拍马走到曹熙身边,曹熙看了看时穿胯下的马,抬眼望望一眼望不到头的举人队伍,感慨:“真是壮观啊。”

时穿咧嘴一笑,一边催马行路一边搭腔说:“大人,我听说你五年前来海州驻防,难道上一届海州科考你未曾经历过,听人说,本届科考参加人数比上一届还少,应该……”

曹熙耐心劝慰:“不能说‘我’,承信郎,要说‘本官’。”

时穿眨巴眨巴眼,很无辜的问:“我听说神宗皇帝跟王安石说话的时候也自称‘我’,曹皇后刘皇后跟范仲淹,文彦博说话的时候,也自称‘我’,没听说还有什么禁忌啊。”

“算了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曹熙很无力的放弃。

时穿继续用无辜的神态询问:“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本官的问题呢?”

曹熙脸色都绿了:“承信郎,你这可不是询问上官的口气。”

时穿掰着手指头,很天真的回答:“我刚才那句问话中,‘大人’这个词有了,‘本官’这词也有了——没问题啊?”

曹熙忍了忍:“罢了,我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我跟你说,这举贡起解啊,国朝初年的时候,基本上每届考生都一个不落,跟随解差一块上京,那时候四方战,再加上五代以来武人干政,读书种子少得可怜——你知道皇宋第一届科举录取了多少人马,哈哈……

再后来,随着四方平靖,陛下与读书人共治天下,参加科举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许多举人觉得随着大队人马一起走不方便,他们或者嫌官方驿站接待能力不足,总是拿不出足够的热汤水,或者以为自己特殊、优秀,不愿跟凡夫俗子魂在一起。

故而,他们采用了变通方法——将自己的考生名册交给官府,称之为‘投解’,而后自己单独动身,或前或后的前往京师,以避免官方起解时,因人数过多而造成的不方便。”

第211章 口水流了一地

第211章口水流了一地

曹熙咳嗽一声,继续说:“官府递解考生那是要花钱的,各地方官衙都要免费接待,因此考生sī下投解的行为,终究是替官府省钱,一来二往,这就成了惯例。

有的考生提前一年前往京城备考,为了让考生们方便,官府或者提前一年,或者等到了京城,再收取考生的‘投解’,然后再将所有考生档案递入礼部。

往年,最高朝一次,京师有四十万人参加科举,如果这四十万人全部由官府递解,你想想,官府能递解的过来吗,历届科考,考生能有一半递解,已经不错了,如今海州不靖,所以这一届随同官府行动的人数才特别多,这种情况往年可看不到啊。”

此时,时穿等人的队伍已经离开五通庙,但最后一解举子还没有出发,女墙边yín诗的女子长叹一声,低声说:“自此之后,我只能站在山谷中仰望你了,罢罢罢,你既无心我便休……女使,走吧”

此时,时穿还在悠然神往:“四十万人一起到京城啊——这可是十二世纪,加上车夫、再加上举人们随行的仆人,少说也有八十万人吧?这年头,全世界超过二十万人口的城市最多二十座,而东京汴梁城却能一次xìng招待八十万流动人口,这这这,这该是怎样的繁华?”

曹熙点点头:“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家就是汴梁城的人,汴梁城之所以寸土寸金,就是每年至少要接待几十万流动人口,光是三年一次的科考不计,平常汴渠、通济渠、惠民渠上车船往来不绝,每年入京的商贾,贩夫走卒何止二十万。为了接待这些人食宿,汴京城该修建多少旅社、骡马店?

平常百姓的能够在汴京城拥有一片瓦,别的不说,只是三年一次接待科考生,至少能够挣出一年的嚼口。而天下各地的官员,无不以在汴京城拥有瓦舍为荣,那房子即使自己不去住,每年只是租出去,收益也比乡下种地强……如此这般,汴梁城的房价能不贵吗?如今的汴梁城,想买下一片瓦舍,那得用金子打成薄片,盖满了那片地才能买下来。”

时穿张了半天嘴,悠然神往着说:“难怪我听说有人宁愿做一名小小的京官,也不愿寻求外任,我还听说,现在的农夫走卒居然也穿上了丝制的鞋子。有些来宋经商的胡人说,这时候欧洲君主的生活水平还比不上东京汴梁一个看城门的士兵。

啊,一个能接待八十万流动人口的城市,而且城中各项设施一定很全,生活在其中一定很舒适,可是就在这时代,世界其他地方的城市人口基本不超过二十万,这数字与东京城差别太明显了,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这种极端的差别,当然会让住惯东京城的人感到极端的不适应。”

摇了摇马鞭,时穿感慨:“一下子能接待八十万人口啊,与这样的东京汴梁城相比,什么君士君士坦丁,什么罗马、巴黎、耶路撒冷、伦敦,都不过是一片农村,或者马厩。”

曹熙被时穿的话勾动心思,悠然神往的望着远方,喃喃自语的回忆家乡:“南熏门外,才到四更天,就有无数经纪行贩,挑着盐担,坐在门下等开门。也有唱曲儿的,也有说闲话的,也有做小买卖的……

驴驮子驮载着的各式货物,不仅仅来自郊区,还有来自远方的两浙布帛、广东珠欲、蜀中清茶、洛下黄醅……又有作坊生产的和铺席出售的各样物品,如墨、笔、旗帜、香药,安邑之枣,江陵之橘,陈夏之漆,齐鲁之麻,姜桂藁谷,丝帛布缕,鲐鲰鲍,酿盐醯豉,米麦杂粮……

李婆婆杂菜羹、宋五嫂鱼羹、王楼梅花包子、曹婆婆ròu饼、笋蕨馄饨、灌浆馒头、薄皮春茧包子、虾ròu包子、ròu油饼、糖ròu馒头、太学馒头,还有王小姑酒店、王妈妈家茶肆、汴河岸卖粥妪、金明池酒肆卖酒女……对了,我临走的时候,汴梁城出了种新食物,叫做爆米花,爆糯谷于釜中,名孛娄,亦曰米花——加上点糖霜,真是好吃啊。”

曹熙这声“好吃”说的真情涌动,吓得周围的举子直朝这边看,时穿拨马走到一边,做出一副我不认识他的神情,嘴里嘟囔:“想当初周星星拍《食神》的时候,怎么不请这厮,来发出那声呐喊?”

一说到吃,曹熙的唾液腺分泌立刻旺盛起来,他满嘴的口水,含含糊糊的说:“你知道东华门吗?东华门外都是官家子弟居住的地方,十王府也在那里,东京城的水果市就安在东华门,如今这个季节,照样有桃子、李子、金杏、林檎(就是苹果)、樱桃……咦,我临走的时候新上市了一种叫‘茄瓠’的水果,价格被炒得极高,要几两银子一个……”

黄煜低声嘟囔:“这个吃货。”

时穿感慨:“物资供应丰富,这说明……”

“丰亨豫大”,一名举子接过话题。接着这举子就是一番讴歌词句……这种今上如何“伟光正”的话,时穿在九百年后都已习惯把他们当耳边风了。

说话这举子是时穿队伍里的,时穿还记得这名举人的名姓——罗望京,当初在桃花观的时候,褚素珍要求在场的举人捐款,特意点出罗望京的名字,说他不用捐太多。能得到褚素珍特别关照,说明这位罗望京家境确实贫寒,但肯定很有才华,所以褚素珍才给予特别的关照。

这个时候,时穿又特意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队伍,果然,张叔夜说到做到,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当初桃花观里春游的那些士子现在几乎都顺利“通过”了科举。如今他们都在队伍里。

前前后后,有几位在桃花观出现的年轻人冲时穿打招呼,有些人还在队伍里低声向伙伴介绍着时穿的来历,不知不觉,连续有几解的队伍汇集在时穿这一解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中心,时穿就是众人关注的目标。

那一头,曹熙已经打开了话题,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如数家珍的盘点着汴梁城的美食,随着他的话题,周围的举人老爷,把自己的钱包摸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黄煜笑着跟时穿打招呼:“这个吃货,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了。”

时穿神情很是向往:“瞧瞧,他说的多么丰富啊,许多东西你们大概听都没听过,也难怪官员都不愿离开汴梁城。”

黄煜捏了捏自己的腰包,神情振奋:“我黄家在京城有一间茶叶店铺,这次我随身带的钱虽然不多,但可以去柜上领取,大郎,你如果不忙的话,等我到了汴梁城,你陪我把汴梁城的名吃全部吃一遍。”

曹熙在那里摇头:“解元公,你这话口气大,汴梁城的美食,仅仅出名的怕有六七千种,一顿饭只吃一种,六七年的工夫,你不见得能够挨个品尝过来,吃遍汴梁城,这事天底下没人能做到。”

正说着,前方的解差高喊:“歇脚吧,十里亭到了,诸位歇歇脚吧。”

曹熙意犹未尽,遗憾的抓住时穿的手:“大郎,可惜时间太短,怎不能长叙一下,我跟你这人挺投缘的,等你回来,咱两再好好说。”

什么叫挺投缘的,一路上曹熙都在回忆汴梁城的美食,时穿只不过跟着流了一通口水,就被人称赞为投缘……等等,怎么听曹熙的话,他这是要开溜了,明明是护送举人出境,这才走了十里路,这家伙就要回家抱孩子,未免太不负责任吧。

没等时穿反应过来,厢军已经全体向后转,迈着威武的步伐,整体——开溜。

时穿还在愣神,罗望京上前解释:“宋律,一百五十人以上的调动需要枢密院的许可,这个所谓调动就是歇宿在军营以外的地方。如今已经走了十里路,厢军们这时赶回去,还能赶上吃午饭,如果他们继续前行一回程有个耽搁,就要歇宿在城外了,这就是军队调动,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时穿纳闷的反问:“不是说有军队护送吗,这算什么?”

黄煜笑了:“如果军队全程护送,那我们还雇你做什么?”

也是啊,时穿怏怏的跳下马。此时前方已经乱了,十里接官亭两侧布满了闻讯赶来的小贩,举人老爷们还顾及形象,站在那里悠闲的等待,他们雇用的人手则开始争抢座位,购买食物与热水。不远处,接官亭旁边的官方驿站内也拥挤成了一团。官方提供的热水是免费的,贫寒举子路费不足,都在争抢着进入驿站的机会。

时穿队伍里,罗望京等四位没带仆人的举人有点蠢蠢欲动,时穿招手唤过六名仆人,把他们手中的组合长枪拆解开来,将枪尖狠狠的chā在地上,十二根长枪圈起一个圆形圈子,另一头,管家从车上抱来几卷皮革,开始解开捆扎皮革的绳索。

趁着印度管家在忙碌,时穿招呼黄煜:“我们不用跟他们抢,不过是要一些热水,我们自己动手,我的东西准备的齐全,罗举人,你们也不要去争抢,大家都有份。”

正说着,黑人童仆已经停好了驴车,从马车上拎下一个旅行箱,从中取出一个个马扎,递给各位举人老爷,黑人仆fù则从驴车上取下一个铜炉,夹起一块蜂窝煤。放进炉子内点燃。

炉火升起来了,一箱子里装了三只小铜炉,呈三角形摆放在圈中,此时印度管家已经解开了皮革卷,他手中那些皮革四个角上都镶嵌了青铜的三脚钉,三角钉上带着两个挂钩,将挂钩挂在枪杆上配置的铜套中,眨眼间,一个避风的帐篷搭了起来,枪杆成了支撑柱,皮革席子则组成了挡风的屏风。

黄煜饶有兴致的看着管家动作,情不自禁的夸奖:“承信郎的心思好灵巧啊,那皮革很厚,不像是牛皮。”

第212章 这厮太目中无人

第212章这厮太目中无人

第212章这厮太目中无人

时穿伸出大拇指,装模作样的夸奖:“解元公好眼力,这是犀牛皮。”

“悄声”,黄煜压低了嗓门提醒:“这可是禁椎的货物,民间禁止买卖,我记得你来海州城的时候两手空空,你从哪里买到的?”

时穿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施衙内送的。”

黄煜脸色一僵:“施胖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还一送十几张,真是慷慨啊。”

时穿回答:“我听说官府只安排你们的住宿,此外,举人老爷们数量太多,沿途的客栈恐怕g位不够,我们这些人恐怕要打地铺了,所以特地问衙内要了这几张犀牛皮,权且当作夜晚睡觉的防潮垫,至于当帐篷,那是附带作用。”

黄煜屁股蹲了蹲,又问:“这种胡凳上面绷的皮革,恐怕也是犀牛皮吧,太可惜了。”

“不可惜,都是裁下来的边角料。”

“还是可惜”,黄煜打量着周围的皮屏风,惋惜的说:“这么大张的犀牛皮,上面没有一个枪眼,猎捕这几头犀牛的时候,不知出动了多少勇士,你却用来当g垫,实在可惜。”

说完,黄煜的目光被身边的几个铜炉吸引,他打量着铜炉,嘴里说:“听说你开了一家铁匠铺,专门卖炉子,这炉子也是其中之一?”

时穿点头:“那几家铁炉铺卖的是铸铁炉子,铸铁的太沉,可是要用铁皮制作,这时代又没有铁件延展拉伸技术,奇怪的是,在金银铜上,冲压、延展、拉伸、拉丝技术都很成熟,所以我只好从这方面想办法。”

黑人仆fù拿过来一根吹管,开始对着一具炉火奋力吹,炉火旺了起来,印度管家这时已经搬来一个旅行箱当桌子,在箱子上摆放铜制的托盘,以及茶杯,他打开一个竹筒罐,开始挨个向铜壶中添加茶末,不一会,茶香飘荡出来,黄煜把目光落在铜壶上,他猛的吃一惊:“竟然是赤金的,承信郎好奢侈。”

旅行用的铜壶与铜炉都做得很轻巧,管壁垂得很薄。而用铜壶烧水泡茶,茶叶里会有一股铜锈味,这股铜锈味很淡,一般人不怎么讲究,也就马虎过去,但诸位解元公却不一样,尤其是黄煜,他可是海州大茶商的当家嫡子。所以,为了让解元公满意,烧水的茶壶不能采用完全的铜制,他用白银为材料,添加一点锡减轻重量,再加一点黄金与黄铜,就成了紫金,也就是赤金壶。

茶杯是银色的,其中添加了少许的锡,杯子冲压成底浅口大的扣钟形,杯子一个个摞起来,成为一个长柱,既缩了携带时的体积,也减轻了分量——白银制作的器皿不算什么,大宋朝稍微高档一点的酒店,都在使用白银做餐具,但这种银口杯蕴含的巧思,却让举人们一阵阵惊叹。

热茶捧上手了,举人们个个从心到胃暖洋洋的,黄煜指点着外面,突然建议:“承信郎这里设施很齐全,我看干脆外面中午饭不要跟其他人抢了,承信郎出去买一点食材,我们就在外面吃,还多一点野趣。”

茶杯递到罗望京手里,罗望京低头称谢:“多谢了,承信郎真是照顾。”

时穿轻轻点点头,回身答应黄煜:“我车上带着一些食物,原本是打算自己吃的,解元公如果有兴致,那就一起吃吧。”

黄煜大笑,向左右介绍:“诸位还不知道吧,海公子的酒庄如今落在承信郎手中,大郎,你带酒了吗,如果带了酒,那我们这顿饭真要在野外吃了。”

帐篷口有人探头探脑,不一会,一个探进来的脑袋冲黄煜打招呼:“解元公好享受啊,我们在这里排队就食,吃了一肚子冷风,你这里手捧银钵,提着紫金壶,看着四外的白雪,啸风饮月的,好风雅。”

黄煜张口要邀请此人进来,这马屁拍得让他浑身舒坦,时穿已经抢先回答:“解元公出了一流的价钱,自然要享受一流的服务。”

黄煜哈哈大笑,随即放弃了邀请那人入帐的打算,他端了端手中的茶杯,随口问:“刘兄,可吃好了。”

时穿刚才的话其实是拒绝那人入帐,这一路上这么多人,爷哪能个个照顾得过来,人黄煜是掏了钱了,所以才享受到我的服务,爷不是做慈善的,哪能随便一个人就进来享受。

谁知这位刘兄脸皮很厚,他顺着黄煜的话探进身来,拱手说:“如此,我就叨扰了。刚才在外面争抢半天,也没有抢着一个好位子,现在正在愁呢,好在遇到了黄兄。”

黄煜环顾左右,罗望京显然也认识这个人,赶紧站了起来,让出自己的凳子,招呼说:“刘兄这里来,我恰好想四处走走。”

时穿神色不悦的看着那人坐上了罗望京让出的位子,那人注意到时穿目光,拱手说:“在下刘旭,字亚之,时兄的大名早有耳闻,恶了。”

刘旭刘亚之潇洒的拱了拱手,大摇大摆的就座,黄煜随手替刘亚之引荐:“这位是沭阳才子刘旭刘亚之,刘兄家在沭阳有上万亩土地,故而号称‘刘半城’,我们这趟正前往沭阳,到了那里,还要指望刘兄招待。”

刘旭矜持的冲时穿点点头:“要不人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我自沭阳来,下手晚了,让海州的长卿兄被解元公雇去。”

刘旭说话很傲,按理说时穿身上有官品,对面几个人不过是学生,无品无职,见到时穿至少要在尊称一声吧,可这就彰显了宋代读书人的特殊地位,要么方云为什么单单买个举人身份,而不买个县官。说句直白的话,举人的前途是无可限量的,他现在只是学生,谁知道他将来是不是宰相。

大宋朝以文御武,时穿现在是武职,读书人在其面前有着天然的骄傲,当然,如果时穿背后不是有一个宰相门第,也许这群读书人都不会拿正眼夹时穿一下。

“我听说了,我们先去沭阳,而后从沭阳前往淮阳军的下邳,据说可以从下邳雇船,沿着运河一直前往东京汴梁城。”

沭阳是海州下辖的三个县之因为靠近海边,土地盐碱化严重,所以耕地不像江南那么多,刘旭刘亚之家中几万亩土地,搁江南只是一个地主,现在却能号称刘半县,只听刘半县回应时穿:“长卿兄怕是初次出门吧,如今这时光,在下邳城恐怕雇不到纲船了,我有个提议——我来府城会考的时候,已提前派家人前往下邳,如今他们想必已经雇到船了。

我手中有船,解元公有出色的家仆,以及时长卿这位猛士,我们两解合并成一解,一起搭伴上路如何?”

黄煜斜眼看了一眼时穿,时穿脸上笑盈盈的,这刘半城也太自大了,黄煜是谁,海州城最大的茶商,他们家的运茶船络绎不绝的开往京城,这厮到了下邳,会没有船吗?至于时穿自己……他想到这里,伸手按按怀中。

怀中放的是一枚钥匙,这把钥匙将打开车上一件旅行箱,旅行箱里放着《蔷薇图》,这副《蔷薇图》是送给蔡京的,听施衙内的话,那意思是衙内他爹已经稳拿通州知州,兼通州水军钤辖。咱们走淮阳继任军监的关系,下邳城哪怕没有船,也会替时穿挤出一条船来。

时穿点点头,略带一股傲慢,漫不经心的回答:“可惜我事先准备不足,这次旅行只准备了十人份的行李,喏,你瞧,连凳子都没有多余的……”

罗望京突然cha嘴,直戳刘旭的短处:“刘兄,我听说沭阳城地面恐怕不平静吧?”

刘旭一声长叹:“恨我沭阳没有张大尹,教匪叛的时候,沭阳县应对失策,致使匪做大,恰好此时淮阳军军监称病告辞,以至于淮阳军中无主,等大尹整治完海州后,教匪已经成势,如今道路上,教匪三三两两,百十人一伙处打劫过往行旅,官府不能管制,故而此次北行,不得不求到长卿兄头上?”

黄煜纳闷的问:“以前我听说过劫夺单身举子的传闻,但那些都是脱离队伍,独自行动的举子,如今我们大队人马一起行动,歹徒也敢打劫吗?抢夺千余名举子,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皇宋二百年,什么样的歹徒有如此大的本事?”

说话间,又一名举人探头进来,他先冲黄煜打了个招呼,而后向刘旭拱手:“亚之兄,果然跟你说的一样,有许多举子抢不到位子,不耐烦继续争抢,已经提前出了。”

刘亚之摊开手:“瞧瞧,这不是有了单身旅客了吗,歹徒虽然不敢打大队人马的主意,但尾随在我们队伍前后,打劫落单的旅客,只要不弄出人命来,地方官想必会以息事宁人为主,只想赶紧送我们这拨人出境,谁在乎那一两个倒霉蛋。”

黄煜放下了杯子:“你带了多少仆人?”

刘亚之伸出了三根手指。

黄煜决然的回答:“我们一同走。”

刘亚之冲时穿拱手:“总不能亏待了长卿兄,等我们到了沭阳之后,兄台所需的费用,弟一定双手奉上。”

黄煜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回答:“能与刘兄同科,那是我伯涛的幸运,这点钱何必在意,我黄伯涛包了。”

时穿轻轻摇头:“那就要辛苦刘兄了,我携带的行李不足二十人份……”

罗望京赶紧献殷勤,cha话说:“没关系,我等彼此辛苦一下,各自凑活凑活也就过去了,好在下邳城并不远。”

解差的吆喝声响了起来:“顺风顺水,步步登高。”

帐篷外传来一片嘈杂声,举人们开始动身了。

刘亚之冲时穿拱手:“如此,我先出去招呼同伴,请长卿兄稍等。”

不等时穿回答,刘旭抬脚钻出了帐篷。而黄煜望着对方的背影,抓起放到一边的茶杯,将剩下的热茶一口饮尽,慢悠悠的说:“这厮太目中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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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悲催与鄙视共舞

第213章悲催与鄙视共舞

第213章悲催与鄙视共舞

黄煜说这话是因为时穿是他雇用的,他黄煜出了大价钱,刘半城却不问黄煜的意见,直接趾高气扬的要求搭伴同行,黄煜虽然碍于清名,同意了对方的要求,但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没错,他出了顶级的价钱,时穿承诺让他享受到顶级的待遇,解元公现在也承认,这份享受令人挺舒服的,尤其是当他走出帐篷的时候,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挺好的。而刘旭刘亚之现在要求分享这份荣誉,这让黄煜心中很不舒服。

当然,已经答应的事不能做休……在一众举子羡慕与嫉妒交织的目光中,印度管家开始分解皮帐篷,重新把皮张卷成捆,拔出扎在地上的长枪两两组装起来了,在这期间,黄煜等人慢悠悠的扣上“一品帽”,等待时穿这里完毕。

不一会儿,刘旭刘亚之带着他那一解十人过来了,刘亚之一行人也携带一辆驴车,尾随着两三个挑担的的仆人,他们的车上满载的物品,车上门g着一条宽大的布幅遮盖行李。这块布幅上面布满了文字花纹是些道教符咒,上面写着类似旅途平安的祝福。

这种车就是宋代都市中常见的“串车”。串车的后面紧随着刘亚之那一解的举子,两三名仆人挑着行装,这两三仆人是刘亚之那一解举子共同雇佣的,他们挑的行李也是大家所有。为防止yīn雨天气,挑担一头也挂着一把伞,这伞的形状与串车所挂的那把伞略同。

最初,起解的队伍在离开海州城的时候,还保持着队伍的模样,仅仅十里地这一休息,已经变得一地jī毛了,有些人不耐烦跟大伙一起抢驿站有限的食物与热水,自觉体力还可以继续前行,干脆离开中途休息的队伍,毫不停留的奔向了前方,但也有人囊中羞涩,出于经济状况的考虑,只好随大队一起逗留,当然,也有类似黄煜这样的,觉得出来旅行就应该是游山玩水的享受,不慌不忙的拖到最后才继续旅程。

这时候,解差早已走在前面很远了,黄煜一行人几乎是队尾——便是这种情况,黄煜还有心慢悠悠的与刘亚之谈论着风花雪月,两人见到天地间的白雪要yín诗,见到雪地上跳跃寻食的麻雀也要yín几句,等到中午的时候,进入官衙旅舍,这两人还在讨论着诗句当中的韵脚。

悲催啊,这就是大宋举人的生活吗?

时穿仰天长叹,真恨不得把这些人的脑袋塞进雪里好好冰冻一下……

“该用叶韵,这个韵脚最适合诗词收尾,刘兄选用的韵脚过于冷僻,实在不好成诗——你的韵脚也没有太多的词可供选择,而叶韵可选择的词实在太多了。”黄煜带着教训的口气说。

他有资格教训全海州的举子,因为他是本次科考的全州成绩第一。

“别叶韵了,七八百号人都在我们前头走过,官舍附近的小吃摊子仿佛被大风扫过一样干净,如今剩下的小吃摊子,基本上是不受欢迎的,卖的都是卖不出去的东西……几位,今天这顿午饭怎么解决?”时穿有点哭丧着脸询问。

黄煜不以为然、理直气壮地回答:“咱不是还有你吗?”

“可我带的食物都是应急食物,一次要准备三十三个人的份,恐怕要吃光了箱子里所有的存货。”

罗望京立刻chā嘴:“既然如此,时大郎不妨派人向前赶几步,提前赶到我们的歇宿地,预定好房间,另外,趁着大家都没到,也好采购一些食物,补充行李。”

这已经是罗望京好几次chā话了,他的有些chā话是解围,有些则是唯恐天下不乱,或者,是讨好别人。这次,时穿感jī的冲对方点点头,表示感谢对方的照顾人心眼都小,又非常注重脸面,时穿粗鲁直爽惯了,好几次说话,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而罗望京总是chā进来打圆场,虽然时穿确实有资格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但罗望京这种好心……人得知道感恩,不是吗?

时穿愁眉苦脸打开驴车上的行李箱,从行李箱上拿出几个方砖样的东西,管家与仆fù们重新搭起了帐篷,升好了炉火,时穿坐在那里,愁眉苦脸的用一柄薄如纸片的裁纸刀削着“方砖”。这方砖是腌渍熏鲸肉,制作成长方形大小,每块用黄纸包裹,可以当作旅行食物,因为它是咸肉,长途旅行的时候,既不怕腐坏,也便于携带。

鲸肉很咸,熏制它的时候用了很多香料,夹到热汤里一滚,整锅汤几乎不用再添加什么其他调味品了。等热汤煮滚了,香气飘荡起来,再扔进几个胡饼——干硬的面饼,于是,一份食物便做出来了。

这次人太多,几面犀牛皮屏风,没能围成帐篷,仅仅在挡风处围成一个开放的半圆,二十名举子,有的有凳子坐,有人干脆拿空箱子坐着,还有人搬来石头直接坐在石头上,端着小锅就餐。

人太多了,时穿只带了三具炉灶,二十套杯盘碗筷,许多人一时吃不上食物,不得不轮换着使用同一副碗筷,等到大家吃完,此处官舍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大多数举人已经对黄煜的耀富行为起了厌烦心理,不愿与之同行,提前出发。

黄煜态度悠然,他能不悠然吗?海州城武力值最高的家伙被他留在身边,前方浩浩荡荡的人群替他开路,家族丰厚的财产为他撑腰,这次上京赶考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次赏心悦目的游玩。

等到众人走空了,时穿这里已经收拾好了,黄煜悠然的问了一句:“刘兄,看看天sè,我们恐怕今晚赶不到歇宿点了,不如我们前行十里就休息?”

刘旭击掌赞叹:“是呀,没必要跟他们凑在一起。黄兄,此刻入冬了,运河上纲船稀少,便是提前到达,光是与大家排队等候纲船也需要时间,不如我们这样慢悠悠的过去,反正你我已经雇好船了。”

黄煜唤过时穿:“大郎,有问题吗?”

时穿拱手:“我们两辆驴车,有一辆驴车已经空了一半,诸位走不动,不妨坐在驴车上,我在附近替诸位再雇一辆——我已经派人前往歇宿点定旅社了,如果我们不到,先不说在其他地方能否找见旅舍,就说我们提前派出去的那个人,见我们久久不到,没准会闹出什么事来。”

黄煜奇怪:“都这个时候了,还能雇到驴车吗?”

远处,官舍墙角下确实有两辆驴车,车夫屹立在那里瑟瑟发抖,时穿派人唤过车夫,那车夫几乎没讲价,便满口答应时穿的价格。

“这天气,一冷一热的,中午眼看雪化了,天又yīn下来,小老2我本不打算出门的,奈何家中确实需要这笔收益”,车夫哆哆嗦嗦的解释自己晚到的原因:“巧了,各位贵人如果不雇小老儿的车,我这一趟恐怕白出来了。”

黄煜一惊:“你说还要下雪?”

车夫絮絮叨叨的说:“俗语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句俗语虽然说的是春夏,但朝霞过于浓厚,说明云层过低,如果正午时分……”

老车夫唠唠叨叨的说了一通天气景象,而后肯定说:“现在云层越来越低,再过一两个时辰,必定降下大雪来。”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几声霹雳的响声,老车夫的驴子有点惊慌,止住了脚步不停的嘶叫。时穿脸sè变了一下——他刚才听到的分明是爆炸声,是火药的爆炸声。

黄煜神sè不变,拍手赞叹:“这不知是哪位富户,竟然雇得起会使用霹雳火球、雷火铳的大将。”

话音刚落,前方亮起一道光芒,这是雷火铳——也就是梨花枪——释放时的光亮,一股硝烟紧接着腾起,时穿催马准备上前,黄煜赶忙阻止:“承信郎,不用上去了,对方既然有霹雳火球和雷火铳,歹徒们占不上便宜的。”

时穿摇摇头:“我不是想去救援他,只是很好奇,这霹雳火球与雷火铳到底是什么玩意。”

黄煜纳闷的扬起了眉:“人都传言你也会掌心雷、雷火铳一类的东西,难道……”

黄煜说不下去了,因为时穿压根没听他怎么说,他把自己的话说完,已经催着马冲向了闪光处。

那是另一解的举人,保护这些举人的是三位陌生的大将,这三人不是海州人,因为海州城所有的大将时穿都认识,当然,他们也认识时穿。但这几位大将在时穿赶到的时候,立刻举起了一杆枪,指着时穿喝道:“来者止步。”

时穿目光落到对方手中举的枪这就是所谓的雷火铳,或者称为梨花枪。它依然是一个长枪的形状,枪头锐利,通体铁杆。唯一与普通长枪不同的是,枪尖上方带了一个小小的孔洞。

这时,又一名大将举起一个陶弹,在火把上点燃,导火索哧哧燃烧着,这名大将冲前方投掷出了陶弹,一声类似爆竹的爆炸声响起,陶弹落地处冒出一股黄烟,带有浓烈的刺鼻气味。

时穿把目光掠到另一位大将身上,那位大将稍稍前出,手里也举着一根雷火铳,那跟雷火铳还在释放着绚丽的火柱,枪尖已经烧得发红,星星点点的火花从枪尖冒出。

刚才那名喝斥时穿的大将见到时穿久久没反应,禁不住举起了火把向枪尾另一个孔洞戳去,他这一动作引得旁边围拢成一圈看风景的举人急忙乱喊:“休的慌乱,这是海州的时承信。”

后面,黄煜等一行人不慌不忙的赶到,黄煜在驴车上招呼:“几位仁兄,遇到劫匪了吗?”

第214章 无效的武器禁令

第214章无效的武器禁令

见到黄煜出现,这伙举人明显松了口气,当先一名举人出来拱手:“解元公,我等遭遇的是一伙十多个人的拦路者,幸好护送得力,他们打伤了三个人,其余几个盗匪已躲入路边……”

说到这,那名举人转向时穿,带着讨好的神情说:“都知道海州承信郎打人从来一下,乡人们众说纷纭的我向来是不信的,今日恰好遇到承信郎,不知承信郎能否给我们展示下那泼天的本事?”

时穿翻了个白眼——这厮要是好好说,低声下气的求着人,时穿没准打算上前动手了,可他偏偏用jī将法——jī将法啊,就是把别人当傻子,以为玩一点诈骗术,玩一点愚弄手段,时穿就会像发*的狗一样嗷嗷的冲上去。

可惜,时穿对这种把戏见识多了,对这种诈骗手段早已深恶痛绝,他鼻子重重的哼一声:“咱家是从九品的承信郎,诸位举人如果打算看戏,只管掏钱请撮弄、嘌唱、赶趁来演出,‘本官’不是戏子,从不给别人表演杀人手段。”

说罢,时穿一抖马缰,拨转马头往回走,并毫不容情的冲愕然的举人挥挥手,仿佛拨开一只苍蝇。几名仆人早已经熟悉时穿的手势,他们低着头、憋着笑,挑着自己的行李低头与这一队人马擦肩而过。

随后,看到时穿发出继续前进的信号,黄煜、刘亚之等人彼此惊讶对望了一眼,眼底全是深深的惊诧。

一直以来,时穿表现的非常谦和,甚至表现出故意炫耀的幼稚,他拼命展示自己旅行经验的丰富,借此把几名举人照顾得很好,这几名举人老爷渐渐的有点忘乎所以,以为时穿是他们雇用的,可以呼来唤去的,此刻时穿一发威,几位举人这才想起——原来对方是一名官,是从九品的官员,即使他们登科做了进士,所授的官衔也不过是最低级的从九品。

这俩人中间,黄煜还好一点,毕竟他与时穿结识的时候双方都是草民一个,彼此随意惯了。此刻他虽然是解元公、是海州本届科举第一人,态度可以很矜持——但想起两家密切的商业交往以及过去的情分……黄煜总算还记得朋友间的正常礼节。

而刘半城却被吓得心中忐忑,此时他才隐约想起曾听到的一些传闻——这位时长卿可是被誉为“海州第一傻子”,从他刚才的话里可以看得出,此人一贯蔑视一切朝廷礼法,听说他过去连县尉都敢殴打……我刚才是不是惹怒他了?

除了刘半城默默无语,其余的举子也陡然记起了什么,等到时穿招呼他们继续前行,大多数人立刻响应,动作之快,简直像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他们毫不犹豫的丢下那队遇匪的举子兀自前行,那一解的举子……马上也决定不再坚持,护送他们的三名大将在时穿路过的时候低低鞠躬,看时穿没有反对,只是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他们立刻收起了武器,腆着脸招呼举人们紧紧尾随时穿的队伍。

罗望京打破沉默,故作轻松的说:“刚才,我见到长卿兄拍马赶到前方,本以为长卿兄要动手协助他们,除暴安良吗,哈哈,没想到那些人如此傲慢……”

时穿打断罗望京的话:“不是傲慢,是待人不真诚——他们想要求助,只管明说就行了,我既然走到他们跟前了,难道能袖手旁观吗?可他们拿我当傻子,竟然对我用jī将法。

我要中了计,帮他们驱散盗匪,岂不是出了力,别人还不知感恩,没准还嘲笑我人傻,以至于上了他们的当、中了他们的计?……做人,不能这样子啊。”

罗望京大声感慨:“人都说长卿兄是傻子,但褚姑娘却说长卿兄做人真诚,敢于任事,看来,海州城最有识人之明的,应该是褚姑娘啊,果然不愧是‘海州第一才女’。”

前方的黄煜神情一黯,催促了一下赶车的驴夫,让他们快行。旁边的刘旭、刘亚之借助罗望京的打岔,觉得气氛已经缓和下来,此时趁机夸赞几句:“长卿兄真仗义啊,可惜那些人不识好人心。”

时穿摇摇头:“其实我赶上前去,原本也不是出于仗义,是出于好奇,这三名大将居然配备了霹雳火球,以及雷火铳这样的利器?真是……”

刘半城赶紧炫耀自己的博闻:“这三名大将一定是勋贵子弟,我皇宋的‘大将’不都是由这样的勋贵子弟,以及市井游侠儿组成的吗?勋贵子弟嘛,家里定会有几本《武经总要》装门面,这《武经总要》乃是考武举必考的书籍。哈哈,即便是游侠儿出身,做了‘大将’后又怎会不研讨一下《武经总要》?”

罗望京生恐刘旭说的不清楚,生怕时穿听不懂,赶紧解释:“《武经总要》是朝廷公开发行的书籍,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得到。这《武经总要》上记述着多种火药配方,虽然配方中很多药物是‘禁椎’商品,但勋贵子弟还是有门路能弄到手的,药料到手之后,按《武经总要》配方调制,做出几个霹雳火球以及突火枪来,不算什么难事。

哦,传闻长卿兄也拥有类似的火器,难道长卿兄不是从《武经总要》中获得的配方……哦,我忘了,长卿兄遗失了一段记忆。也许不记得《武经总要》这本书……”

坐在驴车上的几名举子都一脸理解的点头,一旁的时穿也恍然大悟——海公子口口声声不想改变历史,不想因自己而使时空变化,以他的谨慎,怎么让家丁公开使用火枪,原来道理在于此啊。

怪不得此前衙役王小川见到时穿使用火枪,一点都不惊讶,原来火枪这玩意,在大宋已经是普及技术了,等到了明清,才变成“高科技产品”。这年头,你只要识字,买一本《武经总要》翻一翻,家里有几个闲钱,再稍稍有点权势,能够买到书上记载的火药配料,就能蹲在自己家厨房制作出火药来。

当然,也许是因为这时代,火药刚刚发明,火器还是一种太不完善技术,而大宋朝跟历代王朝一样,都实行武器管制政策,但偏偏宋代有这么一群名叫“大将”的特殊群体,他们是一种宋代的赏金猎人,自备武器与战马,依靠缉捕盗贼获得悬赏而盈利,偏偏武器禁令对他们无效,而这些人成日与最凶恶的、官府难以缉捕的罪犯搏杀,最喜欢使用体积小威力大的武器,所以大将们拥有几件火器,搁现在这个时代,一点不令人惊讶。

“早说嘛,把我的火枪也拿出来,爷决定了:从今日起,爷就背着火枪旅游”,既然衙役王小川对时穿偶尔展示的火枪并不惊讶,这说明时穿的火枪即使现在拿出来,世人也只会以为他使用了什么祖传秘法,从而加大了火枪威力……

大宋朝没有工业化、标准化生产,单个巧手匠人偶然制作一件跨越时代的精品,却没有量产的能力,这种独一无二的“祖传”精品改变不了历史,朝廷甚至不会拿出来当作精品进行售卖,只会沉淀在仓库里发霉生锈,这也许就是海公子当初大批量制造火枪的初衷。

没人会在大宋朝看见一件火器而大惊小怪——除了西方人,幸好,在场的没有西方人。

几名举子远远望见驴车上时穿不光是叫嚣,他随即行动了——马车上那只最大号的旅行箱中,枪形武器装得满满的,时穿只是随手从表面取出了一杆枪,接着号令封存……举人们彼此望了望,神sè中充满欣慰——我们安全了。

驴车继续向前急赶,天空中乌云越来越低,见到天气剧变,坐在驴车上的刘半城与海州第一茶商黄氏后裔都不吝啬,在他们大声悬赏之下,车夫也不再怜惜驴子,一路狂飙的驴车不停地赶过前方的举子队伍,也将刚才遇险的那伙举子远远抛在身后。

辰时,雪飘飘荡荡的下了起来,赶车的车夫眺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低声嘟囔:“天灾**啊……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时穿纯粹是闲着无聊,上前跟车夫搭讪:“老丈,今年的收成不好吗……也是,夏收刚过,教匪来捣乱,这下子,地里少种了一季稻米,等于收入减少一半。”

老车夫一指身后那辆车:“那是我家二女婿,今天教匪之乱,我家倒没什么,只是二女婿家可惨了,伤了家中的老的不说,今年村上分配了青苗款不巧被摊派到我二女婿头这个不争气的,领了青苗款出城的时候,竟然被女伎拉去酒坊饮酒,一顿饭吃去了大半青苗款。

原本这笔青苗款也不算什么,女婿家底殷实,只要第二季稻子种上,便能还上青苗钱,但今年先是教匪叛乱,导致大伙儿都误了农时,早先地种的东西,都被兵乱践踏毁坏……好不容易补种的东西,这又遭到大雪,你瞧瞧,这一年可不是天灾**不断?”

时穿很纳闷:“海州靠近北方,十月多份,原该有一场降雨或者降雪,难道这场雪下的不应该吗?”

第215章 不寂寞的旅途

第215章不寂寞的旅途

刘半城极力想缓和与时穿的关系,坐在驴车上点拨说:“海州城十月份就下雪,当然是很罕见的,我记得五年前东京汴梁城整个冬天不曾下过一场雪,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冬季啊?”

时穿皱起眉头:“错了,那应该是一个苦难的冬季吧——降雨降雪,本来是天地调节气候水分的一种方法,整个冬天没雪,第二年必定大旱。”

刘半城思索了一下,回答:“果然有道理,似乎第二年确实大旱了。”

黄煜表现自己解元公的风度,他如数家珍的盘点:“该降的雨水没有降下来,果然是一种天时变化。我记得第二年天下大旱,河北一带流民超过两百万,还有陕西粮长造反,真定府厢军口粮不足闹起了哗变……,那一年确实动荡不安啊。”

时穿转向了罗望京:“我刚才好想听你说过‘丰亨豫大’——你知道‘盛世魔咒’吗?”

罗望京皱了皱眉:“未曾予闻。”

时穿嘴角微撇,嘲讽说:“据说,自秦汉以来,但凡是有皇帝自称‘盛世’,其后必然是大战乱大动荡大灾难大灭绝,甚至是亡国灭种式的‘改朝换代’——汉代的‘文景之治’之后是这样,唐玄宗的‘开元盛世’之后,也是这样,哪怕往前倒溯,往后记录……如今,这魔咒会不会轮到我们呢?这个丰亨豫大的盛世啊,会不会是一种诅咒呢?”

说完,时穿不等马车上口瞪目呆的举子反应过来,催马赶到了队伍前方。

马车上的举人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坐在寒风里回味着时穿的话语,只觉得这种预言式的话,让人越来越冷……可是,他们无法评说,哪怕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雪越来越大,那些被擦肩而过的举人队伍,见到原本垫尾的时穿领着人快速的往前赶,意志开始动摇起来——举人嘛,讲究“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安步当车稳如泰山闲庭信步悠然自得,那才是“举人风范”。但他们刚才已经听到了队伍尾部响起了爆炸声,此刻看到时穿埋头赶路……还有体力的举人也不管风度了,马上加快了步伐,竭力追赶时穿的驴车,而没有体力的举子则干脆放弃赶路,开始在路边寻找旅舍,准备早早安歇。

马车上的举人虽然有“一品帽”遮挡风雨,可是久坐不动,只觉得寒风渐渐的钻入骨头中,好在时穿这里备下了酒——他自家酿的酒,酒精度类似威士忌。几杯下肚,举人们浑身热乎乎的,但等他们赶到了住宿地,大多数举人已经喝得晕乎乎,需要人搀扶才能走下驴车。

提前赶来的家丁订好了十二间房,十名举人奢华的享受一人一间房的待遇,时穿领着童仆独居一间,其余人挤吧挤吧也住上了房子,在这种风雨交加的旅途,能住上房子已经不错了,等洗浴过后,时穿领着仆人赶过去,准备补充一些食物以及炭火。

近千人的举人队伍虽然走的稀稀落落,但这三年一度的科考盛举还是引来了很多商贩聚集到路边,时穿想要补充麦饼,一打听,光卖饼子的有蒸饼、油饼、糖饼、装合、引盘之类。

黄煜洗漱完毕,走下卧房的时候,时穿正在跟一个卖饼的闲扯,卖饼的殷勤的说:“俺家胡饼有门油、菊花、宽焦、侧厚、油过、髓饼、新样满麻……官人,你打算每样来几个?”

时穿摸摸后脑勺:“门油——神马意思?”

“门油,就是和面的时候加上香油葱花……官人,你尝尝,俺家的门油香喷喷的,咸淡适宜,三文钱一个,一点不贵。就你这块头,来十个,怎么样?”

卖胡饼的老汉语气调侃,大约是看出了时穿对世事的陌生,故意逗时穿玩,时穿一点不生气,继续好奇地问:“菊花是什么,我们那疙瘩,菊花可不是个好词。”

“就是刻花饼,俺家的菊花饼最讲究,里面掺了今年秋天采集的菊瓣,再加一点枣泥,清香甜软,饼上刻制了如栩如生的菊花,官人来十个?”

“饼子就是饼子,弄再多的花样,也不过是有花样的饼子而已……宽焦饼是什么东西?”

“油煎的,用油煎的饼子焦脆可口……算了,小老儿今日当一回教授,给你一一说一说:侧厚指的是这饼子檐特别厚。烤饼嘛,有人喜欢啃饼子边,图的是一个松软,有人却喜欢干脆,这侧厚,就是把饼子边弄成厚厚的一圈,又大又有啃头,饼子心却小得不起眼……”

“我明白,这不就是馕吗,边上很厚,中心很薄,整个馕饼像一个盘子,如果在饼中心堆一些调料配菜,那不就是披萨……似乎这年头还没有馕,也没有披萨,原来这‘侧厚’就是馕与披萨的祖宗。”

卖饼老汉翻了个白眼,他没听懂时穿的话,只顾继续夸耀自家的饼子:“这‘油过’就是油炸的,客官,‘油过’绝不是油煎,油煎只炸一面,‘油过’是整体放到油锅里,所以又称‘油香’;髓饼嘛,顾名思意,就是馅饼,其中有馅料;‘新样满麻’是指芝麻饼,做成新样……”

黄煜接着补充:“应该还有秤锤蒸饼、睡蒸饼、千层、jī头篮儿、鹅弹、月饼餣子、炙焦、肉油饼、烧饼、火bāng、小蜜食、金花饼、市罗、蜜剂、饼餤、春饼、胡饼、韭饼、rǔ饼、菜饼、芙蓉饼、荷叶饼、辣菜饼、焦蒸饼、羊脂韭饼、七sè烧饼、猪胰胡饼、宽焦薄脆、白肉胡饼……”

黄煜说着说着,流着口水仰天长叹:“可惜,这荒郊野岭,大约弄不出那么多的花样——大郎,随便找一些吃食凑活吧。”

黄煜说完,一旁窥伺许久的一名单身女xìng走上前来,轻轻做了一个福礼:“听人说这位就是咱海州的解元公,奴家正打算前往京城,沿途卖个唱赚点路费花用,解元公,要不要听一段《陈巡检梅岭失妻记》。”

时穿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单身,女子,身上不带一个钱,一路卖唱前往京城……不是说宋代治安不好吗?怎么一个单身女人就能完成许多现代女xìng都不敢想象的长途旅行,还身上不带一个钱?

弱宋啊,传说中的治安魂乱,怎么也有这种奇怪的现象?解元上京赶考都要护送的,难道,宋代的盗匪都是有底线的,一般不打劫女人?

此时,刘半城恰好走下车来,他欣然的chā嘴:“嘌唱吗?我正想找几个人热闹热闹,那就随便唱一段吧。”

嗷嗷嗷……时穿拍手在一旁煽风点火:“小娘子这可是找对人了,这二位,一个是解元公,出身海州最大的茶商黄氏;另一位在沭阳,绰号‘刘半城’——刘半城啊,半个城是他家的,听说过吗?”

那女子用袖子掩着嘴,神情娇媚的笑着:“小女子既然要单身旅行,怎么不打听旅途上的行客——我不仅知道解元公与刘公子才华横溢,还认的你这位海州承信郎。”

相比黄煜,刘半城城府浅了一点,那女子眼波一转,刘半城已经酥了半边,他坐下来,大大咧咧的一挥手:“别从开头唱了,从红莲寺开始唱起,就陈巡检与红莲寺和尚打斗的那一场,热闹。”

所谓嘌唱,就是女说书人,男xìng说书人,若是再会一点百戏(杂技,此处指口技),则称之为撮弄。

在宋代这个商业社会里,长途旅行不是一件便宜的事情,因为宋代马匹少,大多数人只能靠双脚一步步丈量旅程,这种一日复一日的跋涉,让人精神很郁闷,于是,路边旅舍中就诞生了这样一群男女说书人。

旅客们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吃完晚饭无处打发临睡前的寂寞时光,全靠说书人舒缓他们的精神压力。而路边酒肆茶寮中的说书人,既有常驻的,也有以说书人为职业,一边说书一边旅行,依靠说书的收入来支付旅费——譬如眼前这位说书女子。

那女子寻了个位置,从行囊中拿出琵琶来,轻拢慢捻开始说唱。

据说《陈巡检梅岭失妻记》的故事出自唐传奇《补江总白猿传》,其中陈巡检的原型就是唐代的欧阳纥。野史记载,欧阳纥之子欧阳询貌似猢狲,在与长孙无忌互相嘲笑中,长孙无忌于是杜撰出这一则欧阳询之母猿精,才生下如此丑陋的欧阳纥的故事来报复。

没料到,这则《补江总白猿传》竟成了中国第一传奇,不仅从中演化出《陈巡检梅岭失妻记》这出戏,还演化出《红莲寺》、《宝莲灯》等多种题材……

举人老爷们坐下来欣赏弹唱,时穿等人闲不下来,他带着仆人忙前忙后的准备着举人老爷的饭食,因为嫌卖饼老汉过于聒噪,时穿摆手打断对方的唠叨,说:“每样来十个饼子,你退下吧。”

卖饼老汉起初不甘心,稍过一会,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时穿说:“每样十个?你一个人?官人,你虽然个子大,但我家的饼分量足,每样十个,你撑得下吗?”

时穿一瞪眼:“谁说我买了饼子要吃的,我放那看,不行吗?”

卖饼老汉畏缩了,他嘟囔着:“俺家的饼又不是图画,有什么好看的……”

黄煜在弹唱的间歇冲老汉摆手:“每样留二十个吧,我们大约有二十多个人,但今晚不能光吃饼,还有别的吃食,不是吗?”

解元公发话了,卖饼老汉哑然地奉上饼子,从黄煜的仆人手里领了钱,提着篮子又去其他地方兜售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16章 炒作的功力

第216章炒作的功力

不久,整个饭馆里只剩下十二名举人,先来的看看天色还早,便在店伙计的“催促”下继续赶路了,后来的则被时穿派仆人挡在门外。

于是,两个解的举人老爷完全霸占了路边旅馆,伙计们只得全力照顾这伙人了……

这也是科考时常见的现象,举人老爷身份不同,虽然不曾横蛮霸道,但一般人也跟他们搭不上话,适应不了他们每句用典的说话方式,于是,干脆用脚投票……

这间路边旅舍并不大,只拥有十五间房子而已,黄煜这一解举人是付保镖费用的。

除了黄煜这一解,时穿没有照顾其他举人的义务,所以他定下了本队的房间后,压根没管刘半城他们那支队伍如何住宿,但总算他还厚道,给刘半城留下了两个房间。

后者则当仁不让,拉上自己最要好的同伴挤进这间旅馆中。毕竟,靠着时承信近也能安全点。至于其余人……让他们睡饭厅,也是常有之理。

因为房间不够,大家自然要把房厅内的聚会拖得久一点,以此显示同甘共苦。那位嘌唱娘子在这间旅店早已定好的房间,现在房费就指望这群橘子了,当然更期望举人们点唱更多,她盈盈笑着,唱完刘旭点唱的红莲寺,刘半城随手抛过一串钱,大约一百文左右,而后招呼:“娘子渴了吧,饮几杯热茶再继续唱。”

娘子鞠躬:“还等其余举人老爷点唱过后,奴家方能歇息。”

这话的意思是说:一百文钱的打赏,还不足以让嘌唱女娘满意,她还想挣得更多一点,毕竟三年一次冤大头团队,错过了,至少要后悔三年。

其实一百文的打赏不算吝啬了,刘半城给的是铜钱,这年头铜钱的购买力很强大,想当初时穿刚到海州城的时候,接受的抚恤也就是每天十文钱,一升米。

但这是在旅行中,旅舍一间房子的住宿费约三百文,加上食物的费用,每天的开销至少五百文以在这时代宋人留下的笔记当中,很多宋人一旦旅行,都要卖房子卖地,才能完成自己长途旅行,而这也正是那群被拐女孩久久没有亲属过来认领的原因。

黄娥舅舅林翔也算是一个举人了,那么殷实的家底,还有朝廷的免税待遇,但连续几次科考,都把家底折腾的一干二净,由此可想而知,这年头长途旅行开销多么大。

也正因为如此,即使以刘半城的慷慨与豪富,一次打赏的钱也不过一百文而已——这才旅行第一天,前面还有两个月的路好走,如果每天来一次一百文的打赏,照这样继续走下去,刘半城要拿铜板铺成一条路,才能走到京师汴梁。

刘旭打赏的时候,黄煜正在摆弄手上的一件东西,他先是用牙啃了半天,因为啃不动,便伸手向时穿借刀:“长卿,中午饭时候,你削肉用的那个刀借我用一下……娘子,你继续往下唱,下一段我点了,随便什么曲子,只要动听就成。”

时穿探过头去,感觉黄煜手中摆弄的这东西很眼熟,他试探的问:“人参?”

宋代人们就开始认识到人参的作用了?不会吧?

刘半城瞥了一眼黄煜手中的物体,淡然地说:“原来是黄精——三国时魏人吴普著《吴普本草》有记载,说这东西能提升精力,那书上面说,这东西俗称‘土精、地精、神草、黄精、人衔、鬼盖,血参、以及金井欲阑’。”

黄煜望了一眼刘半城,补充说:“亚之,也可以叫人参吧——这是辽国称法。《契丹国志》曾记载‘次东南至五节度,shu女真诸部共一万余户。所产人参、白附子、天南星、茯苓、松子、猪苓、白布等物,并系契丹枢密院所营,差契丹或渤海人充节度管押。其地南北七百余里,东西四百余里。西北至东京五百里。’

这契丹是唐代对辽国的称呼,它们建国称‘辽’后,他们的‘东京’也称辽阳……”

时穿接过人参,摸出自己的刀,一边削片,一边称赞:“这支人参好féi大啊。”

黄煜神色矜持:“那当然,我这次前往京城赶考,家父特地替我找了支百年人参,刚才一路走来,感觉有点疲乏,这不,含上一片以振奋精神……”

歌声重新响起,婉转的歌声中,时穿一脸的不屑:“切,人参哪有一百年的?这人参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它不是‘木’本啊。

知道什么是草本植物?‘一岁一枯荣’称之为草本,即使是多年生草本,能连续长七年,最多十一年,那已经很罕见了,再长点的生长周期,它就不应该称之为‘草本’,而是木本了。所以,它终究是草,草,知道吗?

草木植物生长的年限越长,其枝干的木质化程度就会越来越严重——真要有百年的人参,那也完全木质化了,其营养成分跟桌子腿没啥区别。

这支萝卜长这么大,不过是因为生长环境适宜,营养充分而已,我曾见过农民花九个月的工夫,培育出比这根萝卜还粗壮的家伙,那玩意如果你们见了,是不是该夸它为‘三百年人参’、或者‘千年人参’——顺便问一句,这根萝卜有出生证吗?你怎么判断它有三百年的年龄,是根据大体型,还是有什么另外的判断依据?”

黄煜急了:“你个傻子,怎么能口口声声说这是萝卜呢?这是地精、黄精,当然,它也叫人参。”

时穿一脸鄙视:“我跟你们说你们也听不懂,这东西在植物分类学上属于‘五加皮科’的,它就是‘五加皮’的一种而已,五加皮科有上千种物种,它们通通可以称之为‘五加皮’,而萝卜跟这玩意是亲戚与兄弟。世人常说‘萝卜人参’,就是说萝卜当中也含有少量人参苷,能具备某些替代作用。

嘿嘿,至于把人参说得那么神秘,只不过是女真人的炒作手段而已——炒作,你们知道吗?”

时穿说的话大家基本没听懂,黄煜只听懂一句,他沉思着说:“不错,炒作,有这个味道。女真人对我们几乎没有货物贩售上面的优势,咱们的瓷器、茶叶在女真那里可以卖大价钱,而女真却没有几样拿的出手的东西换取我们的货物,长此以往的话,女真人单方面购买我们的货物,他们哪来的钱买货?

如今,女真人能拿出手的货物,人参算一样,毛皮也算,除此之外,唯有战马。而一支人参的价值抵好几匹战马,如此你来我往,那就是宗‘买卖’了,有买有卖才成生意啊……不过,照你这么说,纯粹出于女真人的炒作的话,难道这块地精、咳咳,叫它黄精或者人参吧,就真的一点用处没有?”

时穿一脸嘲讽:“有用,这玩意确实有用,但没有吹得那么玄虚,比如传言都说人参能吊命,但真正面临垂危的时候,医生宁愿用肾上腺素,即使没有肾上腺素的日子宁肯用葡糖糖液,也绝不会用人参……什么,听不懂。

好吧,这东西不过是物以稀为贵而已,或许有一天,这玩意让农民大面积种起来,仿佛现如今种大白菜一样,那它大约比白菜贵不了多少了。当然,炒作的人也会想到另外的办法,比如依据‘墙外开花墙内香’的道理,也许他们会说外国大规模栽培的人参更给力……哈哈,反正都是炒作稀有嘛。嘻嘻,百年人参,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笑话,真逗。”

嘌唱的娘子一声高亢的尾音,很有点现代女高音的味道,歌声渺渺中,黄煜充满遗憾的看着那节人参……说实话,少年意气的他本来是想跟刘半城别别苗头,所以才特地拿出这节“地精”、或者称之为“黄精、人参”的萝卜状东西炫耀一下,这东西本来是他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参加省试之前才开始享用的,没想到这一会工夫,却被时穿摧残的信心全无。

人参这东西,其药效一半靠人参苷,一半靠自我信仰的催眠力,没有极端的崇拜了,嘴里再含上人参片……黄煜这会儿觉得,确实跟萝卜干差不多。

嘌唱的女旅客冲黄煜鞠躬,黄煜嘴里含着人参片满嘴苦,他苦涩地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这块碎银体积差不多半两,黄煜看也不看抛给嘌唱娘子,嘴里含含糊糊的答应着,旁边的时穿也扔下一块碎银……刘半城脸绿了。

斗富,被黄煜比过去还则罢了,毕竟对方是解元公,家中是海州第一茶商,每年交易的茶叶在几百万贯上下,这点钱对于黄煜来说如同眼屎,但现在,连一个护送的保镖给出的赏金都要过他刘半城,怎不令人郁闷。

嘌唱的女旅客却不觉得周围气氛有点不对劲,她盈盈的冲时穿鞠躬,而后抱着琵琶后退半步,请同桌的其余举人公继续点唱。

时穿与黄煜赠送的赏金已经足够她一天的费用,接下来的演唱挣多挣少对她来说无所谓。但有黄煜与时穿珠欲在前,连刘半城都吃了哑巴亏,其他的举人公左看右看,不敢响应。

稍后,客栈老板端来了饭菜,娘子反复催请,桌上没有人继续点唱,眼看客栈中气氛有点尴尬,最后还是罗望京打破沉默,他袖出二十文钱,神色坦然的说:“娘子,只有二十文钱,点唱下一段,可否?”

娘子并不回答,她盈盈的拜下,而后一边拨弄琴弦,一边直起身来曼声清唱,这种一边起身一边反弹琵琶的技巧让众人眼前一亮,刘半城可算逮到机会了,他大声喝好,随即又丢下一串百文铜钱:“赏”

陡然间,光影晃动,那串铜钱并没有落地,它落在时穿手里,众人都没有觉时穿如何移动身影,那串钱仿佛投入早就在哪儿的时穿怀中……刘半城见此情况,惊得站了起来,满头的冷汗,慌的拱手:“学生……”

时穿很平静的翻手把那串铜钱放在桌上:“看来亚之兄是喝多了。”

第217章 少儿不宜的夜晚

第217章少儿不宜的夜晚

时穿身后,罗望京感jī的点点头。

刘旭、刘亚之冷汗还在不停的冒,他顺坡下驴:“恶了,学生确实有点熏熏然。”

时穿一笑,准身回到自己的桌上,开始享用晚餐,桌子对面,罗望京在另一张桌子上拱手表示感谢。

罗望京只掏出了二十文赏金,刘亚之追加赏钱的举动很不礼貌,而且他还把钱往地下抛——这实际上等于嘲笑罗望京的贫寒,而时穿抢先拦截了这笔赏金,替罗望京挽回了面子,却让刘半城非常难堪。

不管怎么说,时穿是朝廷总九品的官员,刘半城以一名新科举人的身份,打赏一名朝廷从九品的官员,还只掏了一百文,如果时穿认真追究起来,那刘半城就是“侮辱官体”,是天下官员的公敌,今后他别想做官了。

现在,时穿轻轻放过此事,那串钱依旧搁在桌子上,不曾赏赐出去那就没有事。但对于刘半城来说,那串钱仿佛烧红的洛铁,令他坐立不安,他只顾伸手摸汗,却忘了回想一下时穿是怎么出现在那个位置上的。

刘亚之没有多想,旁边的其他举人,以及那位嘌唱的女旅客不禁暗暗震惊,这人的身手好快啊?仿佛鬼魅一样便突然出现在那里。

一串钱落地的时间有多长。此人竟然能拦在钱落地之前,这该是什么样的速度?

体味过来的举人们不免短暂失声,而刘亚之还在为自己的冒失而懊悔,黄煜在惋惜自己千余贯买来的人参……于是,这顿饭吃的格外沉闷,整个店中只有嘌唱女子清冷的歌声。

晚饭结束了,举人所带的六名仆人坚持要跟他们的雇主同屋睡,哪怕打地铺也在所不惜,如此一来,时穿的仆人倒是获得了单独一间房,众人彼此在饭厅里道别之后,起步迈向各自的房间——正在此时,屋舍外猛然又响起了几声爆炸。

黄煜的脚步稍作停顿,时穿的脚下不停,刘亚之跟在后面,见到黄煜重新镇定自若的举步,他也神态悠然的向自己卧室走去,并趁机与时穿搭讪:“看来海州很富裕啊,雇用的大将竟然拥有如此众多的火器。”

黄煜正在走进自己的卧室,他闲闲的补充一句:“哪里有那么多,临出发前祭祀五通神的时候,大家都在场,没见到什么人的行李特别巨大。想必那些大将们也就随身携带两三个霹雳火球而已。前路漫漫,这第一天他们就用光了所有的火器,剩下的路该怎么走。”

时穿脚下不停,用预言式的口气叙说:“哈哈,用光了又能怎样?这些人手中的火器,也就相当于一个大号的爆竹而已,细究起来只有恐吓的作用,对付这样两三名窥伺的闲人不多不少,恰恰合适。”

刘半城脚下踉跄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望着时穿:“我也读过《武经总要》,也曾想着收集硝石、硫磺、砒霜、木炭、朱砂、巴豆……,而后自己制作一些火器,但听一个制作爆竹的人说,这东西制备过程很危险,弄不好就要伤人,承信郎你……”

刘亚之本来想问一问:如今的火药配方已经很厉害,烟熏火燎的,简直是无上大杀器。其中多种配料还是剧毒物,他过去曾有心试验却没敢动手,但现在听时穿口气,这种火药配方竟然还不算完善,只能起到吓唬人的作用,难道时穿还知道更厉害的火药配方?

可惜,时穿似乎没兴趣听刘亚之讲话,刘亚之刚招呼一声,准备与时穿交谈一番,但时穿已经领着他的黑人女仆钻进自己的房间——这年代,带着女仆进卧室,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有猜吗?接下来时穿肯定处于不方便打搅阶段了,少儿禁止啊。

刘亚之愣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手,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到举人们正忙着收拾寝具,没人注意到他的尴尬,刘亚之连忙钻进自己的卧室,不再出头。

接下来的夜晚很平静,也许真像时穿所说,这年头的霹雳火球确实有吓阻匪徒的高效,不知什么人的窥探引起了大将们的反应,在两三个霹雳火球扔出去后,这一夜显得特别平静。

第二天,风雪停了,但天sèyīn沉道路泥泞,许多举人正在犹豫走还是不走,黄煜起床后看到外面的状况,也有点犹豫,他四处寻了一下,找不到时穿的身影,倒是找着了站在旅舍门口歪着头看路面大雪的同伴,便上去与同伴商量:“反正还有两个月时间,其实我们只要赶到下邳,一旦坐上船之后,剩下的旅程就简单了。如今这天气,早一日晚一日赶到下邳,似乎差别不大,不如……”

正说着,时穿已经领着仆人从外面赶过来,他冲黄煜拱手招呼:“我已经雇好了两辆驴车,解元公可以继续乘坐驴车前进,啊,我还准备了鹤氅替诸位遮风,解元公,现在动身吗?”

刘半城也在屋内与同伴商量着,听到时穿的安排,他眼角瞥见昨晚嘌唱的小娘子也在下楼,嘴里马上说:“我有一辆驴车,时承信也有一辆,加上临时雇来的两辆驴车,我们手头有四辆,小娘子可愿意同行?……没说的,叨扰诸位了,等诸位抵达沭阳,由我好好招待。”

想必昨天那命令式口wěn遭到时穿抵制后,刘半城今天明白了,他改换了态度,说话语气缓和了许多……但依然让人听了不舒服。

黄煜皱了皱眉头,提醒说:“长卿兄,我们十个人坐两辆驴车是不是挤了点?”

你丫的,我们的两辆驴车是我们雇的,你不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就作出安排,你谁呀?

刘半城愣了一下,马上回味过来,拱手说:“解元公,唐突了,我以为今天我们还搭伴同行呢。”

刘亚之说的很直接,黄煜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文化人嘛,都讲究做事留余地,刘亚之要求同行,总不能干脆拒绝吧。

“亚之兄赶紧四处搜寻一下,或许还能雇到驴车,我们的驴车脚程快,如今这风雪天,一辆车子驮不动许多人,长卿兄的两辆驴车带我们这一解十人走已是勉强,至于剩下的那两驴车——那是长卿兄装载旅行用品的,恐怕坐不下人。”

刘亚之急得满头汗,连声催促仆人出去寻找车马……还算是运气,他们侥幸雇到了两辆驴车。

这一耽搁,解差已经在前方催促几遍了,但将近有一半的人决定停下来,等待风雪平息,其余的人勉强上路了。

嘌唱的女子还是被邀请,坐上时穿拉行李的驴车。天很冷,中午时分,飘飘荡荡的又下起了雪,勉强吃过一顿午饭的时候,队伍继续前进了,此时,那女子身上的蓑衣已经湿透,正蜷缩的马车上瑟瑟发抖。

马车旁边,时穿已经无法骑马了,他跳下马来,牵着马走得浑身是汗,经过自己马车的时候,见到那女子的情景,他冲自家的仆人扬扬下巴:“送她一件御寒的衣物。”

时穿这话是印度语说的,嘌唱的女子不懂,但管家的动作让她明白了,只见管家反身在驴车上的箱包中翻弄了一下,翻出一件黑sè皮革的大氅,递给这女子,时穿在旁边轻声说:“披上吧。”

天气太冷,由不得客气,那女子赶紧接过大氅披上,伸手抚摸这件皮氅,只觉得皮面油光发亮,仿佛丝绸般柔软,雪花落在上面,不一会化成水,水珠在皮面毫不停留,像一颗颗晶莹的露珠一样从皮面上滑落下去,那女子心中一惊,知道这件衣服很珍贵,赶紧小心的裹上衣物,身子挪动一下,唯恐压皱了这件衣物。

这衣物很大,带一个风帽,还带一副柔软的衬里,衬里像云朵一样松软,围在身上,渐渐的,心都暖了。

一旁的黄煜等十名举子也披着同样的鹤氅,黄煜抖动下身子,抖落一身水,懊恼的抱怨说:“长卿兄,我记得你我两家共同开绣房的,这件鹤氅可是好东西,怎么没见你送到我家店铺寄售,你这样可不厚道,你我有协议的。”

时穿咧了咧嘴,目光瞥向跟随的刘旭所在队伍,这伙人不曾享受黄煜的待遇,他们正披着厚重的蓑衣,手里举着沉重的木伞,在风雪中畏缩在一起,手脚几乎伸不出来。

前方又响起一声霹雳火球的爆炸声,说明时穿等人并不是先行者。爆炸声停歇,时穿回答:“试制品,这些都是试制品,我以为你家店铺不稀罕呢。”

“稀罕,怎么不稀罕,这东西轻薄柔软,又不透水,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物品,长卿兄,你藏着掖着可不行,这皮面是什么材质的,怪奇特的。”

时穿咧嘴笑了:“这是鲲皮,是鲲鱼尾巴部位最轻薄的皮料制成,又专门经过浸蜡工艺,让它不沾水。至于衬里,那是用上好的白鸭短绒填充,一头白鸭身上只采集了一握短绒,三十余只白鸭,才能制备出一件鹤氅的内衬,黄公子估个价,这件衣物该卖多少钱?”

旁边的刘半城张大了嘴,雪花灌进嘴里都不觉得:“鲲皮,还是鲲皮当中最轻软的部分……一匹织金锦大约三百贯吧,这鲲皮总比织金锦要贵点吧,三十只白鸭又要多少钱,加上其中的巧思……乖乖,娘也,这件衣服怕要千贯上下吧,海州城有几个能穿的起?”

黄煜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鲲皮?我隐约听说施衙内正在组织捕鲲,这鲲皮来自施衙内吧?哦,我走的时候,听说衙内家中正在替他商量娶亲……?”

古时候不能随意谈论女子的婚姻状况,尤其是在亲事不谐的情况下,时穿低下头,隐晦的提醒:“议亲的另一方姓赵,据说是一名宗室女……”

第218章 骚扰不断

第218章sāo扰不断

黄煜低下头来,许久才吐出一句:“做官不自由,自由不做官。”

话音刚落,前方又响起了一声爆炸声,这声爆炸格外响亮,响声已经超出了《武经总要》上的“火药”配方,有点接近“炸药”爆炸的声音了,时穿心中一动,情不自禁伸出脖子眺望前方。

刘半城也听到了这声响,也许是有意缓和气氛,他讨好的解释:“这几位恐怕是密州来的,海州张大尹手脚快,大多数大将已经被指派出去,负责清剿四乡的yin寺与教匪,连我都没能雇上几个大将,听说有些下手快的,特特从密州雇用了大将。”

刘半城是在讨好时穿,但他说话说了半截,让时穿很迷惑。

旁边的罗望京当时在桃花观,知道时穿是彻底遗忘了过去的事情,他赶紧补充:“我皇宋的硫磺都是从倭国采购过来的,密州市舶司主要与日本、高丽通商,所以密州人能很方便的弄到硫磺,这也导致密州出来的大将,手上火器格外多。

瞧瞧他们,不管怎么说,一颗霹雳火球造价也有五两银,就这样泼水般毫不吝惜的扔出去,他们倒是舍得,真正糟蹋东西啊。”

罗望京说的痛心疾首,时穿想了想,突然乐了:“眼前的情景,倒让我想起草原上迁徙的羊群,周围总是游荡着几头饿狼,时刻等待落单的绵羊——瞧瞧,我们周围的恶狼不少啊。”

黄煜点头附和:“论到治理地方的能力,沭阳县显然比海州县差了很多,你瞧,一路走来总有歹人四处游荡,烦不胜烦啊。”

刘旭在一旁解释:“沭阳县毕竟是个县治,能跟海州比吗?海州是府城,全州的大将都汇集在那里,大尹一声令下,当然四境平安。而我们沭阳是中等县,厢军一百五,衙役十五人,守城都不足,哪里顾得上出城剿灭盗匪?”

罗望京生恐两人争执起来,赶紧打岔:“咦,怎么别人被sāo扰不断,我们周围却没有窥伺者?”

黄煜与刘旭自然顺着罗望京的话题,一起恭维说:“这当然是承信郎的威名所致,群邪睥睨。”

正说着,时穿从背上取下火枪,扳发开火的燧轮,笑着说:“四处的热闹的让我手痒,我也给大将们放一铳,助助威。”

随即,时穿单手举枪,枪口冲着侧方扣动了扳机,燧轮令人牙酸的快速旋转着,冒出一连串火星,紧接着,只听一声轰鸣,这声轰鸣远比爆竹响亮——它是真正的爆炸声。

这一声轰隆响过之后,刺鼻的硝烟从枪口弥漫开来,时穿随手把放过的枪递给黑人仆fù,那黑人仆fù手里早擎着另一杆装填好的火枪,这杆枪填充好了火药却没填炮子,时穿拿到枪后,那位黑人仆fù则动作熟练的开始往旧枪里装填新弹药。

轰隆一声,枪声再度响起。

队伍并没有停顿,反而行进的快,不一会,硝烟抛到了后面,拉车的驴子曾被两声巨响惊扰,但它们跳腾几下,立刻变惊恐为奔跑,等驴子跑脱了力,脚步重新慢下来,道路旁出现另一队举子,这队举子由两名陌生大将护送着,看到时穿赶来,俩位大将的目光立刻落在时穿手中的火铳上,他们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枪,一边拱手招呼:“恶了,不知刚才那两声铳响,可是这位官人释放。”

时穿脸上笑迷迷:“正是。”

两大将唱了两个大féi喏,叉手不离方寸的自我介绍:“在下兄弟两个,名唤作凌鹏、凌飞,乃密州世代火药世家,对制作火药颇有心得,刚才官人释放的火器响声不同寻常,不知这火药配方……”

时穿一脸jiān计得售的笑容,矜持的点点头:“随我来。”

凌鹏却不动身,原地止步,并拱手说:“此前不远有一个山梁,上有一二十人窥伺,我兄弟两人不敢独行,官人,不知你手下有多少人?”

凌飞chā嘴:“要不然,我们再等等,等再到几波人,人手充足了,然后结伙冲过去。”

时穿大笑:“此处又不是景阳冈,何必结伙过山梁——跟我来。”

稍后,六名家丁——不,加上刘半城那一解的三名家丁,总共九位家仆已经围拢在举人周围做保护姿态,驴夫与黑人小童赶着驴车屏蔽在外围,时穿则举着一杆火枪走出队列,另一位擎着火枪的黑人仆fù趴到了驴车上,借助驴车掩护,枪口冲外面瞄准着。

时穿大大咧咧的缓步走上山岗,凌鹏、凌飞稍稍犹豫了下,各自从怀中摸出两颗陶弹,举着火把冲到时穿身后。

山岗上有人探头探脑,时穿毫不犹豫的举枪轰去。

轰隆

一声枪响过后,那人影倒飞而去。

等时穿冲上坡顶,雪地上只留下一连串脚印,远处几个黑影还在向外逃窜,雪地上留下一具尸体,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

凌鹏凌飞探头望了望,一声可惜:“可惜了,脑袋都轰烂了,辨别不出模样,即便拿到官府也领不出赏金来。”

时穿收起枪,冲着枪口,慢悠悠的说:“硫磺、硝、木炭,只这三样就够了。”

凌鹏凌飞一惊,回身望望——此时,这三人已经翻过了坡顶,正处身于山坡另一面,而那些被他们保护的举人们,则留在山坡背面。

犹豫了下,凌鹏拱手:“原来官人也发现了这个奥秘,不过,这三者比例……似乎不同的火器,各自所需份量各不相同,比如神火飞鸦,需要的硫磺份量就要多一点。”

时穿一声叹息:咱中国古代不缺乏科技人才,四大发明有三样位于宋代。宋代火药人才应该很多,但遗憾的是,古人大都对自己的技艺极端保密,什么“传子不传婿”的,结果,频繁的动乱导致很多科技成果失传,使得我们的文明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从零开始。

“神火飞鸦,稳定xìng似乎很不好掌握,你们找到办法解决了吗?”

凌鹏与凌飞对望一样,再度唱了歌大féi喏:“请官人指点”

“平衡,这需要一点点关于重心的知识,以及一点点的材料学知识。”

凌鹏凌飞试探的问:“官人是海州人吧,恳请示下名姓,此次旅行之后,我兄弟两人当登门求教。”

“在下,海州时穿时长卿,现任承信郎,海州崔庄五乡团练总教头,你们可以去崔庄找我。”

说完,时穿吹了个口哨,坡那边等待的举子听到信号,开始重新赶路,凌鹏、凌飞态度恭敬,一路上步步尾随……

……

四日后,这一行人抵达沭阳。依旧在离城十里地的接官亭,沭阳厢军一百五十人出来迎接,将这群先到的举人迎进官舍,沭阳县令听说解元公在场,殷切的打算召见解元公……读书人对这种事是很热衷的,因为按照宋代惯例,现任官员接见举人们,事后要奉送一份程仪,这叫“养读书种子”。许多应考考生,也就是这样一路拜访官员以减轻旅费负担的。黄煜家中虽然富裕,但得到一份“养读书种子”的钱,那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怎能随意放弃。

在官方旅舍中,用热水沐浴完毕后,黄煜披上了价值千贯的鹤氅,过去邀请同伴,顺便也邀请时穿:“长卿兄,一起去拜访一下知县如何?”

时穿正在与凌鹏、凌飞切切sī语,听到这邀请,想了想,回答:“我还是不去了,我送你们到官衙门口,你们自己进去,我顺便陪两位凌兄到街上采购一些火药配料,他们二人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火器储备了。”

黄煜也不勉强,亲切的提醒一句:“火器可是一件危险玩意,长卿兄制作的时候还要小心。”

出了门,刘旭刘半城迎上来,亲切的招呼:“长卿兄,去我家坐坐吧……嗯,你那鹤氅有多余的吗,卖予我一件如何?”

黄煜轻轻摇摇头,罗望京也披着鹤氅出来,他半是提醒半是表白的说:“大郎,我家只有几亩耕地,花千贯上下买这样一件衣服,我可折腾不起,说好了,这件衣服算你借我的,这趟旅行完毕,你一定收回去。”

刘半城一声轻笑:“我家虽然耕读传家,但这样的衣服还买得起,况且今年我去赶考,用过这件衣服之后,下一届科举可以让弟弟披上,这样算起来,也不算糟蹋钱。”

刘旭说话的时候,斜着眼打量着时穿的仆人,这几天他也注意观察了,时穿确实没有携带多余份额的行李,在场人当中,除了六名付费举人一人获得一件鹤氅外,罗望京那件鹤氅是时穿让出来的,这时的时穿披的是自己仆人让出来的衣物。

刘旭一直在琢磨,既然时穿肯让出鹤氅给罗望京,那么他掏钱让时穿再让出来一件,又有什么妨碍?

时穿摸着下巴在沉思:“一千贯啊,一百万钱,这价钱卖出去也不亏,但谁知道雨雪什么时候停呢,这年头,一场小感冒的死亡率也30、40,一百万买不来一条命啊?”

刘旭气的绝倒:“不过是从仆人那里拿来两件衣服而已,仆人的xìng命值多少钱,何况还是个语言不通的蛮人……罢了罢了,别那么看着我,我尊重你的习惯。嗯,要说御寒嘛,我家里也有一些御寒的皮裘,要不然我拿两件上好的皮裘,加上八百贯,与大郎交换这件鹤氅?”

时穿还在犹豫,凌鹏在一旁催促:“承信(郎),硝石与硫磺,这海州小县能储存多少?可是与咱同来的大将有很多呀,咱们还是赶紧动身吧。”

第219章 革新祖传秘方

第219章革新祖传秘方

另一头,黄煜等人已经迈进了县衙内,时穿目光扫过,现县衙廊下挖着深深的田埂,田埂边还残留着一些枯枝败叶,仿佛廊下的田埂上曾经种植过什么,他一边冲着刘旭点头,一边把目光延伸,继续向县衙深处望去,同时随口回答:“就依刘兄吧。”

凌鹏耐不住了,他迈步往前走,时穿只得跟上去,他一边走,一边扭着脑袋继续打量县衙,刘旭随着时穿的脚步走了几步,觉时穿的怪态,他瞥了一眼县衙,随口问:“承信郎以前没去过县衙吗?”

时穿点头回答:“我这个承信郎是从州衙获得的,县衙倒未曾去过,再说,一般老百姓,谁没事去县政fǔ晃悠。”

刘旭回身又扫一眼县衙:“承信郎是在观察廊下的田畦吗?嘿,沭阳县田畦开垦的还不算多了,自从沈括添置了这些田畦,后来的知县再也不曾增添过,嘿嘿,你没有去过深州吧,据说深州县衙开垦的田畦那才是甲天下,如今要说起种菜成绩,数深州通判胡汲为天下之最。

当年胡汲到深州做官,竟能在衙门周围开垦出多畦的菜园子——‘廨有菜圃千六百余畦’,县衙每年卖菜可以实收2oo余万钱,如果折合成白花花的大米,足有余斗。

哈哈,2oo余万钱有多少,当时一头活猪市价大概14oo钱,胡大人开垦的那块菜园子,一年就能长出14oo来头féi壮的肉猪……”

时穿好奇的问:“县衙啊,这么神圣的地方,怎么廊下檐下全种的菜、养的猪,官家也不管管?”

刘旭嘿嘿一笑:“怎么不管?昔年英宗曾为官衙种菜这事大雷霆,下旨要求:‘今后诸处官员廨宇不得种植蔬菜出卖。’本来么,衙门是什么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是有编制、有身份的,是国家体面的代表,神圣不可侵犯啊,怎能自轻自贱地魂迹于农田

但可惜,咱大宋物价上涨的从来就快,官员俸禄不足,而咱大宋朝对贪污监管的又严,一旦官员贪污,举荐人、座师、房师都要一块受牵连,一人当官,百十号同僚相互盯着,不好随便伸手。再加上英宗陛下说话也说漏了——英宗说禁止‘种菜出卖’,那就是说,并不禁止大家在官衙种菜供‘自家食用’嘛?

哈哈,官家不让种菜卖,难道自己吃不行吗?据说,原本衙门种菜只是个别现象,官家此禁令一下,衙门利用闲余的廊下空地种菜,就在全国遍地开花,因为此举起因在于陛下言语中的漏洞,自然,官家不好再说大家什么。于是,各地衙门周围的空闲土地便被充分利用起来了。

你想想深州通判胡汲的收益,一年14oo来头féi壮的肉猪啊,实惠带来干劲。在这样活生生的例子面前,滚一身泥巴、种一块绿地成了咱皇宋官员集体爱好。耕读传家,原本是夫子也称道的美德,从那以后,每年耕,地方大官员不必穿着汗衫儿到田间地头给老百姓示范,锄铲耙镐衙门里一应俱全。断案子、批公文的间歇就可以浇浇田,松松土,既锻炼了身体,又充实了腰包……”

“等等,你刚才说充实了腰包,不是说这些菜禁止出售吗,腰包怎么充实呢?”

“你还要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家说禁止出售,可没有说禁止百姓租种啊?地方官员日日审案子,哪有百分之百的精力全拿去种菜,雇一两个老农帮忙照看一下,也是应当啊。种出来的菜,一部分当作官员福利下去,剩余的让那包地的老农卖了,官家又不禁止,老农卖钱之后,给官衙上一点租地费用,谁又能说这是错的?”

时穿沉默片刻:“我曾经去过海州州衙,州衙里不曾种菜。”

刘旭笑的像一只偷了jī的狐狸,他笑不可抑地大声提醒:“长卿,州衙附近,做买卖的店铺一定很多?”

时穿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没错,摊位是很多,把上下班的路都堵上了。”

刘旭大笑:“你不知道吧——那些摊位都是州衙出租的,是衙门把临街的墙面打开,建成店铺给商户的”

“官家不是说衙门不能卖菜吗?难道还能租衙门的地盘给人做买卖?”

“当然此乃王荆公的主张,当日王荆公变法,主张将衙门临街的地盘都租出去,获得的租金贴补官员薪水,商丘知州张安道据王安石变法而提出的租赁主张,连衙门内的火神庙都租了出去,咱皇宋尚火德,恼得神宗陛下给了最措词严厉的‘御批’:慢神辱国,无甚于斯。

瞧瞧,这御批的意思是:咱大宋尚火德,官衙里的火神庙关系朝廷的气运……嗯,除了这座庙不能出租,其他的,租出去不妨呀。于是,天下神庙却皆因此而免于出租,但各地官员以后也把临街门面租出去做成了惯例。

海州城繁华,州衙坐落在十字街头,出租很是赚钱。但沭阳县不同,这儿只不过是一个中等县,衙门临街的地方租出去换不了几个钱,所以干脆种菜——天底下衙门都是这样做的,繁华的地方租出去开店铺,偏僻的地方就用来种菜……怎么,承信郎反复看县衙廊下的田晆,可是想起了往事?”

时穿仰天叹息:“我只是……突然之间挺可怜大宋官家的,在这个官府软弱、百姓嚣张的时代,做皇帝真不容易……这是个什么时代啊?真是……令人窒息的美丽啊”

稍停,时穿又自言自语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糟糕的时代;这是一个光明的时代,又是一个黑暗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希望之,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但总体来说,这还是个最好的时代。”

刘旭沉默下来,他紧紧的闭住了嘴,心里隐隐觉得,这位时大郎真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大胆——他甚至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

旁边的凌鹏凌飞兄弟没有科举、党争的顾虑,说话顾忌少一点,于是凌鹏cha嘴说:“可惜,这些都是变法之前的事情,变法之后,官员的权势越来越大,陛下的威严越来越盛,如今童贯杨戬四处搜刮,王荆公的括田所直接夺人田地,那些新法的官员,对百姓越来越严酷,再没有以前的和善了。’”

时穿点头:“这就是经济体制与政治体制不相符带来的恶果。在经济体制上,皇宋是一个讲究公平交易的商品经济;在政治体制上,却是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绝对奴隶制——哦,流行说法是‘秦制’……若是相对这个社会做出变革,该怎么做?”

凌鹏只是开了个头,谁能想到时穿的话……大宋朝虽然是一个开放的时代,是一个以官员士大夫公开讽刺朝政的时代,但像时穿这么大胆,还是让同行的三个人冒出一身冷汗,刘旭赶紧上前打岔:“大郎,你要采购硫磺,恰好前面那家药店的掌柜我认识,我领你们去。”

药店里储存的硫磺是用来治疗疥疮的,存量并不大,有刘旭的面子,时穿出入各家药店四处扫荡,采购了一百斤硫磺,三百斤硝石,又恶狠狠的装了五百斤竹炭。随后,刘旭与时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但等时穿一行返回店中,黄煜等人还没有回来,据说知县大人已经宴请他们吃午饭,所以黄煜留信说,午饭无需等他。

凌飞听到这消息,立刻将装木炭的袋子解开,捡了一把锤子开始砸木炭,并紧着催促:“承信(郎),还有时间,我们配完药方再吃饭,今儿中午我兄弟俩请客。”

时穿手里拿着硝石袋子还在犹豫,他踌躇着,需不需要把火药的黄金配方透露出去,见到时穿踌躇的神情,凌鹏不敢催促,他屏住呼吸,期待着时穿的动作。

猛然间,仿佛一道闪电在时穿面前亮起——李代桃僵一直以来,我担心对这个时代改变的过于厉害,以至于自己失去了时空定位,但直到现在,我的时空坐标并没有丢失,只是被固定死了,这说明我以前做的并没有影响这个时代。

我以前怎么做的——通过宋人的手来改善生活环境。比如砖石建设技术是这个时代已经具有的,我通过鲁大三人提升了工艺水平……;再比如剪刀这玩意张泉已经明,我只不过通过段飘改良了剪刀制作工艺,给剪刀增加了许多附属功能而已……

而火药技术也可以这样做啊,把凌鹏凌飞原有的祖传秘方,试着稍稍调整一下,恶搞一下历史车轮,也挺有成就感的。

计议已定,时穿呼喊:“拿水来,我刚才在思索该采用怎样的硝石提纯工艺,这硝石提纯工艺有六七种方法,我交给你们一种最简便的……不过,天下间从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们兄弟想付出什么,来交换这份秘方?”

凌氏兄弟相互望了一眼,拱手问:“时大郎想要什么,但有所需,我等兄弟敢不尽力?”

第220章 要价多少才合适?

第22o章要价多少才合适?

第22o章要价多少才合适?

时穿停顿了一下,歪着头想了想,说:“你们两位……论钱,我不需要你们;论官职……嗯,似乎你们只剩下劳动力了。那么,兄弟俩出一个人,给我干十年如何?

我既然拿出了这个配方,当然也想自家组建一支火枪队,你们兄弟有玩弄火器的经验,还熟悉这年代军队的组成,而我自己忙的顾不过来,所以——你们兄弟中出一人,帮我按我的方法训练一支火枪队,这配方我就告诉你?”

祖传秘技啊,当然要别人不知晓才能够威够力,而时穿却想组建一支队伍,大批量的生产火枪手。这让凌氏兄弟很为难,但……凌氏兄弟低下头,唯唯说:“谨遵大郎吩咐。”

时穿微微一笑,开解说:“放心,我不是想扩散技术,我只是想把这技术的威力使用充足。”

这就好——凌氏兄弟大声相应:“谨遵师傅吩咐。”

哈,白捡两个火器世家的大将,真八错啊。这些人玩火器,有人缘有渊源,想必即使规模大一点,也不会引起注意吧?再说,听他们的话,今后这俩人也是时穿徒弟了,所以他们的武装就是时家的武装先把火枪队悄悄的分散展,再等必要的时候集结起来……哈哈

……

硝石提纯之后,时穿在硝石水溶液里倒入硫磺,再加入木炭粉,搅和成稀泥状,然后将这稀泥投入皮囊中,快甩动着、旋转着……这套工艺做完后,皮囊内倒出的火药都成了颗粒状的黑火药。

自己亲手制备完这一袋颗粒火药后,时穿给凌氏兄弟交代了射药与爆破药的不同,然后将皮囊交给后者:“你们两人不是火药世家吗,想必以前干过这事,就照这样做。”

凌飞望着像中药药丸一样的颗粒火药,犹豫着说:“咱不点个火试试?”

凌鹏一脚踢向弟弟的屁股:“凭那么多废话,先把东西制出来再说。”

兄弟协力,不一会将带回的硫磺硝石木炭转化成各种比例的颗粒火药,干的太欢乐,三人连午饭都忘了,等晚饭的时候,已经没有配料让两兄弟练手,凌飞欢呼雀跃的倒出三堆火药,准备点火试验,时穿赶忙阻止。

“份量太多了,取三分之一吧。”时穿说着,将三份火药放置在三片竹瓦上,并把三片竹瓦的间距弄得很大。

其实这会儿火药还没有完全干燥,不过这三个人也顾不得了,他们直接用火把在火药下面烧烤,等竹瓦开始燃烧,火药颗粒炸了……

新配方的火药果然比《武经总要》上记载的几种火药配方强,《武经总要》上的火药配方由二十多种原料组成,新火药只有三种,而且燃烧与爆炸的效果更加厉害。

“先不着急”,时穿阻止了凌鹏往梨花枪里填充火药的举动,他拿起凌氏兄弟的梨花枪,仔细检查着。这梨花枪就是一杆空心铁枪,按《武经总要》的火药配方,掺上铁砂子之后,将铁枪填充满,用的时候从枪头点燃,铁砂与火药的颗粒就会顺着枪尖上的孔喷出,等火药喷完了,枪尖已经烧红,烧红的枪尖就是块烙铁,还可以继续拿来捅人,蹭上一下也是个二级烫伤,可不得了。

然而,新配出的火药实际上已经属于炸药范畴了,这杆枪粗枝烂造,膛壁上有许多沙眼的梨花枪,恐怕连射药的膛压都承受不住。

时穿立刻抛下了梨花枪,吩咐:“取我的枪来。”

这杆新式火枪传递到凌氏兄弟手里,时穿淡定的解释:“只有这样光滑的枪管,才能装填新式火药。嗯,可以拿你们过去的梨花枪试试,不过药捻子设的长一点,人不要用手拿着,点着火后一定把枪放到一边,我们远远看着。”

凌氏兄弟往梨花枪中装填的时候,时穿并不阻止,等他们装填好了,梨花枪被扎在官舍中心的空地上,时穿与凌鹏一前一后,各自负责挡住一个门,禁止举人们靠近旁观,稍后,凌鹏上前用火把点燃了药捻。

这杆枪里,凌氏兄弟使用的已是烘干火药了,药捻子点着后,燃烧的度奇快,凌飞愣了一下神,歪着脑袋观察药捻,时穿立刻吼道:“快跑。”

凌飞吓的一个jī灵,茫然的转身望向时穿这里,却觉入眼一个黑影扑来,凌飞条件反射的挥拳打去,对方一双手毫不费力的穿过他的拳影,凌飞只觉得脖子一紧,一阵腾云驾雾之后,等他回过神来,双脚已经站在驿舍的门口,时穿手里还揪着他的脖领子。

只听院中轰隆一声,梨花枪爆了。凌飞吓了一跳,这时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

幸好黑火药的爆炸威力并不大,虽然枪杆被炸分成几段,枪尖迸射到门上,枪身散落周围十余米的范围,但总算是没有造成大的伤害……期间,凌鹏觉得耳边擦过一阵劲风,等到硝烟散尽,他伸手一摸,觉耳朵上少了一块肉,鲜血躺了满脖子。

“乖乖,这么大的威力。”凌鹏捂着伤口感慨。此时,获得火药配方的喜悦掩盖了疼痛感。

“幸好你们的枪膛较细,嗯,大约也就是装了七八克火药的模样,再加上枪尖封闭不够,不然的话,这座官舍都要遭殃。”

稍后,凌飞过去检查着时穿拿来的火枪,嘴里不停的夸赞:“啧啧,这枪管是上好的镔铁打制的,通身光滑均匀……师傅,这玩意怎么制作出来的,制作它的铁匠师傅在哪里,我能装一枪试试吗?”

时穿接过自己的火枪,他抓了一把火药掂了掂,干脆将定装火药的知识也教给他们:“看到了么,刚才的爆炸多厉害,这枪管中填充火药的份量,与炮子大有规矩的……”

刚才那声爆炸已经引来不少围观者,时穿赶紧招手,命令凌飞上去收拾残局,自己拱手向四处致歉,好在举人们大多认识这个大个子,抱怨几句,也不敢过分得罪这位海州第一凶人。

蔫不唧的领着凌氏兄弟钻回自己的屋子,时穿从附近店老板那里借来称,称量着火药,称量好的火药每份都用细薄的绢纸与炮子包裹好,他的手快的像一只灵巧的土拨鼠,不一会,桌子上堆满了锥形纸卷。

时穿拿起一个锥形纸卷,咬开锥尖,在火药池里倒上一点点火药,然后连纸卷一起塞入镗孔,用通条夯实火药,盖上火药池,解除了枪上的保险,枪口冲上,把枪交给了凌飞:“去院里无人处放一枪。”

凌飞举着枪兴冲冲的跑出去,凌鹏赶紧从包裹里取出几个瓷瓶——这几个瓷瓶原先是装酒装醋的,如今全被都倒空了。凌鹏递上这几个空瓷瓶与铁砂子,讨好的说:“我带的梨花枪毁了,今后指望霹雳弹了,大郎给我们示范一下。”

时穿拿起凌氏兄弟携带的铁砂子,轻轻捻了捻,摇摇头:“铁砂没必要做得如此细,形状也不要如此圆滚,只管把铁砂再做大一点,哪怕铁砂棱角不平,形状像铁片、铁钉一类的,那就更完美了。”

将铁砂子跟火药魂在一起,时穿还恶意的往里头填充了许多瓷片,叹着气说:“瓷器的威力不大,瓶身太光滑了,如果锉几道裂口,不需要锉透了,有裂纹就行,那样它炸开的时候就会分成无数碎片,那么就更阴险了。”

此时,院里传来轰隆一声枪响,楼上几名举人哀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时长卿,你就是海州第一恶人,也不能这样折腾我们吧?伯涛,黄伯涛,快出来管一管。”

门外接着传来凌飞的赔笑声,不一会,他兴致冲冲的举着火枪跑进来,一叠声的喊:“师傅,这火枪果然威力不同以往,快快,师傅教我如何制作这种梨花枪。”

时穿等的就是这一刻:“你们决定了?你兄弟二人中随便出一个拜我为师,我不需要你们拜师费,今后也无需你们逢年过节送钱。这次海州大,我收容了二三十名童子,就让拜我为师的那人,过来帮我训练一下童子,哦,还有崔庄团练。等十年后,我容许他带两杆雷火铳离开。当然,在此期间,我哪位徒弟可以把火枪技术,以及火枪手训练技术传授给凌家人。”

凌鹏赶紧推推凌飞:“弟弟还等什么?”

凌飞跪倒磕头,时穿两眼冒着绿光,马上改口说:“不够,还不够……哦,我是说二三十名童子数量远远不够,不是说你磕的头不够。好在如今四处动并未停止,赶紧,给家里写信,让他们至少再招上一百人。”

嘿嘿,可有免费劳力用了,拜一次师,只让这厮训练二三十人,真是便宜他了。不行,至少要往一百人上靠,我这个五乡团练教头才名副其实……

正琢磨着,院门口进来一位仆人打扮的家伙,大约刚才的声声爆炸吓坏了这位仆人,他等到院里平静才敢往里走,边走边保持绝对的警惕,见到时穿,上下打量一番,赶紧过来行礼,口称:“官人可是海州承信郎时穿?”

时穿刚才光去注意这位仆人了,没注意凌飞的拜师礼,好在他本不在意这些礼节的细微之处,便一抬手,先招呼凌飞起身,接着问仆人:“正是何人差遣你来的?”

仆人拱手回答:“人的东主是沭阳刘旭刘举人,他差人来请承信郎赴宴……”

来了,投资回报来了。看来刘旭回家后还念念不忘那件鹤氅。

第221章 人财两得,才是王道

第221章人财两得,才是王道

第221章人财两得才是王道

其实,时穿那件鹤氅成本并不大,鲸鱼皮是施衙内免费赠送的,内衬的羽毛基本上不要钱,就是收集起来很麻烦,整件衣服时穿所花的成本也就是鞣制皮料的技术与工艺,以及作坊工匠的薪水而已。如果能按刘旭的价格卖出去一件,大约整个队伍的鹤氅,所耗费的成本都回来了。

奢侈品吗,就是这样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独一无二,就是奢侈品的价值所在。

可是,时穿一次xìng投资这么多资金做形象工程,并不全是为了卖钱的。他本人对于宋代来说是无根之萍,而他护送的那一解举人,以及家中那些被拐女孩,则是他扎根宋代的根系。他投资如此庞大,所图的自然不止是一点钱财上的回报。

“你回去跟你东主说,我这里正在准备上路的武器,一时半时走不了,亚之兄能念着我,我很感jī,但宴请就不比了。这样吧,我请亚之兄帮个忙,帮我在沭阳县流民中收容百余名童子,最好是家世清白的,年龄**岁左右,若亚之兄能帮我达成这个心愿,我一定重谢他。”

凌飞在一旁听了,赶忙chā嘴:“师傅,娃娃年龄太小了的话……嗯,若师傅是为了火枪队打算,还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核算,**岁的童子纯粹是吃货,光吃饭不干活,养大了还需要十年,这年龄大小的……什么事都干不成啊。”

时穿轻轻摇头:“十年后岁,正好需要他们啊……别说了,你把这话告诉刘亚之——一百名童子,外加五百贯,就这么说。”

时穿后一句话是对那仆人说的,那仆人懵懵懂懂点点头,拱手告辞。凌鹏马上一付若有所思的神态,但凌飞马上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新玩具上,嚷着:“师傅,你说火枪队需要格外的技巧训练,需要训练十年吗?可我怎么一上手就明白了。”

火枪手不需要训练十年,三个月足够了,但时穿需要培养忠诚。他的有些想法对这个时代来说是大逆不道的,所以必须用十年时间培育自己需要的人才。

不过,这些没必要跟凌飞解释,时穿重新拿起枪,转移话题说:“填装火药的分量,有一定之规;填装步骤也有规则的,来,我们细细体会……”

这天晚上,时穿那一解的举人在县衙吃多了酒,回到驿馆都睡得很安稳,完全不在意院里一声声的爆竹声。当然,那些声响他们确实听到了,却当作某人欢庆中举的爆竹,懒得起来查看。

等第二天天亮起床,形势大大不同了,时穿的队伍扩大了许多,凌鹏凌飞那一解举人干脆尾随在时穿驴车后面,准备一起上路。而两位护送大将当中,年纪小的凌飞背了个包裹,扛上了时穿的火枪,随在时穿仆人身后帮忙,一口一个“我师傅”怎样。

稍后不久,黄煜在门口遇到了刘半城,这厮身上居然披上了鹤氅,耀武扬威的很嚣张。刘半城身后多了五名家丁,这些人赶了满载的两辆驴车,手拿哨棍很人强马壮的,似乎准备单飞了。

稍停,时穿出现了,他现在披的是一件狐裘,可惜这件狐裘质量并不算上乘,毛sè很杂不说,皮毛鞣制的技术也很难说二流。至于时穿的那名黑人仆fù,她披上了一件白sè的羊羔皮大衣,明明是个黑炭团,披了一件白sè衣服,这让黄煜张了半天嘴,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却发现自己词汇量贫乏。

时穿剔着牙缝走过来,看到黄煜张嘴结舌的模样,帮忙说:“你是不是想说:‘不是我不明白,只是这世界变化快?’”

黄煜使劲点头——不是我不明白,只怨这世界变化快。明明俩个彼此看不上的人,现在相互换穿了一付,啊,所谓好的穿一条kù子,大约就是这俩人现在的情景吧?

那位一路跟随举人行动的嘌唱女子这时抱着琵琶走过来,她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尴尬,盈盈拜别说:“官人们要上路了吗?小女子要在县城停留几天,这一路多亏官人照顾,奴家在这里祝福官人了。”

时穿张大了嘴,脸上似乎露出对女子不舍的神情——这嘌唱女孩实际上是一本活字典,这些日子接触以来,小娘子快嘴快舌的介绍了不少大宋风土人情,让时穿更深入的了解了这个时代。

而试穿以往对大宋的印象来源于图书馆里的历史书,那些书中所记述的内容至少有一半不靠谱,想当年满清校验古籍,只御准了很少的古籍留存,剩下的一把火烧了。而保存到现在的史书,实际上已经过多次篡改。在这个世界生活过之后,时穿已经发现:单纯通过史书来了解这个时代,偏差的已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嘌唱小娘子要走了,在时穿认识的人当中,黄煜施衙内等人不可能有时间跟时穿细说市井百态,而时穿也不可能无所顾忌的询问他们,至于家里那群小女孩子,她们还需要时穿的教导,对这个世界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黄煜在一旁拱手与嘌唱小娘子告别:“小娘子,我等在京城要停留两三个月,等你到了京城,有什么需要相帮的事情,只管来找我们。”

小娘子盈盈一拜,怀抱着琵琶向远处走去,黄煜在背后轻轻解释:“这小娘子一路卖艺,饥一顿饱一顿,到了荒郊野岭,几乎挣不上钱,难得遇到一座县城,还不多停留几日,以便多挣点钱继续上路。”

说话间,举人们都收拾差不多了,罗望京走到马车边,望了望时穿身上的狐裘,摸了摸身上的鹤氅,歉意地拱拱手:“也是啊,这位小娘子全靠嘌唱挣出旅费,但她们见识有限,所会的玩意并不多。咱这些举人一遍听过之后,如果再听不到新鲜玩意,打赏就少了。跟着我们走下去,她的收入只会越来越少,不如在县城多呆几天,等下一拨举子到达后,再随他们上路。

大郎,我们上路吧,前面的路还远着呢,类似的嘌唱女啊总会有的,大郎要听说书,路上我们再捡一个嘌唱的小娘子也行……噢,大郎,你冷不冷,要不,你我换一换外衣?其实我自己带了衣物,身上有没有这件鹤氅都无所谓。”

时穿摆手:“算了,一件衣服而已,走吧,咱们上路了。”

一声招呼,马车启动,刘旭刘亚之这才找见机会,赶紧上前亲热的打招呼:“承信郎,你拜托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家人办了,你放心,我刘半城在沭阳没有做不到的。等人搜集好了之后,我把你留下的战马一起送回你家,绝无差错。”

刘旭说话声音很大,似乎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与时穿的亲密,时穿露出一个笑脸,招呼:“亚之兄,同行如何?”

“好啊好啊——”,刘旭顺水推舟。

很好,很强大——刘旭不找别人找时穿,一个举人老爷如此刻意炫耀与渲染与时穿的亲近,等于确定了时穿海州第一大将的地位。这正是时穿所要的。

于是,清晨的阳光下,时穿带着一众举人随大队出了沭阳县城,迤逦前行。渐渐的,队伍形成了几个团伙,而时穿所在的这个团伙是最大的,也是最当先的。这中间既有一种无形尊重的意味,也有一些举人们的sī心——落后的那些举人们当然期望时穿开路之后,自己跟在后面一路轻松。

在路上,获得火药新配方后的凌氏兄弟需要时间多加练习,以熟悉新火药的燃烧速度、爆炸威力、投掷技巧等等。这关系着今后凌氏家族的发展,所以凌氏兄弟不惜血本了,一路上,一旦发现路边鬼鬼祟祟的家伙,兄弟俩二话不说,上前就扔出一个瓷瓶……

新式火药的爆炸力让这凌氏兄弟暗呼值得,在这一路上,如果两兄弟对火药有疑问,时穿也毫无保留的给予指引。就这样,十数日后,这群人终于有惊无险的抵达了下邳。

进入朝廷的驿馆后,这段日子以来被隔绝的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这场大风雪削弱了叛匪的活动力,而朝廷的赈济措施很及时,大多数流民被朝廷几个馒头吸引走,教匪失去潜在兵源后,被童贯迎头痛击,匪首高老爷阵亡,余众散入乡间,童贯一边加紧剿灭,一边向朝廷表功。

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叛,就这样,没掀起什么大的浪花就泯灭了。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依然在涌动。

“可算是安定了”,驿馆里的黄煜甩了甩邸报,一声长叹:“这一路走来,途中每个山岗都有三五个盗匪盘踞,每处沟壑都有流民游荡,真是……唉,你说这天气也怪怪的,十一月的天气,气候越来越冷。”

“你说对了”,时穿yīn沉着脸,神情很懊恼:“这场寒流真是蹊跷,刚才去码头打听的人说,洞庭湖上已经结了薄冰。另外,黄河北支流断流了,所以运河上船只稀少,即使有船夫也担心再往北去,运河会结冰,把船冻在河面上。”

“这不可能,洞庭湖还在我们南面,现在才是十一月,洞庭湖怎么可能结冰呢?”

“是yīn历十一月——已经快‘入腊(进入腊月)’了,现在寒流一场接着一场,天气只会越来越冷,诸位,我们还打算继续前行吗?”

黄煜沉yín着看着时穿:“这个季节是转运年货的季节,我家肯定有货船停在下邳码头上,即使别人找不到船……说不得,这时候,耽误运货就耽误了吧,大郎,我们走运河,船只由我来负责”

时穿手抖了一下,点头:“那么,好吧,我们就走运河。”

第222章 特殊的售后服务

第222章特殊的售后服务

第222章特殊的售后服务

这个天气,运河上很难寻到纤夫,所以大多数运河船都不愿意北行。导致举人当中,能够寻到坐舟的不过五六十人而已。黄家运货的船只大,黄煜这一解与凌飞那一解举人共同挤上了船后还有空余,同行的刘亚之本事也不小,但他寻到的船只稍小,只能挤下自己所在那一解的举人。但刘亚之诚心讨好时穿,赶着过来递话——他可以让出一些空舱位,给举人的仆人住,不过,他希望与时穿的船共同行动。

这已经是小节了,看在刘旭被时穿宰了一刀的份上,时穿打算给点售后服务,他不等黄煜表态就答应刘旭的请求,于是,当日正午,两艘船便一前一后离开码头。

天气越来越冷,大宋人不曾经历过如此的严寒天气,举人老爷们已经缩回舱内,围着时穿携带的茶炉取暖,舱面上只剩下船夫,以及时穿师徒。

黄煜叫仆人烫了几壶酒,这酒是时穿携带的姜汁酒,**辣的姜汁酒送到肚里,黄煜晃着酒杯,得意洋洋的对同伴说:“我们这次出行,雇上时大郎,真算是雇对了。”

罗望京拱手:“还是解元公有见识,有时大郎陪伴,且不说一路上安全了很多,光是这些层数不穷的小玩意,就让我们的旅行又舒适又方便。”

其余举子齐声附和,黄煜熏熏然的晃着酒杯,说:“当日我初见时大郎的时候,就知道此人的不凡……”

黄煜的话嘎然而止,他呆呆的陷入沉思中,他初见时穿是由褚素珍姑娘陪伴,谈起这事,黄煜的思绪不禁带入了回忆当中,其他人说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许久之后,黄煜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披上了鹤氅:“我出去透透气。”

罗望京赶紧也披上鹤氅:“伯涛兄,我陪你走走。”

甲板上,时穿背着手眺望着运河两岸,凌飞怀里抱着枪,不停的跺脚搓手,往手上哈着热气。黄煜借几杯热酒引导,也不管甲板上的凌飞,迈着大步走到时穿身后,粗声说:“承信郎在看什么?”

时穿背着手,点点头:“我听说汴梁城的粮食全靠运河输送,刚才我数了数粮船,计算了一下汴梁城每天能获得多少粮食,这次科举,几十万考生涌入汴梁城,但现在运河上的粮船如此少,恐怕汴梁城明年开春要大饥荒了。”

黄煜想了想,随口说:“啊,等会靠岸的时候,承信郎帮我送封信,让家里赶紧往汴梁城送一船粮食一大饥荒发生了,别人还好,我们这些外来人,想买粮食也找不见地方。”

时穿点点头:“但愿来得及。”

沉默了片刻,黄煜轻声问:“大郎,你说这次衙内能否扛得过去?”

“扛不过去”,时穿平静的回答:“但这未必是坏事。”

黄煜思索了一下,同意时穿的看法:“素珍姑娘一直嫌衙内粗鲁不文,这次衙内如果扛不过去的话,听从家人的命令,跟人结了婚,也许对素珍姑娘是件好事。”

时穿苦笑着摇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定下亲事,无需征询孩子的意见,便是孩子强硬起来,父母抓只jī来跟新娘拜堂,也算成全了婚礼,从法律角度上说,这位新娘就是他的正妻,他想打官司,那就是不孝。所以衙内根本迈不过这个坎。”

黄煜叹了口气:“抓只jī来拜堂,那是乡下人的做法,城里人一般用新娘的小叔子代替,我听说施衙内的亲戚都在海州,等待施大人的正式任命——他在海州可不缺兄弟。”

黄煜跺脚:“这都什么事,原本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海公子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弄得现在全乱套了。”

没错,这就是传统,古代中国,做子女的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反抗父母。

即使一千次穿梭时空,也改变不了这一历史事实。

黄煜叹了口气:“可怜的……我们现在只有往好处想了,好处是:素珍姑娘原本对施衙内也不十分满意。”

稍停,黄煜轻声补充:“今年是科举年,素珍姑娘的父亲任期也该满了吧,他现在大约在京城候官。”

时穿咧咧嘴:“在京城候官的还有黄娥娘的父亲,还有黄娥的舅舅,以及施衙内的父亲。”

罗望京chā嘴:“这不奇怪,三年一次科考,官员都是这时候任命的,三年一次磨堪,每次科举年份,也是官员续任改任的时候。”

时穿哈哈一笑:“看来我的估计有差错了,在科举年,上京赶考的岂止是举子,天下各地的官员也要赶往吏部,等待自己的新任命吧,这样算起来,京城明年接待的外来人口,岂止四十万。”

黄煜吃了一惊:“你想说,京城明年缺粮严重是吧?”

“南面的洞庭湖都结冰了,现在天气冷的伸不出手脚,北方的运河能不结冰吗?你看,沿线的运河船,星星寥寥,输入京城的粮食,往少理说,也要缺少一半吧。”

黄煜苦笑着冲罗望京说:“本次科考,真是多灾多难啊。”

公元一一一二年是地球的一个冰极,在冰河时代过去之后,伦敦河上又一次结了冰,这年圣诞,伦敦士兵甚至在泰晤士河上,举行了舞会,这一年是千年以来最寒冷的一年,此后一千年,无论是洞庭湖,还是泰晤士河,都没有再度结过冰。

而自从这次洞庭湖结冰之后,地球越来越冷了,原本竹林梅林还可以在山东见到,现在这些植物退往了长江南带。

亲眼目睹气候的巨大变迁,时穿心中jī荡不已:“所谓的天灾**,不过是如此吧,这个盛极一时的时代,这个古代中国文明的顶点,便这样悄悄的衰退下去——谁能力挽狂澜?”

沉默了片刻,黄煜指着河岸说:“我们现在行走的是泗水,等到了徐州,会有两条路径,一条是直线往西,进入汴渠;一条是向北进入微山湖,而后通过荷水、济河,穿越整个京东西路进入汴梁。长卿兄我们走哪条路?”

时穿没有回答,罗望京试探的问:“两条路有区别吗?”

黄煜回答:“汴渠水流量小,船只拥挤,按长卿兄的推测,现在很可能已经结冰;而走微山湖,虽然饶了一点远路,不过河面宽阔,船只竟可以扯起风帆,一路快行。

所以,这两条路虽然一远一近,但过去行船的人,总是用相同的时间走完两条不同的路。”

黄煜还没有说的是:走微山湖的路,相对来说不安全,湖上匪徒很多,一般人不愿选择这条路,所以,直接北上的船只较少,除非……除非他们船上拥有像时穿一样的人间凶器。

时穿目光闪了闪:“北上,走微山湖的路,等待了徐州,还要麻烦伯涛兄快马向海州传递一个消息。我有一艘海船,让这艘海船装满肉食与粮食,从海路北上,而后尽快从黄河入海口前往汴梁。”

罗望京突然chā嘴:“长卿兄,如此太难为你了,我记得五胡乱华的时候,黄河结了冰,以至于胡人的铁骑从河面上直接进入中原。如今既然连洞庭湖都结了冰,黄河北支流已经断流,那么,黄河南支流很可能也结冰,你让船冒险驶入汴梁,我怕一旦河面结冰,那艘船便毁了。”

黄煜家中也有海船,对罗望京说的自然明白:“没错,一旦河面结冰,冰块会挤碎船只,你那艘海船再小也是海船,不可能拖上岸去以保全。还是算了吧,汴梁城再缺粮,能饿着我们这群举人吗?”

“那就让他们不要进入黄河,把食物直接从海上转运到陆路,而后通过陆路传输。我估计这个冬天,汴梁城会非常缺粮。”

黄煜chā嘴:“这样啊,等待了徐州我们便再购买一艘船,让这艘船携带粮食尾随我们北上……到时候再跟刘亚之说一说,如果他不愿意走微山湖的路,我们便单独行动。”

时穿精神一振,拍了拍凌飞的肩膀:“把你哥叫上来。”

凌飞脚步咚咚的跑下舱去,时穿让开了船头,让黄煜与罗望京yín风弄月,他跑到了船尾,等凌鹏上了甲板后,时穿询问对方:“咱们一共制备了多少火药?”

凌鹏想了想,回答:“咱们总共买了五百斤的各sè药物,提纯之后,大约制备了三百斤的新式火药。”

三百斤啊,也就是一百四十多公斤,应该足够了。

时穿再问:“你身上带的瓷瓶够了吗?”

凌鹏摇头:“我只带了十来个瓷瓶,后来在下邳采购了一批,在沭阳也买了几个,可这些还不够,如今手头上也就是二十多个,沿途消耗了许多,只剩下二十个了。”

罢了,既然进入售后阶段了,那就再……时穿用充满诱惑的嗓音,循循善诱的说:“我看过你投瓷瓶,很没有准头,我听说陕西的阳关用石子打羊角,那个精准啊,简直是指哪打哪,我恰好知道一些正确的用力技巧,可以让你投的既远又准,你如果学会这本领,也不用跟你弟弟学火枪了,以后就专业扔瓷瓶——简直就是人形迫击炮嘛,怎样,想不想学这本领?”

凌鹏纳头就拜:“师傅,教我这本领。”

时穿微微一笑,突然扯着嗓子冲边上一艘运河船喊:“纲首,你船上带的瓷瓶卖不卖?”

第223章 赠妾

第223章赠妾

第223章赠妾

因为没有纤夫,逆流上行的船都走得很慢。旁边的那艘运河船几乎跟时穿并行,听到时穿的招呼,船上的货主诧异的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甲板,似乎在纳闷时穿怎么知道他船中的货物。想了一下,货主回答:“怎么不卖,瓷器这玩意又不能当粮食吃,我自然是要卖的。”

时穿高声喊:“一捆多少钱?”

纲首扬声回答:“一贯六。”

“贵了,我买十捆,不,二十捆,便宜点。”时穿讨价还价着。

瓷器这东西容易碎,长途运输的时候都用草绳捆起来,一捆约六十个。纲首卖的瓷器并不是高档货,六十个瓷瓶一千六百文,这价钱也没有贵到哪里去,双方讨价还价半晌,纲首降了一百文。

“客官是想现在就要吗?”纲首很为难的看了看双方正在行驶的船:“这河面上,如何过货物?”

“有办法”时穿转身吆喝仆人:“去我的弓来。”

弓箭尾部绑上一根线绳,这线绳后面再系上缆绳,时穿将这支箭射到对方船上后,示意对方将线绳牵过去,而后把后面的缆绳固定在桅杆上。

最后,时穿从行李中取出一副滑轮,吊在线绳上,一用力,将滑轮送到了对方船上,然后,将缆绳系到自家桅杆上,一副货桥,在两船之间搭成了。

对面的纲首看的两眼发亮:“竟然有这样的巧思,这样也能行?”

对面船上的船老板低声提醒:“纲首,此人很可能是海上走sī大盗,我听说在海上,很多走sī贩都用这种方法过送货物,他们先装一些普通货物让市舶司查验,等市舶司核定了税款,船出了港口,便在海上如此交接货物。”

纲首翻了个白眼:“我管他时不时海盗,如今两船绑在一块,他不给我货钱,我便不解开缆绳,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这样的两船并行,让后续船只无法超越,一番忙碌过后,纲首的二十捆货物已经送了过去,稍后,时穿将货款送了过来,就这么一耽误,两船身后排满了船只,河面上一片谩骂声,都在责备这两艘船有点缺德。

纲首清点了货款,满意的解开缆绳,时穿的船嗖的向前穿出,这船的突然加速,让过来张望的黄煜与罗望京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二十捆堆满了厚甲板,时穿解开其中一捆,一边查看一边满意的点头:“一千二百只瓷瓶,等你丢完这一千只瓷瓶,大约也手熟了吧。”

“一千只”,凌鹏苦着脸:“二十多贯啊,两万钱,拿两万钱练手,这都什么事?”

“你懂什么,造一门迫击炮可不止两万钱,这一千只瓷瓶你能够练出来,已经是绝顶聪明了。”

这是一种细嘴长颈瓷瓶,瓶颈细长,恰似手榴弹的把子,瓶身呈椭圆形,时穿估摸了一下,这瓶子大约能装一百八十克火药的模样,掺上铁砂子,整体重量能达到二百余克,正好等于一枚现代手榴弹的份量。

“装上些河沙,把每只瓷瓶的份量都调整到装满火药的份量——这活我来干,而后你拿这种同等分量的瓷瓶练手劲,练准头,姿势我教你,大约等到了微山湖,你也该练出来了吧。”

黄煜等人走到船尾,原本是觉得后面的船谩骂不停,他们在船头听了觉得有**份,想过来劝解时穿让开河道,但如今听到时穿这话,明白后者是为了闯过微山湖而做准备,他讪讪的望了罗望京一眼,再冲船头一晃脑袋,罗望京会意,嘴里布拉布拉说着不着调的闲话,一扭身,与黄煜重新回到船头……

傍晚的时候,凌鹏已经开始在甲板上锻炼投掷了,时穿一遍一遍的纠正对方的投掷姿势,等船停泊的时候,凌鹏感觉到胳膊都练肿了。于是,这天夜里的值班任务,当然只能由凌飞担任了,而凌鹏则揉着肿大的胳膊,回到舱内歇息。但不久,凌鹏却被隔船的灯火,以及丝竹歌舞声吵得睡不着。

在凌鹏的翻来覆去当中,甲板上,举人们也在谈论隔壁的豪华坐舟:“这是什么船,竟然如此奢华,连船帮都用油漆涂的锃亮如同镜子,至于吗?光这份油漆活儿,恐怕也要花百贯上下吧。”

“是呀是呀,船行在水里,木头泡来泡去,上面刷上油漆,真是全糟蹋了。”

“哦,桅杆上挂着王姓灯笼,当今哪位显宦姓王?”

时穿也在甲板上,打量着灯火辉煌,丝竹歌舞不断的临船,眼睛亮的像灯泡,并低声自语:“这就是宋漆吗?我记得这东西虽然号称一千年光亮如新,但刷油漆却挺费事的,我家里三个小娘子要出嫁,原本早该嫁出去,就因为这刷油漆的活耽搁了,她们的家具要刷完油漆,据说需要半年的工夫,这样一艘大船,该花多少时间。”

另一名举子耳朵尖,即使时穿低语都能听见,他连忙指着船帆,笑着说:“承信郎,还不止呢,你看,他连船帆都用的锦缎,难道是三国的锦帆贼甘宁转世了?”

时穿嘿嘿笑了:“使用锦帆才是科学的——无论是麻布,还是吉贝布(棉布),被盐水浸透后,都容易发脆,而锦帆上的丝是蚕丝,柔韧xìng、弹xìng正适合做船帆,这玩意比麻布制作的帆要耐用十数倍,而且它的吃风能力也远远强于麻布。”

临船上,不时有一个舞ji婀娜的身影掠过窗帷,乐声妙曼,引得周围的船都往这里观望,甲板上站满了举人。不一会,一名神sè秀丽的婢女推窗倾倒了一壶茶水,舱内传来一个豪爽的声音,谩骂说:“这什么破茶叶,爷的小龙团茶你放哪里去了,快点拿出来。”

黄煜突然扬声chā话:“小龙团茶算什么?学生这里有今年秘法新制的绿茶,此茶叶别出机杼,饮用起来回味无穷,客人要不要尝一尝。”

舱门开了,一个女子走上甲板,盈盈朝这里行礼,时穿一见这女子的身影,抖得瞪大眼睛,不等对方开口,高声问:“对面可是王彦章大人的坐舟?”

舱内传来哈哈大笑:“王大人与在下一面之缘,在下这次出来,借他的仪仗一用……对面是哪位故人,请过船来一叙。”

刚才出舱的那位女子也仰起脸来,望向时穿,马上,她也惊愕的用手捂住嘴,惊呼:“原来是教授(老师),教授,你怎么来到这里,不是听说你到乡下去了吗?”

说话的是顾小七娘,时穿曾经的邻居与女弟子。

黄煜也认识顾小七,他也同样感到惊诧,低声说:“王彦章平时做事很低调的,怎么此人如此张扬?”

对面的船在搭跳板,刘旭刘半城从旁边的船赶过来,低声恳求:“诸位,带我一同过去。”

黄煜轻轻点点头,转向时穿:“这位顾小七不是听说在王彦章家中做妾吗?我听说嘉兴时家的人就是在顾小七那里见了你编撰的《女书》,这才找上你。听说这位顾小七一身的好本领,很受王彦章重用,怎么又到了这里,成了别家姬妾?”

时穿轻轻摇头:“我也在纳闷,她姐姐顾三娘搬到了崔庄做我的邻居,我竟然不知道这位顾小七到了这里,看样子她又做了别人的妾。”

刘旭轻声提醒:“文人雅士之间相互赠妾,也是一件风流雅事,船上这人一定很受王大人器重,所以才特地将自己的爱妾赠予对方。”

一会儿工夫,跳班搭好了,顾小七在船那头盈盈做福礼相请,黄煜拱手谦让:“长卿兄与船上人有旧,还是长卿兄先行吧。”

时穿看了一眼凌飞,丢了个颜sè,而后招手唤过黑人童仆,同时谦让着:“怎敢走到解元公前面,解元公,你先请。”

黄煜哈哈一笑,当先迈过跳板,罗望京与刘旭一起拱手:“长卿兄先请。”

黑人童仆张嘴用黑人语言询问时穿:“老爷,要带上武器吗?”

时穿笑眯眯的,一副随意的样子,摆了摆手,用黑人语言回答:“你带上武器防身,我就不需要了。”

黑人童仆回答:“我带了两柄匕首,还有一柄短火枪,这样够了吗?”

时穿笑眯眯的踏上跳板,头也不回地跟黑仆用阿拉伯语交谈:“去问凌鹏要一颗手雷,等会藏在身上过来……这个人,我终于等到他了,通知大家戒备。”

顾小七在船那头迎接时穿,听到时穿用黑人语言跟黑人童仆一问一答,钦佩的说:“老师真是博学,连胡人的语言都精通。”

时穿让出跳板的通道口,站在甲板边询问顾小七:“小七娘,你怎么到了这里?”

顾小七做了一个福礼,轻快的说:“蔡大人是当今蔡相公的内侄,这次楚州动乱,蔡大人离开杭州一带,想去上京投靠蔡相公,路过我们老爷府上时,与老爷言谈盛欢……”

顾小七压低了嗓门,快速的低声说:“我家老爷指望重新起复……”

紧接着,顾小七恢复了原来的声调,继续说:“我家老爷很看重蔡大人,担心蔡大人一路上京无人照顾,便将我赠与了现在的蔡老爷。”

第224章 蔡老爷的艳福

第224章蔡老爷的艳福

罗望京与刘旭随后也登船了,罗望京能有资格过来,一是因为他跟时穿认识最早,二是因为这些日子来他跟黄煜走得很近,因而得到陪伴黄煜登船的资格.

至于其余举人,他们只能站在甲板上羡慕滴眺望过船的几人眼睁睁看着那几人钻入船舱,随后,船上的家仆上前收起了跳板。

收起跳板那前一刻,时穿船舱里窜出了黑人小童仆,他灵巧的一个筋斗,翻到了一端已经悬空的跳板上,几个打滚,跳上豪华坐舟,而后张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

这边的家仆想拦阻,顾小七赶忙说:“这是我老师的书童,大约他要过来照顾老师,由他吧。”

黄煜此时已扎进了舱房,但他马上死愣愣站在舱门口,以至于时穿进舱时,不得不轻轻推开挡在舱门的黄煜,但当黄煜让开舱门位置后,时穿也愣住了——这舱房,怎一个金碧辉煌了得。

舱房的几个柱子上贴着金箔,金箔上浅浅刻画着花鸟虫鱼,舱边开了小窗户,左右各四扇,共有八扇,窗外‘两边的雕花栏杆正好左右相对。小窗内的阑柱上,右边刻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边刻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并用朱砂涂在字的处。

整间舱房点燃了数十根小孩胳膊粗的蜡烛,将舱内照得通亮。舱内一名五六十岁的老者居中而坐,这老者相貌堂堂,满身的富态,穿着上好的夜光锦,锦缎在烛光下波光闪闪。额头的员外帽上镶着一块上好的红宝石,火艳艳的直晃眼;手上十根指头带了六七个戒指,各个嵌着玛瑙翡翠红宝绿宝;脚上蹬一双锦缎鞋,锦缎来自织金锦,烛光下,只觉一阵阵金光向外绽放,弄得人眼花缭乱……

舱中的一角坐着一位琴师、一名吹笛子的汉子,均约二三十岁,他俩脸上的表情很沉稳,一副豪门家奴气派。乐师前方,慵懒的跪坐着一名俏丽的舞ji,这舞ji头ā了一枚玫瑰花华胜,梳着金丝八宝攒珠髻、别了两枚簪子,颈上还带着一根赤金盘螭璎珞项圈,身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其下是翡翠撒花百福皱褶裙。

舞ji正伸手在额头上擦着轻汗,还在轻轻的喘气着,见到众人进来,她随意的抛了一个媚眼,芊芊十指捧着一副茶盅,递给座上的蔡老爷,娇憨地说:“老爷,泡茶这活儿,还是让欲娘来吧。”

这舞ji就是刚才推窗倾倒茶水的女子,而“欲娘”就是顾小七出嫁后的称呼。

顾小七回舱了。相对于盛装舞ji,顾小七穿的非常简单,她头上没有戴更多的首饰,用一支花钿住头发,在花钿网眼中简单的chā了三支簪,胳膊上左右各套一支银索攀脖,用锁链吊起袖口,露出白欲般的胳膊。与此同时,她手上也只戴了两枚银戒指——虽然衣服的料子很昂贵,首饰也不错,但这身打扮,尽显一名妾室的身份。

与之相对应的是,那名舞ji身上金光灿烂,宝石耀眼,有些首饰根本不是一名贱籍女子所能佩戴的,她那身打扮与顾小七站在一起,仿佛舞ji才是正室。

时穿的目光停在舞ji捧的那只茶碗上,那只茶碗似乎是用整块翡翠雕刻成的,整体清脆透亮,仿佛荷塘里一片荷叶一样,翠的让人心醉。

吧嗒一声,身后传来刘半城口水滴落的声音,即使以半个县城的身家,刘半城也没有见过这么豪奢的派头——除了那只翡翠碗以外,满舱室的器皿非金即欲,不仅有翡翠白欲,还有一只耀眼的金瓶——嗯,八宝琉璃金瓶?

时穿的目光也落在这只琉璃金瓶,古人所说的琉璃其实也就是玻璃的另一种音译。

这年代已经有玻璃了吗?

这只琉璃金瓶仿佛有一种力量,吸引着时穿迈动脚步,那是一种心悸的感觉,让时穿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但时穿才走了两步,座上的蔡大人已经抓起了金瓶,将瓶口举在唇边,将瓶内液体一饮而尽,而后,他淡淡然的放下金瓶,很不以为然的指了指瓶身,轻描淡写说:“看你也是个官吧,应该认得这只上赐的金瓶。”

对方一眼认出时穿是个官,是因为时穿虽然没有船官服,但腰上悬挂了一枚从九品官员的印绶。

“上赐?”时穿不知道该如何表态,啊,反正他是海州知名的傻子,干脆茫然的瞪大眼睛。

黄煜赶忙chā嘴圆场:“传言,两年前,当今官家与街市上行走,突然看见店铺中售卖的一只轻透如水晶的琉璃瓶,便出钱买了下来,回宫后要求宫中工匠在琉璃瓶内部镀上一层金箔,然而所有的工匠都摇头,表示没办法做到。

后来,官家四处征召能工巧匠,有一位巧匠应召,他先把金箔贴在瓶身外,用剪刀剪出比瓶身略小的箔片,然后将这块金箔片塞入瓶中,灌上水银,不停的摇晃瓶身——结果,金箔贴上去,整个瓶身金光灿烂,这金箔与琉璃瓶严丝合缝,仿佛金箔天然生长在瓶身内一样。

官家叹为观止,于是又购买了数只琉璃瓶,采用同样的方法,在瓶身内镀上金,分赐重臣,以彰扬我大宋能工巧匠之繁盛——这只金瓶,就是当初御赐给蔡公相的吗?”

座上的蔡老爷矜持的点点头,黄煜、罗望京、刘旭三人,脸上已经带上了讨好的笑容,但他们还没说话,时穿背后踢了一脚黄煜,chā嘴问:“今上于街市上购买了琉璃瓶——伯涛兄,这几年输入皇宋的琉璃瓶很多吗,多到连路边店里都可以随意买到了吗?”

黄煜歪着头想了想:“海州、密州市舶司,不曾听过这东西,当然,这北方的市舶司主要通商高丽与倭国,广州市舶司才与南洋通商,传闻琉璃瓶都是从南洋输入的。”

时穿再问:“每年输入的量很大吗?”

黄煜摇摇头:“似乎这琉璃瓶并不是广州市舶司的主要进口货物,广州市舶司主要进口的是象牙、犀牛角、以及香料、玳瑁等等。”

时穿继续问:“那么琉璃在市面上常见吗?”

黄煜眼珠盯着琉璃瓶,头也不回的回答:“不算多,但也不少见。比如东坡先生曾经写诗夸耀他收藏的两只琉璃杯,那东坡先生数经贬谪,家里没多少钱,连他都能买得起琉璃杯,其他人自然不难获取……噢,我家中也有许多琉璃器皿,但这种内瓶镀金的琉璃,唯有出自上造,不仅罕见,而且绝无仅有。”

座上的蔡大官人仰天大笑:“原来这里还有一个识货的人。”

说罢,蔡大官人单手一摆,一指小七娘:“你们认识?这是王相公送我的妾,王相一心要起复,担心我一路北上没个知疼知冷暖的人,特意将他爱妾暖欲送于我。哈哈,原来这位爱妾是对面这位承信郎调教出来的,不错不错,暖欲姑娘精于计算,这段日子以来,我的家务都是暖欲姑娘经手。”

黄煜皱了皱眉头,悄悄退后几步,听到时穿低声嘟囔:“过犹不及。”

刘旭抢步上前,热切又殷勤的问:“大官人这是向京城汴梁去的吗?前方将抵达徐州,不知道大官人离开徐州的时候,选择哪条路北上?”

蔡大官人盎然的回答:“听闻微山湖风光不错,我有意选择自微山湖北上。”

刘旭态度更殷勤了,他半躬着身,一指时穿介绍说:“这位是海州知名的好汉时穿时长卿,现任承信郎,听闻微山湖盗匪纵横,大官人要北上,不如让时承信护送一段,如何?”

蔡大官人皱了皱眉头:“怕是要耽搁诸位的行程了——王相公给我送了封信,我要投递到徐州地方官那里,诸位也知道,官场之上,迎来送往的,从没有个准数,这一耽搁,谁知道何时启程呢?”

时穿在背后咬牙,刘半城,丫丫的,你想讨好别人,别拿我做人情啊,你以为我是谁,可以任凭你指派?

想到这儿,时穿冷冷的chā嘴:“好叫蔡大官人得知,我受聘护送解元公上京赶考,那只是顺路,这一路上京去,我还要拜会继任海州知县、继任通州钤辖,哦,还要加上几名提前上京赶考的亲戚,我的行程已经安排紧密,可惜等候不得蔡大官人。”

时穿话说的很不客气,蔡大官人一愣,冲时穿竖起了双眉,表情严厉起来,时穿寸步不让的追寻着对方的目光,但蔡大官人的目光与时穿稍一碰撞,立刻避开了。紧接着,只听蔡大官人和蔼可亲的一笑:“既然如此,老夫不敢耽搁时承信的旅程,只是,你在京城拜候的那些官员,难道不想稍稍运动一下吗?他们现在正在京城候任吧,唔,等到了京城,承信郎不妨跟他们提一提老夫。”

时穿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时也命也,个人自有自己的时运,我跟他们也不熟,这些事不提也罢。”

蔡大官人把头一低,等抬起头来又是一脸畅笑:“承信郎果然潇洒……来来来,且坐下听歌舞,解元公,你的好茶在哪里?窈娘,且舞起来。”

座上的乐师弹起琴弦,吹起笛子,窈娘懒洋洋的站了起来,一甩袖子,轻声慢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听到歌声,黄煜再次皱了皱眉头,旁边的罗望京若有所觉,态度冷却下来,刘旭一边击打着拍子,赞赏着音乐,一边目光灼灼的盯着蔡大官人。

第225章 纤毫毕露

窈娘的舞蹈跳得很出s,她的脚步轻盈,在舱房内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穿梭往来,身影带起阵阵微风,引得烛影一阵阵摇动。那灯光闪烁,飘摇不定,颇有点后世舞厅霹雳灯的感觉。

在阵阵m幻当中,顾小七斟上一杯杯酒,递到在场的举人当中,当他递给时穿的时候,酒杯举到眉间部位,垂下头恭敬的说:“教授,请。”

烛光摇动,阵阵光线透过琥珀s的酒液,光线再穿过白y杯,已经变的朦朦胧胧,更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两相对比之下,顾小七杯中的酒液简直成了一块透明的水晶,晶莹剔透的令人心醉。

时穿单手接过酒杯,按照礼节将酒杯凑在眉间,借助烛光快速的一瞥这只酒盏……他笑了,轻轻将酒杯凑近唇边,稍稍的抿了一下酒,赞赏说:“酒不错。”

“只是酒不错吗?杯子呐……”刘旭悄悄的凑过来,低声说:“大郎,你那臭脾气要改一改,刚才你说话太不客气。”

时穿眼一瞪,回击说:“你没有听出来吗,我实际上是在斥骂你官接受黄公子的雇用,只是顺路,却不曾得到刘举人的雇用金。”

丫丫的,大爷我让你顺路搭伴走,已经是赏你面子了,你凭什么指派大爷,拿大爷送人情?要送人情,大爷我自己不会吗?

刘半城脸s一僵,讪讪的笑了,没话找话的寻找着台阶:“早听说时承信一副臭脾气,果然如此啊。”

转过身去,刘旭将精力放到了蔡大官人身上,他陪着笑脸说:“早听说蔡老相家中一mn数进士,蔡小相公原来是探花郎,蔡大官人既然出身,想必诗词文章也出手不凡……啧啧,我曾经有幸目睹过《听琴图》,那上面有蔡老相公的面貌,蔡大官人的形象,几乎与蔡老相公有八成相像……啧啧,果然是蔡氏一mn血缘,骨骼清奇,令人激赏。”

时穿呼地站起身来,冲蔡大官人拱手:“大官人,我是粗人,不懂欣赏丝竹,现在解元公已经送到船上,在下旅途劳顿,请求准许告退。”

蔡大官人脸上呈现出了怒容,时穿装没看见,他一招手,指点着顾小七说:“这位女徒曾经受过我几日教导,且让她送一送我吧。”

蔡大官人目光一闪,很为难的说:“夜深人静,船上行走不便,y娘,让管家打个灯笼陪你。”

顾小七起身行礼,一名管家提着灯笼过来相送,时穿毫不留恋的拱手告辞,利索的钻出舱。舱外,跳板重新搭好了,来到跳板口的时候,时穿转过身去望着顾小七,顾小七盈盈的行了个礼,一扭身,往舱中走去。

管家高举灯笼,招呼说:“承信郎一路走好。”

时穿冷冷一笑,一抬脚跨上跳板,背着手,走回了自己的船。

旁边船上歌舞不断,不一会,引得其余船上的举人也慕名过来投帖,蔡老爷把有些帖子收下了,约定以后过来相请,有些帖子则干脆驳回。那些收下帖子的举人,欣喜若狂,没有收下帖子的则神情沮丧。

这场宴会一直进行到天亮时分,天亮后,黄煜等人返回了,其中,刘旭已喝的醉醺醺,是让蔡氏家仆搀扶着过来的,罗望京则喝得半醺,唯有黄煜目光清亮。这位海州大茶商之子,过去显然不少应酬,这点小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等刘旭与罗望京安置下来之后,黄煜还有精神去看日出,他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深深呼吸,一扭脸,看见被响声惊动的时穿。

“你怎么看?”黄煜目光清亮的询问时穿:“我听到你似乎说了一句‘过犹不及’。”

时穿躲闪的回答:“哈哈,我猜测这玻璃器皿一定不是从外输入的,肯定是我大宋境内某人发现了玻璃制作技术,但他的经销商不愿透露货源,所以大家都以为这是从外藩输入的——外藩输入的玻璃能有多少,一船两船玻璃,远远做不到让大宋随便一个店铺都有售卖的产量。”

黄煜气馁:“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你知道的。”

旋即,黄煜醒悟过来:“听你的口气,你也知道这玻璃的制作方法,难道是嘉兴时氏……?错了,你不可能是嘉兴时氏的人,可惜我黄氏目标太大,宗族里人心不齐,让时氏捡了这个便宜。”

时穿冷哼一声:“当着我的面,你居然怀疑我的身份。”

黄煜轻轻摇头:“嘉兴时氏是什么状况,我是知道的,你刚才说到琉璃如数家珍,如同掌上观纹,这可不是嘉兴时氏能做到的。如果这算是你过去的记忆,我可以理解,因为你鼓捣出许多新奇玩意,一个擅长制作玻璃的家族,再多鼓捣出几件玩意来,也不算神奇。我猜,你原先所在的家族,一定很擅长做生意,当然,也很擅长保密。”

时穿有点哭笑不得,怎么把话题叉到这里?

黄煜把时穿的默不作声当作了默认,继续说:“来钱的生意,想要保密可实在不容易,你家出的香膏香脂,我黄氏已经很注意保密了,再说,生产这些稀奇物件的都是你名下的女孩子,应该不会有人泄露,但照样挡不住有心人追踪送货的途径,查到你们头上。

所以,这玻璃配方如果想保密,却也不容易。照你这么说,那家玻璃坊每月的产量,至少应该在一船玻璃的量之上,如此才能造成我大宋相关琉璃物件奇多的现象,不过,每月生产一船的产量,这该是多么大的作坊?作坊里该有多少工人?需要多少人来回运货、输送配料?可我大宋店铺里出售琉璃,差不多有百年了吧,这百年的时间,是如何保密的?”

时穿笑着摇摇头:“在这个信息不通畅的时代,保密实际很简单,比如说铸造私钱吧,我记得有一两种私钱发行量很大,比如四川的一种铁钱,两广福建一带的铁钱,这种私钱甚至一时取代了福建四川市面上的所有钱币,但直到现在,百余年过去了,还不是照样查不出来谁铸造的吗?

工人多怕啥,如果一个村子都在干这件事,那么整村人绝不会把村中秘密泄露出去。所以在这个社会,能保密这不蹊跷,蹊跷的是那只琉璃金瓶——可惜啊,只差一步。”

黄煜马上追问:“可惜什么,哪里差一步了?”

“可惜的是那只玻璃瓶,原本无s透明,而玻璃瓶以无s最为昂贵,工艺最复杂——我甚至怀疑这只玻璃瓶不是当代工艺,偏偏官家要在里面镀上一层金箔。

镀上金箔还则罢了,你看到瓶中金箔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什么?”

黄煜思考了半天,沮丧的说:“人都说你傻了,而全海州都夸我聪慧,我却发现自己跟不上你的思维——见到那只瓶子想到什么,我只想到很尊贵,嗯,似乎你还说过,这是画蛇添足之举。”

时穿轻轻吐出两个字:“镜子。”

黄煜想了想,点头同意:“确实,镀上一层金箔的瓶子,光亮如镜,瓶身都能照出人的影子来。”

时穿提醒一句:“瓶身是圆球形的,所以照的人影子有点变形,但如果是平板玻璃呢?”

黄煜恍然大悟:“没错,如果玻璃平整,镀上一层金箔后,那岂不是……”

“岂不是比铜镜更轻便,照起镜子来更纤毫毕露?”

黄煜一把抓住时穿的袖子,激动地说:“啊,你会这项技术……咱,咱两合伙,我给你选地方,保密的……算了,你只管给我提供配方,如何生产不用关心,我每年分你一半红利,如何?”

时穿微笑着回答:“你可以派几名徒弟,我亲手教会他们各作流程。不过,我不跟你合伙,我给你卖配方——因为你这厮让人放心不下,比如你拿出来的绿茶,我记得制作方法是我告诉你的,但你们试制成功后,我连个风声都不曾听到。”

黄煜重重点点头:“嘿嘿,别介,这绿茶还不稳定,质量忽高忽低的,所以我才没告诉你——没说的,今后黄氏销售绿茶的红利,分你一成,这个我做主了……我可得好好想想,挑选谁去干玻璃镜。”

时穿轻轻摇头,心中暗想:透明玻璃,这一定是现代工艺,这必然不是海公子干的,因为海公子来到这里才七年,而大宋最早的无s玻璃记录,应该在六十年前。

六十年的光yīn过去了,当初的“发明人”还活着吗?

忽然间,时穿想起海公子留下的笔记,那上面记录了如何感知自己的同类,如何锻炼自己的能力……但自从海公子走后,时穿有点心灰意冷,他觉得自己反正离不开这个时代了,学习哪些本领有什么用。

看来,这次回去需要好好翻翻那些笔记了。

耳边传来黄煜的话音:“看不出刘半城出手很大方,昨日宴饮,刘半城奉上五百贯给蔡大官人作为程仪,nng得我只好随了一百贯,罗望京倒是想掏钱,被我阻止了——蔡大官人还邀请我们今晚继续宴饮,看来我们今天白天正好歇息一下。”

时穿摇摇头:“我不想谈这个问题,你偏偏要提这个问题。”

黄煜回答:“我心中委决不下,需要借助你的智慧。”

时穿仰脸问:“你有什么疑惑?”

第226章 伯父是蔡京,你信吗?

第226章伯父是蔡京,你信吗?

第226章伯父是蔡京,你信吗?

此时,太阳跳出地平线,霞光万道,给时穿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对面蔡大官人的船只静悄悄的,奴仆们经过一夜的忙碌,已经洗了睡了,在蔡大官人的船只两旁,停满了举人们乘坐的纲船,远处帆影点点,还不断的有举人向这里赶来。

这里是距离徐州一日路程的码头,徐州是交通枢纽,不仅海州的举子要经过此处,淮阳军、楚州,再远点,杭州苏州等地的举人也要沿着这条路北上。

眺望着远处的帆影,黄煜伸出一个巴掌,掰着一个又一个手指盘点着:“第一,顾小七的地位显然高过那位舞妓,顾小七一身银饰,倒是符合妾室的穿戴规则,但那舞妓头上戴的首饰,却大大的逾制。蔡大官人是官宦子弟,蔡老相公目前正受御史的功绩,怎能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第二,蔡公相的豪奢那是有名的,传说他家中厨房有上百名厨娘。曾有一户人家求娶蔡公相的厨娘,娶回家去发现这位厨娘完全不会做饭,问她在蔡公相家中掌管什么厨活,她说她只管切葱,而且切了五六年的葱。

所以这位蔡大官人金y满堂,我并不奇怪,然而却奇怪他直接提出王彦章要复起的事,还话里话外怂恿我们运动差遣,这未免过了,大约就是你说的‘过犹不及’。

第三:这位蔡大官人宴席之上,竟然演唱东坡先生的诗词,谁都知道东坡先生是元祐党人,而新党与元祐党人誓不两立,蔡公相虽然受过司马光的恩惠,但司马光去世后,蔡公相重新登台,连司马光的《资治通鉴》都要毁弃,但凡旧党党人的诗词文章,也要一律焚毁,你说,蔡公相家里人怎么会演唱东坡先生的诗词?”

时穿望着对面的画舫,轻轻笑了:“我所发现的疑点跟你略有不同,但你感觉到的,我也觉察到了,你刚才谈到御史——没错,咱大宋朝的御史是敢批评的,王安石的儿子尚且被御史骂死,蔡公相虽然嚣张,但这是大宋,蔡大官人绝不该摆出‘我爸是李刚’的嘴脸……哼哼,公然索贿,怂恿举人们四处运动,当大宋朝的御史只会讴歌吗?”

稍停,时穿又补充一句:“我所注意的是两个细节,一个细节是:他舱里的y杯全是假的,全是玻璃做的,玻璃做的白y,玻璃仿的翡翠——所有的y器,没有一样是真的。

第二:他点的蜡烛是鲸蜡,鲸蜡当中有一种淡淡的香料,具备催情作用,非常适合举行烛光晚餐,当然,这种催情实际上是一种轻微的兴奋作用,能够让人喋喋不休——那种蜡烛是我家产的,只有我在出售这种蜡烛,但我却不记得曾经给一位蔡姓老爷卖过货物。”

黄煜本来想问问“你说的那个李刚,可是直密阁学士李刚,啊,没听说李刚的儿子……”,但听到后来的话,他吃一惊,忙问:“能不能按图索骥,查到这批蜡烛由谁购买?”

时穿摇头:“鲸蜡非常洁白,也非常细腻,制作出的蜡烛仿佛一根根白y,所以这种蜡烛很贵,一根能卖出两三根的价钱。我记得采购这种蜡烛的最大一个数量是两百根,平常人购买,最多是二三十根够了,昨晚舱中点燃了三十二根蜡烛,我猜你们今晚过去,恐怕蔡大官人就要换蜡烛了……哼哼,也对,鱼已经上钩了,谁再继续投饵?”

停了一下,时穿继续说:“这批蜡烛不曾烙上编号,因为蜡烛这玩意最终要烧光烧尽,所以烙编号没用,再说,鲸蜡与普通蜡s泽相差明显,根本无法仿制,要那种编号有什么用,所以我不可能查出购买者的身份。”

时穿还没说的是,除了用来做雪花膏,这几个月的工夫,他至少向外销售了五吨蜡烛,在古代通讯不畅的情况下。即使手中有一份顾客名单,他又怎能一一核对,辨别对方的身份。

黄煜深深吸了口气,调笑说:“自从你家皮包事件之后,我以为凡是你家生产的东西都有暗记。”

时穿总结说:“这批蜡烛很可能是顾小七娘带来的,或者是顾小七娘派人购买的,虽然从蜡烛上无法判断此人的身份,但至少证明一点,此人在海州呆了不止一天,以至于顾小七娘有机会四处采购。

这就引出另一个问题:按规矩,王彦章赠送顾小七之后,应该亲自将蔡大官人送上船——他还指望着蔡大官人在蔡公相那里美言几句呢,自然要殷切送别,那么,顾小七怎么有空在海州城采购。”

黄煜笑了:“这就是说,蔡大官人去而复返,悄悄的在海州城呆了几天,顾小七闲着无事,便上街四处采购,她是你教出来的女弟子,自然喜欢去你的店中转转,于是这批蜡烛就到了蔡大官人的船上。

嗯,一定是这样,王彦章家规很严,顾小七只是一个妾,不可能有随意上街采购东西的权力。这批蜡烛你新推出不久,连我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亲自到你店里转了转,怎么知道购买这批蜡烛。顾小七既然在王彦章家中做不了主,那么这批蜡烛,一定是她到了蔡大官人那里,才有权做主购买的。”

“没错,这样的蜡烛一根是平常蜡烛三倍的价格,平常过日子,谁会采购这样贵的蜡烛?所以我的蜡烛一向销量不大,除非是豪奢之家,特地为了摆谱,比如这位蔡大官人。”

黄煜再问:“那么那些金器呢,难道也是假的?”

时穿笑的像只狐狸:“蔡大官人既然会琉璃瓶内镀金箔的手段,往铜器上镀金那菜一碟了——那些金器分量不对,体积和重量完全不匹配。”

黄煜点点头:“这么说,蔡大官人虽然言谈风雅,但他的奢华都是装出来的,唯有蜡烛是真的,他是一个空壳大官人……长卿,要不要提醒刘旭一声,我看亚之贤弟很热切。”

时穿轻轻摇头:“没必要,个人都有个人的心思,你平白拦着反而招人恨……嗯,金瓶,这间玻璃作坊应该选择在一个湖边,好方便取用河沙,另外这个湖最好靠近大海,这样,生产出来的东西可以装上海船伪装成进口货物,好避人耳目。

另外,生产的地方靠近海港,也方便运进各种辅料。现如今,造纸业纺织业已经开始大量使用碱面了,我制作fi皂也需采购大量的碱面,多进一份货物,倒不会惹人注意……只是这样一来,玻璃的产量受到碱面数量的控制,恐怕产量大不了。”

黄煜被时穿后面的话吸引,心思也从提醒同伴上绕开,他兴致勃勃的回答:“没关系,出产量不大也没关系,现如今市面上玻璃虽多,但这玩意终究是奢侈物,量不大,也能卖出高价钱。”

时穿摊开手:“我只知道一个配方,以及粗略的工艺,具体怎么制作你自己去琢磨。”

黄煜摆手:“没关系,知道配方就够了——我加分你两成红利,或者你打算卖多少钱?”

“算了,既然你打算分给我绿茶收益了,我照旧跟你合股,我只出配方,顺带培训技师,其他的我全不管。不过,我要提醒你,玻璃可以制作的东西多了,今后我没准跟别人再开一间玻璃坊,但我保证不与你们的货物重复,如何?”

黄煜想了想:“只是出配方就干拿两成干股,两成啊,玻璃的利润多大……算了,我只当教你这个朋友,成交。”

时穿点头:“你聪明——我虽然啥事不管只管拿红利,但没有我的配方,你家一百年也研究不出来,有了我的配方,你家才可以在玻璃上赚一分利。一切因我而起,我那两成红利,那是厚道了。”

“少来,我家要经营,多少开销多少精力,你干坐着那两成,不亏啊”,说完,黄煜回身看了看自己的船舱,潇洒是一挥衣袖:“没错,你刚才说的对,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我自敬鬼神而远之,反正我已经送过一百贯了,有你时长卿翻脸在前,想必这名蔡大官人也不敢过于煎迫我。”

从黄煜的话里可以看出,黄煜至今还对蔡大官人的身份半信半疑,所以才说出“敬鬼神而远之”的话——不过,毕竟这位蔡大官人相貌与蔡公相太相像了。

说话这功夫,后续船队中的第一艘船抵达了附近,船头上站着那位嘌唱女娘,见到时穿一行人,兴奋的跳着脚喊:“解元公,终于赶上你们了,奴家恰好在下邳遇到楚州来的举子吕大官人,吕大官人以前认识奴家,便捎带奴家一路,奴家正想着,若赶得及,倒是可以遇到解元公一行人,巧了,这不是遇到了吗。”

随着嘌唱女娘的话语,船舱中钻出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他冲这里拱手:“原来是海州的解元公,在下吕爽有礼了,柳二娘原先与学生同是邻居,这次她上京投靠亲友,没想到出发已经四个月,居然还滞留在下邳一带,既然如此,学生也算是顺路捎带她一程。”

吕爽交待完与柳二娘的牵扯之后,也顺便感谢了黄煜一行人对柳二娘的照顾,两船并行时分,吕爽纳闷的看了一眼黄煜一行人,询问:“怎么,黄兄今日不打算走了吗?”

黄煜伸手指了指众星拱月的那只豪华画舫:“我等路遇蔡公相大人的族中兄弟,蔡大官人还想游览附近的景s,约小弟今日继续宴饮。”

吕爽目光一闪:“这里距离徐州不过一日路程,画舫停在此处,不上不下的干什么?”

吕爽话音刚落,船舱里又钻出多名举人,他们殷切的招呼黄煜:“既然蔡公相的族兄在此,解元公帮我们引荐一下如何?”

第228章 湖上激战

第228章湖上jī战

第228章湖上jī战

时穿毫不犹豫:“撞上去,咱们船大,火力凶猛,后面两艘船不敢靠近,正好全速撞向前方,先解决前方的两艘船……凌鹏,你会划船吗?”

凌鹏苦笑:“师傅,我们兄弟两都是旱鸭子一个,虽然进到水里能够狗刨几下,但这种天气,水温如此冷,怕也游不了多远。”

时穿吩咐:“那么你留在原地,守候这艘船,我带你弟弟去对面夺船……你放心,微山湖水道上湖匪都分片区包干,我们剿灭这批湖匪后,这片区域不会有人再来打劫,只要我们在前方缠住湖匪,后方就安全了——万一有哪个不长眼赶来招惹你,你只管用掌心雷对付他们。”

凌鹏脚下挪动了一下,为难的喊道:“师傅,那黑人仆f与我语言不通,我命令不动,你留下她在船上还不如带走。”

时穿想了下:“也行,我留下老管家纳什帮你,他能少少的听懂一点宋语,有事你就命令他。”

时穿又扭头跟印度管家说了几句,而后招呼船老大过来,笑眯眯的说:“我时某人从来是不吃亏的xng格,有人竟敢来打劫我,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哈哈,如今这季节,歹徒们正是准备窝冬的时候,想必巢xe里积攒了不少财物,等会我干掉这船上的几个人,你给我几个水手纵抢来的湖匪船,咱们去他老巢转一趟,获得的财物你我对半分,如何?”

船老大东张西望了一下,犹豫不决:“承信郎,这群歹徒一下子出动了五艘船,合计七八十号人,想必是一股势力不小的湖匪,你们……”

时穿截断对方的话:“湖匪在打劫的时候,肯定要出动大半人手,巢xe里留守的不过是老弱而已,顶多能剩下一小队人手、三两只船了不得了。等会儿,你的船在江心下锚,船员不需要那么多,船上又有凌家兄弟保护,我当晚去当晚回,得手的财物与船只都交给你,你看怎么样?”

船老大一咬牙:“干了!对方是小船,船帆两个纵,一个人掌舵,我随你们去,再带上两个徒弟。”

时穿摆手:“下去安排吧。”

此时,时穿的坐舟已经调整好了方向,持竹蒿的那名水手已经拨开了来船的撞角,另几名水手用竹蒿俘获了这艘船。与此同时,船尾那两艘快舟已经拉开了距离,开始向时穿这里sh箭,可惜百米的距离,弓箭即使能sh到船上,也剩不下多少力量。

与此同时,迎面驶来的两艘船也没有躲避的意思,这两艘船似乎与船尾的湖匪不是一路,船尾处的湖匪使劲冲这里叫骂,责备他们捞过界,并要求他们报上名号,但来船一声不吭,闷着头向这里冲。

后面来的两艘船是中型货船,船甲板上站了二三十名壮汉,这二三十名壮汉服装整齐多了,一水的青布大褂,头上裹着黑头巾,脚下蹬着薄底快靴,腰上扎着宽大的腰带,手里提着同样的狭长朴刀,甲板上还有一个人手里提着虎爪,做出一副投掷的模样,看来准备攀帮厮杀,幸运的是,对面船上没有远程武器。

时穿招手唤过凌飞与黑人仆f,用不同的语言询问二人:“你们能把枪打的多快?”

凌飞与黑人仆f回答的话都是同样:“这要看子弹装填有多快。”

“打吧,不要损坏了船,别担心装填问题,有多快打多快。”

乒乒乓乓,爆豆似的枪声响起,凌飞打得欢畅,只管开枪的生活真是快乐,他打完一枪,就手将空枪丢下,印度管家会递上一杆装填好的枪,而时穿就在旁边向八爪鱼一样的快速装填火枪。

耳边枪声震耳y聋,黑人仆f也开枪了,sh击速度比凌飞还快,准头居然比凌飞还高,凌飞憋了一口气,加快了sh击速度,硝烟越来越大,时穿的坐舟处于上风头,约向下行驶,几乎钻入硝烟中。

凌飞已经看不见了,眼前一片呛人的烟雾,他放缓了sh击速度,正在此时,他听到身后的枪声——师傅开枪了。

时穿的sh击速,现在,同样看不见得黑人仆f也停止了sh击,开始装填火yo,眼前依旧是浓浓的硝烟,枪管越来越烫,凌飞纳闷的望着时穿,发觉时穿眼前也是白s的硝烟,但时穿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浓雾一样,毫不犹豫的端起枪sh击着。

凌飞停止了装填,紧接着,黑人仆人也不约而同停止装填,凌飞一张嘴,刺鼻的硝烟灌入嘴中,他剧烈咳嗽着,艰难的说:“咳咳,师傅……枪管太烫……无法装填。”

浓浓的硝烟让凌飞只看见鼻尖大小的位置,硝烟刺jī的他双目流泪,此时枪声停顿,凌飞努力用耳朵寻找着师傅的位置,同时剧烈的咳嗽着。

此时,船舱之中,几名举人担心的探问:“不会有事吧?外面怎么打的如此jī烈?”

轰隆一声爆炸,船尾的凌鹏再次投掷出了手雷,硝烟裹入了船头,船尾的两艘船趁机靠近了点,打算来捡便宜。

凌鹏这几天练投掷也不是白练的,他投出去的手雷虽然没有时穿那样鬼神般的准确,但这颗手雷也落在船头前方,爆炸声中,湖匪船只的金属撞角被炸飞,船头炸出一个豁口,开始进水下沉,与此同时,甲板上三两名湖匪被爆炸捎带上,捂着脸滚倒在地下呻yn。

经过了徐州之后,凌鹏特地采购了些碎铁片、铁屑,以代替铁砂。这些细小的铁屑被爆炸溅飞后,比铁砂还厉害,铁砂分量轻,溅sh的不远,即使溅到皮肤上,如果运气好,顶多烫成一个麻子,但铁屑直到坠地前,依然有杀伤力,这些铁屑钻入皮肤后……考虑到这时代的医疗水平,伤者已基本无救了。

舱内,黄煜手有点哆嗦,他强作镇定,自我安慰的说:“没关系,时长卿最厉害的是近身搏击术,我们那里的衙役们都曾亲眼看过——挨了他一拳脚的人基本无救。”

凌鹏那一解的举人轻轻松了口气,黄煜这一解的书生却来拆台,一名举人轻声说:“可那是在岸上呀,我承认时长卿陆战无敌,如今在水上,就有点难说了。”

什么时候都不缺乏悲观主义者啊,悲观论一出,船上的人又慌露n起来了,有人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不好,枪声停了,莫非是歹徒靠帮,已经跳上船来。”

黄煜强作镇定的反驳:“不可能,我以前坐过船,船上人走动起来,船身要摇晃,刚才只摇晃了一下,仿佛是一个人从咱们船上跳了出去——这个人力量很大,甚至让船身下沉了一点,我猜一定是时长卿跳出去厮杀了。”

黄煜猜的不错,硝烟散尽,凌飞已经发现时穿的身影出现在敌船上,他像一道闪电一般,挥舞着朴刀,从船头奔到船尾,紧接着,他从船尾又跳了出去,跳向后面那艘船。

第一艘船的船身遮挡住了凌飞的视线,凌飞想移动脚步,选个好位置继续观察,又担心失去船头阵地,他犹豫了一下,正在此时,身边的黑人仆f嘟囔了一句他听不懂得语言,随着这声话语,第一艘敌船上还在站立的人,开始慢慢软到。

第一艘船已经清空了,后续的船传来不断的惨叫声,可惜第一艘船挡住了视线。

这时,船老大匆匆的跑了过来,指挥人手忙脚露n地俘获这只敌船,与此同时,船尾再度响了一声爆炸。

这声爆炸响过后,船尾连续响起了五六声爆炸,一片硝烟笼罩在船尾部位,等硝烟散尽,船头方向第二艘船也出现了,时穿在第二艘船上手忙脚露n纵着船舵,那艘船被时纵着七扭八歪,船老大见状,急忙招呼三四个船夫游水过去,勉强控制了这艘船。

船尾的硝烟散去,江面上只剩下一艘湖匪的船只,另一艘湖匪船只已经只剩下桅杆,湖面上还有几名湖匪在快速游动着,他们有人嘴里衔着短刀,冲时穿的坐舟游来,但更多的是游向自己的船。

黑人仆f提着枪咚咚的跑到船尾,开始冲水中的湖匪开枪,凌飞被惊醒,也提着枪向船尾跑去。

现在的sh击方式,简直如同打固定板一样,游泳的速度能有多快,水面上浮动的身体就是目标,凌飞仔细的瞄准,不紧不慢的打了一枪又一枪。

没有一人能登上时穿的坐舟。

远处那只湖匪船接应了部分向他们游来的湖匪,开始转舵准备逃遁,已经控制第二艘坐舟的船老大,一边吩咐这艘船上的人管好俘获的船只,就在原地收帆下锚,一边催促时穿:“大郎,湖匪的船小,可得赶紧跟上,微山湖湖心枝杈密布,万一他们跑到芦苇丛中,我们连路都无法辨别,可不敢随意追去。”

时穿咧开嘴笑了:“放心,我保证收获多得你这艘船都装不下,转舵吧。”

船老大吩咐伙计们将甲板收拾妥当,将湖匪的尸体抛入江心,并洗刷甲板上的血迹,自己跑到船舱查看一番,爬上甲板懊恼地说:“倒霉,这是艘空船,除了少量的压舱物,以及食物和水,什么都没有。”

时穿仰天大笑:“那正好,空下的舱位多,能装的东西就多。”

船老大眨巴眨巴眼:“承信郎,怎么,还要装东西?可我们只有六个人,船夫们纵船只,等会搬货物只能指望你们师徒俩……噫嘻,你师徒俩一晚上能把这船舱装满,我不信。”

第229章 目的不是湖匪

第229章目的不是湖匪

第229章目的不是湖匪

船老大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到什么,话语立刻转了个弯,似问似答的很含糊不清。而时穿对此只是摇头不语。

这场追逐战持续多日落时分,前方湖匪那艘船,拐来拐去,拐到芦苇丛中,船老大气馁了,半是惋惜半是遗憾的劝解说:“承信郎,夜里行船本就不安全,这芦苇丛中九曲十八弯,黑灯瞎火的,万一转舵不及时陷在里面,那就全完了。”

时穿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吩咐:“贴着这芦苇丛走,继续前进。”

船老大眨巴眨巴眼,咽了口唾沫,勉强说:“大郎,我们回去吧,俘获了两艘中型船,你一艘我一艘也值了,刚才那群湖匪进的是这个沟叉,我们继续前行为哪般?”

时穿一揪船老大的肩膀,与他亲自来到船舵跟前,二话不说命令:“你来掌舵,听我的号令。”

时穿不停的发出左舵、右舵的号令,船几乎贴着这片浅滩前行了约二里,时穿吩咐收帆下锚,并在桅杆上挂起了三盏红灯笼。

安排完这一切,船老大竖起了大拇指:“承信郎简直是老船手,发的这些号令恰到及时,巧巧的避过所有的浅滩……咦,不对呀,刚才承信郎自纵这艘船,怎么手忙脚露n的。”

天逐渐黑下来了,船老大看不见时穿的表情,只觉得时穿盯了他一眼,回答:“爷能够找到所船的资料,能够船的原理解释的头头是道,但爷从来没有自纵过,你听懂了吗?”

船老大点头:“懂了懂了,要么说承信郎人呢,读万卷书,自然也知道船的道理,只是承信郎是金贵人,没有自己动手练习而已。”

稍停,船老大凑近时穿问:“承信郎,怎么,船这种贱业,也有人写书记载?”

“呜呜,是有人,别问谁写的,说了你也不可能认识,差好几百年呢。”

船老大赶忙点头:“那是那是,听说三国时代,东吴孙权就派人航行到辽东,还航行到琉球岛(台湾三国时代写的书,可不得百年。”

时穿瞪大眼睛:“你识字?你竟然认识字?”

船老大嘿嘿笑了:“男女识字不多,如果能够读懂针书、牵星书,那男女就去跑海船了,听说跑海船挣的钱那才叫多呢。”

“哦,跑海船可是一去多年回不了家,我听说跑海船的人都不能有家室拖累,难道你现在还没有成家?”时穿有心拖延时间,与船老大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起来。

夜渐渐的黑了,船老大见时穿久久没有动身的意图,也似乎发觉了时穿的拖延,他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讪着,一边眼珠东张西望的观察着,不久,他咦了一声,指着远方说:“承信郎,远处湖面上也有三点红光飘动……难道,您刚才升起三个红灯笼是彼此联络的暗号?”

时穿没有回答,远处红灯越飘越近,漂到距离时穿约二里路的地方,红灯停止了前进,紧接着,黑暗中有人举着一盏红灯上下晃动,时穿低声催促船老大:“靠上去。”

船老大犹豫了一下,这时代由于缺乏照明设备,夜间行船是很危险,说不定撞上什么浅滩,或者漂浮的枯木,导致船毁人亡的事件比比皆是,正犹豫间,时穿已经摘下一盏灯红,上下晃动一番,再度低声催促:“靠上去。”

船尖渐渐的接近了,对面是一艘大型船只,黑夜中看不清船身,可船老大总觉得这艘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正在胡思露n想间,对面船上传来一声低喝:“怎么,只剩一艘船,另一艘船呢。”

此时,凌飞已经悄悄的举着火枪趴在船舷边,冲着说话的地方瞄准,可是,古代的夜s实在太黑了,没有一点人工光源照明,黑暗中凌飞只能看到对方的大致模样,似乎甲板边站了三个人,一人举着红灯笼,身材粗壮,另一人身材窈窕,风中飘来淡淡的脂粉味,似乎是女xng,另一人身材佝偻,身材较为瘦弱。

只听时穿嘟囔一声,他用奇怪的嗓音回答:“不小心遇到湖匪,好不容易赶跑了他们,那艘船还在河岔口警戒,怎么,要把他们召唤过来吗。”

对面的船只沉没了一下,那个身材佝偻的人回答:“不用了,这样也好,且让他们先警戒着,等会你们装完了货便过去替换。”

两船越来越近,大约十余米的模样,对面船上突然咦了一声,这声惊呼刚落,凌飞眼睛一花,只看见对面船上同时出现了两三个高大的身影,他回身一望,原地已经失去了时穿的身影,再回头,对面船上那个高大的身影又变动位置,此时,高大身影原先呆的地方,正发出咯咯的叫声,那声音仿佛是一只被掐断脖子的jī。

这一犹豫间,两船轻轻靠上了,船老大窜了出来,提着缆绳冲对面船上抛掷过去,缆绳飞快的掠过对方船头,船老大手一抖,绳头在空中dng了一个圈,缠上对方的船头。

说时迟那时快,缆绳刚刚缠上对方的船头,船老大已经将绳尾塞到旁边的水手手中,而后他顺着缆绳,像老鼠一样嗖嗖的窜动着,一个翻身,已经到了对方船上。

两艘船船头绑在了一起,船身相互并拢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凌飞抱着火枪,张大嘴惊愕的,晃眼之间,船老大已经跳到缆绳所在的位置,他利索的在缆绳上打了个结,这时候,抓着绳尾的水手,也开始往自家船头绕绳索,船老大系好缆绳后,呼哧哧的喘着气,冲发愣的凌飞呼喊:“还愣着干啥,快点翻过来。”

凌飞如梦初醒,赶紧手脚并用的爬上对方甲板,黑暗中他在甲板上摸到几具横躺着的温热的身体,这些身体任由他爬过,任由他踩踏,似乎毫无知觉,这会功夫,凌飞耳中还听到连绵不断的倒地声音。

船上,舱房的mn没有关严,mn缝中透过一丝光亮,凌飞赶紧抓起火枪,跌跌撞撞的扑向了舱mn,当他猛的撞开舱mn的时候,传来一声惊讶的喊声:“怎么是你?”

舱内富丽堂皇,一盏孤灯下,一名四五十岁的老者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的膝盖上趴了一位女子,随着老者的话语,这女子软软的从老者膝盖滑落,仰脸朝上软倒在那女子长得很秀丽,面容恬静,仿佛在酣睡,鼻翼处还在细弱的、有规律的抽动着。

时穿的身影挡在凌飞的前方,遮住了大部分灯光,他手里提着一个女子,听到老者的问话,他随手把手中的女子一推,冷嘲地反问:“怎么不是我。”

老者竖起了眉摸:“你竟敢打劫,你知不知道,我一张文书送到衙mn,天下间没有你的存身之处。”

凌飞按照师傅教的突击姿势,一冲进mn就抱着枪在地上团身滚动,等滚到了一张椅子后面,他伸出枪来,枪口瞄准着老者……那老者斜着眼瞥了一下凌飞,与此同时,被时穿推倒在地上的那女子咦了一声,悉悉索索的向老者爬去。

时穿仿佛知道身后的动静来自何人,他头也不回,对着老者不耐烦的说:“行了,蔡大官人,你也别装了,你根本不姓蔡,这点我看出来了,其实,除我之外,我们船上还有两个人不相信你的身份,而他们只是不敢说而已。”

老者愣了一下,爽快的承认:“解元公真是聪慧,难怪我后来屡次邀请,解元公都不愿意来……剩下的一个人是谁,我不记得你们船上还有什么特殊人物。”

时穿轻轻摇头:“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暴l出来的破绽——既然真相已经揭穿,你还是不要装了。”

蔡大官人伸手一指膝盖前软倒的女子:“你是为了女弟子顾小七来的吧?她没有死,这样好的管家帮手,我怎舍得轻易丢弃?我只是担心她惊诧不安,所以给她喂了一倍mng汗yo酒,她现在,只是暂时睡了而已。”

时穿慢慢摇头,此时被他推倒的那名女子,已经爬到老者身边,呻yn了一声,轻声说:“檀郎,此人好凶恶,船上的家丁全被他打倒了。”

这话一说,凌飞胸中涌起了一股骄傲,他紧了紧枪,自豪的想:“咱可拜了个好师傅。”

那女子颤抖着继续说:“此人身法真快,仿佛鬼魅。”

时穿打断了舞妓窈娘的解释:“我不是为顾小七而来。”

“也对”,座上的老者很爽快,他潇洒是挥挥衣袖:“船上的财物你拿走一半,不,你全拿去。”

时穿继续摇头:“我也不是为财宝而来。”

老者愣了一下:“那你是为什么?”

时穿盯着老者,眼睛一眨不眨:“我是为那些玻璃而来,‘玻璃’,这个词你知道吗?”

老者愣了一下,脸上涌起一股失落的表情:“玻璃,如今人们流行叫它琉璃、珀黎,从不曾……多熟悉的词啊,多少年没有听到了,只是,你怎么查到这条线索的?”

时穿咧了咧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但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现在,你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里,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老者一声长叹,惆怅的说:“我虽然幼年被族人赶出村镇,飘零于江湖,但你问的这个秘密,关系到我族人的生死,财宝你都可以拿去,这个秘密我不能说。”

时穿微笑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问不出来吗?”

第230章 操控生死

第230控生死(求月票)

蔡大官人轻轻的,畅快的低声笑了,笑声中充满解脱:“你以为你真控我的生死了吗?”

时穿步步紧逼:“你以为,你死了我就问不出你的秘密了吗?”

这话一说,舞妓窈娘身子一哆嗦,惊恐的看着时穿,而座上的老者毫不畏惧,他挥了挥衣袖:“很好,我很想试试。”

这话说完,老者的目光逐渐暗淡,他在椅子上坐不稳,身子逐渐向下滑落,软软的,仿佛身上没有一根骨头,如同一团泥一般,瘫倒在椅子前——正好与顾小七滚到了一块。

时穿站那没动,凌飞从凳子后窜出,他冲到老者身边,抓起老者的手腕号脉,不一会,他抬起头来,向着时穿惊愕地说:“师傅,他的脉搏越来越弱,唔,脉搏正在消失。”

舞妓窈娘发出一声悲骇的哭叫声,时穿冷哼一声,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冷了,正在伏尸大哭的窈娘突然感觉身后yīn风森森,她陡然翻转过来,用身体挡住蔡大官人的尸首,声嘶力竭的喊着:“不,我说。”

时穿翻了个白眼:“你又知道多少?”

窈娘赶紧回答:“我知道——据说这些仿y的琉璃是大官人祖父发明的,大官人的祖父有许多奇思妙想,后来族人说他祖父疯了,便把他囚禁起来,再后来,因为大官人想救出祖父,其族人便驱逐了大官人,于是大官人才流落江湖,幸好大官人记得幼年时候祖父教导的一些知识,便开始以之谋生——我就知道这么多。”

窈娘膝行到时穿身边,扯着时穿的衣襟哭喊:“官人,船上的财物你都拿去吧,大官人已经死了,你就让他彻底安眠,奴家求求你了。”

时穿嘴角l出一丝讥讽:“你到底怕什么?”

窈娘目光躲闪:“奴家等行走江湖的时候,听人说过搜魂**,传说法力高深的道士,能把死人的魂魄从阎罗殿拘出来询问,刚才大官人你也说过,死了也能问出话来,我猜大官人也会这项法术。”

时穿哼了一声,一跺脚:“罢了,凌飞,你看着他们,我去舱中取财物——既然目的没有达到,那就只好取一些金银财物,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凌飞响亮的答应着,时穿一扭身钻出舱外,过了一会,船上晃动起来,滑轮咯吱吱的响着……凌飞记起自己哥哥买瓷瓶的经历,想必时穿又利用两船之间的缆绳,用滑轮过度货物。

船声响了许久之后,声音渐渐停顿,正在此时,顾小七嘤了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猛然见到近距离的蔡大官人的脸,她一声惊叫,爬起来推搡着蔡大官人,口里喊着:“大官人,你怎么了,快醒醒。”

舱中唯一的烛光跳动了一下,时穿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舱中,他望了一眼背对着的顾小七,轻声说:“小七娘,这人是个骗子,假冒官属骗了各位举人的程仪钱,也骗了许多官员送的红包,如今他正打算趁夜逃遁。哦,刚才他用mng汗yo把你麻翻了,准备带你登上两只接应的船只,然后将船上的财物搬运一空,再沉船江中,假装遇到湖匪抢劫而身亡,让人无法追查他。幸好我来得及时……”

时穿话里有很多漏dng,比如在夜里无人航行的江中,怎么偏偏是他驾驶着接应的船只,怎么他偏偏知道接应的信号……这些疑问,不仅浮动在窈娘的心中,凌飞也满头雾水。但顾小七却不在意这些漏dng,她头也没回,只顾伸手试着蔡大官人的鼻息,而后轻叹一口气,不慌不忙的反问:“老师这是发现了大官人的骗局,所以等在此地,逼死了大官人是吧?”

时穿咳嗽一声,勉强说:“小七娘,幸好我来的早了一点,这人带你过船,谁知道今后会把你卖到哪里,也许他为了掩盖骗局而对你灭口,比如把你沉在江中,这也说不定。”

顾小七依旧背对着时穿,说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在抽泣:“不会的,大官人待我很好,原先我在王相公家中,上要奉迎正妻,下要应付与我年龄同样大的子侄的轻慢,还要忍受仆役的白眼,唯有到了大官人这里才过的自在,大官人把所有的银钱都交给我打理,经常跟我商量事情。奴家活了这么久,便是父母做事,何从征询过奴家的意见……”

时穿一声叹息:“现在有个机会,跟我走,你就自由了。”

顾小七还是背对着时穿,抽抽泣泣的问:“自由了又能怎样,回到家中,让父母再卖一次?或者王相公听到我回家的消息,让我去府上蓄满合约?”

时穿轻声问:“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顾小七抚摸着蔡大官人的脸,轻声说:“常言说‘天字出头就是夫’,‘三纲五常’也说夫为妻天,又说‘出嫁从夫’……奴家既然跟了蔡大官人,许了与他一生一世,如今蔡大官人死了,且让奴家安葬了蔡大官人,然后在坟墓前盖一座小庙,从此青灯古卷……”

时穿嗤了一声:“看来我教你的时间太短了,我本想让你明白事理,你却受《女诫》的影响太深,那《女诫》是专mn降低人智商的……罢了,你自己的路自己选择吧,我只取走了三分之二财物,船上剩下的钱,如果省着点花,也足够你们一生一世的了,为师告辞了。”

时穿冲凌飞招招手,转身走出舱外,爬到自己的船上,砍断两船相连的缆绳,招呼船老大:“开船。”

船老大咂巴砸吧嘴:“承信郎,咱才搬过六只箱子,这船这么大……?”

时穿截断船老大的话:“这六只箱子都是我特意挑选的,价值船上三分之二财产,里面装的都是黄金白银跟珠宝,船老大,做人不可过于贪心。”

船老大想了想,呼喊:“升帆!”

后面那艘船逐渐抛在船尾,趁水手们忙碌着,凌飞抱着枪凑近时穿身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很好奇的问:“师傅,你真会搜魂**……可以教教我吗?”

“蠢材,这世间哪里有搜魂**。”

凌飞缩缩脖子:“师傅,我刚才明明感觉到yīn风阵阵,那yīn风,虽然没有感觉到风势,却yīn冷的连人骨子里的热气都要带走,这可不是阎罗殿里吹来的风吗?”

“跟古人说话真困难——那是时空之mn在开启。天底下绝不会有两个气温、气压,日照时间完全相同的环境,所以当时空之mn打开的时候,两个完全不相同的空间彼此相连,就会产生类似黑dng一样的吞噬效果,吞噬一切温度与光线——我这么说你听不懂吧?……听不懂就好,那我就不用继续解释了。”

凌飞偏着头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都说师傅教徒弟,喜欢留一手,师傅不会是打算把这项本事留一手吧?”

时穿笑了:“这个你学不会……船老大,过来一下。”

船老大乐颠颠的跑了过来,时穿一脸的祥和的笑容,循循善欲的说:“船老大,我们是追击湖匪的是吧……刚才那艘船你认识吗?”

船老大摇摇头:“黑乎乎的,我又没进舱,咋能认出来,这艘船仿佛是扬州督造的画舫,不过,据说扬州每年能造出上千艘类似的画舫,倒是难以一一辨别。”

时穿又转向凌飞:“你认识吗?”

凌飞嚅嗫的说:“之前我没有登上这艘画舫,只隐约听到举人们的一些谈论,恍惚知道是怎么回事。”

时穿点头,含而不l的说:“我分你一些金子银子堵嘴,金银这种东西最好藏匿,再者说,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到蔡公相,万一事后有人追究起来,我是大将,追捕匪盗原是本份,而你就不免要挨官司了,不如我们回去后什么也不说,干脆就以追截湖匪对那些举子交代——这些金银上并没有记号,谁知道我们是不是夺自湖匪的?”

船老大犹豫着,时穿一脚踢开箱子,顿时,即使在黑夜中,在微弱的火把光线下,一片金灿灿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时穿而活不说,一把一把的向外掏金铤,等这只箱子掏了约三分之一后,时穿就手踢了箱子一脚,箱盖合拢了,稍后,时穿将拿出来的金铤分作四堆,其中一份大的,体积约占总量的一半,其余一半则平均分成了三份。

“人不要贪心”,时穿慢悠悠的说:“这大份是你的,另外三份是船上水手的,怎么样?”

船老大咽了口唾沫:“大郎,那三个小子何必给这么多,一人给一块金铤就够了……我的妈呀,光这一块金铤,够他们几辈子攒的钱了。”

时穿点头:“也行,这些钱归你,怎么分配也由着你——但如果你不愿意给水手太多,那你船上所有的水手,该怎么堵住嘴,费用都在这堆金铤当中。”

船老大伸着脖子望了望其余的箱子,时穿也不犹豫,他上前连续揭开了几个箱盖,以便让船老大估量一下……那些箱子里装的既有散碎的银子,也有整块的金铤银铤,除此之外,还有一箱绸缎,一箱象牙犀牛角玳瑁等珍稀玩意。

简单的估算了一下,船老大分享到的,大约是总收获的二十分之一。

凌飞伸长脖子望了望,遗憾的咂了咂嘴,似乎嫌师傅拿的太少。他从怀里摸出一只y碗,讨好的献给时穿:“师傅,你怎么找的都是一些未经雕琢的粗笨玩意,这只y碗挺漂亮的,虽然师傅说它是假的,但糊nng一下乡下人没问题,徒弟临走时藏起这只y碗,准备带回家去献给老娘……没什么不妥吧?”

第231章 招灾惹祸

第231章招灾惹祸(求月票)

时穿一把夺过y碗,一挥手掷入江中,而后拍拍手,一点没有心疼的感觉:“这些东西不知经过多少官员与举人的眼睛,你拿回去玩意让别人认出来了,那不是招灾惹祸吗?不要说你会藏的很隐秘,让别人发现不了——这个世界就没有绝对隐秘的东西。”

凌飞心疼的直转圈:“翡翠碗啊,造得多像,我还准备当聘礼,糊nng一个媳f呢,完了完了,我挣几辈子都挣不上一个真货……师傅,即使是假的,徒弟留着也是一件念想。”

时穿轻蔑的一笑,斜着眼睛望着凌飞:“你的xng命值多少钱,这事,可怕的不是蔡公相,可怕的是那厮身后的‘祖父’——万一泄l出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凌飞嘟囔:“两个弱女子……”

时穿打断凌飞的话:“嘿嘿,那个骗子并没有死,他用mng汗yo麻翻了顾小七娘,也自然知道,过量的mng汗yo可以让人处于一种假死状态,那窈娘见到自家男人倒在地上才知道哭喊,明明知道其中有诈……哼哼,我只不过看他们两个女子可怜,不忍拆穿他们罢了。”

其实,原因当然不是这些,只是时穿不屑说出真相。

船老大已经听出端倪,他大张着嘴:“原来……蔡大官人?”

“没错,所以才要堵住你们的嘴,让你们回去后只说湖匪。”

船老大哆哆嗦嗦:“这钱烫手……大郎,你刚才说这位蔡大官人是骗子?”

时穿一翻白眼:“骗子又怎么样?那些举人官员sī下里给骗子塞了钱,原本就是见不了光的,如果让人知道他们行贿的行径,御史绝不会放过他们,他们这辈子别想出头了,所以即使最后知道此人是骗子,他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但蔡公相呢,如果知道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行骗,为了表明清白,他一定会竭力追查此人,所以,蔡大官人才要假装遇湖匪而脱身,让人再也寻找不到线索。

这些都是脏钱,我取走三分之二,那是考虑到‘蔡大官人’今要花大价钱躲藏,所以给他留一条后路,以免他鱼死网破而已……”

船老大听到这里,偷偷的拽过几名水手低声商议,凌飞凑近时穿,悄悄的问:“师傅不是询问他……玻璃的制法吗?既然蔡大官人没死,为什么不继续追问下去,莫非……”

时穿叹了口气,低声说:“来晚了,我已经知道要找的那个人死了,我来晚了三十年……至于刚才我谈到蔡大官人祖父,那是吓唬船夫,让他们对此事闭嘴——这事肯定有后遗症,不过,我不希望船夫牵扯其中。”

凌飞继续悄声问:“那么,师傅会不会……?”

正说着,船老大那头已经商议好了,他领着水手过来冲时穿拱手,叉手不离方寸:“承信郎,我等都是平民百姓,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不敢招惹当今宰相。这事是你领着我们做下的,承信郎若觉得不安,随意赏我们几个就行了,我等宁愿少拿点钱,也少点是非,可不敢与承信郎平分金铤。”

顿了顿,船老大继续恭敬的说:“至于其它……我们当然是追捕湖匪而来,只是我们水面行船的人,也不敢四处宣称自己抢了湖匪的东西,没得招惹上哪些不要命的,承信郎放心,我们保证守口如瓶。”

时穿轻轻一笑,他上前抓了几只金铤,走上前去分配:“既然你们自觉自愿,那么别怪我吝啬……船老大带着人不辞辛船,这十块金铤是你的,这些金铤每只重二两,十只总共一斤四两(古代一斤十六两),应该足够船老大当个富足员外了。

其余跟来的伙计,每人一根半金铤,回去后大家都闭嘴,也不谈湖匪,也不谈其他的。当然,我们回去后还要拿出一点银两打赏其余水手,你们几个追随过来的人装作什么事没有,照样拿一份的奖赏,如何。”

船老大拱手:“咱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咱全听承信郎的。”

时穿一声轻笑,吩咐凌飞:“把其余的东西都装起来。”

这时候,黄煜等人待在船上忐忑不安,从夜晚到天亮,他们的船只孤零零的停在江心,而且之前刚刚经过一场与湖匪的苦战,缴获的湖匪船只还停留在他们的坐舟旁边,风中依然飘dng着淡淡的硝烟味,以及血腥味,提醒他们与就处于危险当中。

偶尔有举子走到甲板上,还能见到湖水中浮动的尸骸。虽然时穿走的时候,只带了凌飞一个人,终究还是把大部分武力留了下来,但这晚上,大家都难以安眠,那些举人们纷纷问凌鹏要了一颗手雷,而后手里捏着这颗手雷,一直枯坐到天亮。

天亮时分,举人们远远的听到甲板上传来呵斥声,印度管家说的话他们听不懂,但那句问话的回答他们听到了,是时穿的嗓mn,他声音得意:“是我,船上无人sāo扰吧?”

印度管家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那群举人老爷听到时穿的嗓mn,顿时心中一阵轻松,自小到大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感受到“历劫重生”之情,黄煜与罗望京自持相熟,当先跳起来,踉踉跄跄爬上甲板,拖着一夜未睡的疲惫身躯,带着哭腔说:“长卿,你可算回来了。”

许多举人老爷说完这句话,直接一头栽倒在甲板上昏睡过去……等他们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了,躺在船上,感觉到坐舟正在悠悠前行,耳边传来阵阵声,忽然之间,举人们觉得生活真美好!

然而生活的美好不仅仅这些,傍晚时分,等这些举人老爷睡足了觉,重新爬起来吃晚餐,这顿晚餐对他们来说永世难忘——晚餐的主菜不过是包子馒头,配菜则是酱菜与银子。但所有的举人老爷都获得了二十两银子,作为他们一夜担惊受怕的补偿,不过代价是:彻底忘却此事。

“可惜我们未曾将湖匪斩草除根,虽然趁着夜s抢劫了匪巢,但俗话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匪人睚眦必报,举人老爷们赶着上京赶考,咱不便在此地久留,以便将他们斩草除根,既然不幸留下了一点首尾,未免得匪人今后找上举人老爷报复,各位举人老爷还是彻底把此事忘了吧”,时穿很好心肠的解释。

“湖匪要找上某家本人,某是不怕他们寻仇的,但某的家眷却不能日日防贼,若有人拿家眷威胁某,要某说出随行的举人公,某不敢保证能守口如瓶,所以大家干脆都忘了这事,谁也不说自己曾与某同行,谁也别提咱们曾遭遇湖匪。

当然,等到大码头到了,咱们船身后拖的几艘缴获的湖匪船只可以就收转卖,等卖了钱给各位分分,也能给各位多少填个进项,至少诸位这次上京赶考的费用,可以从湖匪的财物中支付,不是吗?”时穿半是威胁,半是利欲的说。当然,他这次缴获来的财宝,已经乘着举人们睡眠,悄悄安置好了。如今既然举人们不知道,他也不愿惹是生非。

时穿说的是反话。至少对举人们这样郑重要求,那是适得其反的。

不过,时穿这么做却另有意图。

一般来说,举人都是搅屎棍——这艘坐舟上总共有两解书生,黄煜这一解书生中,六名举人公是掏了保护费的,他们家中多数比较富裕,不在乎三个钱两个钱的收益,更在意这场惊心动魄的在英雄式遭遇,许多举人公府中已经准备好了花团锦簇的文章,准备今后向同伴炫耀……按举人公的习xng,指望他们保密,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时穿半是威胁,半是利欲的这番话,也不能完全堵住他们的嘴吧。

古代中国是一种奴隶社会,获得信息的能力意味着权势以及本领。常言说“信息决定判断”,在愚民体制下,能够有机会获得真实信息,这就意味着掌握权势,意味着向上爬的机遇比别人多。所以古代中国,书生们的“清谈”就是彼此炫耀信息量——管什么国家机密,都在一壶酒中彼此高谈阔论。

所以时穿这番话,其实并不是要求他们进行保密,恰恰相反,时穿越是强调此事需高度机密,书生们越是巴不得把此事告诉路边卖馒头的,以此显示自己的“博闻”——时穿其实是在变相怂恿书生们,拿玄幻化的遭遇出去吹牛。

这些举人当中,当然不会全部众口一词的炫耀这段遇匪经历,至少一部分人不会这样。

比如黄煜那一解中,有四名类似罗望京这样出身的书生,他们家境比较贫寒,但因为交游广阔,平常很受富贵公子的青睐,以至于富贵公子愿意替他们出三两个小钱,以求他们的陪伴与帮衬。这些人常常是最明白人间世态,最了解社会现实,只是因为生活所迫,他们常常为金钱所困,在分得剿匪收益后,加上家中人丁单薄,他们理所当然接受时穿的劝告,今后会对此事守口如瓶。

而凌鹏带领的那一解举人,这些人的家境不上不下,他们有能力合资从邻近州县雇用出身火器世家的大将贴身保护,但却没有能力负担一个贴身仆人随行上京的费用。他们也知道京城寸土寸金,随便一桌谢师宴,花费也在五两银子左右,所以,当他们陡然间从时穿那里获得一笔意外之财后,这拨人在惊喜之余,也会更珍惜自己眼下的收益,他们是绝对不会把全部真相说出去了的——因为他们曾经分赃了。

第232章 真实的武松武二郎

第232章真实的武松武二郎

第232章真实的武松武二郎

这样一来,共同上京的二十名举子当中,除掉部分年少轻狂的富家子弟,大多数人因为自己分享了一些剿匪收益参与了分赃,即使有心炫耀,也会省略部分重要的事实,比如时间地点等关键信息。而更有甚至,会在谈论此事时故意歪曲……

如此,因为大家口径不一致,于是,这段湖上遇匪的经历,传到别人耳中就非常玄幻,非常仙魔,其中还有多少可信的成分,就大大令人怀疑了……嗯,想要把一棵树隐藏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隐藏在森林里;想要把一段事实隐藏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参与者都一起“编制”事实。

于是,一路上时穿反复加强这个概念……哦,误导举人们。他不断的恐吓与威慑,让举人们担心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会影响仕途、影响家人,会引来匪人报复……等等。于是……

等过了微山湖,河道开始变窄,如此一来,举人们坐舟后面拖的两艘中型客船,就让行程变得缓慢而难以忍受,在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夜晚,时穿将缴获的两艘中型客舱变卖出去,自己再添一点钱,给船老大留下三百贯的收益,每位举人公另外获得了八十贯,于是,微山湖遇匪事件便彻底成为一个传奇,船上的人不仅再不谈论自己当时的神勇,仿佛连自己曾经通过微山湖都要否认了。

就这样一路摇dng到京城,黄煜与凌鹏两解书生去礼部投了帖,此时海州的解差还没有到,礼部正闹成一团粥,根本顾不上接受举人档案——有传言蔡公相家人沿路招摇,收纳举人的贿赂,声称要给举人在科举中行个方便,徐州通判因此怒而弹劾,但蔡公相矢口否认自己有这么一位亲戚。

御史台跟蔡京为这件事打成一团,正在此时,蔡京的长子蔡攸却在背后捅了父亲一刀子,他匆忙上书认罪,承认自己管教家人不严,致使家人胡作非为——蔡家族氏如今的当家人是蔡京,嫡长子蔡攸服罪,等于说:咱爸确实不地道,咱厚道,也觉得看不过去。

这下子,蔡京囧了。当他正在努力想辩解时,蔡京的另一个儿子、杭州知府蔡鋆被刺,这让蔡京雪上加霜——蔡鋆倚仗其父的权势,在杭州任上虐政殃民,百姓怨声载道,人称蔡鋆为“蔡虎”。

而前任杭州知府高权曾提拔一g迹江湖的卖艺人,此人“貌奇伟,尝使技于涌金mn外”——他名叫武松。杭州知府高权见武松武艺高强,人才出众,遂邀请入府,让他充当都头。不久,因功被提为提辖,成为知府高权的心腹。后来高权因得罪蔡京,被jiān人诬谄而罢官。武松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赶出衙mn。而继任的新知府是太师蔡京的儿子蔡鋆。

蔡鋆继任后,硬说前任高权亏空了公款,扣住高权家眷与行李,日日煎迫,声称追讨前款。从不曾到过山东、也从不曾加入梁山的“杭州好汉武二郎武松”见到恩主受人逼迫,心中怒火万丈,便身藏利刃,隐匿在蔡府之前,候蔡鋆前呼后拥而来之际,箭一般冲上前去,向蔡鋆猛刺数刀,当即结果了他的xng命。官兵蜂拥前来围攻武松,武二郎终因寡不敌众被官兵捕获。后惨遭重刑死于狱中。当地“百姓深感其德,葬于杭州西泠桥畔”,后人立碑,题曰“义士武松之墓”。

蔡鋆死后,州通判为前任高权以及好汉武松抱屈,上书弹劾知州大人,再加上前段时间教匪叛露n一事,蔡鋆成了“jī起民露n”的罪魁,这更加坐实了蔡京治家不严的罪名,于是,蔡京二度罢相……

东京汴梁城礼部大mn口,时穿面对礼部官员有点发呆,那位礼部官员可不管时穿的态度,他扬着眉,不耐烦的介绍完情况后,一指大mn外,说:“知道了吗?现在朝廷没执政,不过这种事不会持续多久,先回去,等朝廷任命了新执政,咱们再接收各地举子。”

说完,礼部小吏扬长而去,把时穿以及众举子晾在mn外。

唉,爸爸是李刚,开车撞死人;爸爸是蔡京,丢命又丢官——这就是大宋。

一国首相也能因为管教不好孩子而丢官。

怪就怪咱皇宋朝那群红了眼的御史个个擅长批评,从不觉得这种批评是“不顾大局”,这不,“大局”就是时穿只能干站在礼部衙mn口,冲衙呆了,他们就一点不在意?!

京城消费多贵啊,多耽误一天,时穿要多花多少钱呀?

这样的大宋,果真是“弱”宋——贪官污吏们在百姓面前太软弱。

“确认举人身份,手续很复杂吗?把解元公等人的身份确认一下,我也算完成了本次护送任务,大家各回各家,多好的事情啊!花不了几分钟的!”

黄煜咳嗽一声,解释:“长卿,我等刚刚进去问了,如今相权更替,京城露n成一团……最主要的是:本界科举的主考官没了。唉,果然像你说的,本次科举真是多灾多难……”

时穿无奈的接过黄煜递过来的邸报,感慨一声:“罢了,只能等下去了。哦,不仅我们要等待,几十万全国各地来的举人也不得不在京城苦候——这可是一个城市人口很少达到二十万的时代啊。

就在这个时候,运河封冻了,京城绝粮了,物价飞涨,斗米已达到了七十文,这种物价……咦,原来武松真有其人,原来武二郎根本不是山东好汉,也不是个一怒就不分老幼无辜,动辄杀人全家的‘好汉’……”

黄煜点头:“武提辖确实有恩有义。”

当官的谁不希望自己提拔一个人,获得此人无条件的效忠,所以朝堂上下对武松此人评价很高。邸报上,杭州通判送来的文书中,对武松也多有赞赏,甚至还谈到杭州百姓安葬武松的义举,把场面描述的非常感动人心。

“打虎将武松不是山东的武二郎,从来不曾加入梁山……果然小说不能当历史看”,时穿喃喃。

“对了,刚才在礼部院内,有官员听说咱们从东线进入汴梁,因而错过了海州解差,曾询问我们微山湖中梁山贼的动静,传言那里隐秘着三十六匪,纵横山东无人能治……”

时穿冲黄煜翻了个白眼:“谁说我们曾经过微山湖?”

黄煜尴尬的一笑:“那群梁山水寇曾于教匪叛露n的时候,入侵过海州,听说我们是海州来的举子,礼部官员随口问了一句,有多嘴的便说我们曾在微山湖上看到过湖匪。”

时穿失望的摇摇头:“礼部官员知道了,那还不等于天下人都知道了,谁捅的篓子,谁负责填坑。”

黄煜轻轻摇摇头:“刘旭刘亚之昨天也到了,他们是顺着大运河一路北上的,我们不与他们同行,有些事情瞒不过的……那位多嘴谈论微山湖的人,受到诸位同行者的驳斥,礼部官员倒也没多剿匪这种事,一向归枢密院管,礼部官员也就是当作谈资随口问一下而已。我是听你刚才嘟囔梁山,这才告诉你一声。

你放心,礼部官员虽然迎来送往,但这样的事情,他们顶多当做一个笑话,不会露n说的。”

时穿微笑了一下,随口问:“刘旭他们……”

黄煜赶紧补充:“徐州通判已开始弹劾,说是举人们在蔡大官人坐舟附近‘聚集成市,白日贿赂’,那些举人纷纷自辩,说自己不曾贿赂过蔡大官人……你不知道吧,蔡大官人是趁夜悄悄起航的,他知道徐州通判比较耿直,所以不曾在徐州停留,据说他也拐上了微山湖,距离我们不过是一天的航程。”

黄煜说着,招呼路边的轿子过来,自己一边上轿一边继续跟时穿谈论。宋初,曾规定轿子只能又年老体衰的官员,以及丞相乘坐,但现在,由于整个大宋缺少马匹,轿子开始普及起来,连市井百姓有三两钱,也开始享受过去的“宰相待遇”。

时穿个子高,即使步行跟随黄煜的轿子,黄煜掀开较帘,脸部恰好对着时穿的脸,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聊。

时穿翻完了邸报,从窗口将邸报塞给黄煜,黄煜接过邸报,继续说:“也是奇怪,蔡大官人进了微山湖之后,再无踪迹,有人曾在微山湖入口见过蔡大官人那艘豪华画舫,但只是一瞥而过,现在全天下都在寻找蔡大官人,老蔡公相为了自身亲白,也想找出这个人来,可惜再无人见过蔡大官人……你说,刘旭他们的钱是不是打了水漂。”

时穿随口回答:“恐怕不仅是打了水漂,他们现在还唯恐知道自己花了这笔钱,真是苦啊。”

蔡大官人原先安排好好的,让两艘船过来接应,但那两艘船被时穿劫走后,蔡大官人不得不驾驶着自己原来的坐舟,继续跑路,这下子,原本天衣无缝的骗局,l出了破绽,为了掩饰行踪,想必那位蔡大官人要花更多的力气,以及金钱。

那么,蔡大官人就不会来找时穿麻烦了。那么,时穿黑吃黑获得的那批金银,也就彻底漂白了。

时穿卖了两艘湖匪船之后,留下了一些“湖匪”的行李,这个,黄煜也在旁边目睹,但毕竟他们坐的船是黄氏的货船,船上水手个个都是黄氏家丁,出了事黄氏免不了灾祸。所以船夫们能紧闭嘴巴,黄煜是乐见其成的。加上后来举人们也分享了一些利益,故此,黄煜就更要忽略时穿sī底下的小动作了。此刻,他只不过出于提醒,轻描淡写补充一句:“长卿兄的‘行李’都搬完了吗?”

第233章 约会的好场所

第233章约会的好场所

第233章约会的好场所

时穿回答:“都已经安置了,可惜这一耽搁,运河已经封冻,你家的船只便困在东京了。”

黄煜惋惜的叹了口气:“说起来,你那两艘中型货船不应该卖的,我们应该在微山湖出口换上中型船,而后打发原来的坐舟回去,这样,即使港口封冻,损失的也只是缴获的中型船——哦,那船原来就是湖匪的,也不算什么损失。”

说到这里,黄煜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有点太不拿时穿的财物当回事儿——他黄煜上京赶考,损失自家一艘船是应该的,凭什么让时穿损失船只?更何况时穿本身并不是运输商,家里船只并不多。

于是,黄煜赶紧解释:“长卿呀,当初那两艘船因是你的战利品,所以我不便开口卖下,说起来,当时如果我买下这两艘船,你的收益是不是更大一点。”

时穿坦白:“没错,那两艘中型船因为处理的匆忙,加上现如今又是冬季,人们本来用船少,结果我出手的时候只卖了三折的价钱,你家那位船老大还直懊悔,说如果他带的钱多,应该自己买下一艘。哦,你当时肯出五折的话,咱俩彼此都不亏啊。”

黄煜咧嘴一笑:“我当初不开口,是因为咱俩关系太好,彼此不好讨价还价,早知道你三折卖了匪船,还不如……算了,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正说着,黄煜等人寄宿的旅舍到了。

这是一户汴梁民居,户主人将自己多余的房屋腾出来,办了这个家庭式旅馆,旅馆房间不多,正好容纳下黄煜等一解共十人的举子,凌氏兄弟那一解举人只好在旁边寻找旅舍,好在汴梁城类似这样的家庭旅馆很多,时穿等人到得早,连同仆人都在附近租下了房间——当然,这种家庭旅馆,就不要要求舒适与宽敞了!

旅馆mn口站了几个帮闲,随时等候着替旅馆内的举人老爷服务,当黄煜的轿子在mn口落轿,其中一位一口东京腔的帮闲抄着手,闲闲的问:“您二位中,哪位是海州来的时长卿?”

黄煜钻出轿子,听到不是来寻自己,诧异的一扬眉,问:“想不到长卿在京城也有认识人?”

时穿微笑着摇摇头:“那里,是黄娥的舅父正在京中赶考,哦,她父亲也在吏部等候选官……”

黄煜噢了一声,拱手:“那么,我就不打搅长卿会客了。”

黄煜低头向mn里走,mn口刚才说话的那帮闲立刻迎上来问候:“官人,我家客官……舅老爷在这里等了半晌,听说官人去了礼部,让小人留下守候,他在周家小店继续等候。”

在这个时代,东京城的帮闲可谓最有眼s的人,刚才他听时穿说“舅父”这个字眼,马上联想到约他办事的那人并没有进士功名,所以顺水推舟称呼对方“舅老爷”。

时穿他们租住的是家庭旅馆,刚好,著名的周家小店是一个sī家菜馆——中国的sī家菜馆恰好是宋代发明的,自宋代以后开始绝迹,然后在民国时代重新兴起。只是宋代的sī家菜馆还比较原始,这种sī家菜馆自己不做菜,也没有一个好厨师,店中卖的酒菜多是类似贺小五这样提着篮子满街露n转的小行商——大宋朝行商不纳税。

因为行商不纳税,这种提篮满街露n转的小商贩,可以把酒菜价格卖的很低,故此大宋朝的sī家菜馆,便类似现代星巴克咖啡店一样,只是一个约会与闲聊的场所,而周家小店之所以名声赫赫,那是因为:这间菜馆是宋徽宗与“大宋第一二奶”李师师sī下约会的地方。

周家小店外表看并不特殊,只是一段普通的泥土墙,mn头也不显眼,只有进到院内才感觉到院子格外干净,仿佛打扫它的是一位有洁癖的家庭主f。这间sī家菜馆,左右厢房各有两三间,都是木mn木窗,窗上罩着淡绿s的窗纱,mn帘是鹅黄s的锦缎,上面织着蓝s折枝花图案,蓝黄相间显得很醒目。悠长的mn廊里,不时有提着小竹篮走动的人,他们卖的或者是签菜,或者是烧饼、糖果一类的冷盘。

菜馆正屋很大,从外面也可以感觉到其布置明显更高一级,连窗纱都是嫩红s的红帩,但mn帘却是用竹子编成的。这竹mn帘的处理手法与现代不同,或许是大宋朝气候温暖,并且空气湿润的原因,竹帘还带着青s的竹皮,上面用水墨以及朱砂绘制着一幅花鸟虫鱼图案,整幅画面的布局非常高超,树枝上停留的几只黄莺连羽摸都清晰可见,让人禁不住想伸手抚摸一下。

帮闲一进院就将时穿往东厢房里引,一路絮叨着:“舅老爷今天一早就订了位子,后来特意吩咐小人前往官人居住处等待……这回巧了,客官刚好赶上午饭。”

此时,庭院中隐隐有音乐,但音乐声很微弱,提篮卖菜的人脚步轻轻,左右厢房里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嗓mn……时穿站在走廊上感慨了一下:都说西方有酒吧文化,如果大宋不灭亡,这种sī房菜馆会不会也成为一种文化现象?

可惜了。

帮闲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伸手撩开了东厢房那锦缎制作的mn帘,躬身说:“大郎,里面请,舅老爷已经等急了。”

屋内坐的除了林翔之外,还有一名男子,这男子浓眉大眼的,长的挺英俊正直,一看就像一个正人君子,他穿着一身道袍——搁宋代,道袍就是家居服。如今这正人君子正跟林翔凑在窗户缝里,冲正屋探头探脑很鬼祟。恰在此时,正屋窗上映出一个妙曼的身影,柔细的嗓音唱起柳七的《雨铃霖》:“凄凄惨惨戚戚……”

时穿轻轻的咳嗽一声,那正人君子转身,将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旁的舅老爷林翔倒是冲时穿打了招呼,指了指桌上的茶碗,示意时穿自己倒茶水解渴。

屋内的布置有点像日本的和榻——据说日本的和榻就是模仿宋代的餐饮风格,而宋代,桌椅等虽然已经普及了,但文人还是喜欢汉唐时代那种“席坐”风格,尤其是宴客的时候,越是隆重的场合,越要“衣冠唐制度,礼乐汉文章”。

榻上一张小桌,摆了一个茶瓶,一个茶盏,一个陶炉。炉上炖着一壶滚水,冉冉的冒出白气。小桌四个角放了四只茶盅,有一只茶盅没有用过,仿佛是留给时穿的。

时穿摆了摆手,示意帮闲退下,他刚一迈步,发觉衣袖被帮闲拽住,那帮闲满脸祈求的神情,泪汪汪的看着时穿。

时穿一愣,继而大怒:居然还有这样请帮闲的,这钱还需要我付,什么世道?

可这笔钱,时穿不能不付,人常说“舅老二”,意思是亲戚里面,父母最大,下来就是舅老爷,因为他象征着你体内的另一支血裔。

舅老二在上,他不付帮闲的服务费,时穿只有捏着鼻子认账。唉,谁叫舅老爷上京赶考的钱都是他资助的呢,嗯,如今这状况说明,舅老爷又把钱花光了。

“可真是个无底dng啊!”时穿哀叹着,摸了摸衣袖,扔出一颗金豆子,而后毫不客气的拽住帮闲:“找钱。”

帮闲苦着脸,拱手低声解释:“客官,舅老爷已经雇了我十天了,你扔给我眼屎大一块碎金子,居然还要找头,有没有天理啊!”

时穿怒了:“眼屎大的黄金不是黄金吗?告诉你,别拿村长不当干部。这‘眼屎黄金’重量四克,恰好是一钱,价值白银一两,可以换成一千个铜板——一千大元啊。”

帮闲一摊手:“才值一钱啊,那大郎你还要再给我一个‘眼屎’,我十天的工钱是:两贯,足陌。”

这边的争吵声惊动了窗前偷窥的两位正人君子,那位浓眉大眼的正人君子皱了下眉头,林翔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赶紧引荐:“长卿啊,这位是黄大人,黄和尘——你懂的。”

时穿很无奈的又掏出一粒眼屎黄金,塞给帮闲,想了想,又掏出一粒来,吩咐:“给爷nng些酒菜来,另外,将招待叫来一个。”

“招待?”帮闲睁大无辜的眼睛反问。

林翔又咳嗽一声,赶紧帮腔:“就是叫一个嘌唱,再来一个点茶的小姐。”

帮闲欢喜的拱拱手,一扭身跑了出去,时穿脱开身,这才冲黄大人,也就是黄娥的父亲拱拱手:“大人,别来无恙乎?”

黄爸笑了:“舅兄反复提醒我,说时大郎说话鲁直,果然是这样……哈哈,别来无恙,还乎呐,本官跟你,曾经见过吗?”

黄爸最后这句问话意思是:我跟你不熟,别跟我套近乎。

时穿咧开嘴,自得其乐的笑了——黄爸这句话看似强硬,实际软弱,摆好了梯子,就等时穿伸手搀扶。

时穿望了望林翔,决定干脆从这里选择突破口,他笑眯眯的,什么话也不说,直接用金子发言——眨眼间,时穿的袖子仿佛传说中的乾坤袋一样,哦,或者像现代玄幻小说里的时空戒指,一根根金铤不停的从袖子里冒了出来,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小桌上,对面两人眼睛越来越亮,睁得越来越大。

收买一船船夫,用去十根金铤。黄爸与林翔,大约跟船夫同价吧?

此时,外面飘来的柳七歌词已经停顿,站在窗前的二人身子扭了扭,似乎想眺望堂屋的动静,但只是稍稍那么一动,马上脚下站的稳稳的,两个眼珠里一片金光灿烂。

“小侄一路赶来京城,总担心京城物价太贵,舅老爷万一钱花光了,接济不上,那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时穿笑眯眯的说。

其实这话不是对林翔说的,是对黄爸说的。

第234章 围观皇帝的出轨

第234章围观皇帝的出轨

第234章围观皇帝的出轨

黄爸考了数次科举,家底都折腾空了,好不容易做了官,虽然大宋朝官员俸禄很高,但挨不住物价涨的更快。大宋朝对官员贪污实行株连政策,一旦贪污连举荐人、座师等都同罪,所以每个大宋做官的人,上上下下几十双眼睛盯着,加上大宋朝的御史很凶猛,从不讴歌,nng得黄爸当了几年官依旧黄爸过的很苦——黄娥对遇劫这一事,总怀疑是源自父亲与舅公争夺母亲嫁妆,而使出的手段,由此可以想象,眼前这两个人对钱财多么上紧。

黄爸明白这一动作的无声语言,他的沉yn只是出于矜持……时穿想说的是:好吧,现在钱摆在这里,你将黄娥看的如同草芥,我却觉得她价值千金。现在,她的自由我买下了!

林翔已经咳嗽一声,身子不自觉的挪向小炕桌,途中,黄爸用一声更响亮的咳嗽提醒:我还在这里呢,这人手上扣着我女儿,连今年回家祭祖都不放手。所以,桌上这堆金子,哪里是专mn送给你的,分明是购买我女儿的。

但林翔已经梦游般走到桌子跟前,啊,读书人的矜持让他没有立即伸手,他盯着那堆金铤,感慨说:“还是长卿最贴心了,不到京城,你是不知道京城的物价……哎呀呀,我来的晚,宅宿务上没有租到房子,单另租的小院,柴米油盐都是钱啊,最近米价尤其涨得吓人,斗米六百十五文啊。连一担水都涨到了十文钱,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时穿轻声笑了:“当然,现如今巴黎城什么物价,我记得有记录……都说巴黎物价高,但东京汴梁城比巴黎要大多少倍,人员流动数量更是巴黎人瞠目结舌,下巴都能脱臼,这物价水平么,自然要更高点才合理。”

林翔张了张嘴,想问问“巴黎”是什么东东,谁记录巴黎的物价水平,但黄爸在一旁不满地提醒打断了他的遐思,黄爸轻声说:“贤弟,悄声,隔窗有耳。”

隔窗没有耳,但有脚步声,脚步声细碎,似乎正冲这里而来,林翔赶紧一甩衣袖,做了一个掩盖金铤的动作。时穿在旁边帮忙,随手一划将那堆金铤分成了两份,一份迅速塞进林翔袖子里,另一份盖上了一块绢帕,紧接着,绢帕在桌子上一滚,那堆金铤也消失了。桌上出现一个绢帕捆。

林翔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时穿的意思,他恋恋不舍的提起绢帕,犹犹豫豫的递给黄爸:“黄兄,你也不容易,选官候官,也需要上下打点……”

脚步声已经到了mn口,黄爸在榻上膝行两步,一甩袖子,袖口盖上了那卷绢帕,神态亲热的仿佛与林翔握手,嘴里还寒暄着:“长卿啊,我住在……,你改日去我府上,我想询问一下娥娘的近况。”

mn帘撩开,帮闲满脸谄笑着:“大郎,你要的嘌唱以及茶师到了。”

几个提篮子卖签菜的小贩也跟进来,林翔望了一下黄爸,黄爸的手已经收回,桌上那捆绢帕顿时不见了。只是接下来黄爸的手微微在颤抖,似乎掂量着绢帕内金铤的分量……林翔脸抽了一下,望了一眼时穿,一咬牙,熟络的开始点菜:“来三只m汁酱肘、三份鹅房签,有鲥鱼吗,没有鲥鱼那就来鲈鱼脍,再来一份莼菜,咱们今天来个‘莼鲈之思(意为思乡情绪浓烈)’。”

见到时穿没有反对的意思,黄爸也上前添上两个菜,接下来,这两个人仿佛饿死鬼投胎一样,嘌唱也不听了,点茶也不看了,正屋的动静也不注意了,先埋头吃了个饱,那吃相看的时穿目瞪口呆,他喃喃的说:“至于吗,何至于此?”

两人都没顾上回答,等一桌菜吃的差不多了,黄爸摆手让茶师冲茶——两人吃光一桌菜,点茶的最后一道工序恰好完成,林翔美美的端起茶盅,哀哀地说:“苦啊,贤侄你不知道,我刚来京城的时候,担心日用不方便,将你送的银两兑换成铜钱,可你知道吗,兑换来的竟然是当十的夹锡钱。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我哪里知道这夹锡钱当不得钱用,果然,蔡相罢职,今上于三天前宣布废除夹锡钱,结果,我手上的那堆钱眨眼都成了一堆废物……呜呜呜,幸好我房租付到了明年三月三之后,否则今日舅父我就要流lng街头了。”

黄爸跟着叹了口气,像是解释,也像是表白:“本官一个月的俸禄不过是五贯,真是三生不幸啊,这一任知县居然在府城,看来这官是当到头了,可怜我还要待在京城等候下去——这京城一月的房租就得十贯,本官一月的薪水,居然租不下京城尺寸之地一个月。”

林翔一拍桌子,带着ru疼的表情,斥责说:“你一月俸禄虽然不多,可也不少了,若能把你七八个小妾都卖出去,只养活娥娘以及继母、兄弟姐妹,那是足够了。”

黄爸眼泪汪汪的摇摇头:“不妥啊,我三个小妾有了子女,怎能轻易离弃?另外四位小妾相处时间长了,彼此有感情了,让她们离开我流lng江湖,人心怎能如此?”

两位老爷在那唉声叹气,时穿皱着眉头不吭声,他刚才送出去的金铤是黑吃黑来的赃款,轻易得来的不心疼,所以他给的轻松,然而,这两个男人,坐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样子,让他很不耐烦。

屋内气氛有点沉闷,倒是被喊来嘌唱的小娘子坐不住了,她捅了捅茶师,茶师轻轻摇头,嘌唱女只好上前chā嘴,以缓和气氛:“没想到举人老爷与官人也受这夹锡钱之害,唉,奴家有个兄弟贪夹锡钱兑换便宜,当初图便宜兑了一些,结果没想到,一辈子积蓄也打了水漂。”

时穿哼了一声:“我恍惚记得,皇宋每年铸造铜钱约一百万贯到三百万贯上下,这些夹锡钱也是官上铸的、官上发行的,夹锡钱发行的时候,其余好铜钱并未止流通,而这批夹锡钱由于民怨沸腾,流通时间也不长,但舅老爷却特地兑换这批夹锡钱,怎么做事如此……”

“不通世务”,时穿不肯说出的词,黄爸赶紧补上,并自鸣得意的说:“我为官的俸禄,从不兑换夹锡钱、当十钱、铁钱,以及交钞,非得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见了,我才高兴。”

林翔反相讥:“如果不是这样,恐怕你也养活不了八个妻妾,五个儿女。”

八个妻妾五个儿女?!

时穿摊开双手,望望自己的手指——貌似两双手加起来,十根手指都不够用了,难怪一个知县大老爷,日子过得那么艰苦。

旁边皮嘌唱的女子继续说:“幸好啊,官家早早废除了夹锡钱,才没让这批钱继续祸害——各位客官,奴家今日的酬劳,看来是有保障了,这位官人只收集铜钱,嘻嘻,奴家也只收铜板的。”

嘌唱女子这句话立刻提醒了黄爸与林翔,他们跳了起来:“噤声,隔壁的官家走了没有?”

茶师点点头:“应该还在,往日李师师唱完曲子后,要与官家絮叨很久,如今正是午饭时间,官家应该还不会走。”

黄爸点点头:“那就来一段小唱,清淡一点的,声音无需高,有个音就行。”

嘌唱女子敲着小蝶,软语低声唱起晏殊的花间词。一曲唱罢,茶师又冲了一遍茶了,几人举着杯子相互装模作样,按照点茶礼喝完这杯茶,黄爸咂着嘴说:“再要些果盘来,明日该祭灶了,吃不了,也可以回去摆着祭灶,贤侄,你也打算在京师过年吗?”

黄爸说话的口气已经缓和了许多——拿人手短啊。

黄爸说话,时穿掏腰包,没办法,21世纪的女婿也是这待遇。时穿马上从袖筒里掏出两块碎银角,赏赐了两位女娘,而后挥手让她们退下,等闲人退走后,憋不住的时穿问:“两位大人守在这里,可是为了与官家搭讪?”

两人脸上一起l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黄爸首先说:“哪里哪里,我的官品太小,平常见不到官家的面容,借这次上京的机会,过来见一下官家已是知足,哪里敢妄图搭讪。”

林翔点头:“我也是。”

时穿惊讶的瞪大眼睛:“两位怎么不过去搭讪一下,万一官家赏识了,别的不说,至少舅公考个状元没问题。”

“这是什么话!”黄爸恼怒的一拍桌子,压低嗓mn回答:“科举谁中谁不中,在于知贡举的官员;官员选用,责任在于吏部——国家抡才大典,从头到尾,官家哪里能够chā得上嘴?咳咳,官家来往这周家小店已经很多年了,如果跟官家搭讪有用,这周家小店还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林翔也跟着补充:“国家抡才大典,考卷都是糊名的吧,取谁不取谁,知贡举官员先筛一遍,官家也就是在殿试上能稍稍作用,可文人都是有风骨的,真要能闯过重围到了殿试那一关,文章好不好,自有天下人评判,若是靠谄媚官家以及李师师行首赢得魁首,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从今往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时穿轻声问:“我听说六贼依靠讨好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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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这事是皇帝该干的吗?

第235章这事是皇帝该干的吗?

第235章这事是皇帝该干的吗?

时穿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所谓“六贼”是民间说法,指的是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邦彦等六人,这六人不是内宦就是进士,不过,宋史中对六贼虽然浓墨丑化,但也都承认,他们当中的进士,当初也是靠本事考进去的。

黄爸哈哈笑了:“你既然知道‘六贼’,那必定知道民间对他们的评价,这六人啊,除了蔡公相、童使相有点本事外,其余人不过是马屁精而已,他们依靠拍马屁得官,朝堂上下不过将他们当做nng臣而已,何曾得到重用?

贤侄啊,我等外官,来京城周家小店,不过图个新鲜,远远仰望一下李行首的风采,顺便认一下当今官家的模样,今后回去可以跟家人闲扯……对了,贤侄,既然来了,便在京师过年吧,明日去我府上认个mn……”

林翔打断了黄爸的话:“你那蜗居,住了妻妾八人,子女四人,哪里有地方让大郎歇脚。贤侄,还是去我那里吧,我刚上京的时候,各地举人还没有出榜,房价便宜,我顺便租了一个二进的小院,你住下没什么不方便……”

“去我那里”,黄爸抢着说:“拙荆听说了大郎到京……”

时穿打断二人的话:“你们怎么知道我上京了,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林翔脸上有点尴尬:“十日前,有脚程第一的海州举子抵达京师,并去礼部投帖,我恰好也在礼部,立刻去询问海州的消息,结果听说贤侄上京了……”

林翔是在往届考生,他是在应届考生动身前就来东京城的,这厮在礼部“恰好”遇到海州举子,嘿嘿,真实情况肯定是:这厮日日蹲在礼部,寻求考生福利——比如宅宿务的廉租房。

时穿明白这点,他嘿嘿一笑:“我一路上京,带了十人份的旅行物品,以及一些炭炉水壶等,可惜这些东西是旧货,上京途中那些举人用过,所以我也不算带回去。明后天我有一船货物到京,舅父与伯父若是能帮我脱手这些货物,那些旧货全归二位——虽然是旧货,也是奢侈品,洗涮一下都是新的。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啊,我那船货物也不需费多大劲,船上大多数是鱼米粮食,海州黄氏的店铺收购了,另外还有一些奢侈品,我是运来探探路的,整批货物全部都由黄氏吞下,舅父与伯父只要帮着我核对一下数目,事后给我去个信确认,这活儿就算做完了。

至于我,就不留在京城过节了,见到二位,娥娘那里我也好交代了,明天我约了人,要给淮阳军军监施大人送东西,这是他儿子交托的。晚上我把那些旅行物品分成两份,给你们一人一份,送到家里。

对了,那些旅行用品中还有几张犀牛皮坐垫,我听说这犀牛皮在京城卖的价钱很贵,哪些物品当中,两位用不上可以都卖了,可惜这些旅行用品都是用过的,二位不要嫌弃。”

黄翔与林翔听说还有这份福利,眉开眼笑的连声谦逊:“贤侄太客气了。”

时穿想了想,反正要走了,干脆来个跳楼大甩卖:“海州解元黄煜黄公子已经派人回去运粮食,等粮食运回来,我让他们给你们每户送去五石。开春的时候,我还有一批鲲ru运入京师,托黄氏店铺寄卖,你们跟黄氏店铺多联系着,回头我让他们给你们每户分上一百斤。”

黄爸笑的很和蔼可亲:“贤侄不留在京师过年啊,真是可惜了,我还想领着贤侄,领略一下东京汴梁城的风物……不过也好,你先回去告诉娥娘,我现在手头有钱了,要请吏部官员吃个酒,赶紧将官帖换下来,嗯,如今海州动露n刚刚平复,如果有多余的闲钱倒是能运动到附近,比如沭阳县做个知县。”

黄爸拿眼睛斜着时穿,征询对方的意见……好吧,是征询试穿能否资助。时穿赶紧开价:“如此,不知娥娘能否留在海州?”

黄爸叹了口气,神情幽怨:“娥娘出了这种事情,本官身为父亲也很伤心,但我如果前往海州,恐怕百姓更加对桃花观一事念念不忘,这样一来,反而影响娥娘的名声,对娥娘今后的婚嫁不利……”

黄爸拿眼睛斜着时穿,发觉时穿没有表态,又赶紧补充:“好在沭阳县离海州并不远,我若谋取了沭阳县的官职,娥娘便留在海州,日子久了,想必海州百姓也会渐渐淡忘桃花观事件。”

时穿加重语气:“如果娥娘留在海州……运动一个沭阳县官职,需要多少钱粮?”

黄爸伸出两根指头:“大约二百贯上下……我听说沭阳县平露n不利,境内至今仍动dng不安的,御史多有弹劾,恰好我与一位御史是同年,如果我请他作伴,叫上几位御史吃顿酒,让他们挑头弹劾沭阳县,那么沭阳县官职铁定不保,剩下的就是打点吏部官员了,贤侄也知道,京城吃饭很贵的。”

吃吃喝喝不是罪,大宋朝官员不敢收明面上的贿赂,但吃一碗带走一碗那是小事,多少勾当都在吃喝中完成——譬如今天这个宴席,但凡官员们能享受到,没有不欣慰的。

说话的功夫,帮闲又领着卖果盘的人钻进来,小桌上重新摆满了东西,时穿冲黄爸点点头:“我知道了,明日我把东西送到府上。”

话音刚落,林翔嗖的窜到窗前,扒窗缝一望,立刻鬼祟的冲黄爸招招手,黄爸立刻精神抖擞,什么也不管了,窜到窗前,jī动的浑身颤抖:“可算见着了……这便是大宋第一行首吗,果然风采过人。”

殿试中曾远远见过宋徽宗他爸的昔日进士黄煜,这是第一次瞻仰到现今的国家最高领导人,不过,很没出息的他,注意力全放在最高领导人的小蜜身上;至于从没机会进入皇宫旅游一番的举人林翔,注意力也在领袖小蜜身上,两人齐声惊叹,惊叹的对象完全相同,而时穿稳稳的坐在桌上,总结这两人的感慨,说:“一对狗男女。”

时穿说的是两个“翔”,但二翔听成了骂皇帝与其二奶。宋代人骂皇帝不算什么,范仲淹还吐过皇帝一脸吐沫,照样做他的执政。所以二翔也没在意,依旧津津有味的围观皇帝与其二奶风范。

说实话,表面看时穿很镇定的坐在那里,对皇帝出轨不屑一顾,世界上他的心中像猫抓一样好奇,他真的很好奇,非常的好奇,见过无数男女约会的场景,包括宋代男女约会的情景也见过不少,可你想一想,对一个科长出轨都是“国家机密”只准讴歌不准围观的人来说,能有一个围观“陛下出轨”的机遇,容易吗?

纵观历史,上下三千年,似乎也唯有宋代可以围观皇帝约会——细论起来,宋徽宗也是够长情的,能够十几年如一日,只专注于一位二奶,从没转过“用mba知识管理二奶群”的念头,说明这人虽然是王八蛋,但还是有道德底线的王八蛋。时穿对有道德底线的人向来钦佩,他真想伸头过去望一眼,亲身目睹一下领袖柔情蜜意,携着二奶走sī,同出周家小店的情景……

但是哦,坐着不动难道看不成吗?对时穿来说这算什么难题——他身子只微微耸了耸,周围的气温陡然降低了一下,但眨眼间一切恢复了正常……

丫丫的,你后宫佳丽该有三千了吧,平常画个花鸟虫鱼,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呀你!你说一个当今帝王,觉得哪个二奶讨你喜欢,直接娶进宫里制定一套安置房,比如宅宿务的安置房,把她收藏在家里,用兰博基尼、玛莎拉蒂、爱马仕宠着她,多好呀。还非要让她自己出去挣钱养活自己,这种事情是皇帝该干的吗?真是不顾“大局”、不顾国家形象、不顾国家机密啊——鄙视之!

良久,院中脚步声细碎的渐不可闻,黄爸与林翔摇着头叹着气,意犹未尽的回到座位上,见到时穿一脸的鄙视,两人颇有点不好意思,黄爸赶紧解释:“过分了过分了,所谓非礼勿视,今天我也算‘非礼’了一次,让贤侄见笑了。”

果然拿人的手短。黄爸收了钱之后,态度非常讨好,以至于时穿自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见到林翔也是一脸尴尬的神态,时穿提出了刚才的疑问:“听说他俩交往十几年了,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将李师师娶回宫内,我记得大宋可是一个寡f都能当皇后的时代?”

这句话让黄爸与林翔坐不住了,两人神情慌露n,赶紧让帮闲们退出屋子,这才压低了嗓mn解释:“寡f,跟行首不一样,贤侄听说过《户婚律》吗?寡f,良人也;行首,贱籍也,李行首父亲是碾y待诏雕刻大师),因糟蹋了y料,变卖家产补偿客人,迫不得已,将自己女儿卖入勾栏瓦舍,这一下子,李行首就落入了贱籍。

《户婚律:良贱不婚。良人与贱籍是不能通婚的。以前宗室里有数位亲王,不当m恋上贱籍女子,还非要娶回家去,因而失去了王位。殷鉴在前,这《户婚律》上的律条,即使当今官家也要遵守……他与李师师交往便交往了,但如果他敢把李师师引入宫中,那么李师师今晚入宫,明天大清早官家就会发现自己丢失了皇位——宗室中可不缺皇位继承者!”

“啥,即使是皇帝也要遵守自己制定的法律——这真是……”,时穿惊愕的扬起了眉。

他真的惊讶了。

皇帝耶,即使法律摆在那里,就不能打个类似“戴套强jiān不算强jiān”的擦边球?

第236章 锦绣包草

第236章锦绣包草

第236章锦绣包草

这真是一个国情一点不特殊的普通人类世界。在这个时代,君王也要按照普世法则遵守国家法律。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时穿沉yn着说:“王安石不是曾经说过嘛:‘天变不可畏,祖宗法度不可畏,人言不可畏’——当今官家倒是做到了不怕人议论,如今不是新党得势么,干脆连祖宗之法也篡改的符合自己心意,这不就结了。”

黄爸与林翔相互看了一眼,脸s稍有点沉郁。黄爸摆摆手:“这个问题休要谈论了——贤侄,你如今只是一个末流官员,若想进一步发展,做人还是要俯首贴耳点。”

时穿一咧嘴,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对黄爸说:“我在海州横行大半年了,遇神拍神,遇佛踢佛,但人都说我是个好人——哈哈,我来这世界,可不是为了做奴仆的。”

黄爸刚才其实是在点醒时穿,现在他反而被时穿点醒了,猛然间他想起自己从海州举人那里打听到的一些消息,稍稍沉yn片刻,黄爸问:“我听说,你嘉兴的本家亲戚已经找上了你?”

时穿轻轻点点头,却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交流下去。黄爸愣了一下,宰相mn第啊,这本来是值得大肆炫耀的事情,但时穿怎么表情淡淡的……时穿不夸他来夸,黄爸没得到如期的响应,只好顺着话题说:“嘉兴时氏也是宰相mn第啊,这mn第也算相称了……罢了,我明天等你‘’。”

“”字眼有着特殊的含义,这个词黄爸用一付“你懂的”腔调说完,用目光催促了一下林翔,但林翔此时注意力不在屋内,他又趴在窗前,对堂屋大mn悬挂的竹帘恋恋不舍,啧啧称奇:“每常听说今上擅长绘画,这幅工笔花鸟图果然不凡,黄兄稍稍等我一会儿,让我将这幅mn帘揣摩一番,默记下来。”

黄爸鄙视:“就你那手艺,还想临摹这幅图画吗?”

这么一说,时穿也窜到窗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那幅竹帘:“竟然是当今官家的笔法?!……不对啊,没听说过当今官家画过一幅竹帘——哦,确实没有相关记录。”

黄爸站起身来,不屑的轻哼一声:“到底是见识少了点,你说,当今世上,谁来过周家小店后,还要四处炫耀自己的偷窥……嘿嘿,记录这副mn帘,可不是找死。来人,结账。”

店小二出现了,表情不冷不热,在大宋这种商业社会,这种服务态度的店小二还真少见,只见他扬起眉摸,冷淡的说:“承惠二十贯。”

黄爸与林翔笑嘻嘻的转向时穿,时穿好纳闷:“吃的东西我付钱,嗯,喝的东西我也付过钱了,就是座位费也没有这么贵的,二十贯啊,两万钱,一顿饭的工夫?!就是‘天上人间’也不会有这么贵的包厢费吧?”

店小二用看乡巴佬的神情盯着时穿,仿佛中石油、中国电信营业员对待自己客户一样,先翻了个很大的白眼,然后波澜不惊的摊开手,继续用寡淡的语调说:“承惠二十贯。”

“宰人啊!”时穿望向黄爸、林翔,请求援手,这两人赶紧捂住自己的袖口,频频点头,黄爸还用深以为然的态度回答:“就该是这价钱。”

亏了,似乎《东京梦梁录》上记载,在周家小店围观皇帝泡二奶的费用是两贯,现在看来,不是周家小店敲榔头了,就是《梦梁录》上记载错了……啊,早知道如此,绝对应该出mn围观领袖牵二奶手走出约会场所的情景——如果时光倒流,时穿绝不会错过这场围观。

房间内的温度下降了很多——一发觉这种变化,屋内的林翔紧张起来,他早听说过种种传闻,仿佛海州人谈论说,时穿动手前的情景就是这样。海州人都说:时穿时大郎就是个傻大胆,天王老子一旦惹怒了他,他根本不管对方什么身份,该动手时就动手……

如果时穿只是单纯恐吓的话——汴梁城的百姓可不知道时穿这摸病,所以林翔身子一挺,赶紧拦阻:“贤侄,一顿酒席两贯钱,那已经年前的价格了,这周家小店嘛……”

时穿愣了一下。一边掏钱一边委屈的问:“舅老爷,如果今天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林翔剧烈的咳嗽起来。店小二却不管客人的争执,他伸手接过了时穿递过来的银两,轻轻的掂了掂,立刻躬身:“谢客官赏赐。”

黄爸笑了:“哈,我还以为贤侄连打赏都拒绝了。”

林翔附和:“我早跟你说了,贤侄虽然做事比较直接,但还不是一昧莽撞的人,该懂得人情世故他还是知道的,毕竟是嘉兴时氏教导出来的宰相子弟啊。”

一行人走出东厢房,才走到mn廊上,帮闲已经领着另外一拨人,走进了这个才腾出来的厢房,时穿冷眼看着帮闲,卡巴卡巴掰掰手指头,随意地问:“他们又挣了二十两……伯父你说,我要把那竹mn帘子顺手拎走,会发生什么事?”

黄爸哈哈一笑,大步走出了周家小店,林翔在mn口跟时穿拱手告辞:“贤侄,我住在……,你如果打算在东京过年,只管来我的蜗居。”

时穿再度重申:“不了,家里头还有一大堆事呢,海州动露n并没有平息,我得赶紧回答。”

林翔又客气几句,转身告辞了。

此时,夜s渐渐晚了,东京城的夜生活开始了,时穿一个人抄着手,步行往回走,沿途经过店铺,遇到感兴趣的,便随手买一点,就这样,一个人溜溜达达的返回了居所。

一夜无话,第二天,举人们忙着以文会友,联络同年寻找京官投帖,打听当年的考试范围,以及现如今流行的话题及文章,以便让自己尽快融入到考前氛围。时穿等大将算是彻底没事了,凌鹏兄弟两领取了剩余的保镖费用,来寻找时穿,时穿摸着下巴,不解地问:“天下第一繁华城市,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这么匆忙?”

凌鹏低语:“京城物价太贵,多呆一天就多花钱,我等兄弟挣得这几个小钱,若是在东京城呆久了,怕是要乞讨着回家了。”

“是呀,我昨天去了周家小店,哦,我保镖的费用高了点,每位将近收费百余贯,可是我花两个月护送人上京,大约只够周家小店五天的包厢费——这年头,围观皇帝泡二奶,真是最奢侈的事情啊。杜甫说朱mn酒ru臭,路有冻死骨,果真如此啊。”

凌飞笑眯眯的回答:“师傅,这不关杜甫的事,南熏mn外曹婆婆ru饼店,十个大钱也能吃饱肚子,师傅不去南熏mn,非要去周家小店,那周家小店是咱老百姓去的地方吗?……嘻嘻,我兄弟俩只挣了百余贯保镖费,看来哥哥更要早走,免得被东京这个销金窟折腾空了家底。”

凌鹏心急如火的重重点头,时穿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慢悠悠的说:“别着急着走,回程的时候,我恰好有点事需要你哥哥帮忙,留下吧,这几日的花销我负责,另外,每天我额外给你十贯。”

凌鹏稍稍犹豫,凌飞急忙问:“师傅,你每天十贯雇我哥哥,什么生意值得这样大手笔?”

凌飞已经是时穿徒弟了,让他干活无需时穿花钱,但凌鹏有家有业。

“大生意!”时穿简单地回答:“我打算隔日就走,所以不消等待太久。”

凌氏兄弟低声商议了一下,回答:“既然如此,我等兄弟就留下来。”

时穿点了点头,随口对凌鹏说:“那你先回去,明日一早来我这里汇合。”

说罢,时穿转身吩咐仆人们:“把带的旅行用品分成三份,一份咱自己留下,回去的时候还用得上,另外两份,准备送给黄爸与林翔。”

仆人们连声答应着,在他们忙碌的间隙,时穿回屋,袖了那幅自绘的蔷薇图,带着徒弟凌飞按施衙内留下的地址寻找到施军监的府上。

有钱人果然不一样,以前是施家姐夫做生意,用巨量的钱财供给施家生活;现在是施衙内劳苦奔波,总之,施家的钱财供应从来没间断过,所以施家也从不在乎花钱,他们租住的房屋靠近南熏mn,就在皇城边上,庭院还很大,mn楣处还留着四具石虎(上马时的踏脚石),时穿一路领人来到,愣头愣脑的准备往里闯,凌飞赶紧拽住师傅,央求说:“师傅,你确信是这个地址吗?”

时穿低头看了一下施衙内留的小纸条,点点头肯定说:“没错呀。”

林飞扭了扭身子,一指身后:“师傅,这里再往南就是太庙,还有太瞧这屋子的mn脸,应该是一座王府,你刚才说自己一位朋友,那位衙内的父亲只是从五品的军监,论官衔,似乎他不应该住在王府。”

时穿低头再检查一遍施衙内书写的地址,大步的走到mn边,对的豪奴拱手,问:“这位小哥,恶了,请问这是施军监的居所吗?”

第237章 欺负上门去

第237章欺负去

第237章欺负去

寒冬腊月,今天是祭灶的日子,守mn的两名豪奴居然穿着很单薄的衫子,这二人l出衣领的脖子上一片靛蓝,时穿问完这个话,忍不住歪着头,打量这两位汉子的脖子,好奇的问:“二位,你们全身都纹着图样吗,脖子上纹的什么?”

两位守mn壮汉立刻站起来,恶狠狠的反问:“小子,你想见识一下吗。”

时穿很认真的点点头:“想见识下……你们放心,我绝不伸手触摸,衙内已经警告我了,说我手重的很,瞧二位这身板,我真怕一伸手,打折了二位的骨头。”

两位人彼此望了一眼,试探的问:“衙内?”

时穿点点头:“我从海州来,施家十一郎拜托我送一份东西,据说这份东西是施大人紧着索求的,快去通报,我很忙。”

两位守mn人怒气冲冲瞪着时穿,时穿寸步不让的回瞪回去,催促:“快点。”

两位守mn人粗声粗气的喘息着,许久其中一人催促伙伴:“你去。”

“回来,我刚才说什么,我非常好奇你们身上都纹的什么图样,快点,我赶时间,赶紧脱了上衣,让我看下。”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这还打来侮辱……但这个侮辱,两位守mn军汉不能不忍,他们很无奈的脱下上衣,l出了引以自傲的满身锦绣,其中一个壮汉还摆了个,让全身肌ru抖动着,试图让身上的刺绣抖动起来。

左青龙右白虎啊……不是,左边壮汉身上纹的是夜叉,右边壮汉纹的是五个脑袋的五通神,图案中的人物极尽凶恶……时穿果然遵守诺言,抄着手,距离这两个mn汉一段距离,欣赏了半天,感慨:“果然两张好人皮。”

两壮汉气得要晕倒……然而,守mn人历来擅长看风使舵,时穿做出的气派越大,两位守mn人越不敢怠慢,趁着时穿欣赏夜叉图,身上绣着五通神的那厮赶紧穿上衣服,一溜烟的进去通报。

稍后,施军监领着长子、次子出mn迎候,一番寒暄过后,两人落座,时穿上下打量着施军监。

施氏嫡长子施奎在海州曾与时穿见过一面,双方引见后,时穿登堂入室坐定,依稀从施老爷身上看到一点施衙内的影子,施军监也很胖,脸上如衙内般经常笑眯眯的,慈祥的活像一尊佛爷,只听他开口:“十一郎让你们带的东西——”

时穿应声:“东西在这里,十一郎挂念父亲,让我顺便前来问安。”

施军监心不在焉的点头,顺手接过时穿递来的牛皮卷筒,打开卷筒,从里面倒出卷轴,展开图画仔细欣赏着蔷薇图,头也不抬的回答:“贤侄辛苦了,来人,赏一贯钱。”

时穿扑哧乐了,他回身打量着这座窗明几净的堂屋,轻声问:“施大人这座屋子……”

施军监抬起头来,非常骄傲的解释:“这是郑王的官邸,郑王前不久嫁了女儿,光陪嫁就是八百万钱,可算是腾空了家底,据说郑王还向雍王借了两百万钱的债,我进京的时候,恰好郑王要典屋还债,这套院落典了七百万钱,我爱它离南熏mn近,出入宫室方便,所以典了下来,怎么样,七百万钱,便宜吧。”

时穿咧嘴笑了:“施大人,从海州一路来京师,光是路费就要五万钱,我花费了五万钱辗转护送这副图画,你却想用一千钱打发我,大人,你还指望我感恩戴德吗。”

施军监脸s渐渐青了起来,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十一郎说你是他朋友。”

时穿微笑着接上话:“是朋友更不应该侮辱,哪怕你不给我一个钱,回头我自会跟衙内叙说这番情意,但你不该用一千个铜板来打发我。”

说完,时穿冷笑着站起身来,起身向外走。

说实话,他这次见到施军监,本来有满腹的话要说,期望能对衙内的命运,以及褚素珍的婚姻有所帮助,但见到施军监这副嘴脸,他已经懒得开口了。

陪伴施军监的长子与次子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通没有一句缓和气氛的话。时穿慢慢的走出mn外,身后没有一句召唤……等走出施府,时穿仰天叹息:我错了,一个依靠献媚蔡京谋求升官的人,能指望他有正常的道德吗?

可是生活还得继续,等时穿匆匆赶回自己的旅舍,黄煜已经出mn一趟了,知道时穿要走,他赶紧抓住时穿交代:“长卿,我们随船携带的半船笼箱货物,已经送入了黄氏货仓,并清点完毕,这些货物出售之后,你是打算要现钱呢,还是在东京城另外采购商品?

如果是后者,你赶紧给我列个单子,我吩咐掌柜马上采购——如今粮价飞涨,其他的商品倒是开始跌价,你想买什么,趁早。”

时穿立刻回答:“明年开春我要嫁出去三个女孩,那三个女孩的嫁妆不太齐全,正好采购一番,伯涛兄,今晚我把单子交给你,你替我费心一下。”

黄煜轻轻摇头,调笑说:“长卿兄,你真是一个好人啊,那些女子与你非亲非故的,你居然如心。”

时穿仰起脸来,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她们是我的时空锁链啊……嗯,还有,你知道什么是明星经理人吗?我现在把那些女孩当作明星经营……简单的说吧:明年我嫁出三个女孩,这就是榜样,世人贪慕实惠,看到三个女孩嫁妆丰厚,那么其余的女孩就不愁嫁了。等所有的女孩都嫁出去,我的枷锁,以及我所经营的明星产业,就该到了收获时节了。”

“时空……这是个什么词,经营‘明星’?我更不懂了。哈哈,普通人家嫁一个女孩已经要竭尽家财,你居然要连嫁十九个,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以为很苦,想着,或许能让你减轻点负担,但听你话的意思,那些女孩恐怕我没指望了——我家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拿那些女子当正妻的!”

“哈哈,你说你不懂,其实你懂的——那些女孩,绝不做妾。”

黄煜补充一句:“大约,非举人不嫁吧?”

时穿并未回答,这时,印度管家纳什走过来,递给时穿一份单子,这份单子就是旅行用品的分配方案以及清点目录,时穿瞥了一眼,回答:“你说的不全对,这次嫁出去的三位女娘,夫君只是我的徒弟……哦,我刚才去见了施衙内的父亲,你猜他住在什么地方,那老家伙居然花了七百万钱,典下了郑王的院落,好笑的是,你千里迢迢给他送来家信,他居然打赏我一千文。”

黄煜叹了口气:“十一郎与他的姐姐都是小妾生的,这小妾后来难产致死。没娘的孩子不受人待见,加上十一郎姐姐嫁了之后,他主要跟随姐姐姐夫长大,施家人现在唯恐他翅膀硬了,捏着家里大笔的进项展翅高飞,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拿捏他。”

时穿苦笑了一下:“我就不明白,既然施氏上下,过去有求于海公子,现在有求于施衙内,就不能态度恭敬一点,摆出一个应该有的低姿态,以便好好笼络,怎么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非要想尽一切办法折磨,这不是把施衙内越推越远吗?”

黄煜扯了扯嘴角:“这你又错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父母怎么对施小胖,血脉至亲,衙内摆脱不了。况且,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又曰:‘棍bāng底下出孝子’,施家人对施小胖越是倚重,越要对他严厉,这也是对施小胖的一种爱护,免得他以为掌握了家中大权,便不知天高地厚——这才是正理,圣人之道。”

“哈哈,笑死人了,你是说越是要重用某人,越是爱某人,才要对他虐待——越虐待越是爱,哈哈,大家族的做法真是笑死我了”,时穿摆了摆手:“黄公子,伯涛兄,你忙你的事去吧,我该拜会娥娘的亲戚了。”

黄煜赶紧招手:“话还没说完呢,我家水手说你路上添置了六只大箱子,卸货时发觉这箱子沉重,恐怕装的都是金银——你打算用箱里的财物买什么?”

其实没有六只箱子,其中一只装满银子的箱子,已经让诸位举子与水手瓜分殆尽。而箱里东西的来路嘛——进入京城后,举人们已经感觉到那份赃款给自己带来了雪中送炭的情谊,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黄煜不往明白的说,时穿也装糊涂:“其中一只箱子我要带走(装金子的),装绸缎的箱子我也带走,剩下的琐碎银钱与珠宝,伯涛兄先拿出一千两给各位举子应急,防范各种不测之需,其余的东西嘛,伯涛兄替我随便采购些玩意吧。”

“这个……”,寒暄过后,黄煜犹豫着问:“我记得长卿兄路上曾经跟我谈起过琉璃……”

时穿一翻手,手上多了一面小圆镜,这面小圆镜就是他sī下里制作的镜子,总共制作了十面,一直没拿出来见人。

第238章 学蔡大官人的骗术,如何?

第238章学蔡大官人的骗术,如何?

第238章学蔡大官人的骗术,如何?

这玻璃的镜面是用淡s水晶制作的,因为收集到的材料并不一致,所以十面小圆镜中,部分镜子是用纯s紫水晶做的,s泽匀称,品质上佳。但更多的镜子是用白s、淡黄s水晶制作,s泽并不均匀。而后两种颜s的水晶恰恰是水晶当中最不值钱的。

时穿现在手中拿的这面镜子是一块烟水晶制作,水晶呈淡灰s,像是有一层淡淡的烟雾笼罩在镜面上。水晶的颜s也不均匀,有些地方颜s稍浓,有些地方近乎无s,使得整个镜面更像被一层飘忽不定的烟雾笼罩……但即使是这样,这块镜子的品质依然比青铜镜好了很多,它能清晰地看清楚人的胡子眉摸,与青铜镜模糊的影像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黄煜对着镜子歪了歪嘴,摸摸的短胡子,还扭了扭身子,镜中的人像如斯响应……他好奇的伸过手,轻轻触了一下那面镜子,这时,时穿干脆一松手,那镜子落到黄煜手中。

午后的阳光格外清亮,东京汴梁城的街头依旧是那么繁华,天空中飘着淡淡的白云——这一切都在镜子中清晰的呈现,可怜黄煜长这么大,第一次清晰的知道自己长成啥模样。

时穿表情淡淡:“玻璃这个东西,在甲骨文诞生之前四千年已经发明了,很古老很古老。在春秋时期,咱华夏也有玻璃制作技术,但可惜我们一直走了一条弯路,总是用玻璃制作假珠宝首饰。比如春秋时期制作的随侯珠是黑s的,而且s泽并不均匀,所以我猜想,其实从那时代开始,玻璃制作技术一直绵延流传着,只是所有掌握这个技术的人,都不愿将这个秘密说出去。

当然了,几斤沙子一些配料,就能卖出上好的珠宝y器的价格,掌握这种暴利赝品的制作技巧,谁会傻得四处宣扬‘我这是假的,是我拿沙子制作出来的,我懂得这技术,快把我绑架去,奴役我压榨我,以便我给你们挣大钱’……

蔡大官人那些珠宝y器你见了么?我曾经说过那些东西全是假的,全是用玻璃仿造的,玻璃仿的翡翠,玻璃仿的白y与玛瑙、红宝石、蓝宝石……更难得的是,那些仿制的y器与宝石颜s非常均匀,几乎看不到瑕疵……”

黄煜急急忙忙打断时穿的话:“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看出那东西是玻璃制作的。”

在宋代,玻璃被称为琉璃,或者玻黎。这二者都是波斯语的音译,只是用不同的地域方言说出来的。

时穿轻轻点头:“在蔡大官人坐舟上,我曾经端着一直翡翠y碗对着光线打量,那只y碗碗底有气泡,不注意几乎发现不了,另外,碗边还有一道模具留下的棱不会有棱子的。”

黄煜转动着银镜,爱不释手的说:“我昨日已经给家里送了密信,说你或许知道制作玻璃的手艺,难道这玻璃与镜子有什么联系?”

时穿点点头:“做玻璃,最难得的工艺就是颜s均匀,或者颜s完全透明。前者,蔡大官人手上那批仿古董做到了这一点;后者,当今官家的镀金琉璃瓶做到了这一点。这说明这时代,玻璃技术已经很成熟,只是制造的人躲藏很深而已。

如果能把这种技术更进一步,让玻璃的颜s变得更淡更均匀,我们就能制作出比这面镜子更清澈透明的玻璃镜——你记得街上卖的‘怅偟(麦芽糖)’吗?制作银镜就用那玩意,糖醛反应制作法,更安全更便宜。那麦芽糖一文钱买一大块,银盐易获得。”

一项暴利产业,千百年来人们隐秘其事,不知多少人靠这项手艺传承财富,却让时穿说得如此简单——黄煜满脸惊讶。

其事,黄煜并不知道时穿说的方法,一下子跨越了早期制作银镜的汞齐法。早期的工匠知道水银可以溶解白银,故此银镜的制作多用水银镀膜。这是种纯物理制作法,而当化学参与其中时,还原反应原理的发现,给银镜制作法chā上了翅膀,这种方法更安全,更廉价。

大宋朝或许没有体系化的化学理论,但大宋是一个发明创造的时代,制科状元苏东坡曾在笔记中记载了银盐的照相显影反应——这就是一种还原反应。苏轼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他的实验主义,却差点把“照相机”、“相片”发明出来。

那么,推动银盐反应再进一步,想必在这时代也不会有人过于惊诧!

而银盐反应再向前推进一步,又会是什么?

宋代强大的生产力,能否就此转化成强大的战斗力?

海州解元黄煜再度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感慨说:“怅偟糖怎能制作出如此银亮的东西,我听说官家找的工匠们,是用水银融化金银,然后将这种金银液涂抹到琉璃物件上,给琉璃鎏上一层金银,我本来以为,你这面镜子也是采用这种方法制备的。”

时穿满脸骄傲:“没错啊,你刚才说的是银汞齐制作法,我跟你说的糖醛反应制作法,两种技术相差一千年,而且银汞齐制作法毒xng较大,镀上去银并不均匀,如今我既然有更安全的制作法,何必那么费事呢?”

黄煜轻轻点点头:“那么说,还是需要银子啊……不对,蔡大官人背后的人能制作出精美的仿y玻璃,他们隐身暗中并无人知晓,如果我们选择制作银镜……

珠宝这东西来源复杂,一般人买到珠宝后,只会藏到家里,不是彼此亲眷看不到,而银镜却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我是知道女人的炫耀心理有多么可怕,哪家小娘子有了这玩意,恨不得让所有的女伴都知道,怎么会不掏出来当众梳妆打扮一番。

能如此清晰、纤细的看见自己的容貌,便是皇宫大院内,在争宠献媚上面,也能压过别人一头,不是吗?至少可以让自己的化妆变的更加清晰动人,这样一来,这种宝物岂不口口传颂,人人都知道……”

时穿微笑着打断黄煜的话:“卖货的,生恐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货好,人人传颂你又怕什么?”

黄煜打了个哆嗦:“你刚才说,这项技术从春秋时代绵延至今,不知道制作了多少假古董,从没有人拿出来当众炫耀……娘也,这该是一股多么大的力量,为了掩盖与争夺这项技术,其中的血腥可想而知。咱们如果继续做珠宝,隐秘起来,别人不会注意,但如果制作银镜,人人都知道我们这项技术,别的不说……”

黄煜再次打了个哆嗦:“长卿兄,此事还是作罢吧。如今你的钱也够花了,我家也不差这几个钱,再去nng这么危险的玩意,那是鲜花着锦,烈火添油,万一不谨慎,你我两家便要灰飞烟灭了。”

黄煜其实想说的是:童贯还在苏州,为当今官家搜罗奇珍异宝、怪石奇花的苏州支应局并没有撤销,如果让人知道这项技术出自黄氏手中……当今官家拿老百姓的财产,一般是用抢的。

时穿脸上出现一丝诡笑:“我们在路上不是遇到了蔡大官人吗?蔡大官人的做派,难道对你没有启发?哈哈,这是交给我安排,你放心,不会有祸事牵连你。

郁州岛你知道吗?岛的东部还有两座小岛,这两座小岛涨时分就成了孤岛,一旦退,又与郁州岛相连……衙内目前正在那座岛上修建渔场,前几日我替衙内规划了一道陶瓷输水管,利用风车将淡水输送到那两座孤岛上。等孤岛上有了淡水,小岛中就可以立足了。

那座岛面积不小,两座岛连接起来,大约有几十平方公里的地方。等有了淡水,岛上就可以办工坊,因为是孤岛,官府也不敢随便派人上去——否则的话,等大一起,报个‘衙役失足落水’,官府难道责怪到岛上居民吗?

这样吧,我们琉璃工厂就设在其中一座岛上,你黄氏出力,与衙内重兵封锁两座小岛,生产的东西我们用小船运送到岸海州的海岸线长的很啊,拔头水军巡逻并不严密,岸边处处都可登岸,只要登到岸上,这玩意我们即便是说从海外输入,只要风格做的不类似于大宋风格,谁敢说个不字。”

正说着,来来往往的人当中,已经有人注意到黄煜手上拿的镜子,那镜子反sh出来的光斑一闪一闪的,照在墙上,仿佛墙上多了一个太阳。已经有人想往黄煜跟前凑,黄煜见到这种情景,赶紧捏着镜子,把手缩回袖中,说:“长卿兄不是要走吗,你赶紧去拜访黄大人吧,晚上回来,我在屋内等你。”

说了这么多,是该让黄煜冷静一下,时穿拱手告辞。

这个时间正是官员下班的时间,下班这个词是宋代创建的,意思是高品级官员结束了一天工作,从皇宫走出来回家。此时此刻,小商小贩叫卖的声音格外响,路边杂耍的、唱曲的、关扑的,嘈杂声响成一片,在一片热热闹闹的气氛中,时穿穿过了喧闹的街道,顺路去金饰店银饰店买了一些小玩意,预备打赏,然后一路走到黄爸租住的院落。

第239章 黄家那一地鸡毛

第239章黄家那一地jī摸

第239章黄家那一地jī摸

黄爸居住的院落在外城城mn边,城边一溜低矮的四合院,那都是东京汴梁城老百姓建起来专mn出租的,逢到科考年份,这样的民居最受考生以及进京述职的官员喜爱,你要是两三个铜板,带上两三个仆人,租下这样一片民居,除了租金贵点,物价高一点,上下班不方便点,其他方面,挺好的。

但如果这样的一个小院,住了八个妻妾,五个子女,那就……哈哈。

黄家应mn的不是仆人,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f女。这样的f女搁现代是正青春年少,但搁到古代这个十五岁就嫁人生孩子的时代,已经是徐娘半老了。这名徐娘半老的f女穿一身朴素的道袍,头上什么首饰都没有,只用一块兰花帕做成头巾,包裹了满头的乌丝,见到时穿敲mn,立刻殷勤的鞠一躬:“是姑爷来了吧,义父,姑爷来了。”

听了姑爷这个名词,时穿脸一黑,但没等他辩解,屋内大大小小涌出一堆人来,都用灼灼的目光渴望的盼着时穿,紧接着,黄爸也出现了,见到时穿站在mn口踯躅难行,他随手一指应mn的徐娘,介绍说:“贤侄,这位是‘义女’徐娘。”

这位是徐娘并不奇怪,但黄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姐姐,不对劲啊,不对劲。

时穿被黄爸热情的拉着,迈步走进,猛然间,他明白了,他想起了当初与豆腐西施关于宋代妻妾的那番问答——妾婢的服役年限最长十年,十年到期后,必须放妾婢出mn,如果彼此有感情了,不愿分离,那女人就当不成婢女了,要做养女,而后继续待在家中。

宋代,“义女”是个很暧昧的词,这位徐娘大约就是其中一名义女。

奶奶的,都穷成这样了,子女已经离心,甚至怀疑父亲为了赖母亲的嫁妆而故意谋害,他养不起亲生女儿,却还养得起“义女”——见过好s猥琐男,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仆人们拉着满满三马车的东西,往mn里赶。,一位吊梢眉、眯眯眼、高颧骨、薄嘴、招风耳,神态很威严的f女,望着时穿这几个肤s各异的仆人心驰神往,不由分说的吩咐:“侄儿,你这几个仆人干活利索的很,恰好过年了,我这里事情多,你又要回海州,就把他们留下来,与我招待来往客人。”

时穿没有吭气,黄爸介绍:“这是娥娘的继母王氏。”

时穿乖巧的鞠躬:“伯母好,小侄来的匆忙,唯有这些草礼,不成敬意,请笑纳。”

王氏扬起吊梢眉,喝斥印度管家:“呦,眼瞎了吗,看着点脚下,那可是新买的铜盆,别踩坏了。”

时穿愣了一下,看了看那只充满铜锈简直像有一百岁的铜盆,心里暗自嘀咕:“原来是个二手货。”

“继母”就是二手货,时穿突然用印度语吩咐管家:“把那些碍事的东西踢到一边,别理他们,把东西卸下来堆到院子中,小童留下,你们直接告辞。”

印度管家神态很倨傲,听了时穿的话,很有派头的用脚一拨拉,将铜盆踢到墙角,而后命令黑人健f开始卸货,王氏见纳什不肯理会她,陡然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叫喊,但当她扬起手来准备发飙时,眼角突然瞥到一丝金光,她的声音像高速行驶的列车突然刹车一样,陡然刹住了尖叫。

时穿手里提着两串用红s璎珞串在一起的金鼠与金蛇,每串六个,笑眯眯的问:“听娥娘说她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各自属鼠与蛇,哪位是旋儿?”

一名约十岁的小男孩走上前来,伸手去夺时穿手中的金鼠,嘴里嚷嚷:“娥娘这丫头片子还记得我这弟弟……不行,妹妹是六个,怎么我也是六个,我可是嫡长子啊。”

时穿手一翻,手中只剩下那串金蛇还提溜着老高,骄横的男孩一见,扑上去抢夺那串金蛇,大喊:“给我给我。”

喊声刚落,小男孩身子一倾,时穿已经单手掐着他的脖子,神态轻松的将小男孩拎在半空,任对方手脚露n踢也不放手,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的问:“哪位是蓉娘?”

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站了出来,抬头仰望着时穿,开口问:“大哥哥,娥娘还没有死吗?”

时穿扭过脸来,笑眯眯的对黄爸说:“我最近听人说起过《户婚律》,我听到里面有‘义绝’这个词,黄伯父乃当官之人,一定比我精通刑律。”

《户婚律》是唐宋时代的婚姻法,到了明清时代,其中很多条款已经被废除。按照《宋刑统.户婚律》的规定,唐宋时代离婚有三种状况,分别是:出妻、和离、义绝。

所谓出妻,也就是休妻。

古代社会对于“出妻”有各种限制条件,但这三种离婚状况中,在离婚时关于财产的分配方面,“休妻”可算是中等的,被休的一方可以拿走自己的全部嫁妆,而后离开男方——古人并不傻,你把一个女人娶进mn来,扣下对方的嫁妆拿出一份休妻文书,这不是骗婚吗?古代社会不容许这样的现象发生。

所以,古人用法律规定,在休妻的情况下必须完整的归还女方嫁妆,以表示自己不是骗婚不是骗钱。

“和离”则稍稍对提出离婚的一方不利。按户婚律规定,和离是夫f双方协议分手,谁提出分手的,要对另一方作出补充——在男方提出离婚的情况下,女方不仅能保住自己的全部嫁妆,还能分享男方的夫家财产,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只有一种状况,女方完全保不住嫁妆,男方有权剥夺其所有,将其“净身出户”——这就是“义绝”。所谓义绝,就是夫f双方中,有一方对另一方母族、亲族有打骂侮辱现象,或者下毒残害、迫害等等状况,那么受害方有权剥夺其所有,将其赶出家mn。

继母王氏生下一对子女,旋儿与蓉娘。刚才这一对子女对娥娘有侮辱言词,孩子小不知道事情,这肯定是父母教导的。时穿如果把这事赖到黄氏身上,那么黄氏就犯下可以被“义绝”的罪行——以前她对黄娥的舅舅林氏不恭,可以算成相互争产所形成的纠纷,清官难断家务事,或许她就可以hn赖过去。但此刻,只要时穿认下自己是黄娥的未婚夫婿,那么侮辱黄娥就是侮辱他,王氏依旧犯下了足以“义绝”的罪行。

黄爸身子哆嗦了一下,王氏的声音高亢起来:“哪来的……”

“住嘴!”黄爸厉声呵斥。

身为继母骂嫡长女的未婚夫婿为“”,这是实打实的“义绝”罪。黄爸收了时穿的金条,当时林翔站在旁边看着,他不能抵赖。如果时穿嘴一歪,说黄爸收下的那笔黄金是聘礼,林翔那头,且不说对方早已经被时穿买通了喂饱了,按往日双方的关系,林翔绝不会帮着辩驳一句……不落井下石才怪。

更况且,时穿带着三大车礼物招摇过市,他还是自己的“义女”亲自迎进mn的,而那黑人健f手加快,这会功夫,马车上的东西已经卸下了大半,这时候再翻脸——谁翻谁的脸?

旋儿还在时穿手上蹬动着手脚,刚才应mn的徐娘两眼亮的像灯泡:太对了,就是义绝。老爷平常畏惧王氏,不过是花了王氏的嫁妆,在王氏面前直不起腰来。如果能把王氏算成“义绝”,那王氏就要净身出户了。老爷重新娶一个当家主f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日子嘛……以前奴家不离开老爷,是因为老爷手头紧,没什么钱财可以捞到手,如果王氏去了,奴家哄一哄老爷,骗一笔钱财到手,那就可以昂着头出mn,结束“养女”生涯了。

哼,哄男人,那是奴家的职业。

旁边还高高低低占了六位高矮胖瘦的莺莺燕燕,有的f人手里还抓着小孩,心中正埋怨时穿只给嫡支一男一女送礼物,其他人却没有份儿,如今听到时穿这话,她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一起,两眼顿时变的贼亮,七嘴八舌说:“姐姐,这可是你不对了,怎么能如此对待姑爷呢?这可是‘义绝’啊……布拉布拉……”

时穿歪着头看着黄爸,那小男孩还在时穿手里蹬动不停。男孩虽小,可也是一大坨沉重的ru,不是吗?时穿举了这么久,大气都不喘一声……这现象让黄爸陡然想起海州举子的传言,他猛一变脸,厉声呵斥王氏:“看你怎么教孩子的,取家法来。”

王氏这时也想到了后果,她要没想到后果,刚才“义绝”那个词也提醒了她,她压低嗓mn,眼泪汪汪的喊了一声:“郎君……”

时穿叹了口气——黄爸这人暂时还不想离弃黄氏,如果他真想离弃黄氏,这会不会喊着取家法教训孩子,而是书写休书!

罢了?这样罢休?

王氏并不是个美人,平常也对黄爸多有薄待,黄爸这时候还要维护王氏,说明他不是一个天xng凉薄的人,时穿不想鼓励对方xng格中的忘恩负义成分,毕竟今后还要相处,是吧?

第241章 二手货也值钱

第241章二手货也值钱

第241章二手货也值钱

黄爸发觉屋内气氛趋于爆发的临界点,赶紧挥挥手,和善地说:“即然这样,你就做去吧……嗯,给有哥儿的瞿氏再添上两件,也就是了。”

时穿chā嘴:“让她们都回去,自己慢慢分配吧。伯父,你还有什么交代的?”

黄爸从善如流:“都回去吧,贤侄已经见过面了,你们各自回屋歇息。”

徐娘子暗自撇了撇嘴:几个人挤一间屋子,这还叫各自回屋。

但没办法,老爷发话了,妾婢们又关心着礼物的分配,时穿让她们自己挑,她们可是打算细细的挑选一下首饰的分量、做工、花样……眨眼间,几位妾婢簇拥着秀秀走了出去,屋子顿时空了。

等人zǒu光了,时穿皱着眉头端起茶碗,略略提醒:“伯父,屋里人太多了吧,趁着这机会,不如打发了几位,也好清净点。”

这话王氏爱听,她赶紧帮腔:“也是,官人,如今这屋里如何挤得下这么些人,刚好贤侄送来一笔财物,把那些没用的东西打点一下,卖了钱正好打发几个人出mn,官人看这样如何?”

黄爸在犹豫,他低着头看单子,没话找话的说:“贤侄,这单子上有几个词我搞不懂,什么犀牛皮坐垫、防风炉灶……不如你让人过来清点一下,顺便让我看一下都是何物?”

时穿勉强点点头。不一会,几个皮箱抬进mn来,还没有打开,黄爸围着皮箱转了一圈,没话找话的啧啧称奇:“这几只皮箱居然有轮子,做的这么精致,我看当嫁妆陪嫁出去,也不丢面子。”

时穿散漫的回答:“犀牛皮做的,防水防虫,只是一路上用过了,伯父洗刷一下吧……说到当嫁妆,嗯,海州城最近就是流行用这样的皮箱装嫁妆。”

黄爸听了这话,立刻小心地看了一眼时穿。自来嫁女儿,陪嫁能折腾空父母的积蓄,时穿现在送东西,黄爸是当作聘礼收的,但聘礼受了,黄娥的陪嫁呐?时大郎现在说这话,别有一番意思啊。

印度管家与黑人小童蹲在地下解箱子,王氏被重新勾起了心事,她指着两名仆人,张口就说:“贤侄,这都快过年了,我家里没有几个应mn的,你瞧,贤侄来的时候,应mn招呼的是徐娘子,不如贤侄把这两名仆人留下来与我招待客人,我听说两广与泉州一带的大豪商,家中都喜欢用这样的黑仆做招待,又有体面又气派,而且我听说这种仆人做事殷勤……”

怎么还不接受教训?这种人从来不会从失败中学习吗?时穿打断王氏的话:“我这几名仆人听不懂宋语,别人指派不动的。”

黄爸责备的看了一眼王氏,这时,印度管家已经从箱子里拿出紫铜炉,娴熟的在屋内生起火来,黑人小仆从箱中拿出紫铜做的茶壶,开始烧水……一连串动作之后,黄爸击节赞赏:“雅,果然风雅,快去,我包里还有一点好茶,把那小龙团茶取过来,煮一壶尝一尝。”

时穿轻轻摇头,冲黑人小童吩咐了几声,小童立刻从行李箱里取出几只白锡罐递给时穿,时穿翻手把锡罐转给黄爸,指着罐子上的标签,解释:“这是海州第一茶商黄氏今年新研制出的芽茶,冲泡方法与小龙团不一样,伯父回头品尝一下……这几个锡罐里装的是液体蜡,用来洗刷皮革的……”

印度管家递上来一件暗紫s的皮裘,这皮裘折叠成四四方方很小的一团,看着比吉贝布(棉布)制成的冬衣还要轻软,时穿抖开这件皮裘,顺手披在黄爸身上:“这是一件鹤氅,外头的皮子是用最柔软的鲲皮制作的,内衬是最轻软的白鸭绒——同样,这件衣服也是别人用过的,伯父将内衬拆下来清洗一番,外层的鲲皮就用液体蜡洗刷,等把它整理的崭新之后,或者送人,或者自用,也是一件玩意。”

王氏不悦了:“贤侄,这大过年的,你怎么送来的都是旧货。”

黄爸赶紧摆手:“虽然都是旧货,可鲲皮……我从来没听说过用鲲皮制作衣服,呦,这上面的扣袢居然是珍珠,光这几粒珍珠扣怕要百十贯上下吧。”

时穿微微点头:“确实,我来的匆忙,明天又要动身回去,这些东西不方便带回去,伯父看的好就留下,觉得不好就扔了,哈哈,倒是麻烦伯父了。”

这话一说,黄爸与王氏噎得直翻白眼,这二位现在可算明白了,眼前这位是半点哑巴亏都不肯吃的。

没错,这些都是二手货,时穿也明明白白的告诉黄爸了,这些物品都是旅行用品,他是替上京的举人准备的,虽然这一路上,这些东西被举人们使用了一个多月,衣物有点汗臭有点污渍,可东西的价值在那里,收拾一下,让它重新焕发新颜,哪怕它们的价值打上六七折,依然是好东西,不是吗?

黄爸赶紧转圜:“不客气不客气,都自家人,我不在意用旧物。”

黄爸说了客气话,时穿也让了一步,他翻手招呼印度管家抬上了一只沉重的箱子,那里面装的是从骗子蔡大官人那里黑吃黑的一些绸缎,以及一百两的金铤,他稍稍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快到新年了,虽然伯父不见外,但送一大堆旧东西,小侄也确实有点惭愧,只是这些东西扔了可惜,重新带回去,又太麻烦,所以……

这里有一些绸缎,都是上好的蜀锦、织金锦,以及交趾出产的唐锦,伯父拿去给孩子们做身新衣,这些钱财给小弟买些爆竹,如果有剩下的钱财……”

王氏听出了时穿话中的意思,虽然有点心疼钱财的损失,但相比起来,她更愿意促成时穿的心思,所以赶紧表白:“大过年的,打发妾婢们出mn,也太不近人情,贤侄放心,等过完年后,妾身就用这笔钱财,遣散了那群妾婢。”

时穿心愿已了,他站起身来,边向外走,边说:“伯父,最近米价疯涨,我那堆行李里还有几袋子米粮,另外我在附近米铺替伯父卖了十石米,伯父赶紧让人搬运回来,我瞧如今这架势,粮价恐怕还要涨。我还要去舅老爷那里送东西,先告辞了。”

王氏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她刚才嫌弃这些东西是旧货了,赶紧说:“贤侄,舅父那里只有一个人,哪里要的下这么多东西,不如你把东西都给我留下,我这里人手多,等洗刷干净了,便给舅父送去。”

古时候女子称呼丈夫的亲戚,多是采用自家孩子的辈分称呼的。除非某些特殊情况,比如自己的女婿,则按照正常辈分称呼。而古代大家庭里,只有正妻才可以称呼自己的丈夫为郎君或者官人。王氏刚才的称呼中规中矩,像个正室该有的礼仪,反倒是黄爸那些妾婢多少有点不讲规矩。

对于王氏的话,时穿故意装没听见——难怪黄翔与林翔会为争财产闹得不可开交,这位王氏真不是省事的主儿,把东西都交给她,让她来转送林舅父,那么舅父是承谁的情?她真会把东西转交林舅父吗?

时穿不耐烦纠缠下去,他抬脚往外走,黄爸不好挽留,嚅嗫的说了几句客气话,等他送走了时穿回来,发觉王氏已将那些礼物搬进自己的卧室,孩子都不在场,所有的箱盖都打开了,王氏正坐在行李堆里东摸摸西摸摸,满脸的稀奇,每一件都摸得爱不释手,嘴里不断发出惊呼。

“整张的犀牛皮啊,官人,这么大张的犀牛皮,那该是多么大的犀牛啊?猎取这么大的犀牛,又该出动多少人?……官人你看,这么大张的犀牛皮,上面连一个箭孔与枪眼都没有,难道是活杀的?!啧啧。”

黄爸又捡起一件鹤氅,往身上披了披,惋惜的说:“可惜这件鹤氅太大,旋儿穿不下,否则的话,洗刷一下,旋儿过年的新衣就不用发愁了。”

王氏瞪了黄爸一眼:“现在穿不下,不一定将来穿不下。我看了,这几件鹤氅,贤侄说是鲲皮制作的,鲲皮我倒不认识,但这些鹤氅,不是用珍珠做扣袢,就是用玛瑙、玳瑁,光这些扣袢都价值不菲,等洗刷干净了,我琢磨着先压到箱底,等旋儿长大了,也好披着去赶考。

嘻嘻,衣服旧点算什么,乡里习俗,小孩生下来要讨百家的衣料,缝制百家衣,这样才能平安长大。这些衣物,前面披过的都是举人公,听说里面还有一名解元公呢,多喜气啊,将来我孩子披上,沾一沾他们的贵气,若能一举登科,也是一个喜兆。”

黄爸抖了抖身上的衣物,调笑说:“这会儿,你又称呼时大郎为‘贤侄’了,你现在不嫌弃这些衣物是旧货了?”

王氏瞪了黄爸一眼:“那是,郎君,你说这贤侄是干什么的?出手这么豪奢,若是此人家底雄厚,便是将娥娘许了他也是好的,将来至少能帮衬一下旋儿,或许蓉娘的嫁妆也能指望着他一点。”

第242章 旧货,标明门第

第242章旧货,标明mn第

第242章旧货,标明mn第

黄爸听了这话,轻轻解下皮裘,将皮裘小心的叠放在一起,然后在屋内找了一处空地,慢慢的坐了下来,捋着胡子说:“娥娘出事后,我曾派人去海州打听,说是这位时穿也是被拐子顺路敲了闷棍,拐子撸光了他的衣服,喂了mng汗yo之后,把他扔在娥娘的马车里,捆了手脚一路北行。

据说此人事后完全遗忘了前情往事,说话非常粗鲁,做事横冲直撞。我原本不太喜欢这样一个毫无来历的人娶了娥娘,可娥娘与赤身露ǒ体的他待在马车里日日相处,今后不嫁他,又能嫁给谁呢?”

王氏嘴角猛的一咧,赶紧低头掩饰:“官人,县里连这样的腌臜事也记录在案卷中,娥娘的名声可不是被毁了吗?你有这心思,可别连累了蓉娘啊。”

黄爸摇摇头:“海州县非常晓事,案卷上没有记录这些,这些事都是县尉mng大人sī下里与林管家交代的,你放心,衙役们事后都打点了,没人将真相说出去。

唉,本来我打算捏着鼻子认下这位时穿,可前几日我与林翔林贤弟一块去寻海州举子打听,说嘉兴时氏已经派人来,将这位时穿认祖归宗……看来这位时穿在时氏也很受宠爱,他们长房特地分出一支来,在海州买了地,准备就近照顾时大郎。

如此说起来,时大郎的mn第也不算低了,再加上这位时大郎生财的手段了得,配我们娥娘绰绰有余,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娥娘嫁不嫁,而是人家娶不娶。

咱们什么mn第,我父亲不过得了个小官,现在在家中写书自娱自乐,我又是庶子,分家后连续几年科举,把家底折腾尽光,如今连娥娘的陪嫁都拿不出来——你刚才没见到么,徐娘子受我的吩咐,屡次喊他‘姑爷、,人家并没有响应。

今后,这事儿你多上心一点,如果娥娘嫁给时大郎,人家宰相mn第,娥娘出了那事还能嫁入宰相mn第,今后对蓉娘的婚事也是个助益,没准蓉娘也能嫁入个豪奢mn第中,况且你刚才还说,指望时大郎能帮衬蓉娘的嫁妆,我看这位时大郎手松的很,关系处好了,没准你的指望真能实现。

你回头多教导一下蓉娘,还记得他送旋儿与蓉儿礼物时的那番举动吗?惹的他不高兴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要能把他哄好,便有你眼前、你脚下这些价值千金的东西,人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就能往外扔——让蓉儿今后不要言语冒犯她姐姐了,便明白的告诉她,父母没出息,她今后的嫁妆要指望这位姐夫了。

哼哼,听说时大郎在海州忙着挣钱,打算将十几位被拐女子一一嫁出去,他能替那些陌生女子准备嫁妆,怎能不替嫡亲的妹子备嫁?”

稍倾,黄爸指点了一下地下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吧,这眼看过年了,咱家的年货还没有准备,你现在就出mn,雇两名仆人上街,顺便把年货购置齐了,让徐娘子来清点一下这些物事……你放心,这不是有一份单子吗,回头你按单子核对。

再说,过完年,衙mn开了印,我拿了新的官身,就要打发姬妾们出去,这个年上,总要让她们欢欢喜喜的过,不是吗?所以哪怕少一两件东西,给当给她们每人赏赐过了,图个喜庆吗。”

王氏赶紧跳起来,指点着几个价值高的物件,一一叮咛:“这个,这些金器、锡器,这几张犀牛皮,还有绸缎、鹤氅,都不能分,我已经安排好了用途,那几个小胡凳挺可爱的,你只管把它们赏给几位妾婢。”

黄爸脸都绿了,这些东西都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小妾分享,那还有什么可以让小妾公高兴一下?凳子,小马扎,这又算什么?黄爸盯着手上的单子,恶意的说:“小胡凳,你也舍得,这张单,胡凳上绑的皮条也是犀牛皮的。”

“那就留下小胡凳,我见这小胡凳玲珑小巧,如果今后春游踏青,带上这样一张小胡凳,既不占地方,拿出来也撑面子。”

黄爸忍了忍,耐心解释:“有这样一个女婿,今后我们还用发愁没有这些东西吗?你看人家时大郎,眼睛抬都不抬一下,就要扔下这些东西。娘子,你眼界好歹也大一点,年后我不管去了海州县还是沭阳县,离时大郎近了,随时可以去他家里做客,这些旅行用品——你从他家回来的时候,难道不能张口问他讨要?等那时候你张口讨要,便不是眼下的身份了,他怎能不给你?”

王氏咬咬牙,恋恋不舍的说:“那好吧,这套紫金茶具反正已经残缺不全了,舅公那里还分了一半,你把几个杯子分给妾婢,不够数的再向舅公讨要下。炉子与茶壶不能分,还有绸缎,这些绸缎我全带走,顺便领子女们上街量衣……也不知道如今年上了,年前能否做出新衣来。”

黄爸捋着胡子,沉yn着说:“瞿氏有一子,不好硬让她出去,我琢磨着,瞿氏可以留下,另外徐氏和秀秀,一个年纪大了,一个太小,若她们自己不情愿,便留下来吧,其余的,都打发了。”

王氏扬起吊梢眉,喜气洋洋:“我听官人的。”

这时候,时穿正在向林翔家中走。可怜,在黄爸家坐了那么久,连顿饭都没有吃上。因为肚子饿,他走过喧闹的舟桥夜市——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ru铺、庙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mn经营,此外尚有医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还扎着“彩楼欢mn”,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他们所有的交通工具有轿子、骆驼、牛马车、人力车,有太平车、平头车,形形ss,样样俱全。

在这个不宵禁的大宋,暮s中人们有在茶馆休息的,有在看相算命的,有在饭铺进餐的。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这里是名闻遐迩的舟桥码头区,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名副其实地是一个水陆交通的会合点。

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穿越人士时穿押着几辆驴车缓缓走过大宋的繁华胜景。

另一头,林翔在家里也等急了,知道时穿今晚要过来了,他特地推掉今晚的约会,直愣愣的坐在家里,等待自己的金主,当附近的鬼市(夜市)想起喧闹声的时候,林翔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好不容易才盼到敲mn声。

面对林翔热情的招呼,时穿的态度随意了很多,他回身随意地命令将驴车上的东西卸下,自觉地肚子很饿,这想法刚一透l,林翔赶紧从附近鬼市招呼来夜宵,众人随意的点上烛火,一边端着碗呼噜的吃饭,一边盘点着满屋子的行李。

时穿依旧是谦逊一番,解释这一切都是旧货,相对于黄爸,林翔的态度随和了许多,满地都是他没见过的新鲜玩意,他也随意的挨个询问用途,并让仆人们展示一番具体用途,而后赞叹说:“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子弟,这些东西我闻所未闻,虽然都是旧货,但清洗一番,拿出去也是稀罕玩意。别的不说,只这炉子灶具,旧货算什么,拿出去更加稀罕。”

舅父林翔想说的是,时穿不愧是宰相mn第出来的子弟,知道很多平民百姓不知道的东西,连生活用具都别致的超乎平民的想象。但时穿把林翔的意思听岔了,他嘴里嚼着饭,他点点头,替自家的旧货打着圆场:“没错呀,我记得有本书中说过,某户人家铺了一张旧地毯,那地毯看起来非常破损古旧,来做客的那家人见了这张地毯,却觉得无地自他们自家铺的毯,他们奋斗了一辈子,才有财力给满屋地面铺上地毯,而别人家早已经地毯踩破了,这就是差距。甚至面前这张破旧地毯,对于访客来说是古董,随便拿出去卖了,可以买下访客家整间房子。

记述这个故事的人评价说:旧货的存在就是身份的标志,漫长的渊源就是贵族与平民的区别。贵族家的旧货可以上朔数百年,而平民家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崭新的。所谓阶层差别,大约就呈现在此处——你奋斗一辈子,好不容易卖了个地毯,人家几辈子前已经把地毯踩烂。‘三代培养一个贵族’,真是有道理啊。

舅父刚才说的,其实就是这个这些东西虽然都是旧物,但自家拿出去使用,呈现的是一个家族百年的历史,而如果现在上街去买个新的,那叫‘暴发’。舅父,用上这些东西后,见了别人买的新货,随意说一句‘俺家几百年前已经不拿着玩意当宝贝了’,哈哈,这不就是‘世家底蕴’吗?”

第243章 东京城里开时尚店

第243章东京城里开时尚店

第243章东京城里开时尚店

林翔赞叹的点点头:“贤侄所说,甚合我心。这东京汴梁城是什么所在,天底下顶尖的销金窟,这里交易的货物,每笔都在千万贯上下,咱跟那些富商斗富,未免铜臭气。唯有跟他们比渊源,比底蕴,才能让他们服气。

瞧,这一地旧货算什么,洗一洗,说这是我早八百年使用的旧物,你们以前没见过没听过,我却已经司空见惯,没听过没见过不能怪你们孤陋寡闻,只能怪‘mn第’。”

稍作停顿,林翔鄙夷的问:“王氏那个户出来的人,大约嫌弃你这些是旧物吧?我知道她一定会这样……”

林翔似乎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机会,能够踩一踩顶替他姐姐的位置,却又嚣张跋扈的继母王氏,话题一打开,便布拉布拉说个不停。时穿听着林翔的絮叨憋不住的笑,他只低着头不停的吃着汤饭,哼哼哈哈的并不表态……

大约所谓的天生对头,就是林翔与王氏吧。林翔与黄爸还能说上几句话,一提起王氏则是一肚子苦水,想必他以前在王氏手下,不定吃了多少亏。

时穿这头把晚饭吃干抹尽,林翔的抱怨还没有终结。时穿抹抹嘴,打断林翔的话拱手告辞:“舅父,我明天还要动身,今儿先走一步了。”

林翔把手举到空中,似乎想捉住什么:“你舅母等人,原本走到了半路上,但因为海州动露n,又中途折返回家了。也罢,反正没几个月时间了,这科我无论中不中,总算对她有个交代……”

林翔说这话的意思是:这一科是他第四次参加科举了,按大宋朝的规矩,三次科举不中,无论如何会赏赐一个“同进士”待遇。同进士,搁现代的话,就是享受进士的待遇,但“同进士”这种身份只是说出来好听,不能拿出来作为官场资历,或许也能当个小官,但这辈子别指望进士们能给他好脸。

同进士,在古代如同小妾一样,地位等同“如夫人”——不能把她真当夫人看。

这年头,大多数“同进士”都是师爷一流。他们只能凑在正牌进士面前做书记官,以此度过一生。而大宋朝是个非常仁厚的时代,读书人努力一辈子,就希望在自己墓志铭上加上一个官衔,以此“光宗耀祖”。朝廷也喜欢满足读书人的这个愿望,做了一辈子书记官的读书人,会在退休前得到一个实际职务,这种职务通常是县令或县尉。那时候,该读书人已经头昏眼花,胡子花白走不动路了。基本上,这类读书人也识趣,得到一个实际职务后,去任上晃一圈,马上会写奏章要求退休——这就是官场潜规则。

这次科举是林翔第四次参加科考,本次科考即使他考不上,考官看在他连续三次参加考试,将家底折腾光的份儿上,总会给他恩赏一个身份。只不过,如果考中,他今后的仕途会更光明,反之,至少身份拿到了,一家老小都不是纳税人了,还能做个师爷养家糊口,前途虽不光明,比起小老百姓来,总是滋润。

时穿拍拍手出mn,边走边安慰说:“放心吧,黄伯父第三次科举等榜,名列二甲,舅父现在不过是第四次考试,便是不中也能保个同进士身份,还愁什么。”

林翔拱手送时穿:“贤侄,如果中了咱们什么话都不说,如果不中,我可真要带全家老少去投奔你了。”

“没问题”,时穿一路寒暄着,告辞而去。

再度穿过喧闹的夜市,回到租住的馆舍,黄煜屋子还没有熄灯,他听到院里的动静迎了出来,没话找话的说:“长卿兄,我刚才看了,你把东西处理的真干净呢,屋子里像大水洗过的一样,我本正打算买下一套旅行用品,以便今后游山玩水呢。”

没等时穿答话,黄煜凑近时穿,低声说:“蔡大官人手上那些玻璃货,来源已经查清了——这几年,从各大市舶司并没有输入多少玻璃,反倒是从徐州不停的冒出来玻璃货,但这徐州是天下枢纽,客商往来如水,如一个个盘查,花费功夫不说,我更怕打草惊蛇。”

时穿一拍手:“正该是徐州,唯有这么一个通衢大路,才不会追查到底细——蔡大官人当初出现,不就是在徐州旁边吗。所谓大隐隐于市,大约就是这个吧。”

稍等,时穿回答:“无妨——山不来找我们,我们去找山,我已经有主意了,看我的。”

黄煜稍稍想想,回答:“看来是我多虑了,其实你看起来横冲直撞,仔细回忆一下,就会发现你这小子运气不错,每次都能直来直去的把事情解决……你既然有了打算,我就不多说了。玻璃的事情,你回头跟我父亲商谈,我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父亲了。”

时穿也拱拱手:“我的货物三两天后会到汴梁,主管的大伙计是我在海州雇的,他知道黄氏店铺在何处,等他到了,还要麻烦黄兄照顾一二。”

“没问题,我会盯着点,让那些货物安全入库,回头结算了……”

时穿打断黄煜的话:“这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我打算今后长期向京城贩卖笼箱及旅行物品,今后还要添上玻璃等物,不如我们合伙在京城里买间店铺,专做这种生意。这次卖出货物得的钱,麻烦黄兄让京城黄氏的掌柜帮个忙,寻找一些合适的店面。或买或租,咱把铺g起来……”

“这样啊……也是,今后你出货量大,是该有个专mn的店铺——你打算怎么做?”

“我手头上没有合适的经营人选,就是在京城开了店铺,恐怕也照应不来,所以我想跟黄氏合股,你家出人我出货,店铺经营上面我不chā手,只要能按时结算货款就行。至于店铺的红利,我保证每年核算一次,抽不抽去红利,到时候再商议,如何?”

时穿说的黄煜也赞同,这几日举人们出游,外地来的举人很是羡慕海州举人的旅行物品,多有打听在何处售卖的,眼看着这东西销路看好,但黄氏身为大茶叶商,在京城的杂货铺主要经营还是茶叶,想要长久销售这类货物,还是专mn盘下一间店的好,至少这么做,专业啊。

京城里流动人口较多,笼箱以及旅行物品在京城里肯定好卖,尤其是时穿制作的这些笼箱,因为头一拨使用的是举人,无形中这些东西带上了身份等级的标签:不人,肯定不够级别使用这种风雅物。这样一来,这些东西顺理成章打上了奢侈品标签。

既然是招待读书人的奢侈品店铺,黄氏原先的杂货店就不够使了,想要生意兴隆,时穿的主意才是正确。

“不知时兄打算出资多少,占多少股份?”黄煜犹豫地问。

“这个说不上,要看新店面花多少钱才能决定——我打算至少占六成股份。”

黄煜想了想,问:“我家出了伙计,还要出资多少?”

“这样咱们先看看值班一个店铺需要多少钱,然后分摊出资费用,你家的伙计,折算一成股份摊入出资额,如何?到时候我只派管账的过来管理账目,具体经营则完全由伙计做主,那些伙计的薪水由店铺发放……”

时穿慢慢的讲解着职业经理人的概念,那些用黄家培养出来的经营人才,让黄家拿出来,到一间只占四成股份的店铺经营……黄煜觉得自己吃亏了,心念一转,反问:“如果我黄氏打算占六成股份,如何?”

时穿耸耸肩:“投资么,你家愿意出大头,我不反对,反正京城我鞭长莫及。我本来的意图是把货物价格凑上去,并自己参与到定价中,如果能够保证这条,我愿意黄氏占大头,我干吃红利就行。”

“既然如此,干脆我俩再商议下,这阵子我恰好在京城,正好把这事办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俩人就新店铺的经营模式,股本组成、分红方案达成了一致,这间店铺将是一间经营时尚品的商店,一方的股东是黄煜本人——只是黄煜本人,不包含黄氏家里其他人。也就是说,今后这间店铺挣的钱,属于黄煜那份,是黄煜的sī房钱。

至于另一方的股东,当然也只是时穿本人,这店铺由黄煜抽调亲信家人经营,因为黄煜今后要做官,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所以这间店铺等于完全自主经营自主结算。京城黄氏店铺的账房先生将负责每月带领时穿雇用的会计进行盘账,但对具体经营项目绝不chā手。

借鉴现代期股期权概念,黄煜同意跟时穿每年拿出百分之五的红利奖励经营者,具体奖励方案让两人商量了一宿,等第二天一早,时穿黑着烟圈与众举子告别,早就已经雇好的六七名帮闲已经在他们屋边等急了,骡马店的车夫也准备好车马,此时的时穿已经把行李处理殆尽,马车上只放了几个空空dngdng的箱子。当然,多余的金银已经兑换成界首巷开出来的票引。

东京汴梁城的界首巷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华尔街,在这里每笔交易都是百万贯上下,一百万贯那的mn槛,没这些钱,界首巷的富豪都不拿正眼夹你一下。因为交易的数额巨大,故此界首巷商人推出一种票引,这种票引不是交钞一类的废纸,它相当于现代的银行票据,非有真金白银存在柜台上,这才能开出正式的票引。

由六七个帮闲引路,怀揣票引的时穿沿着东十字大街一路慢慢走,路过旁边的知名店铺,则进去采购点东西,渐渐的,几只空箱子装满了,天s逐渐接近中午,路途也接近终点。

站在汴梁城外城的城mn口,时穿从荷包里拿出散碎的银两,打发走了众帮闲,正准备穿过外城mn,离开东京汴梁城,路边传来一名女子的招呼声:“时大郎,还记得奴家吗,我就是半路上与你们同行的嘌唱刘娘,咱们曾经同行到沭阳的,还记得奴家吗?”

第244章 不服不行

第244章不服不行

第244章不服不行

时穿转过脸去一打量,可不正是吗。他仰脸看看天s,心想反正也不急,便悠悠闲闲的抄着手,询问:“刘娘,我记得你到了京城寻亲,寻到了吗?”

刘娘福了一礼:“大郎,奴家亲戚倒是寻到了,可如今汴梁城粮价涨得离谱,不得已,奴家只好再出来嘌唱挣钱……”

说罢,刘娘叹了口气:“奴家毕竟方来的,心中知道几个话本,可东京汴梁城人文荟萃,奴家知道的话本都是几十年钱的老本子了,这生意做的艰难……时大郎,与你同行的那些海州举子住在那里,奴家新学了几个话本,唱与汴梁城的百姓是生疏了,但想必海州城来的举子不嫌弃……”

时穿叉手不离方寸,随口回答:“他们住在……,刘娘,我这是要走了,没法帮衬你,你去找他们吧。”

刘娘撇撇嘴,她看了看附近的环境,这里是单雄信墓附近。对面是朱家桥瓦子,再过去是曹mn,这里是汴梁城的东外城。

刘娘记得时穿是从海州来的,他要回去,应该走朱雀mn,穿过舟桥;或者走保康mn,从大相国寺出去,那块儿区域属于汴梁城南部,时穿应该一路南行,沿着运河回家,那样又方便,沿途还有充足的骡马店,帮助他照料牲口,如今他从东mn走,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一路上刘娘隐约从海州举子那里听说过时穿的蛮横,对于这样的人,她是不敢大声指责的,所以只垂了垂头,想着再找话题搭讪。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吆喝,这声吆喝与平常的叫卖声不同,那是官员喝道声响,每喊一声还伴随着一声铜锣。刘娘赶紧熟络的扯一扯时穿,让到道边,只听见铜锣声逐渐靠近,一顶尖顶的紫s大轿逐渐走近,轿前轿后簇拥着十几名军士,显得又威风又雄壮。

时穿看不懂这年代的仪仗,旁边的刘娘很熟悉,她脱口而出:“童使相回京了。”嗓音很有点欢呼雀跃的成分。

时穿也一惊,继而一喜:“他回来了,这说明南方的叛露n已经镇压下去了,太好了,终于可以过安宁日子了。”

刘娘咧咧嘴,嘲讽的说:“哈,这阉人他早该回来了,若不是南方教匪把他拖在苏州,恐怕他在夏季就想跑回京城。”

看到时穿一脸的样子,刘娘笑语盈盈的解释:“前面那位蔡公相能够官复原职,多亏了童使相运作,蔡公相一直想还童使相一个人情,年初的时候上奏说:吐蕃族大酋长多罗巴,奉陇拶族弟小王子溪赊罗撒为首领,图谋复国,声势浩大,累犯我边境。

大郎知道吗?陇右吐蕃的头人陇拶,此前曾犯宋境,被擒后投降朝廷,被朝廷授为河西军节度使,并赐名赵怀德。那赵怀德在我大宋学习一番,此人狼xng未除,深知我大宋根底,探知我大宋虚实后,又叛逃到黄河以南,枢密院也认为,如果赵怀德与吐蕃族联合统一,势必为大宋隐患。

朝廷争论了几个月,知枢密院事蔡卞推荐王厚、高永年为正副统师。那王厚乃名将王韶的儿子,从小就跟随父亲转战陇右,对当地形势了如指掌……高永年虽是番将,却是文武全才,现任岷州知州,曾向朝廷呈献《元符陇右录》,议论当地敌我形势和应采取的对策,透辟而又切实……”

果然,只要是京城的老百姓,就喜欢谈论朝政,这是古今相同。他们谈论起来那自信的神态,仿佛大臣们讨论的时候,这些人就站在旁边一样,所以一说起来,一副“你懂的”的自傲,走街串巷的刘娘这才到京城几天,竟把京城市井百姓的生活习惯学了个十足。

反过来想想,为什么自己总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样,无法融入这个时代?

正遐想着,刘娘布拉布拉继续说:“童使相这大约是想通过东面的得胜桥入京,图个好意头——朝廷已经决定征讨陇右吐蕃,童使相这次平定南方,多少显示了点将才,朝廷已经决定派童使相为监军,掌控陇右攻伐过程。”

说话间,童贯仪仗赫赫穿过曹mn,直奔得胜桥而去,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从远处而来,双方交错而过的时候,童贯突然落轿,从轿中钻了出来,并向过来的队列拱手打招呼。

刘娘赶紧介绍:“哎呀,这可是活神仙王道士,名叫王老志,他被当今官家招入京城的时候,提笔写出已故刘贵妃生前,与好友一起服sh官家时的sī语,此后名声大振,京城里达官显都来找他问前程。

据说他测字可灵验了,简直是一字定终身,一字定富贵。结果每天mn庭若市……今日真是巧,他大约要回东城外的道观,不知道奴家能不能有机会,让王神仙测个字。”

时穿哼了一声:“切——别想了,佛道可是收费宗教,不给钱,你以为他会关注你?人家可是给达官显贵算命,怎肯能随便在路上免费给人算命呢?”

刘娘想了想,一声叹息:“活神仙这是要走了,蔡公相临罢相前,曾要求文武百官禁止算命,王老志知道自己得罪了蔡公相,便闭mn谢客,据说他那时一天只吃一顿饭,瘦的都不g人形了。

哎呀,人生的际遇真是难测,王老志最终辞去了道观的职位,谁知道蔡公相紧接着也免职了,王神仙替文武百官算命,却算不清自己的命运,如今也要回家了。”

远处,童贯正在跟王老志彼此寒暄着,时穿望了望王神仙,笑眯眯的说:“刘娘,你说话可不实在:王神仙一天只吃一顿饭,没错——那一顿饭他吃的是蟹黄包子,价值一百四十两,这笔费用足够给一个指挥的厢军配备齐武器铠甲;他‘瘦的不g人形’了吗?我只看到他红光满面,没见到什么‘非人’模样。”

远处,童贯不停作揖,似乎想恳求王神仙替他测个字,时穿眯起眼睛来,打量着那些人的行动,不以为然的说:“我知道蔡京为什么瞧他不顺眼——自古以来,在愚民大环境下,官员们能不能升迁,不在于他做得好不好,不在于他能否很好的完成本职工作……这些都没用,升不升官全凭上级那不可预知、极难捉摸的好感。

自来官场就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古语说:恩自上出。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上级领导会刻意将这些对下属的好感nng得非常飘渺,让下级感觉自己的命运很不可测。对上级来说,这就是法家的“术”。权术,说到底就是同僚之间扯后腿、内讧,上下属之间保持神秘的威严感的技巧。

唯有长此持之以恒的坚持使用术势,对下属赏罚完全不按道理办,才能让下级保持夜以继日的心惊胆战,下属才会对领导、对上级更加的小心翼翼敬若亲爹……

但现在王老志突然杀了出来抢生意,经他算过,官员们心里都有底了,相应的,他们对上司的恭维与献媚都少了许多——都去讨好神仙了,上司怎么办?还讲不讲官场规则了?

刘娘,你知道身在官场,正确的态度是什么吗?你知道什么是‘活神仙’吗?咱这个国家是‘政教合一’体制,皇帝才是唯一的、行走在地上的神——天子,天之子也。而官员在老百姓眼中也是神,是‘青天’与‘星宿下凡’的存在。

相对应的,百姓在官员眼中,不过是屁,是蝼蚁。这才是国朝自古以来的现实社会结构。在这个结构里,老百姓必须活在一个仰望官员的世界。而官员相对于老百姓来说是神,对于上司来说,也是类似于蝼蚁一样的存在,更必须时刻仰望着上司生存下去。

上司的赏罚能让下属猜出来嘛,赏赐恩赏唯有绝无规律可寻,这才能让下属一直保持忐忑的心理,终生如履薄冰的讨好逢迎上司——这就是所谓权术。

哈哈,这群蝼蚁本来对前途一片茫然,必须奉迎好上司才能生存下去,现在好了,他们测了字,觉得对将来不再一片茫然,心里有底了,不管是真有底还是假有底,他们都不再一心将自己的前途寄托在讨好上司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老志,搁在那个时代都是国家的大罪人,光是把他赶出京里,已经是便宜他了。”

这话说完,时穿不想再等童贯与王老志商讨的结果,他袖出一点碎银,顺手递给刘娘:“多亏了你解释,我才能明白东京城的局势,耽误你做生意了,这点小意思你拿着。”

刘娘赶紧推脱:“太多了,大郎,奴家随口说了几句,不值当什么……”

时穿拱手打断了刘娘话:“刘娘,天s不早了,我这就上路,后会有期。”

刘娘留在原地,望着时穿的背影穿过了曹mn,头也不回的往城外走去,不禁诧异:“原来他真是要回家,大过年的,天寒地冻,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也赶不及在年前回去了。”

站在原地琢磨一下时穿刚才的话语,刘娘又嘀咕:“古怪,怎么有这么古怪的人呢。”

此时,晃晃悠悠出了曹mn的时穿一路走,一路用道情腔唱着不知所谓的歌:“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眼看他自飘零,一个个,春风得意时,从不晓,出来hn,总归是要还的。”

时穿的嗓mn很苍凉,他的脚步也很慢,当他唱到最后几句时,王老志已经带着仪仗,慢悠悠的追了上来,也不知道王老志听到这腔调是什么感觉,他的仪仗并没有停顿,只是王老志神s古怪,他坐在肩辇上,顺着笔直大道,一路向东mn外最大的上清观走去。

第254章 神仙换岗

第254章神仙换岗

第254章神仙换岗

王老志走后不久,前方不远处,一名在路边无聊的扔石子的中年男子听到歌声,转过身迎上时穿来,并冲时穿叉手问候:“师傅,我这就回去了,我的弟弟今后就拜托师傅照顾了。”

中年男子身边,一位手持哨棍,肩扛一个长型布袋的青年,应声向时穿鞠躬:“师傅,我等你半天了。”

时穿摸着下巴想了想,招呼说:“凌鹏,先别急着走,我不是说过吗,跟我做一件大事再走。”

旁边的凌飞再度鞠躬:“师傅要的货物已经存在路边小店中,马匹已经雇好……”

“噤声,先走着”,时穿招呼着这些人继续向前走.

一行人埋头赶路,直到日落时分才在路边一个小店歇息。这间小店的店老板显然以前认识凌鹏——凌氏兄弟寄存的货物就放在店中。在老板亲热的招呼下,时穿高调登机了旅舍,稍后,凌氏兄弟从柜台取出了寄存的包裹,这只包裹内都是些衣物。

时穿拿着包裹躲进房间,与凌飞凌鹏兄弟俩在房间装扮起来,三人摇身一变,变成一名满身绫罗,十个指头上带了九只戒指的大豪商,以及两位豪奴。

话说王老志进了上清观,一名小道童迎了上来,低声说:“大师,刚上京的仙师林灵素,正在东厢房等王老神仙。”

王老志下了肩辇,这位昔日的濮阳农夫神情傲慢的在肩辇旁慢条斯理,很有神仙风度的整理着丝袍,而后迈着道家的方步,一摇一摆的向东厢房走去——所谓道家“方步”,就是现在所说的八字步,走路时脚不是向前迈的,是像螃蟹一样横着迈。看着人是在向前走,但半个小时过去,王老志离肩辇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这距离如果让时穿走,也就是眨眼间迈几次步的时间。但谁让神仙向来都是横着走的,人王老志眼看要离京了,在京城的每时每刻对他来说都值得留恋,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消磨在走路上。

著名的道家神仙林灵素在厢房里也不着急,他在东厢房窗户口欣赏着王老志的八字步,衷心的感慨:“果然是神仙风度,官家一定喜欢。”

想到这里,林灵素瞪大眼睛,仔细的记忆王老志的走路方式,脚在窗前不停地挪动,直接现场学习开来,好在这种神仙步是横挪脚步,只要控制点挪动距离,即使林灵素的鼻尖离窗户不多远,等练习了半个小时后,大仙师的鼻尖还跟窗户保持原先的距离。

盼星星盼月亮,王老志终于走进了东厢房,进屋的时候,撩起mn帘子的道僮手脚慢了一点,王老志抬起神仙脚,麻利的一脚将道童踹了一个滚地葫芦,并厉声呵斥:“不长眼睛的东西,一点眼s都没有。”

林灵素和蔼的冲王老志拱手,这个礼节是俗家礼节,道家稽首礼不是这样的。紧接着,林灵素用道家特有的,丝毫不带平仄起伏的嗓mn劝解王老志:“王师兄,何必跟一个手下人生气呢,直接让人拖出去打死。”

王老志也用同样的腔调回答:“林师兄说得好,来人,把他拖出去打死。”

小道童拼命求饶,两位仙师眉摸都不扬一下,神仙气派的论契阔,而后在东厢房分宾主坐下,上来奉茶的道童战战兢兢,献上茶便急忙退下,这次王老志在没有发火,他端起茶,扬起细眉,慢悠悠的叙述说:“我刚才在路上听到一首好‘道情’,歌词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眼看他自飘零,一个个,春风得意时,从不晓,出来hn,总归是要还的。

这首‘道情’很新鲜,过去不曾听人唱过,只是最后几句有点讽刺我的味道,你把它修改一下,回头唱给官家听,就说是你自己创作的。”

林灵素巴结的拱拱手:“王师兄有心了,不知道王师兄打算何时动身?”

王老志扬了扬眉:“咱道家的道统,事关天下百万同道的荣辱,当家官家身边,缺不了一个耳提面命的师长,我原先放不下,是因为身边没有接替的人,如今林师兄来了,我随时可以走的。”

林灵素微微一笑,马上招呼道童进来:“转告观主一声,我林灵素已经奉召入京接替王师兄,请观主替王师兄收拾行李,王师兄打算明天动身。”

王老志神s一僵,不悦地说:“太急了,我还有点琐事……”

林灵素微微一笑,打断王老志的话:“方外之人,身外之事,何必那么牵挂?师兄,咱这种人,讲究‘事了拂衣去’,这才显得洒脱……”

说到这儿,林灵素看也不看王老志,直接吩咐那道童:“王师兄太辛苦了,决定清静一下,我看他今天就在这东厢房安置吧,嗯,把我的行李搬去原先王师兄的房间,今后我就接替王师兄了。”

王老志一急,顾不得保持神仙风度了,他慌露起来辩解说:“林师兄,我在京城还积累下一些财物……”

林灵素一脸为你着想的爱护,和蔼的说:“那些东西也由我接手了,王师兄,不是我说你,咱们出家人,对身外之物还是不要过分关切……哦,道童,告诉观主一声,王师兄离京的事,事关我道家荣衰,所以不得四处张扬,不得让看到王师兄被赶出京城的衰样。

嗯,行李就不要准备得那么复杂了,王师兄是走着上京的,就让他走回去吧,明天天亮的时候,开个小角mn,放王师兄悄悄出mn,替王师兄准备两件换洗衣服,嗯,大约五贯铜钱就够了。”

说完,林灵素又关切地询问王老志:“一贯铜钱约十斤51公斤),五贯铜钱也有五十斤重,王师兄拿的动这么重的东西吗?要不,我们再减一点分量?”

王老的脸已经变成苦瓜脸,他刚才凶狠的瞪着道童,暗示对方反驳林灵素的话,谁知道道童听说林灵素就是接替王老志的人,再也不望后者一眼,仿佛王老志已经变成了空气。等林灵素吩咐完,那位道童转身就走,王老志只能再后面冲林灵素哀求:“林师兄,容情一点,我回到乡下,还指望有钱养老呢,你手指头缝漏下一点,让师兄有个指望。”

林灵素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的说:“想当初,你可曾给刘师兄漏下一点?”

王老志噎了一下,脖子一梗,辩解说:“前面的刘师兄是因为欺诈被官家处死的,他既然死了,我是接替者,自然也接替了他留下的财产与人手。”

林灵素站起身来,显得很不耐烦:“好了,就这样了,日头不早了,我得赶紧去接受你的人手,对了,还有你的房间与财物。”

“不能啊——”王老志扑倒在林灵素脚边,嚎啕起来:“师兄,你不能如此凉薄啊。”

林灵素边向外走边变了脸,表情凶恶的提醒:“王老志,我道家上下全国十万道观,动用全部的人力物力塑造你,你在前面做神仙,可上清观好歹也是你的存身之处,你对上清观又做了什么?

自你来之后,你亲手打死的道童有31位,被你责罚,被你鞭挞、被你牵连的道友则十倍于此,你现在能够活着离京,已经是幸运了,给自己留点体面吧!你要想想,你前面还有三位道友是不小心漏了底细,被朝廷处死的。

王老志,我道家能塑造你,把你一手捧成活神仙,也有千种手段,让你无声无息消失,你若还想好好活着到老,明天一早就从角mn悄悄出去……否则,哼哼,你就是在观中暴毙,也是可能的,你身在道mn,应该知道,我们想要一个人暴死,那是谁都查不出死因的。”

王老志软软的放了手,他跪坐在地上,呆呆愣愣不知想什么,许久,他坐在地上轻轻唱起:“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眼看他自飘零,一个个,春风得意时,从不晓,出来hn,总归是要还的……”

林灵素丢下了王老志出mn,吩咐道童:“都看管起来,小心点。”

一路寻到观主屋里,双方寒暄过后,林灵素询问:“濮阳那里都安排好了吗?”

观主笑着回答:“都已经妥当了,保管它王神仙回濮阳之后一病不起,最多一个月,保证归西。”

林灵素冷哼一声:“这厮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他把测字的奥秘泄l出去,天下间谁还找我们测字算命?哼哼,如果不是要让天下人都看着他离开京城,我宁愿他死在观里。”

观主神仙风骨的微微一笑:“还是以前的盘算好,既然定了,那就不要改了,这人如果死在观里,风声太大,会引人瞩目。”

观主不慌不忙:“那你的赶紧想,我们拖延不了几日,官家会马上召见你。”

正在发愁呢,观外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歌声,只听歌中唱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唇g;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至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露n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nbs

p;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好!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句好!”林灵素拍案赞赏:“去看看,唱歌的是何人。”

道童出去,一晃眼回报:“是一位密州来的大豪商,带来两位密州伴当,满口山东话,因为城内住满了举子,无处借宿,便来道观打个商量。

第246章 骗子遇骗子

第246章骗子遇骗子

第246章骗子遇骗子

道童添了添嘴,炫耀似地补充说:“观主,那商人很是豪奢,十个指头带了九个戒指,红的蓝的黄的白的,上面的宝石直晃人眼睛。他的两位密州扈从还带着突火枪,骑着高头大马,马上驮着沉重的皮箱,里面装满了金银等物……”

林灵素马上冲观主笑道:“哟!金银装到箱子里都能看得出了,不用说,前面一定已经安排他住下,走,去看看。”

观主起身吩咐刚才的那位道童:“我跟灵素大师去紫气阁,你去告诉前面的师兄,让他们引着人从紫气阁前过,另外派遣人手,去这些人的来路打探。”

林灵素跟着观主,隐秘地来到了紫气阁上,他们上的是紫气阁的二楼,观主先将窗户开了缝,从窗户缝放出信号来,那一头,接到信号的道士引领着借宿的豪商,一路往紫气阁侧方的客舍走……说来奇怪,那位豪商长相竟然有点蔡大官人的影子,似乎是蔡大官人装扮的,但因为化妆技术粗略,隐隐透l出原属蔡大官人的本来面目。

一行人经过紫气阁的时候,只听那位豪商用山东话粗着嗓子嚷嚷:“快点快点,冻煞我也,这鬼天气,真是冷呀。”

蔡大官人是细糯的苏州腔,这位豪商说话语声粗豪,山东口音格外重……不过,口音是可以伪装的。

小道童讨好的说:“客人,今年不知道何故,东京城格外的冷,老东京人都说,百年间不记得有这样寒冷的天气,客人这一路想必冷坏了。”

那豪商用力挥舞着手加强语气——此刻虽有点暮s苍茫,但在夕阳的余晖下,豪商的十跟手指果然闪烁的让人睁不开眼睛,连林灵素远在紫气阁二楼上,也不得不眯起眼睛,幸好,听觉还在,他侧耳倾听,只听那豪商接嘴:“可不是吗,我从密州一路来,奶奶的,冻得鼻子都快掉了。”

引路的小道童顺嘴询问:“施主,这天寒地冻,谁不呆在家里图个安逸,我看施主也不是为三两贯的小钱劳苦奔波的人,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出mn?”

对面的豪商边走便大大咧咧的说:“若不是想谋一个大富贵,咱家怎会在寒冬腊月跑汴梁城一趟。”

声音渐渐远去,只听那道童还在唠叨:“这大过年的,施主是打算在京师过新年吗?”

说话到半中央,声音拐了个弯,原来是那一行人已经拐进了屋。林灵素仙风道骨的捻着下巴上的胡子,沉思着说:“今日该祭灶了吧?那道童说的对,我现在还不宜l面,干脆等年后再入城吧。这个人到有意思,可是巧了,唱得一手好道情,恰好在今天来到我上清宫——去查查他的来历,咱是靠坑mng拐骗为生,可不能一时疏忽,漏了底细。”

不一会儿,前方闹了起来,小道童慌露n的过来汇报:“大师,那位施主的两个伴当十分仔细,进到我们屋里就四处敲打,查出我们屋中隐藏的复壁,立刻闹着要换房。”

这个时候,林灵素正在跟观主闲扯着京中的百官动态,听到这话儿,林灵素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并透出一丝凶光:“有意思,真有意思,我怎么闻出一丝很熟悉的味儿。”

大家都是骗子,都靠装模作样hn饭吃。不过林灵素是有组织的骗子集团骨干,而新进来的三位,除了两位伴当出演,扮演的是两位处事精细的赏金猎人,为首那位豪商嘛,在集千年骗术大成的骗子基地作秀,不说别的,坐在这里人的粗粗一看就明白:那厮身体语言里充满着虚张声势、装腔作势的味道。

这样的做派嘛——林灵素是谁?那是道家特意推选出来的代言人,是主持国家级骗术秀的前台人物,不用凑到跟前,远远的伸鼻子一闻,便能闻出对方身上那骗子味道。

“一起去,看看对方有什么说法”,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林灵素站起身,邀请观主同去。

果然,来的豪商闹的虽然凶,但他目的不是闹事,也不是想换房子,他是想见观主……林灵素一进mn,见到桌子上随意扔了一份古朴的羊皮卷,他微微一笑,十分配合的走到桌前,装作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那张羊皮卷……咳咳,好吧,是骗术的重要道具,随即,假意惊叹:“这似乎是南洋蕃人喜欢的书卷。”

这一眼瞄得很快,对面的豪商虽然手法熟练,但林灵素久经训练,在别人看一行字的时间,他已经把全卷的文字记录在脑海,那是一份炼丹配方。只是这配方很古怪,一般的炼丹配方都是十进制,各种丹yo的比例是十分之几,这份炼丹的配方居然是千分比。

炼丹配方是用秦代小篆书写的,这种文字一般人看不懂,但道家画的符咒多数采用这种小篆体,许多道士生怕人看得懂这种小篆,还给增加了许多自己演绎出的变化,林灵素研究符咒多少年,一眼就可以看得出,这是徐州一带流行的篆体写方法。

羊皮卷上写的是:都昌石英砂七百三十六、碱面一百份、寒水石(方解石)三十五份、萤石十三份、硝石二十六份……

最后一行字是一种阿拉伯写的,可怜林灵素最擅长书写别人看不懂的文字,却看不懂这种阿拉伯外语。

对面的果然是个骗子,哦,是个懂外语的骗子。林灵素假装好奇地打量桌上的羊皮卷,对方果然只留给林灵素能看清一行字的时间,立刻熟练地扑了上来,抓起羊皮卷,随手一翻,将羊皮卷背面朝上扣在桌上。

林灵素十分配合的道歉:“失礼了失礼了,贫道不知道这是紧要物件,一不小心看了一行字。”

林灵素意犹未尽的刹住话等待对面的豪商相应,借着工夫,他细细的打量着豪商与他的伴当:只见豪商个子很雄壮,皮肤有点赭s,是常年在外风吹雨淋呈现的那种肤s。长着一副山西红脸庞,只是这红脸庞很不正常,呈现一种胭脂抹出来的红。

作为骗术大师,林灵素很注意细节,他仔细的观察了对方的脖领,确实,在衣服的掩映下,对方脖子l出的肤s还是那种健康的、泛着油光的赭s。对方的手脚很粗大,但皮肤细腻,刚才抓握羊皮卷的功夫,林灵素已经看清了,对方指甲保养得很好,那双手很干净,手上没有一个茧子。

豪商的两位伴当全做紧身打扮,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目光透l出行走江湖人的警觉与精明。两位伴当中,年长者手里握着一个类似葫芦状的瓷瓶,林灵素刚进来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豪商身上,他以为那瓷瓶里装的是酒,以为两位伴当正在给为首者斟酒,但此刻目光再度扫去,林灵素眼睛眯起来了。

那不是酒瓶,瓶口塞着一截软木,软木中央l出一孔,孔长长一截yo捻子,火yo捻子!

豪商虚情假意的解释:“哈哈,这份丹石配方是我从海外藩僧那里意外获得的,据说是什么高妙法mn,因为里头几个字不认识,我正打算来京城,寻找学问渊博的大儒,给我细细讲解一番,这不,寒冬腊月的,就为这破方子,我连在家过年都不安生。”

林灵素面上的表情很和煦,心里已经直翻白眼:扯吧,你就扯吧,一个藩僧写秦代小篆,这那里是藩僧写的,我看就出自你的爪子。

紧接着,那豪商先是自我介绍一番,然后用夸张并充满欲hu的口wěn卖力的表白这张方子的珍贵……林灵素淡淡的chā话:“这方子,即使你找京中的老儒,恐怕也给你解释不清。或许他能够看懂方子中篆体,但方子中所记录的丹yo,却都是道家秘辛。从来炼丹师为了让人看不懂,都喜欢自己给丹yo起个名字,这样,你即使拿到了方子,也根本不知其所以然。”

豪商很配合的l出惊愕的表情,林灵素懒得纠缠,直接说:“都昌石英砂,讲的肯定是都昌一带出产的白s石英砂;至于碱面,《素问.阳yīn应象大论》有记载:‘咸音有二:音咸者,润下之味;音减者,盐土之名。后人作碱、作鹻,是矣’。

这碱面嘛,织布坊经常使用,主要用于漂白丝麻,材料也不是十分难寻。至于寒水石,也称黄石,是一种非常易碎的石料,也算好找;萤石这东西,唯有yo铺里与道观里存在。

你这份配方很古怪,我不知道这种重碱丹料能烧制出来什么,但绝对不是金丹!碱这个东西对肠胃有腐蚀作用,所以,我看着像一份毒yo的配方。”

豪商停下了夸夸其谈,他盯着林灵素沉默不语,林灵素淡然的冲对方微笑着,一副“咱俩是同道中人,我已经知道你的底细,别装了”的神态。

豪商叹了口气,伴随着豪商的叹气,屋外传来纷露n的脚步声,六七个道童正在向这个院子围了上来。豪商再度叹了口气,老实的承认:“是玻璃配方。”

林灵素陡然瞪大眼睛——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正好落在自己怀里,在馅饼的整个自由落体过程中,这饼子不仅没有砸伤林灵素,还是挺热和的,直接拿起来就能啃。

jī动啊,林灵素都感觉到内牛满面了。他想扯着嗓子喊人进来,直接解决了眼前这三人——身为全国最大的收费宗教组织,悄无声息的埋葬两个人算什么……

第247章 悲催的施衙内

第247章悲催的施衙内

第247章悲催的施衙内

但……林灵素马上瞥了一眼旁边的大将,哪位大将继续持着瓷片——火yo瓷瓶。

对方有火yo,而且火yo瓶正拿在手里,如果jī怒对方,万一对方做出y石俱焚的举动——他林灵素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进京了,nng得动静过大,实在不方便。

想到这里,林灵素恢复了淡定,他慢悠悠的说:“仅有配方还不够,各家炼制丹yo,都有自己的诀窍。这些yo料我观中并不缺,施主可否演示一番?”

豪商收起了嬉笑,态度镇定的说:“三万贯。”

旁边一直未开口的上清观观主噗哧笑了:“如果真是琉璃配方,你开价十万贯,我也会给的。”

豪商平静的说:“开价十万贯,也要能拿得走这笔钱。”

观主想了想,说:“你去应天府,那里有一座店铺,店铺本身价值千余贯,但柜上柜台存有金银三万贯,库房里也有两万余贯的货物,我把店铺的契纸给你,你在我上清观做出玻璃,那铺子归你了。”

豪商轻轻摇摇头:“没到手的东西,算不得数。”

上清宫观主傻笑:“我上清宫尚存有黄金千两,可你拿得走吗?”

豪商想了想,淡然的回答:“没错……这个,制作工艺确实复杂了一点,要想制作出无s透明的玻璃,石英砂要酸洗……你把黄金拿来,另外,铺子的契纸也给我,我给你现场制作,明早我抬腿就走。

不管怎么说,我至少要到手一样东西吧,那铺子里的货物虽好,可我要出手过急贱卖了,十成里卖不出一成的价……”

“依你——”上清观主爽:“我道家缺的不是钱,你真能把琉璃制作出来,嘻嘻,恐怕你想不到我们能用它换来多少钱粮!”

“好,请把yo料拿来……”

“还是随我去丹房吧……”上清观主举手邀请。

这一夜,上清观的灯火彻夜未息。

天亮时分,五匹快马奔出了上清宫。多出来的两匹快马驮满了沉重的行李,快马一直向东奔跑,等赶上了路上缓缓行驶的时穿仆人后,豪商冲印度管家大声吆喝:“快走,应天府哪里还有一座店铺等着我们。”

不久,同样的场景再度与应天府上演:一名山东豪商在应天府出售专卖玻璃配方。这次,因这位豪商在应天府有店铺做保,他出售的玻璃配方甚少人怀疑,三位大商人各自以十万贯的价钱买下这玻璃配方,谁知出售配方的客商立即将自己的店铺连货物一块儿转手,紧接着消失无踪。

买下配方的商人心中慌露n,赶紧按照配方开工试制,好在东西还能造的出来,只是玻璃的颜s还难以控制……当然,这点小瑕疵,商人们也就不愿追究了。

同样场景不久在扬州府也开始上演。

扬州府钱多,能掏出十万身家购买配方的商人也多,于是,这一年在大宋刮起了一道玻璃旋风,豪商所过之处,应天府、扬州府许多商人都不过年了,赶着招工建厂房,准备大干快上。

早春二月,原属海公子的那艘快帆船缓缓地驶进了海州港,市舶司官员知道这艘船不是远洋航船,只是种近岸行驶的客船,便懒得上前查验,随意让船上的人报了个税,便由着它驶入了码头,只是船只离去的时候,有一名市舶司官员有点纳闷,不经意地说了句:“这船吃水真深。”

废话,船上装满金银,只有少量的丝绸,能不深吗?

岸上,施衙内带领二三十名军汉,迎候在码头上,几个月不见,衙内憔悴了,但也更胖了,他皱皱眉头,病怏怏的与时穿寒暄着,先介绍自己家中的情况:“家父已经得了通州知州、兼领通州水军钤辖的差遣,前几天已经出京了,另外,你家黄娥的父亲改任沭阳县,也开始动身上任。

而海州县新近委任了一个多年不第的老举人,那老头六十余岁了,头昏眼花,大约活不了几年了……mng县尉还在位置上,他已经说了,三年后卸任,回家养老,为了老年有个依靠,mng县尉sī下里跟我说,打算参合我的生意……”

时穿打断施衙内的话:“说了这么多,你的事怎么样了?”

施衙内叹了口气:“正月十八,我已经娶妻杨氏,昨天二月初八,褚素珍姑娘的父亲卸任回家,给她定了亲事,你猜是谁?”

时穿咧开嘴:“我要真猜得出来,岂不吓坏你?”

施衙内苦笑一下:“这人你也认识,就是我们一块在桃花观出游的。”

时穿微微笑着:“那群人当中,我只认得你,还有一个名叫罗望京的举子。”

施衙内竖起了大拇指:“神猜。”

时穿不惊不慌:“哦。”

施衙内跳了起来:“居然是罗望京那个寒酸鬼,他家里只有五亩地,弟弟是无赖,xng好赌博,老娘中年守寡,刻薄尖酸,不仅不管着她小儿子,还多有纵容……”

“行了,何必说的那么刻薄。我跟罗望京一块上京,那人我接触了,人品还行。再说,他弟弟虽然好赌,也算有节制,从不曾败过家不是吗?”

衙内泄气了,他双肩塌下来,低声说:“我如今无法,听说褚姑娘被他父亲关了起来,日日以泪洗面,你回来了,什么时候让黄娥过去见一下褚姑娘,我想知道她的情况。”

时穿想了想,低声问:“这mn亲事还有反悔的可能xng吗?”

施衙内神情苦恼:“恐怕不能了,据说罗望京那个刻薄老娘接受纳彩之后,转手给小儿子定了mn亲事。如今就是让罗望京家里还出双方的礼金,他们家也拿不出来……褚姑娘她爹是程颐洛徒,最讲究‘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如果当初她爹肯稍稍容情,哪怕那笔聘金由我补偿给褚家,我也认了,但那老头认死理,说素珍姑娘遇匪之后不清白了,能嫁个现成的举人,已经为褚家mn楣增光添彩了……”

时穿哈哈笑,他挥手让军汉们上前协助船只卸货,而后笑着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你已经成婚,褚姑娘家里即便毁了婚,难道还能在嫁给你?

我记得户婚律上说:‘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就是说,你现在有了一个明媒正娶的老婆,如果再娶一个老婆的话,要判徒刑一年,连你第二个老婆家也要被判刑,只不过减轻一点罢了。

当然,以上情况是指平民。‘平民不得娶二妻’,重婚罪,知道吗?这个世道,娶二妻的都是宗室王爷,人家娶两个老婆,两个老婆号称‘平妻’。若娶三个老婆……,《周礼》说‘三妻四妾’那是皇帝。

你一个平民,如果敢在想第二个老婆做‘平妻’,是意图谋反,这可是灭mn大罪啊。所以,褚姑娘即使悔婚,跟你一个娶妻之人,已经彻底没干系了……忘了问你,你家中情况如何。”

施衙内一愣神,逐渐的热泪盈眶,他牵着时穿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亲人啊,你刚下了船不问自己家里的情况,反而关心我的处境……呜呜呜,你真是个好人,就是我家里的兄弟姐妹,也不曾这么对我。”

时穿显得很不好意思,他不耐烦的问:“别废话,说具体点。”

施衙内牵着时穿手呜呜咽咽:“全露n套了,姐夫一走,家里就开始上演夺产大战。家父在京城活动,把家眷都丢在海州,刚开始他们还好,渐渐的都撕破了脸——大家都知道家里的产业每年收益在数十万贯,个个像红了眼的饿狼一样,打破头的向里闯,但凡争到一点权力,只想着安chā自己的人手,全不顾过去挣来的钱是怎么赚的。

也好,这样一好,那些做熟的掌柜与大伙计他们全不要,只想安置自己人,却正好便宜了我。我把那些被解雇的伙计都雇了,正好扩张一番……你有什么新点子,我出伙计你出主意,资金咱两分摊……不过,我这种情况,店铺要挂你的名字,我只分红,决不干涉你的经营。

好啊好啊,我本身家中庶子,按《户婚律》上的说法,成婚之后要分家别过。姐夫临走的时候把船队与郁州岛的产业交给了我,这些东西恰好不再公中产业账目嗷嗷嗷,姐夫英明,走之前在衙了红契,那些人想chā手也没有缝子。

好吧,家里的产业由他们祸害去。还是姐夫想的长远,现在我依仗船队,以及郁州岛制盐产业,也能过个富富足足,哼哼,没说的,那些大伙计和掌柜都到了我的手里,家中那些废材兄长,没准儿若干年之后,还要求到我的……

总之一句话:今后我的地盘我做主。哦,或许家中的势力我再不能如过去一样借重,但慢慢的,随着他们祸害越来越重,连父亲也不得不仰仗约我……好啊好啊,我觉得我的日子会越来越好,那些与我争夺的兄长,别看他们现在跳的欢,将来必定求到我mn下……”

第248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248章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248章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就好,你刚才说褚姑娘的父亲不可能反悔,我也是这样认为……我隐约听说有一名欧罗巴商人写过一本书,描述皇宋的泉州,哪本书似乎叫《光明之城》,说的是当全世界都在宵禁,夜晚黑暗一片的时候,唯独皇宋的城市是不宵禁的,它白天夜晚都散发着文明之光。

那本书里同时说:光明之城里的人是一个表演民族,他们把日常生活当作一场演出,常常说‘人生如戏’。哪本书还说:他们习惯xng的把待人接物以及做事当作一场演出,如果演出成功,赢得别人的喝彩,他们便称为‘有面子’……哈哈,这句话大约是对‘面子’这个词最好的解释。

褚姑娘父亲是程派弟子,二程的洛学体系,跟着时代大多数学问一样,最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们每个人都在竭力的向别人表演自己的程派风度,并生怕做错了,会被别人喝倒彩。哈哈,程颐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当他自家女儿守寡的时候,他可不怕‘失节’的。”

衙内脸上的悲苦几乎要流淌下来:“你说的这话,直让我感到透骨的刺痛,难道,真没有办法挽救褚姑娘吗?”

时穿眯起眼:“可以挽救,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那是要跟整个社会作对。不过,幸好这是在皇宋,在这个开放的时代,只要你敢做,那也是能实现的。”

“如何做?”

“你傻了——‘出嫁从父,再嫁从子,无子则归由本心’。父权、夫权、自主权,彼此的转换就在那一刹那,只要咱们稍纵一下,让事情向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那不就成了吗?”

时穿提醒完,只管背过手去,检查码头上快帆船的卸货进展。

此时,太阳渐渐落了,海面上霞光万道,晚霞将时穿的脸映照得非常红润,面对着万道霞光,码头上勤劳的花膀子正在努力卸载着船上沉重木箱,而市舶司的官吏已经拿够了施衙内时穿塞给的红包,早早下班以回避。

古代社会,大多数船只是不夜航的,所以当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大多数花膀子已习惯xng的下班回家,如今能在码头留下的,都是施衙内姐夫海公子花多年心血培育的忠心家仆,以及时穿在左斜街的嫡系,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只做事不说话,即使他们为此累得满头大汗。

施衙内早就注意到挑夫们的异常,刚才话赶话的,没机会询问一二,此刻他顺着时穿的目光转向船只,只看了片刻就感觉到诧异,急忙问:“卸的是什么货,如此沉重?”

时穿悠然的回答:“大约六十万贯的金银,以及一些丝绸——你说,有你我的资本在这里,即使褚姑娘丢下全部嫁妆,与罗望京闹‘和离’,有你我的帮衬,她还怕今后没有依靠吗?”

施衙内精神一振:“罗望京老娘那个刻薄鬼,如果知道‘和离’之后能够扣下他媳f的所有嫁妆,哪怕他媳f是天仙,那老虔婆也会肯的。”

时穿悠悠然的说:“千金散去还复来——知道这六十万贯是怎么来的吗?”

施衙内张大嘴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你万贯?!”

这话说完,施衙内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跳着脚,惊叹:“六十万贯,仅仅不足一年,你nng到万贯,你确信你没有说错?……六十万贯啊,我姐夫奋斗七年,也不过挣下了百万贯,你你你……照你这种挣钱速度,今后,天底下还有我等小商人的活路吗?”

时穿很轻描淡写的回答:“哈,六十万贯,换取九百年的科研跨越,我认为还是便宜了——我回京的时候卖了个配方,是纯s琉璃制作配方。黄煜黄伯涛上京的时候,曾经跟我商谈过联手开办琉璃工房的打算,但我反复考虑,这玩意儿利润太厚,天底下没有人能保住这份厚利,若是吃独食的话,当今官家没准一锁链锁了店主去,让店主蹲在皇宫,只替官家制作鎏金琉璃瓶。

哼哼,所以我想这,索xng让这秘密扩散开,成为一群豪富权商的挣钱手艺,官家想要贡品,想要合买,只管找他们,咱躲在最后,慢慢挣钱小钱。哈哈,不久之后,你会听到很多商人突然之间拥有了玻璃的‘祖传秘方’,等他们都做起来之后,我就做玻璃产业的衍生产品。

衙内,你现在去郁州岛,把那两座跟郁州岛相连的小岛买下来,赶紧修建厂房,大约今年秋的时候,等各地商人开始大量生产玻璃上市,咱们再动你放心,玻璃市场大得很,能做的玩意不仅仅是奢侈品,是珠宝,还有很多你想不到的东西。

有了这个收益,再加上你的捕鲸、造盐产业,咱们每天的收益要按斗来装黄金。那时候,褚姑娘的烦心事,不过是小菜而已。”

施衙内的产业,很多是与时穿合股的,所以施衙内的产业扩张,也等于时穿的产业扩张——这俩人自己背后都有点烦心事,所以二人的产业彼此交织着,有时施衙内会打着时穿的幌子糊nng施氏,有时候则需要用施衙内的招牌来对付税吏。

施衙内想了想,帮腔说:“哈哈,不仅仅是褚姑娘,那时候,你家里的十九名姐妹出嫁,也不过是小菜而已……听你这么一说,我顿时有了精神,啊,造盐与捕鲸两项产业,都是家里知道的,现在咱秘密造琉璃,还能拉上黄煜,那小子我也知道他的心思,别看他对素珍冷冷淡淡,但只要素珍有难,他绝不会袖手。”

想到这里,施衙内兴奋的搓着手:“好啊好啊,这下子好了,有黄煜这位解元冲在前面,这笔琉璃的收益我可以全部瞒住家里,这是我自个的产业……大郎,如今海州县新上任的知县年老昏花,mng县尉又大声声明三年后致仕,张知州对mng县尉全盘放心,你跟mng县尉关系好,不如由你出面买下那两座连岛……”

时穿愣了一下,低声嘟囔:“不行,崔庄的产业是海公子的,城里顾宅以及豆腐西施那座院落,名义都不是我的——我暂时不想在这世界留下爪印。”

对面的施衙内误会了时穿的话,他用一种了然的神态望着时穿,同情的说:“我忘了,嘉兴时氏已经把你认祖归宗,他们还迁来一支旁支来牵制你,你现在就是海州时氏家族宗室的‘守庙人’,现在还不适合在时氏面前l富……那么,咱让黄煜那面,应该没问题吧?”

“这事咱得细细商量……咱俩先密谋一番。我现在手头上可用的人不多,玻璃这产业需要一个嘴巴严,会算账,又有点品位的,懂经营的人秘密管这样的人才,我现在只想到褚姑娘,经过婚嫁大变,想必褚姑娘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想要褚姑娘出面,就必须先解决她的婚姻,这个,咱俩的合计一下……”

……

时穿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了,那些女孩儿早就得到施衙内的通传,她们一直不肯安寝,等到时穿带着仆人回到院落,整个院子燃起了灯火,黄娥领着剩余的十八位女子盈盈下拜,齐声说:“哥哥辛苦了。”

时穿在码头上之所以没有询问家里的情况,是因为他对黄娥的能力很放心,别看对方年纪小,那也是家庭内院宅斗里厮杀出来的,管理一个小家算什么难题?而且,如今时穿并不是孤身一人了,就近能找到三名做建筑商的徒弟支持,城外还有整个崔庄团练,一般的小摸贼谁敢招惹这样的人家?

回家的时候,时穿没带随身行李,船上的货物已经送进左斜巷的库房,而大多数旅行用品也被他在东京城送人了,如今只有一身衣物,与留守的各位小娘子相互致意之后,一家其乐融融吃过晚宴,黄娥带着姑娘们告退,环娘有心腻在时穿身边玩耍片刻,也被黄娥以耽误时穿休息为理由,早早唤了出去。

睡在自己唇g上的感觉真妙。

清晨时分,时穿隐隐的听到院中女孩儿做的声音,他懒得起唇g,就在唇g上伸了个懒腰,可那懒腰还未伸完,卧室的mn开了个小缝儿,首先窜进来的是两只幼狼,一年不见,两只狼长的有板凳高了,很是威武雄壮。

mn缝里l出环娘的半个脸——姑娘中,也只有年幼的她敢大摇大摆地闯进时穿的卧房,如今她下巴搁在mn槛上,眼巴巴的问:“哥哥,听说东京城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我犹记得父亲曾念到过曹婆婆的ru饼……,你从东京城回来,给我带ru饼了吗?”

时穿躺在唇g上,叹了口气:“我去东京城,花了两个月的工夫,回来的时候虽然一路急赶,但因为有些事情耽误了,也花了一个多月的工夫——一个月前的ru饼,你敢吃吗?”

环娘下巴在mn槛上滚动着,她歪着头说:“我刚才说那话,也是随口一问。娥娘姐姐说,若是你肯动手,做出来的ru饼没准儿比曹婆婆的更好吃。嗯,至少曹婆婆做不出挂炉烤鸭以及挂炉烤jī来。

哦,哥哥,贺小五如今得到你的手艺,也不卖签菜了,专mn在海州城买烤jī烤鸭,听说他每日五六贯的收益。哥哥,你这次没给环娘带回来曹婆婆的ru饼,一点不内疚么。为了减少内疚感,你不打算替环娘做一种新鲜吃食吗?

哥哥,你走后世道可露n得很,环娘日日担心,都担心得瘦了。素珍姐姐说,这叫‘为伊消得人憔悴’,如今你回来了,可得把环娘好好喂养一下。”

时穿哈哈的笑:“你个吃货,天天念叨着不吃闲饭,实际上最惦念吃……关,我穿衣服。”

第249章 收个外室还是娶为妻?

第249章收个外室还是娶为妻?

第249章收个外室还是娶为妻?

时穿这头一穿好衣服,黄娥墨芍领着众女孩儿进mn来请安问好,时穿打开随身的行李,将礼物一个个分送,女孩儿们七七着自己对时穿的惦念……如今已不是所有女孩能住在城里,有一组大约六七女娘要去乡下值守,她们拜见时穿,拿了礼物就要动身……

娥娘见时穿还想挽留那些预备去乡下的女孩,赶紧解释:“哥哥,崔庄的作坊已经盖好了,因为今冬流民较多,乡下人手充足,哥哥筹划的那个占地百亩的玫瑰园,鲁大已经规划好了,如今已盖起了女墙与简单屋舍……”

黄娥说话带有一丝y语还休的问道,她的身体绷得很紧,小拳头紧捏着,时穿未卜先知的阻止了黄娥的接下来的话,暗示:“不着急,我既然回来了,天塌不下来,有啥事儿我们慢慢处理。”

说完,时穿伸了个懒腰:“回家的感觉真好。”

再经过一番相见、盘账,问讯等过后,总算是安定下来,坐在自家的大屋里,时穿躺在躺椅上,舒服的望着天空,懒洋洋的休息着。

一下子出mn三四个月,从冬季到春季垮了个年头,虽然领略了天下第一城市汴梁的风采,可是他虽然不在家,地球照样转动着,家里这段时间变化也很大,鲁蕴的匠做班总算是将顾宅彻底改建好了,原先顾宅的土木xng建制房屋已被完全推到,新建好的时宅成了巨石砖瓦结构,那套房子除了没有电气设备与玻璃窗,从外形上看,与现代民居几乎没什么两样。浴室,厨房、会客厅,以及带上下水的厕所,一s的瓷砖地面,即使下雨天从屋内走出大mn,两脚都不粘泥。

这样的住宅,总算是个窝了。

时穿坐在时宅的躺椅上,一边享受着春日的闲散,一边盘算着给新宅增添点什么……可人生啊,总是难得浮生半日闲,就这会儿空闲,环娘拎着个小布袋,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招呼说:“哥哥,黄家店铺的掌柜来见你,环娘已经收了十文钱的红包,哥哥不能不见啊。”

说话间,环娘身子挤到时穿身边,拱呀拱呀的,在躺椅上拱出一块空位置,解开布袋的口,倒出几枚可怜的铜板,叹着气说:“从哥哥走了之后,环娘的mn包就日渐稀少,可怜的,我现在钱袋里只有三十文。”

时穿哈哈一笑:“那就让他们进来吧,不过,小环娘,我如今给你们备下的嫁妆足够将你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这几个铜板的小钱,你就别看在眼里了。”

环娘摇摇头:“这可不好,姐姐们都有自己的活儿,每月都有薪水等进项,环娘只能靠mn包收几个sī房钱,哥哥,你不在,环娘收不包,都几个月没有零食了,你瞧,环娘都愁瘦了。”

时穿哈哈大笑,笑声中,黄家掌柜领着伙计走进来,冲时穿拱手:“承信郎,我家少主之前曾捎来信,谈起彼此商议的那件买卖,我黄家已经调拨好人手和款项,就等承信郎吩咐。”

“别着急,我才刚回来”,时穿懒洋洋的回答。他依旧躺在躺椅上,不曾起身。倒是环娘看到时穿已经见过黄掌柜,自己的mn包钱已经尘埃落地,赶忙招呼两声,紧着起身前去守mn了。

对面的黄掌柜倒没有责备时穿礼节疏忽,他招呼跟随的伙计,把账本呈给躺着的时穿:“自承信郎走后,我黄氏与小娘子们结过三笔账,大郎,你现在查查账簿,我把剩下的余款结了。”

时穿一拍环娘:“让墨芍她们来盘账。”

环娘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时穿一指对面的凳子,招呼黄掌柜坐下,仆人们过来侦察,一番忙碌过后,黄掌柜端着茶盅,上上下下打量着时穿这座新屋,摇着头慨叹:“我可是亲眼看着大郎赤手空拳打下这一片天下,真不容易呀……大郎,如今你的箱包与衣饰已经卖火了,我听说你在乡下的工坊已经建好,能不能将产量扩大一些,比如衣饰的供应量,再加大一倍如何……”

时穿笑眯眯的回答:“哦,都怎么一个火热法,我刚回来,你说来听听?”

“妖,如今的服饰越来越妖,自从你推出扣子之后,衣服做的越来越紧身,件件都塑腰收胸,仿佛布料多一点,穿出去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这些还则罢了,现如今,人们在衣服上的花样越来越多——有了扣子扣住左右衽襟,再不怕大力活动让衣襟挣开,所以姑娘汉子们什么饰品都敢往布面上绣。大郎你推出的‘肩上桃花’,这款式才两天就过时了,附近的裁缝铺有样学样,将梅兰竹菊都nng了上去……嘻嘻,还有人用铜丝编成一个老粗的枯树桩,缝在衣服上标新立异,都不怕装饰品太重,坠坏了布料。”

“这不就是‘时尚’吗,‘时尚’就是这样诞生的,这是一个标新立异的时代,这是一个创意无极限的时代,我们有幸生在这个时代,那应该感谢上苍。”

黄掌柜苦笑着回答:“我却只感到累——现在做生意可真是累人,苦思冥想推出一个新花样,上午还流,下午已经过时了。生意做成这样,真是劳心劳力,苦的很啊。”

时穿坐起身,回答:“可是,世界就是在这样的快节奏下走向进步的。”

黄掌柜轻轻摇了摇头:“我是不指望了,老这样追赶流翻新花样,实在是累的慌,所以我听说大郎又想出一招独mn生意,真是欣喜若狂……感动啊,总算不用怕别人追赶了。”

时穿咧嘴笑了:“恐怕算不上独mn生意……忘了告诉你,我回来的路上,一不留神把配方卖出去六份,所以,现在市面上至少有六个人和我们竞争。”

“这样也好,独mn生意不长久,一不留神那就是招灾惹祸的东西。”

“哈哈,虽然不是独mn,但黄掌柜你不用愁,这次咱只做两样东西,就做玻璃酒瓶与梳妆镜,玻璃瓶卖给那些酒坊,咱不直接跟顾客见面,想必也引不起别人的觊觎。至于梳妆镜,咱也别做的量大,我打算日产一块,就放在珠宝店里销售,价钱你别卖便宜了,至少要往五百贯说话。

这样的话,作坊年产三百六十块琉璃镜,一年也万贯的生意,十八万贯,不少了。”

黄掌柜笑眯眯的:“十八万贯的生意,加上酒瓶,大约能凑成二十万贯吧,我一间小店,一年能做上二十万贯的买卖,论说也足够了。两样货物能做到二十万贯的出息,放在哪家店铺都值得夸耀,只是,大郎,你刚才说市面上有六家竞争者,他们不会与我们抢生意吧?”

说话这功夫,墨芍领着几个姐妹,端着算盘笔墨纸砚走了进来,接过黄掌柜的账本开始盘账。如今,香皂雪花膏这点小钱已经不放在时穿眼里,他坐在原地没有起身,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黄掌柜聊着。

不一会,黄娥yīn着脸,带这环娘走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张红s喜帖,随手递给时穿:“崔庄那位方员外,被哥哥教训了一次后依旧不知道收敛。哥哥,去年你走后,冬天爆发流民大,我们乘机雇了千把人手,那方举人也跟我们抢人,雇人的价格总比我们多十个铜板,我们涨他也涨,我们盖大作坊,他也盖。

瞧,如今他跟庄子里的赵家要联姻了,这是给我们的喜帖……方家赵家打算合起来了,可不是一股小势力噢……”

时穿接过喜帖,对黄掌柜说:“三家联合建琉璃坊的事情,我已经跟施衙内打好招呼,以后作坊的工人由他监管,黄家只管进料,你等等,我写下一个方子,你赶紧备yo。”

黄掌柜知道时穿有话跟黄娥sī密交谈,他起身告辞:“账本就留下了,钱存在我柜上,大郎核对完账目无误,打算什么时候取钱用,只管招呼。”

黄掌柜走后,时穿打开红s喜帖,不怀好意的问:“方举人都四十多岁了,我不信他之前不曾娶妻,这是一份娶妻的帖子,他这是打算娶妻吧?”

黄娥嘲讽一笑:“他虽然是个举人,可赵家也是良人,怎肯拿自己的女儿给人做妾。原本嫁作商人做外室,倒也是个出路,但……方举人居然不说娶外室,帖的是‘娶妻’。”

《宋刑统.户婚律》规定“良贱不婚”,妾属于贱籍,赵家的女儿如果给人做妾,则意味着他们整家沦入贱籍。这样的贱籍人家,子孙后代不能参加科举人,不能成为良人,也不能从事良人才有资格从事的三十六种职业,只能作为倡优,以自己的笑容娱乐别人。

赵家虽然是农户,可在当地,他们也算是家资雄厚的小地主,无论方举人再怎么显赫,也不至于让赵家拿整个家族的子孙后代的前途做冒险——哪怕赵家嫁出去的是庶女,也是不行的。法律不分嫡女庶女,只认她是赵家人。

宋代是个商业社会,商人经常xng两地奔波,因为在外地无人照料,商人常常在外地去一个外室,让外室负责照料当地的生意——这是宋代商人钻了户婚律的漏dng,各地官员对此睁眼闭眼的,都假装不知道。

外室的地位比妾稍高,关起mn来可以拿自己做当家主母,生下的子女虽然不进族谱,然而,能娶得起外室的,基本上都小有资财,中产的日子可以保证。基本上,只要不贪图扶正、不贪图登堂入室,老家里装糊涂的正妻也会容许外室保留一些财产养老——毕竟,外室的存在是为了照顾经商在外的主人翁,是为了帮助老爷替家里挣钱。

当然,娶外室也是有规矩的,一般这样婚事,帖子不能用红s,帖子上也含糊其辞,只说办喜事,不说是娶妻还是娶妾——可惜这些规矩都让方举人打破了,他用红s的帖子,明确说明自己是“娶妻”。

时穿想了想,问:“我记得这位方举人原来是苏州来的,如今苏州动露n平息,让人去查一查,看看他以前在苏州是否成婚?”

第250章 阴谋

第250章yīn谋

第250章yīn谋

黄娥皱着眉头回答:“这恐怕很难,我听说他来自铜溪县城,铜溪县城毁于战火,衙mn里的文档存不下什么,只怕是去查,也查不出……”

“查不出,那就编一个出来”,时穿笑的很鬼祟:“你父亲也是个官呀,户婚律你该知道——‘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

咱大宋朝是有重婚罪的,方举人即便没有重婚,咱们就给他造出来一个。铜溪县的文档不是都毁了吗,很好,方举人的来历我们辨不出,那么他在铜溪的老婆,谁也不敢说是假的。

咱们只要证明他曾经娶过一个妻子,那就成了,这件事揭发出来后,要么整个赵家沦为贱籍,自己承认是做妾室,让趋炎附势者遭到整个家族的痛恨。要么方员外承认自己娶了两个妻子,那就革去功名,刺配流放,看看他愿不愿意丢去前程?”

现代人常说“大丈夫何不三妻四妾”——其实在古代,这句话是造反者说的。古代中国是一脉相承沿用《周礼》作为礼仪的。即使是满清朝,也不得不挂上周礼的牌子。而在这种礼制下,有资格三妻四妾的,那的需要一定的行政级别,一般都是王爷一流的。

如今赵姓天下,即使你是宗室子弟,如果不曾封王,敢“三妻四妾”也是造反。即使是在满清朝,庶民敢说出“三妻四妾”的话,朝廷也要灭你满mn、夷你九族,让你在留不下半点基因传续。

方举人是什么身份,时穿心里很清楚,这厮怀着一个造反者的y望,就盼着有一天族人能造反成功座了江山,以便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新贵族,而后骑在庶民头上作威作福。农民起义嘛,一般没什么远大目标,只是朴素的想要“打倒暴君做暴君”而已。

也许是时穿的短暂离开,让方举人日子好过一点,他便决定提前享受“王爷的待遇”……所以,以理推测,这厮家中绝对有妻作为其族人控制他的手段,也会让他在家中留下自己的正妻。

哼哼,叫你妄想“三妻四妾”,跟我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这一切都让宋人出面吧,时穿希望自己隐藏在历史的m雾背后享控者的乐趣。想必那位新任知县会很满意这份礼物——方举人带的钱财,定会让mng县尉,以及海州衙役乐开怀。

当然,这件事需要慢慢筹划,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人手……时穿手下都是些外国仆人,让黑人去铜溪县打听,光一个语言不通,就让这事成了笑话。

“给施衙内去封信,叫他派几个人来帮我打听事……”时穿沉yn着吩咐。

话说施衙内早就瞧方举人不顺眼了,接到时穿的信,问清楚时穿的打算后,满口的答应着:“好啊好啊,这事儿交给我了。哼哼,长卿出mn在外,还不知道吧?方举人去年冬天找了千把号流民,跟你家抢生意,仿制箱包还不算,现在也派人上郁州岛来,学着我家的样子造盐田晒盐贩盐……

若不是害怕拔出萝卜带起泥,我早就收拾方举人了,现在好了,他自己把把柄递到我们手上,看我不蹂躏死他——告诉长卿兄,请他放心,编瞎话我从小擅长,等我打听清楚情况,绝对找一个苏州人来扮演他妻,让长卿放心,这事天衣无缝。”

停顿一下,施衙内有点扭捏:“嗯,顺便问问你家主人,我求他办的事,他还记得吗。”

接到衙内的回话,时穿叹了口气,招呼黄娥:“娥娘,看来你要去素珍那里走一圈,探望一下素珍姑娘,衙内等着回话呢。”

黄娥想了想,皱着眉头说:“按惯例,待嫁女是不见外客的,素珍姐姐那里如今六礼过了三礼,我有什么借口过去呢?”

“嗯,拿两匹上好的丝绸,在添几件我从京城带回来的首饰,你过去给素珍姑娘添妆。”

“听说她父亲是个老古板……能不能见到素珍姑娘,娥娘尽力吧”,黄娥答应的很勉强。

傍晚时分,黄娥神s怏怏的返回了,她叹了口气,开口说:“哥哥,是不是女人都要这样,低头任凭命运的摆布,一点办法都没有?”

时穿扬起眉:“怎么了?”

“罗家贫困极了,罗望京虽然不在,但他们也催着赶紧成婚,就指望素珍姐姐带过去的嫁妆过上好日子。素珍姐姐看了我送过去的礼物,直叹息,说便宜了何人。这样荒诞的要求,素珍姑娘的父亲居然许了,听说他们要抓一只jī代替罗望京,与褚姑娘拜堂。”

“嫁给一只jī——这样的侮辱,褚家上下居然许了。”时穿很纳闷。

“哥哥,这却不是侮辱,民间习俗而已。男女婚嫁,若男方病了不能拜堂,民间向来都是如此办的,乡约俚俗而已。”

“那还是一种侮辱,只不过是侮辱传统而已。传统乡约俚俗中,既有淳朴的一面,也有许多反人xng反人类的陋俗,这就是其中之一……嗯,褚姑娘跟你怎么说?”

黄娥想了想,回答:“怕是要认命了。素珍姐姐感谢你的探望,让我转告你:她这女儿再不孝,父母养育这么多年,婚嫁大事上,怎么也不能让父母出丑,从今之后没有褚素珍,只有罗褚氏。”

时穿承诺片刻,起身回答:“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我知道她想对谁说。”

神s怏怏的走到院中,时穿扭头一望,发觉黄娥依旧坐在原地黯然伤神,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古人从小到大在这种道德体系下长大,一旦离开这种道德体系,他们便仿佛鱼离开水一般,感觉到不能呼吸……其实,鱼是能够离开水的,鱼离开了水那叫进化,最终他们成了两栖动物,生命就是这样前进的。

只是,在进化的过程中,千百万的离开水的鱼并没有生存下去,仅有少数侥幸成功。生活在这时代的褚素珍不是敢于跳上岸的鱼,施衙内也不是,仔细回忆起来,似乎海公子也不是。

意兴阑珊的抬手招过一名仆人,让仆人把褚素珍的话去转告施衙内,等吩咐完,时穿这才回味过来,听褚姑娘话里的意思,想必她还不知道施衙内已经在父母的压力下低头,她以为施衙内还在苦守自己的痴恋,所以话里充满了内疚,只是她不知道,斯人还在,斯情不在。

站在院中暗自苦恼了许久,还是墨芍带了一群人过来,打断了时穿的胡思露n想,她盈盈一拜:“哥哥,明天我们店中款式,这是预定明天在店mn前歌舞的优姬,哥哥还有什么吩咐?”

优姬的行首(头排妓女)上前,呈上一支洒金帖子,这帖子是淡蓝s的,颜s看着很清爽,打开帖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五六十只曲子。行首嫣然笑着,娇娇的问:“承信郎,我们的手段绝对会让你满意,不过要说热闹,不如再来一场撮nng(杂耍)吧。奴家认识几个上好的撮nng班子,承信郎要不试一试?”

时穿啪的一下合上帖子:“街头路演嘛,以吆喝我的货为主,我到东京城,见他们吆喝的很有情调,用唱歌的曲调,婉转的说出自己货物的名字,吸引别人过来观看。你们是三司六局出生的官妓,官府上卖酒,发行青苗款,想必都参与过,怎么吆喝你们在行,我别的不多说,只要求你们多加上几句,诸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挥泪跳楼扣体恤大甩卖等等让人心惊胆颤的词,那我就满意了。”

行首有点憋不住的想笑,但能够做到一州的行首,那都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甚至在宋代做行首比做高考状元还难。做高考状元,无非是把那些降低智商的道理背得滚瓜烂熟而已,而做宋代行首,弹琴,你不光会弹过十级考试的那两首曲子,那些不考试的曲子你也得会,还得弹得数一数二,这才叫会弹琴。

绘画,怎么也得拿个大师证书吧,宋代的绘画大师不是给钱就行,找个街头印刷店印个证书就能满世界自称大师,宋代的大师不发证书,在这个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没有网络的时代,荣誉称号全凭口碑,全凭人口口传颂,所以个个拿出来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师。

光会这两项不行,你还得会下棋,围棋不说聂卫平的水平,至少也应该是个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赵治勋水平……除此之外,你还得会写诗,写诗不要求你达到苏东坡的水平,至少也是严新、苏小小的水平。

把这些技艺都学会了,你还不一定能够担当行首,因为以上的知识最多也就是一个比高考状元稍微强一点的水平,如果你就这水平,再加上一副傻了,一点不通人情世故的态度,你还坐不上行首的位置——坐这个位子,尤其需要情商高,得会跟人打交道。

精通人情世故,从来看人颜s吃饭的行首既然憋不住笑了,干脆噗哧一笑,满口答应着:“就依大郎的,明日我们的唱词里多编一些让人心惊ru跳的,血淋淋的词语——大郎,你家铺子卖的是包还是杀人的武器?”

黄娥听到院子里的声音,走了出来,接过话题:“哥哥又疯言疯语,行首休听我哥哥的,唱词要雅,要婉转,要极尽风雅与华贵,咱买的是包,怎能跟路边卖包子似的吆喝,什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话语,太……”

“太直面人生!”时穿慢悠悠的补充。

第251章 阳谋

第251章阳谋

第251章阳谋

黄娥摇了摇头:“哥哥受了点郁闷,别拿自己家的生意撒火,自来店铺路演,求的是一个风雅,求的是烘托气氛,你刚才想的那几句话,太有点声嘶力竭了,不好。”

时穿微微有一点不自在,正巧眼角瞥见鲁蕴领着屈鑫李石兄弟走进mn来,他赶紧转身招呼,匆匆丢下一句:“路演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吧。”便回身招呼自己三名徒弟去了。

鲁蕴腋下夹着账本,低声向师傅汇报冬季的工程,轻声央求:“师傅,今年春天我们的生意又扩大了,光手头就有七件活,如此一来,便显得人手不足。我听说崔庄的工程已经快结束了,师傅的作坊里要不下千号人,分给徒弟一百如何?”

时穿马上回答:“我给你三百人,不过,经过去年短暂的文化学习,今年你们要学习更高的技艺了——我打算教给你们园林的建筑技巧,就以崔庄玫瑰园为范例,你们今年暂时不要对外接大工程,就接一点小活挣些零花钱,主要精力在于建筑崔庄花园,你们将具体学习园林的布局技巧,以及一些园林雕塑的设计与建筑手法。

等今年年底,你们学完这套手艺,就算是正式出师,年底的时候我把你们三位的婚事办了,你们就自己出去闯天下吧。”

三名徒弟喜出望外,建房子,对于建筑师来说,只是平常手段,而能独立设计园林,才是宋代对“大匠”的考核标准,相对来说,后者的工程更加挣钱更能显示一位建筑师的水品高低。

鲁蕴等三人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以造房匠终老,当然,他们对这一点也没什么遗憾,毕竟他们学到的是大宋朝独一无二的砖石建筑技巧,如今生意也不错,加上他们还会一套独特的马桶卫生间设计,在业界也吃得开,但人的y望是无穷尽的,眼看着这辈子就这样下去,也能衣食无忧,如果有机会,让自己的地位更上一层楼,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匠,那不是更好吗。

三名徒弟赶紧跪下来磕头感谢师傅,磕完头三人也不起身,彼此你一句我一句,商量着谁去负责监督外包工程的施工——按正常的徒弟待遇,这三名还没正式出师的徒弟,现在还处艺的阶段,他们给师傅干活,是不拿工钱的,只要师父管饭就行……但,这三名徒弟已经开始提前享受独立挣钱的乐趣,何况他们年底还要成婚,从师父那里知道嫁给他们的女孩嫁妆很丰厚,身在大宋这个讲究立业,剩男剩女极多的时代,是男人,不立业行吗?

外头的工程放不下,可师父教的手艺关系地位的提高,两相权衡之下,外头挣钱就成了小事儿,今后还有大把的机会不是吗。这道理刚开始三人还没有会为过来,彼此谦让一番之后,大家都想明白了——师父是个厚道人,跟着师傅干活,不愁没有收益,更能学到手艺,这样的话,外头那些工程挣的实在是些小钱。开玩笑,几名女孩儿嫁过来,陪嫁是一间煤饼铺子,如今铺子已经开始选址,那铁炉也在全城普及,如此一来,自己今后只盖房子,挣得钱没准比老婆还少,这怎么了得?!

于是,负责外包工程就成了烫手的洋芋,三人你推我让,彼此商量了很久,才决定采取轮值的方式,挨个轮,这样总公平了吧。等这事商议定了,一回身,时穿已经不见了。

在三人商议的过程中,时穿有接待了豆腐西施,久别重逢之后,豆腐西施显得蛮热情,只是时穿情绪不高,豆腐西施见到自己的热情没有得到对等的回应,眼见天s黑了下来,聊了几句也就告辞了。

掌灯时分,饭菜端了上来,坐在饭桌上的时穿依然不快乐,黄娥竭力想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边岔开时穿的注意力:“哥哥,眼看快春耕了,你说要种玫瑰花,吉贝棉,这两样东西会栽培的少,种子也要早早备下,不如等明天箱包铺开了mn,哥哥照管完毕后,收拾一下去乡下住几天,过了春耕再回来。”

黄娥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时穿醒目过来,恐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大家,大笑着招呼环娘在自己的腿上坐下,询问几位女孩儿:“我离开这三四个月,还忧心不止,没想到你们各个都很能干,瞧,如今铺子也买了,煤饼店眼开要开了,崔庄那里也建好了作坊与花园,连箱包店都做得不错。”

女孩子们受到夸奖,齐齐l出了笑容,几名好表现的女孩七嘴八舌的表白自己的功绩:

“哥哥,巷尾铺子如今已经雇了三十位媳f子,此外,各大户人家的小姐与女sh,闲暇无事的时候,也按我们的图样编一些扣子,杂七杂八,我们每月有将近百人在制衣坊出活,如今衣服倒是有很多仿制的,扣子仿得也多,但咱家的花样确实独一份,每样都卖的比别人家贵一两文……”

“哥哥,你临走的时候说,鲲皮要尽量用矿物染料染,那样才不掉s,颜s才会鲜yn,我恍惚记得在家里的时候,有个亲戚做彩绘大佛的活,便想着这样的人一定知道很多颜料,一件大佛的彩衣要用四十多种颜s,那些颜s画到石头上,几百年都鲜yn如新,这样的颜料一定符合哥哥的要求。

于是,我sī下里让鲁蕴联络彩绘匠,他们倒是拿来几种颜s,可这颜料涂到皮子上,耐不住水洗,后来还是褚姑娘给我们出了主意,让那这些颜料方子与皮匠谈一谈……后来我们想起了棉麻的漂白以及印染,向颜料里添加了硝以及石灰碱,居然成功了!”

又谈到了褚素珍,时穿赶紧大声响应,以掩饰心情的jīdng:“太好了,你们已经学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没错,许多人活一辈子还没掌握分析问题的方法论——颜料加碱、加硝,就是给颜料酸化或者碱化,以便增强颜料的附着力。说说,你们成功之后又做了什么?”

“我们染出了是一种颜s的皮子,有像孔雀翎般yn丽的颜s,还有像黄莺嘴一般嫩黄的,还有像春日的荔枝绿、像大海一样碧蓝、像荷叶一样苍绿、像丹朱一样红yn……”

“慢着,红黄蓝三颜s都出来了,那岂不是我们可以调配任意颜s?”

“才不呢,我一不小心曾吧两种颜料hn在一起,马上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立刻变得澄清透明……”

“啊,酸碱中和反应,着没事儿,我只是不明白很多化品的古代称呼,等我把那些化品搞到手,咱在研究更多的花样——继续说。”

“那些颜料经过皮匠的手,再加上我们从旁协助,如今我们已经将皮子染出十一种颜s。哥哥走后,我们试着用各种颜s拼出新包,如今箱包坊的工人越做手越熟,越做越精致。每月逢时的时候,咱们从作坊里进一批货,当天就能卖完。

哥哥还不知道,如今咱们的箱包在海州城可受欢迎了,许多姑娘或者自己来,或者派女sh守在店mn口,等一开mn便冲进店里抢购,买上这些包,他们或者自己用,或者拿来送给姐妹,那些姐妹都是别处的,有扬州的,有楚州的,还有杭州的,全是听说我们的箱包别致风雅,特地嘱托姐妹们代购。

嘻嘻,如今咱们的店铺,箱包只能卖一天,其他的日子全靠梳子粉盒等化妆品支持。姐姐们还想着,既然这东西那么供不应求,咱们何不多招些人手,在扬州杭州也开个分店。”

时穿摇头:“就这样吧,今后怎么开分店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咱开这几个铺子是让你们学手艺的,等你们嫁了之后,愿意在哪里继续开店,只管去做——如果我们现在开分店,等你们将来出嫁之后,市场份额已经占满,这mn生意还有你们chā手的份吗?”

女孩子们恍然大悟。

第二天,天一亮,时穿就被mn外的喧闹吵醒,先是豆腐西施拍着mn招呼:“大郎,快把你的店mn打开,mn口排队的人已经堵得我开不了mn,这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时穿披衣而起,匆匆忙忙的赶到自家店mn口,顿时被mn外的喧闹声吓了一跳,此时mn板还没有卸下,就听见mn外鼎沸一片,有嚷嚷鞋掉,有哭喊被人偷摸了不雅之处,还有大声叫骂争辩谁前谁后的。透过木板mn悄悄向外张望,只见mn外群雌粥粥,香粉味,汗臭味直冲鼻子。

时穿想了想,招手唤过几名黑人仆人,向现代机场登机口一样,用彩带在几个柱子间东绕西绕,绕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然后让黑仆站在绳带背后,维持秩序,这才敢取下mn板。

原本时穿想着,凭自己的赫赫凶名,只要往店里一站,那些女人总要有所顾忌,更何况他还有了准备,没想到终究是大意了,两块mn板一卸开,才l出一个小缝,顿时无数女人争先恐后的挤了进来,时穿刚一叉腰,准备把脸yīn下来,摆个极端冷酷的造型……

女人一旦疯狂起来,那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

第252章 路演

第252章路演

第252章路演

时穿挡在两块mn板之间,只见无数双手冲他伸过来,有的手还注意点礼仪,只是往他的肩膀上拍落,意图是把他推开而已。但更多的手则压根不管落点,眨眼之间,时穿的眼上鼻上嘴上落满了巴掌,他刚张嘴想喊两句,几根手指已经塞进了他的嘴里、鼻孔里。

可怜时穿也算是力大无穷了,他后退半步准备喊几嗓子,一不留神竟被人推倒在地,紧接着无数脚底板踏到他身上,直接将他当踏脚石,踩踏着冲进店里。

店中几名身高体壮的黑仆左挡右拉,好不容易将女人塞进弯曲的通道,但因为一下子涌进来的人多,mn板发出嘎嘎的怪响——此时,店里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站满了人,包括时穿的身上也站上了人,可怜时穿郁闷的躺在地下,冲身上几只脚丫子艰难的喊:“让一让,各位,zǒu光了,好歹让我站起来吧。”

这声“zǒu光了”倒是吓坏了踩在时穿身上的女孩,她们尖叫着奋力向旁边挤去,但眨眼间,更多的脚丫子又毫不留情的继续踩了过来——前面几个排队的壮f才不在意被人看清裙底风光,她们用鬼子进村的态度,从货架上无差别地扫dng着所有的货物,仅仅这一眨眼工夫,货架已经半空。

时穿躺在地下,感觉很憋屈,他很想问:“谁把我绊倒了?”

可是他每次张口,总见到一直脚丫子奔他的嘴部而来,于是他只能紧紧的闭紧嘴……其实,以他的力量,只要抖一抖身子,立刻能将踩在他身上的人掀翻在地,可是……他是店主耶。

顾客在自己店中受伤,终究还是他的责任……罢了,只要能挣钱,踩就踩吧。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等时穿觉得久久没有人再来踩他,黄娥领着一名同伴走到时穿身边招呼:“哥哥,走了,怎么还不起来?”

时穿睁眼一看,货架上已经空空dngdng,款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时候,店内还有几名女孩面对空空dngdng的货架跺脚,还有几名女子扯住店员,要求付款预定……总之,时穿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时穿怏怏的爬起身来,问:“我们每个箱包卖多少钱?”

黄娥左右张望了一下,轻声说:“那要看镶嵌的是什么了,如果是铜饰,那么大约每个包卖七八十贯的模样,如果是银饰,那要卖一百二十贯以上,如果是金饰,总得二百贯上下。”

“也不便宜啊,铜饰装点边边角角,要七八万钱,银饰包的价格已经上了十万钱,金饰包都二十万钱了,如此贵的货物怎么还抢成如此光景——咱们店里不收交钞吧?”

黄娥微微一笑:“咱不收交钞的。咱们用铜饰品装点的包,光是铜s就能分好几种,有古铜s、青铜s、黄铜s、紫铜s。基本上,咱们一种包上都用上了好几种铜s,每件金属配饰都是用珠宝匠的手艺精工雕琢,并印刻花纹,每件拿出去都独一无二。

咱们厚道,每件包只卖七八万钱,就是知道货物供不应求也从不粗制滥造。哥哥走的这几个月,咱家的包已经成了典范,那些仆f闲汉买了包去,立刻加上十贯钱转手卖出去,十贯钱啊,一家三口两个月的花销也够了。”

“这样也有人买?”

“那是,听说购买者多数是一些类似方举人的仿制铺子,他们用不上鲲皮,就用猪皮、羊皮、牛皮代替;染不出我们这样鲜yn的颜s,就胡露n染一个相近的颜s;不能把铜s做出四样来,干脆鱼目hn珠,刷上一层漆hn充。

这还不算,我听说有人还用布料,或者相近颜s的锦缎来仿制我家的包,有些包仿制的惟妙惟肖,远看颜s大小形状都完全相似,近看才能分辨出绸缎与皮料的区别……

也正因为这样,如今我家的原版包也成了高mn大户送礼的首选——哥哥忘了么,海州可是天下六大茶市之一,海州城不缺豪富,所以咱的包不愁卖。”

黄娥说的还差一项:这时代,中国是天下第一富裕国,中国的钢铁产量是其他国家总和的数倍,中国占有了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财富,中国的奢侈品消费占了世界总销售额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正说着,昨日来的那行首领着伎乐班到了,她往mn里一看,倒是吓了一大跳,只见时穿浑身衣服皱巴巴的,脸上身上到处是脚印,发髻已经散了,帽子不知丢在那里……行首噗哧乐了:“哎呦呦,承信郎怎么成了这般模样,这谁干的?西楚霸王?三国吕布?初唐李靖?

或者,咱皇宋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以至于凭承信郎的身手,也被蹂躏成如此凄惨的模样?”

时穿双手一摊:“所谓蚁多咬死象,大约就是我现在的处境……我说,我要告诉你这是一群女人干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谎?”

行首笑的花枝露n颤,连黄娥都憋不住的笑,一众女孩扶着墙,喘息了半天,行首觉得不能继续笑下去了,她跳过了这个话题:“哎呀,我竟然来晚了,大郎,东西都卖光了,尽然不给我留两个,这还叫我怎么唱。”

“怎么唱,就这样唱吧。”

黄娥使了个脸s:“后厢房还放着十二只箱包,每样两个,姐姐休得声张,等会儿唱完,与我去后厢房细细挑选。”

行首一摇轻罗小扇:“那就好,姐妹们,摆开旗鼓,唱起来吧。”

宋代的叫卖声是一种仗鼓乐,伴奏的乐器不多,有鼓的话就敲鼓,没有鼓的话就敲碟子。

伎乐班子排开场面,不一会儿,鼓声响起来,行首居中,左右各排开六名女孩,成雁子形,她们边舞边歌:“箱包卖也!箱包卖也!地道的海州乡亲,从小里拜个名师。学成诸般手段,惯得捻针引线,做的个花台伎俩。

箱包卖也!箱包卖也!地道的鲲皮拼染,怎料得异日化鹏飞九天,专付伺那些可喜知音的公子,更和那等聪明俊俏的佳人。假若是怨女旷夫,买付了这珍奇包囊,付与那心头所爱,逃不得成双作对。

箱包卖也!箱包卖也!纵使他毒郎狠妓,但购着助喜添欢,伴随你花前月下。箱包卖也!箱包卖也!正箱包装得了锦绣前程,装得了春兰秋菊益脾脏,配得上金橘木瓜偏爽口,枝头干分利阴阳。

箱包卖也!箱包卖也!嘉庆时挟包谐美走春华,也装的调饼ru脯和脏腑,也藏得眉黛胭脂nng梳妆……箱包卖也!箱包卖也!这箱包腹内乾坤大,由得你帝城日日会王孙。箱包卖也!箱包卖也!

……

箱包卖也!箱包卖也!俺也说不尽千钟多般,略铺陈眼前数种。香闺绣阁风流的美女佳人,大厦高堂俏绰的郎君子弟,非夸大口,敢卖虚名,须记得道地本家,海州独mn,京师老郎传流……箱包卖也!箱包卖也!”

一曲唱罢,豆腐西施从隔壁豆腐店中探出头来,神情郁郁的说:“mn板都挤破了,货架已经卖空了,还在这里又唱又跳做什么……得了,今日我家豆腐店别想有客人。”

贺小五提着篮子贴着墙缝蹭进豆腐店中:“谁说的,豆腐西施,我这不了吗?”

豆腐西施热情的招呼:“小五,都说你从大郎那里学会了烤jī烤鸭的手段,钱也挣了不少,怎么还是这样一日不开张,全家大小都发愁?”

贺小五通红着脸回答:“这不是才攒下三五贯吗?我妈想着也该给我成个亲了……哎,平民小户的,每个钱都有用处啊,你也不是吗?咦,隔壁箱包卖的那么火,豆腐西施,你怎么不过去凑个热闹。凭大郎与你的关系,你只要开口,大郎有何不肯?”

“啐,什么凭大郎和我的关系?我和大郎清清白白,没什么腌臜关系……贺小五,你再露n说话,我告诉大郎去。”

贺小五撇嘴:行,你跟大郎没什么关系,你也就是受了委屈喜欢到大郎那里告状,让跟你没什么关系的大郎为你出头……罢了,我惹不起。

豆腐西施接着回答:“我一个寡f人家,守着这片可怜的豆腐店,隔壁虽然热闹,那是人家的热闹,我一个寡f,拿七八万钱买个包,提给谁看去?”

当然,豆腐西施也不可能买上包,但转手卖给盗版商人做模具么……这左右邻舍,她还抹不下那个脸去害时穿。

说了半晌,豆腐西施见贺小五紧紧捏着篮子把儿,站在那里y言又止,她诧异的问:“小五,今儿是怎么了?你要买多少豆腐,怎么不说一声?”

贺小五身子扭了扭,轻声说:“如今我家签菜也卖,烧鹅烤鸭烤jī也卖,可签菜这东西利小,整日跑东跑西挣不上几个钱,李三娘,你且给我切一小块,小小一块就行。”

豆腐西施啪的一下放下刀,此时,mn外仗鼓声再度响起,行首那婉转的歌重新唱起,歌声的伴奏下,豆腐西施yīn着脸说:“小五,你今儿不是来买豆腐的,是来寻开心的。”

贺小五脸红了,他低着头,用鞋底磨着地面,嚅嗫着说:“李三娘,咱家听说,你院中的租客有三位要出嫁……”

豆腐西施猛一拍桌案:“贺小五,你醒醒,她们可不是你能妄想的——这些女孩原来出身大户人家,偶然不幸被人拐了出来,如今她们有时大郎照顾,能读书能写字会算账,料理家务一把好手,你瞧瞧隔壁店铺有多热火,这些都是那些女娘的嫁妆,她们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论身家……”

第253章 求婚

第253章求婚

第253章求婚

豆腐西施说到半截,顿了一下,抬起眼来,上上下下打量贺小五,继续说:“隔壁每月卖三百个箱包,每个箱包往少里算七百万钱,我还听说那些女孩儿出嫁的时候,将用这样的笼箱,百十个的装嫁妆。

如今海州的风俗,平民小户也台嫁妆,你自己算一算十六只笼箱值多少钱,便是箱子里空空dngdng,光是这笔箱子钱不老少,你家能拿出相称的聘礼吗?”

贺小五再次用脚蹭了蹭地面,不满意的反驳说:“鲁蕴屈鑫李石又算什么东西,三个被赶出家mn别立mn户的学徒而已,他们有什么身家,凭什么他们娶得,我贺小五娶不得?”

“啐,鲁大三个人,那是祖宗烧了好香,拜上了一个好师傅。你没那身家,也要有那运气,人家能整日凑到女娘们身边,让那些小娘子们看顺眼了,便是身无分文,这桩婚事也能成。可以看看你——

鲁大等三人虽然净身出户,可人家有力气肯吃苦,学了一身师傅的本领,如今挣钱也不少,言谈举止总算有个男子汉的样子,可你瞧你,天生就是走街串巷的嘴,说话畏畏缩缩,总不见丈夫样——抬起头来,跟人说话老低着头,哪家姑娘看得上你。”

mn外的歌声暂停,豆腐西施叹了口气:“小五,回去吧,鲁大三人那是运气,小娘子们刚落难的时候就相处上了,如今那些女孩儿学的东西越来越多,眼力价也越来越往上涨,便是鲁大等三人现在凑过去,那些女孩还不定选的上他们呢。

贺小五扭了扭身子,站在原地不肯走:“李三娘,你说我母亲提媒,大郎会不会轰媒婆出去?”

豆腐西施摇头:“别问我,大郎的脾气我猜不透,我估摸着,那些女孩儿与大郎相处久了,渐渐的便以大郎为典范,你若是像大郎一样能文能武会挣钱,或许还有点想头,可如今,恐怕是竹篮打水。”

贺小五鞋底不停的在地面上露n蹭,两脸羞红:“我觉得,墨芍姑娘挺不错的,大郎才回来,我母亲说忙过这阵子,等大郎闲下来就提媒,李三娘,你能不能帮我探一探大郎的口风?”

李三娘摇头:“墨芍,哎……我也就是帮你问一下,你明日过来听回话,但我觉得……”

隔日,贺小五如约过来听信,这时豆腐西施已经关了店mn,贺小五敲开旁mn,豆腐西施一见他,立刻叹气:“小五,你不要想了,墨芍姑娘一口回绝,说是自己年纪小,还要寻找父母,两三年内,不会考虑婚嫁的问题。”

贺小五依着mn,鞋底不停地在地上蹭着,鼓足勇气问:“墨芍……墨芍姑娘在家吗?我想让她亲口回答我。”

豆腐西施摇头:“你呀,都街坊邻居,人家不好明白拒绝,这话已经说得挺婉转了,你怎么还不明白?至于你要见墨芍姑娘的面,已经晚了,墨芍姑娘下午跟着时大郎去了乡下,说是要忙完春耕再回来。”

贺小五满脸的失望:“那就是说,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似乎崔庄离城里并不远?”

豆腐西施无奈的跺跺脚:“我跟你实话说吧,崔庄那头有管家穆顺照顾,还有崔姑娘在那,原本用不着墨芍姑娘跟着去,是墨芍姑娘自己要去的,你明白吗,人家摆明是要避开你。”

贺小五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依着mn,浑身无力,只看见豆腐西施嘴一张一张,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许久过后,他渐渐恢复了听觉,只听豆腐西施催促:“……回去吧,院里的姑娘几乎都走了,连黄娥也去了,铺子她们交给了刘牙侩介绍的掌柜,从今往后女娘们不再抛头l面做生意,店里的生意都由雇来的掌柜照管,你以后就是去了铺子里,也见不到她们了。

小五,忘了她们吧,人家是天上飞的天鹅,偶然落在泥塘里,终究还是要飞上云端的,他们跟你不是一类人。”

贺小五眼睛渐渐的红了,他紧紧的捏住拳头:“凭什么?”

豆腐西施脸一变,啪的掩。贺小五愣愣的看着关上了mn,脑海中空空dngdng,什么都没有。

天黑了,夜市的喧闹涌了上来,贺小五逐渐的回过神来,他捏着拳头,茫然的东游西逛,直到耳边再三响起呼喊,他才想起抬头看路。

喊他的人是一位曾经的客人,这客人从事帮闲职业,过去总照顾贺小五生意,一来二去就熟了,这帮闲身边站着一位员外打扮的人,见到贺小五回过神来,那帮闲和员外低声说了几句,大约是介绍贺小五的身世来历。

贺小五机械的唱诺,行礼,帮闲介绍说:“这位员外是举人老爷,姓方,与时承信同住在崔庄,听说你住在时承信城里屋子的隔壁,这不,七拐八拐,大家也算熟了。小五,今天你怎么没去卖签菜,怎么瞧着失魂落魄的。”

贺小五满腹的委屈,满腹的抱怨,满腹的不甘与失落,这是有人提了头,他也不顾自己是在大街上,拉住帮闲的手开始倾诉。

将事情前因后果交待完,贺小五有点想哭:“凭啥,当初她们来的时候我也见了,不过是一群差点被拐卖的女孩儿,神情狼狈,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官府出面,才让她们头顶有一片瓦。这样一群女孩儿,名声都坏了,我清清白白的一个良人,她们凭啥不嫁?

凭啥,便是她们真不嫁也就罢了,那鲁大三人净身出户,穷的两个肩膀扛着一张嘴,我家好歹也是签菜世家,清清白白的良人,她们这种坏名声的女孩,凭啥看不起我家?”

方员外开口了,嗓音很低沉,充满着风吹雨打的粗糙:“那是,这些女孩儿不过是凑巧好运,遇到了时承信苏醒过来,幸而得到解救,如果事情反过来,这些女孩不过是百十贯的身家,随便买过来任大家如何践踏,她们还要讨好卖乖,现在,哼哼,居然高贵起来了,什么玩意儿?”

“就是就是”,贺小五的心弦仿佛找到了共鸣:“原本都是出来卖的,现如今拿张做乔,瞧不起人,哼哼,我还瞧不起她们呢。”

方举人看了帮闲一眼,帮闲连忙点头,转身吩咐贺小五:“小五哥,员外上次吃了你们家的烤鸭,觉得很美味,便满城寻找,眼瞅着恰好是晚饭时间,快去,拿两只烤鸭来,员外吃得好了,没准也赏你一杯水酒,让你也陪着坐坐,闲聊一下海州风物。放心,不耽误你做生意,员外会格外打赏你。”

傍晚时分,时穿一行人抵达了崔庄,才一下马车,管家穆顺引领这几个团练头迎了上来,团练头们齐声呼喊教头,等他们一个个上前行礼完毕,穆顺凑上前来,低低的说:“东家,船上的货才卸了十分之一,我估摸着还有四五天的工夫才能卸完。”

说完这句话,穆顺退了小半步,继续说:“听说东家回来的消息,崔姑娘坚持摆宴,我也没有勉强,东家是看,您打算先去工,还是先去吃饭?”

时穿抬头望望天:“都什么时候了,去什么工地,既然崔姑娘那里已经准备好了,那你们就不麻烦了,来,姑娘们,一起去崔园吃饭。”

崔园内,崔小清姑娘以及留守在庄中的两三名姑娘迎在mn边,崔姑娘一见时穿,便热情的招呼:“大郎幸苦了,你风里雪里走这一趟,一路幸苦不说,还特意记挂着我,真是……

大郎,你带来的那些礼物我已经收到了,真是喜欢……来,见一下伯伯。”

崔姑娘一侧身,l出身后一名三岁左右,瘦弱胆怯的小男孩,她牵着小男孩的手,向时穿引荐:“这是瑄儿,原是我族中幼子。大郎走后,我父亲听说了桃花观事件,知道我离开桃花观自立女户,担心我将来没有香火,特意从族中选了这名小男孩儿过继与我,嘻嘻,也是防备我这份产业最后雨打风吹而去。”

崔小清把这件事说的风轻云淡,但时穿知道,涉及到财产上面的争执,从来就是纷争不已,不过,既然现在事过境迁,崔小清不愿细说,时穿便放开手了。他随手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刀,塞到那小男孩手里,说:“来得匆忙,没带什么礼物,凑合用吧。”

崔小清责备的看了时穿一眼,目光微沉:“人家送小孩,送的是笔墨纸砚,有谁送刀?”

时穿也不在意,他迈步向mn里头走,mn边还站着两位姑娘:郑瑞芯与郑瑞秋,便是在那场海州动露n中,借给褚素珍车马,顺带着,也在崔庄躲避了一段时间,小地主之女。

崔小清赶忙解释:“这两位姑娘如今闲着没事,家里忙活春耕,便让这几位姑娘过来住上几日,顺便跟我学一学女红与管家。”

时穿回身吩咐管家:“回头从我在京城里买的锦缎里选两匹,送给两位姑娘做礼物。”

管家穆顺答应着,其他的团练头不好跟进去,只得站在mn口跟时穿拱手告别,时穿举步走向mn里的时候,忽觉得背部一阵刺痛,他转过身去,四处打量一下,见到是一群团练告辞的背影。

第254章 过继

第254章过继

第254章过继

站在院mn口沉思片刻,时穿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笑容,他没有回身,只是背着手极目远眺。

去年冬天,时穿不在家,黄娥做主,从流民当中雇用了千把号人。这些人拖家带口的,基本上每家都有男男女女七八口人,其中四五百号男丁协助鲁大的匠做班盖作坊,而女xng人口则进入时穿的针线作坊、箱包作坊,学习缝制箱包与衣料。

至于老弱么,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黄娥按照时穿那本《家庭经营术》上所教授的,让他们养jī养鸭,顺便做些农活来养活自己。好在时穿经营的农业,都是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像养花养草种水果,都是些轻体力劳动,给的工钱又多,而粮食方面,那是鲸鱼ru管饱。因此,许多流民感觉到这种生活比他们原先的家中还要轻松、富裕。

于是,很顺利的,千把号流民安置下来——当然,他们的顺利安置也证明了时穿所著的《女,确实言之有物。这导致崔庄女学声名大震,附近无数殷实人家纷纷托走关系,想进入崔庄女学学习。而女学原先的学生,说亲事的时候家人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俺家小娘子目前在崔庄求学呢”,这家人立马能从冷mn股上升到众人热捧的潜力股,那种得意更是增加了崔庄女学的声誉。

而崔庄本身,因为有了千把号流民加入,崔庄的占地面积扩大了一倍不止。最重要的是,这些流民都属于时氏的雇工,这下子,崔庄的势力格局改变了,时氏成了崔庄首户,拥有佃农雇农人口最多,接下来,时穿的话语权也更重了。

在这种情况下,神马方家、赵家、余家,都是浮云。即使方举人也在崔庄招纳了几百号人,学时穿的样子在庄中盖起了仿冒作坊,但终究抵不过时穿这个有官身的团练教头——因为时穿的作坊是官上特许免税的,比方举人的作坊运作成本更低。

说起来,时穿的免税待遇还是来源于安置流民,因为时穿的举动,无形中减轻了官府安置流民的负担,知州张叔夜对这种“急官府所急”的行为大加表章,于是,慷慨的批给了时穿新作坊三年免税的待遇。而与之相对的,朝廷规定:举人老爷的田地可以免税,但举人禁止开铺子,这就是说:举人开铺子,不免税。

如今,崔庄外围新盖起的连排住宅,都是安置这上千流民的。这近千户流民入住崔庄后,不仅带来了崔庄人口成分的改变,一些习俗也在悄悄变化,其中一本分变化来自产业工人与农民之间身份变化而带来的改变,但更多的是:身为产业工人,老板的爱好就是他们的爱好。

现在,时穿可以说:这是我的村庄,这是我的家园。村庄里游dng的,半数是我的雇工,他们在我的大食堂里就餐,端我的饭碗帮我说话!

目光从村外围那一排排新增的屋舍扫过,欣然的享受路过村民的殷切致意,时穿心情很放松,身后、mn里,崔小清声声招呼,时穿悠然的背着手,踏进崔小清的院中,一边随意响应着崔姑娘的问候,一边跟姑娘们闲聊着东京城见闻,聊着一路上的景s,包括那位孤身上路的嘌唱女刘娘。

“哈哈,我从不知道这年头一个女子能孤身走千里,这份勇气以及胆量,实在让人钦佩——连当年州试过后的举人老爷上京,也要雇几个大将做护卫,她竟然单身上路了,还居然安全的抵达东京汴梁城……”

崔小清嫣然一笑:“咯咯咯,这又算得了什么,奴家听说仁宗皇帝那会儿,单身上路的女子车载斗量,那时的社会治安真是好啊,简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昔年我也曾经随着父亲旅行过,那是在父亲做官的时候,我随着父亲上路,在旅舍板壁上见过许多女子提的旅行诗,其中不乏文采斐然者……我当时还跟父亲说,若是女子可以参加科举,仅凭那些旅行诗句,提诗的女子出去考个进士不成问题。”

早期的大宋朝科举,诗词也是一个考试科目,所以写得一首好诗词,在宋朝确实有望考个进士。

身边的黄娥随声附和:“是呀,我随父亲奔波的时候,也曾见到板壁上写着许多诗词,只是那时候小,没能记下几首,可惜了。”

官宦女谈诗词,让两位农家女直眨巴着眼睛,年纪小的瑞秋姑娘捅一捅姐姐,姐姐瑞芯得到暗示,鼓足勇气,小声的问:“奴家听说承信郎在崔庄开的女学很有名,许多人都在传抄承信郎写得《女书》,听说这部《女书》还是从王相公府上流传出来的,不知道奴家等……”

时穿随口回答:“不错!这倒让我想起来了,姑娘们已经上了近一年课,识字以及算数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下面女学里该讲授《女书》第三部书:家庭经营术。

明天就开讲,你们前面学的本领,只是经验主义的工匠水平,而我希望把姑娘们都教导成‘中层管理者’,以及未来的设计师。所以,今后那些工坊以及店铺的买卖,咱都交给职业经纪人去做吧,你们只要学习管理的技巧就行了。”

妹妹瑞秋再度捅了捅姐姐,瑞芯小声的说:“奴家姐妹来的时候,父母提起过这事儿,承信郎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们姐妹也在崔庄女学里旁听一番?”

时穿回答:“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你们来吧。”

两名农家女忍不住欢呼起来,崔小清看了看姑娘们,马上建议说:“乡下不比城里,都别拘束,你们下去玩耍一下吧,来人,夜凉了,抱瑄儿下去休息。”

黄娥冲墨芍使了个眼s,自己却坐着没动,墨芍赶紧起身,招呼自家姐妹说:“咱们的屋子已经大变样了,姐妹们,夜已经深了,还是快回去安置行李吧。”

墨芍领着众人告辞,瑞芯姐妹也坐不住了,赶紧拽着墨芍的手,低声说着悄悄话……不一会儿,瑞芯也与妹妹尾随墨芍而去。

其实,在院中吃饭的工夫,时穿背上的针刺感一直未曾消失,但他装作毫无感觉,一直神情自若的与姑娘们交谈着。现在人都zǒu光了,崔小清弯了眼黄娥,笑着说:“夜凉了,不如奴家给郎君弹奏一曲如何?”

崔小清这是暗示黄娥,她跟时穿有sī密的话,要避开人谈论。

黄娥坐得稳稳的,她笑着闲扯:“哥哥这趟去了东京城,也给崔姐姐带回许多东西,只是行李还没有安顿好,箱笼都没有打开,等行李安顿好了,我与崔姐姐送来。”

黄娥这是反击崔小清:我跟哥哥不是外人,你跟哥哥的关系,还不如我亲密。

崔小清微微摇了摇头,她拿起帕子,温柔的擦了擦茶盅,拎起茶壶给时穿斟上一壶热茶,柔声说:“郎君真是幸苦了,寒冬腊月的,也要千里跋涉的出去挣钱。按我说,只要咱们的作坊起来了,应该不愁那些小钱了,郎君以后,这样的幸苦钱就别挣了。”

时穿轻轻摇头:“啊,哥这次上京城,挣钱不是目的,是为一些事情寻求一个答案。”

崔小清马上问:“那么,郎君找到了吗?”

时穿咧嘴一笑:“这次我在京城,会见了当今道家最高掌mn人林灵素,以及前任掌mn人王老志,还有一个冒充蔡大官人的大骗刚才人多嘴杂,这些细节我没有讲。

哦,我一直在寻求一个答案:当初我出现在道观,必定是有原因的。为什么偏偏是桃花观,为什么偏偏是……嗯,从桃花观那里,从姑娘们身上,我并没有找到答案,这次,很遗憾也同样未曾找到原因……嗯,这些话你不懂,没关系,我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黄娥在时穿把话说一半的时候,急忙伸手,将手搭在时穿膝上……但她没有能阻止时穿把话说完。

桃花观的真相,也许只有黄娥知道……也许,她知道的那部分,也不算是真相。

崔小清用手帕掩住了嘴,脸上表情很古怪,似乎想笑笑不出来,还带有点纳闷,有点惊诧,有点怜悯。许久之后,她放下手帕,提起茶壶给时穿倾一杯热茶,柔声安慰说:“郎君不要急,我听说这种离魂症也能治愈的,你想不起前情往事,也不着急,慢慢的,会记起一些片段。

再说,你现在不是挺好吗?你记不起过去,但嘉兴时氏还能记起你,他们让你认祖归宗,却又不要求你回嘉兴与宗族合居。我瞧着,时氏挺爱护你的,还特意牵出一支宗族来,就近照顾你。如此一来,大家族里的腌臜事儿与你无关,你只管关起mn来过自己的日子,岂不是美?”

话说到这儿,时穿顺嘴问:“你父亲是怎么找来的?”

崔小清叹了口气:“桃花观的事儿闹得那么大,我事后给父亲去信,原本你去年上京的时候,父亲已经回信了,说是担心我一人独立mn户,恐怕诸事不方便,有意与我在族中过继一名幼子。

原本这话只是嘴,想要商议好也要三五年的工夫,谁想过年的时候族中祭祀,有人把我在这里的情况说了,听说我在这里与你开大作坊,还开了一个数百亩的玫瑰园,这话儿传来传去话,已经变了味,族中人不知道我在这里挣什么大钱,都想着将家中幼子塞给我。

我琢磨着,这事儿不能拖,越拖,恐怕他们再生出什么歪心思,干脆趁拜年的工夫,没出正月十五就给父亲送信,让他替我做主,选一个年龄幼小的,老实憨厚的幼子认下来……”

第255章 不如当个外室

第255章不如当个外室

第255章不如当个外室

稍停,崔小清继续补充说:“瑄儿是三伯家的孩子,三伯与我父亲是一母所生,可惜瑄儿的母亲是个妾,生瑄儿时难产死了,三伯家孩子多,没娘的孩子便少了疼爱,我父亲做主,将他认养下来,送给我撑mn户……他是五天前到的,如今还跟我不熟。明天你带着他四处转转,你是男子,跟瑄儿好说话,多教导他一点,这孩子认生。”

时穿沉yn了一下,有些话不该问,但他忍了许久,还是开口:“过继这样一个孩子,难道你今后不嫁人了?万一你今后嫁人,又生了自己的孩子,又该怎么样?”

时穿的话里表l出一丝关心,崔小清眉眼都在笑,她偷偷瞥了一眼黄娥,见到黄娥脸上波澜不惊,崔小清抿嘴一笑,目光扫到黄娥的裙角上,只见黄娥的裙角在微微颤动。

崔小清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窗关的紧紧地,房间里并没有风。

崔小清咯咯一笑,回答:“这倒没干系,族法里把这叫‘寄养’,瑄儿如今依旧姓崔,而我这个女户,财产都是登记在官府的。只是律法上,有些方面女子不便出面打交道,便可以由瑄儿出面,替代我做……”

时穿一拍手,恍然大悟:“法人代表!我明白了,这就是一名法人代表。公司的财产权与他无关,但他却可以出面代表公司。”

崔小清愣了一下回答:“词儿不是这个词儿,但意思是这个意思。我这个女户的财产与瑄儿无关,我依旧婚嫁自主,只是等瑄儿长大了,按规矩,我也得分他一份钱财,替他娶妻成家立业。”

停了一下,崔小清赶紧表白:“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庄子上,我曾与你说的话吗?我当初出家,一方面有体弱的原因,最终的心思却还是图着一个婚姻自主。

离开桃花观,回到崔庄后,我曾试着与过去想娶我那人联络了一下,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今那人早已经娶妻生子,他能够做官仕途顺利,妻族也出了大力,故而舍弃不得啊。

如此,我只好另作打算,这瑄儿便是打算之一……”

黄娥听到这里,紧张ā嘴问:“这么说,今后咱们两家合伙的事情,主要由瑄儿出面喽——太好了!”

崔小清假装没听到黄娥露n声欢呼,她面s不变的回答:“当然!我一个女户,总与男子往来,连个迎客的人都没有,也是不方便。由瑄儿出面的话,场面上往来也好看一点,只是瑄儿如今年纪小,什么事儿都不懂……”

时穿轻轻的拍了一下膝盖上黄娥的手,接过话题:“我明白,凡事做主的还是你,他一个未成年人,也就是做做样子,做个摆设而已。”

崔小清马上补充,她望了一眼黄娥,带着央求的神情弱弱的说:“瑄儿的存在,却还有另一种用途——我一个女户,若是想嫁娶了,族里面不免想着这份产业落入谁手,但有了瑄儿就无障了,这份产业终究要落在崔家手中,我在做什么……”

崔小清忍了忍,弱弱地含泪补充说:“这样,哪怕我做了别家‘外室’,家里恐怕只会更欢喜,且这么做,官面上也应付的过去……”

崔小清这么一说,黄娥坐不住了,她马上站起来表白:“姐姐无需说了,妹妹懂得!”

崔小清泪如涌泉,她一把拉住黄娥的手,轻声啜泣起来。黄娥只是轻声安慰,却不再说什么。

时穿在旁边听的满头雾水,他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做点什么,但当周围温度稍稍有点变化,马上,时穿扭着眉摸,止住了进一步动作,缓缓的说:“这是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崔小清实际上在说“外室”的问题,黄娥听懂了,时穿没听懂——毕竟,宋代的习俗离明清时代差距太大,而习俗这些东西,历史书是不屑一顾的,历史书记录的是帝王将相家谱。

华夏作为礼仪之邦,《周礼》是华夏一脉相承的枝干。严格的来说,古代中国是一夫一妻制的,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妻”只能有一位。除了妻之外,在宋代“妾”是以身体打工的打工妹,是贱籍。宋以后的时代,妾是连生命权都不在自己手里的奴隶,依旧是贱籍。

崔小清是自由民,她还没有脑残到为爱情放弃自由权财产权,去甘愿做一个“贱妾”。目前,她虽然与时穿之间不清不楚的,甚至在某些事情上占了黄娥的先机,可黄娥也不是善茬,宅斗里出来的黄娥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点什么,所以她防崔小清防的很严实。

崔小清自忖自己年纪大了点,而在古代,由于生育关难过,三十多岁的f女为了防备难产,基本上就会自觉远离房事,所以二十多岁的女人就会觉得青春逐渐消失,没多少时间可以消耗了。眼见得黄娥父亲就要来当知县,在这种情况下,拼青春,以及拼亲密,崔小清都拼不过黄娥,那么,她干脆退居其次。

什么是“其次”,做妾是不可能的,唯有外室可以期待——时穿城里城外两头跑,城外的作坊是他与崔姑娘合股的。这种“合股”,在宋代就是一种暗示,暗示“女方”做好外室的考虑。

细论起来,“外室”待遇对崔小清也是一种出路,虽然不是正“妻”,但在崔庄这片天地,关起mn来她为大。反正她已看惯烟花繁境,不耐烦四处奔波糊口,坐在崔庄看管时氏与崔氏合股的产业,帮时穿经营好乡下的产业,闲来无事弹弹琴喝喝茶,日子挺美的。

而在崔氏来说,崔小清单独立为女户,万一没有继承人她遗留下的就是一笔绝户财,要被乡人吃光喝尽才算完。但如果她过继一名崔家男丁,保证了这份财产不被外人夺取。那么她作为“外室”反而是最佳出路,既能让“女户”财产在法律意义上依旧存续,还能受到庇护,以保证不收人欺辱。

当然,作为外室,名誉上是要受点损失的,官府对“外室”的存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法律上不承认它的合法xng,但却默认这种乡规的事实存在——你可以sī底下把自己当做别人的“妻”,但法律只承认南方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就是说:外室的地位是“民不告,官不举”。夫妻双方有默契了,闹不到官面上,官府假装不知道。

对于黄娥来说,崔小清的哀告,真是让她放下心头一块ru刺。时穿是什么样的人,她心中有数,这样的人黄娥自觉地把持不住。日常相处的时候,时穿总是隐隐透l出一走了之的想法,现在,谁能帮她拴住时穿哥哥,那就是她的大恩人。

更况且,乡下这份产业眼见得越来越大,而且可以预想到,今后这份产业还将进一步发展,并终将成为时家的经济命脉,这个脉mn让谁把持住,黄娥都不放心,可是让一个“外室”经营——咱大宋自来就是这样的规矩,异地产业唯有放在“外室”手中才不至于糟蹋。

“外室”嘛,虽然她关起mn来自称“妻”,可是生的孩子总要上族谱吧,这年头不上族谱的孩子,哪家高mn大户肯嫁娶?而给谁上族谱不给谁上,恰好当家正妻说了算。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要是有一点为子女考虑的心思,那就要精心经营家族产业,否则的话……

不过,以上这番商议,黄娥不能给时穿当面说,对女人来说,这种分享丈夫的事,能拦多久拦多久。至于崔小清什么时候说,那让她自家挑时候开口——只要她不害羞。

崔小清开口了,时穿问话之后,久久不见黄娥回答,正不耐烦间,崔小清赶忙说话:“郎君……咦,看样子,你这次来乡下,恐怕要住一段时间了,既然你打算给那群女娘们开新课,不如让瑄儿跟着你吧,也就是识一两个字,该懂的道理让他早早明白,省得长大后犯糊涂。”

崔小清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在问黄娥:既然今后乡下我为大,你什么时候回城里,把乡下这片地方让给我?

黄娥依旧在沉yn,懵懵懂懂的时穿回答了,他随口答应瑄儿上学的问题,而后好奇地问:“方举人最近有什么动态?”

这一问就把话岔开了,崔小清瞥了一眼依旧不回答的黄娥,笑着说:“方举人在乡下嘛,倒是动作不大,招了些人做工,可是我家给的待遇优厚,流民当中的好手艺人都来了我家,他家作坊也就是做些粗笨活儿。我家作坊可不是单独的,村里几个大户多少都参了股,方举人仿冒我家货物,村里多有不满,这不,方举人怕了,这才娶了赵家的女儿。”

黄娥慢悠悠补充:“城里他家店中买的假货,有顾客吵闹过几次,最近倒是消停了许多,因为去买货的人知道是假货,质量差点也是自己选的,所以吵闹不起来。

如今他虽然在庄子里也盖了一家作坊,但我们雇的是好手艺人,他的都是咱剩下的,所以他家作坊里还是赵家人在撑场面。可惜,庄上的农户耕田都在行,到了作坊里嘛……那些活要求细致,他们哪能顾得上来,我听说他们作坊里每月残次品不少,嘻嘻,倒是把附近猪皮羊皮牛皮的收购价格太高了许多。”

崔小清责备的看了看黄娥——你怎么还不说清楚?什么时候说?

黄娥慢慢蠕动嘴,时穿却冷冷一笑,chā话:“最近你别管他,我正在布置,准备收拾他——哼哼,造假的铺子开到我的对mn,他真以为我是一尊泥佛吗?”

第256章 意外出现的人

第256章

意外出现的人

崔小清眼珠转了转,深深的叹了口气:天呐,原来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怎么这会儿,我想把话题引到合适的地方,总是有事来打岔。

其实,崔小清感觉到的,源自于两人生活节奏的差异,古人喜欢用悠然的生活态度品尝人生,而现代人习惯了快节奏——时穿能以宋人惊诧的速度迅速聚敛起连海州大茶商黄氏都感到震惊的财富,源自于这种快节奏的工作频率。

回首往日,时穿每天总是不停地忙碌着,建作坊、想点子、开铺子、护送举人等等……他一天处理的事务相当于宋人一星期干的活儿,如此勤奋下,挣钱的速度当然会比宋人强一点——想必海公子当初也是这样!

这种生活节奏,对一天只做一件事的宋人来说很不适应,崔小清郁闷了半晌,方换过一副笑容,若无其事的拍拍胸口,娇笑着说:“那就好,我知你的,你总忍不得气,我只怕你做事莽撞。如今你能忍耐下去,只在暗中悄悄布置,那奴家就放心了。

其实,如今村里情况不同了,无论怎样方举人都翻不了天去——五乡的团练都在你手上,你那管家倒是把团练把持的很严,别家的佃户与子弟,连个小头目都混不上。加上咱铺子的收益也分给村里其他人股息,看在铺子挣钱的份上,方举人就是娶了赵家的,即使跟赵家联合起来,依旧不敢在村中蹦跶。”

时穿点头:“那么,就在二月二十五,新任知县就职那天,我准备正式发动。这次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在这之前,你我不妨把他当空气。”

崔小清赶紧说:“哎呀呀,害人的事情休在我面前提起……郎君,总要慈悲为怀,给人留一线生机。”

时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崔小清又聊几句,见到无法挽留时穿,嗔怪的望了黄娥一眼,见到黄娥无动于衷,只好怏怏的送走时穿。那两位郑姑娘心悬崔庄女学的事情,紧着要求与时穿同行,这下子,整个院里空了。崔小清郁闷的回到后园神堂,洗净了手,奉上香,跪在神像面前喃喃祷告。

当日,夜深了,一天的忙碌过后,黄娥牵着时穿的手,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住的院落,时穿将黄娥送到卧室门口,叮咛说:“娥娘,今日早睡早起,明天我们去工地上看看。接下来还要准备明年的花种子,购买农具,平整田垄,还要把整个园林设计出来……今后这一个月,忙着呢。”

黄娥眼睛一亮,颓唐的情绪一扫而光:“设计?哥哥是说,玫瑰园的新家由我来设计?”

时穿随意的点点头:“没错,由你来提想法,设计各个区域的功能,我按照你的要求设计建筑格局,咱俩一块把这座玫瑰园规划出来……我恍惚记得,每年三月三都是园林开放日,各大户人家都要开放自己花园,任文人雅士玩耍,以及让男女在院中约会。我准备把玫瑰园设计成海州城的约会圣地,以后让男女有个谈恋爱的好去处,以此纪念‘三月三’这个我到达这世界的日子。”

黄娥一下子欢欣鼓舞——让女方参与到新家的设计,这在宋代隐含着许亲的意味。一下子,黄娥激动的内牛满面,哽咽地回答:“太好了,哥哥!……且容我翻一翻前人笔记,以及时下文人写的游园杂记……我记得三月三这日,天下最大园林‘金明池’开放,琼林宴后新科进士簪花游园,张择端曾就此景绘制过一副《金明池竞标图》……

啊,或许还有其他画家绘制过类似图画,等我花几天时间搜集一下那些图画……咱不用建成想金明池一样的建筑,但可以参照金明池的游园格局,划分各部分功能……哥哥,等我几日,让我想想再与哥哥细说。”

黄娥心急难耐,一贯注重礼节的她浑忘了向时穿告辞,迫不及待的快步走回自己卧室,马上在书架上翻腾起来,稍后,黄娥在烛下挥笔画了一幅又一幅图画,当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以入睡,只记得在心中反复惊喊:哥哥心中还是有我的,这么大的事,他只让我出主意……嗯,这个家该怎么设计,要有大片的房屋,还得有花园,也挖一个池子,若是能堆上假山……

随着思绪越来越飘散,黄娥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当万籁俱寂的时候,时穿依旧站在院子里,他站在黑暗中感觉着背后那种芒刺的灼痛感,看着院里仆人来来往往,他挥手示意仆人不要打搅……等夜阑人尽,他也不点灯,背着手踱到厨房,搜罗了一些饭食,用一个篮子装着,顺着脊背上那股灼痛感,慢慢的溜达到蒸酒坊,悄无声息的取下酒坊的铜锁,然后,他还是不点灯,提着篮子走进了黑沉沉的酒坊。

这蒸酒坊一年只开火四次,平时很少有人来,但酒坊内打扫的很干净。

海公子之前曾要求:为了防止杂菌污染蒸馏锅炉,来到这儿打扫的人,都需沐浴更衣,换上最洁净的衣服才准进入蒸馏锅炉房。因为他要求太繁琐,仆人们干脆没事儿不来此处,以至于这片锅炉房附近,一向显得死气沉沉。

时穿站在锅炉前等待了一会,他侧耳倾听着院中的风声——人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不是说这个季节的春风像剪刀一般,带着锋利的寒冷,而是说:这把剪刀裁剪出繁花似锦。

春风吹动的声音很柔软,风声中,时穿无声无息地揭开地板,顺着地面上露出的台阶,在黑暗中走下了酒窖。一路走到酒窖尽头,时穿推开了一道石壁——紧接着,又出现了一段向下走的石阶。

此时,已到了距地面约十余米的地下,真是伸手不见五指黑,但时穿的眼睛,却能透过这沉重的黑暗,他提着篮子,在黑暗中轻松自如的走在向下的石阶上,一直走进海公子挖掘的秘密宝库。

窖内一片黑暗,也一片死寂。

时穿仰起脸来,伸着鼻子使劲的嗅了嗅,轻轻的放下篮子,开口说:“出来吧,化身万千的海公子,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忘了,我的本领是时光短暂回溯,只要我动了心思,天底下没什么事情能瞒过我。”

黑暗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化身万千,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的我……哎,不提也罢。”

稍倾,黑暗中传来一声金属脆响,火折子打着了。

昏暗的灯火跳动着,映出海公子的脸,他脸上一只眼睛已经瞎了,一处疤痕斜挂脸上,疤痕两边的肉翻卷着,使得过去英俊的脸显得惨不忍睹。

火折子慢慢移动着,点亮了一盏灯,海公子坐在一张方桌旁,方桌上摆着一盏油灯。

灯火跳动着,时穿看清了——除了海公子说的那些,他还失去了左腿。

“谁干的?”时穿惊问。

“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这不是人的力量,是时空中一场的风暴而已”,海公子把双手放到桌面上,那双手修长而洁净:“你改动了时空坐标,引发了一场时空巨变,是吗?”

时穿微笑着做到桌子对面,这间地窖的格局是仿照地面上老地主住宅布置的,虽然是地下,但女墙、花园、厨房等设施无一不全,如今他们处身在待客的堂屋中——地下的堂屋。

“当然——你本不应该戏耍我,你应该知道,我心眼小,不会允许这种现象。”

海公子笑了:“如果我明白的告诉你,让你做我的锚标,做我的时空定位标志,你会同意吗?”

“不会”,时穿坦然的回答。

海公子伸手在胸前一划拉:“这些东西都是我给你的,还不够吗?这些财宝,难道还不能收买你吗?”

时穿笑眯眯的回答:“你想回去的心情有多热切,我也同样。而这些东西……”

时穿伸手在周围虚点几下:“这些身外之物,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很重要吗?你用对我来说无价值的东西,收买我最珍贵的东西,如果换成你,你愿意吗?”

海公子久久无语,过了一会,他询问:“你怎么会猜到我在这里?”

时穿咧嘴一笑:“记得我在海州,得了巡街任务,我跟环娘上街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在窥视我,可我却找不出这个人——当今世上,能躲过我搜索的又有谁?那时我就在怀疑,只是不敢肯定,因为你当时自信满满的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

哈哈,说来也是你的功劳,我正在学习你的本领,随着本领成长,我突然感觉到:这世界还一股相似的力量游荡在海州城外,于是我去追寻这种力量,我一直追到了东京城,却发现那股力量不是我寻找的。所以我想,有什么地方是我遗漏了,什么地方是我在搜索中不小心忽视了——没错,就是此地!

这里是你经营的藏身点,这里隐藏着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虽然你用这个时代制造的水泥材料把它们封固起来的,但这里的东西它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它们的存在,也是一种对时空定位的干扰。

把一滴水隐藏起来,什么样的方法最好,那就是把它藏进江河大海中——这里就是你的气息的江河大海,唯有躲在这里,你才能避过我的搜索。所以我来了,我看到了想看到的。”

稍停,时穿又问:“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第 257章 该怎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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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公子恼怒的反问:“我还没有问你——当我正在旅行穿梭时,你怎么改变了时空坐标?”

时穿在黑暗中摸着下巴,笑的很和蔼:“意外,纯属意外——抱歉,当时有拐子的后续人手盯上了我,想来报复,此事涉及到我的生命安全,所以我出手教训了他们。”

“你杀了他们,你亲自动手杀了他们?”

时穿遗憾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回答:“当时冲动了点。”

“完了完了,如果你做下这件事,立刻离开这个时空,或许还有希望找到回去的路,但现在蝴蝶的翅膀已经折断,那两个人的死亡改变了一连串人的命运,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已经不是原本的世界,我们已经走上了另一个时空……完了,你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

“切——我当初想走,可我能走成吗?这不都是因为你吗?”

海公子一声长叹:“难怪,当时,时空坐标剧烈的移动,立刻像黑洞一样吞噬了一切,我因为这个突然的意外,差点遭受末顶之灾,幸好我逃得快,不惜部分身体毁伤才脱离了时空风暴。

但现在,我已经不敢开始自己的时空之旅,因为在每个时空,总有一场风暴在等着我,时间的力量不把我吞没仿佛不甘心,所以我只得带着这般模样,躲进了这个地下室,像老鼠一样生存着。”

时穿咧开嘴,无声的乐了:“我明白,枷锁——要想避免这种现象,你只要解除一个时空枷锁就行了。哈哈,当你不再把我当做定位的锚标,这一切自然结束。”

海公子苦笑一下:“当时空漂移开始,物体离开原点开始移动,那原点的位置,已经不是正在漂移的物体所能控制的。任何原点坐标的改变,只能出于原点自己的意愿……现在的事态,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就算我肯,你肯吗?”

时穿笑的像一只狐狸:“我不着急,只有等我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许我才想要解开这个枷锁……哈哈,我真快乐,听到害人不成反被害的消息,你别说,我的快乐简直抑制不住……嗯,这是不是‘幸灾乐祸’。”

海公子叹了口气,认命的反问:“那现在怎么办?”

时穿乐不可支的笑着,指了指篮子:“我反正刚从京城回来,便是带进个把陌生人,对外也说得过去……你把这些食物吃了,等填饱了肚子就回到地面,就说是我带你回来的,今后你就住在这间蒸酒坊做看守,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少接近你的。你且在这里住下来——反正你现在的状况,哪里也去不了。”

海公子微微一笑:“你忘了交代一点:我虽然哪里都去不了,几乎失去了一切能力,但我这个在时空之轴上移动的棋子,却时刻能够知道原点的情况,毕竟那个原点是我当初设立的,所以你的一切状况,都瞒不过我的双眼。”

时穿无所谓的摇摇头:“我并不想背着你鼓捣点什么,你这是以小人之心衡量我。对我来说,寻找回去的办法,才是首要问题——忘了问你,本朝的琉璃器具,也是你鼓捣出来的吗?”

海公子摇摇头:“十年来,我便如你现在一样,拼命地工作,只不过求着一个生存,哪有闲工夫摆弄那些事物……怎么,听你的口气,又有一个不知名的时空旅行者,失落在这个世界?”

时穿点点头,随口介绍了蔡大官人的情况,海公子想了想,回答到:“也不一定出自我们这样的人之手,我记得宋初的时候,就有关于透明无色琉璃杯的诗句,另外,仁宗时代,玻璃在东京汴梁城已经卖的满大街都是。到了神宗时代,王安石、苏轼都曾写诗称赞过玻璃杯。哦,似乎唐人的笔记里也谈到过这种透明玻璃,我还记得白居易的诗词里也有玻璃、夜光杯等器具的描述——或许,这次是你多疑了。”

时穿摇头:“那只能说你现在变迟钝了!我只是在疑惑,这玩意儿出现的太蹊跷,而且制造者一直竭力隐藏它的来源,这是为什么?我目前只追踪到徐州就断了线索,后来担心家里出状况,不得不回来坐镇。

不过,我临走的时候也给他找了点事——我把玻璃配方卖出去若干份,以后制作玻璃的作坊满大街都是,我想看看是否还有人出于这目的,对制作技术进行保密。当然,如果有人想要找出出售玻璃配方者,顺着我留下的线索,也能找到海州,我打算坐在海州,等待鱼儿上钩。”

稍作停顿后,试穿满脸欣慰地看着海公子:“现在好了,有你在家里坐镇,我可以出去活动一下,我已经准备好了鱼饵,自然要布置一番。如果真能证实我们多了一位同行者,也许我们三个人合力,能实现我们的愿望。”

海公子马上接嘴:“说到‘实现愿望”我这阵子冷眼旁观,发现你并没有做出较大的动作,你在顾忌什么?这世界,还有什么能阻挡你?”

时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世界如此美丽,我想多看看,多品味一会儿……”

海公子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时穿低下头,回答:“好吧……想要改变着一切,挽救这美丽世界灭亡的命运,该走什么路子?改良?还是革命?”

“改良——你脑子吃肿了,咱中国人从不擅长‘改良”但凡‘改良’者,从没有好下场——秦代商鞅、汉代晁错、宋代王安石、明代张居正……那些改良者身死之后,他们的改良措施,能留下来的部分是属于好的还是最差的?”

“可是革命又能怎样?打倒暴君做暴君,一代又一代治乱循环,苦难又一代接一代重复——这个时代是古代中国创造力,财富拥有程度,以及文明的顶峰,毁灭这个时代,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取代它?取代它之后,能否继续推动文明的前进,能否继续这时代的辉煌……

好吧,这么全}}文}说也许太官样文章了,说现实点:这个时代是百姓生活最舒适的时代,为了能够舒适的生活下去,我们该怎样保证这种舒适,在改朝换代之后得以继续?改朝换代,能够做到这点吗?这才是我迟迟不动手的原因!”

海公子沉默片刻,回答:“你这么说,我也很迷茫,咱们干脆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再说……如果这时代真有帮手,或许还是好事……好吧,我答应帮助你。”

在地下交谈进行的时候,贺小五已经结束了谈话,半醒半醉的摸着黑往家里走,他胸腹中满是熊熊的怒火,经过甜水巷的时候,他站在巷口停留了一下,伸长脖子仰望着巷口第一间屋子。那里曾经是他心上人居住的地方,如今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留守的几个仆人。

时大郎这次回来之后,那些女孩儿迅速从生意中脱手,仿佛今后打算一心做大家闺秀。目前时大郎拥有的产业,生产已经转移到了乡下,铺子商店交给职业经理人经营——这种做法也是宋代官宦世家通常的经营手段。但这样一来,贺小五心中思念的那个人,也就离他越发的遥远。

或许已经”可望不可及“。

今后城里这两处住宅,只是时穿的临时居所,听说豆腐西施那儿,房租只结算到六月,但房子已经腾空,新增建的各项设备都无偿的交给了豆腐西施。这么说来,贺小五即使与豆腐西施继续交往下去,也不见得能再见到那个人。

就这么算了?

贺小五很不甘心,他摸摸腰里,那里有方举人赠送的一块银铤,想起方举人说的话,贺小五心中又热火起来,他跌跌撞撞的向自己屋子走去。

天亮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天一大早,时穿接见了屋中的仆人,在穆顺的介绍下,时穿对这段时间工作表现好的进行了打赏,对懈怠的仆人不免喝斥了几句——借这个工夫,残废的海公子轻松的混入仆人当中,成了时穿新雇的、一名专门养护蒸酒坊锅炉的新仆。

海公子的出现,并没有影响时穿的生活,他该干啥还干啥。

处理完家务事,时穿夹着书本来到崔庄女学。这个时候,从嘉兴时氏家族雇来的两名教书先生已开始上课。这两名先生是一对叔侄,年长的六叔是一名老秀才,平常在族中教书为生。去年嘉兴时氏受到时穿的托付,在年前特地于族中选拔识字者来海州任教。这位六叔贪图时穿给的俸禄优厚,便带着交好的侄儿长途跋涉而来,因为时穿不在家,他已经在崔庄等开工许久了,今天终于正式开课,虽然教授的学生是女人,但看在薪水优厚的份上,六叔已不太在意男女。

六叔的侄儿与时穿同辈。这位侄儿跟时穿之间,已经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在宗族里他排行第三十四,时穿便按照规矩,称呼他“三十四兄”,或者简单的称呼为“三十四”——虽然是兄长,但作为雇主,时穿有权利这样称呼“三十四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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