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夫人:我家先生超凶的 - xp1024.com
《第一夫人:我家先生超凶的》


第1章 这屋里住着的是谁

入夜。

今冬大雪肆虐南北,极寒。

街上没有半个行人。

位于西南边陲的凉山列车站突然全站戒严,一辆专列呼啸入站,只停留片刻做补给,便继续一路向正北方向疾驰。

专列装修考究的头等车厢里,地板被洗过一遍,却仍留有不薄的血腥气。

陆云骁闭眼静静躺着,眉宇中凌厉之气不减,棱角分明的俊脸却已然苍白。

露在被子外面的裸肩肌理分明壮硕有力,但缠在那肩头的层层纱布,已经又渗出了新鲜的血……

病床旁边的矮柜上摆着一个白搪瓷托盘,里面盛着刚取出来的子弹。

那粒染血的子弹比寻常的还粗长几分,非常有杀伤力,是英吉利进口的最新硬货。

老军医收回听诊器从里面出来,叫来一个年轻护卫,“给大帅发去电报了吗?可有示下?”

“已经发了。还在等大帅指令。少帅的伤如何了?”护卫忍不住偷偷地往车厢了瞄。

“乱看什么?没学过保密条例?!”老军医呵斥。

年轻护卫立马缩回脖子,中规中矩退了下去。

老军医也退了出来,关上车厢门之前,往里深深看了一眼——

纱布上的血渗得更多了……

“医生,医生!”刚刚的年轻护卫去而复返,“大帅挂了电话过来,请您速速去接。”

老军医神色一凛,拎着长衫快步跟着随从去了通讯室,拿起电话听筒,连气都不敢喘太大,“大帅,我是雷振三。”

“我儿如何?!”

低沉的几个字透着无尽的压迫和威严,听得人心一颤。

老军医思忖半刻,哪里敢瞒,“西阀这次派了五万军士埋伏围困,我们只有一万人,关键时刻有一队神秘骑兵相助,天不亡我北阀,少帅虽妙计脱围,但……他中的是枪伤。直击心脏。”

“……”电话那边静默了须臾,才又听到声音更低更沉地传来,“你就直说,还有多少几率能把云骁救回来?”

三日后。

腊八节。

南阀百姓最重视一年当中的节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热闹闹自不必说。

可今年的南阀司令府,却安静到有几分不正常。

书房内。

“哭有用的话,你女儿早就回来了!妇人之举!”

一记怒喝伴着被摔破的茶杯砸向窗口,把站在那里的司令夫人吓得脸色一白,眼泪流得更凶,却不敢再大声哭泣了,“司令,司令……”

顾振华胸脯震怒起伏,“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她若愿意回来,那自然最好,若是不愿意回来,那……我让副官直接击毙!”

“不要啊!”司令夫人猛扑过去,死死抱住顾振华的大腿,“司令,她可是我们的女儿啊……”

“我顾振华没有这样临阵脱逃,有辱门楣的女儿!”

“这怎么能怪她?!司令你也知道北阀是虎狼之地,如今陆云骁身负重伤,生死未卜,人也还没回到北阀府,这催婚令就下来了,女儿怎么受得了这一嫁过去就要守活寡的委屈?!当然只能一跑了之!”

“这婚约本就存在!”顾振华一脚踢开她。

哪怕守活寡,也要去!

当下形势,北阀独大。

南阀早已只能在夹缝中生存,岂容他说悔婚就悔婚?!

放肆,也是需要实力的!

“可我女儿也不能嫁去守活寡,更不能只为冲喜,就早早出嫁啊……”司令夫人哭得双眼红肿如桃。

“滚出去!”

顾振华也被哭得烦了,更何况他对女人素来没有什么耐心。

这位司令夫人比他小了十多岁,是续弦,生得美貌娇俏,但也徐娘半老了,哭起来的样子,简直像是在哭丧。

“……”

司令夫人不敢再嚷,站起来踉踉跄跄地退出了书房。

走在回廊里,眼泪更是止不住。

旁边丫头婆子也不敢上前扶,只唯唯诺诺地跟着。

到一处院落时,司令夫人忽地脚步一顿,眼泪竟也渐渐止了,只声音还十分沙哑,“这里住着的,是大小姐吧?”

“回夫人,是的。”

近身的丫头大胆应了,又朝那边院子看去——

白墙青瓦,木门轻掩,院落里安安静静的,落雪无声。

这里住着顾婧宁,司令的嫡出长女,先夫人所生子女之一,因为生性恬静沉稳,反而在平日里最不被注意。

司令夫人站了片刻,眼中渐渐清明,尔后抬起手绢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好久没去看看了,也不知道婧宁在做什么?去敲门吧。”

丫头赶紧上前敲了门。

“谁?”一道婉柔的声音从木门后面传来,还没听到脚步声,门已经开了。

司令夫人目光往里一放,竟有些愣住了——

天下父母都是自私的。

她虽是续弦,嫁过来却也已有十余载,早已为司令生儿育女,关心关爱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当年进门之时只看到一个干巴巴的瘦丫头,几年未管,顾婧宁竟已出落得如此标致可人。

尤其是那双眼眸,水灵澄澈,如秋日湖面。

还有那皮肤,白得就像她身后院子里的积雪似的……

顾婧宁把手里捧着的白梅花瓣交给自己的丫鬟,“掉了怪可惜的,放我房间里去吧。”

然后才转过头来看司徒夫人,不卑不亢道,“二娘找我可有事?”

“北阀少帅陆云骁身负重伤,南北阀素有婚约,今日北阀急电……”司徒夫人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

“急电……命南阀司令府,嫁女,冲喜。”她补充道。

第2章 神秘的纯金徽章

司徒夫人没想到那个平日里恬静腼腆的大丫头,竟然在关键时候却有几分豪气,当自己说出让她代嫁到北阀去,顾婧宁只是沉思片刻,便面含微笑答应:“好。”

七日后。

司令府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南阀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司令今天嫁女儿,对方是北阀大帅的长子陆云骁。

陆云骁,那可是四阀所有少女心中理想夫婿不二人选,撇开他显赫至极的家世不说,关于他在战场上飒爽风姿的传闻也足以让任何一颗春心萌动。

年少,俊朗,威名……

他就像话本子里的英雄,落入凡间的战神。

是以这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司令府外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吉时一到,便见到八抬大轿从司令府正门抬出,北阀派来的迎亲队伍重新启程,吹吹打打往火车站方向走。

相较于来时,刚刚抬进去那些个流水般价值连城的聘礼都不见了,可花轿后面又多出了一长串尾巴——

司令府的粗使婆子细活丫头跟了一长串,她们手里都捧着托盘,上面的金银珠玉令人眼花缭乱,这队伍长得足足塞满了一条街。

风光大嫁,大抵就是形容现下的场景的。

如今皇室没落,怕是连格格公主出嫁,都比不上这样的排场。

百姓们啧啧称奇,伸长了脖子还不够看,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今天出嫁的是司令的哪位小姐啊?”

“听说是二夫人所生的小姐。”

“是吗?”

“你可别瞎说,我听说二小姐跑了,现在出嫁的,是先夫人所出的大小姐!”

“真的假的?”

“哎,又不能掀开那花轿帘子看一眼,听说司令的女儿个个绝色,尤其是那大小姐!”

“那万一真是二小姐呢?”

“不管是老大还是老二,若能看一眼,死也值了呗!”

“你这风流鬼!”

人群中一片调笑声。

其中也有人颇为惋惜地看了已经渐行渐远的花轿一眼——

听闻北阀那位大少爷已经不行了,就这几日便会撒手人寰。

这位小姐嫁过去,怕是一开始,便要守寡了……

…………

陪嫁列车一路北上。

开了足足三日之后,顾婧宁才浑浑噩噩从床上醒来。

旁边的丫鬟梅儿早已哭成泪人,“小姐,你感觉好点没?头还晕吗?”

顾婧宁反手撑着床榻坐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梅儿赶紧扶住她,帮她垫了枕头让她靠好,才哽咽道,“三日前早晨,二夫人往你的饭里下了蒙汗药,剂量很重,我真怕你醒不过来了……我当时要说,可是,我也被弄晕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咱们就已经在这列车上了……”

蒙汗药……

顾婧宁扯了扯唇角,淡笑中带出几分讽刺。

那日二娘登门,自己已经答应代妹出嫁。

因为司令府早已不是她的家,若那日不应,以后也是要被随意嫁给素未谋面的人,而且听闻自己只是过去冲喜的,那人好似命不长久了,别人受不了守寡的煎熬,倒是遂了自己清冷的性子。

不如早早应了,早早出府,早早清净。

只没想到二娘已经担忧至此,生怕她不愿,所以又下了药。

人心……说不可怕,也是假的。

“小姐,你要不要喝水?”梅儿温声问。

顾婧宁摇了摇头,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辆车是父亲的专列,装修得极为考究,风格完全是俄国宫殿般的金碧辉煌。

如今用来给她陪嫁,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小姐,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梅儿自小跟着她,也了解她,赶紧把桌上的一个小牛皮手工包拿了来。

顾婧宁眼睛亮了亮,伸手把它接过去,打开。

里面一个东西掉了出来,落在床铺上。

那东西只有她半个巴掌大,纯金的徽章,却有些磨损,看来有些年岁了。

她拿起来,用拇指细细的摩挲着上面的雕刻纹路。

那是一只鹰,展翅而飞的雄鹰。

南阀鲜有人见过这样独特的雕刻手法和图纹,连梅儿都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但顾婧宁知道,它是北阀的家徽……

只有北阀大帅的子女才有。

梅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东西她不知小姐从何处得来,但也有了好几年了,时不时拿出来细看把玩,早已见怪不怪。

顾婧宁摩挲了一会儿,然后才抬头,看了一眼列车外的风与雪,“我们还有多久到北阀?”

第3章 二爷陆云白

“从南阀到北伐的云京城,咱们的火车得走二十多日呢。”

列车行驶了大半月后,终于到了北阀府地,云京城。

窗外的风景渐渐从丘陵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平原。

梅儿隔着窗兴奋地张望,“小姐,听说这云京城比我们南阀要繁华数倍,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都有,还有很多舶来品呢!”

顾婧宁从桌边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还吃?到时候吃不到家乡菜,你可别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梅儿凑过去,“小姐,你又画这些东西做什么?”

在南阀的时候小姐上过几天教会学堂,回家之后就老喜欢画一些人骨头人内脏,看着怪吓人的。

“收起来吧。”顾婧宁淡淡道。

到了北阀,这些东西可就不能再画了。

听闻北阀大帅府的人个个保守封建,哪能容得下这些东西?

“那,达先生的书,也要收起来吗?”

“嗯。”顾婧宁笑了,“他不叫达先生,他姓达尔文,全名可不止这三个字。”

“我哪里记得住?英吉利人的名字可真奇怪!”梅儿开心地把桌上那本《物种进化论》也收起来了。

谢天谢地,小姐终于不再看这些书了。

以前小姐总说人是猴子变来的,可真真是吓死她了。

人若是猴子变来的,那岂不是人人都成齐天大圣了?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顾婧宁换下了身上孔雀蓝的盘扣套裙,盯着床上那套大红秀禾喜服看了一会儿,换上。

梅儿过来帮忙。

盖头刚一盖好,就有人来敲门了,“小姐,大帅府迎亲的人已经到了,您准备好了吗?”

“稍等。”梅儿应了一声,又给顾婧宁添了双翡翠镯子在手腕上。

“你要把我装饰成行走的珠宝铺子么?”顾婧宁摇摇头,这满身沉甸,走路恐怕都困难了。

“小姐不懂,这多戴一些,给婆家人留点印象,让他们以后不敢随意欺负你。”

“……”

顾婧宁想反驳说这是什么歪理,钱财怎能成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

但她自幼丧母,这些东西也无人教导,唯有梅儿对自己最为关心。

此刻,权当她说的就是对的吧。

装扮好了之后,就走出了包厢。

顾婧宁低着头,只看得到自己移动的双脚,由梅儿带着一步一步下了列车。

站台上倒也不嘈杂,想必是已经戒严了的缘故。

安安静静的,连寒风都带着北地特有的粗犷大气。

刚一下车,她的盖头就被吹飞了。

“哎呀!”梅儿一跺脚,赶紧去追。

这可不吉利!

倒是顾婧宁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隔自己约莫十尺开外的那些人——

穿着整齐划一的灰色军装,个个气势凌然,神色严肃。

没有一个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看来北阀治军有素,绝不是浪得虚名。

而在那一群人前,最为显然的反而是一位穿着白色洋服,戴着白色礼帽的俊雅年轻人。

他温雅毓质地站在那里,实在不像军中之人。

“这位是我们二爷,陆云白。”一直跟着送亲队伍的帅府管家殷勤介绍,“大少奶奶,请吧。”

顾婧宁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这是在称呼自己,脸颊隐隐发热,往前轻轻走了两步。

陆云白微微颔首,单手拿下礼帽,面含清风一样的柔和的微笑,“大嫂。”

顾婧宁弯腰福了福,“你好。”

“父亲已经着人选定了进门的吉时,车队已经等在了外面,请大嫂上车吧。”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做出请的手势。

动作雅致,手指根根如玉,修长洁白。

这位陆云白就像南阀春日里吹来的第一缕风,声音暖,且柔。

一如他的名字那般,像晴天里悠然漂浮在天空里的白云,有种既遥远又感觉很亲近的感觉。

很容易就让人记住了他。

她轻轻点头,往另一边看了一眼——

梅儿终于追到了被风吹走的盖头,捏着那块绣着鸳鸯的红绸一路快跑过来,生怕耽误吉时。

可她跑得太快没注意到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狠狠摔倒在地。

手下意识一松,盖头又飞走了——

身后的丫头婆子们倒抽了一口气,又要去追。

风却忽然停了——

红绸如落霞一样,竟翩翩地落到了陆云白肩头,与他的洋服相得益彰,衬得他肤色更为白皙。

顾婧宁顿时尴尬了,站在那里,自己去盖头也不合适,但是就这么站着,也不合适……

进退维谷之际,只见陆云白非常温和地拿下了盖头,然后对她淡淡一笑。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绯红喜色再度遮住了她澄澈的双眸……

再也不见他嘴角的浅浅笑意。

陆云白步伐轻盈地转身,“请。”

顾婧宁垂眸,心里隐隐地松了一口气,尴尬之色已经全然褪去。

梅儿终于爬起来了,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出站口方向走去。

第4章 明天送你回南阀

陆府今日大喜。

少帅娶妻,按说应该客来客往连开七天流水宴席。

可整个府衙除了红花红绸红灯笼,以及每个人脸上那一丝勉强喜色之外,便再无其他。

拜天地的礼节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如期进行。

顾婧宁坐着德意志进口的汽车到了陆府门外,便被花轿直接抬进了大门,送进了东院。

风透西窗,红烛渺渺。

喜娘们说了些吉利话,又拿来了“合卺酒”放在房内的桌上,便依次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顾婧宁静静在床沿坐了一会儿,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等了约莫一刻钟,始终不见有动静。

这一日下来几乎滴水未进,她轻轻地抬手,掀开了盖头的一角。

身形未动,目光四处逡巡,终于,看到了床上红色纱幔后那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那人躺着,隔着纱幔看不真切他的容貌,但体格却极为健硕。

这就是她的夫婿了。

她从未见过他,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他此刻应该还是重伤未愈吧?

不然也不会好半晌了,还是一动未动。

思及此,她也只能自己掀了盖头。

把那片红绸捏在手心里,揉得皱了,才放在一边。

站起来,却不急于去掀纱帘,反而走到小桌边。

听说新婚之夜会非常疼,她虽不得爹娘疼爱,但也终归不是摔摔打打长大的乡野丫头。

怕疼是其一。

其二……即便床上的人今夜不对她做什么,要她和一个被称为“丈夫”的陌生人躺在一起,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所以不如先把自己灌醉一点,或许今夜这十个时辰,便不会那么难熬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合卺酒”。

烈酒入喉,灼热苦涩。

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又喝了几杯。

醉意终于略略上头,顾婧宁才放下酒杯,慢慢地走向床边。

酒能否镇痛这个问题,她此刻还无从得知,但酒可以壮胆这话,绝对是真的。

她一手撩开了纱帘,想要看看床上躺着这人的模样,然后……愣住了。

俊美,硬朗,挺拔……

原本以为这些关于北伐少帅的溢美词语不过是传闻,没想到它们竟全都是真的……

床上的男人虽然脸色有几分苍白,薄唇透着一股不自然淡血色,如果没有受伤,他的皮肤应该是古铜色的。

但他的五官的确是极为好看。

尤其是眉眼处,鼻骨高挺,深邃精致。

即便是这样静静地躺着,也丝毫不见松散,反而更有凌厉之气。

不自觉的,顾婧宁脑子里蹦出了百姓口中对他所评价的那几个字——

年少英雄。

女子自古便是肤浅的,谁人不爱英雄,看到自己的男人的模样,她承认她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回落了一些。

放下纱幔,她轻轻地上床,拉过锦被和衣躺在男人的身边。

可刚刚一沾到枕头,脖颈上忽然有一股大力猛然压了下来,还未来得及眨眼,自己已经被翻身压住,头顶上方已经多出了一张俊脸。

居然是陆云骁!

他不知何时醒了,双眸充血,目光之中杀意尽显,厉声呵斥,“你是谁?!”

“……”顾婧宁惶然。

该不会……这位少帅连自己今日娶亲都不知道吧?!

她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哑声解释道,“我是……顾婧宁,南阀司令顾振华长女。我们今日成亲了……”

再不说话,她真怕自己被他掐死。

男人的手劲怎么可以这么大?真是让人害怕!

成亲?陆云骁抬眸,飞速环顾房内四周,黑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看到那红红的喜庆物件,他闭上眼睛,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死结。

片刻之后,陆云骁松开了她。

男人起身坐好,穿上了中衣下床,“这门亲事我从未应允。今夜我不会与你同床,明日我会回禀父帅,将你送回南阀!”

第5章 别走,救救我

陆云骁睡在了窗边的矮塌上。

他拉上裘被,浅浅闭上了眼睛。

窗外风雪潇潇,洞房里红烛摇曳,烛芯偶尔绽放一两点火星,烛光将那立体的五官照得半明半暗。

这门婚事以前对他来说就是无稽之谈,从前父帅倒是提过几句。

当时陆云骁便已拒绝。

他的抱负在于家国天下,从不儿女情长。

生逢乱世,有了妻室,就等于有了负担,有了牵挂,有了羁绊。

他陆云骁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

……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顾婧宁独自躺在喜床上,呆呆地看着头顶床帐上的鸳鸯戏水刺绣。

送她回南阀……

她刚到云京,就只见了他陆云骁一眼,就要被送回去了么?

这发生得太快了,简直像是在梦里那般充满了戏剧性,她简直不敢相信。

可是既然他把话说得那般坚决,她又能说什么呢?

莫说这是北阀,陆家的地盘,如今即便放眼四方,陆云骁说一,也无人敢说二。

只是不知道回去之后,自己的境遇又会比以往差多少?

这些思绪在她脑海里如同网絮般交织着,一时之间理不清楚,竟怎么也睡不着。

体内还传来一股燥热感。

原以为是房间里的地龙太热,她把锦被轻轻掀开。

可过了一会儿,还是热。

这种热仿佛身体的最深处迸发,边一发不可收拾。

尤其是小腹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加温,让那种热度流窜全身。

她轻轻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想要呼吸得更为顺畅一些。

可一点用都没有。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在叫嚣,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渴,口干舌燥。

整个人开始难耐地在床上翻滚……

顾婧宁的动静太大,自然引起了陆云骁的注意,他的黑眸里是一片清幽警惕,他利落起身,走过去撩开床幔,“你怎么了?”

“我,我好难受……”

顾婧宁艰难地睁开眼睛,小嘴微张,吐出的全是热气。

床幔被打开,里面没那么热了,她下意识地往陆云骁身边靠。

陆云骁看她满脸酡红,双眼迷醉,眉心拧得紧紧地,“你喝酒了?”

“嗯……是,是的……”

本来只是平常的话语,但是顾婧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话像撒娇呢?

声音软得像那四月天里的阳光似的,听起来不太不对劲了……

陆云骁侧眸,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合卺酒和空酒杯。

他端起那一壶酒放在鼻端浅浅一闻——

是北阀有名的合欢醉。

药效极强的一种媚药。

北阀民风粗犷彪悍,很多人家嫁女儿或者娶媳妇的时候都喜欢准备这个,为的是助兴,也为的是让新婚妇人不那么疼。

该死的,她到底喝了多少?!

“别,别走,救救我……”顾婧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里的火已经燎原,她甚至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地拉开自己的中衣。

上身最后居然只留了一件肚兜,绯红的颜色,衬得她皮肤白嫩如水,身形雅致纤纤。

软糯的声音像一把糖忽然撒过来,听得陆云骁莫名眉心一松。

陆云骁拉过被子想将她裹起来,再叫大夫过来看诊开药。

可那女人不知道哪里不对,居然握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拉。

陆云骁没有防备,与她双双跌落在锦被上。

她下,他上。

酥麻的感觉蚀骨焚心,顾婧宁已经全然失控,唇瓣擦过他的脸颊,触及到一丝冰凉。

她立刻毫不犹豫地抬头,整个人贴上了他的胸膛,“好舒服……”

好凉快,就好像从火焰山被丢进了雪地一样……

第6章 你要我怎么帮你

陆云骁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抱得更紧。

顾婧宁分辨不出自己此刻在做什么,只知身体里的空虚感快要将她弄疯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能死死地抱住他,如同溺水之人抱住最后一块浮木,任凭他如何拉扯,都不愿意放手。

双腿下意识地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无助地蹭着什么,想要缓解一下胸腔里那把噬心之火。

她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上身与他贴合得极为严密,胸前的饱满都快被她自己揉化在他的心口。

发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的,如鸦羽般铺散在大红色的锦枕上,散发着一股无声的诱惑。

陆云骁:“……”

他长在将门,十多岁便进了父亲的军队历练,之后便南征北战一直忙碌,从未跟女人如此亲密接触过。

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女人的身体原来可以这么软,还这么香……

抿了抿唇,他伸手想将她拉开,却一下按在她的肩头。

手居然莫名地一滑。

陆云骁微怔。

他只知自己身为男人,一副皮囊,除了面相生得好看之外,其他地方是极为粗犷的。

而女人的,居然可以这么滑……

她的肩头,不仅滑腻,而且还圆润纤薄。

若是他再用力一些,只怕能将她就此折断。

一时间他竟有几分无措,不知应该怎样去拉开她了。

就这么一个走神,竟给了顾婧宁机会。

她像小野猫似地伸出舌尖四处寻找,最后竟然直接印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让陆云骁迅速地回神,“你——”

薄唇一张,她的丁香小舌居然就这么趁虚而入了。

顾婧宁贪婪地汲取他嘴里的蜜津,在他的嘴里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

“……”陆云骁往后仰头,拉开自己和她的距离。

大掌扣住了她的脸颊,不让她再乱动,“你冷静一点!我马上差人去叫大夫过来!”

顾婧宁双眼迷蒙,根本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觉捧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温暖又厚实,掌心里的纹路略微粗粝,却让人很有安全感。

她忽而狡黠一笑,转头,像小猫儿一样伸出舌尖,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地一舔……

这幅样子,倾国倾城。

酥麻,潮热……她在他的掌心里留下的这些感觉钻入皮肤,顺着血液在他的全身乱窜……

“……”陆云骁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

他彻底放弃跟她沟通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他直接伸手拉住了她环在自己脖颈处的藕臂,忽略掉那不盈一握的细腻触感,直接将她拉开,然后他一个起身。

“……”

顾婧宁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甚至还在特别舒适地靠在他的怀里,大有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之意。

陆云骁太阳穴突突一跳。

他可以坐镇军前,可以运筹帷幄,可以决胜千里。

可此时此刻,偏偏不止该如何去应对眼下的状况了……

直接拉开?不能太用力。因为刚才拉了那一下,她的手臂已经开始隐隐泛红了。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么软,又这么弱。

就让她这么抱着?让她随意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你……你讨厌……我还有……”

顾婧宁的小脑袋在他胸口毫无章法地乱蹭,还要埋怨他。

这声音娇滴滴的,还有热气顺着她的呼吸,大片大片地打在他的胸口。

陆云骁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忍一下,我给你找大夫。”

“我……好难受,你……你帮我!”她声音里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你要我怎么帮你?”

“……”这下,换顾婧宁被问住了。

她抬头看他,水润的眸子里一片迷茫,透着一股未经人事的清雅纯粹……

陆云骁薄唇略略一勾,眼里有一抹难得的笑意掠过,“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帮,还要我帮你?”

真是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偏偏她如此模样,竟也……没有让他觉得特别厌烦。

顾婧宁听得迷迷蒙蒙,只感受到了他不配合的态度,她是真的醉了也蒙了,小嘴一噘,竟然真的开始蛮不讲理起来,“我不管,我就要你帮我!”

说完之后,她凭借着本能抚上他的领口,小手摸到了他的盘扣,顺利地帮他解开了。

性感的喉结瞬间暴露在眼前,上下耸动。

顾婧宁迷惑地看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唇瓣贴了过去——

第7章 小姐该不会是被那个晕过去了吧

陆云骁快要被弄得失控,手还落在她的腰间。

那纤腰比她的手臂还要嫩滑,像个瓷娃娃被捧在手中,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偏偏她还对自己此刻的散发出的诱惑一无所知,小嘴在他的喉结上不断乱啃,处处点火……

若不是他常年打仗,自制力惊人,恐怕现在已经……

“嗯……”

因为合欢醉的关系,顾婧宁还不断地发出嘤咛声,身体里的洪流找不到宣泄出口,最后干脆在他的身上胡乱摸索抓弄……

柔嫩的小手最后还不安分,一路往下摸过他的腹部,最后,竟然——

陆云骁倒抽了一口气,干脆一个翻身,将她重新压在了床榻之上,“你叫顾婧宁?”

“嗯……”

她无意识地应着。

“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来人!来人!”

陆云骁拉过棉被将顾婧宁盖住,“小东西你先老实一点,我找人救你!”

门外的丫鬟婆子,一听是少帅的声音,先是一惊,又是大喜。

“少帅……是少帅……少帅醒了,少帅竟然真的醒了。”

陆云骁单手撑在床铺上,将棉被和顾婧宁一起从床上抱起。

门外的丫头婆子们听到使唤,立刻跪了一地,“少帅,少奶奶。”

更有懂事的婆子,小跑着去向大帅报喜去了:“少帅醒了,少帅醒了!”

“谁是她的陪嫁丫头?”陆云骁目光逡巡了一圈,充满了压迫力。

“……我是。”

梅儿双腿打着颤从地上站起,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这位新姑爷的面,她虽尚未见过,可陆云骁的名头在外,刚才屋内的动静太大,梅儿心里真为自己小姐捏了把冷汗,小姐该不会是被……被弄晕过去了吧。

“去耳房,把澡盆放满水,不要太热,微温即好。”

“是是。”梅儿立刻找到耳房方向,按吩咐去做了。

有老妈子也小心翼翼地开口,“少帅,需得我们过去帮忙吗?”

“收拾一套干净衣服备着,然后各自回房,不许再出来。”

“是。”

大家各自做事,然后赶紧散了。

陆云骁抱着顾婧宁走入耳房。

这里常年有热水备着,梅儿已经将水倒入一半,温度不太高,但也不会冻伤人。

陆云骁直接掀掉被子,将顾婧宁丢入桶中。

水花溅起,他表情未变,依旧是冷冷的模样,“今晚在这里守着你们小姐,等她恢复正常了,再扶她回房吧。”

梅儿低头,“是。”

梅儿看着顾婧宁一脸徘红的模样,心想这姑爷不是才刚醒吗,怎么就把自己家小姐折腾成这样了,真是个大老粗,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莫说小姐这柔弱的身子,就是自己这个做丫鬟的,也经不住姑爷那精壮的……

“哎呀,想什么呢,想什么呢……”梅儿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赶紧照看起自己家小姐来。

顾婧宁被泡入了水中,挣扎了一会儿,也终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

次日。

一夜风雪方歇,窗外已经是白蒙蒙的一片。

梅儿接近天明时分才将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顾婧宁扶回房间。

主仆二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完毕,就听得有大院那边的婆子来催了,“少奶奶,给夫人请安奉茶的时辰到了,请您赶紧过去吧。”

“你们少帅呢?”顾婧宁被药物弄得全身虚弱,走路双腿发软,勉强坐在梳妆台前,让梅儿为自己梳头。

第8章 跪下

其实顾婧宁心里其实有些吃不准,因为昨晚陆云骁还说了要送她回南阀,今早他不在,她如果贸然去给老夫人请安,他知道了可会不悦?

到时候场面恐怕更难收拾了。

那婆子垂着头,“少帅还在大帅书房里,大少奶奶可以先随我过去。家中女眷们都已经在等着了,要看看咱们的少奶奶呢!”

“……好。”

军情要务,顾婧宁自然不能多问,而且那婆子也肯定所知不多。

看来这个安,她今天是非请不可了。

梅儿为她挽起了简单素雅的发髻,顾婧宁自己选了一根素白东珠银簪别住头发,又选了一身简单大方的月牙色的短袄配素白长裙,然后就带着梅儿一起,跟着那婆子往大院走去。

陆府占地逾万亩,这一走就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等到了大院,顾婧宁的鞋面已经被雪浸湿了。

大院更是雕梁画栋,院子里站着的丫头婆子比东院多出一倍不止。

还未进门,倒是听见屋子里笑语盈盈,看来很是热闹。

婆子帮她撩起门帘,“夫人,各位太太,少奶奶到了。”

这一出声,屋里瞬间安静了。

顾婧宁看到了坐在中央主位上的人,穿着金丝盘口的袄子,手里捧着俄国进口的珐琅暖炉,发色黑白相间,眼角皱纹深深。

雍容,华贵。

这是她的婆婆,沈芳华无疑了。

堂屋里还有其他的一些女眷,一些是大帅的妾室,还有一些是远亲的姨娘姑姑辈。

顾婧宁定神,弯腰福了福,“婆婆。”

“快起来罢,你是我们北阀的福星,我们陆家的恩人。”沈芳华将她略作打量,眼里露出一丝满意,“云骁生死未卜之际,你不顾旁的闲话,甚至不惜你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毅然嫁进门。这,便是恩情,得记!”

沈芳华说着,竟然从主座上站了起来,领着堂屋里一众女眷、丫鬟婆子众星拱月般的,朝着顾婧宁深深一拜。

“婆婆折煞婧宁了,既然进了陆家的门便是一家人,哪里来的两家话!”

顾婧宁被吓的不轻,定神回了个万福,应付的从容得体。

沈芳华含笑不语,这儿媳妇虽说是大帅挑的,但身段样貌教养,都是让人如意的。

她招了招手,让顾婧宁过去,领着她一一识人。

顾婧宁也乖巧地一一福过,温顺唤人。

沈芳华最后满意地拉着她的手坐回主位,给了她一个约莫尺长的檀木盒子,端在手里,沉甸甸的。

里面装的应该都是珠宝。

“少奶奶可是好福气,这里面的宝贝呀,应该不少了吧?”

有人打趣她。

顾婧宁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她平日里不喜这些,但婆婆给的,得拿着。

一堆女眷又开始说了一些家常话,无人提及当前局势或者是军方的事,因为这是不被允许,她们也无从得知的事。

气氛一直还算融洽。

直到刚才领着顾婧宁过来的婆子再次进屋,神色看起来略微不对地在老夫人耳边压低声音,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沈芳华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从容神色,淡淡道:“今日大家都先散了吧,我留婧宁再陪我说会儿话。”

“夫人也太偏心儿媳妇了,这才刚进门,就要留着说私房话了。”

众人虽有打趣的,但夫人下了逐客令,也顺从的从堂屋内退了出去。

众人退毕。

沈芳华脸上的云彩便一朵都不见了,换之一脸的怒色,冲着顾婧宁怒喝,“跪下!”

这一声呵斥,让顾婧宁完全懵了。

前一秒还视自己为陆家的福星,怎么下一秒说翻脸就翻脸。

她提起裙摆站起,“婆婆,我可是哪里做错?为何要我跪下?!”

沈芳华也随之站起,浑身因为怒气而发抖,她亲自动手,将顾婧宁拉到了堂屋中间。

“婆婆?”

“让你跪下便跪下。”沈芳华似乎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我问你,新婚之夜你和云骁可有圆房?”

“……”顾婧宁想到昨夜自己扒在陆云骁身上的荒唐,顿时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沈芳华一看便明白了,怒气冲天,一个耳光便落在了顾婧宁的脸上。

这下,脸彻底的红了。

“你新婚之夜,为何没有落红?!”

第9章 休书,逐出府

顾婧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打的有些目眩,

“……”她心里一凉,嘴里已经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你若是黄花大姑娘,为何新婚之爷,却不见你有落红?”沈芳华面色有些狰狞,脸色慢看到了极点,恨不能把顾婧宁生吞活剥了。怪不得愿意在云骁生死未卜的时候加入陆家,原来千里迢迢从南阀迎回来的竟然是一只破鞋。

血,已经冒到顾婧宁的喉口,又被她咽了下去。

北地孤独,无人护她。

“婆婆。”顾婧宁压下无辜被打之后的愤怒,福了福身子。

沈芳华冷笑:“你也配叫我婆婆?”

现在外面闹的那个什么运动,都提倡什么女人要解放,但对于这种门阀家族来说,女人依旧只能是在后院里操持家务传宗接代的附属品。

这种不贞洁的女子,陆家断断是不会要的!

一会儿,她就让儿子一纸休书,以七出之罪,直接将这个顾婧宁赶出家门!

“……”落红这种事情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堂堂北阀军少帅的夫人,南阀军司令家的大小姐,断不能拉下面来,让人家去检查自己是否是处子之身的。

也罢,既然无人回护,昨晚也知晓了陆云骁的态度,顾婧宁从不是强求之人,立即将手中的檀木盒子原物奉还。

连同刚刚在心底升起的一丝留意,也一并还回了去。方才的一瞬间,顾婧宁甚至觉得北阀之地,竟然有一些家的暖意的。

如今这年岁,连皇妃都能主动与皇帝离婚了,她不过是做了一日新娘,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沈芳华见她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对一旁伺候着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也不敢再叫少奶奶了,赶紧上前,眼看就要接过那木盒。

“慢着。”

一道不容忽视的沉冽声音裹着风雪的寒气,从帘子外面传了进来。

婆子一惊,快要触到木盒的手不禁缩了回来,和沈芳华对视一眼,“少帅来了!”

门口的帘子被掀开,陆云骁披着一身的雪走了进来。

他穿着军服,腰间系着泛着亮光的皮带,配着最新式的德意志驳壳手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掌指尖修长,周身还有寒气未散。

身形挺拔,眉目俊朗。

少年英雄,气势立显。

陆云骁,一直是沈芳华的骄傲,亦是她在大帅府的立威资本。

“我儿,你来得正好,今日就写了休书,逐她出府吧!”

“休书?以何之名?”

如今是新时代了,提倡解放女性,男女平权,北阀大帅之子休妻,肯定会见报。

陆云骁是不喜欢眼前这个由父帅安排的妻子,他不需要妻子,如若非要娶,也只有心底哪一位才有可能是他唯一的妻子。

可陆云骁也只是想从长计议,与顾振华商议,就取消了这门婚事,总不能自己并未拜堂就稀里糊涂的成了亲。

但休书却是万万不可,否则从北阀日报到北地趣闻,只怕陆少帅会被那些记者口诛笔伐,不死不休。

他可不想自己和整个陆家成为那些酸腐文人或是市井小民的饭后谈资。

“七出,不贞。”

“何为不贞?”

“你院子里管事的婆子没有在你们的喜床上发现她的落红。”沈芳华沉沉吐息,余怒未消。

整个厢房里,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贞,可是大罪。

轻则被休,重则……沉塘!

陆云骁黑眸幽幽,眼皮轻抬,一记笔直的目光锋锐地落在了站在沈婉华身边的婆子脸上!

那婆子猛地哆嗦,膝盖一软竟是扑通跪地,“少帅……”

“你也别怪她,这是陆家的规矩,她也只是奉命行事。不贞之人,才应该被怪罪!”沈芳华沉沉出声。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同样的理由羞辱,顾婧宁浑身冰凉,怒火却压不住地要窜出来。

脚步往前一动。

正要张嘴,手,倏地被握住。

宽厚的大手,掌心里有着常年拿枪带兵形成的茧子,粗粝而温暖地包裹住了她的小手。

她诧异,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他。

风雪天,窗外银白透亮,他的侧脸轮廓被透过纸窗的光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剪影,轮廓分明,眼神,且深邃,且坚定……

陆云骁也似乎是怔了一下。

没想到她的手这么小,也这么软……

但,旋即他就凝了心神,握着她小手的大掌又收紧了几分,薄唇轻启:“昨晚宁儿是第一次,我怜惜她,不舍得她太疼,所以我们在耳房的澡盆里,折腾了一夜。”

第10章 折腾了,一夜?

我们在耳房的澡盆里,折腾了一夜??!

“……!!!!!”轰!顾婧宁耳根都红透了!原本苍白的脸,瞬间又一次变成了大苹果。

他他他,他怎么能这么说话!

饶是现如今时移世易已然不同以往,可他……也……太不害臊!

沈芳华脸上的愤怒瞬间被尴尬所取代,看了一眼两个早已吓的瑟瑟发抖的婆子,狠狠瞪了一眼顾婧宁,“刚才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

这让顾婧宁怎么说?!

她连脖根都在发热,忙低下头去,发丝一垂,露出了早已红透的耳朵。

一时间,尴尬在整个厢房里蔓延……

唯有陆云骁,依旧镇定自若,丝毫不见难为情。

最后,还是沈芳华轻咳一声,“婧宁,昨晚辛苦你了。”

只字不再提刚才自己打了她那一巴掌,以及说到的休妻一事了。

说完之后,不等顾婧宁回答,又瞪了一眼刚才那婆子,“以后事情弄清楚了再来回禀!再有误,仔细你的嘴!”

“是是是……”婆子已经鞠到地上去了,战战兢兢,不敢再说其他的。

沈芳华重新拿起那个檀木盒子,上前拉住了顾婧宁的手递过去,“我说了,南阀顾司令的女儿,自然是恪守妇道,懂得三从四德的。一会儿你们再从我的库房里挑点上好的鹿茸雪蛤人参送去少帅的院子,让少奶奶好好补补。”

“是。”婆子们连忙应下。

顾婧宁知道这是打了个巴掌再给甜枣,勉强扯了扯嘴角,五味杂陈。

……

陆云骁说了句“告退”,带着顾婧宁出了主院。

外面风雪大,小厮们等在一旁,见少帅和少奶奶出来,立刻撑了大洋伞,挡着雪。

陆云骁接过那黄铜的伞柄,挥了挥手,让小厮们都退下。

他和顾婧宁撑伞走在雪中,把伞不着痕迹地往她那边推了一些,任雪簌簌落在自己另一半的肩头。

“暂时不能放你走了,委屈你一段时日,等寻着时机了,再送你南下。”

今日他已承认她昨晚做了他的女人,他们之间,注定不能如他所愿那样好聚好散,只怕还要纠缠一阵子了。

“……哦。”北阀路远,天气远比南阀恶劣。

顾婧宁现在摸不清情况,只能暂时选择顺从,可心里的疑问,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既然决定与我和离,为何刚才要承认昨晚与我……与我……”

“少帅!紧急军务!”陆云骁的副官从远处跑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嗯。”陆云骁颔首,低眸睨了顾婧宁一眼,坦荡道:“为何承认昨夜与你欢好?”

“……”顾婧宁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红晕,又如同醉霞一样在她的小脸上迅速蔓延开来。

这男人真是,就不能不说得这么直白吗?!他的副官还在呢!人家也是长了耳朵的呀!

“若不认,难道你想明天就成为所有北阀报纸的号外头条?”

声音,依旧是沉冷平静的。

说完之后,陆云骁抬起她的小手,把伞柄往她掌心里一塞,转身,携着自己的副官离去。

“……”

顾婧宁握着大伞,望着青砖巷里那一道踏着风雪,渐行渐远的挺括背影,呆住了。

他刚才的意思难道是……不能让她沦为笑谈吗?

第11章 原来少帅喜欢这样的

走回东院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地上却积了一尺来厚。

裙摆上都沾染了不少雪片,顾婧宁倒是不在意,收了伞交给门口的小厮,呵着热气顺着回廊往厢房里走去。

没走几步,就被人给拦住了。

是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叫董妈。

她弯着腰,语气恭敬,“少奶奶,有客人来访。”

“客人?”顾婧宁皱眉,“我在北阀并无熟人。”

董妈:“客人在正厅等您,已经候了有五盏茶的工夫了。”

这么久?顾婧宁放下捧在嘴边呵气的手,“那我去看看。男的女的?”

“少奶奶去了便知。”

…………

刚到正厅门口,就听到了一股浓烈的西洋香水味,连风雪都吹不散。

顾婧宁眉心一皱,跨门就看到了此刻坐在左侧太师椅上的女人——

眉细如柳,唇似点绛,面胜白玉,一身翠绿的丝袄掐腰旗袍配红色缎面绣牡丹的鞋,头上戴着时下正流行的南洋祖母绿簪子,明明是大冬天,却还捏着个小香绢在腮边摇来摇去。

有股子自以为是的风情。

顾婧宁坐到了她对面。

还未开口,对方站起来,略略对她一福,先声夺人:“少奶奶,我叫月仙儿,来自映月楼。”

说话的同时,她也在打量顾婧宁——

全身上下不过一根素白东珠银簪再配月牙色的短袄配素白长裙,一袭长发垂到纤细的腰间,身段倒是不错的,也恰似名门深闺的小姐,只就是有些太素净了,不似自己这般婀娜妩媚,自有多情风韵。

顾婧宁的眸子笑盈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神色,看来这位新进门的少奶奶也没什么杀伤力。

映月楼举国闻名,是北阀最大的烟花之地。

顾婧宁抿了一口茶,没有立即搭腔。

月仙儿脸上的笑僵了僵,脸略有些挂不住,转身坐回椅子上,也跟顾婧宁一样呷了一口茶,再用小香绢压了压唇角,才缓缓道,“姐姐,我以后就这么称呼您吧?您看可好?”

顾婧宁可没什么兴趣跟烟花女子称姐道妹,“我只有一个妹妹,她还在南阀。”

“很快就有新的了呀,”月仙儿眼波流转,“今天我来,一是给姐姐道喜,新婚燕尔,姐姐想必很快活吧?”

“快活谈不上。”

快活不下去了倒是真的。

“二来……”月仙儿话锋一转,浅笑道,“少帅曾经亲口当众承诺在娶亲之后,会留一房妾室之位给我。不知姐姐打算何时让我进门,一同侍奉少帅啊?”

顾婧宁端茶的手微微一顿。

果然,来者不善。

想来像陆云骁那般的身份地位,又是那般的容貌,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反而还说不过去。

自古以来男人都三妻四妾,而门阀世家的某些正妻还会亲自为丈夫寻觅一个贴心的小妾,好开枝散叶。

可如同月仙儿这般毛遂自荐的,倒是没听说过。

她放下了茶盏,再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女人——

妖娆艳丽,媚骨天成。

原来陆云骁喜欢的,是这样的女人。

第12章 映月楼,月仙儿

掌灯时分。

北阀极冷,人们冬日里就喜欢吃涮锅子。

董妈带着婆子们在偏厅里布上了铜制双耳锅,下面烧着上好的细炭,浓白的热汤咕噜噜地冒着热气,荤素搭配的菜式放了整整一桌,“少帅一般都会在军务处直接用餐,若是忙,则要子时左右才会回来。”

“那么晚?”

看来这万人敬仰的少帅也不好当,不仅出生入死,还要忙于常人许多。

梅儿给顾婧宁布了碗筷。

“侧厢房哪位怎么样了?”顾婧宁问。

“真是想见过这样的主儿,竟然还真把咱们东院当自己家了。”

“……”顾婧宁拿起筷子吃饭,茶不言饭不语,便不再说话。

南阀的江南小菜精致一些,但这边的涮锅子竟然也意外地让顾婧宁觉得味道尚可,她吃了七分饱,放下筷子。

婆子们立刻递上了精致的洗手小盆和漱口清茶,又备了西洋胰子、软布巾、护手的香脂。

这架势看得旁边的梅儿暗暗咋舌。

南阀司令府也算是讲究人家了,虽然小姐之前在顾家并不受宠,但吃穿方面还是没有被克扣过的。

可也不比北阀这般处处精致,现如今宫里的皇后娘娘,只怕都没有这般待遇吧?

看那西洋进口的香脂,可是真金白银都不一定能买到的。

做完这一切,顾婧宁才走到回廊里去散步消食,然后便到厢房里去看书了。

跟在后面的董妈来不及多说什么,她已经掌了灯,看一本西洋图册看得入了迷。

不能打扰少奶奶,可董妈还是有些焦急——

也不知道那位月仙儿跟少奶奶今日上午在正厅里到底谈了什么,那姑娘倒是自在得很,直接就带着丫鬟自顾自己地住进了旁边的侧厢房,还让人搬来了几个大樟木箱子。

这是要长住的话,那就太不合规矩了。

哪怕是要给少帅做姨太太,也得明媒落聘才可进门啊!

少帅不在家,少奶奶也不管管的?

…………

西南边陲再次告急,今夜要处理的军务比往常还多。

陆云骁回到东院时,已过子时。

解下黑裘貉大麾,雪粒子落了一地,将它交给了身边的副官,他提步,入了回廊。

院子里落雪无声,廊下的灯笼倒比往常还要暗了一些。

这才让他从公事中抽离出来,想起自己昨日刚刚成亲的事实,“少奶奶已睡了?”

他边说边走向旁边的侧厢房,没打算回主房去惊扰已经睡下的人。

“是,”董妈赶紧跟了过去,“少帅,这厢房住了人。”

“来客人了?”陆云骁顿下脚步,浓眉微挑。

能住进他院子里的客人,除非他那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否则旁人是断断住不进来的。

现如今他也算成亲了,院子里有了女眷,看来是时候给那些玩伴们打声招呼,让他们以后不能擅自进东院了。

“……也不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也不算?”

“来的人,是月仙儿。”

“……谁?”陆云骁俊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茫然。

他统军百万,部下无数,没人姓月,更无人叫什么仙儿吧?

“……”董妈这下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她一个内宅妇人,总不能提醒自家少爷这位月仙儿是映月楼的头牌,她们都有所耳闻吧?

“少帅,”副官陆策提醒道,“半年前,有人救过我们一个受伤的重要将领,您说过,这人无论求什么,你都会应允。”

“……这人是?”他是记得有这么个承诺。

大丈夫,不会食言。

“月仙儿,映月楼的姑娘。当时她人也在西南,把我们那位将领藏在了她的轿子里,躲过了搜捕。”

“……”陆云骁默了片刻。

当时那位将领被救,保住了北阀在西南地区的秘密联络网。

可陆云骁从未见过这位月仙儿,他更以为能救下自己麾下将领的人,必定是个江湖儿郎。

没想到,居然是个姑娘。

至于她是来自烟花之地,还是小康之家,亦或是门阀世族,这都不在陆云骁的关心范围之内。

他只关心一件事:“她要什么?”

董妈福了福,这才应道:“仙儿姑娘今日前来,禀明了少奶奶说……她想要嫁与少帅,做姨太太。”

“……!!!”陆策惊出一头冷汗,“什么?!!”

第13章 你倒是大方

……………

北阀天寒,主厢房的地板下烧了最好的细炭供暖,俗称地龙。

可顾婧宁还是手脚冰凉,实在难以适应这北阀的天气。

身上裹了三四床锦被,又搭了一张原本放在软塌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皮子,毛茸茸的,又软又暖。

她最后才熄了烛火,睡着了。

……

陆云骁进屋的时候,门口的婆子赶紧撩了帘子,又打算叫醒顾婧宁。

他抬了抬手,示意不必,连灯都未掌,去耳房洗漱了回来,换了中衣,正要上软塌。

却发现自己年少时猎回来的那张白虎皮子居然不见了。

那东西婆子丫鬟们都不敢动,他一转头,果然——

娇小的人儿窝在厚厚的皮毛下面,裹得像个雪球,偏偏她还还睡得香甜无辜,浅浅的呼吸把垂在小脸边上的一缕发丝撩得起了又落。

“……”

陆云骁走过去,想把白虎皮子拿回软塌。

顾婧宁怕冷,在梦里也死死地拧着被子不松手,尤其是那张经过处理的白虎皮,真的很暖很舒服……

他又拽了几下,好几次,都被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重新一裹,又卷了回去。

陆云骁:“……”

伸出大掌,想把她的小手掰开。

触到冰凉的手背,他动作微微一顿。

这么凉?

现下南阀怕是已经到了暖春,北地却依旧千里冰封,她恐怕很难适应这里的天气。

顷刻,他撤回了自己的手指。

和衣在她的身边躺下,拉了一点被角,浅浅闭上眼眸。

顾婧宁在梦里觉得自己在跟人抢被子,恍惚间还以为依旧在南阀司令府自己的小院里,不知道是哪个调皮的丫头来跟她开玩笑了。

下意识地用力,又把被子给抢了回去,然后撑开沉沉的眼皮,“别闹……”

入眼了,赫然是一张俊颜。

四目相对,月光浅浅映进他深邃的黑眸,再衬出一丝丝的辉光,落在她瓷白无瑕的小脸上。

彼此,皆怔。

“……”

半梦半醒的顾婧宁,眼神慵懒懵懂,白绢的中衣已经滑脱到了肩头,露出圆润小巧的莹白肩头……

陆云骁轻咳了一声,坐起来,“你把被子都用完了,分我一床。”

“……”

大梦初醒,她赶紧也坐了起来,拉好自己的衣服,脸涨红地把上面的虎皮和锦被都往他那边拨过去,“我不是故意的……”

陆云骁却只拿了那条锦被,“无妨。”

“这皮……”

她还要再拨,陆云骁已经躺下,盖上了被子。

顾婧宁这才意识到何处不对劲了,“你睡这里?”

“你把软塌的垫被都拿了垫在你自己身下,我又应该睡何处?”

“……”她的脸又红了一分,“我不是这个意思。今晚……你不睡侧厢房?”

月仙儿来了,那可是他的心上人,他不应该去陪她吗?

“……”

暗夜里,陆云骁再次睁开了黑眸。

本想明日早膳时分再问询她的意思,结果她倒好,一句你不睡侧厢房,直接就把他往外推。

“那个月仙儿,你打算如何安排?”他问。

安排?顾婧宁蹙眉,这是在问她的意思?

也对,自己现在也算是他名义上的夫人了,出于规矩,是要问一问的。

但这也应该仅仅只是随口一问,她的意见,并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顾婧宁无比庆幸自己看清了这一事实,不然若说出反对的话,明天又要被婆婆以“七出之罪”的善妒给修理了。

她在心里审时度势了一番,然后才谨慎开口道,“让月姑娘暂且住下,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少帅可禀明公婆,让月姑娘正式进门,你看,可好?”

“……”

陆云骁倏地睁开了眼眸,幽邃的目光笔直地朝她落了过去。

她现在是自己的夫人了,他刚才的意思也不过是让她从东院的账房里支出一笔可观的银钱,打发掉了月仙儿,这事也可就此打住。

谁曾想她居然如此的建议,倒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婧宁亦是被他看得一愣,以为自己刚才说错话了,亏待了他的心上人,赶紧又开口,“少帅放心,我绝对不会和月姑娘争宠的。少帅闲暇时分也可都陪着她,我绝不会去任何人面前嚼舌根子,乱说话。”

“……”

他依旧没说话。

顾婧宁越发忐忑,“那要不,等你以后送我回南阀了,再把她……扶正?”

时间过得极慢,尤其在他强势又压迫目光之下,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喘息了。

半晌后,陆云骁薄唇轻启,“你,倒是大方。”

语气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顾婧宁心口却一惊,下意识地去看他。

陆云骁却已经重新合上眼睑,入了眠。

“……”

他几个意思?

难道……刚才是在讽刺她,觉得她对月仙儿不够好么?

第14章 不打扰您的雅兴

翌日。

沈芳华差人过来告诉东院自己今日要去礼佛,免了顾婧宁的晨昏定省。

她多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听到窗外声线婉转,分明是有人在唱曲儿!

梅儿伺候着她洗漱更衣,院子里的曲声还没停。

顾婧宁抱着小铜暖炉走出去。

白梅树下,月仙儿穿着一袭耀眼红缎旗袍,袅袅娜娜地掐着腰翘着兰花指在吊嗓子,眉目风流,举手投足尽显绰约之姿。

能坐上映月楼的头牌交椅,她靠的就是这副天生的好嗓子。

这一开唱,连在院子里洒扫的下人们都忍不住放慢了动作,悄悄地竖起耳朵听。

顾婧宁安安静静地立在回廊下看着,未阻止,也未上前。

身后有人接近,脚步声音被软靴底吞没,陆云骁站在了她身边,两人隔着一尺距离,她竟也一时未察。

陆策想要提醒,被陆云骁制止。

大雪初晴,日光柔白地落在她的周遭,侧脸腮边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小巧的鼻尖更是莹润剔透,仿佛淬了光似的。

南阀女子,果然比北阀要白皙很多。

他也是到了此刻才发现她的睫毛极其纤长浓密,眼角微微上翘,右侧眉尾还有一颗芝麻大小的朱砂痣。

鼻尖小巧,刘海覆额,像个瓷娃娃。

本只是随意一瞥,陆云骁竟是怔忪了一下,然后才移开眸光。

院子里依旧热闹,月仙儿不过是用北地方言唱的些个青楼里的艳曲儿,调子虽好,词却粗俗,他只字未听。

倒是旁边的自家夫人听得津津有味的,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

当月仙儿唱到某小姐夜会情郎时走了高音,竟还见到顾婧宁立刻转头,对一旁梅儿道,“真好听!”

陆云骁:“……哪里就好听了?”

顾婧宁一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顿时,僵住了。

手还捏着小铜炉,不知道是收回,还是……继续递给他。

她以为是梅儿的!

陆云骁淡淡瞥了一眼那铜炉,伸手接了过去,递给一旁的陆策,“听懂她在唱什么了吗?竟敢说好听?”

语气依旧是平稳无波的。

“……”这是在讽刺她听不懂北地方言吗?可那又怎样?她总听得懂音律吧!

不过这话,顾婧宁当然不会说出来。

看看她,又看看还在院子里咿咿呀呀的月仙儿,她了然地点头,略略一福,“不打扰少帅和仙儿姑娘的雅兴了。我先回房了。”

说完,也不等陆云骁回答,她就非常识趣地转身,走回主厢房了。

陆云骁:“……”

雅兴?何处有之?!

他真的快被这女子的思考方式给弄得无奈了。她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来这是他的“雅兴”了?

第15章

副将陆策见自家少帅神色不虞,立即轻咳了一声。

院子里的人这才如梦初醒从曲儿里回过神来,赶紧低头,各自洒扫去了。

月仙儿也停了下来,目光往这边落过来,大胆而露骨地表达出了她自己的惊叹——

陆云骁,每个北阀百姓心中的英雄,竟也真如传闻中那样俊朗挺拔。

甚至,比传闻中,还要气势无双……

她现在真是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在西南救了那位北阀的将领,不然以自己的身份,想要见陆云骁一面恐怕都是难如登天,更遑论像如今这样,可以提出嫁他为妾!

陆策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月仙儿毫不掩饰的露骨目光,“月姑娘,请移步到廊下,少帅找您有事相商。”

……

第15章 能不能把虎皮留下

陆云骁坐在长廊下的石桌前,桌子上放着一杯斟满的茶杯,他却没有喝一口,可见此时的局促。

陆云骁开口:“听闻你救过我们北阀的一位将领,虽然是江湖儿女,也算是义薄云天,你既然找来,赠给你一笔钱财,我北阀军保你后半生的衣食无忧,如何?”

“少帅是当世少年英雄,英俊潇洒,仙儿无所求,只愿嫁给少帅,做一房姨太太,日夜侍奉少帅。”月仙儿眉眼惺忪,险些砸出泪花来。

“或者以司令府的名义给你置办一处产业,也让你和家人有多少依仗。”陆云骁的话里丝毫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化。

“仙儿只求常伴少帅的左右,哪怕做个通房丫鬟也好。”

陆策听来,总之这月仙儿非要睡了自家少帅不可喽!

和月仙儿的谈话,不出陆策意外的没有结果。

这女子不显山不露水,一个一个地拒绝他们给出的银钱补偿或是其他建议。

如论如何劝说,她的要求都只有一个——

留在少帅身边,做妾做通房做丫头,都无妨。

陆云骁本就不擅长处理内宅事务,若不是昨夜被顾婧宁的大方给弄得对她实在毫无信心,也不会亲自来找月仙儿谈。

现下听到月仙儿毫不退步,也沉了脸,立在原处,一言不发。

陆策见形势不对,赶紧让月仙儿先回了侧厢房,又低头进言道:“少帅,此事还是得与少奶奶相商,由她出面对付月姑娘,比您合适。”

这种事如果陆云骁再亲自处理下去,只怕会惹人笑话。

这道理他自己自然也懂,沉吟须臾,点头,“你先去军务处,我晚些再到。”

“是。”

…………

顾婧宁正靠在软塌上看一本名曰《海国图志》的书,听到脚步声也未抬头。

直到一道阴翳从上而下笼下来,挡了光,她才蹙了蹙秀眉,抬头。

就见陆云骁带着寒气站在自己面前,比外面风雪还冷的,是他的神色。

顾婧宁赶紧放下书本,穿了鞋下来,“少帅。可要喝茶?”

“不必。”陆云骁坐上了软塌,见她局促地立在自己面前,纤柔的手指都拧在了一起。

他的语气不着痕迹地缓和了些许:“月仙儿要进门这件事——”

“我不反对!”顾婧宁立刻大声表明自己的态度,绝对不会阻挠他的齐人之福!

“……”

陆云骁怔住。

说得这么大声,她到底是有多希望看到他纳妾?

浓眉皱起,他盯着她,一言不发。

顾婧宁发现他的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看起来更加阴沉冷冽,她又赶紧补充道:“是不是需要我去跟婆婆禀明?”

“……”陆云骁眉心一跳,沉了声:“她若是进了门,以后入夜我可能都要去陪伴她了。”

“没关系呀。”

她特别大方。

“……说不定她会给我生个儿子,到时候就是未来的小少帅!”

“那我提前恭喜少帅了。”

“……”陆云骁看着大方的她,一时竟也词穷,大掌触到身下的皮毛垫,才又道,“那到时候,我连这张虎皮也带走!”

“……”这次,顾婧宁终于迟疑了,“……可不可以,把虎皮留下?”

夜里没有它,真的是会冻死人的呀!

“……!”陆云骁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可以将他随意让人,但虎皮子不可以!

敢情他还不如一张虎皮子来得重要!

盯着她,他再不言语,目光森森的,透着寒气。

“……”顾婧宁被他看得发慌,手指绞得更紧,也不说话了。

半晌,陆云骁清幽的吐纳出了一口气。

起身,拂袖而去。

…………

第16章 嫂子少看这种书

东院忽然变得比以往还要安静了。

少帅这几日都在军务处忙碌,连夜里也未曾回来过。

少奶奶是个喜静的性子,平日里除了散步便是看书,主厢房那边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

而月仙儿见陆云骁多日不归,连嗓子也懒得吊了,一日三餐着人替她送进了侧厢房。

倒是陆云白,忽地不请自来了。

顾婧宁在前院的正厅见了他,“二叔可有事?”

陆云白今天穿着月白长衫,白绢中衣的袖扣卷出半寸,外面披着纯白的裘貉,帘子一撩,卷落半室风雪。

端端地让人想起话本子里的温润公子,世无双。

“嫂嫂莫急,”他温雅道,“不请我喝杯清茶么?”

“……”顾婧宁窘迫,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又失礼。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深宅内院,本就不能随意走动,今日陆云白不请自来,陆云骁又偏巧不在,她只想快点把事情处理了,免得招来闲言碎语。

“快去给二少爷奉茶。”

“是。”梅儿应了,赶紧去准备。

陆云白清浅一笑,“您有东西落在了专列上。我给您送来。”

说罢,他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本书,递到顾婧宁面前。

竟是那本《物种进化论》!

难怪她这几天遍寻不着,原来是落在了列车上。

顾婧宁忙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陆云白毫不邀功,旋身,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那书被他揣了一路,半分雪片未沾,还带着一股暖暖体温,顾婧宁不着痕迹地将它放在了一旁,轻轻蜷了蜷指尖,重新坐好。

陆云白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依旧浅笑着,端起梅儿刚奉上的茶水啜了一口,动作十分的雅致。

“太麻烦你了,还让你专程跑来一趟。以后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

“嫂嫂有所不知,”陆云白放下茶盏,温和道,“父亲最不喜这类书籍,总觉得是蛮夷人的自编自造,若被他老人家发现,只怕是要重罚。所以我不放心。便自己前来了。”

原来如此……顾婧宁对这位还未来得及谋面的公爹着实敬畏,听陆云白这么一说,也庆幸这件事无人知晓。

她起身福了福,“谢谢二叔。”

“嫂嫂不必客气,在这里住得可算习惯?”他随意问道。

“还行。”

“还行?那看来不是特别满意了?”陆云白眉眼之间全是洞悉的微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婧宁发现他看起来表面温和,可说话的时候,却完全地掌控着主动权,有一种不易察觉的霸道。

“是么?”陆云白笑容温柔,“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嫂嫂也可以给我说,大忙我帮不上,但置办点小东西什么的,是没有问题的。”

“谢谢,不过我目前没有什么需要。”

“不客气。”

外面的有脚步声传来,帘子撩开,是主院的婆子来了。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陆云白,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才低头道,“少奶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这就过去。”顾婧宁看向侧方。

“那我告辞了。”陆云白起身,步伐轻盈的离开,就好像一缕清风散去。

…………

第17章 今晚过去陪他过夜

主院。

顾婧宁到的时候,沈芳华还在跟陆大帅几个姨太太搓麻将。

“来替我打一圈,”她招呼儿媳妇过去,“换换手气。”

顾婧宁瞥到旁边小匣子里的银钱,已经不少。

“您手气已经比我好,我就不凑热闹了。”她乖觉地站在一旁,尽量不打扰她们,对麻将也并无兴趣。

沈芳华见她懂事,也没有为难,随便再搓了两圈,就叫她们都散了。

房里只剩下婆媳二人,再就是几个心腹婆子。

沈芳华洗了手,呷了茶,“把人请进来吧。”

还有人?顾婧宁疑惑地看向门口,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拎着药箱走了进来,他穿着青色棉袍,留着长辫子,年过八旬有余。

“这位是宫里出来的御医罗老,让他给你把把脉。”沈芳华道。

“……哦。”顾婧宁没想到竟是来把脉的。

她知道大户人家有看平安脉的习惯,以前在南阀司令府,也时不时会有大夫过来把脉。

于是没有多想,直接坐好,伸出了手腕。

罗老躬身上前,放上小软垫,又在她的手腕上盖了一块透薄纱,然后才把手搭了上前,闭上眼,沉吟。

半柱香之后,罗老撑开眼眸,收了东西,对沈芳华拱手,“夫人,少奶奶的身体没问题,好生养。我只需开个方子,以后照方抓药每日煎服调理即可。”

居然是给她看这个的……顾婧宁一愣,顿时羞红了脸。

只觉尴尬又难堪。

她和陆云骁都还没……还没圆房呢!

不过这话,她不能在此时此地说出来。

沈芳华脸上总算绽出了一点笑意,“那依罗老看,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快咯快咯……”罗老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写药方。

沈芳华喜不自胜:“赏。”

“是。”

……

药方开好,罗老就告辞了。

沈芳华拿过去细细看了几遍,交给了旁边的人,“拿去照方抓药,记住都得是最好的药材,里面的红参,直接从我的库房里拿。”

“是。”

事情吩咐妥帖了,她才看向顾婧宁,“我听说云骁这几日都睡在军务处?没回东院?”

“……是的。”

“他不回去,你也不去找他?”

这话,明显带了质问的意思。

“……军务处我不能随便去,那是公务要地。”顾婧宁答。

沈芳华面色缓和了一点。

那个月仙儿的事,她也听说了,不过既然儿子都没有正式提出来要纳妾,她自然也懂得装聋作哑。

普通的小富之家都还会有个二房三房通房丫头什么的,更何况这是如此显赫的大帅府,儿子还是以后的帅印执掌人。

若想要,东南西北四阀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给自己儿子呢!

“你倒也懂事,不过军务处入了夜就没什么人了,云骁经常会一个人在那边处理公务,今夜你就过去陪他吧。”

“……这不妥吧?”

这几日相安无事,让顾婧宁觉得如此生活下去也不错。

就好像自己在无声无形中已经和陆云骁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互不干扰,各自相安。

现在让她去找陆云骁,不就是又要打破这份平衡吗?那如果惹怒了他,或是……引来什么不好的后果,怎么办?

“你是自家人,去去也无妨。”沈芳华不以为意道,“你来之前,我已经着人给你和云骁准备了晚餐,你在这里略坐坐。等掌了灯,我就差人送你过去。”

换言之,她不能推了。

更不能……逃了。

顾婧宁默了默,点头,“好的,婆婆。”

第18章 军务处

…………

军务处在陆家大院的东北角,铁门铜环,门口立了两排荷枪实弹的警卫,头顶挂着北阀的军徽。

显赫,庄严,不容亵渎。

顾婧宁穿着水藕色的短袄配墨绿长裙,身形纤纤地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一大串拎着食盒的婆子丫鬟。

这阵仗,倒把门口的警卫们给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警卫队长还不太认识她。

“这是少奶奶,你在门口迎她,我进去问问少帅是否让她进去,记住,千万客气。”陆策生怕这些五大三粗的人惊着了顾婧宁,特意叮嘱。

“是。”

警卫队长收了神,屏息迎了上去,“少奶奶。”

顾婧宁淡淡颔首,又看了一眼大门上的那北阀军徽。

纹路,图案,连雕刻手法,都与她从南阀带来的那一枚如出一辙……

陆策去而复返,“少奶奶,少帅请您进去。”

“谢谢。”

顾婧宁提了提裙裾,不紧不慢地走上台阶,带着身后的人鱼贯而入。

警卫队长许久之后,还回不过神来。

“瞎看什么?”陆策打了他一下。

警卫队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南阀的女子竟然独有一股清雅韵味,一点也不似北地女人那般粗犷豪放,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以后管不住你自己的眼睛,也管不住你的脑袋!”

“是是,不看了,不看了。”

警卫队长赶紧应下。

少帅的女人,的确是不容多看的。

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再造次了。

…………

今日要面议的军务并不多,陆云骁早早就让那些将领们散了,自己则在书房里继续忙碌。

顾婧宁到的时候,只见他伏案疾书,听到脚步声,也似乎并未注意。

她让那些人把食盒都放在了一旁偏听的檀木桌上。

等一切都弄好了,丫鬟婆子们才鱼贯退出。

陆云骁依旧没有抬头,顾婧宁也安静地坐在一旁。

两个人隔着约莫三丈远的距离,他忙公事,她静静看着窗外的一颗苍松发呆。

天色擦黑,陆云骁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掌灯。”

顾婧宁回神,找来了火折子走到案桌旁边,拿开琉璃罩点了灯,“少帅,你可是要用晚膳了?”

“你还没回去?”陆云骁这才将她看清楚,以为她只是来送吃的,早就离开了。

“……”顾婧宁放下火折子,默默不语。

陆云骁又往偏厅方向随意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那些食盒上。

这种描金雕花的食盒,他母亲才会喜欢。

看来她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没法走。

他了然地起身,往偏厅方向走了几步,见她我不动,蹙眉,“还没饿?”

“……”顾婧宁本想摇头,想早点回东院去,可就在这时,肚子忽然就——

咕噜!

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根本无法抵赖!

顾婧宁瞬间涨红了小脸,有点窘迫,甚至没再去看他。

这安静害羞的模样,让他觉得像是雨后初荷,陆云骁眸底划过一丝极快极淡的笑意,声色如常,“走吧,一起。”

“……哦。”

第19章 一句承诺

顾婧宁瞬间涨红了小脸,有点窘迫,甚至没再去看他。

这安静害羞的模样,让他觉得像是雨后初荷,陆云骁眸底划过一丝极快极淡的笑意,声色如常,“走吧,一起。”

“……哦。”

一前一后地走到餐桌那边,等他落了座,她才打开那些食盒,也坐下。

陆云骁拿了筷子,见她不动,“为什么不吃?”

“你先。”

虽然上过教会学校,但这些规矩是从小在司令府里学的,如今在陆府无人相助,更是不能行差踏错,她都遵守得很好。

陆云骁却没有夹菜,而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饿了吗?为什么不吃?”

“……”她还是没动,想了想,诚实道,“应该让夫君先吃,不然就又该是被说七出之罪,贪婪。”

陆云骁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但他也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里那一丝丝藏得很好的小揶揄。

这是在讽刺之前自己母亲那句七出之罪?

他竟也没生气,嘴角浅浅地弯了弯,拿起另一双筷子,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手里,“在我身边,你不必这样。”

这句话说得不大声,可不知是因为烛火太暗,还是因为他靠得太近,当陆云骁呼出的热气伴着这句话一起笼向她的时候,竟让顾婧宁恍惚了一下。

这是……一句承诺吗?

她下意识地就去看他。

可陆云骁已经提了筷夹了菜,神色自若地开始用餐了。

俊脸上,依旧是一贯古井无波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话,不过只是她的幻觉……

她想多了吧?顾婧宁自顾自地把这句话给过滤掉了,然后开始吃饭。

沈芳华的厨子也是以前宫里出来的御厨,做的菜极为讲究,冷热荤素搭配得很好,色香味亦是样样皆佳。

她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些,饭后积食,难受。

陆云骁差人进来收拾了碗筷,又净了手,重新坐回案前,见她立在原处动也不动,一手还摁腹部,知道她是积食了。

他低头,铺开面前的宣纸,“还不过来帮我研磨?”

“……”敢情这是把她当小厮使唤了?顾婧宁有点不乐意,吃饱之后脑子又有点转不过来,当即回道,“你说过在你身边我可以不必这样的!”

话一说完,陆云骁立刻抬头。

两道笔直的目光就这么毫不客气地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

顾婧宁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立刻抿嘴,鼓起了腮帮子,眼睛大大的看着他。

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这模样,看起来狡黠又无辜……

然后,她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手心里,已经有冷汗渗了出来,泄漏了她此刻的紧张。

陆云骁看了她片刻,最后开口之前,顾婧宁的冷汗已经湿了掌心。

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彻底愣住了——

“没错,是说过。所以,你不用研磨了。”

“……”

是她听错了吧?在沙场上威名赫赫的陆少帅,居然这么好说话?!

她还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直接用这个机会弄死她,再顺势把月仙儿扶正呢!

“别傻站着了,积食就多走走。等我忙完,就带你回东院去。”

“哦。”

……

第20章 一路蜿蜒

是她听错了吧?在沙场上威名赫赫的陆少帅,居然这么好说话?!

她还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直接用这个机会弄死她,再顺势把月仙儿扶正呢!

“别傻站着了,积食就多走走。等我忙完,就带你回东院去。”

“哦。”

……

接下来两人都相安无事,等陆云骁忙完,又已接近子时。

顾婧宁在椅子上不住地点头啄米,困得两眼发直,陆云骁看过去的时候简直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尊东倒西歪的门神。

她却浑然未察他的目光,依旧我行我素困得厉害。

小脑袋往旁边的花架方向靠去,眼看就要撞上——

“……”

一只大掌忽地从旁边穿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头。

温热的触感瞬间传遍了全身,顾婧宁还以为自己终于沾到了枕头,竟把全身的重量就此移了过去,然跟小猫儿一样,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原本轻颤的眼睫此刻终于安定下去了,她,竟然睡熟了。

“……”陆云骁看着她,有几分哭笑不得。

本是想扶她一把,结果竟被她以这种方式给赖上了……

正在考虑要怎样把她叫醒,这时,房间里的西洋挂钟响了几下,提示子时已过。

她却依旧酣然入梦。

罢了,也的确是太晚了。

陆云骁弯腰,一手顺着她的脸颊穿过脖颈,一手稳稳地拖住她纤腰,将她整个人打横,一下抱了起来。

“小麻烦精!”

他幽幽地吐息,提步,走向了门外。

守在外面的陆策听到脚步声,立刻开门,“少帅——”

“别出声。”陆云骁轻斥。

陆策这才看到少奶奶竟被少帅这么抱着,在他怀里睡得正安稳。

他惊诧了一下,赶紧弯腰退下了。

月夜无风,唯有脚下皑皑白雪堆积有半尺来厚。

无人跟随,陆云骁就这么抱着顾婧宁,稳稳地走回了东院。

身后,唯有一串深深的脚印在月光下的雪地中一路蜿蜒,仿若看不到尽头。

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

这一夜睡得格外暖和又安稳。

顾婧宁梦到自己好像趴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上,里面烧着旺旺的三昧真火,一点都不冷。

醒来的时候,嘴角还湿湿的,似乎是……在梦里流口水了!

她胡乱一抹,竟觉得掌下一片温热,又带着点湿。

低头一看,只见陆云骁的胸膛同衣襟上濡湿了一片,不是口水又是什么?

“……”

是她弄上去的!

她心里慌张,匆匆下了床,坐在梳妆台前,又是怨,又是恼。

正窘迫无措之际,身后却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咳。

他惶惶的回过头去,却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陆云骁醒了。

他正不紧不慢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

没有旁的杂音,只余二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一扬一抑,听的她心中惶遽,面色潮红,却打定了主意装傻。

他竟没有说什么,打开大衣柜,从那码的齐整的衣物里随手取了一套,将沾了口水的衣服一脱,那修长健硕的身材便毫不吝惜的展露在顾婧宁的面前。

赤身裸体,没羞没臊!

顾婧宁的脑中下意识冒出这八个字,眼中盈盈的不知是泪是光,羞的她连小巧的耳垂都红透了。

那身体就在她面前,她无处可躲,无处安放的视线发现了他胸口刺眼的牙印子!

毫无疑问,必定也是她留下的!

第21章 一枕口水

顾婧宁倒抽一口凉气,红脸煞白了一半,男人却开口了。

她的模样太过有趣,陆云骁突然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

他目光微黯,指着胸膛道:“你昨晚梦见自己在吃仙丹,咬了我……”

顾婧宁浑身发麻,视野中那胸膛上两颗一瞧便知被蹂躏过的红豆似乎在明晃晃的昭告着她昨夜的罪行。

那仙丹还能是什么?

她羞得想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陆云骁的手指状似无意的点了点胸口的牙印,这才慢条斯理的穿着长衫,这过程犹如小火慢熬,煎熬无比。

“昨日母亲把你叫过去,做什么了?”他声音淡的一如自若的神情。

顾婧宁拿手遮住半边脸,扮作梳理头发的模样,定了定心神道:“哦,婆婆叫人给我把脉。”

片刻的沉默。

陆云骁的声音微沉,“你不舒服?”

他的眼便不再沉静,而是如鹰般锐利的要洞穿她纤巧细嫩的身子。

“不是。”顾婧宁忙摇了摇手。

她手腕本就纤细,腕上的玉镯随着她摇手的动作下落,轻轻箍住了臂弯。

她又低头将镯子摆正,才细声道:“那人是给我调养的,说我……好生养。”

这事毕竟关系陆云骁,说还是要同他说的。

陆云骁:“……”

他抬了抬下巴,心头竟轻松了一些。

顾婧宁心中打着算盘,她和陆云骁眼下不过是被迫的夫妻,自己不多时便要被送回南阀,平白占了这少奶奶的名头,夫妻之实却的确未曾发生。

所以生孩子的打算,她想都未曾想过。

至于喝药,她更是不想,不如现在就给他说明,如果婆婆怪罪下来,至少有个人替她担着……

自从听了他昨日那句“承诺”,她的胆子,亦在不知不觉间大了许多。

可还未将那点小九九说出口,陆云骁已然穿戴完毕,他择了一身墨蓝的长衫,领口滚着一圈灰色貂毛,看似沉稳低调,却藏着无数繁琐细致的暗纹,走近了才知那是多少工时人力精心制出的衣裳。

也唯有这样的衣裳,才配得上他体面高贵的身份与权势。

顾婧宁眼看着他已打开门,门外陆策立的笔直,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少帅。”

陆云骁漫不经心的颔首。

他忽然回过头来,顾婧宁猝不及防的与他对视,愣了愣,露出了略微疑惑的神色,陆云骁打量她片刻,只道:“她没为难你就好。”

陆云骁说完就走了出去,留下顾婧宁一人惊愕。

这还不算为难?

就算婆婆不知道,但陆云骁也知道她压根就不可能怀孕,除非她根本不是人,是那《昆虫起源》里的草履虫!能够随意有孕!

顾婧宁心里头正纳闷,踩着他的脚步跟出去,要同他问个清楚,却瞧见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愈发远了,走向了侧厢房。

是去找月仙儿的吧?

她扶着门框静立了片刻,知趣的缩回了脚步,转身回了房中梳洗打扮。

…………

梅儿从妆奁中拿出一条珍珠项链,刚要给顾婧宁戴上,门外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谁来了?”顾婧宁回头看去。

第22章 药

梅儿从妆奁中拿出一条珍珠项链,刚要给顾婧宁戴上,门外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谁来了?”顾婧宁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眼生的婆子呈着碗黑乎乎的汤汁走了进来,房间里立刻弥漫出一股浓涩的苦味。

她知道这必然是婆婆的人,嘴角的笑容也淡了。

“少奶奶,这是刚熬好的药,夫人嘱咐说要让你趁热喝了,这药性才强。”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傲慢的同梅儿使了个眼色,“快伺候少奶奶喝药呀!”

顾婧宁嗅着那股子沉闷的药味,只觉得脑仁都涨得疼,别开脸道:“先放着吧,我过会喝。”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转了转腕子上的手镯,只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梅儿从前在南阀虽也跟着顾婧宁低调不出头,但从未被下人这样指使过,当下便瘪了嘴,却生怕得罪了夫人,进而连累了小姐,最后也不情不愿道:“小姐说了,过会喝。”

“可章章章章章章”婆子欲言又止,笑着遵从道:“那就依了少奶奶吧。”

顾婧宁总算松了口气,婆子走到门前,又多嘴道:“这可是夫人的心意,还请少奶奶千万不要辜负了才好。”

“好的,知道了。”她轻柔的应下。

眼睁睁见她走了,顾婧宁才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人走了,药却还留着,安静的呈在桌子发挥着难闻的气味,她打小就怕苦,连甜胜于苦的舶来巧克力都不愿意动一口,这药简直是她的天敌。

梅儿知道她怕苦,将药端起便要倒在房内的盆栽里,“小姐不愿意喝,那咱们就不喝。”

“别,撒在这里药味散不出去。”顾婧宁忙制止了她。

她接过药碗递到唇边,乌黑的药汁愈发衬得她面色莹白,她试探着抿了一口,说不出的怪味儿盘旋在口腔里,引得她差点连胆汁都呕出来,五脏六腑都在抗拒。

她的脸更白了,唯独鼻尖微红。

梅儿心疼不已,为她顺了顺背,连忙出去准备蜜饯。

…………

彼时。

陆云骁已经进了侧厢房,修长的五指在座椅扶手上漫不经心的敲点着。

月仙儿来了陆家这么些日子,这还是第一回同陆云骁这么近,她近乎痴迷的瞧着他,好似盯上了猎物的母狼。

那身高开叉的旗袍,随着她浪荡的扭动腰臀,春光乍泄。

月仙儿作为头牌,自然有她驾驭男人的妙计,深知这若隐若现最是撩人。

“少帅,您终于来看我了?”月仙儿抛了个含羞带怯的媚眼。

这可是个好机会,成了便是陆云骁的二姨太,无论是地位和名声,那都对她有利无弊,更何况他长的这样好看,她早就心头悸动,仿若怀春少女。

陆云骁目不斜视,好似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不过是根木头。

“你也来了几日了,想好要什么报酬了吗?”他沉沉地出声,语气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陆家门第森严,陆云骁又是少年英雄,这么些年来,企图要做他女人的姑娘前赴后继数不胜数。

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把戏没看过?

无论何等女子,都很难入他的眼。

但月仙儿到底救了将领,立了军功,当日的诺言也仍作数,他只得疏离又客气,不与女子计较。

第23章 你和她,不算齐人

“你也来了几日了,想好要什么报酬了吗?”陆云骁沉沉地出声,语气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我不是早就说了?”月仙儿媚笑着把玩着头发,“我就要嫁给你,少奶奶都同意了,少帅难道不想坐享齐人之福?”

男人嘛,谁不想左拥右抱温香软玉,这是他们的劣根!

谁知,陆云骁听后竟牵了牵嘴角,似是冷讥,“你和她,不算齐人。提个别的要求。”

月仙儿身子一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细看才知道她在微微发抖,她这才知道,在陆云骁眼里,她这些自以为是的手段不过是个笑话。

不算齐人?!他这是在讽刺她不如顾婧宁!!!

“还没有想好吗?”陆云骁有些不耐烦。

他之前收敛了气势,眼下那压迫气息便释放了出来,像天压了下来,压的月仙儿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呆愣愣的看着他。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迫你。毕竟你是有恩于我军之人,那就等你想好,再说吧。”陆云骁说完便起了身,眉宇之间的凌厉显露无疑。

这侧厢房里弥漫着一股艳俗的廉价脂粉味,他连踏足都嫌脏,能在这坐这么久,已经是分外赏脸了。

陆云骁走了,门外的卫兵也走了个一干二净,侧厢房又是原来那副清静的模样,月仙儿习惯了映月楼的热闹,生平最厌恶这冷清。

她抄起茶杯便摔了出去,瓷器碎成几瓣,刺耳的声音让院子热闹了不少。

自己等了好几日,这才盼来了陆云骁的光顾,本以为她有无数可以勾引男人的手段,眼下却是这个结局,她气急败坏,想到了陆云骁方才的那句讽刺的话。

她哪一点不如顾婧宁?

那顾婧宁又算个什么东西,模样不够漂亮,身段不够妩媚,更别说这大家闺秀的床上功夫多么浅显稚嫩,她能懂男人的心思?

她倒要会会这个顾婧宁,瞧瞧她有几斤几两的本事!

月仙儿抬脚便气冲冲的往外走,伺候她的丫鬟忙问道:“月姑娘去哪?”

“要你管!”她骂道。

丫鬟瑟缩了一下,果然没有跟上来。

月仙儿刚出门,便看见正厢房里走出来一个丫鬟。

看那一身小袄,不像是北地的花纹,倒像是南阀出来的。

再定睛一看,是顾婧宁身边的梅儿。

月仙儿赶紧往旁边一躲,探头探脑看出去——

只见梅儿左顾右盼,做贼似的,手里拿着一只碗,见四下无人就匆匆蹲在白梅树下,把碗里的东西倒了下去,还用脚踩了踩。

做完这一切,她便又匆匆回了正厢房。

直到房门被人带上,月仙儿才轻手轻脚的走到树下查探了起来。

这顾婧宁玩的是什么把戏,学林黛玉葬花不成,难道陆云骁喜欢这样多愁善感的?

月仙儿一边嘀咕着一边看,却看见了树下还热着的药渣子。

她一愣,捻了一小撮起来放在手心里。

其中一味药她认得。

红彤彤的,硬硬的小颗粒,它叫五味子,专门给女子备孕前服用,方便受孕生养。

这药是好药,只是顾婧宁为什么……要倒掉?

第24章 北猎

一眨眼就进了三月。

陆云骁再也没有踏入月仙儿所在的侧厢房,可这月仙儿竟然也不恼,耐着性子已经住了月余。

这段时期,她见少帅不来光顾,逐渐的在各房开始走动起来,也有几个姨太太喜欢月仙儿的曲儿,加上她在市井烟尘间讨生活,有的是新奇有趣的段子来讨这些姨太太们开心。

“仙儿从来就是卖艺不卖身,身子还是干净的。”月仙儿几乎对每个姨太太都这般介绍过。

各房开始与她走动时,还有些戒备她是烟花柳巷的女人,后来见大帅和少帅也未发话,似乎默认了月仙儿在大帅府的存在,以至于也没有了别的顾虑。

多了一个开心果,在这沉闷的司令府终究也不是件坏事。

更令人奇特的是,不知道月仙儿使了什么手段,向来看不起柳巷女子的夫人,竟然也逐渐和她熟络起来,反倒比身为少奶奶的顾婧宁还要亲热些。

相对于顾婧宁的门庭冷落,仿佛月仙儿才是新进门的少奶奶。

对此,顾婧宁也不恼,等开了春,陆云骁便会安排将她送回南阀了。

她倒是常去教堂里走动,那里有一位洋教父,懂的作西洋画,他说这种西洋画叫做“油画”。

“夫人,你在油画上很有天赋,这本画册送给你,你可以临摹一下。”

洋教父说顾婧宁可能是一位被埋没的绘画天才。

顾婧宁反正也是闲着,开始跟着洋教父学了一阵子油画,只当打发时间。

主院,夫人所在的堂屋里。

“夫人,你让我查少奶奶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少奶奶的亲生母亲,确实已经过世多年了。”婆子躬身汇报。

“可我怎么觉得,她与十五年前搅乱我陆府的女人长的那么像!”沈芳华脸色有些难看,“而且她们都是来自南阀。”

“夫人,少奶奶来自南阀司令府,名门正出,十五年前的那个野女人来历不明,若是南阀司令府的家眷,我们怎么会查不到。”婆子谨慎的回道。

“嗯……送给少奶奶的药,她都喝了吗?”

“夫人放心,每日都喝了,只需要再等阵子,药力就可以发作了……”

…………

三月的北阀,还是一片雪景。

好在今天出了明媚的阳光,顾婧宁倚在榻上看书,朦胧间嗅到窗外一缕花香,推开窗户一瞧,迎春花开了。

这迎春花是春使者,花一开,春便到了。只是地上还有积雪,但好在雪停了。

陆云骁已经有五日不曾回东院了。

顾婧宁听闻他夜夜留宿军务处,醒了便工作,一日只得休息两三个时辰,忙到脚不沾地。

这日一早,顾婧宁正慢条斯理的吃着清粥。

窗外鸟雀啁啾,春光无限好。

陆云骁一身风尘仆仆的大步进来,嘴唇抿的紧紧的,看着消瘦了不少,那原本就分明的脸部棱角愈发刚毅了。

“你回来了,吃过了吗?”顾婧宁颇有些惊愕。

陆云骁一看见她,目光便不似刚才在外面那般清冷,反而平和了几分,“帮我收拾东西,我要去北边的岭子里打猎。”

“怎么这么突然?”顾婧宁也顾不得吃粥,赶紧叫来梅儿等丫鬟便为他张罗开来,她虽是养尊处优的小姐,但这些事也是应该要为他做的。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忙忙碌碌,陆云骁连日积累的困乏竟也莫名消散了不少。

“这是陆家的惯例,每年开春便要春猎,家中男丁一个也不能缺席。”陆云骁口吻淡淡的,好似对此事并不算热衷,只是例行公事。

顾婧宁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他。

她就是个暂时的少奶奶,知道那么多陆家的事情也没有用处,回到南阀都得忘个一干二净。

门外一阵嘈杂,在众人又惊又怕的目光中,陆策提着一只鹰走了进来。

顾婧宁素来怕这些长相凶猛的动物,头皮发麻的退了一步。

陆云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口中传出一句鹰鸣,那被陆策拎在手中的鹰立刻振作了起来,一双锐利的眸子如芒似箭。

“不用怕。”陆云骁伸手抚了抚鹰头,“这是我的宠物,随我征战四方多年,威猛的很,也听话得很。”

第25章 独眼神鹰

“不用怕。”陆云骁伸手抚了抚鹰头,“这是我的宠物,随我征战四方多年,威猛的很,也听话得很。”

他话音未落,那鹰果然如听懂了般眯眼享受着陆云骁的抚摸。

顾婧宁从未见过如此有灵性的动物,小心翼翼的瞧着,又是好奇,又是畏惧。

打量间,她观察细微,发现那鹰的右眼竟浑浊不堪,轻声问道:“它的眼睛可是病了?”

陆云骁的眼底掠过一丝可惜,“瞎了。打仗的时候,被敌人弄的。不过瞎了也灵敏,比那些蠢物好上不知多少。它也要随我去打猎。”

顾婧宁轻轻“呀”了一声,也是遗憾怜悯的模样,她虽不爱这些飞禽猛兽,心中亦不愿它们受伤。

“过来。”陆云骁扣住她纤细的腕子,只觉得像是握住了一块冰凉的玉石,他将她带到院子里。

日头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顾婧宁眯眼避着光,睫毛扑闪着,尤为惹人怜爱。

“看我驯鹰。”陆云骁略微拔高了音调。

顾婧宁只好睁大眼睛看他矫健的身姿,充当着最忠实的看众。

现下正是鹰进食的时辰,陆策解开脚扣,鹰便飞向了陆云骁的手臂。

陆云骁拣了块带血的生牛肉往半空一抛,鹰张口就叼,不带咀嚼的吞咽了下去。

他抬头望了一眼房檐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抬臂喝道:“去!”

鹰几乎在下令的同时起飞,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扑向了鸟雀,那群弱小的雀子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鹰咬断了头,叼着身子飞回了陆云骁臂上。

它低头张嘴,雀子沾血的尸体便坠在地上,一共四只。

顾婧宁倒抽一口凉气,陆云骁走来,抬起她胳膊便将鹰递了过来。

她头皮发麻道:“少帅这是做什么?”

“教你驯鹰。”陆云骁心情颇好的样子,“我扶着你,它近来胖了,怕你这小胳膊小腿撑不住。”

顾婧宁咬着下唇,心中怕的紧,小脸白纸似的。

她兴许真的没有驯鹰的天赋,始终有些不敢,陆云骁无奈的轻叹了一声,立在她身后托住了她两条纤细的胳膊。

二人之间连一丝细缝也没有了,他的手握住了她的小臂,胸膛贴着她的背,隔着几层布料,他手心灼热的温度毫无保留的传递了过来,男人的体温就似火炉,她觉得灼人,试着挣扎了一下,却被陆云骁牵制着动弹不得。

“专心。”陆云骁在她耳边低语。

顾婧宁禁不住脸红了,耳尖亦微红。

陆云骁难得见到她这副娇媚的模样,一时竟有些失神,他鼻尖嗅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幽香,是她的体香,她就似一株天上的仙草,清丽出尘,委实好闻。

“你对它下令。”见顾婧宁呆呆的不说话,陆云骁只觉好笑,收紧了双手。

“去……去……”顾婧宁目光飘忽,那鹰先是飞起在半空盘旋了一阵,歪着头很是疑惑的模样,陆云骁只好再度提醒她,“你让它去做什么?”

顾婧宁这才回过神来,“去叼一朵迎春花来。”

让一只战鹰去叼花,真是牛鼎烹鸡,大器小用。

陆云骁冷不丁一笑,不知她怎么想出来的。

鹰果然叼回一朵迎春花,吐在顾婧宁白皙的掌中,她忽然体会到了一丝成就感,抿嘴一笑,唇角的梨涡漾了开来。

“陆策,把它带回去。”陆云骁下令。

陆策低低鸣了一声,鹰并没有动作,只是安然的立在顾婧宁臂上,陆策反复几回,鹰都不听,见陆云骁目露不善,顾婧宁有些急了。

“回去。”她轻柔道。

鹰竟然飞了起来,回到了陆策的臂上,陆策笑道:“看来它与少奶奶很是有缘,它还第一次对生人如此听话。”

他不知从哪里端了一只箱子,顾婧宁低头一看,见是两个母鸡大小的小鹰,模样威风凛凛,眼睛明亮,极有灵性。

第26章 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这是这大鹰的崽子,少帅前去春猎,这小鹰无人照顾实在可怜,若是少奶奶方便,可否照顾几日,这样少帅也好放心。”陆策恭敬道。

顾婧宁抬头瞧了陆云骁一眼,见他一派欣然,并没有否认,便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那便交给我吧。”

收拾妥当便该出发了,陆家春猎的车队浩浩荡荡,光警卫便带了有几百人。

这一路遥远,光是在路上就得耗费一天一夜的时间,来去总共可能需要约莫十天。

陆云骁跟在父帅之后,骑在马背上的身影颀长伟岸,气势竟丝毫不逊陆大帅。

顾婧宁则与众女眷立在大门前送行。

陆云骁偏过头,借着日光细细的打量她,目光笔直幽邃:“给你猎几张好的白狐皮子回来,做衣裳。”

顾婧宁愣了一愣。

北地冬日已经过去了,今年她必然是要回南阀的,等到下个冬天,她早已不是他的夫人了。

这白狐皮子猎了也是可惜,她穿不到了,只怕是要浪费了。

她心中的话还不曾问出口,队伍已经出发了,陆云骁在最前头,留给她的只是他挺拔修长的背影,她静静看着,正午的阳光在眼中流淌。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下男人们都走了,留下咱们,怪没趣的。”

顾婧宁偏头一看,见是陆大帅的三姨太,她自觉不搭腔。

沈芳华却已经淡淡出了声,“大帅走了,家中规矩可没变,要有趣,出去便是了。”

三姨太变了脸色,却不敢造次。

她目光凌厉,顾婧宁这才发现,陆云骁不光遗传了他父亲的骁勇,婆母凌然的气质他亦不缺。

这一去,也不知春猎何时结束。

大帅府里静悄悄的,唯有时间流过,女人们翘首以盼男人们的归来。

这几日,月仙儿尤其的往主院夫人那里跑的更勤了,夫人经常屏退左右,单独留月仙儿说私房话,夫人身边的婆子常常听到两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又有说有笑。

“这个月仙儿,还真是有办法,竟然可以哄的了夫人的开心。”

…………

陆策出发前教了顾婧宁不少饲养小鹰的法子,她往常并没有养过动物,因此分外小心,只可惜还是出了个小意外。

那两只小鹰其中有一只身体羸弱,却偏偏活泼好动,喜欢攀着人的手臂玩耍,一不小心摔了下去,把给脚摔折了,吓得顾婧宁提心吊胆,照顾的愈发悉心,从不假手于人。

一连几日过去,小鹰的伤稍好些了,这日顾婧宁正给它喂食,门外忽然冲进来几个婆子。

“少奶奶,夫人请你去大院。”为首的婆子阴阳怪气。

“婆婆有何事?”顾婧宁放下饲料,打量着来势汹汹的几人,心中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那婆子皱了皱眉,“少奶奶去了便知,别让夫人久等了!”

见她话语间不复以往的尊敬,反倒有几分怨气,梅儿懒得搭理这个老货,上前扶着顾婧宁的胳膊道:“少奶奶已经知道了,不用你三番四次提醒!”

顾婧宁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冲着婆子道:“我这就去。”

主仆二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在顾婧宁镇定,脸上不显山不露水,瞧不出什么情绪,这就好似一粒定心丸,让梅儿心中也安定了些。

她们走的急,走到大院时还微微喘着气。

顾婧宁先理了理衣衫,这才稳稳当当的走了进去,却发现客厅里坐满了人,帅府的女眷们竟都来了。

只是往日热闹的大院,今日却出奇的安静。

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第27章 三十大鞭

“婆婆这么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顾婧宁福了福身,仪态大方。

沈芳华见她来了,沉静的脸上这才出现了愠色,“你可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婧宁心中疑惑,没有被她的气势摄住,抬起头,不卑不亢的问道:“请问婆婆,儿媳何错之有?”

她虽然性情和顺,却也并非没有骨气之人,不会做那委曲求全之事。

“好一个何错之有,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沈芳华冷笑,狠狠拍桌道:“来人,将药渣给她拿来,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一听见药渣二字,顾婧宁心里打了个突。

婆子将早已准备好的药渣摆在了顾婧宁的面前,足足有小半斤,都是她这几日埋在白梅树下的。

原来早已被人发现了。

顾婧宁心中凉透,想着自己这几日的行为竟都被人监视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漫上心头。

“你为何不喝药?不喝药如何生的出儿子,如何为我们陆家传宗接代!”沈芳华恨恨的瞪着她,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娶她过门本就是为了冲喜,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简直是给她的儿子丢脸,让陆家蒙羞!

顾婧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件事怨不得旁人,的确是她撒了谎。

可这药,她绝不喝。

顾婧宁垂下双眸。

分明她才是那最无辜的人,生不出孩子与她何干,偏偏这背黑锅的总是她,日子竟比在南阀时还要难熬。

“给我用家法处置,给我抽她三十大鞭,我看她还敢不敢了!”沈芳华气的双目充血,声音也哑了。

这陆家的鞭子可不一样,都是粗长的军鞭,一鞭子下去,那就是实打实的皮肉开花。

三十鞭子,这命能不能保住都得另说。

二姨太略有些担忧的望了顾婧宁一眼,低声劝道:“夫人,少奶奶一时糊涂犯了错,她身子纤纤,可禁不住这鞭子呀。”

顾婧宁再怎么也是南阀的司令之女,万一打伤了,传出去就是在婆家受了虐待,到时候如何和南阀交代?

“闭嘴,何时这后宅轮到你插手了!”沈芳华音调一高,二姨太立刻不敢再说话了。

眼看着那群婆子抽起鞭子便要打顾婧宁,梅儿吓坏了,扑在她身上哭喊道:“夫人饶命,我们小姐身子弱,这要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同我叫板了,这儿有你一个贱丫头说话的份?”沈芳华脸色沉了沉,唯有眼中怒火高涨,“给我一起打!”

顾婧宁不愿求饶,又一人难敌四手,挣扎着被人按在地上,情急之下只能勉强护住梅儿。

啪!

第一鞭很快就抽了下来,她眼前陡然一黑,只觉得火辣辣的疼,像被人用刀子割破了背!

梅儿呜呜的哭着:“小姐,你流血了,这可怎么办呀!”

她疼的直抽气,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破了,皮开肉绽,殷红的血染红了布料。

一、二、三……

十四,十五,十六……

……

足足三十下,半下都没少!

婆子挥舞的额角都出了汗,终于抽完。

顾婧宁已经不动了,她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脱离了驱壳,整个人像刚从血里捞出来似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了出的气,也实在疼得没能忍住,断断续续的呻吟着,如同猫叫,听着就叫人心疼。

“去给我搜她的屋子,瞧瞧她除了倒药,还有没有做些什么,或者藏些什么!”沈芳华这才觉得气消了许多,面无表情的下令。

第28章 夺命西洋画册

足足三十下,每一鞭都落在顾婧宁的身上,半下都没少!

婆子挥舞的额角都出了汗,终于抽完。

顾婧宁已经不动了,她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脱离了驱壳,整个人像刚从血里捞出来似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了出的气,也实在疼得没能忍住,断断续续的呻吟着,如同猫叫,听着就叫人心疼。

“去给我搜她的屋子,瞧瞧她除了倒药,还有没有做些什么,或者藏些什么!”沈芳华这才觉得气消了许多,面无表情的下令。

一阵风拂过,血腥味弥漫了开来,每个人都闻见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顾婧宁依旧伏在冰凉的青石地板,气息微弱,身下一片血污,梅儿在她旁边已经哭哑了……

过了片刻,几个婆子捧着一沓画册书本来了,“夫人,这都是从少奶奶的厢房里搜出来的。”

沈芳华幽幽的看了顾婧宁一眼,慢条斯理的取过书本一看,见都是些什么物种进化、起源、海国什么的东西,净是些西夷的东西,她看不懂。

“啊……夫人您看……”一旁的婆子也打开了一本画册,才翻了一页,就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沈芳华皱眉问道。

婆子难为情的将画册递了过来,嫌弃好似这本画册是烫手的烙铁。

沈芳华低头一瞧,那原本被熄灭的怒火又升了起来,她恼怒至极的将画册一把砸在顾婧宁身上,“这都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东西,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如此不守妇道!”

众人都好奇的看过去,见那地上的画册里画的竟然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的裸体,连隐私都一清二楚,搔首弄姿的模样,立刻一个个捂着眼惊叫起来。

“看不出来,南阀的大小姐平时看起来端庄贤惠,背地里却是个荡……妇……”

梅儿气得浑身发抖,竭力解释道:“那不是小姐的东西,那是她去教堂时,那西洋的油画老师送的,小姐是被冤枉的!”

这解释于沈芳华无疑是火上浇油。

“什么老师竟然敢送人这样的画册,简直不知羞耻,身为北阀的少奶奶还不知检点,竟然与西洋人勾勾搭搭,往后还不知做出什么样有伤风化的事情来!”沈芳华怒不可遏。

她伸手指着顾婧宁,咬牙切齿道:“她不能留了,找辆专列将她送回南阀,我们陆家留不得这样轻佻的女人!”

婆子连忙问道:“几时把她送出走?少帅还不知情。”

“立刻!拿我的手符去调专列,我自会同云骁解释,如此放荡,怎么配得上云骁!”沈芳华恶狠狠道。

若不是看在她出身南阀司令府的份上,又冲喜有功,她恨不得再甩顾婧宁三十大鞭。

“是,我这就去办!”婆子接过手符便匆匆去了。

在昏迷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婧宁同梅儿便被人送上了回南阀的列车,来时风风光光,去时却落魄到了如斯田地。

顾婧宁被人随意丢在一间包厢里,奄奄一息。

梅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不知所措……

外头春光灿烂,顾婧宁朦胧间只听见一声笛鸣,身子微微一震。

列车,已经开动了……

第29章 雏鹰报信

月夜。

子弹划破长空,山岭中疯狂奔走的灰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正在策马追赶的将领们见状,纷纷遗憾的勒马。

“又被少帅猎中了!少帅的枪法实在是精准,再这么下去,咱们可就得空手而归了,还请您手下留情!”

陆云骁手里的枪还散着热气,他漫不经心道:“让让你们也无妨。”

陆策将尚有余温的灰狼拖进足有一人高的布袋,布袋已经被血洇湿了,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被陆云骁猎中的猎物。

“这灰狼皮毛油亮,原本想着给家里婆娘做一身皮衣,这下好了,回去又得挨骂了!”一名年纪稍轻的军官沉不住气,捶胸顿足说着。

陆云骁沉沉的望了他一眼。

军官自觉说错了话,垂下头汗毛直竖,陆云骁却没说什么,只淡淡吩咐道:“把灰狼给他。”

军官一愣,后知后觉的高兴起来,“谢谢少帅!”

别的将领见了,实在眼馋那满袋子的好货,便也试探着求道:“少帅,我老娘有个风湿的毛病,也想要个狼皮毡子暖暖骨头。”

陆云骁颔首,“陆策,拿给他。”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剩下的胆子也都肥了起来。

五花八门的理由,有的换兔皮做围脖,有的换貂皮做大衣,更有甚至竟然要鹿皮做靴子。

陆云骁除了勾勾嘴角,半点没恼,一一送了出去。

刚才还装不下的布袋子顷刻间便瘪了下去,但这都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陆云骁马背上的几只白狐狸,细柔光润,御寒极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在场诸人,唯有陆云骁有能耐猎了这几头最狡猾的狐狸。

皮料虽好,却没人敢要。

陆云骁生怕装在布袋里被血污了,亲自栓在马背上。

这么柔软昂贵的料子,最适宜女人穿,众人猜想着少帅这么珍视,兴许是要孝敬给夫人,便自觉的打消了眼红的念头。

男人们白日里打猎,晚上便点起篝火喝酒吃肉,陆家的官兵个个都是浴血沙场的英雄豪杰,大快朵颐之际也不忘了指点江山。

“西边那是怎么回事,听说陈大督军死了,他那个不安分的副将上了台,还打死了陈大少夺权,是不是?”一名军官问道。

另一人来了兴趣,拍手道:“那个窃取江山的副将贼子能做几日主?西边早就分裂三派,就算没了陈家人,还有另一派的吴家,这西南愈发动荡,便越给了咱们可趁之机!”

军官嘿嘿一笑,大嚼着羊腿道:“这三派搅得民不聊生,那些学生工人更不是省油的灯,日日等着要揭竿起义呢!”

“少帅,咱们几时把西边收入囊中?”

几人说到兴头上,摩拳擦掌,像是要随时扑向西边大干一场般。

陆云骁喝了口酒,辛辣的气息灌满了喉口,“快了,吴家素来与曹家不睦,岂能甘心,等曹家清了督军,他养精蓄锐够了,必会发动政变。”

陆策递给他一只烤的酥嫩的羊腿,又为大鹰准备了生肉。

一主一宠正低头进食,忽然大鹰惊啼一声,向着夜空振翅飞了过去。

“它这是怎么了,还是第一回见它不愿吃饭的。”陆策心中纳闷的瞧着夜空。

陆云骁眯眼瞧着大鹰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不过片刻之间,大鹰又俯冲而下,用尖嘴拱了拱他的战靴。

他低头一看,只见鹰背上躺着一只小鹰,正是他交给顾婧宁饲养的那只。

小鹰浑身抽搐喘息,已经飞得筋疲力尽,大鹰不断的啄着他的羽毛。

“这小的怎么也来了?”陆策急忙将小鹰抱了起来,简易的做起了身体检查。

第30章 列车,停

“这小的怎么也来了?”陆策急忙将小鹰抱了起来,简易的做起了身体检查。

陆云骁心中一沉。

他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骨子里的寒劲便叫人觉得大事不好。

不管剩下的众人,他捡起枪支便翻身上马,大鹰振翅跃上他的肩头,陆云骁夹起马腹,冲着北阀腹地狂奔而去。

如果他没猜错,顾婧宁出事了……

但愿,这只是他的错觉。

…………

天刚刚擦亮。

陆帅府地上的鲜血被仆人冲刷的一干二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婆子们忙忙碌碌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就连东院里,也是一派平静。

陆云骁踏入大门,一把便扯住了身旁的婆子,声音沉沉,气息略微不稳,“少奶奶呢?在厢房里吗?!”

没想到少帅回来的这么早,婆子慌了神,支支吾吾道:“少奶奶回娘家了。”

“她怎么突然回去了?”陆云骁眼神一厉。

果然不对劲。

婆子惧怕他的气势,颤着腿撒谎道:“今日南阀的顾司令着人来看少奶奶,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少奶奶已经自愿跟他们回去了。”

自愿?!

南阀着人来看她?!南阀前日被西阀掠了不少城池,现在顾司令正在头痛之际,怎么会惦记这个早已被他遗忘的女儿?!

他不信。

一个字都不会信!!!

陆云骁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抓着婆子的手也收紧了,用力的骨节都泛了白。

这小鹰最是认主,若非主人出事,如何会长途奔袭不顾性命赶去报信?

“她到底去哪了?”陆云骁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露。

见婆子张口又要扯谎,他终于忍无可忍,暴怒之下拔出腰间的手枪便狠狠抵上了婆子的太阳穴,手指扣在扳机上。

婆子吓坏了,哆哆嗦嗦的哭道:“我说,我说,少帅饶命!”

“少奶奶不肯喝夫人给的补药,屋子里还藏着许多伤风败俗的画册,夫人一怒之下将她直接送回南阀了!”

陆云骁的拳头紧紧捏了起来,他将婆子一脚踹在地上,跨过她便匆匆骑马奔向了列车站。

风呼啸在耳边,他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只怕赶不及!

列车站近在眼前,陆云骁还未松口气,便听见一声鸣笛,紧接着列车运行的器械声轰隆传来,列车已经开了!

他脸色骤变,抬起胳膊便喝道:“去!”

大鹰洞悉主人的心思,飞快的冲向列车的驾驶室,张开丰益的羽翅挡在了玻璃窗上。

车长惊疑地拉了缓速的闸,拍着玻璃低骂道:“倒霉,哪里来的大鸟,快滚!”

车仍是没有停,陆云骁扬鞭追赶着,好在车速放缓了许多,他还未曾落后。

猛地一抬头,忽然看见前方横着一座大山坡,列车只能从车洞行进,他骑马也闯不过去。

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再想追回她,就难了。

陆云骁狠狠揪住缰绳,当机立断加速冲了上去,眼看着车头离车洞只差几米,他冲着驾驶室开了一枪——

砰!

子弹穿过风,锐利的击破了玻璃,准确地射在车长头边!

车长吓坏了,慌张的强行逼停了列车。

这巨响在空旷的山野中格外清晰鸣亮,一车的人只当是遭袭了,惊恐的涌出了车门要逃命,却瞧见陆云骁在列车的正前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喘着粗气,脸色沉的要滴出墨汁来,众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明白他的身份,连忙要上前迎接他,却被他伸手拨开了。

陆云骁穿过人群登上了列车,推开了第一间包厢门。

第31章 少帅,救救小姐

陆云骁穿过人群登上了列车,推开了第一间包厢门。

没有她……

下一间也没有……

下下一间,还是没有……

他一间间的找下去,直到快走到末尾,他近乎绝望的时候,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走了上来,挡在了狭窄的过道中。

这是沈芳华的心腹,为的是务必保证顾婧宁“安全”的回到南阀。

“少帅,这儿是女客房,您不大方便……”

那人话音未落,陆云骁已经抬起军靴,一脚朝着他心窝子踹了过去,军官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只剩下最后一间包厢了,陆云骁微颤着手推开了门。

浓郁的血腥味。

他低头看过去,却见狭小的床上卧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她浑身的伤口触目惊心,脸色苍白得像素绢。

梅儿见到他,先是呆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他会如天神般降临。

旋即,小丫鬟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少帅,救救小姐,小姐快不行了!”

陆云骁原本只以为她被打了一巴掌,或是身上挨了一刀,但当遍体鳞伤的顾婧宁出现在面前时,那冲击力是巨大的。

她娇软的身子此时血肉模糊,陆云骁双目充血,一种从未有过的痛瞬间击中了他的心口!

甚至,比上次他心脏中弹的时候,还要疼!

无论是谁伤了她,他都恨不得立刻撕碎了那人泄愤!

陆云骁的心跳的极快,无法自制的心痛让他无措内疚,他屏住了呼吸,好似呼吸都会伤了她。

“顾婧宁……”他低低喊了一声,声音沉痛,“我带你走。”

他伸手便去抱她,刚挨到她沾满血迹的背脊,却又缩了回来,一向说一不二的陆少帅,此刻却真的,迟疑了。

他记得她娇气,怕疼……

她伤成这个模样,他该怎么抱她,才不会碰到那些伤口,才不会……让她更疼?

“少帅,请你快一点找大夫,小姐已经昏过去了,你怎么抱她,她都感觉不到疼了!”梅儿跪在陆云骁脚边呜咽着。

这话落入他的耳中,他竟倒抽了一口凉气。

心中延绵的疼没有因为这话得到一丝丝的缓解,而是……更疼了……

陆云骁从未体会过心疼二字,这陌生的情绪却已经迅速地占据了他的所有思考。

甚至,来不及细想,他飞快地抱起顾婧宁冲下了列车。

她的伤不能耽误了,他怕再等下去,她微弱的呼吸都会停止。

她那么轻,好似一片羽毛。

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陆家,陆云骁额角起了密密的汗珠,抱着顾婧宁边往府里冲。

事情发生的突然,又被沈芳华故意压制,仍在北岭春猎的大帅毫不知情。

大帅不在府中,沈芳华便是最大,她早就收到了消息,等在门口拦截他们。

“云骁,你可知道这女人有多么任性放荡,她不愿为你生育子嗣,竟然将我给的补药偷偷倒掉,房中还藏着伤风败俗的画作,这样的女人不配进我们陆家,也不配做你的妻子!”

沈芳华见陆云骁朝自己走来,又继续严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唯独这顾婧宁不行,你素来懂事,不要为她伤了我们母子俩的感情!”

她对陆云骁很自信,深信这个出色的儿子绝不会因为一个荡妇就弃母子之情于不顾。

“把这女人送回南阀,娘再给你物色北地最好的闺女!”

眼看,陆云骁就要走近,她立刻给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把顾婧宁接走。

婆子会意,时刻准备着要接人。

可——

陆云骁却是目不斜视,直接抱着顾婧宁,与她擦肩而过。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看过沈芳华那边哪怕一下!

他步履匆匆,半空中唯有血腥味飘了过来,沈芳华剩下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脸也霎时白了。

陆云骁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视了她,这是第一次!

她简直不敢相信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

沈芳华浑身发抖的回头看去,陆云骁却早已消失在了拐角处。

…………

第32章 别忘了陆家姓什么

东院。

灯火摇曳,如同飘荡不安的心。

顾婧宁的床边站满了人,云京城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大夫竟都被请来了。

陆云骁坐在床边,双手紧紧的裹着顾婧宁冰凉的柔荑。

“我让你们来治病,你们一个个是木头吗!”见他们一言不发,陆云骁心中烦躁,暴怒的像一头困兽。

大夫们擦了擦额头的汗,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这要治病,也得让他们看看患处,少奶奶伤在背部那等隐私的地方,哪个大夫敢上前诊治?

梅儿见大夫都束手无策,慌得脸色发白,抖如筛糠,哭成了泪人。

“少帅,我来帮忙吧。”董妈看不下去,她虽然不会治病,但好歹是个女人,帮着清理伤口也行。

谁知董妈刚上前,陆云骁就冷冷怒斥:“都给我滚出去!”

董妈吓得摔了一跤,连滚带爬跑了出去,那些医生也知趣的退去了屏风外,房门被人带上,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

陆云骁低头看着浑身冰凉血污的人儿,眼中疼惜难掩。

“梅儿,你去烧水。”他嗓音低哑,不难听出其中的疲惫与痛苦。

梅儿连忙点头。

陆云骁拉上了床幔,一丝也不想漏给旁人看,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玉白的面庞,轻柔的将她翻过身子。

她背上的血已经凝固了,衣服被黏在伤口上,陆云骁也曾受过重伤,知道这有多痛。

他不敢脱下她的衣服,生怕扯到皮肉弄疼了她,只得抽出军刀划开她破损的布料,耐心的一点点将衣服与她的身体分离。

衣服越少,她身上的伤口就越没处遮掩。

原本莹润白皙的背脊此刻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一条条纵横狰狞,有些甚至见了骨。

陆云骁光是看着,就知道行刑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心,瞬间被勒紧,喘不过气来。

行家法的鞭子他也挨过,小时候调皮时,父亲便用那可怕的鞭子教训他。

粗粝的表皮光是碰到皮肤便觉得疼,更何况鞭身足有两指粗细。

寻常男子都撑不过去,何况她一个柔若无骨的小女子?

哪怕上次被子弹贯穿胸膛,他也从未赶到心口疼成现如今这般模样,这种情绪陌生又可怕,让他疼得茫然,疼得手足无措……

在这一瞬间,甚至想要以身代之,可偏偏,这种想法又是那样地无济于事……

“少帅?”床幔外的大夫小心翼翼的询问。

连问了好几声,陆云骁这才回过神来,紧绷的身子好似蓄势待发的箭,“何事?”

一只药瓶被人递了进来。

“这是特意为军中研制的特效止血药,少帅快为少奶奶上药吧。”大夫催促道。

陆云骁接过药瓶捏在掌心里,目光森然,他透过床幔,锐利阴鸷的眼眸如有实质般地穿透了过去。

“我知道你们都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但别忘了一件事情,这陆府无论是谁掌家,终究是姓陆,千万别忠错了主!”

他声音沉沉的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大夫们连连点头称是,尔后,个个噤若寒蝉。

第33章 乖,不疼

“这是特意为军中研制的特效止血药,少帅快为少奶奶上药吧。”大夫催促道。

陆云骁接过药瓶,拿起军刀,眼睛不眨一下,照着自己的胳膊就划了一刀,鲜血冒了出来,他面不改色的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伤口很快就吸收了药粉,果然不再出血,疼痛也大大减轻。

而他,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确定了药的安全,他才将瓷瓶放在了一边。

顾婧宁身上的伤口实在多的可怕,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陆云骁的双手已经被她的血迹染红了,下巴上亦沾了血块。

梅儿将热水打了进来,陆云骁身份尊贵,从未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他的接过铜盆,笨手笨脚的拧了热毛巾去擦顾婧宁的患处。

小丫鬟要帮忙,被陆云骁挡住了。

眼下把顾婧宁交给谁都不放心,唯有他亲自来。

“我轻点,你别怕。”他附在她耳边低语,也不管她是否听得见。

毛巾擦去了血污,她白皙的背脊尽管仍旧遍布伤痕,却没了原先那么狼狈,陆云骁不敢用力,怕碰坏了她瓷器般脆弱的身子。

铜盆中的热水很快便被染红了,散发着血腥味,梅儿换了一盆又一盆,顾婧宁背部的血污才算彻底清理干净。

陆云骁抹了把汗,心中定了定。

他打开药瓶将药粉抖在掌心里,用手指沾着去抹在她伤口上,药物接触血肉的感觉算不得好,像被蚁虫咬蚀。

顾婧宁被痛得半醒了。

她低吟了一声,痛苦不堪的模样,陆云骁手一颤,急忙去看她的脸。

只见她紧闭的双目正挣扎着打开,但眼皮太沉了,她被疼痛折磨的意志力撑不住,又合上了。

陆云骁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迫切,“你醒了?”

顾婧宁人是迷糊的,隐约听见有人在同她说话,却听不清,只知道被药擦了的部位很疼,陆云骁还要为她上药,她立刻躲开了。

陆云骁一愣,轻轻按住她的胳膊,药粉刚沾上伤口,她果然又害怕的躲了躲,像只可怜的小猫。

可药必须上,不能拿她的性命当儿戏。

无可奈何之下,陆云骁只能拿出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耐性去哄她,“乖,上完药就不疼了。”

他语气轻缓,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

在他的轻哄之下,顾婧宁发出猫叫般的呜咽声,竟然乖巧的配合了起来。

梅儿呆呆的看了陆云骁一眼,怀疑自己到底是眼睛出了幻觉,还是耳朵出了幻觉。

终于上完了药,陆云骁亲手为顾婧宁裹上白纱,换上了透气柔软的睡衣,安抚她睡了过去。

她梦中不断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好像在做噩梦。

陆云骁陪了她一会,冲着屏风后的大夫们低声道:“去偏厅候着,等少奶奶醒来。”

大夫们一个个退了出去,门才打开,外头的喧闹便传了进来。

那一字一句传进耳中,陆云骁霎时皱起了眉头,交代梅儿看顾好顾婧宁,一人走了出去。

原来是沈芳华来了,她执意要进屋子,只不过陆策死死拦着她。

“陆策,我看你是熊心豹子胆认不清我是谁,连我也敢拦着!”沈芳华瞪着他,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

第34章 我只是觉得你吵

“陆策,我看你是熊心豹子胆认不清我是谁,连我也敢拦着!”沈芳华瞪着他,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直接便沉沉道——

“云骁,娘是为了你好,娘怎么忍心看你被人蒙蔽!她不肯喝药,不愿生孩子,还看那赤身裸体的画册,、与洋人勾搭在一起,没有礼义廉耻,这女人绝对不能留,留了就是你以后的祸患呀!”

“云骁,你听娘的一句话吧!”

“娘不会害你,对不对?”

“云骁……”

无论她怎么说,都没有得到陆云骁的任何回应。

沈芳华又让婆子倒了茶来,喝了一口,正准备开口……

门,却在此时开了。

顿时让她觉着一股气压袭来。

陆云骁缓缓走出门外,面上一片沉静,不动声色的模样,他淡淡道:“母亲。”

沈芳华不自觉的牵了牵嘴角,心中暗喜,故意做出哀婉的神色,“我儿,那女儿绝对留不得!你既然出来见我,一定会听我的对不对!?”

她就知道,这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亲手抚养成人的,母子连心,怎么会被一个贱人离间?

这三月还寒的很,又是夜里,宝贝儿子果真不忍心留她一人站在门外受苦!

沈芳华挺起胸脯斜了陆策一眼,眼中的威胁不加遮掩,陆策垂着头,却没有让开身子。

她轻哼一声,抬脚要往屋里去,陆云骁却皱了皱眉,声音依旧是沉沉的:“母亲如果有话要说,请到别处去说,你站在这里,会吵到婧宁。”

我只是,觉得你吵到婧宁了。

他语气平淡疏离,没有半分亲昵,根本不像是儿子对母亲的语调。

沈芳华顿时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你……骁儿,你说什么?!”

陆云骁转身,直接关上了门,只留给她一个昂藏孤高的背影……

…………

兴许是敷了药的缘故,背部的伤口愈发痒了,顾婧宁梦中只觉瘙痒难耐,蹙着眉头去抚弄背脊。

陆云骁发现了她的意图,眼看着她要伤口挠破,他立刻抓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

“痒……”顾婧宁喃喃呓语道。

因为着实难受,她甚至还带了一丝哭腔……

将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拨开,陆云骁轻轻压着她的手脚,免得她再无意识的乱动。

“过会儿就好了……”他一边哄着,一边将人紧紧抱在怀中,顾婧宁挣脱不开,闹了一会,没了力气,才昏昏沉沉又想睡去。

她睡着了也不安分,伤口实在太痒,她朦胧间挨到一堵火热的肉墙,下意识便用背脊在上头磨蹭了起来,企图止痒。

担心衣服太厚闷坏了伤口,陆云骁未曾给她穿别的,顾婧宁身上只剩下一只肚兜遮羞。

未着寸缕的身子光滑白嫩,如一块上好的软玉,药香伴着若有若无的幽兰体香,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

陆云骁光是嗅着,便觉得迷了心窍,何况那柔软的身子近在咫尺,他禁不住小腹一紧,心头冒出一股邪火,烧的浑身发烫。

他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陆云骁喉头一滚,缓缓让出一寸地方给她,谁知那身子像是有意识般紧紧贴了过来,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他只得闭上眼,紧紧皱起了眉头。

哪怕不看顾婧宁,意识也被她把控着,脑海中不断出现的倩影如同魔咒,将陆云骁的心脏牢牢地束缚。

“小麻烦精……”他附在她耳边温柔道。

因为忍得太辛苦,陆云骁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嘴角无奈地扬起一丝苦笑。

第35章 救命的盘尼西林

“小麻烦精……”他附在她耳边温柔道。

因为忍得太辛苦,陆云骁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嘴角无奈地扬起一丝苦笑。

目光从她有些苍白的粉唇上一扫而过。

陆云骁目光一动,狠狠的捏紧了拳头,用理智驱散了身体与心理中的欲望。

他小心的为她掖好被子,捧起她苍白娇弱的面庞,用嘴唇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碰。

不带丝毫情欲,只有满腔怜惜。

“快点好起来吧,好起来了,我才能告诉你,我现在,突然不想放你回南阀了……”他在她耳边轻低喃,如在梦里。

半夜。

“热……好热……”

“怎么了?我在……我在……”感觉到怀中的人儿滚烫,陆云骁立刻就坐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烫……”他用手背量了量顾婧宁额头上的温度,心中一沉。

顾婧宁全身滚烫,好似一个暖地龙!

“梅儿,去找大夫!”陆云骁将顾婧宁搂在怀中轻声喊着她的名字,“婧宁,顾婧宁!”

“没有我的允许,你准你有事。”

一直在偏厅等候的大夫连忙进来切脉、开药方子,又派人去抓了药熬了药,东院忙成了一团,无人敢入眠。

最后药总算是端了上来。

陆云骁一接过药,便怒道:“太烫了!这么烫怎么喝?!”

梅儿忙从地窖里取了冰,把药降了温又递了过去,陆云骁才亲自一勺勺喂进顾婧宁口中,她此时已经烧糊涂了,浑身软的像没有骨头,只能任人摆布。

几碗汤药下了肚子,陆云骁焦急的等待着,直到窗外的天色翻起了鱼肚白,顾婧宁的烧却一点没降。

“少帅,我等束手无策,要不您试试西洋医院吧!”

“一群废物!”见她的嘴角都被烧出几个燎泡来,陆云骁终于忍不住,“还不快去备车,先挂电话通知西洋医院,让所有西洋医生做好准备,在门口等待……”

…………

西洋医院。

金发碧眼的医生一听顾婧宁的伤势,又听了连夜高烧不退的症状,连忙摇头道:“这是发炎了!”

陆云骁急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要如何可救?”

“太晚了,她现在很危险!”医生用蹩脚的中文说道:“现在只有用盘尼西林才能控制大面积的伤口感染,但是我没有!”

盘尼西林源于西欧,几乎可以治愈一切的细菌感染,是最紧俏最昂贵的救命药物,一两黄金都未必能求到一支。

“哪里有,还不快去取!”陆云骁几乎是吼出来。

医生大半夜被人揪起来,还有些起床气。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并不认识陆云骁,缩了缩脖子,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前段日子云京城的盘尼西林都被陆大帅调走了,为了救他的儿子。整个云京城现在连一支都拿不出来。”

陆云骁挺拔的身子险些站不住,他缓了缓,狠狠抓住医生的衣领道:“除了云京城,最近的地方,还有哪里有?!”

“东阀有!”医生吓了一跳,“他们的边境海军刚刚截获了一船东洋海运的物资,里面就有少量的盘尼西林!”

听了医生的话,陆云骁非但没有放松,反倒警惕起来,“你一个医生,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们既然是医生,对于这些救命药品的消息,当然比常人知道的要多。”医生胆战心惊道。

陆云骁没有在说话,而是拽住他的衣领往门外拖去。

将西医丢进东院,他骑在马背上喝令陆策:“点兵,现在就出发,奔袭东阀!”

一炷香之后,所有人都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

第36章 少奶奶醒了

陆云骁只点了最精锐的五百亲卫军,这五百人都是跟着他南征北战,存活至今的每个人身上,都不知道在战场上杀敌多少。

哪怕是被西阀五万人马包围突袭,这五百亲卫也没有露出一丝畏惧,硬生生的为陆云骁在包围圈内撕开一道口子。

三个时辰,只是三个时辰,天只是露出一丝鱼肚白。

陆云骁满身都是尘土和血的回到东院,西洋医生已经被安排回到陆府为顾婧宁看护。

顾婧宁气若游丝,嘴唇干裂得出血,神志不清,依旧昏迷……

梅儿跪在地上扯着西医的裤腿哭道:“大夫,救救我家小姐,求求你。”

西医也急的满头大汗,笨拙道:“我也没有办法,没有盘尼西林,她活不下去的!”

这才短短几日,自己家能说会笑的小姐,便病的不成人形。

梅儿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蒙住眼睛无助的嚎啕大哭。

房门忽然被人用劲力打开,梅儿愣愣的看过去,陆云骁难掩疲惫的走了进来。

他匆匆走到床前,冲着西医摊开手心,只见其中赫然放着三支比命还金贵的盘尼西林!

因为捂得太久了,瓶身都发烫,还沾着血迹。

西医双手合十祷告了一声,急忙接过药物晃了晃,“去准备干净的热水帮病人擦身子!”

见梅儿还愣着,陆云骁眼中难掩暴躁,“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被他这一斥,梅儿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西医往盘尼西林中融合了生理盐水,将药物注射进了顾婧宁体内。

直到看到针筒中的药物一滴不剩,陆云骁高悬的心脏才放了下来,脱力的坐在床头,伸手去抚摸顾婧宁的脸颊。

半日不见,她又瘦了。

“少帅,我为你看看伤吧。”西医注意到他浸湿了血的小臂。

陆云骁摆了摆手,心不在焉道:“不打紧,都出去吧。”

门被人轻声带上,陆云骁确认了顾婧宁的情况,这才提出医药箱,解开衣服简要处理了伤口。

他的小臂被子弹擦伤了,血肉模糊。

陆云骁自顾自上了药,神色平淡的用纱布包扎好,便又守在了顾婧宁的床头。

注射了盘尼西林,她的痛苦看上去缓解了不少,他轻轻抚平了她皱成川字的眉头。

“少帅,您放心吧,注册了盘尼西林,少奶奶肯定马上就能好起来的。”

又过了半日,顾婧宁的烧总算退了,呼吸也均匀起来。

陆云骁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心跳逐渐恢复平静,他垂下眼眸,轻手轻脚的将女人揽在了怀里。

顾婧宁的侧颜白皙姣好,像一朵柔弱的花,陆云骁失神的看着,禁不住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那白狐皮子,还真不知道给谁了。”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热气笼着她,睡梦中的女人直觉耳根发酥,下意识皱了皱眉。

二人卧在大床上,难得的片刻安宁,陆云骁放松了神经,那困倦便如同潮水席卷而来。

他不知何时,也累的睡着了。

三日后。

“少奶奶醒了!”

不知东院里谁喊了一声,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顾婧宁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苍白的失了血色的脸消瘦的可怕,陆云骁守了她三天三夜,总算盼到她睁眼,可却是这个模样。

陆云骁来不及高兴,便发现了异常。

无论他怎么说话、动作,顾婧宁都维持着呆板的表情一动不动,就像提线木偶任人摆布,没有任何反应。

陆云骁心急如焚,扯着西医就让他给顾婧宁看病。

西医扒开顾婧宁的眼珠子一瞧,摇着头道:“瞳孔涣散,无法聚焦,是神志不清的症状,少奶奶这是受了惊吓,产生了应激障碍综合症!”

…………

第37章 少奶奶傻了

“瞳孔涣散,无法聚焦,是神志不清的症状!”

“什么神志不清?!不许胡说!”陆云骁眸子一厉,冷冷道:“怎么才能治好?”

西医为难道:“我开一些药物,但只能服用少量。这主要还是心病,需要心理行为治疗,帮助少奶奶尽快摆脱心理创伤,不可操之过急,避免进一步的刺激。”

陆云骁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眼中的担心止不住的流淌了出来。

“什么时候能好?”

“说不准,说不定明天就好了,说不定……也一直都不会好。”

“……我知道了。”

若早知会如此,他即便违反春猎不带女眷的规矩,也不该把她一个人留下!

满屋子的仆役都被遣了个干净,房门关的紧紧的,无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不出半日,顾婧宁疑似“傻了”的消息就传遍了府中,沈芳华听了冷笑连连,将消息告诉了从北岭回来的陆大帅耳中,陆大帅没有迟疑,当即就叫儿子去了书房。

书房中的气氛严肃的可怕,陆大帅素来不苟言笑,陆云骁继承了父亲的冷淡苛刻,父子二人不说话时,温度几乎降到了冰点。

“听说婧宁傻了,可有此事?”陆大帅开门见山的问道。

陆云骁抿了抿嘴唇,神情淡漠,“并无。”

陆大帅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意外他会为顾婧宁开脱。

“傻不傻你说了不算数,把人叫过来吧,让我看看,若是真的傻了,就把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云骁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的伤口还未痊愈,现在受不得风,等她痊愈了再领来给您看吧。”

陆云骁声音虽不重,其中的坚定却叫人疏忽不得,陆大帅眯眼仔细看了看这个儿子,好似第一回认识他一般。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此事事关南阀,也的确棘手,陆大帅没有再说什么。

反正时间还宽裕,再等等也无妨。

“也罢,你下去吧。”他挥手让陆云骁退下。

陆云骁颔首,走出书房往楼下走。陆策正在楼梯下等他,见他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少帅,军务处有急件,不能再等了。”

军中事务向来都是十万火急,陆云骁知道严重性,他脚步顿了顿,声音听不出情绪。

“能代的你都先帮我代了,重要的全都搬来东院,我亲自审理。”

他现在一步也不想离开顾婧宁的身边。

回到东院的时候,顾婧宁已经睡着了,陆云骁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恨不得她一睁开眼,就依旧还是之前那副灵婉清澈的模样。

窗外已经是盛春时节,桃李开了满树,轻风一拂,吹进来许多花瓣。

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高兴极了,隆冬总算熬过去了。

可她却被彻底冰封住了似的,无法感知这一切……

陆云骁为她掖好了被子,放轻了脚步走出床幔,梅儿一直守在外间等候吩咐,他亲自沏了碗茶喝了一口,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家小姐那日究竟为何被打?”

第38章 月仙儿的失落

“你家小姐那日究竟为何被打?”

这几日陆云骁所听到的桥段无不是添油加醋过的,顾婧宁现在这个状态,什么都没有说过。

只要不是她说的,他一个字也不愿意相信。

“那天早晨,夫人忽然叫小姐去大院,小姐一去便被夫人责问,还拿出药渣摆在她面前,指责她为何不喝补药。小姐自知理亏认错,夫人一气之下派人打了三十大鞭。”

梅儿一想起那日的情形,便两眼含泪,双膝跪地凄楚。

“什么补药?”

“夫人给小姐调理身子的,有助……有助受孕。”

“……”陆云骁眉头紧锁,“西洋画册又是怎么回事?”

梅儿抽泣道:“他们之后又搜了小姐的屋子,搜出来许多西洋画册,夫人看了书,骂小姐不知廉耻。可那些书都是教会学校的老师送给小姐的,小姐素来尊师重道,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逾越之事。”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脸上全是斑斑泪痕。

“少帅,小姐是无辜的,夫人这么做把小姐的名节全毁了,以后小姐还怎么抬头做人?”

陆云骁听的心烦气躁,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他让梅儿起身,将东院所有的仆役都汇集在了院子里。

虽然现在天气暖和了,但对着少帅那张冷若冰霜的人,无人不打了个寒颤。

他光是站在那里,不怒自威的气势便足以威慑一切。

“陆家不比寻常府邸,家中戒备森严,规矩也繁重,但一向赏罚分明,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忠主的,陆家不会让你们失望,而奸佞贼子,陆家也绝不会放过一个。”

陆云骁的嗓音虽然低沉,其中的压迫却叫人无法忽视。

“现在已经不是旧时代了,你们进陆家时,没有签过卖身契,都是来我陆家挣钱的,但若是因为多嘴多舌,不光钱没挣到,反倒赔了性命,那就不值了!”

东院一片寂静,有些胆子小的,甚至吓得两腿发软,连气都不敢喘了。

“陆策,带他们下去一个个盘问。”

药渣一事,绝对是有人故意去挑拨的,不然东院到主院那么远,怎么就让人得了消息,知道婧宁没有喝药?!

敲打完了,陆云骁沉沉的看了众人一眼,余光忽然扫见一道明艳的人影,定睛一看,却是月仙儿。

她斜倚在对面的廊柱上,似乎已经看了很久了。

见陆云骁终于看见了她,月仙儿忍不住心头一喜,柔声劝说道:“少帅,你瞧今日太阳这么好,不如把少奶奶带出来晒晒太阳,对身体也好。”

陆云骁闻言,却也仅仅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带上了门。

月仙儿的笑僵在脸上,逐渐龟裂了。

……

陆云骁回屋时,顾婧宁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着什么,陆云骁走过去一瞧,才发现她在看窗外的桃花,柔粉的花儿结了满树,好似一团雾。

“想出去看看吗?”陆云骁轻声问道。

顾婧宁不说话,陆云骁便挡住了她的目光,与她对视。

她仍是一动不动,陆云骁端详她的眸子里,虚浮无光。

这才明白,她哪里是在看花,不过是在出神。

她还是活在那个封闭的小世界里,不肯走出一步。

窗外的光线越过窗棱投射了进来,满室柔光,光是看着便让人心中温暖。

“今天的太阳的确不错。”陆云骁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一个人闷在家里也不舒服吧,今日带你出去走走,好吗?”

他自知是得不到回应的,却还是下意识问了。

陆云骁心中虽有淡淡的难过,但并没有生气,而是温柔的抚了抚她绸缎般的长发,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叫人安排了垫了软垫的马车,带她出去散心。

第39章 像不像我们大小姐

“你一个人闷在家里也不舒服吧,今日带你出去走走,好吗?”

陆云骁温柔的抚了抚她绸缎般的长发,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叫人安排了垫了软垫的马车,带她出去散心。

云京城的大街上热闹极了,人来人往,笑容满面,可见北地民生之富足。

陆云骁甚少上街,今日还是第一回耐着性子去看街上的新奇玩意,一桩桩一件件的说给顾婧宁听。

他忽然看见一个孩童手里拿着风车与糖葫芦,便亲自下车买了两个,递给顾婧宁。

顾婧宁仍是那副布娃娃的神情,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看着与行尸走肉无疑,见她自己不接,陆云骁就握住她的手接了过去。

手刚离开,顾婧宁就五指一松,东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糖葫芦沾了灰,不能吃了。

陆云骁低头看着摔裂的东西,沉默了片刻,竟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不喜欢,那我给你买蜜饯去。”

他说着又将干果铺所有的蜜饯买了一遍,大包小包的拎上了车,一包一包的拆开放在顾婧宁的面前,“你不是怕苦吗,有了这些,以后就再也不用怕了。”

他一粒粒喂到她嘴边,她始终不肯张口。

车中静静的,车外的喧闹声仿佛被隔绝了千万里远,陆云骁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心中一酸。

“现在不愿意吃,那我们以后再吃。”陆云骁看了一眼车外的人群,迟疑的问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顾婧宁自然是不会拒绝的,陆云骁便将她纳在怀中,几乎是把她抱了出来。

陆家的车自然是引人瞩目的,二人刚一出来,便吸引了大大小小的目光,无论是老人还是几岁的孩童,都悄悄驻足围观了起来,一睹少帅的风采。

陆云骁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样的氛围他都觉得压抑,何况是顾婧宁?

“我们去河边……”

他让陆策驱散了人群,带着顾婧宁往河边走,却猛地感觉手臂一沉,被人用力的抱住了,那娇小的身躯不断的发抖,好像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剩下的话都被堵在嗓子眼里,陆云骁像卡壳的子弹,惊讶的低头看去。

一直没有反应的顾婧宁,此时竟在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满脸惊恐。

陆云骁急忙问道:“婧宁,怎么了?”

顾婧宁半张脸都埋在他的衣服里,他试着去打开她的手,竟然拉不动,她力气大的骨节都犯了青白色。

陆云骁感觉到了她的绝望。

他不再犹豫,将她带进车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陆府。

马车消失在大街上。

“刚才那个女人,像不像我们的大小姐?”不远处两个南阀军人看着飞驰而去的马车嘀咕着,“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可不是么?这才嫁来几日,真可怜。”另一个叹息着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副模样,我们司令可已知晓?”

“我们是否要向司令汇报一下,北阀的狼崽子们,把我们南阀立于何地?!”

“可如今,北阀独大,南阀司令府知晓此事,又能如何……”

第40章 也不会放她走

陆府。

陆云骁把顾婧宁轻轻抱到床上,他刚想抽身,却被身下的女人紧紧抱住。

“不要走!”她怎么也不肯放手,好似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陆云骁拍着她的背脊安抚着,陆云骁低声吩咐道:“快去叫医生!”

西医赶过来看了看症状,往她嘴里灌了一剂镇定安神的药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云骁的心被搅乱了,却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免得被怀中的女人所察觉,更加刺激她。

“对不起少帅,我无能为力。”西医抱歉的擦着汗,“她又收到了刺激,症状变的更严重了!”

陆云骁猛吸了一口气,搂紧了顾婧宁。

梅儿听了西医的诊断,红肿的双眼又流下了眼泪,压抑的哭了起来,陆云骁皱眉道:“你又哭什么?”

“……我,我怕小姐以后也一直这样,好不了。”梅儿双肩抽搐,哭的十分伤心。

她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被陆云骁这么一问,忍不住说口。

若是小姐有事,那她,她也不活了……

陆云骁闻言,目光复杂。

良久良久,才听得他微微一叹,“你出去吧,这儿有我。”

放下床幔,陆云骁抱着顾婧宁卧在大床上,直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她的情绪才平静了许多,陆云骁去摸她的手,却摸到一手心的冷汗。

药物渐渐起了效果,在陆云骁的陪伴下,顾婧宁放松了警惕,小声呜咽着,往他怀中钻了过去,不多时,陆云骁便听见了轻微的呼吸声。

顾婧宁睡着了。

陆云骁松了一口气,把她放在了床榻上。

脑海中,却闪过了梅儿刚才所说的话。

其实他也怕,很怕。因为太怕,所以简直不敢去细想。

目光微垂,落在顾婧宁安宁的睡颜上,熟睡后的她很是恬静,没有了白日的呆滞,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过。

瓷白的小脸埋在松软的湖水蓝缎枕头上,黑发如鸦羽般层层铺开,呼吸清浅,粉唇微张……

他仅仅这样看着她,便觉得很满足。

哪怕她高烧之后真的痴了、傻了,再也不认识他,那又如何?无论她变成何种模样——

他,也不会放她走了。

…………

今夜月色朦胧,比寻常时候都要黯然许多。

春日的夜里还有几分寒意,窗外传来几声熟悉的夜猫叫,月仙儿立刻撑开了假寐的眸子,飞快的推开窗户走了出去。

她裹紧了身上的外衣,眉目之间满是狡猾与得意。

倘若不是惧怕被人发现,她恨不得唱支曲儿抒发自己的快乐。

走到被树影遮住的拐角处,月仙儿忽然止住了脚步。她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嗓子,冲着另一侧那投在地上的人影道:“这么晚了,又有事找我?”

她嗓音里有股良家女都没有的媚意,那人影动了动,没有说话,而是递了个化妆匣子过来。

月仙儿接过来一瞧,脸上顿时展开一朵谄媚的花。

只见里面装满了价值不菲的珠宝,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女眷的私藏,光是拿出一件来,就够她下半辈子吃喝,更何况这一匣子……

她笑的合不拢嘴,刚拿出一枚翡翠戒指比划了一下,那人影出声了。

“你的差事,办的不错。”

第41章 永远没有开口的机会

“你的差事,办的不错。”

这声音,是个沙哑的婆子,她小心翼翼的嘱咐道:“管住你的嘴,这个事情,半个字也不许透露出去。”

月仙儿在映月楼做的是皮肉生意,什么三教九流没见过,对这花钱做事的买卖自然是门儿清,当下就笑开了花。

“我知道的!”她被珠宝迷花了眼睛,心里却还得打着算盘,道:“这事情,我只做这一回,日后咱们就把这事儿烂在肚子,带进棺材里,也不要提一个字,更不要再联系,省的出了纰漏。”

“万一要是给少帅知道了……我还怎么嫁给少帅呢?”

“那还用姑娘你说?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少奶奶如今也傻了,什么都不记得,迟早被送回南阀去!谁还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只管放心吧!”婆子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月仙儿眼珠一转,放下了手里的宝贝,期待又急迫的问道:“你那边能不能跟夫人说说,你瞧我也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连个名分都没有,底下的丫鬟都瞧不起我!”

月仙儿声音委屈不已,婆子一时犯了难,身子往阴影里缩了缩,嗫嚅了两句话。

婆子声音忽然小了许多,月仙儿皱着眉也没听清,忍不住追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这事不可大声说,姑娘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婆子说了一句。

月仙儿只觉得这老货太烦人,这大晚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竟然怕成这个模样,她不耐烦的走进了几步,刚要开口,脖子忽然就像被人捏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浑身寒毛直竖,抖如筛糠,拐角处哪里还有什么婆子,有的只是一杆枪,黑漆漆的枪口正抵着她的额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月仙儿流下了冷汗。

“你还敢问怎么回事?”一道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那般咬牙切齿,光是听着就叫人不寒而栗。

月仙儿看着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陆云骁,银灰色的月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将他的脸照的更加棱角分明也更加冷厉锋锐。

丝丝缕缕的恨意,从他眼底浮现。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

陆云骁漫不经心的扫了婆子一眼

“拖下去打死。”

婆子立刻被人捂住口鼻带了出去,一丝声音也没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仙儿下意识吞了口唾沫,警惕的后退了一步,却撞在了另一杆枪口上。

陆云骁的眼神愈发冷了,看她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活人。

今晚的一切都是一场试探,一个粗浅的局。

月仙儿,他早就怀疑她了。

因为不想错杀好人,才给了她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只可惜……她的确是罪魁祸首,他的预感没有错。

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再迟疑了,杀了她,便是对顾婧宁最好的交代!

“还有什么想交代的?”陆云骁抬头望了望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口吻淡漠。

“到了明天,你就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第42章 这下有救了

“还有什么想交代的?”陆云骁抬头望了望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口吻淡漠。

“到了明天,你就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月仙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什么仪态万千、风姿绰约全都不要了,她只想活命!

“少帅,我知道错了,我一时迷了心窍,我也是被逼无奈!”

昔日的映月楼头牌、云京城一角儿,现在竟然伏在陆云骁脚边哭的泣不成声。

陆云骁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伸脚踢翻了她的身子,不耐烦道:“没别的了,就这些?”

月仙儿更慌了,情急之下脑中一闪,扯着嗓子叫道:“你们不能杀我,我救过你们的将领,我立了功,少帅杀了我,藏的再深也迟早纸包不住火,被舆论所扰,到时候被天下人知道了你们的不义,还有谁愿意来帮助北阀!”

陆云骁眯了眯眼睛,这还真是她的保命符。

“你救过北阀的将领一命,所以你今夜不必死,功过相抵了。”

他忍住了想开枪毙了她的心。

月仙儿刚要露出一丝欢喜的神色,谁知道陆云骁手肘一移,没有丝毫犹豫的开枪射向了她的膝盖,两只膝盖一边一枪!

“少帅……我……”月仙儿口中剩下的话化作了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我不杀你,我看你如何废着两条腿苟活于世。”陆云骁阴着脸,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整个人如同地狱走来的修罗,月仙儿甚至顾不上疼,竟被他吓得尖叫失控,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像带走婆子一样带走了她,但只是将她丢出了府外。

陆家厚重的大门在她门前紧紧闭合,月仙儿疼的脸色煞白,几乎要晕厥过去,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这儿就是地狱!

随着她拼命的爬行,她身下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如此蓬头垢面,狼狈好似虫子蠕动的女人,任谁也猜不出来这曾是享誉一时的名角,月仙儿!

月仙儿先是哭,哭累了就继续爬,但也总觉得身后有如狼似虎的人在追她,她再不跑,陆云骁一定会追上来要了她的命!

她贪图他权势容貌企图攀龙附凤的时候,从未想过,这样俊美的男人,居然会如此无情!

不知爬了多久,总算爬到了大街上。

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寂寥的只剩下打更人悠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月仙儿疼的头皮发麻,下身几乎拖行的没了知觉。

她颤抖着被磨砺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徒劳的经过一家家药店,正要上前敲门,一件月白长袍忽然停驻在了她的面前。

袍子的主人一看便是极其细心的人,如此素净的颜色,却一点尘埃也没有沾,边边角角都干净的令人惊叹。

月仙儿茫然的抬起头,却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是谁伤了你,真可怜。”男人温润的嗓音如同冬日的一碗热汤,驱散了所有的寒冷,他干净柔软的丝帕落在她脸上,亲手仔细的擦拭着上面的血污。

月仙儿这才想起,这人是陆二少,陆云白。

与陆云骁的严酷不同,这位陆少二是出了名的温和。

“二少,救救我,我的腿好疼……”一看见陆云白,被折磨的近乎绝望的月仙儿眼中迸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这下有救了。

第43章 画梅

月仙儿相信,以陆云白的品行,一定不忍心看她流落街头,失血而死……

陆云白浅浅一笑,温文儒雅的面庞写满了怜惜,“你莫慌,也莫怕,我会救你的。”

那眉宇间温柔的神情让月仙儿暂时忘记了疼痛,下意识觉得,他就是菩萨派下凡间救她的。

在月仙儿痴痴的眼神中,陆云白微笑的站起身子,用极其和煦的嗓音冲着手下吩咐道:“你们把月姑娘带下去,好好招待吧。”

手下一个个垂着头,好像黑暗中的影子,沉沉答是。

月仙儿松了一口气,任由手下将她带上了马车,上车前她还留恋的望了陆云白一眼,见他风度翩翩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了怨气,早知如此,他宁愿去给陆云白做妾了,他这样温柔,这样好……

忽然,她的嘴巴被人掰开,口中一阵剧痛,大脑一空。待月仙儿回过神来,舌头已经没了。

舌头,没了。

鲜血滴答滴答的滴在她的衣服上,像开出了一朵朵红梅。

更深的痛感袭来!

她分明很惊恐,却连叫尖叫都发不出……

舌头上的血越流越多,月仙儿艰难的吞咽着,马车地板已经被血濡湿了,长长的血线延着地毯的纹路渗出了车门。

车没有停,一直开到了荒郊。血,也没有停。

夜晚的风有些凉,拂起了陆云白干净的衣袍,他不知在看些什么,下巴微扬,神色还是那副亘古不变的温和斯文,他抬了抬手,手心的素绢便被风吹走了。

手下注视着素绢飞去的方向,低声问道:“爷,东西掉了,要不要帮您捡回来?”

陆云白漫不经心地低头,拂了拂自己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脏污,缓缓道:“脏了的东西,还要它作何?”

…………

翌日,清晨。

梅儿刚为顾婧宁擦完脸,就被陆云骁叫了出来,她素来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姑爷心存敬畏,此时正局促不安的等着他发话。

“你们小姐从前在南阀,都有什么爱好?”陆云骁问道。

梅儿绞尽脑汁的回忆道:“小姐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夫人去的早,她又不爱外出,平常就用画画、看书来打发时间,她什么画都喜欢,听说那洋人画册就是教人画油画的。”

那书上画的东西的确太过大胆,但小姐还是带了回来,真是画画成痴了。

“她喜欢西洋画?”陆云骁略皱了皱眉。

“小姐最喜欢写意水墨画,其次便是工笔花鸟,油画不过是兴趣罢了。”谈到小姐,梅儿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几乎忘了面前的人是谁。

陆云骁点了点头,并不意外的模样,“我知道了。”

他掀开床幔,将顾婧宁扶了起来,“叫他们去准备作画的工具。”

陆家是大家族,自然不会缺了几样作画的工具,不过片刻,下人们便布置好了。

案头屏后燃着一炉香,纸下垫着画毡,笔山上搁着各种尺寸材质的紫毫,各色颜料铺满了翘头案,准备好了一切,仆役们便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陆云骁往顾婧宁手中递了一支笔,她接了过去,睫毛扑闪着,沉默的望着桌上的生宣。

“这是要做什么?”

第44章 画谁?画你

顾婧接过一支笔,睫毛扑闪着,沉默的望着桌上的生宣。

“这是要做什么?”她问。

陆云骁温和道:“我早年也学过水墨,只是常年兵戈在外,这握笔的手也更擅使枪了,不知道有没有生疏。我画的不好,你不能笑我。”

室内静悄悄的,他等了一会,见仍然等不到回应,略有失望的笑了笑,却并不生气:“那你看好了,我开始了。”

他从未如此委曲求全过,若是这模样被别人瞧见,定然是要暗暗吃惊的。

但他又怎么还会在乎旁人的目光?

陆云骁悬腕执笔,紫毫蘸上重墨,逆锋画着竹竿,又在笔节画枝,竹叶疏密相间,运笔灵活,浓淡相宜,几息间一丛墨竹便跃然纸上。

虽简单,却可看出其中炉火纯青的画技。

他眉头一挑,期盼的看向顾婧宁:“你也来试试?”

顾婧宁摸了摸手里的紫毫,没有看他,却也学着他之前的模样拿笔蘸上墨,伏在生宣上绘了起来。

陆云骁惊讶的去看她画的东西,只见硕大一张宣纸,但凡有空白的地方都被她用笔涂满了,依稀看出来是一张大脸,只是长相实在奇怪。

“你在画谁?”陆云骁好奇道。

他本以为她不会理睬,岂料她竟然回过头,浅浅地望了他一眼。

眼中分明是一个字,你。

陆云骁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指着纸上的大脸道:“这是我?”

顾婧宁点了点头。

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陆云骁竟连一句责怪都说不出来,摇头笑了,“好吧,这就是我,你画得很好。”

他立在她身后,下巴恰好越过她头顶的高度,他毫不嫌弃的握住了她沾满了墨汁的手,另一只手则撑在案上,整个人像一座大山笼着顾婧宁。

二人的身子紧紧贴着,互相汲取着对方的体温,陆云骁的呼吸拂在顾婧宁耳边,撩动了她的头发,她觉得脖子痒痒的,伸手挠了挠。

“喜欢兔子吗?我教你画兔子。”陆云骁抓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勾着轮廓。

顾婧宁不知为何动了动,陆云骁便索性扶住了她的腰。

因为大病一场的缘故,她瘦的纤腰盈盈不堪一握,陆云骁下意识收紧了手,生怕她会从手里溜走。

“不许分神。”他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

兴许是他的力气太大弄疼了顾婧宁,她竟然挣扎了一下,陆云骁低头一看,见她正推搡着他,只可惜力气太小,这座“大山”纹丝不动。

“对不起,压着你了。”陆云骁眼中闪过一丝愧谦,后退了半步,顾婧宁这才安静了下来。

哪怕是抗拒,她的脸上都没有惊起一丝波澜,好像戴着没有表情的面具。

顾婧宁画的很卖力,笨拙的笔法依稀可以看出几分功底,伸手一扬,笔尖未干的墨迹甩了出去,落在了陆云骁的脸上和身上。

陆云骁伸手一摸脸颊,看着指腹上的墨渍出了神。

见他不说话,顾婧宁彻底惶恐了,她哆嗦的放下画笔,手足无措的扯着衣角往后面退去,她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生怕被教训。

陆云骁发觉她的不对劲,连忙放缓了语气安抚道:“没关系。”

他拉住她的手,蘸了墨便往长衫上涂抹,随心所欲至极,似乎这长衫不过废纸一张。

“你会不会生气呀?”

第45章 小花猫

“你会不会生气呀?”

顾婧宁先是小心翼翼,发觉他真的没有生气,胆子便也大了起来。

她越玩越开心,蹲在长衫前面画了个大大的王八,还点了眼睛,看上去栩栩如生。

陆云骁低头一看,哭笑不得。

她却无辜极了,傻傻的看着他发愣。

“你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云骁将她拉了起来,半搂在怀中,伸手沾了点朱砂膏往她眉心点去,又无奈,又温柔,“调皮。”

他话音未落,眉心一凉,顾婧宁指尖乌黑,原来是学着他的样子也往他眉心点了一点。

他被激起了玩心,捧着她的脸,便往她脸上画。

他每画一笔,顾婧宁便不甘示弱的回一笔,不一会儿,二人脸上都出现了滑稽的图案。

他是大老虎,她是小花猫。

二人四目相对,陆云骁定定的看着她片刻,两个人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回笑的如此开心,守在门外的陆策听了都一愣。

“大哥大嫂的感情,可真好。”

一道温润的男声忽然传了过来,陆云骁下意识回头看去,见陆云白不知何时来了,正立在珠帘外望着二人。

陆云白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二人亲昵无间的模样映在他眼中,他嘴角的笑容不着痕迹地略微淡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陆云骁眸色冷了几分,淡淡问。

“有事来找大哥。”陆云白道。

陆云骁正要掀开珠帘,顾婧宁却忽然抓住他的衣袖,躲进了他身后,陆云骁明白,这是她害怕了。

陆云白于她是生人,她害怕也是正常的。

“别怕。”陆云骁安抚着她,素来不苟言笑的陆少帅此刻顶着一张花脸,定是惹人发笑的。

陆云骁却不以为然。

谁敢笑?

他轻轻捏了捏顾婧宁的鼻子,冲着梅儿道:“把少奶奶带下去洗脸。”

梅儿刚走上前,顾婧宁的手却抓的更紧了,竟有几分祈求的味道,陆云骁自然不会忽视她的情绪,当下便冲帘外的陆云白道:“稍等,一会我就来。”

陆云白微微一怔,随之点了点头。

他再抬起头,珠帘内已经没有了二人的身影,只有里间传来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是在哄人洗脸。

方才玩的高兴,没有想过后果,墨迹干在脸上实在难擦,陆云骁怕弄疼了她柔嫩的脸颊,特意用最软的毛巾小心擦拭着,总算将她收拾干净。

正要去看陆云白,顾婧宁却扯住了他的衣袖。

“饿。”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足以留住陆云骁的步伐。

他折回身子,亲自喂了她一碗刚炖出来的雪梨银耳,她却又有了新要求。

“困。”

陆云骁为她擦干净嘴巴,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大床上。

他轻轻拍打着顾婧宁的后背,女人缩着身子窝在他怀中,乖巧的像个孩子,陆云骁不厌其烦的哄着她,直到顾婧宁睡着了,他才轻手轻脚的起了身。

撩开珠帘,陆云白正端着茶杯喝茶。

见陆云骁总算来了,他放下茶杯温和一笑,“嫂嫂可是休息了?”

陆云骁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坐了下来,脸上又恢复那副淡漠的神情,似乎刚才的温柔都不过是错觉。

“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第46章 雷振三

“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陆云骁淡淡的看了门外的人一眼。

“进来吧!”

陆云白等了许久,见到他这冷冰冰的样子也不觉得恼怒,依旧好脾气,嘴角含笑的冲门外招呼了一声。

门外走进一人,胡子花白,背上背着个大药箱。

见到来人,陆云骁诧异的挑眉。

“雷老爷子不是应该在军中服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北阀服役时间最久的军医——雷振三。

年前陆云骁部遭到西阀的偷袭,身受重伤,正是雷振三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雷振三是军籍,在军中服役几十年。他在,军中几万兄弟的性命就有最后一道保险。

擅自调用军医,可是重罪。所以就算顾婧宁的伤势一度危机,陆云骁也没有动这个心思。而且,陆云骁记得,自己不点头,陆云白并没有这个权限。

陆云白在一旁温雅解释道:“雷老爷子也刚好回云京休假,常年在军中,你这个做少帅的,也不能总不批老爷子的假吧。”

陆云骁多看了他一眼,冷然道:“既然如此,多谢二弟好意。”

他冲雷振三点头致意:“请雷老先在东院住下吧,先不着急给少奶奶看病。”

雷振三虽然军功累累,但对陆云骁依旧表现的极为恭敬,垂头答是。

见人已经被他留下,陆云白也不再多留,起身冲着陆云骁拱手,“人已经带到,弟弟就不多叨扰大哥了。”

他转身要离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神来打量着陆云骁的长衫,片刻才似笑非笑道:“大哥这身衣裳,倒很有趣。”

陆家是北阀的王,陆云骁作为继承人,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只是身上这件不起眼的长衫,便耗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江南绣工最娴熟的绣娘一年也不过织出一匹,而两匹方可成衣。

这堪比黄金的长衫落在陆云骁手里,却成了随意涂抹的纸。

陆云骁略一皱眉,却没有说什么,神情不但没有窘迫,反倒冷静从容的很。

见陆云白的身影愈发远了,陆云骁才收回目光,伸手解开了身上的外袍,直接递给陆策,淡淡吩咐道:“不必洗了。去找最好的绣娘,就按少奶奶的画把图案绣上去吧。”

………………

没有等来雷振三的药方,陆云骁等来了沈芳华。

这已经是她第六次来东院了,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了陆云骁,导致陆云骁为了她在东院门外专门安排了十余个警卫,只怕陆策一人挡不住她的攻势。

沈芳华见不着人,气的半死,指着陆策的鼻子指槐骂桑,“你到底姓陆还是姓顾,胳膊肘往外拐,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糊涂事,居然被一个女人绊住了脚,那女人就是你的劫,你的克星,再这么下去,你迟早栽在她手里!”

陆策板着脸一动不动的听训,尽职尽责的为陆云骁挡住了一切。

“陆策,告诉云骁,他……”

沈芳华瞪着眼睛还想说什么,门忽然开了。

陆云骁一边戴着军帽一边走了出来,“母亲想告诉我什么?”

他眼中泛着没有温度的光,一眼扫视过来,连沈芳华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怕这个儿子的,她讪讪道:“娘都是为了你好,娘煞费苦心的告诫你,你怎么就不肯听呢!”

听着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陆云骁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母亲每次来都是这些话,儿子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不想再听了,母亲还是想想新的吧,否则下一回,母亲可就连东院的门都进不来了。”

沈芳华霎时瞪圆了双目,又是吃惊又是愤怒,“我可是你娘,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云骁嘴角的笑容消失殆尽,他沉沉的看了沈芳华一眼,转身冲着陆策吩咐道:“你留在这里守着少奶奶,我去军务处一趟,任何闲杂人等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可以踏入东院一步,否则按军法处置。”

第47章 军法处置

沈芳华霎时瞪圆了双目,又是吃惊又是愤怒,“我可是你娘,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云骁嘴角的笑容消失殆尽,他沉沉的看了沈芳华一眼,转身冲着陆策吩咐道:“你留在这里守着少奶奶,我去军务处一趟,任何闲杂人等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可以踏入东院一步,否则按军法处置。”

他嗓音冒着寒气,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有所指,陆策点了点头,冲着沈芳华道:“夫人,少帅命令已下,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请出去吧。”

闲杂人等?沈芳华竟然成了闲杂人等!

“你这个逆子!”沈芳华狠狠的剜了屋子里一眼,沉沉离开了。

她一走,东院便恢复了如初的宁静,陆云骁再三吩咐了陆策许多事情,这才坐上车去了军务处。

…………

…………

顾婧宁的病瞒不了多久,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云京城,人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这位来自南阀的少奶奶是如何落魄的。

已经过去好几日,陆云骁显然也急了,不断催促着大夫们。

“雷老爷子的药方出来了没有?”

“催了,还没有。”

雷振三的药方他也着人去催了,只是无论有多么十万火急,雷振三还是慢吞吞的,窝在房中啃着医书。

陆云骁无奈之下直接张了榜,只说要聘良医为府中女眷治病,究竟是什么病,又是谁得了病,却没有说。

这毕竟是陆家的事,不少想揭榜的大夫都退缩了,唯恐治不了病反倒丢了性命。

张榜了足足有七日,都不曾有人胆敢揭榜,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议论的都是这榜,大家都想看看谁有这份能耐与胆色。

第八日的午时,有人揭了榜。

一个胡子花白的中年人,那人正是雷振三,他抓起榜单便回了陆府,一个字不肯说,只是自己在院子里燃起了火。

他不断的把各式各样的药材丢进小锅中煮着,不多时,那清水便成了褐色,汤药被煮的沸腾了,散发出一股股难闻的药味。

不少丫鬟都差点吐了,陆云骁正在厢房中陪伴顾婧宁,一闻见这冲天的苦味,她便直接推开了眼前的小碗,不肯再吃了。

陆云骁登时脸色一冷,大步走出门外,看到雷振三那锅子:“你要作何?!”

雷振三百忙之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佝偻着身子继续扇风,“少帅不急,先去看看少奶奶的反应如何?”

陆云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折身回到床边,见刚才还病殃殃歪在床头的顾婧宁精神居然好了许多,眉宇间的病态也消散了不少,见他回来了,还冲他天真一笑,像极了五岁的孩童。

“这是怎么回事?”陆云骁略感震惊,向郎中发问。

雷振三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拈着胡须淡淡道:“无论在下配什么药方,少帅恐怕都不会放心给少奶奶服用,这病就不能治,不如就用熏疗的法子,即可让少帅放心,也可降低药物的副作用。”

原以为雷老爷子也无计可施,却不想他完全洞悉了陆云骁的心理。

得到了陆云骁的准许,雷振三每日下午便会为顾婧宁熏疗一个时辰,连着几日,顾婧宁的情况好转了许多,逐渐认得清梅儿了,话也说的多了些,却依旧不认识陆家的其他人,日日黏着陆云骁。

眼看着她一日日的好起来,陆云骁心头悬空的巨石总算落了地,军务处的事务这才回归了正轨。

他的心情颇有一种春风化冻的感觉,托了顾婧宁的福,东院总算不用再被阴云笼罩,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了。

可陆策还是很忙。

第48章 军务处不是娘您该来的地方

陆策真的很忙。

他近来在忙重建东院的事务,作为陆云骁的副官,他的职责便是为陆云骁解决一切问题,不光是工作,还包括生活起居,现在又多了一项,满足少奶奶的一切要求。

陆云骁不知怎么的,提出要将东院全部按照顾婧宁在南阀顾家的起居院落重建。

改造不算大事,但照着少奶奶曾经的住所改造,问题就大了。

陆大帅素来不问儿子的私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他,沈芳华却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她早已不被允许进入东院,见不着陆云骁的面,她便索性去了军务处。

陆云骁现在日日要去军务处处理军情,沈芳华一逮一个准,果然蹲到了陆云骁,警卫们见是夫人,没有命令也不敢拦着,放她进去了。

“母亲怎么进来了?”陆云骁乍一看是她,古井无波的脸上亦没有一丝波动。

“怎么,不想看见娘,后悔没派人拦住我?”看着面前又爱又恨的儿子,沈芳华斥道:“云骁,我是你娘,你当真要如此不孝,做这些让为娘失望的事情吗?”

见她又拿母亲的身份来押自己,陆云骁的表情瞬间霜寒一片。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拿着笔冷冷的看着她,锐利的眸子几乎能洞察她所有的打算,坚决的态度是无声的抗议。

看着他那张和陆大帅有几分相似的脸,沈芳华一阵恍惚,被他看的心中不安,下意识放缓了语气,“你为了媳妇如此对待娘,娘实在伤心。”

“母亲没有别的事情,就出去吧,军务处不是娘您该来的地方。”陆云骁沉沉的说道,其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了。

“云骁!”沈芳华禁不住放下了为母的面子,苦苦哀求,“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素来懂事乖巧,听娘的话,你怎么被那狐媚子勾引成了这样?”

狐媚子三个字刚出口,陆云骁眸子一厉,拔高了音调,“母亲!”

他冷冷的注视着沈芳华,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干扰军情,可是重罪!”

陆云骁重重的拍了拍手上的文件。

沈芳华压抑着心头的怨憎,脸色一白,局促不安道:“罢了,娘知道你现在魔怔了,什么都听不进去,你执意要留她,那就留下吧,只是她这个模样看着好了不少,能不能治愈还得另说,一年半载的必然生不出孩子。”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娘着急抱孙子,等孩子出生了,你们做什么去娘都不会管了。你还年轻,身边总要有几个妾室开枝散叶的,改日我把几个大户人家女儿的画像送到你那里,你再好好挑一挑,物色个喜欢的娶进门,也不算辜负了她。”

陆云骁忍无可忍的捏了捏眉心,冲着门外的警卫高声喝道:“来人,送客!”

客?!她是客?!沈芳华被警卫“请”出了军务处,她脸色气的铁青,上好的铅粉也遮不住她憔悴的痕迹,为了想法子把顾婧宁除去,她近来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那几个女人的画像,还的着准备吗?”伺候她的婆子问道。

沈芳华冷哼了一声,“准备,当然要准备!全部给我送到东院给云骁看,这顾婧宁身子差,是个没福气生不出儿子的命,又是个不知羞耻的货色,挨了我几鞭子傻了,难不成还得怪我?”

…………

第49章 灯会

傍晚陪顾婧宁吃了饭,陆云骁打算带她出去走走,散散步消食。

在雷振三的每日熏疗下,顾婧宁的身体以可见的速度好转了,也不那么怕人了,寻常陆云骁不在东院,去军务处处理事务时,她也能同几个丫鬟在一处玩耍。

前几日陆云骁又去问了西洋大夫,大夫看见顾婧宁恢复的速度显然是吃惊的,大喊着神奇,并给出了一个建议。

这病闷不得,既需要有人从旁温柔指导,也需要不断的突破自己的封闭,去尝试一些人多的地方,会恢复的更快。

今日是北地的花灯节,早在不久前,陆云骁就盘算好今日要带她去看灯会,逛夜市。

时隔多日再度出门上街,顾婧宁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一改上回的惊恐,她咯咯笑着,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了新奇与渴望。

她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但凡是看见自己没见过的,没吃过的玩意,都要亲手试一试、尝一尝才罢休。

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陆云骁怕她划了手,拿起她的纤纤玉手一看,伤口倒是没有,有的只是五颜六色的颜料,不知道又去偷偷做了什么坏事。

“我要那个!”顾婧宁挣脱开他的手,张大了嘴巴看着摊子上会发光的石头。

陆云骁眯眼一看,一眼就识破了那不过是涂了金粉的普通石头罢了,可那摊主见顾婧宁天真单纯,竟然哄她这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顾婧宁央求着陆云骁,大声说道:“要夜明珠,要买。”

陆云骁无奈一笑,招手唤来藏在人群中的陆策,让他去云京城最大的拍卖行一趟。

不一会儿,陆策便捧着一颗货真价实的夜明珠回来了,陆云骁拿来递给顾婧宁,温柔道:“这颗更好看。”

顾婧宁一瞧,怀里的这颗不光个头大,触手温润,也漂亮许多,反观摊子上的“夜明珠”,简直称得上歪瓜裂枣,顿时高兴的点了点头,拉着陆云骁的手便走了。

留下摊主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目送着他们的离开,揉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我这辈子居然还能看见真的夜明珠……”

一路上顾婧宁要这个要那个,身子跑的飞快,陆云骁不厌其烦的跟着,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掌,将她想要的都给买了个遍。

“我要吃这个……”

顾婧宁又看中了一样小吃,名叫荷花酥,听说是南阀的糕点,小巧玲珑香酥可爱,入口绵软香甜,顾婧宁吃的高兴,一口气连续吃了三个,正想吃光剩下的,面前的盘子里却空空如也了。

她一瘪嘴就要哭,抽抽噎噎的问道:“我的荷花酥呢?”

为了提防她积食,陆云骁趁着她不注意将荷花酥收走了,见她要哭,只得无奈的取出一枚来哄她,“好了,别哭了,这是最后一个,吃完不许吃了。”

顾婧宁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像兔子,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糕点,竟然不舍得全部吃完,将咬了一小口的荷花酥塞进了怀里,碎屑沾了满身。

第50章 这里,你帮我吃掉

陆云骁看着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你如果真的想吃,准许你每样买了尝尝,不许多吃。”

“那要是买了吃不完呢?”顾婧宁泪盈盈的看着他,瓮声瓮气的模样分外可爱。

陆云骁抚了抚她的长发,“不是还有我吗,我帮你吃。”

得了他的恩准,顾婧宁的胆子也就大了,能吃完的,不能吃完的,但凡想吃的,全都买了一份。她胃小,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便眼巴巴的看着他,“你不是说你能吃下的吗,这些,都给你,你吃给我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堆成小山的吃食推给了陆云骁。

陆云骁沉默片刻,顺从的拈起糕点往口中塞去,跟着二人的下属们个个眼睛瞪如铜铃,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从街头逛到街尾,吃饱了,玩够了,买光了。

顾婧宁有几分倦意的揉了揉眼睛,嘟着嘴巴轻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陆云骁低头看着她,现在正是众人放灯的时候,漆黑的夜幕都被今日的万千灯火照的亮如白昼,顾婧宁茫然的看着街道两边的河流,潺潺水流中漂浮着无数的河灯,孔明灯从二人背后一盏盏升起,带着美好的祝愿飘曳去了远方。

“买完灯,我们就回家。”

花灯节的主角无疑就是花灯,陆云骁带着顾婧宁一家家的物色,总算挑中了她心爱的兔子灯,顾婧宁抱着爱不释手,陆云骁怕她被灯芯烫了手,反复的扒开她抱的紧紧的双臂。

“小猫!”顾婧宁正走着,看见街道有一只流浪的小猫,就兴冲冲的冲着那里跑了过去。

陆云骁正要追过去,旁边忽然冲出来一帮十余岁的学生,个个青春洋溢,手拉手满脸红晕,将他和顾婧宁隔绝了开来。

这些学生人数众多,大概是下课后一起约着出来玩的,占了半条街道,陆云骁好不容易拨开人群冲了过去,哪里还有顾婧宁的影子,只有一只舔爪子的猫卧在地上。

陆云骁心里一沉,焦急之色立显!

下属们也终于避开人群走了过来,陆策还没站稳,就被陆云骁揪住了衣领:“去找少奶奶,她不见了!”

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

灯会结束了,起初的喧闹也恢复了平静,人都走光了。街道上只剩下几盏残灯还在散发余晖。

陆策几人飞快的穿梭在大街小巷里,急的头上出了一层汗。

陆云骁顺着顾婧宁消失的方向找了过去,每一个分岔和小巷都走进去搜找一翻,阴暗的小巷里冰凉凉的,充斥着静谧诡异的气氛,陆云骁越找越着急,他只要一想到顾婧宁此刻一个人孤独无助,心都急的发颤。

小巷深处一个人影正蜷缩在地上微微发抖,陆云骁呼吸一滞,一步步的走上前,蹲在了人影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借着月光看见了她沾满了泪痕的小脸。

“你到底去哪了!”他情绪失控,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质问。

声音惊动了附近的下属,几个人一起守在了小巷口,不敢上前。

顾婧宁吓坏了,不断的发抖着,她惊恐的望着陆云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吼自己。

陆云骁猛的将她拉起来便往巷口走去,忽然听见吧嗒一声,从她怀里滚落出来一个圆球。

第51章 你刚才为什么要吃我

陆云骁猛的将她拉起来便往巷口走去,忽然听见吧嗒一声,从她怀里滚落出来一个圆球。

他低头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他给她买的兔子灯,因为抱的太紧了,兔子的轮廓变了形,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她却还是死死地抱着,不肯放手。

陆云骁愣愣的看了片刻,忽的,伸手将她搂在了自己怀中,语气是难以抑制的担心和愧疚,“对不起,吓坏你了。”

顾婧宁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挣脱,热热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浸湿了陆云骁的衣服。

不敢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刺激与伤害,陆云骁将她亲自抱上了车,顾婧宁哭的浑身发抖,眼泪珠子断了线,差点把陆云骁的心都哭碎了。

“不哭了,我来了。”陆云骁低沉沙哑的声音像一粒定心丸,顾婧宁抽泣的声音果真低微了不少,但仍然断断续续的,晶莹的泪珠滑过嘴唇,陆云骁不知为什么,竟然想替她吻去那颗泪珠。

他鬼使神差的覆了过来,快要碰到她嘴唇的时候,他顿了顿,短暂的踌躇之后,下一秒就干净利落的吻了上去,将她细弱的哭声封在了那张红唇中。

这个吻很仓促,陆云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克制住自己心里燎燎的欲望,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虽然短暂,比这世上任何的糖果都要甜美。

陆云骁刚离开,顾婧宁呆呆的看了他两秒,然后,后知后觉的捂住自己了嘴巴。

她畏惧的望了他一眼,怯怯的小声问道:“你……你刚才为什么要……吃我?”

她这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简直是导火索,诱的陆云骁险些无法控制住自己,再度扑上去,他吸了口气,经过压制后的声音平稳了许多。

“你嘴角沾了荷花酥的碎屑,没吃干净,我帮你吃完了。”

马车内。

光线不明,陆云骁不怕自己眼底的欲望被她看见,借着微光近乎贪婪的看着顾婧宁,看她泛红的鼻尖,秋波流转的眼,樱红的娇唇……

“哦,原来是这样。”顾婧宁单纯的信了他的假话:“谢谢你。”

陆云骁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一抽,“没关系。”

这是他应该做的。

顾婧宁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对着手指道:“那下次我没吃完,就不麻烦你啦,我让梅儿帮我……”

“不可以!”

男人斩钉截铁的话语打断了她。

顾婧宁怯怯的抬起头,见陆云骁的眸子都泛着光,“以后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可以吃你嘴角的东西,知道了吗?”

这话竟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的口吻,让她缩了缩脖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不过是想让梅儿帮她擦一擦嘴罢了。

为何他现在的表情,竟像是又要吃人了?

“知道了。”顾婧宁吸了吸鼻子,傻乎乎的点了点头,懵懂的答应了下来,“以后只给你吃。”

陆云骁这才严肃的点了点头,在顾婧宁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因为陆云骁的强势,他的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她本就纤弱娇小,几乎被他搂的半坐在他的腿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若被外人瞧见了,只当是陆少帅抱了个孩子。

顾婧宁被他呵出来的气拂的痒痒,软软的说道:“你抱的有点紧。”

第52章 抱紧了才不会冷

顾婧宁被他呵出来的气拂的痒痒,软软的说道:“你抱的有点紧。”

“抱紧了才不会冷。”陆云骁一本正经的说着,没有松开手。

何止不会冷,他热的额角都出了汗。

马车里垫了软垫,又不透风,不一会儿,顾婧宁都热得有些难耐,却被他抱得死死的,半分,都没有松开。

…………

回到陆府,陆云骁没有送顾婧宁回东院,而是牵着她的手去了大院。

今日是花灯节。

陆家规矩繁重,节日自然也有着大大小小惯例,每年的花灯节,陆家照旧是要聚在一起赏月、赏花灯,吃花饼的。

二人一踏入大院的门槛,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热闹的大院刹那间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充斥着各种情绪,多半是冲顾婧宁去的。

打探有之,嘲弄有之,淡漠有之,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可她现在根本已经看不懂这些,那些人只怕是要白白浪费了情绪。

沈芳华端着大方得体的姿容冲着陆云骁笑了笑,和蔼道:“云骁来了。”

她压根没有多看顾婧宁一眼,仿佛她就是一团空气,见到大夫人这样的做派,众人纷纷垂下头,心照不宣,都是沉默着。

“母亲。”陆云骁淡淡的喊了一声。

他身后的顾婧宁忽地一闪,只露出一双含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堂上的大夫人,脑中不断闪过许多东西,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怎么了?”陆云骁也不在乎旁人在场,轻轻抚了抚顾婧宁的头顶。

顾婧宁小声道:“有坏人,我怕。”

“怕什么?”陆云骁有意无意的扫了沈芳华一眼,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有我在,不用怕。”

顾婧宁像只乖顺的小猫点了点头,依赖的环着他的手臂。她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花饼,舔着嘴角,很快被花饼引走了注意力,倒也顾不上怕了。

陆云骁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沈芳华却听的一清二楚,她握紧了双拳,嘴角的笑意险些端不住。

带着顾婧宁在首席坐下,陆云骁往她盘中放了一块花饼,由她自己吃了起来。

二姨太就坐在她身旁,见她吃的津津有味,眼中的忧心也消散了不少,轻声笑道:“身子可好些了,看你胃口大开的样子,一定好多了吧?”

顾婧宁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嘴角沾满了饼屑,她虽然不记得二姨太,却下意识觉得她是个好人,乖巧的点头道:“好多啦。”

“那就好。”二姨太含笑道,心里却有些酸楚。

事实上,顾婧宁被打那日,她是唯一一个帮她说过话的人,却还是没能阻止那一场鞭打。

好好的一个女孩,竟已成了一个痴女……

陆云白目光移了过来,他咬了一口花饼,吃相斯文,进餐时的仪态竟不逊于写字作画时,仿佛这吃花饼于他也是一份艺术。

二姨太望着宛如璧人的陆云骁与顾婧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无声的收回了目光,垂眸微微一笑。

陆云骁并不爱吃甜食,花饼也只是敷衍的咬了两口便放下了。

他正要抬手为顾婧宁添一块,眼前猝不及防的凑过来一道黑影,他瞳孔一缩,看清了顾婧宁放大的脸。

她柔软湿润的嘴唇与他紧紧贴在一起,舌头在嘴角一扫,卷走了饼屑。

呼吸间全然是她甜美的气息,花饼的清香弥漫在二人之间,陆云骁僵着身子,却没有推开她。

此刻陆云骁已经顾不上还有旁人在场,心中竟有一个声音暗暗的叫嚣着,让他加深这个吻,可没等他做出反应,顾婧宁已经离开了。

她仰着玉白的小脸,像是个等待邀功的孩子,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天真无邪的冲他笑。

“你嘴角的东西,我帮你吃掉啦。”

第53章 在我身边,你只需要看着我

“你嘴角的东西,我帮你吃掉啦。”

周遭,刹那间沉默了。

家中年纪最小的女孩儿看的目瞪口呆,手里的饼也“啪嗒”一声掉在盘子里,碎成了几瓣。

陆云骁目光沉沉的扫了过去,眼神所及之处,无人无不下意识垂下了头,恨不得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二姨太尴尬的侧过身子,留给了小两口一个继续发挥的空间。

陆云骁抬手碰了碰嘴唇,那里还残留着她刚才的触感,他非但没有生气,眼眸中还闪烁着笑意,正要说什么,耳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

只见沈芳华眼中泛着两团火苗,忍无可忍的看着他们二人,话到嘴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紧张的气氛充斥在象征团圆的圆桌上,陆云骁眉头微拧,平静的注视着她。

沈芳华嘴唇动了动,“伤风败俗!”

狠狠的瞪了顾婧宁一眼,最终却甩了衣袖离开了。

她一走,这原本凝滞的气氛就轻松了不少。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有意无意的生了退意,免得打搅了陆云骁的好事。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顾婧宁的笑容被怯懦取而代之,小脸上写满了迷茫。

瞧着她无辜的模样,竟没有一个人舍得责怪她。

陆云骁旁若无人道:“你没有错。”

顾婧宁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脸色各异的人,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不安的问道:“可是他们……”

她还想说什么,鼻尖一痒,原来是陆云骁刮了刮刮了刮她的鼻子,“不用管他们,在我身边,你只需要看着我。”

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凉,众人抿着嘴不说话,只当自己此刻是眼瞎。

陆云骁看了看已经隐进乌云里去的月亮,抬手拢了拢顾婧宁的衣领,“冷不冷?若是吃饱了,我带你回去。”

他鲜少用询问的口吻,在场不少人都是第一回听见,骇的两眼圆瞪。

顾婧宁不再像刚才那样高兴,耷拉着脑袋,情绪低落的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听见了他的话,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好。”

她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出她的疲惫。

陆云骁不再耽误,直接起身,打横抱起她便走出了大院,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在庭院中亲昵的依偎着。

剩下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难堪与尴尬,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顾婧宁被他抱在怀里,攀着他的脖子悄悄的往后看,注意到了那些人的表情,她像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

“我是不是闯祸了?”她的声音小小的,有些不安。

陆云骁略一皱眉,腾出一只手轻轻的转过了她的头,往自己怀里塞了塞,彻底隔断了她与那些人的目光。

语气与平常无异,“是啊,你闯祸了,怎么办才好?”

怀中的小人儿吓得一哆嗦,急忙搂紧了他的胳膊,“我、我闯什么祸了?”

陆云骁的眼神微妙一闪,淡淡道:“你刚才帮我吃饼屑,没有吃干净……罚你现在吃光。”

顾婧宁不动了。

真的可以吗?刚才那些人的不对劲,好像就是从她帮他吃掉了饼屑开始的……

第54章 转过去,面壁

陆云骁的眼神微妙一闪,淡淡道:“你刚才帮我吃饼屑,没有吃干净……罚你现在吃光。”

顾婧宁不动了。

真的可以吗?刚才那些人的不对劲,好像就是从她帮他吃掉了饼屑开始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的伸长了脖子,双手搭在他肩上借力,往他嘴唇上凑了过去,甜美的气息近在咫尺,陆云骁的气息有些紊乱。

她舔了一口,觉得他的嘴巴好像竟然比花饼还要好吃一点,她像乌龟般缩进他的怀里,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他片刻,见他没有反应,才小声道:“吃光了。”

“哦?”陆云骁看了她一眼,顾婧宁心虚的垂下了头,头顶传来一阵带笑的声音,“你撒谎,没有吃干净,再吃。”

顾婧宁委屈的轻哼了一声。

她没法子,只好又舔了一口,陆云骁仍是那句话,“再吃。”

反复好几次,顾婧宁被他得寸进尺的态度惹恼了,小狗一样猛地冲他撞了过去,想给他重重的舔一下,完成这个怎么都做不完的任务。

谁知她撅起嘴巴凑过来,陆云骁就低头吻住了她,外界的一切都淹没在这猝不及防的吻里。

顾婧宁没有抗拒,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他,任由陆云骁贪婪的夺取自己唇瓣中的甘美。

这个吻越来越深,他甚至舍不得离开……

到最后顾婧宁小脸都已经憋红了,陆云骁才略略抬头,让她换了一口气,低头,又继续——

陆策一看见二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立刻严肃的转过身冲着两边的警卫走去。

“转过去,面壁!”陆策一本正经的发令。

“怎么了这是?”警卫们挠着头冲少帅与少奶奶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惊的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头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下,疼的龇牙咧嘴。

陆策抬着还没收回去的手看着他,“让你别看!”

一路人陆云骁的攻势几乎没有减弱过,顾婧宁被他吻的微微喘气,脸上泛起了潮红,双眼雾蒙蒙的,脑袋也晕乎乎的。

隐约间看见陆云骁走进东院,带上了房门,她后背抵在了绵软的大床上,他却还在加深这个吻,没有丝毫想要结束的念头。

顾婧宁趁着喘气的空档往被子里钻去,眼皮子打着架,撒娇般求饶道:“不吃了,我困了,我要睡觉!”

陆云骁这才放过了她。

他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心口却依旧滚烫滚烫。

伸手用被子将女人裹成一团粽子,然后同她一起躺了下来,声音暗哑的命令:“睡觉。”

他闭上了眼睛,顾婧宁却忽然扭动了起来,伸出手碰了碰他的睫毛。

陆云骁倏的睁开双眼,锐光一闪,慢条斯理的问道:“我看你精力不错,还能再吃一会。”

顾婧宁往他怀里拱了拱,用脸蹭着他的胸口,小声道,“他们好像不喜欢我,你以后还是不要带我去了,不然大家都不开心了。”

他抚着她的手一顿,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带你去,我还能带谁去?”

声音听上去虽然平和,可他心里却泛了酸,她现在虽然看似愚钝,还不如五岁小儿灵敏,却也能感知到这些来自旁人的情绪与外界的伤害。

顾婧宁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认真的提了个折中的办法,“那你一个人去就好了,这样也不用害怕我给你闯祸、惹麻烦了。”

对着她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陆云骁缓缓呼出一口气,将她的脸按在了心口:“我不怕,以后你可以一直给我闯祸,一直给我惹麻烦,没关系。”

他轻轻的话语充满了安慰,陆云骁期待她的回应,更期待她会不会高兴的上来舔他一口。

等了很久,没有等来她的吻,等来了低微均匀的呼吸声。

陆云骁愣愣的低下头,无可奈何的笑了,顾婧宁已经睡着了,躺在他怀里睡的很开心。

为她掖好了被子,陆云骁放下了所有的心事,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便合眼同她一起睡了过去。

……

第55章 给少帅纳妾

按陆家的规矩,花灯节,家主是必然要留宿正室房内的。

另一边的大院里,众人吃完花饼散了,沈芳华坐在屋子里生闷气,刚刚处理完军务的陆大帅踏进了门,看她一眼道:“还在生气呢?”

这位正室是跟着他打了江山的,所以他对她也自然更多几分耐心,也更关心她。

沈芳华见他来了,连忙收拾了脸上的不快,答非所问道:“大帅,顾婧宁那个模样,你也看见了,呆呆傻傻的,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这样了,日后还怎么做得好主母,照顾好云骁?”

她一边服侍陆大帅更衣,一边忧心忡忡道:“趁着云骁现在还年轻,不如再纳个妾,也好早些开枝散叶,稳定陆家的血脉。咱们陆家在北阀的地位可是一般人家能比的,为云骁娶一位平妻,日后代顾氏料理家务,也是可行的。”

她的话的确有理,陆大帅今日也见了顾婧宁。

他想了想,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他想起沈芳华前段日子的准备,又随口道:“你不是早就准备好画册了,明日就选几个家世模样都过的去的闺秀,接来家中小住几日,观察品行,慢慢挑去吧。这些内宅事务你不必汇报给我。你做事,我放心。”

……

过了清明,一瞬便到了四月,前几日接连小雨,从黏着雨水的琉璃窗往外看,天地都化作了泼墨画,直到天晴了,顾婧宁才被陆云骁允许出门。

她的病情好转了许多,郎中又换了一副用药浅的方子为她熏疗。

去年飞去南方的燕子也回来了,在厢房的屋檐下衔泥做了窝,还生了一窝小燕子,顾婧宁高兴坏了,却不敢高声说话,唯恐惊走了燕子。

这一日用过了早膳,顾婧宁兴冲冲的抱着一张风筝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年纪小的丫鬟。

院子地方大,丫鬟们拉着风筝跑了起来,顾婧宁放长了线,等大风一来,丫鬟立刻撒开手,看着风筝飘飘摇摇的飞了上去。

她玩的不亦乐乎,咯咯直笑,陆云骁换了身正装走出来,在廊下看了她一会。

东阀有客人来访,他还要去城中酒楼赴宴,不能耽搁太久。

“少奶奶早膳吃了些什么?”陆云骁问道。

董妈知道少奶奶是少帅的心头肉,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因而恨不得自己长出四双眼睛八只手臂,将少奶奶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吃了一碗红枣粥,一块糖火烧,两个云丝卷,还用了几颗樱桃。”

北方气候适宜种植樱桃,但只有春日才有产出,陆家自然是不缺的。

顾婧宁生在南方,极少能吃到这么多的樱桃,一吃就爱上了,所以送往陆府的樱桃,大半都入了东院,入了顾婧宁的肚子。

樱桃开胃,顾婧宁吃了以后便能多用半碗饭,陆云骁便不再拘着她吃。

听了董妈的话,陆云骁点了点头,“去给少奶奶拿条披风披上,虽说天气便暖了,但终归还是有寒流,别让她着凉。”

又仔细叮嘱了几句,直到陆策来催,陆云骁才离开了。

东阀似乎有意和北阀结盟,一开春就差人赶着来了,陆大帅特意在云京城最大的酒楼置办了一桌酒席款待客人,作为北阀的门面,陆家所有的成年男丁都要出席。

府中只剩下了女眷,陆云骁没走多久,大院就传来了一个消息。

第56章 平妻,那是什么?

东阀似乎有意和北阀结盟,一开春就差人赶着来了,陆大帅特意在云京城最大的酒楼置办了一桌酒席款待客人,作为北阀的门面,陆家所有的成年男丁都要出席。

府中只剩下了女眷,陆云骁没走多久,大院就传来了一个消息。

梅儿正匆匆忙忙的赶去给顾婧宁报信,却忽然看见两个丫鬟凑在角落里嚼舌根。

“夫人怎么忽然把这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叫进府里小住了,这可不合规矩呀。”

“你还不知道吧,夫人名义上是请他们来小住,实则是为咱们少帅物色一位平妻,你瞧瞧少奶奶那个模样,多给少帅丢人呀!”

“当真?少奶奶可真可怜,这才嫁进来多久,就傻成这样,以后怕是得独守空闺了。”

两个丫鬟的语调阴阳怪气,说完就吃吃笑了起来。

梅儿忍不住停住了脚步,忍无可忍的冲上前与二人争执,“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编排主子,要是被少帅听见了,非拔了你们的舌头不可!”

见是梅儿,丫鬟们对视了一眼,轻哼道:“我当是谁,这不是少奶奶的好奴才吗,你们家小姐都傻了,还不准我们少帅娶妻了?”

“你胡说什么,少帅这么珍爱小姐,才不会答应的!”梅儿辩的脸都涨红了。

丫鬟呸的一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少帅不过是看在南阀的面子上给你们小姐几分好脸色,你们还开起染坊来了!”

她刚说完,另一个同伴就拉了拉她的衣袖,丫鬟自知话说重了,心中也有几分惶惶,二人转身就跑的没影,剩下梅儿气的直掉眼泪。

顾婧宁还不知道陆云骁走了,她裹上了董妈递过来的披风,手里的线没抓稳,断了,好不容易飞上天的风筝飘走了,她遗憾的要去追,梅儿忽然回来了。

“小姐!”梅儿走到她跟前,眼睛红红的,“大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放风筝?”

顾婧宁歪头看着她,皱着眉头轻轻问道:“你怎么哭啦,大院又出什么事了?”

在她印象里,大院就是个是非之地,能不踏足,她就绝对不会靠近半步。

“夫人叫了不少名门闺秀聚在大院,还要留她们小住,挑一位娶给少帅做平妻,等新夫人入了府,小姐你可怎么办!”梅儿禁不住抽泣了起来。

小姐和少帅的感情这才好了没多久,怎么就有人要插足了?

“平妻,那是什么?是和陆策董妈他们一样的吗?”顾婧宁压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大院来了许多人,都是冲陆云骁来的。

她甜甜的笑了,眼中泛着期待,“娶了她们,她们会不会陪我玩?”

梅儿一噎,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眼睁睁看着顾婧宁天真烂漫的去追风筝,眼泪也流干了,垂头丧气的坐在廊子里。

她的小姐现在什么都不懂,万一失去了少帅的宠爱,以后怎么在这冰凉的北阀熬过去?

她光是想想,都为顾婧宁感到痛苦。

到了午时,太阳挂在了天空正中,顾婧宁嫌晒,不肯出门,坐在屋子里玩陆云骁给她带来的舶来积木。

“梅儿,我饿了。”顾婧宁忽然道。

梅儿走出门要去传膳,忽然看见董妈带着大院的婆子走了过来,顿时生了警惕,退回了厢房里。

“少奶奶,夫人大院摆了宴席,宾客都到齐了,只差您了。”婆子温和道。

第57章 莫晏如

“少奶奶,夫人大院摆了宴席,宾客都到齐了,只差您了。”

大院来了这么多闺秀,不摆宴席的确不合待客之道,梅儿代顾婧宁答应下来,免得叫那些女人看轻,又为她细心打扮了一番这才扶着她去了大院。

“小姐,一会进了大院,千万不要随意说话。”梅儿小声叮嘱着。

顾婧宁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进大院,顾婧宁就缄默了,她不敢四处乱看,由梅儿扶着上了座,在梅儿的暗中牵引下同沈芳华行礼,看上去与常人无疑。

其实只不过是顾婧宁惧怕沈芳华,不敢同她说什么。

“婧宁来了。”为了彰显陆家的大气,沈芳华一改之前的嫌恶嘴脸,冲着顾婧宁嘘寒问暖,把好婆婆的形象发挥到了极致。

顾婧宁记得梅儿的嘱咐,沉着脸不说话,除非必要时开口,也基本都用一样个字解决。

加上她饿的狠了,一门心思低头吃饭,压根在乎不到旁人的情绪。

这些闺秀都心照不宣,知道自己是来陆家做什么的,因而早就想看看这位少奶奶是何许人也。

顾婧宁此刻寡言少语,看似清冷安静。

众人最惧怕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心中都为她打上了个不好惹的标签。

沈芳华用完了午膳,便揉着头道:“我有个午睡的习惯,就不陪诸位了,让我这儿媳代我好好接待大家,你们年轻人才有话说,好好玩去吧。”

她说完便先行离开了,留下闺秀们大眼瞪小眼,齐刷刷的看着面不改色吃东西的少奶奶。

顾婧宁越是不说话,这些女人便越是不安。

除了她之外,其余人都是味同嚼蜡,几乎没怎么进食,脸色也不大好,三三两两的去花园休息玩耍了。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顾婧宁吃饱了便犯困,支着额头倚在沙发上。

梅儿没想到沈芳华会把这么件事交给顾婧宁,又生怕顾婧宁应付不得,丢了面子,叫这群女人见了笑话,只得小声劝说道:“等她们走光了,咱们就回去。”

顾婧宁点了点头,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正觉得视线朦胧,自己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走来了两个婷婷袅袅的女子。

一位穿着墨绿色的丝绒绣花旗袍,下颌略长,琼鼻挺秀,画着纤细的柳叶眉,面色淡泊宁静,肤色白净的能赛雪欺霜,一瞧便知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姐。

另一位个子矮些的,年纪更轻些的,披着一头时髦的波纹卷发,穿着淡粉色的蚕丝无袖旗袍,上面缀着细密精致的烂漫春花,加上手腕上、脖子上耀眼的宝石珠串,见之则之价值不菲。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清澈,笑脸迎人,嘴角的梨涡也可爱极了。

顾婧宁眨巴着眼睛,悄声问梅儿道:“这二人是谁?”

梅儿不大高兴道:“这二人都是夫人最看重的,最有机会过门的人。”

她真希望自己能激起小姐的斗志,把这二人从哪儿来的赶回哪儿去。

可惜顾婧宁只是点了点头,脸上除却好奇,什么也没有。

二人家中都是仅次陆家的高门贵户,自然极知礼数,先同顾婧宁行了礼,才说明了来意。

墨色衣裳的女子清冷冷的开口道,“少奶奶好,我叫莫晏如。我这有一份礼物,能否请少奶奶代送给少帅?”

第58章 楚念露

“少奶奶好,我叫莫晏如。这礼物能否请少奶奶代送给少帅?”

原来这位穿黑色华服的姑娘叫做莫晏如。

可身旁粉色衣裳的姑娘撅起了小嘴,“莫姐姐说话怎么这样冷,我都要被冻死了。”

她边说着,边作势缩了缩肩膀,转脸冲着顾婧宁笑道:“听说少奶奶来自南阀,那儿是不是很暖和?”她吐了吐舌头道:“哎呀,忘了介绍了,我叫楚念露,少奶奶长的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楚念露说完,便从身后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盒子,扭捏的递给了顾婧宁,双手合十的恳求道:“这是我准备给少帅的礼物,少奶奶行个方便,也帮我带给他吧。”

…………

这两个人里,顾婧宁更喜欢那个笑的甜甜的楚小姐,人长的又漂亮,声音像黄鹂鸟一样婉转,同她玩一定极有意思。

她没有拒绝,带着二人的礼物便回了东院,她完全不会考虑二人送礼物的动机,她更好奇的是里面装的什么样的礼物,一回了厢房,她便伏在了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礼物盒子,不时冲着外头问道:“他回来了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陆云骁。

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顾婧宁也累了,竟然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头蒙在手臂里,身子缩成一团,因为有珠帘隔着,梅儿只当她伏着玩积木,并没有发现。

过了好一会子,陆家的男丁齐齐回府了,陆云骁进了东院,梅儿一喜,撩起珠帘连忙叫醒了她,“小姐,你怎么睡着了?少帅回来了!”

顾婧宁睡眼惺忪的扬起头,被梅儿用毛巾擦了脸,扶着走到了门口,恰好迎上了进门的陆云骁。

“睡了多久?”陆云骁扫过她额角的红印子,伸手托住了她还在一点一点的下巴。

“刚才从大院回来就在睡了,兴许是犯了春困,小姐这几日下午总是懒洋洋的。”梅儿道。

陆云骁将她从梅儿手里接了过来,见她费力的睁着眼睛,禁不住笑了,伸手盖住了她的双眼道:“实在太困的话,我扶你去床上睡?”

“不行!”怀里的人儿嚷嚷了起来,“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回来?”

她大着胆子撒娇,瘪瘪的肚子咕噜一声叫,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摸了摸空空的肚腹,顾婧宁冲着窗外看了一眼,见月身如钩,月华如练,星辰泼满了幕空。

真是难得的好夜色。

“我饿了。”她指了指院子玉兰树下摆着的石桌椅,“我要去那里,吃东西!”

她知道陆云骁必定会应允她。

“中午把你饿坏了,都吃了些什么?”陆云骁果然挥手让仆役布置吃食。

四月的玉兰开的芬芳四溢,仆役们将凋落的花瓣扫到一旁,摆上了满桌精致的糕点与热汤,顾婧宁一边往石凳上坐,一边眼睛泛光的盯着芙蓉糕,陆云骁拈了一块,亲手喂到她嘴边。

有人服侍自然是最好的,顾婧宁伸长脖子咬了一口,鼓鼓的腮帮子像藏了食的松鼠,“吃了半条鱼……”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又咬了一口,“吃了一只猪蹄。”

她一连报了许多菜名,起先陆云骁还面色如常,等听见她最后还吃了半碗阳春面才觉得有八分饱的时候,他收回了喂她糕点的手。

第59章 我知道这叫亲嘴

“我还要吃!”顾婧宁咬了咬嘴唇,像被人夺了玩具的孩子,雾蒙蒙的眼睛一望便觉得可怜极了。

“不许吃了。”陆云骁淡淡道。

不等顾婧宁求情,仆役们已经将桌上的吃食都撤了下去,眼睁睁的消失在了顾婧宁的面前,她呜咽了一声,不满的锤了锤桌子,“为什么不让我吃饭!”

陆云骁伸出手指,一道菜一道菜的给她数了一遍,最后无可奈何的拍了拍她的头顶,“中午吃了这么多,晚上再乱吃,明日胃一定不舒服,你是想饿一顿,还是想喝药?”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诱导,顾婧宁一听见喝药两个字,脸皱成了苦瓜,哼哼唧唧道:“那就先饿着吧,明天早上,一定要吃!”

陆云骁无声一笑,算是默许了她的请求。

顾婧宁恹恹的趴在石桌上,陆云骁也不说话,只是支着头看着她,目光从她白皙的额头向下,一路落到小巧的鼻尖,樱红的嘴唇。他的目光黯了黯,似乎燃动着不明的暗火。

“你看我做什么?”顾婧宁撅着嘴巴看他。

她顺着男人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坐直了身子,用衣袖狠狠的擦了擦嘴,将柔嫩的皮肤都擦红了。

等确定自己嘴上没有任何残渣的时候,她才无辜的看着陆云骁道:“你这次不能再亲我了,我嘴上都擦干净了。”

她生怕陆云骁不信,特意凑到他面前让他仔细看看,近的连淡淡的唇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还带着芙蓉糕残留的清甜香气。

陆云骁眉头一跳,“谁说我要亲你了?”

“今天我听梅儿说了。”顾婧宁想了想,“她告诉我,这个叫亲嘴儿。”

她说的一本正经,一丝娇怯也没有,陆云骁知道她压根不明白亲嘴的含义是什么,当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可自己却被她说得,耳朵竟都微微发了烫。

他神色流动着几分不自然,握拳轻咳了一声,这样隐私的事情被顾婧宁拿到台面上说,的确有些叫人难为情。

“对了!”顾婧宁很快想到了别的,眼睛一亮。

她冲着不远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梅儿笑道:“梅儿,快把东西拿出来!”

梅儿巴不得离开现场,急忙抱出了两只礼物盒子,搁在石桌上,就跑的远远的了,顾婧宁没有管她,她早被礼物吸引了注意力,期待的往陆云骁面前推了推,“你快打开看看!”

陆云骁打开盒子,只见纸盒之中还躺着一只雕工精致的檀木匣子,匣子里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不难看出价值,他含笑看了顾婧宁一眼,心情颇好的模样。

“你今天出门逛街了?”陆云骁一边把玩着玉佩,一边轻声问。

“我为什么要上街?”顾婧宁疑惑的看着他,她虽然不聪明,却也看得出来陆云骁很喜欢这只玉佩,只要陆云骁高兴,她便也高兴了,傻乎乎的笑了起来,“看来你很喜欢莫小姐送你的礼物。”

陆云骁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声音意味不明,“莫小姐?”

哪个莫小姐?

第60章 这都是人家的好意

哪个莫小姐?

“今天府里来了许多客人,都是来嫁给你的,莫小姐就是。有这么多人想嫁给你,原来你这么讨人喜欢。”

顾婧宁说着,脸上又流露出了向往的神情,似乎期盼这些人都是来嫁给她,而不是嫁给陆云骁的。

毕竟在她心里,嫁了人便是成了玩伴,有这么多人愿意陪她玩,听上去还真是一件值得向往的事情。

看着她没有醋意,反倒很是开怀的脸,陆云骁牢牢盯着她,一言不发,像是要洞悉她脑中真实的想法。

他静默了片刻,灯下的脸晦暗不明,直到顾婧宁也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怯怯的看着他,他才重重的放下了玉佩。

“啪”的一声,带着压制的怒气。

“你怎么生气了,这是好事呀……”

顾婧宁双眼湿漉漉的看着他,略有些慌张,带着讨好的念头急匆匆打开了第二只礼物。

“不喜欢玉佩,那这个你喜不喜欢,这是楚小姐送你的。”

盒子里正是楚念露送的德式望远镜,一看就是昂贵而新颖的款式,陆云骁日日在军中,也用得上这样好的望远镜。

看得出来,送礼之人绝对用了心,也花了大价钱。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的,可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嘴角下沉的厉害。

沉沉的看了不知所措的女人一眼,陆云骁直接略过望远镜的存在,站起身子往厢房走去,她闯了这么多祸,惹了这么多的麻烦,这还是他第一回冲她生气,却也只是单方面的闷气。

“你到底怎么了呀,礼物你不喜欢,也犯不着生气,这都是人家的好意。”顾婧宁莫名其妙的看着望远镜与玉佩,若是给她,她一定是极其高兴的,难不成陆云骁这么挑剔?

可是……礼物又不是她送的,他冲她发什么脾气呀?

顾婧宁委屈的眼泪汪汪。

她在玉兰树下踌躇了一会,抬脚跟了上去,陆云骁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寸步不离,形同一只小尾巴。

陆云骁一眼也不看她,只当她如空气,拿了中衣便往耳房走去。

他正要合上门,那小小的人影也溜进来了,被他一把提住了后衣领,“夫人好情趣,是要看我洗澡,还是要共浴?”

顾婧宁起初不懂,但随着看见他**的胸膛,水池里蒸腾的雾气,她再傻也明白了,在他手里挣扎了一会,一落地便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陆云骁一愣,险些克制不住自己决堤的窝火,他只觉得此刻他才是那空闺怨妇。

从耳房里出来,陆云骁带着一身水汽上了床,顾婧宁不知道去哪儿了,掀开被子一看,床上空空如也,哪里有她的影子。

陆云骁撩开珠帘,屏风,书房,衣柜,都通通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她。

他略有几分慌张,正要叫梅儿和陆策出去找人,忽然听见一股微低微的呼吸声,陆云骁回到床边,揭开床幔,看着团在床脚,穿着与被子一色睡衣,睡的正香的顾婧宁,沉默了。

他在床边立了很久,身子投在床幔上一动不动,忽然拉开被子躺了下去。

她身子骨不好,又受了大病折磨,成天手脚冰凉,自从他与她同塌而眠以后,他便日日用自己的体温捂着她的手脚,让她这块冰块在自己怀中融化。

第61章 你也不好看

自从他与她同塌而眠以后,他便日日用自己的体温捂着她的手脚,让她这块冰块在自己怀中融化。

四月的天气微寒,屋子里却已经不烧地龙了,睡到夜半,顾婧宁拱了拱身子,朦胧间觉得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冷的发抖,梦中不远处燃着一丛篝火,她拼了命的爬过去,等靠近了篝火,才觉得冻僵的四肢有了些知觉。

陆云骁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将她拨回了床脚。

顾婧宁刚刚烤到火,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那火离她好远,她冷的不得了,又向火跑了过去。

刚刚合眼的陆云骁只觉得背后被蹭了蹭,他再度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女人拨回了她的一亩三分地。

火又走了,顾婧宁急得快哭了。

她实在太冷了,火一走,她便锲而不舍的跟上去,反复几次,火终于不动了,顾婧宁一个劲往被子里钻,脸上也扬起了满足的笑意。

陆云骁这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看着已经钻进被子办半个身子,腰部以下还露在外面的女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把她摆正了睡姿,拢在了自己的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

身子暖和了,顾婧宁便安分了,她小声呼着气,在陆云骁怀里睡的舒服极了,竟还小声说了句梦话,陆云骁没有听清,就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睡吧。”

空荡荡的怀里有了人,他也觉得安稳了许多。

只是再也睡不着了。

陆云骁一手被女人枕着,一手压着她的被角,以防她蹬被子,窗外星光幽暗,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没有丝毫睡意。

………………

翌日,清晨。

顾婧宁一睁开眼,眼前就是陆云骁放大的脸。

他一夜没睡,眼角爬上了些许红血丝,眼底乌青,下巴上更是冒出了青色的小胡茬。

她惊呼了一声,伸手捂住眼睛,过了一会又打开,忧愁道:“你怎么变丑了?”

陆云骁呼吸一滞,忍住了想教训她的冲动,“你也不好看。”

刚睡醒的女人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微肿,睡衣更是被她睡的皱巴巴,衣领一路低到了胸处,若隐若现的春光像是有着知名的吸引力,陆云骁禁不住看了过去。

顾婧宁轻哼了一声,撅起嘴儿刚想侧过身子背对他,忽然被男人扣住双手压在了床上。

他俯身就想亲她,顾婧宁猛地别过头,他就亲在了白皙的脖子上。

“我嘴角没有吃剩的!”她小声的抗议着。

陆云骁闷笑了一声,用手捧着她的脸,与她对视,“可是我饿了。”

等不及顾婧宁反应过来,他已经吻了上去,女人如花般柔软的唇瓣在他唇齿间绽放,他贪婪的汲取她每一丝甜蜜,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她幽兰般若隐若现的体香像一只小手挠着他的心,他光是嗅着,就觉得自己要发狂,铺天盖地的欲望席卷了他残存的理智。

“痒……”顾婧宁轻喘了一声,眼中泛着水光。

陆云骁总往她身子上探,她敏感又脆弱,不断的后缩着,但还是抵抗不住男人强烈的攻势,柔弱纤细的腕子无力的垂在他双肩,交叠的两具身子在床幔上涌动着影子。

顾婧宁冷不防被他扯开了衣服,皮肤一凉,他火热的吻就印了上来。

她倒抽一口凉气,却像渴死的鱼,只能仰着脖子任他宰割,推也推不开,“你别……别吃我呀……”

第62章 少帅也太不知节制了

顾婧宁倒抽一口凉气,却像渴死的鱼,只能仰着脖子任他宰割,推也推不开,“你别……别吃我呀……”

他在她身上又啃又咬又舔,弄得她好难受,却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只觉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烤了那般滚烫煎熬……

“乖,给我……”他拉着她的双腕扣在头顶,不准她推开自己。

“少帅,该起了。”

二人正在意乱情迷之际,门前出现了一道笔挺的人影。

听见了陆策的声音,陆云骁不悦的抿了抿薄唇,扬起被子便将二人裹住。

箭在弦上,被打断了。

“再不起身,就来不及了,今日军务处有急情,还等着少帅去过目。”

厢房的隔音很好,加上顾婧宁昏沉沉的不出声,陆策压根就不知道里面是如何的春光灿烂。

“起床。”

顾婧宁咬着嘴唇推了推身上纹丝不动的男人,“你怎么比小猪还懒,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陆云骁猛地合上双眼,不知道做了怎样的思想斗争,再睁开双眼,其中的情欲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认命的爬起身子,狠狠掀开床幔走了下去,脸上沉的能滴出墨汁来。

“少帅……”

陆策正要叫第三遍,背后的门忽然打开了。

陆云骁仅仅披了一件半敞的中衣,用能吃人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

门又被合上了。

陆策一个大喘气,心慌的拍了拍胸口,他丝毫不怀疑刚才少帅是想一枪崩了他。

顾婧宁好不容易脱离了他的束缚,见陆云骁又走了回来,吓得往被窝里一钻,兔子般团起身子来。

陆云骁挑眉,伸手拍了拍被子,只见顾婧宁小心翼翼的钻出一个头来,准确的说,是一双眼睛,她把自己其他部位都包裹的紧紧的。

“亲我。”陆云骁开门见山。

顾婧宁又缩了回去。

陆云骁皱眉又拍了拍她,才看见顾婧宁眼泪汪汪的冒了出来,一脸赴死的模样,照着他嘴巴啵了一口。

“乖。”陆云骁这才觉得心口的烦闷烟消云散了,他眉头一松,边换着正装边冲门外道:“梅儿,进来伺候少奶奶梳洗。”

梅儿低着头走了进来,刚把顾婧宁扶下床,就惊呼了一声。

只见顾婧宁的脖子上全是斑斑点点的吻痕,她皮肤白嫩,那痕迹如同雪地的红梅,绽放着娇艳的姿态。

陆云骁眼神一暗,泰然自若的推开门走了出去,他一看见陆策,脸色又沉了下来。

见陆云骁走了,梅儿才松了一口气,委屈的瞧着吻痕道:“少帅也太不知节制了,小姐,你疼吗?”

“什么疼?”顾婧宁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懵懵懂懂的问道。

梅儿一噎,对着她那张单纯无辜的脸,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军务处催的急,等顾婧宁打扮完,陆云骁已经去了,她坐在桌子旁,边喝鱼片粥边听梅儿给她讲故事,主仆二人正讲到高潮部分,门外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故事。

“少奶奶,府中的小姐们都在花园里放风筝,夫人请您也去散散心,免得一整日闷在屋子里。”

婆子刚说完,梅儿便回绝了,“多谢夫人的好意,只是少奶奶这段日子身子不康健,怕是不大方便出门。”

第 63章 少奶奶又晕倒了

婆子刚说完,梅儿便回绝了,“多谢夫人的好意,只是少奶奶这段日子身子不康健,怕是不大方便出门。”

“不康健?少奶奶瞧着气色好极了,哪有半点病影子,想必都恢复好了吧?”婆子只是笑着,半点不肯让步,“这是夫人的意思,我可做不了主。”

梅儿见她拿夫人来压顾婧宁,当下便沉了脸,顾婧宁正好喝完最后一片鱼片粥,舔着嘴角的米粒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放风筝?”

她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儿,拍着手道:“我要去,梅儿,我也要去放风筝!”

“那少奶奶快起身吧,我带少奶奶去,那儿有许多人陪少奶奶玩呢。”婆子一下便捏住了顾婧宁的脾性,哄孩子般诱导着。

梅儿却劝阻不得,只能扶着顾婧宁去了花园。

听说一会放风筝的人里有莫晏如与楚念露,顾婧宁便将昨日惹了陆云骁生气的礼物带上了,才见到二人,就将礼物往她们怀里塞,好像是拿了什么烫手山芋似的。

昨晚陆云骁阴沉的脸还历历在目,顾婧宁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然后她又看着那二人的神色,带着几分踌躇的说道:“他不喜欢,这礼物就还给你们了。”

昨日才赠出去的礼物,今日就被退了回来,莫晏如再如何沉静,却也是个姑娘家,一时和楚念露一样难过了起来,难堪的下不来台,脸色僵硬。

看出了她们的不高兴,顾婧宁有些于心不忍,又打开了两个礼物盒子:“他不喜欢,没事,我收下,这个望眼镜我也挺喜欢的,听说晚上还可以看星星呢……”

这善良的模样,以及她语气中的稚气与小心做不得假,莫晏如与楚念露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更加尴尬了。

二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心中无不嘀咕,这位少奶奶在外的传闻,也没有那么不可信,起码这孩子气的行为,瞧着真不怎么正常……

因为刚才这么一出,不少小姐都往这边瞧了过来,顾婧宁倒有些难为情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都看着我呢?我们一块去放风筝吧。”

她可没有忘记放风筝这么重要的事情,若不是为了风筝,她才不愿意站在这儿,像个大瓷瓶似的供众人观赏呢。

天上一个个五彩斑斓的风筝飞了起来,似漫天彩凤,将素来庄严肃穆的陆府也添了几分活泼的气氛。

顾婧宁坐在廊下晃着腿儿,往天上一望,目光打那一只只风筝上瞧了过去,最终却叹了口气,摇着头道:“都不好看,梅儿,去拿我的来!”

她的风筝可是陆云骁千辛万苦买来的,听说是最好的工匠,最好的画师做出来的,放到天上去,绝对能把所有的其他风筝都比下去。

梅儿拿来风筝放了起来,这风筝一上天,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顾婧宁正得意的捂嘴笑,飘飘摇摇的风筝忽然一歪,像被什么割了一下。

线,断了。

接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下来,落在树杈上。

顾婧宁急忙催促道:“梅儿,快拿梯子来,风筝要被吹走了!”

今日风大,故而众人才打算放风筝,顾婧宁见树杈上的风筝被风拨动的要随风而去,急的在树下团团转,左看右看,梅儿还不来,风筝却要走了。

她不敢去求别人,便一下子扑到树上,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她几乎是使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够到了树杈,好歇一口气了,手却忽然没了力气,整个人失了衡,身子朝后一仰,人像张纸片一样摔了下去!

众人惊呼,却来不及救!

顾婧宁苍白着脸,喉咙像被什么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猛地坠到地上,后脑勺冲石头上重重一磕,她就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第64章 我们离!婚!

顾婧宁这一摔,把整个大帅府都给惊动了,她本是旧伤未愈,此处又晕倒。

不可谓不凶险。

陆云骁本在军务处办公,陆策进来禀报了顾婧宁晕倒的消息。

陆云骁立即放下案头的事情,急匆匆本相东院。

东院安静的出奇。

陆云骁回到东院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群大夫,几乎是三步并两步的冲进厢房里。

梅儿坐在廊下愣愣的出神,反常的没有进去伺候顾婧宁。陆云骁来不及想为什么,手已然推开了门,看清了里面的一切。

珠帘里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身影模糊,她的梳子恰好梳到发尾,从镜子里看见陆云骁回来了,她微微一怔。

然后放下梳子,起身走到珠帘跟前福了福身。

即便被东西挡住,陆云骁也看的出她眉目间的疏离寡淡,无声的透了过来。

“少帅回来了。”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婉转,只是多了一分沉静。

陆云骁陡地一愣,一步也迈不动了。

他愣怔的伸出手,将二人之间的珠帘撩了起来,女人有神的眼,温婉淡雅的面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澄澈与宁和,如同琉璃般淬了细碎的辉光。

这一切都久违了,乍一看,他还反应不过来。

但他很快就笑了,嘴角压制不住的上扬:“愣着干嘛,还不给少奶奶诊治!”

他心里只叫嚣着一句话,她回来了!

终于终于,不再叫他日夜担忧了!

顾婧宁没有说话,她温驯极了,坐在桌旁等候大夫的诊治,见了那洋人西医也没有意外,她就似一团雾,无论你如何看,都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怎么样?”陆云骁的声音里藏不住的急切。

“少奶奶已经大好了,除了刚才摔倒有些皮外伤,受过鞭打的头部淤血竟意外地因为那一撞而全部散了,神智也恢复了,再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巩固即可。”西医松了口气。

雷振三捻这胡子在一旁点头。

这顾婧宁病不好,受罪的可是他们医生,日日不敢合眼,生怕半夜忽然发了病,又惹来少帅的怒意。

“很好。”陆云骁恨不得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刻进心里,眼中根本容不下别人,他摆了摆手,“下去领赏吧。”

…………

厢房中的人退了个干净,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顾婧宁安静的坐着,眉目低垂,纤长的睫毛覆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陆云骁按捺住心中的急切,他站到她跟前,去拉她的手,声音温柔而暗哑,“今天,把你吓坏了吧?”

仍是那带着哄的语气。

可她却不是病中的她了,顾婧宁不动声色的侧过了身子,恰好与他擦身而过,他的手落了空,脸上的笑也凝固了,她仍是淡淡的,一点波澜也没有。

“你这是……”他有几分不敢置信。

可她的下一句话,却彻彻底底的打破了他一切的幻想——

“少帅,我们和离吧。”

那样客气的称呼,那样疏离的态度,那样清冷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是冷的,冷得他心肠一疼,难过一下子就绞了出来。

顾婧宁仰起头来看着他,漂亮的眼眸里不再带着依赖。

陆云骁愣怔了许久,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还是嘶哑的,却没了刚才那份温情,“你说什么?”

这回她好端端的,他却因为她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几乎溃不成军了。

“我们和离,您将我送回南阀。”她的声音微扬,每说一个字,便如同在他心上捅一刀。

第65章 为什么

“我们和离。”顾婧宁的声音微扬,每说一个字,便如同在他心上捅一刀。

太阳光照在她身上,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照的近乎透明,陆云骁伸出手想要碰她的脸,却仿佛遇到了无形的隔阂。

“我什么都不要,嫁妆也不要,只求少帅放我出府,让我回南阀。”

“……”

又是良久的沉默。

尔后,陆云骁禁不住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

他会贪图她那些嫁妆吗,金山银山放在他面前都不会看一眼。

若不是为了她,他何必卑微到这个地步。

嫁妆也不要,她还真是大方!

陆云骁面无表情的低头看她,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

顾婧宁这才有了丝反应,她的眉心拧成了川字,好似回忆到什么痛苦的画面,连澄澈的眼眸都泛着压抑。

“陆府不适合我。”

她在南阀时虽然受排挤,却从没有挨过鞭子的滋味,那种凌辱,不光是抽在她身子上,更是将她的心伤的千疮百孔。

她就像一只漂泊在海上的船,承受着汹涌的惊涛骇浪,每一鞭都可能将她推向死亡,那种濒死的绝望,没有人想尝试第二遍。

她心意已决。

陆云骁想到了她奄奄一息的模样,语气也渐渐放柔:“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到你!”

顾婧宁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她不信。

“从今往后,你痛时,我陪你一起痛,你快乐,我亦为你高兴,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愿意给你一切。”陆云骁语气沉沉,“我的夫人只会是你,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他明明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势,有睥睨天下的资本,在她的面前,陆云骁却觉得自己竟然一无所有,他能给她什么?

只是承诺,轻的没有任何分量。

顾婧宁笑了笑,她别了别头发,轻声道:“少帅不用拿我打趣了。我,不敢当!”

她可不需要他的怜悯,甚至于,哪怕他真的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情,这都是危险的。

与陆家的任何牵连,她现在,一概都不想要了。

陆云骁一愣,脸色以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你觉得这是玩笑?”

他试图抓住她纤细的腕子,却被她再一次避开。

“这是我的承诺,那任何时候都可以兑现,只要你愿意。”

顾婧宁收敛了笑容,专注的看了他片刻,淡淡道:“我不需要。”

“那你到底要什么,要我怎么做?”陆云骁觉得自己的情绪被她轻而易举的波动了:“怎样你才肯留下?”

“我要的,少帅给不了。”顾婧宁云淡风轻道。

她要的是清净的一亩三分地,陆云骁一辈子也给不了她。

无论是现在偏安一隅的陆家,还是以后问鼎天下的陆家,都不是她所求。

厢房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中,不知过了多久,陆云骁才略带疲乏的起了身,语气中的无奈几乎溢了出来。

“我今晚宿在书房,你的要求我不会同意,你再考虑考虑吧。”

第66章 和离书

这一夜,陆云骁在书房中辗转难眠。

朦胧睡去,没了怀里那个冰凉的小东西,他竟然睡的半点都不安稳,梦里都是她的模样。

书房的灯火亮了一夜,陆策在外面提心吊胆的守了一夜。

厢房的灯早早就熄了,陆云骁几次三番从梦中醒来,想要推窗去看,都忍住了。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次日一早,眼底泛着乌青的陆策敲开了书房的门,梅儿低着头跟在陆策的身后,两人递进了一封信。

陆云骁的脸色远比陆策想象当中的还要难看。

少帅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看着信中娟秀的字迹,每一笔都是往他心上扎去的刀子。

“这是什么?”陆云骁明知故问。

“这是和离书,我们小姐请……请少帅在上面签……字。”

梅儿站在陆策的身后,噤若寒蝉,但还是坚定的完成了小姐派给她的任务,战战兢兢道。

气氛压迫的可怕,可巧今日就是阴天,随时就要下雨的样子。

“这就是她考虑了一晚上的结果?”他声音微扬,抑制后的怒意随时就要决堤,“我军务很忙,没有空理会这种无聊的东西。”

“少帅只要在上面签个名字,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顾婧宁的声音忽然传来,陆云骁抬头望去,见她就站在不远处的庭院里,依旧是那副淡雅宁静的模样,不知已经站了多久,发丝间已沾上了薄薄的露气。

陆云骁冷笑的将和离书掷在地上,“你再慎重考虑之后再来和我说话吧。”

他披上外套便向外走去。

陆云晓的气势实在有些吓人,梅儿从地上捡起和离书,小跑到了顾婧宁的身边,见自己小姐追出去几步,却根本追不上陆云骁飞快的步伐。

见追不上,顾婧宁便也不追了,垂头接过和离书,冰凉的手指绵软无力。

“小姐,你真的想离开这儿吗?”梅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顾婧宁的手指蜷了蜷,将和离书捏得更紧,“是啊,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梅儿素来以她为天,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在她眼里,小姐就好像是柔弱的花,需要人好好看护,哪怕在南阀那个无人问津的小院里安安宁宁的过一生,最后被人遗忘,也好过在这风云诡谲的北阀陆府承受不该有的波涛汹涌。

这儿不适合小姐,小姐是干净的,沾不得一丝尘埃。

她这么美好的人留在这里,迟早会丢了性命,梅儿不想失去她的小姐。

梅儿甚至都没有想,她们便这样只带着一封和离书就回了南阀,南阀司令府怎么办?自家小姐此后怎么办?

天下是否还容得下一座南阀司令府,南阀司令府是否还有顾婧宁的容身之所?

…………

其实,今日军务处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陆云骁急着出门,不过害怕面对她清冷的态度。

他骑马在街道中漫不经心的走着,小贩们的吆喝声和那天一样,糖葫芦、风车、泥人,今日与那日的景象重叠,那温馨的场面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少了一个人。

不知不觉走到那日二人一同吃糕点的铺子里,他勒马在一旁发了愣。

陆策见他不说话,揣测着问道:“少帅是不是要买荷花酥给少奶奶捎回去?”

一语点醒梦中人。

陆云骁后知后觉的看着四周,目光打铺子里的荷花酥上扫过,本想下马买一些,脑中却忽然闪过了她亲笔写的和离书。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心脏像被人捏住了。

难以喘息。

“不必。”

陆云骁别过双眼,扬起马鞭,一记落下。

骏马扬蹄,直接向远处奔去,远远地把糕点铺子甩在了身后。

第67章 二姨太的帖子

听说少奶奶和少帅吵架了,东院的仆人们都安静的紧,还没从顾婧宁的病情中缓过神来,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就被少帅打发了。

不过有了上次陆云骁的警告,这次人人都学乖了,无人敢去大院通风报信。

东院,主厢房里。

顾婧宁坐在床边叠衣服,一件件旗袍被叠放进来时的箱子里,都是她带来的那些,陆云骁为她做的,她全都留在了衣柜里。

梅儿替她收拾完了,顾婧宁又再查了一遍行李,却呀了一声,问道:“是不是少了什么,我的那些书籍画册去哪儿了?”

她翻看着箱子里那一沓书,里面唯独少了那些洋人画册。

“之前搜房的时候,都被搜上去了,还没还回来呢。”因为那沓画册,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梅儿还心有余悸,恨不得那画册早就被处理了,不然真是太晦气了。

“收上去了?”顾婧宁一愣,脸上露出了迟疑,“我的东西留在这里不大好,还是去要回来吧。”

可这画册和金银不同,被沈芳华视为洪水猛兽,想要回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正思量间,门口站了个笑眯眯的大丫鬟,瞧着就面善。

“少奶奶,这是二夫人的帖子,她听说你身子康健了,想同你说说话儿,不知你肯不肯过院一叙?”

顾婧宁知道二姨太帮衬了她不少,这明枪暗箭的北阀司令府,能遇上个好人已是不易,兼之自己要走了,也该去谢谢她。

她应了下来,跟着丫鬟去了二姨太院子里,见里面并无大院的奢华,院子里花花草草一地,颇有种江南小桥流水的况味。

“婧宁来了,快进来坐。”二姨太笑着迎她。

顾婧宁冲她行了礼,被她牵着手引上了座,茶几上的茶是江南的洞庭碧螺春,糕点也是典型精致的的南式风味。

二姨太见她好奇,便兀自解释道:“我也是南阀人,我初来这里,也不大习惯,渐渐也就好了。”

她名叫白秀娥,原是个江南小门小户的女子,这一朝嫁来,就未曾回去过魂牵梦萦的家乡,见到顾婧宁同样来自南阀,便禁不住怜惜她,帮她说几句话。

顾婧宁与二姨太不同,二姨太不得宠,想吃南方吃食还得自己动手。

可她被陆云骁宠着,若是吃不惯,他便会请南方厨子,或是特意差人千里迢迢去买来给她吃。

“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你尝尝这些糕点,都是我亲自做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不要嫌弃。”二姨太笑道。

二姨太虽然帮了她几回,但自从在生死线上挣扎过之后,顾婧宁便不愿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外面的东西,能不吃她就不会吃。

“二姨太手真巧,若是我能有你半分手艺就好了。”她笑着寒暄,端起茶碗,却并没有喝,只是慢吞吞的吹着气。

“你若是愿意学,我也肯教你。”二姨太虽然为人和善,但毕竟是在后宅摸爬滚打活到现在的妇人,顾婧宁那点小心思,她早洞悉了。

看破不说破,二姨太并不为她的警惕生气,只是招手让丫鬟合上了门。

“二姨太,这是做什么?”顾婧宁一惊。

第68章 画册找到了

“二姨太,这是做什么?”顾婧宁一惊。

“别怕,我不会伤你。”

二姨太轻声安抚她,丫鬟拿过来一个箱子般的东西,打开其中一层抽屉,里面赫然是一本画册,接着打开第二层、第三层,里面竟都是她之前被没收的那些东西。

顾婧宁先是一愣,随即惊喜了起来,“这些东西为何会在二姨太这里?”

“你先看看,可少了什么?”

顾婧宁心中一时对二姨太充满了感激,连忙接过小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本本拿了出来,“可是二娘特意帮我留下来的?”

不觉间,称呼都已经从“二姨太”变成了“二娘”。

正要谢谢她,门忽然开了,她下意识地将手一缩。

来人是陆云白,他一进来,便瞧见了顾婧宁这个动作。

“原来嫂嫂也在。”他和煦一笑,儒雅斯文的模样引得几个丫鬟频频去看。

顾婧宁对他虽无太大的印象,但也并不厌恶,礼貌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

“我哪里有这份能耐?”二姨太拿手帕掩着口,指着陆云白道:“是云白从下人手里保来的,差一点就要被火烧了个精光,我这个儿子素来这样,能帮上你的忙就好。”

原来陆云白是二姨太所出?

顾婧宁一愣,看着陆云白的目光又添了一份感激,陆云白察觉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来,冲着她略微笑了笑,温雅俊朗,果然与二姨太温润的气质有几分相似。

“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谢谢二娘,谢谢……二叔。”

她下意识顿了一顿,随即抱起了小箱子,又冲二姨太福了福身,“既然东西已经找到,我就先带回去了,此番若不是你们帮忙,这东西可就真的留不住了。”

“别!”二姨太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道:“这东西放在你那,就是炸弹,定会引起风波,我这小院,大帅不知道多少年没来了,府里人也不至于和我过不去,放在我这里最安全,我也不想害你,你想看的时候,便来我这里看看就是了。”

她想要回这些画册,本是为了带走的,如今留在二姨太这儿,似乎不是办法。

但她与陆云骁事情尚且未曾解决,不知道要拖到几时,现在要和离的事也不必急着告诉旁人,免得知道的人多了来添阻。

“好吧,那就多谢二娘了。”她客气的笑了笑,手冲着画册轻轻一抚。

“这些东西放在你这里,我自然是放心的。”

“你不必同我客气,我第一面见你便觉得亲近,我出嫁时,家中刚生了个小侄女,现在应当也有你这么大了,这一眨眼,竟过去那么多年了。”二姨太笑着喝了口茶,眼中是顾婧宁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茫然。

顾婧宁微微讶异道:“二姨太这么多年,竟然一次也没回去过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不过是个妾,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后来又生了云白,要照顾孩子,南阀北阀离的这样远,想回也无法回去。”二姨太叹了口气。

“南阀现在如何了?”二姨太一边说着,眼眸里浮现了几分光彩,“近几年没打什么仗,日子应当好过多了吧?”

第69章 躲着不见

“南阀现在如何了?”二姨太一边说着,眼眸里浮现了几分光彩,“近几年没打什么仗,日子应当好过多了吧?”

顾婧宁对南阀并没有多少留恋,自从母亲没了,南阀的日子就愈发不好过了。

但比起北阀,南阀却待她宽容多了,起码那后娘之前也只是无视她而已,最后算计了她这一回让她代妹出嫁而已。

她眼中闪过一丝讽刺,牵了牵嘴角道:“我走的时候,南阀的景象欣欣向荣,颇为安定,二娘不必太过忧心。”

“也对,我差点都忘了,你父亲是顾司令。”二姨太略一失神,掩着口笑了。

“这陆府里的日子不好过,我知道你心中必定存着几分委屈。但嫁了人,便只能依着夫家了,你是正室,要承受的压力更大,万事需得放宽心,别折腾了自己。”

她这番话颇有些渡人的味道,顾婧宁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但却只能苦笑。

她与陆云骁,也算不上名副其实的夫妻。

外间天色渐渐晚了,晚霞散在天际,笼罩了整个天幕,给万物渡上了微醺的颜色。

在二姨太这里,倒是她来北阀这么久难得放松的时候。

“天黑了,少帅一会就回来了吧,我便不留你吃饭了,你打紧回东院吧,少帅如此看重你,见你不在,心中定然不高兴的。”二姨太起身要送她。

顾婧宁踌躇的起了身,心中并没有十分想回东院的念头。

陆云骁一回来,东院的气氛便会压抑到可怕。

轻轻呼了口气,顾婧宁冲二姨太笑道:“他今日军务忙,未必会等我。”

语气淡淡的,倒不像是为人妻的口吻。

二姨太不好问她什么,张罗丫鬟包了些糕点给她带回去,送到门前,忽然冲着正看书的陆云白责备道:“云白,你嫂嫂走了,你怎么还坐着?”

二人说话间,陆云白便一直捧着本册子静静瞧着,顾婧宁差点忘了他的存在。

“嫂嫂,我送送你吧。”陆云白闻之一笑,放下书本负手走到她跟前,一贯的儒雅风度。

“不敢劳烦二叔。”顾婧宁垂着头笑道:“我有梅儿陪着,你们不用担心,左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难不成我还能少了不成?”

陆云白没想到她会连想也不想便拒绝。

他一愣,却没有强求,礼貌的点了点头,只不过在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光影的问题,眼神黯淡了一分。

走出那安逸的小院子,顾婧宁并没有直接回东院,而是坐在花园的凉亭里发呆了片刻,才回去了。

才到了五月,东院便热闹了起来,这翻新的样式本就是按南阀的建筑建造的,连花花草草都特意挑了南方的品种,千辛万苦才在北地养活。

一眨眼,春去了。

如今榴花灿烂,合欢也绽了满树,像是一团团烟花,墙角的紫薇羞答答的摇曳着,都是顾婧宁最喜欢的样子,她却一点也不开心。

坐在漂亮的庭院里,她就像一尊木雕,从日出静坐到日落。

这一个月里,她连一面也没有见到陆云骁。

第70章 陈司勉

这一个月里,她连一面也没有见到陆云骁。

分明知道他回来过,她却总与他错过。

每日凌晨等她睡下他才回来,黎明便又走了,等她去寻他,只剩下床塌上他残留的余温与痕迹。

她忍不住,又写了几封信托人送给他。

那几封信自然是没有下文了,连他看没看过她都不知道,她又试着去军务处堵人,门口站着一列列警卫,他们不敢伤她,只好近乎祈求地让她离开。

他就在门里,却避而不见。

每一日都是煎熬,她从睁眼便开始等,等到不知何时陷入梦乡,周而复始。

她也冲动,想带着梅儿便坐上列车一去不回,但她能去哪里,只有南阀。

可若自己手里没有他签了字的和离书,届时即便顺利回到南阀,也是不清不楚的,还是会被人送回来。

顾婧宁消瘦了不少,比病中还上去气色还要差一些。

…………

军务处。

“少帅,我回来了。”

门外传来陆策的声音,陆云骁正揉着眉心处理公文,乍一听,先是愣了愣,随后才想起自己不久前将陆策打发去了南阀打听消息,已经一个月了。

“进来吧。”陆云骁淡淡道,搁下手中的笔,双手微拢,“查到什么了?”

陆策粗看了一眼室内,见窗户合的紧紧的,只开了一盏电灯,将陆云骁的脸分割成一明一暗的两半,他微眯着眼,从深陷的眼窝便可看出他积攒的疲惫。

“少奶奶在南阀的时候,一直在教会学校读书,她想要继续深造,便向北地医科大学递了申请书,她成绩优异,申请本已经批准了,若不是嫁了人,现在应当已经在北地医科大学读书了。”

陆策这次去南阀,便按照陆云骁的命令将顾婧宁的一切查了个清楚,连几岁时掉了第一颗牙这种琐碎的小事都查的明明白白。

他小心翼翼的觑着陆云骁的脸色,见他表情微妙,一副沉思的模样。

过了片刻,陆云骁才招了招手道:“北地医科大学的号码是多少?”

陆策说了,他便垂眸顺时针拨动了电话机上的数字,话筒中传来一段电流声,下一秒又切换成了一个客气的男声:“你好,这里是北地医科大学……”

挂了电话,陆策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事情,但说无妨。”陆云骁知道陆策稳重,他这幅死样子,肯定是有重要事情。

“属下这次到南阀还查到一些事情,是关于我们被西阀偷袭时候,曾经出现的那只神秘骑兵的。”

陆策说完,看着陆云骁的脸,他知道少帅一直都在寻找这只神秘骑兵的下落。

“这只神秘骑兵,目前好像已经来到了云京城,时间上刚好和少奶奶来到北阀的时间完全吻合。”陆策道。

“你的意思是,这只骑兵和婧宁,有关联?”陆云骁的脸色难得的出现了思索的神色。

“目前尚不可知,这只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各个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足以以一当百,如果真是南阀司令安排在少奶奶身边保护她的,那对于少帅也正好是一场助力,少帅不是对这只骑兵心仪已久。”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目前还不知道这只骑兵,是敌是友……”

…………

翌日,入了黄昏。

几个婆子都张罗着晚餐了,顾婧宁这一整天都还没从主厢房里出来半步。

“少奶奶,有客人找你!”一名小丫鬟凑在门前道。

顾婧宁一愣,放下书,迟疑的起了身子,“什么客人?”

她在南阀就没有几个朋友,来了北阀,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有什么人来拜访她?

“少奶奶去了便知!”

东院里来了一位年过半百的长衫男子,他身形瘦长挺拔,脸上挂着笑,未曾留胡须,面上儒雅白净,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尽管头发微白,那份独属于文人的傲气与斯文却丁点不差,他冲着领路的丫鬟点了点头,走进了东院的待客厅。

“这位便是陆少奶奶吧,鄙人是医科大学的校长陈司勉,幸会。”

他并没有因为顾婧宁的女子身份而看轻她,而是和煦的伸出手,同她握了握,镜片下的目光温和而坚定。

“陈先生……”顾婧宁呆呆的伸出手,惊喜道:“您怎么会……”

第71章 你先在这里住着

“陈先生……”顾婧宁呆呆的伸出手,惊喜道:“您怎么会……”

“我们曾收到过你的进修申请书,也看过你的履历,觉得你无论品行还是成绩都非常优秀,是个可培育的人才,只不过批准之后,却没有了你的音讯,我们找到许久,总算找到你了,不曾想你已经嫁了人。”

陈司勉微笑着拿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学校的介绍与历史,还有你的录取通知书,你可以瞧瞧,若是还愿意回来学习,我们随时欢迎你。”

“真的?”顾婧宁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她缓了许久,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让陈先生见笑了,我实在是太激动了……”顾婧宁轻声道。

陈司勉理解一笑,极有修养的颔首道:“消息我已经送到了,随时恭候你的答复,不便打扰,我便先走了。”

“我送送先生。”顾婧宁忙不迭送他出去。

等人走了,她回了东院,拿起桌上赤红的通知书捂在心口,眼底漾着笑意。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她原本早将这件事给忘了,也原以为以北地医科大学的权威,怕是自己并不能被录取。

这算是近月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因为今日心情好,顾婧宁多吃了小半碗饭,梅儿看在眼里,心中也高兴。

主仆二人正为那封录取书高兴着,陆云骁回来了。

他没有克制避开顾婧宁,而是直接坐在了她面前,面色如常,瞧不出一丝端倪。

“梅儿,给少帅盛饭。”顾婧宁把梅儿支开,垂着眼睛,“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破天荒的,他竟嗯了一声,默许了。

“我们和离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可?今日医科大学的校长来找我了,允许我去读书深造,只是我结了婚,终归在学习上有些不方便。”她急忙说着,生怕下一秒陆云骁就不想听了。

回南阀的事情可以等,去上学的事情却十万火急,一刻也等不及。

陆云骁拨了拨米饭,淡淡道:“昨日你父亲给我来了书信,南边太平了这么久,终归有人眼红生事,近来南阀不太平,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顿了顿,又道:“你要读书,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他真的会允许,顾婧宁抓着筷子的手一紧,轻轻搁了下来,她饭也不想吃了,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光彩,“那我们尽快和离吧!”

“你现在去,自然是要插班的,听说学校资源紧张,恐怕无法安排你的住行。你以为呢?”陆云骁也放下了筷子,他今日过来,本就不是为了吃饭。

顾婧宁的笑容微微凝固,显出了几分迟疑。

陆云骁心不在焉的揩了揩嘴角:“既然没有,你又打算住在哪里?你若是坚持要和离,我自然是要差人一路护送你回南阀的。”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如果和离便要被“护送”回南阀?

顾婧宁沉默了。

灯影在她的脸上微微晃动,一如她不安的心。

“你要读大学,便去念就是了。”陆云骁气定神闲。“这东院你先姑且住着,我仍睡在书房。母亲那里,我也会帮你应付着,不让她阻止你去上学,如何?”

他声音中带着一丝诱导,顾婧宁愣愣的听着,竟下意识点了点头。

“你也不用怕住在这里为难,我不会干预你念书的事。”陆云骁说着起了身子。

他碗里的米饭几乎没有动,在灯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顾婧宁坐在餐桌前想了许久,才轻轻戳了戳额头,露出了发愁的神情。

被他那一段段的话这么打搅一下,她似乎又被耽搁在北阀司令府了。

…………

第72章来的学生

翌日。

“小姐今日去上课,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梅儿起了个大早做好准备,此刻又忙着为顾婧宁打扮。

正要为她梳头发,却忽然道:“那日那个楚小姐的头发真好看,小姐烫了一定比她还要好看,不如等今天小姐下了课,我们去外头用火壶烫头发吧?”

今日是顾婧宁上课的第一天,她也早早儿起了身,将课本抚了再抚,颇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自从见过那几个北地小姐之后,梅儿便日日想着要为她打扮,顾婧宁并非十分追赶时髦的人,因而笑着摇了摇头,“听说那东西伤头发,我就不用了吧?”

她冲着半人高的镜子瞧了瞧,正想出门,脖子上又被梅儿挂了一串珍珠项链。

她想摘下来,梅儿去却不许,“小姐,云京城里不知道多少时髦的太太小姐呢,你这样打扮,一点都不过分的!”

顾婧宁拗不过她,最后也只得作罢。

二人走到陆府大门前,才发现门口早已停了一辆崭新的黑色克莱斯勒汽车。

见二人出来了,坐在驾驶位的陆策立刻开门走了下来,半躬着身子道:“少奶奶请上车,这是少帅特意安排送您上学的专车。”

顾婧宁脸色略一沉,自己若是坐着司令府的车去读大学,像什么话,被旁的同学瞧见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她抱着怀中的书便侧过身子要走。

陆策看了看怀表,轻声道:“还有两刻钟就要上课了,您不坐车的话,一定会迟到的。”

顾婧宁的步子猛地顿住了。

她并不是欲迎还拒,只是今天是她入学的第一堂课,万万不能迟到。

她咬牙默了几秒,垂着头弯腰进了车门。

陆策见她总算上了车,这才松了口,忙殷勤的为她带上车门,发动了起来。

“这车是少帅两个月前从美国定的,昨天刚到,少奶奶还是第一个坐这车的人。”

这车确实崭新华丽,顾婧宁身在南阀时虽不得宠,却也是见过世面的,这样的车在南阀只有父亲有一辆,但她对物质的东西并不在意。

“哼,无心献殷勤……”她腹诽一句,一言不发。

顾婧宁不说话,陆策便从前视镜观察着她的神色。

他见顾婧宁仍是沉默着,自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来这新车也没能讨的少奶奶的欢心,少帅又要头疼了。

下了车,顾婧宁一句话不曾讲便进了学校的门,陆策本想转告几句陆云骁的叮嘱,但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走了很远。

顾婧宁此刻心中只有上课二字,存不得其他杂念。

她本已经落下许多课了,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在这样好的学校读下去。

思量间,她已找到教学楼,教室里间年轻男女昂扬带着朝气的声音,她猛地攥了攥手掌,轻步走了进去。

“咦,这是谁?”

“同学,你走错教室了吧?”

她一进门,原本喧闹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片刻以后,气氛被再度点燃。

顾婧宁在南阀时就在教堂上学,此刻终于重回课堂,虽然被当做珍稀动物般被人观赏着,也不觉得局促难堪,看着这些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脸,倒反而有几分亲近的感觉。

北阀之地,课堂内恐怕是最令她感到舒服的地方了吧。

她拉了拉身上的白色蓬袖纱衣,下身的淡绿印花长裙随着顾婧宁的动作水一般荡漾开来,这样西式洋装的打扮并不新鲜,但凡是家中殷实的小姐都有那么一身。

不过她身上这一件却大有来头,是陆云骁特意派人从国外带的,不过并没有让她知道。

兴许是她的洋裙太漂亮了,不少女学生的眼睛几乎黏在了上头。

“我是新来的学生,叫顾婧宁,老师还没有来吗?”她微笑着问道。

第73章 医科大学的教授

“我是新来的学生,叫顾婧宁,老师还没有来吗?”她微笑着问道。

“新同学的裙子真好看啊!”

“人更好看!”

一众学生窃窃私语了起来,年轻人总是热情又活泼的,很快便将她当做了自己人,“老师还没来,顾同学,你便坐最后一排吧!”

顾婧宁点了点头,提着裙子往最后走去,行走间自然有一股知性成熟的韵味。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嫁做人妻后,身上就自然有了一股不同于年轻学生的成熟味道。

顾婧宁刚刚坐定,肩上便被人碰了碰。

她侧头看去,见是一名穿着中性化的西装马甲的女子,脖子里还系着个鹅黄色小领结,现在的潮流虽然崇尚西式风格,但敢大胆穿西装款式的女子还是太少。

顾婧宁眼前一亮。

这女子皮肤并没有寻常女子的白皙,反倒略黑一些,但并不影响她大方艳丽的五官,像是朵热烈的玫瑰,开的轰轰烈烈,不落俗套。

“我叫穆若岚,北地督军的女儿,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她依旧笑嘻嘻的。

督军是大帅名下的左膀右臂,也算是北地豪门了。

顾婧宁出身名门,礼节自然不会差的,也大方地伸出了手。

她的手下一秒就被握住了,穆若岚用力的晃了晃。

“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可没有秘密。”

“那是当然。”顾婧宁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只好点头附和她。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的裙子在哪儿买的?”

穆若岚双眼亮晶晶的摸了摸她的裙子,伏在她的耳边小声道:“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

顾婧宁一下便笑了,“这裙子哪里买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怕我也买了,穿起来比好看?”穆若岚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脸是个好东西,你可不可以要一下。”

顾婧宁一进到课堂,心情就格外的好,月余的阴霾心情一下子就一扫而空,也跟穆若岚贫起了嘴。

“好好好……我自觉肯定没有你穿的好看,但我还是想买,我就挂在衣橱里欣赏也好。”穆若岚讪讪。

“呵,女人。”旁边有男同学搭腔。

“你不先关心关心今天的课程吗”顾婧宁笑着提醒。

“说得也是!我看看课表。”穆若岚心思单纯,被转移了注意力,看向黑板上的粉笔字课表——

“不必看啦,今天第一节课便是解刨课。”一旁的女同学显得格外的兴奋。

“哇……真的是解剖课。”不光是穆若岚,几乎整个班的女同学都兴奋了,摩拳擦掌,双眼放光。

顾婧宁还不大明白他们兴奋的缘故,老师已经来了。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年轻老师站在了教室门口,他正用戴着外科手套的双手往脸上戴口罩。

顾婧宁见过这些装束,知道也是从西方传来的,因为消毒用的药物腐蚀性太强,容易伤害皮肉,所以才需要带上口罩和手套。

他一进来,顾婧宁便听见那些叽喳的女学生们顿时不说话了,一个个半垂着脸,脸颊微红。

“同学们若是准备好了,那我就开始上课了。”白大褂老师站到讲台上。

熟悉的嗓音入耳,顾婧宁一愣,抬头望去,这声音里带着一丝暖意,就算是他戴了口罩,顾婧宁还是认出了他。

是陆云白。

他今日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一如既往的儒雅与温润,那白色的衣袍与他相得益彰,他仅仅是立在那儿不动,便让人觉得心都静了。

他的目光从学生中掠过,在顾婧宁身上几不可查的停留了一瞬,便又收了回去。

常年在军中的人,身上自有一股不近人情的煞气。

她见他没有,便料定他不是军中的人,可却怎么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医科大学的教授。

接下来的课堂让顾婧宁觉得极为有趣。

熟练的手法,冷静的分析,还有清晰明白的解说,陆云白的课程丝毫不枯燥,反倒引人入胜,叫人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的思路。

第74章 他是不是对你一见钟情

陆云白的课程丝毫不枯燥,反倒引人入胜,叫人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的思路走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记笔记,这可都是要考的!”穆若岚拱了拱她的手。

顾婧宁急忙拿起笔记了起来,不光是她,周围所有的女学生都沉浸在课程里无法自拔,手里的笔记下了陆云白所说的每一个字。

颜值即正文。何况陆云白不止有颜值,学术上也极为精湛的。

伴随着四周传来的阵阵的感叹与称赞,顾婧宁似乎明白了这堂课如此受欢迎的原因。

这一堂课意犹未尽,虽然落下了不少课程,但顾婧宁平日常看书自习,陆云白的操作虽然复杂,但还不至于听不懂的地步。

她专注了一节课,虽然有趣,但可能是有些紧张,想出去走走,一出教室,却又被穆若岚拉住了胳膊。

“怎么样?”穆若岚激动的问。

顾婧宁一愣,“什么怎么样?”

“你怎么这么傻!”穆若岚气的差点翻了个白眼,“刚才这么大一个美男子站在你面前,你不会光顾着听课了吧?”

顾婧宁沉默的咬了咬笔杆,穆若岚说的不错,她生怕自己漏听了什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专注听课,至于陆云白,除了开头时关注了一下,之后便再也没有在意了。

穆若岚按了按心口,皱着眉头道:“你说陆教授长的是不是很俊朗,我每回上完他的课便会心跳加快,好一阵子才能平静下来。”

“你是不是该看看医生了?”顾婧宁轻声取笑道,“让顾医生来帮你瞧瞧。”。

穆若岚本想看顾婧宁出丑,不想反而被她取笑了,只好问道:“那你总得承认陆教授长的很好看吧?”

若是陆云白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顾婧宁此时点点头也并非不可。

但他是她的二叔,是陆云骁的弟弟,隔着这层身份,她任何的词汇都无法启齿,唯有沉默是她能够给予的尊重。

穆若岚不依不饶,顾婧宁只好敷衍道:“我觉得还是你长的更俊朗。”

穆若岚一身帅气的男士西装,也当的了俊朗两个字。

“没想到,我们医科大终于来了一位这么有眼光的同学,我穆公子果然还是比陆教授要帅气迷人,风度翩翩。”

穆若岚满意的笑了,她正要挽着顾婧宁的胳膊下楼,忽然从琉璃窗里看见了倒影,转过身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陆教授……”

顾婧宁也是一惊。

两人都已经看见了不知从何时起就站在她们身后的陆云白,他此刻已经摘下了口罩,衣服上沾着一些生物的血迹,在他的白大褂上分外显眼。

他见顾婧宁总算发现自己,便开口问道:“这位同学是新来的吧?今日可还习惯?”

他没有称呼她为嫂嫂,顾婧宁很感激他。

在学校里,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和陆家的关系,毕竟这里是北阀,若有人知道她是北阀的少奶奶,可能……校园生活就不会如她所愿的那般单纯了。

她也不知道陆云白今日特意讲慢了一些,生怕她听不懂。

“陆教授的课程十分的有趣。”顾婧宁一贯的大家之气,礼貌夸道。

方才还大放厥词的“穆公子”却完全是两幅神情,此时她垂着眸子,目光散在台阶上,不敢看路云白的脸。

“如有不懂的,课后也可以单独问老师。”陆云白微微颔首,并多说一句,扶着长长的白大褂,从两人的眼前飘走了。

直到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穆若岚才慢慢的缓过神来,眼中冒着爱慕的花火。

“陆教授竟然来找我说话了,他下课还来找我说话,他是不是喜欢上我,我是不是有希望了?”穆若岚花痴起来。

他哪里与你说话了,顾婧宁吃了一惊,自己竟然有些吃味,腹诽的话到嘴边变成“对对对,陆教授肯定是喜欢上你了,你要加油哦。”

穆若岚花痴不减:“陆教授虽然为人温和,但还很少和女学生说话呢……特别是下课后,从来没有让女同学课后找他辅导的。”

顾婧宁真想翻一个白眼,带着这位小白痴同学,真是丢死人了。

第75章 有猫腻

顾婧宁不想打击穆若岚,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是陆云白的嫂子,他才特意过来打了个招呼,仅此而已。

她不想说,也不能说。因为,她很快就不是了。

放了学。

顾婧宁问穆若岚借了一沓笔记回来誊写,她差的课太多,只能靠自己慢慢补了。

穆若岚虽然性子热烈如火,但字却出奇的清秀,笔记整齐完整,给了顾婧宁许多帮助。

她本想自己坐黄包车回家的,可那辆克莱斯勒已经在门口等了,面对陆策恨不得跪下来恳请她上车的脸,顾婧宁于心不忍,只好上了车。

看来这阵子得跟校方申请一下,是否还有校舍的名额,为自己申请一间宿舍了。转而一想,可梅儿怎么办,她不是医科大学的学生,学校自然是不会同意她也一并住校的。

她哪里又能知道,就算她自己,校方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答应让她住校的,毕竟那位少帅早就打点妥当一切。

克莱斯勒一路回了陆府门外,顾婧宁下车抱着厚厚的一沓笔记往里走,猝不及防撞到一个人,一双温暖的手臂扶住了她,也护住了那些笔记。

“走路小心。”温润的嗓音,依旧来自于也是刚刚到家的陆云白。

“……”肌肤相亲,顾婧宁有些窘迫,立刻挣脱了他的手,客气的道谢,“多谢二叔帮忙了。”

陆云白的目光自笔记上滑过,带着清浅的笑意道:“你借了这么多的笔记,看来有很多不懂的,我这个老师就在这里,何不直接问问我?”

二叔忽然成了教授,顾婧宁对陆云白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所以这个转变对她而言并不算差,既然陆云白愿意教她,她自然不会放弃求学的机会。

“上课时你讲过,肺小细胞癌主要起源于嗜银细胞,那肺鳞状细胞癌又是起源于什么,我少上了不少课,这些基础的知识最不明白。”

顾婧宁露出苦恼的模样,陆云白轻轻看了她一眼,温和道:“起源于主支气管黏膜上皮。”

这样学术的词汇落在陆云白口中,却如同读诗般有韵味。

顾婧宁又问了几个令人头疼的,陆云白负着手认真倾听,一个个为她解了出来。

同他说话倒是受益良多,顾婧宁腾手记着笔记,一边问着下个问题。

浑然未觉两个人已经靠得很近,从背后看来,简直是依偎在了一起。

“还有,今天你在课上——”

她还没说完,便被马蹄声打断了话语,顾婧宁来不及回头,眼前便忽然一闪,腰被人有力的大掌扣住,天旋地转之间,自己已然在马背上了!

马蹄疾驰,耳畔如风!

整个人被横在马背上,后面是陆云骁挺拔的身姿,他骑的飞快,顾婧宁扭头一看,陆云白的身影已经小的看不清了!

被颠簸的正难受,总算进了东院,顾婧宁被男人轻轻抱了下来,她下意识退了一步,“少帅这是做什么?”

质问的语气。

第76章 您昨晚住在小姐屋里?

顾婧宁被男人轻轻抱了下来,她下意识退了一步,“少帅这是做什么?”

质问的语气。

陆云骁本就心中熬的难受,被她这么一问,更是心头沉沉的蹿火:“怎么,和陆云白聊得开心,嫌我打扰了你们?!”

“少帅说的是什么话?”

顾婧宁心里暗乐,知道陆云晓是吃味了,便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正向二叔讨教学业上的问题,少帅这么不明不白的把我带进来,颠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绞,可曾顾忌过我的感受?!”

言下之意是,我们正在进行“学术研究”,你这个粗人来捣什么乱。

陆云骁忍不住上前一步,女人却退了两步。

他压制住自己的不悦,牢牢的盯着她,“我让你去上学,可不是为了成全你们的。”

“什么叫成全我们?!凡事都要讲证据,少帅既然不信我,自可派人去查查,我不过是谈一谈学业,怎么就不可以了?”

顾婧宁本来只能逗逗他,却也被他的不依不饶弄得恼火,一时也倔了起来。

陆云骁这番举动于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她还没生气,他倒先恼了。

“牙尖嘴利,好得很。”陆云骁冷冷道,他的脸一刹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转身便走了。

“谢谢少帅夸奖。”她故意要气他,朝着书房的方向,一字一句的喊道,好让他早点把自己打发走,放出北阀这个巨型的笼子也好。

书房的门被重重带上,砰地一声,震耳欲聋。

男人这种动物真的太奇怪了,明明那么大的块头,心眼却这般小。

她可要去翻一翻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看看男生是由什么进化来的。

…………

夜里。

厢房外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守夜的丫鬟揉了揉眼睛,却又不见了,只当是自己花了眼。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陆云骁无声无息的钻了进去,踩着一地月光走到顾婧宁床畔,见她缩在床幔里,小小的一团,恬静的好似一幅画。

她现在虽然病好了,但那些坏习惯还是没有改正,譬如,踢被子。

陆云骁俯身为她掖好了被角,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书房里一个人,着实辗转难眠,最后干脆来了这里,看看她。

却还是……不满足。

想要更多……

睡梦中的女人不知做了什么梦,轻轻呓语了一句,翻过身子恰好对着他,陆云骁身子一僵,过了好一会,确认她没有醒,这才放松了身体。

厢房的摆设还是如旧,一如他在时的样子,她并没有刻意改变,兴许是时时刻刻记得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

这几日睡在书房,陆云骁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怀里空荡荡,心里也是。

他垂着眼看着她许久,忽然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一角,和衣躺了下去,鼻尖再度萦绕着属于她清幽的气息,他竟平静了下来,眼皮也有些重了。

没有迟疑,陆云骁伸手抱住了她,当顾婧宁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他抱着她柔嫩的身子,合眼睡去。

这一觉睡的很香,梦中没有这么多天总是驱之不去的人影,怀中的人让他觉得安心,次日天还没亮,陆云骁便醒了。

他起身,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门刚打开,便遇上了正从走廊而来的梅儿,梅儿端着一盆水,傻傻的看着陆云骁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少帅?您昨晚住在小姐屋里?”

第77章 选哪一辆车

“少帅?您昨晚睡在小姐屋里?”

梅儿这笨丫鬟,问的是什么话,陆云骁是顾婧宁的丈夫,更是东院真正的主人,睡在小姐屋里又什么稀奇。

但陆云骁还是被她问的一楞,竟然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陆云骁倏地停下,面上染了几分不自然,噎了一下,然后才镇定开口:“我过来拿东西。”

他紧抿着嘴唇的模样颇有些威严,梅儿素来敬畏他,不敢抬头与他直视,只是低着头木讷的应了一声,自然也没有望见他流露出的些许尴尬。

她一边点着头,一边答道:“少帅拿什么了?下次与我说,我代你拿,小姐还在休息,免得惊扰了她。”

目光不小心飘到陆云骁的手上,梅儿一愣,只见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她僵着脸不敢再问,陆云骁已经动身走了,梅儿悄悄抬起头看他的背影,脚步匆匆,竟有几分……狼狈而逃的模样。

……

天渐渐亮了,顾婧宁揉着惺忪的睡眼起了身,忽然觉得身旁的被子枕头微显凌乱,像被人碰过。

掀开床幔穿好鞋,顾婧宁才随口问道:“我睡着了,可有人来找?”

“……”梅儿欲言又止,“少帅来过了,好像说是来……拿东西。”

顾婧宁摸了摸床边的体温,她向来心细如发,又听梅儿说陆云骁来过,心下回忆起昨晚自己好像做梦抱着一个人睡的。

“昨晚陆云骁睡在这里?”顾婧宁心底本来有一丝松动的心,又坚定起来,和离这个事情还拖不得,要尽早,不然以后恐怕真的难以脱身了。

她穿戴洗漱,又吃了早点便捧着书出门。

才到大门口,顾婧宁便站住了,门口的车居然又多了一辆,一黑一白,不分先后的并排占据着大门外的位置。

“嫂嫂早。”

正在她愣神间,白车上忽然走下来一个人。

陆云白一身白色洋服,雍容闲雅的向她拱了拱手,“我每日都要去学校,若不嫌弃,日后我送嫂嫂上学吧,也好省些资源。”

他意有所指的瞧了黑车一眼。

此时,那黑车上也下来一人,正是陆云骁。

陆云骁一贯爱穿深色衣裳,今日更是与陆云白成了对比。

他看也不看旁边一眼,双手搭着车门直接冲顾婧宁道:“上车吧,陆策一个人送你我不放心,日后由我亲自送。”

“……”

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而微妙。

二人都看着她,若目光能变为实质,顾婧宁丝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已经被他们五花大绑了。

陆云白始终淡笑着,见她不说话,始终温和,语气中并没有压迫,问道:“嫂嫂愿意坐哪一辆?”

“还不快上车”,陆云骁的目光愈发幽邃而深沉。

顾婧宁看着两人的模样,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试着迈开步子。

她想逃。

但二人的车与人如同屏障,将她用力的推了回去,不是她不愿意选择,而是她一个也不想选。

她对陆云白并无深交,与陆云骁又是即将和离的关系,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想再加深与他们的渊源。

选还是不选,怎么选?

顾婧宁微微扶着额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疲惫。

北阀的这两位少帅,还真是幼稚的很呢。

“陆策,将少帅的战马牵来,今天我骑马上学。”

她能怎么办?

无论如何,陆云骁都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她本应该是选择坐他的车,才合体统,可她这会儿要跟陆云骁闹和离,陆云骁却是霸道,她偏偏就不想遂了他的愿。

那她只能选陆云白的车,可她也不能,她本能的觉得不能跟陆云白有更多的纠葛。

骑马上学,这一句话让陆云骁和陆云白都愣了一下。

陆云骁的战马,正是他每日往返军务处和东院的坐骑,此时正栓在东院内,陆策看了一眼陆云骁的脸色,见他未反对,便小跑着立即将战马牵来。

虽然没有选他的车,但至少选了他的马。

人和马都是他的。

这大概是陆云骁最后的倔强。

顾婧宁今天穿的一身得体大方的西裤,没有穿裙子,倒也适合骑马。

她翻身上一人多高的马背,动作娴熟,双脚一蹬,战马小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即可开始奔腾。

平日里除了陆云骁谁也不认的战马,竟然温顺的听话。

战马已经远远的地方甩了两辆汽车一段距离。

“还冷着干什么,还不开车。”陆云骁沉声道。

陆策反应过来,立马发动汽车,跟随顾婧宁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策有那么一瞬间分明从自己少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第78章 再让我听到这个名字就把你毒哑

这个小女人,越发的有些可爱了呢。

顾婧宁策马奔腾,陆云骁俊脸虽然陡寒如冬日的湖水,但是嘴角却扯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而陆云白尽管神色依然温和自若,眼中却不经意闪过一丝失落。

陆策开足了马力,陆云骁的车很快就追上了顾婧宁。

“拦住她。”陆云骁气定神闲。

陆策一个甩尾漂移,将车横在了战马前。

陆云骁一双修长的腿从车内出来,站在车边。

“下马,上车。”

呵,这个男人还是一贯的命令的口吻,顾婧宁偏不下马。

“我赶着上学,没工夫陪着陆少帅争风吃醋。”

顾婧宁将嘴可爱的撅起,

“争风吃醋?”

她这是在讽刺他小肚鸡肠呢,胆子倒真不小,可女人噘嘴的样子怎么就那么好看,忍不住让人想……让人想亲一口试试是什么味道。

顾婧宁并不下马,作势就要调转方向,绕开汽车,策马离开。

陆云骁冲着战马吹了一个口哨,刚刚还乖巧的战马突然就暴躁起来,就要把顾婧宁给颠下去。

可恶的小女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战马。

“啊……”就在她从马背上落下的时候,腰上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住。

她摔倒在他怀里,顾婧宁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丢进了车中。

天旋地转,车门已经被合上了,形同将她关进监狱一般,顾婧宁下意识恼火了起来。

正要去开门,陆云骁已下了指令,“陆策,开车。”

汽车发动了,顾婧宁的手徒劳的扶在把手上,窗外的景象已经变幻了起来。

她只瞧见陆云白的车子也跟在不远处。

“我不要坐你的车!”她发狠的推了推门。

陆云骁冷冷的坐在另一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举动,面色淡漠道:“那你想去坐陆云白的车?”

威胁与愠怒的语调,其实他就想看看这个傻女人怎么出糗,存了一分戏弄的心思,偏偏面上一点也瞧不出来。

那纹丝不动的脸如同一张面具,落在顾婧宁眼里,她只觉得那镇定与冷眼是对她的讥讽和漠视。

“选也不对,不选也不对,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霸道的人。”

顾婧宁被他粗暴的方式弄的有些生疼,她性子向来温和,不喜人动粗,倒更喜欢陆云白这样的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那也比你的车好,陆云白他……至少从来都不会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顾婧宁的倔脾气一下子上来,故意顶撞他。

“陆云白,他可是你的二叔,你别忘了。”

陆云骁眼神一厉,眸中的光似要将女人吞噬,“我不许你再喊他的名字。”

“你现在不光要限制我的自由,还要限制我的言论了吗?”

顾婧宁冷笑着敲了敲结实的车窗:“陆云白,他就这么让你忌惮。”

她就是故意要激怒他,也好成全了她和离的心思。

“不要再提他的名字。”陆云骁的眼眸一瞬幽暗了起来,“我不想再听见这三个字。”

“陆云白他脾气比你好,性格比你温和,长的也比你好看。”顾婧宁眯着眸子,似挑衅般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陆云骁沉默的望着她。

他不知在想什么,目光自她还在开合的嘴唇上掠过,下一秒便倏地覆了上来!

顾婧宁:“唔——”

克制了那么多天的欲望与几番被挑动的怒火,一起袭了上来,将她重重的压制住不得动弹!

她的唇瓣柔嫩的像花,堵住了嘴,她总算不再发出那恼人的三个字!

陆云骁的火被熄灭了,在碰到她的那一刹那,他便清醒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但他不愿去想!

舌强行撬开她的唇瓣和贝齿,惩罚般地狠狠地吮她,大掌扣住她的脑袋,让她连挣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手背上的青筋全部暴起!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抗,顾婧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挣扎不动了。

感受到了她渐渐的柔软,陆云骁的吻也温和下来,带着几分怜惜的味道——

顾婧宁唇齿之间都是他的气息,清冽的,强悍的,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

尽管放轻了动作,但也深深的沉浸其中,忽然下嘴唇一疼,陆云骁无声的抽了口气,铁锈味在舌尖绽放。

他松开了他霸道的束缚,手从嘴角一抹,是血!

她居然咬了他!

顾婧宁的嘴角也沾着血,双眼湿漉漉的,鼻子微红,像被猎人欺负的小兽。

分明被咬的人是她,她却比谁都无辜!

陆云骁忽地扯唇,低沉的笑了,眸中却毫无暖意,伸手要去揩她嘴角的血迹,却被她一把拍开。

顾婧宁用力的用衣袖擦拭着被吻肿的唇瓣,鲜血很快被擦了个干净,他嘴角的血却还在流着,被他用舌尖舔去。

“再让我听见陆云白的名字,我就把你毒哑!”他粗声警告着。

第79章 专门帮有钱人办离婚

“再让我听见陆云白的名字,我就把你毒哑!”

陆云骁的声音迟缓而清晰,充斥在这个逼仄的小空间里。

顾婧宁身子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看着陆云骁的样子就像看着一个傻子。

男人,你什么时候可以成熟一点。

“你再敢动粗,下次就不只是咬破你嘴唇这么简单了。”她下意识捂着嘴巴,身子紧紧的贴着车壁,竭力将自己和他的距离拉长。

不止是咬嘴唇,那她还想咬哪里?

“少奶奶,学校到了。”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陆策小心翼翼道。

顾婧宁像是得到了救赎,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整理一下凌乱的西服和头发,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一样,推开门下了车。

瞧着她远去的身影,陆云骁沉着脸,始终一言未发。

车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至冰点。

……

直到走进教室,耳边传来同学们清亮的声音,顾婧宁才觉得松了口气,只是却像少了一魂一魄,口腔里还满是陆云骁的味道。

不光是课程没有听进去,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忘了。

陆云骁强吻她的画面,与他带着威胁霸道的声音,像是被下了咒一样,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着。

哪怕是离开了他,她也能嗅到属于他那份独特而炙热的气息。

无处不在,铺天盖地……

“婧宁,怎么不记笔记?”穆若岚咬着笔杆看着失神了很久的好朋友。

顾婧宁回给她一个大方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到底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还在梦游?”穆若岚微微拔高了音调。

“昨天晚上是没有睡好。”顾婧宁顺着她的话说道。

穆若岚对着她打量了片刻,嘀咕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这么明显吗?

心事倒真是有一件。

顾婧宁抹了一把脸,将表情管理的仿佛十分轻松,尔后才启齿道:“若岚,若是有人被困在包办婚姻里无法解脱,怎么办?”

穆若岚眼睛一亮,课也不听了,小声的问道:“如今哪位宋性的夫人正在倡导解放女性,怎么还有这么霸道的夫家?”

“我的……一个朋友。”

看着穆若岚满眼期待的模样,顾婧宁下意识拿手背遮了遮鼻子,眼神一垂。

“我想起来了,我认识一个洋人,他就是专门帮有钱人办离婚的,听说但凡经过他手的夫妻,就没有一个不散的,要不介绍给你朋友试试?”

穆若岚见她不打算继续说的样子,瘪了瘪嘴巴,托着下巴。

顾婧宁面色微妙的变化了一瞬,“暂时不用了,我回头再问问我朋友是否需要。”

她也听说过不少夫妻和离登报的故事,这年头离婚虽然也有,但还算得上新奇,何况以陆云骁的身份,必定要上报纸。

因为离婚上报而被外界知道,闹得人尽皆知那就不值得,她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更何况……伤害她的是他的母亲,陆云骁还是护着他的,他也是被迫跟自己结婚,既然这样,她没必要让他丢脸。

好聚好散,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第80章 画册再现

午后。

军务处安静极了,门外的一列列警卫仿佛是石头人,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陆策绕过他们推开了门,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捧了进去。

“少帅前段日子定的那些个东西,这又到了一件,怎么处理?”

“这东西放她房间里吧。”

陆云骁搁下手中的笔,从繁琐的军情中抽身而出,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便又投入了工作。

尽管不说名字,陆策却也知道这个她是谁。

他抱着盒子开车回了陆府,盒子被珍重的保护着,一点磕碰都没有。

若是少奶奶见着了,定然欢喜的紧吧……

…………

临到了下课的时候,顾婧宁分神的更厉害了,连穆若岚约她出去喝茶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匆匆告别去了校门口,却又退缩了。

迟疑了几次,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

只见陆策立在车旁正冲这边张望着,车里并无其他人,也没有见到陆云白的车,顾婧宁这才松了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陆策知道她与陆云骁关系紧张,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生怕添了她的不安。

一回到陆府,顾婧宁便直接回了东院,将门掩上,命梅儿在外头牢牢的守着,自己则坐下来喝了杯茶顺一顺气。

这儿没有陆云白,也没有陆云骁,总算有了片刻安宁。

正要再去倒茶,顾婧宁忽然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盒子,她好奇的打开一看,只见入目的是一套西洋画的工具,底下压着一本西洋画册。

这画册是精美的紧,顾婧宁之前找了许久都没有买到,居然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可她现在非但没有开心,反倒迅速合上了盖子。

“梅儿,这东西是哪儿来的?”顾婧宁冲着门外问道。

梅儿走近张望了一眼,不解道:“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我竟然一直没注意。”

顾婧宁如何的玲珑剔透,有了前车之鉴,此刻愈发确定这东西是个陷阱,她紧紧将盒子用围巾裹着,捧在怀里,冲着大门的门房走去。

兴许门房知道这是谁放的,一问便知。

还没走过去,路上便遇见了一个冤家。

陆云骁刚刚从军务处回来,一眼便看见顾婧宁神色匆匆的出了东院。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婧宁看了他一眼,便紧张的加快了步伐,走的愈发快了。

他哪里知道,顾婧宁脑袋里只回想着他上午那句要把她嗓子毒哑,一看见他便如同看见洪水猛兽,恨不得立刻飞走。

陆云骁拦在她面前,切断了她的“逃生”路线。

“你跑什么,我会吃了你?”

他心情不坏,目光触及到她怀里那个被围巾裹的只剩下半边的盒子,盒子看上去还未被打开。

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因为是他之前亲自定下来的。

顾婧宁脚步不减,侧过身子遮住手里的盒子,“我没跑,是你走的太慢了。”

陆云骁微微前倾着身子,故意指了指盒子,明知故意道:“这是什么,你这么宝贝?”

“没什么。”顾婧宁警惕的把盒子往背后放了放。

这些画册在大院是禁忌,上一回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被打的奄奄一息,如今这些画册莫名出现在厢房里,她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这是谁放错了东西,我正要去门房问问,还给人家。”

第81章 我正要丢掉呢

“不知道这是谁放错了东西,我正要去门房问问,还给人家。”

“你不打开,怎么知道这是别人的东西,万一是有人要送给你呢?”陆云骁嘴角一沉。

“这是不是我的,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拆不拆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提醒的已经足够明白,顾婧宁仍是微缩着肩膀,警惕一点没少。

画册一事伤她太深,几乎成了她的噩梦,到如今还杯弓蛇影。

陆云骁伸手夺过了她的盒子,对付她的力气,他称得上是轻而易举,等顾婧宁去拦,盒子已经被打开了,画册与工具显露了真容。

他将东西摆在顾婧宁面前,淡淡道:“这不是你喜欢的东西?”

顾婧宁瞳孔微微一收缩,浑身都绷紧了,灵光一闪,找借口道:“哦,是这个啊,我正要拿去丢掉。”

盒子里的东西的确都是她喜欢的,说出丢掉二字,如同割去她一块肉,她仍是咬牙说了。

在北阀,她不能承认有任何喜好,因为这些,可能随时都能成为要她性命的利器。

所以她真的不喜欢这里,很想离开,去寻一方哪怕是偏安一隅的自由,也好过在这里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

“你要丢了?”

陆云骁声音微扬,似乎不太相信。

顾婧宁移开目光,不忍再看盒子里的东西,笃定道:“是啊,我要丢了!”

陆云骁忽然咬紧了后槽牙,将盒子重重掷在地上,高价收购的工具与图册散了一地。

“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可曾想过,送你东西的人得知你把它丢了,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与你没有关系!”顾婧宁气鼓鼓反讽道:“难道还是你送我不成?”

“……”这语气让陆云骁一愣,声音,更是冷得像那数九寒冰:“不是。但我看不惯你这副畏畏缩缩的态度,堂堂陆府的少奶奶,连一份礼物都不敢接受!”

“既然不是你送的,你怎么确定这就是礼物?”顾婧宁盯着他的眼睛,看的陆云骁心里发毛,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她的问题噎的陆云骁哑口无言,他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远远的传来一道惊呼。

来人是二姨太,身后跟着陆云白。

“少帅,少奶奶,你们吵什么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年轻人磨合总是有的,千万不能伤了和气呀。”

二姨太远远的看见两人正吵的面红耳赤,连忙上前。

她今日本来是与陆云白一同来送糕点的,谁知撞见了这一幕,她冲梅儿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当着二姨太的面,二人互相僵持着不说话。

陆云白垂眸扫过一地东西,目光打画册上微微停顿片刻,目光微黯,一言不发。

“小姐的房间里不知道被谁放了这东西,按理说能进东院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放的……”梅儿无奈的解释着。

一边是小姐,一边是姑爷,她自然是向着小姐的,却生怕姑爷动怒伤了她。

二姨太心中有了数,对陆云骁小心翼翼道:“少帅,可是为了这事?”

第82章 是我送的

陆云骁不说话,面色沉的像乌云蔽日。

二姨太又想问顾婧宁,话还没出口,陆云白已经走了过来,温和的瞧着顾婧宁,浅浅笑道:“这东西,是我让人放的。”

陆云骁眸色一沉。

见几个人齐刷刷的看向了自己,陆云白淡淡一笑,冲着顾婧宁走了过去,他分明学的西医,身上却有一股属于草木的沉静气息,让人闻着便不自觉宁静下来,一如他儒雅的人。

“学校新开了临摹解剖的课程,我看你还不知情,担心你工具不全,而耽误了学业,便为你准备了一份上课的素材,忘了告诉你,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

当着众人的面,陆云白蹲下身子,将散了一地的东西一个个的捡了起来,递给了顾婧宁。

他的借口无可挑剔,陆云骁冷眼看着他作戏。

原来是他送的……

顾婧宁思前想后,觉得应该如此,因为自己之前那些画也是陆云白保下来的。

陆云白起身,将工具整整齐齐的摆放进盒子里,又将盒子塞进了她的怀里,“拿好。”

“……谢谢你。”

盒子掉在地上沾了灰,陆云白细心的讲灰尘掸去,蹭在了他雪白的衣袖上。

陆云白温和一笑,用只有二人听的见的声音温柔道:“你喜欢就好……”

只要她喜欢,这份东西是谁送的,就不重要了!?

似乎是怕陆云骁再为难顾婧宁,陆云白微微抬起头,冲他露出了和善而笃定的目光,口中却对顾婧宁道:“既然是上课用的,就不算伤风败俗,这东西你拿着,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顿了顿,他又笑着征询陆云骁的意见:“我说的对不对,大哥?”

陆云骁牢牢的盯着他,眼里好像就要喷出火来,可惜他又偏偏不能发作。

陆云白伪装的太过良善,他倒很想撕破他的面具,把他低劣的手段公之于众,又怕吓坏了她。

男人之间的事情,应当由男人去解决,而不是靠女人借题发挥。

陆云骁不知是笑是嘲的轻嗤了一声,铁青的面惹形同雷雨来临的前夜。

见他不说话,陆云白笑着与他对视片刻,泰然自若的收回了目光,“看来大哥是答应了。”

“你可以放心了。”陆云白冲顾婧宁点了点头,嘴角微扬。

“你的确是可以放心了。”陆云骁靠着忍耐力克制着紧握的双拳,双眸中冷沉一片,森寒如冬雪。

“多谢二爷,要不是二爷,小姐一定不敢收下的,这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拿到谁倒霉,不过有二爷的许诺,一定没事了!”

梅儿没有心眼,见陆云白为顾婧宁开脱了,松了口气,又是感激又是欣慰,“小姐,这下你可以画画了!”

自从上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顾婧宁便再也没动过笔画画,她不想再被打得半死了,梅儿心疼她,如今小姐总算不用顾忌旁人,继续自己的爱好,她比谁都要高兴。

面对着梅儿的千恩万谢,陆云白只淡笑说着不客气。

二姨太见顾婧宁得救了,自然也跟着高兴起来,“听说你画画很好,可会画西洋的肖像画?”

“我会!您若是喜欢,下回你来东院,我为你画一副如何?”顾婧宁像是离开牢笼的小鸟,声音也亮了一些。

第83章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您若是喜欢,下回你来东院,我为你画一副如何?”顾婧宁像是离开牢笼的小鸟,声音也亮了一些。

也当是报答她之前帮自己说话的恩情了。

“当真?我听说有些记忆高超的画师,画的比照片还逼真呢。”二姨太捂着嘴惊喜道。

顾婧宁脸上的笑容大方得体,亦是对着陆云骁时不曾有的,几个人谈笑风生,亲热的好似一家人。

唯独陆云骁像个局外人。

陆云骁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骨子的寒劲叫人不寒而栗,阴冷的眼眸像在下着雪。

他不在乎任何人,只是看着她,瞳孔中只有她的倒影,看着她笑,原本是应该高兴的,可惜这笑是给别人的,他没有份。

他的心里竟然有一丝悲凉,弥漫散开。

许久,陆云骁松开握紧的拳头,脸上的乌云也散了,又回到了那副冷静无情的模样。自他身上,看不出一丝关乎情绪的痕迹。

转身,他面无表情的离开。

陆云白本来正与顾婧宁交谈着,抬头看了大哥一眼,目光捕捉到他依然挺拔傲岸的背影,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这才像是发自肺腑的笑。

陆云骁走了,顾婧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陆云白一眼。

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

二姨太却被她撩起了兴趣,拉住她的胳膊道:“那你几时来给我画,我好期待。”

她毕竟是客人,又带着礼物来,方才陆云骁在,她不敢邀请她去东院行待客之道,但他走了,于情于理也该请她进去坐一坐。

可这儿是东院,看似是属于她的,却不是她可以做主的地方。

顾婧宁犹豫之际,正要带她进东院,陆云白忽然道:“母亲,昨日不是约了裁缝今日做新旗袍吗,一会就到时间了。”

二姨太一愣,连忙将糕点送进了梅儿手里,碰了碰额头道:“你瞧瞧我,怎么把这件事情都忘了,那裁缝架子大,我约了许久才肯为我做一件,可让他等不得,婧宁,我来日再找你。”

二姨太虽然年纪大了,但女人对爱情总还存有一份幻想,期待着陆大帅某一日回心转意,为此尽力打扮着自己。

她一走,单只留下了陆云白与顾婧宁等三人,梅儿张望着二姨太的身影,见她走的匆匆,轻轻拉了拉顾婧宁的衣袖道:“二爷可真善解人意,刚才还在让小姐为难的事情,他三言两语就摆平了,我还想着要怎么招待二姨太呢……”

她话音未落,便被顾婧宁按了按手,毕竟陆云白还在这里。

陆云白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打量着顾婧宁,察觉到她在他面前的拘谨,便低头一笑,温言道:“我就不打搅你了,有什么事,尽管差人去找我。”

顾婧宁连忙道谢,说不敢当。

等男人离开了,顾婧宁才抬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耳边是梅儿细碎的声音。

“二爷不光长的好看,人也和善,世上怎会有这样好的人?”

第84章 你被转系了

“二爷不光长的好看,人也和善,世上怎会有这样好的人?”

顾婧宁想了想,的确无法否认,陆云白是叫人挑不出缺点的。

他总在你最窘迫的时候不着痕迹的解围,从不锦上添花,也不落井下石。

谦谦君子,当如是。

当天夜里,陆云骁没有回家,书房的灯暗了一整晚,顾婧宁只当他生气了,明日不会送她去学校。

岂料第二日出门的时候,陆策依旧出现了,那气派的车仍是她上学的座驾。

今日起晚了些,顾婧宁赶到学校时,已经快迟到了。

素来早早便进了教室的穆若岚,今日却神色焦急的立在门前,见她总算来了,连忙冲上前问道:“婧宁,你为何要转系,可是有人欺负你?”

看着小姐妹关切的脸,顾婧宁愣住了,抱着书本,云里雾里,“我何时转系了?”

“今早我去教室,他们都说你转系了,我以为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到底是怎么回事?”穆若岚见她不知道,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有些急了。

“我带你去见校长,咱们问问他!”

现如今教育司严格控制转系人数,尤其国内医学人才匮乏,一旦进了医学系,很少能有转系成功的。

只有校长才有这个权限。

顾婧宁和穆若岚走进了校长室。

“校长,请问我为何被转系了,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是不是弄错了?”再度见到陈司勉,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将焦急的心情压抑,不显露一分。

陈司勉微微抿着嘴,镜片下的双眼亦带着几分可惜,顾婧宁看的一清二楚,可惜他却道:“我们只是觉得你不适合读医学,这是学校的决定,还没来得及过问你的意思。”

“我不要转系。”顾婧宁誓不罢休。

“不合适的原因是什么,您总要给我一个解释!”

她没有那么好糊弄,几句安排就想敷衍她,不可能。

陈司勉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顾婧宁的无奈,他又何尝不无奈,可这命令不可违逆。

他不能为了顾婧宁一人葬送了整个学校的未来。

“少帅已经发函过来了,少奶奶有什么疑问,尽可以去问他,不要为难我们的工作。为了少奶奶你好,你还是去教育系吧!”陈司勉劝道。

顾婧宁一听见少帅二字,便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她缓缓从闭上眼睛,心头一阵阵的血液翻腾。

又是陆云骁!他凭什么能这样恣意地插手她的学业!

…………

下午,陆府军务处。

“少奶奶,你现在不能进去,少帅正在讨论军情。”

顾婧宁已经忘了自己是第几次踏足军务处了,但这还是陆策第一次拦住她。

“你让开,放心吧,我不是来问罪他为什么要让我转系的!”顾婧宁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的不乐。

“你进去告诉少帅,我今日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南方的小菜,让他忙完早些回东院,别累着了。”

说罢,顾婧宁没有做丝毫的停留,转身就走。

独留陆策一脸懵然的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赶紧走到门内汇报。

“怎么,少奶奶果然来闹了吧,是不是不见我誓不罢休,你就跟她说,军情十万火急,有什么事等我忙完再说。”陆云骁头也不抬的说道。

“少帅,这次您真的要失策了,方才少奶奶是来过了,可是一句重话也没有说,只说她今日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让您忙完早些回东院。”陆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陆云骁明显的一愣,看着陆策不说话,陆策点点头,表示千真万确。

“没有为难你?”陆云骁像是见鬼了一样。

“态度温和,一贯的大方得体。”陆策如实禀报。

第85章 求人办事的态度

陆策连忙低声道:“你们先走吧,别打搅了少奶奶。”

军官们都是聪明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蹑着手脚走开。

顾婧宁醒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天上澄明的月,她吃力的起了身,见陆策还稳稳当当的立在门前一动不动,身后的门却虚掩着。

她顾不得别的,上前问道:“里面的军务可商议好了?”

陆策刚一点头,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门被迅速合上。

有人推门进来,陆云骁仅仅抬头望了一眼,发现是她,目光也不作停顿,便又垂眸去摆弄面前的沙盘模型了。

“我来是想要问问你,为什么要把我换到教育系去,我想留在医学系,我觉得我学的很好,没有换系的必要,你可以看看我的成绩再考虑是否要调换。”顾婧宁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开门见山。

“我不同意转系。”她强调,她站得笔直,没有任何退缩和妥协的打算。

陆云骁依旧没有抬头,手指一动,沙盘上半边的高山丘陵便被他夷为平地。

“哦,是为了这个?”他双臂撑在沙盘边沿,看似心不在焉道:“你想留在医学系,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全然没想到他会是这副态度,顾婧宁一怔,只剩下一股股气流窜在心底。

她固然是生气的,可现在却不能发作。

“转系是你下达的命令,怎么和你没有关系?”她稳了稳心神,竭力克制着怒气,毅然决然道:“请你把我转回医学系!”

“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陆云骁淡淡道。

他忽然丢开手中的兵棋,伸手捏住了她的双肩,将她重重的压在了沙盘之上,分明是极大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弄疼她。

四目相对,他眸中的冷静像一盆凉水,浇灭了顾婧宁心中的火气,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僵着身子不愿被他推倒。

“你怎么可以如此霸道!”顾婧宁不敢再看他的双眼,恼羞成怒的挣扎着,却被他压制的动弹不得。

陆云骁的目光掠过她的脸,身子又往下沉了一分,顾婧宁不得已又仰了仰,尽量与他拉开距离。

“我霸道,你又能如何?”陆云骁并不打算放过她,而是俯下身子掠夺她所有的空间。

她脸上的慌张与气恼近在咫尺,被他看的一清二楚,他只觉得有趣,就好似一只逗鼠的猫,居高临下,把控全局,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攻势下一点一滴溃不成军。

顾婧宁拔高了声音,狠狠的推着他的胸膛,“你让开——”

腰间一沉,她被男人有力的大掌扣向了怀中,她竭力为自己争取的空间也没有了,二人的身子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他的呼吸就在耳边,格外清晰。

“已经无处可退,你还想逃到哪里去?”陆云骁眯了眯眼睛,眼中泛着危险的光。

“陆云骁!”顾婧宁脸色羞臊。

“顾婧宁——”陆云骁的嘴唇在她颈边微凉的的皮肤上印了印,不着痕迹的吻,带着威胁与警告。

“你都要与我和离了,我凭什么还要帮你?陆太太,求人办事应当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你想求我帮忙,怎么还吝啬得连一点好处都不肯给?”

第86章 你这个疯子

顾婧宁呼吸一滞,像被他掐住了脖子,无奈与绝望从眼底无声的流露出来。

他压着她倒向了沙盘,那些模型原本已经被他毁了一半,这另一半被他们二人一同抹为乌有,顾婧宁发丝凌乱,趁着陆云骁放松的时刻,猛地推了他一把。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将他狠狠推向了桌子,她这才有了机会逃脱,拢着微敞的领口落荒而逃。

又羞,又怒……

门外,陆策愣神看着少奶奶的背影,“少帅和少奶奶这又怎么了……”

“少帅,您没事吧?属下这就派人去追少奶奶。”陆策走到屋内问道。

陆云骁的情绪在旁人面前一向克制的很好,听了陆策的话,也只是淡淡道:“不用了。”

顾婧宁逃出军务处,仿佛背后是一座阴森的牢笼。

快要回到东院,她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北阀,她无处可去。

入了东院,梅儿见她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饭菜都快凉了。”

梅儿的话,顾婧宁好像丝毫没有听见一样,从她的身边径直走过。

顾婧宁失魂落魄的坐在东院门前的荷花池旁,夜晚的风带着一丝白日难有的凉意,将她心头的酸楚一股脑儿的席卷了上来。

梅儿被她这模样吓坏了,又是劝又是喊,顾婧宁呆呆的坐着,什么也听不进去。

“这可怎么办!”梅儿急的跺脚。

院子里的丫鬟们面面相觑道:“快去告诉少帅,兴许少帅有法子。”

陆云骁听罢消息之后,大步走回东院门前的荷花池,果然见她一袭单薄的身影脆弱无助的坐在池边,好似随时都要随风而去般。

她手中抱着画具,抱的紧紧的,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你很喜欢这个东西?”陆云骁立在她身旁,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发觉自己被一道黑影笼罩,顾婧宁麻木的抬起头,见是他,目光被烫着一般飞快移开了脸。

“不关你的事。”她的手又紧了紧,手指都被勒出了红印。

披着夜色的陆云骁不再遮掩眸中的阴鸷,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抬手夺过她当做宝贝的画具,扬手扔进了荷花池中。

溅出的水花砸在她脸上,顾婧宁像从梦中惊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竟就这么扔了?!他凭什么扔掉别人的东西?!

陆云骁却没有再看她,转过身便向院子里面走去,唯有胸口剧烈的起伏可窥探出他心中的怒意。

顾婧宁没有追上来。

只听见荷花池中接连传出一声重物入水的声音,陆云骁下意识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她漂浮在水面的长发,在月光下幽幽的泛着银光。

“顾婧宁!你这个疯子!”

顾婧宁,你竟然敢投河!

陆云骁咬牙,下一秒,他也跳了下去!

丝毫不顾身上昂贵的衣衫与旁人的目光,他眉头紧锁,满目焦急!

陆云骁从背后用力地抱住她,试图将她拖上岸去。

顾婧宁狠狠的扒开他的手,她带着抗拒的动作划伤了他的小臂,他仍不松手,强硬的要抱她,却被她再一次推了出去。

第87章 你真的很讨厌

“顾婧宁,你这个疯子,竟然敢投河……”

“投河?我才不是投河!我凭什么投河?我只是要把画具找回来……”

她一遍遍的沉到湖底去寻找画具,好像那些东西是她唯一的希望,而今,也被他亲手切断了。

陆云骁半个身子都泡在池子里,鼻子往下落着水滴,他看着女人的动作,紧抿的嘴唇终于张开了,低沉暗哑:“那些东西都是我送的,你不用再稀罕了。”

顾婧宁身子一僵,被水浸的发红的眼眶带着疑惑与不解,她望着他,二人之间像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了,永远也看不透对方的心。

如果是他送的,那他为什么不承认,陆云白又为什么要承认?

她不敢相信。

沉默的垂下眼眸,顾婧宁看着黑漆漆的湖水,又一次次义无反顾的沉下了身子寻找。

虽然天气已经暖和了,但夜晚的湖水仍带着冰凉的气息,她被冻的手脚麻木,却不肯放弃。

看出她的不相信,陆云骁眸中的光黯淡了,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她在抗议,无声的抗议,他哪里还能不懂。

“你要是想死在这里,那就随便你吧!”

陆云骁拖着湿淋淋的身子上了岸,冲着池子中发疯似的女人发狠道。

他说完就转过了身子,向后挥了挥手作罢,与以往的意气风发不同,月下的背影显得有几分孤傲寂寥……

顾婧宁努力睁开被水打湿的眼睛,不知为何觉得心中闷闷的,她重重的拍着水面,水花四溅,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没有回头。

“陆云骁,你真的很讨厌!”

顾婧宁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着,陆云骁头也不回的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夜幕里。

身旁没有那个一再劝阻自己的人,分明可以肆意做想做的事情,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快活,像被什么束缚住了手脚。

丫鬟们早在陆云骁出现的时候就退离了这儿,陆云骁一走,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满心酸楚的浸泡在冰凉的水池里。

冷风吹过,让她觉得好委屈,好委屈……

池水不深,顾婧宁站起来,只没过了膝盖。

画具被找到的时候,颜料已经浸水融化了许多,各种色彩从指间流过,污浊不堪。

顾婧宁疲惫的拖着身子回到东院,换了身干净衣服便沉沉睡去。

到了夜半,只觉得嘴唇干裂的厉害,仿佛身体里燃烧着一团火,火势愈发大了。

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头也疼的仿佛要裂开,但累的睁不开眼睛,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姐,醒醒,你怎么了?”梅儿焦急的呼唤着。

顾婧宁再度睁开眼,窗外亮堂堂的,原是天亮了。

她吃力的被梅儿搀扶起来,刚起身便觉得一阵眩晕,扶着额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小姐,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我去帮你叫大夫!”梅儿吓坏了,匆匆忙忙想出去,被顾婧宁扯住了衣角。

她虚弱的合着眼,声音嘶哑,脸色苍白的厉害,“不要去。”

今日是月十五,按规矩是要去大院吃饭的,陆家的人一个也缺不得,虽然她与陆云骁的关系闹的这么僵,但在自己走之前,面子上的事情还要应付着,免得沈芳华再次借题发挥让她横着出陆府。

第88章 不是众人期待的陆云白

农历十五。

按规矩是要去大院吃饭的,陆家的人一个也缺不得,虽然顾婧宁与陆云骁的关系闹的这么僵,但在她走之前,面子上的事情还要应付着。

梅儿打湿了毛巾为她擦脸,声音微颤,“可是小姐,你都这样了,走路都走不动,怎么去呀?”。

“不如我去跟少帅说一声,今天就不去大院吃饭了,再去学校请个假,你今天就在家里休息吧!”

顾婧宁皱着眉摇了摇头,她像踩在棉花里,脚步虚浮,重重咳嗽了一声,“别胡说,这些事情耽误不得。”

梅儿拗不过她,只好苦着脸为她梳洗。

两人正准备出门,顾婧宁忽然双腿一软,扶着门框站住了,“去拿参片给我提神。”

梅儿往她舌根放了片参片抿着,顾婧宁看上去这才有了几分精神。

“把课本带上。”顾婧宁嘱咐了一句。

主仆二人来到大院,人已经来齐了,她冲着长辈行了礼,便自觉坐在陆云骁身旁的空位上。

入座后,借着低头喝粥的动作微微眯眼养神。

“嫂嫂昨晚可是没睡好,脸色发青,生病了?”

陆云白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声音轻微,只有近座的几人能听见。

顾婧宁愣了愣,下意识拿手遮住了半张脸,装作没事人一般笑道:“我没事,昨夜梦魇罢了,二叔不必担心。”

“若是觉得不舒服,还要尽早让雷老爷子瞧瞧的好,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陆云白话到到一半,二姨太忽然扫了他一眼。他抿了抿嘴唇,面上的担忧不减,却碍于在座的人多,不能继续多说什么了。

他与顾婧宁终究只是叔嫂关系,若太亲近了,要被人说闲话的。

顾婧宁刚喝了两口。

陆云骁已然起身了,丢下一句“我吃完了”,便朝着大门走去。

他期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顾婧宁,仿佛她的存在是一团空气,根本没有关心的必要。

顾婧宁沉默的搅拌着粥水,匆匆喝了两勺,便也离开了。

她肚子里还装着心事,加上身子虚弱,哪里有胃口吃东西。

今天还有课。

赶着去了学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见了她,都笑着打了招呼,顾婧宁敷衍着回应了,没有去教室,反倒去了校长室。

昨日转系的事情还没有说明白,她决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服输,除非理论出一个答案,否则她便有这样的耐性耗下去。

按理应该是学校职工上班的时间了,校长室却静悄悄的,灯也没有开,门也上着锁。

顾婧宁用力拍了许久的门,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倒是路过的老师看见了,好心道:“同学,今日陈校长去了研讨会,不在这里,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吧。”

她目光复杂的瞧着面前这堵没有反应的门,一时猜测不出,到底陈司勉是真去研讨会了,还是找借口将她拒之门外,但见他是不可能了,更何况也快上课了。

教育系的相关事情还未曾落实,她更不会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去了医学系。

熟悉的教室和熟悉的面孔让顾婧宁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穆若岚身旁的位置还给她留着,见她来了,黯淡的眸子里一瞬散发出光彩,惊喜道:“你回来了!快坐下,上课了。”

话音未落,解剖课的老师便走了进来。

“今天应该是陆老师的课,怎么不是陆老师呢?”

今天并不是众人都期待的陆云白上课,而是一位头发灰白的老教授,不少同学都发出了遗憾的叹息。

第89章 解刨课

解剖课讲的是解刨青蛙,老教授示范了一遍,便要抽人上来重演。

原本应当跃跃欲试的课堂,今日却只剩了寥寥几个人依旧积极,却是几个胆大的男生。

那老教授偏不信这个邪,非要点一位女生,翻了一下名册,“顾婧宁同学,你上来演习一下可好呀……”

她起初还不曾反应过来,穆若岚轻轻推了她一把,小声提醒道:“教授点到你了,还不快上去,记得用解剖针划小腹中线。”

顾婧宁全身烫得厉害,满脑子浑浑噩噩,神情憔悴,只听见了小腹中线四个字,浑身无力的走上了讲台,没有拿解剖针,反倒拿了小解剖刀。

因为讲台上打了极亮的无影灯,视野里白茫茫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只凭着感觉找到了所谓的肚子。

“小腹中线,小腹中线……”

顾婧宁举起刀,竟然往教授的肚子划了过去。

教授没想到她会做出伤人的举动,吓得猛退一步,背部靠在墙上躲避着。

顾婧宁的刀没有落到实处,身子没有东西支撑,眼前一黑,像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正面冲着解剖台倒去!

眼看着她如花似玉的脸就要砸在青蛙尸首上,与那丑陋的青蛙嘴对嘴,众人看的倒抽一口凉气!

穆若岚冲了过来,但实在来不及了,只能忍不住闭上眼,不忍心看这一幕。

她还没有挨到顾婧宁,顾婧宁便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抱住,陷入了有力的怀抱中,她只觉得腰部被人紧紧拥着,这温度与怀抱让她心安,没有力气抬动眼睛看他是谁,她就不省人事了。

穆若岚站在讲台周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指着那男人结结巴巴道:“陆、陆云骁?”

不光是她,整个教室都沸腾了,人人都用如炬的目光看着陆云骁,这位北阀英雄年少成名的功绩早已经家喻户晓,不知让多少男儿热血,多少女儿倾慕!

陆云骁微蹙的眉,担忧急迫的眼与紧抿的嘴唇,连同刚毅的轮廓都在刺眼的无影灯下一览无余。

他谁也没有管,什么也不在乎,拦腰抱起怀中的女人,大步往外走去,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

陆云骁坐在爱华医院的急诊观察室中,一向一丝不苟的发丝也凌乱了,他俨然不在乎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专注的看着吊瓶中的药物一点一滴输入顾婧宁体内。

室内静静的,偶尔能听见外面有医生病患走动说话的声音,很快又归于平静。

顾婧宁的呼吸微乳的像一根线,随时能被剪断,陆云骁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瑞士梅花表,手指不断的敲击着座椅扶手。

一个钟头又过去了,顾婧宁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陆云骁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走出观察室,医生见他出来了,连忙上前道:“少奶奶可曾醒过来?”

“我正想问你,她为什么还没有醒?”陆云骁负手盯着医生,下沉的嘴角看得出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

他压迫的气息传过来,医生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急忙从护士手里接过工具走了进去。

第90章 我喂你

“烧已经退了,应当是人太疲惫了,体内循环血量相对不足,使头部得不到足够的血涂灌注而造成昏迷。”

在陆云骁的犀利的目光监督下,医生扒开顾婧宁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情况,又量了体温,才松了口气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枕头往顾婧宁的下肢垫去,这么做可以使静脉血回流。

还没有碰到顾婧宁,医生手中的枕头便被陆云骁抽去,“出去,我来。”

医生只得唯唯诺诺的点头离去,陆云骁见门合上了,这才掀开被子,顾婧宁一双小巧玲珑的玉足便露了出来,好似两块细腻温润的羊脂玉,引得他眸光一暗。

她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他都不想给别人看见。

垫上了枕头,陆云骁掖好被子后冲门外道:“陆策。”

“在……”一直守在门外的陆策立刻应声。

陆云骁吩咐道:“让家里的厨子把补身子的汤都熬一份,送来医院。”

今晨用膳时,他虽一言未发,却全然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将她的疲乏与不适尽收眼中。

她基本没怎么吃过东西,一会若是醒了,第一件事便是罚她吃饭。

厨子熬好的补汤一份份送进了观察室,陆云骁正过目,床上的顾婧宁忽然动了动手指,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野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凭着本能嘶哑的喘息着,“水……”

陆云骁手指一顿,眉目间跃过惊喜,飞快放下东西伏在她床边喂她喝水。

清甜的水润湿了干裂的嘴唇,顾婧宁这才好受了一些,她想要撑起身子,却被陆云骁强行按在了床上不得动弹,顾婧宁正要挣扎,忽然抬头看见了她。

她的眸中掠过一丝疑惑与紧张,陆云骁自然看见了,长眉一蹙。

“怎么是你?”顾婧宁低声道。

陆云骁放下水杯,将鸡汤捧在手中搅拌着,“你以为是谁?”

被他问的哑口无言,顾婧宁索性放弃了说话,用被子盖住了头,却被陆云骁伸手扯了下来,一勺温热的鸡汤触碰到她的嘴唇。

“做什么?”顾婧宁别开了脸。

陆云骁面无表情道:“吃饭。”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鸡汤,走到桌边换了一碗鱼汤,见顾婧宁还是抗拒着,又换了碗鸽子汤。

顾婧宁不张口,他就一碗一碗的换,最终还是顾婧宁受不住,虚弱道:“到底还有几碗?”

陆云骁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多,也就二十多碗,你想喝哪个?”

“我不喝!”顾婧宁抗拒的裹进了身上的被子,苍白的脸色如同一团化不开的迷雾,让陆云骁忍不住想往她身上染上自己的色彩。

他顿了顿,又换了下一碗,“不愿意喝?那就再换。”

她的态度强硬,他则更加强硬,“或是你自己选,或是我强迫你喝,这些东西,你今日必须要吃下去。”

顾婧宁终于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往桌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食盒上一扫,无力道:“我要喝粥,白粥。”

这些精心制作的补汤不喝,非要喝一碗无用的白粥,陆云骁虽然不悦,但还是端了起来,她肯喝已经算是一个好的开头了。

粥被吹凉后喂到顾婧宁嘴边,她缩了缩身子,“我自己喝。”

勺子被男人牢牢把控在掌中,任她拿取不动半分,他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她,不容任何反驳,“我喂你。”

第91章 得寸进尺

不得已喝下了勺中的粥,第二勺又递了上来,不给她拒绝与说话的机会,她只好机械的张着嘴巴,一遍遍重复着吞咽的举动,终于将这一碗粥喝了个精光。

她胃口甚小,一碗粥已经喝的饱腹,陆云骁便也不再强迫。

“我转系的事情……”顾婧宁总算找到了开口的机会,男人却已经抱起胳膊打开了文件批阅,仿佛一点也没听见她说的话。

“我想回医学系。”顾婧宁略微拔高了声音。

这回陆云骁总算有了反应,他的目光更加冷淡了,投射在白纸黑字的文件上,几乎都要掉下冰渣子来,“你现在还有力气说话?”

顾婧宁点头:“有。”

他却直接无视,不轻不重的敲了敲桌子,“睡觉。”

“睡觉,吃饱了就睡觉,陆云骁,你把我当做猪不成?”顾婧宁总算被他的态度惹恼了,紧紧捏住拳头,怒火一下便从心尖炸开,烧遍了全身。

但她忘了自己大病刚醒,身子还虚弱的很,冷不丁发了火,便头晕的栽在了床上。

陆云骁伸出胳膊来托着她的后脑勺,顾婧宁才幸免于磕在床头,她倚在床上半天爬不起来,“你让开!”

“得寸进尺。”陆云骁嘴唇微张,吐出这几个字,下一秒便将她塞进了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他虽然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态度,语气却轻柔了许多,像是不忍心,“等你养好了身子,我自会考虑,你休息吧。”

身子实在撑不住,顾婧宁得到了他的回答,心中的石头也落了下来,枕着枕头,晕乎乎的睡了过去,殊不知陆云骁始终站在她床头,眼底是晦暗不明的光。

处理完军情,已经是凌晨,陆云骁伏在病床边上便浅眠了,明日一早,他还要赶去商议军事,时间紧迫的很,一分钟都浪费不得。

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的流逝而去,深沉的黑暗中,顾婧宁虚弱的张开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夜视。

她没有起身,而是侧过头,看清了一直握着她手的男人。

陆云骁睡着了紧紧锁着眉头,仿佛有什么挥之不去的噩梦永远缠绕着他,顾婧宁眨了眨眼睛,无声的注视着他。

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只是想这样看着他。

下一秒陆云骁却睁开了眼睛,眸中星辰灿烂,带着一丝笑意,将顾婧宁来不及躲闪的目光抓获。

“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顾婧宁迷茫的看着他,半晌才喃喃道:“太危险了。”

“什么危险?”陆云骁被她一句话绷紧了神经,以为她身子不舒服,正要出去叫医生,她下一句话却让人啼笑皆非。

“你为什么会变成青蛙?”顾婧宁委屈的念叨着:“我解剖青蛙,怎么变成解剖你了?”

陆云骁这才反应过来,她还在做梦,梦里是她心心念念的解剖课。

他嘴角微僵,不知该笑该怒,只是听着她无助的低声道:“陆云骁,你快变回青蛙,不要打扰我上课,你真坏,要是被教授发现,他生气了,就要教训我了。”

第92章 物色了两个小姐要给少帅做平妻

孩子气的语句让陆云骁回想到了她心智不清的那段日子,那是二人在北阀最快乐的时光。

她的脸上小心翼翼,充满了对教授与课程的敬畏与渴望。

陆云骁低眸看了她半晌。

渐渐地,若有所思。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医学系……

顾婧宁又喃语了一会,含糊不清,陆云骁听不真切,等他伏到她耳边,她竟又再度睡了过去,樱红的嘴唇缓缓吐息着,拂在他耳边,微痒。

陆云骁借着月色去看她的眉眼,每一处,都是最可爱的样子。

………………

翌日。

天色微微亮,陆云骁看了看挂钟,轻手轻脚的将医生叫了进来。

做了简单的检查,确定烧已经退了,医生退了出去,医院的早晨安静的连心跳声都听的见,陆云骁在床前略坐了片刻,见顾婧宁睡的正熟,便不打算打扰她的清梦,而是用毯子将她包在怀中,小心翼翼的坐上了车,回了陆家。

梅儿等了一宿不见顾婧宁回来,早已经急得团团转,眼看着陆云骁将她送了回来,口中嚷嚷着谢天谢地。

陆云骁冲她比了个闭嘴的姿势,梅儿吓得噤声,只当他要休息在这里,谁知他放下顾婧宁,守了片刻,便无声无息的出去了。

朦朦胧胧的起了身,顾婧宁虚弱的倚在床头,被梅儿喂了些药,口中泛苦,苦的她眉头紧锁。

“我不是在医院吗,怎么回来了,难不成还在做梦?”顾婧宁探了探自己微凉的额头,无力的支起身子确认自己身处何地。

梅儿连忙为她穿上鞋子,又披了个薄薄的披肩,这才扶着她道:“今晨天还未亮,少帅就把您抱回东院了。”

顾婧宁听了一愣,无神的双眼凝视着窗外的事物,单薄的身子消瘦如纸片,她拢了拢披风,大病初愈后的身体冷的像冰块,“那他去哪儿了?”

“送完小姐以后,少帅就走了,听说是老夫人叫他去的,之前那两位小姐还住在府里,老夫人说什么都不放人家走,非要少帅去瞧瞧。”梅儿一边说着,一边撅起了嘴巴,为顾婧宁打抱不平,“小姐如今病都好了,老夫人还死咬着不放,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

顾婧宁淡淡嘱咐道:“不许胡说,当心隔墙有耳。那两位小姐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怎么会没听说过,小姐你还见过呢!”梅儿猛的睁大了眼睛,忽然想起来顾婧宁之前伤了脑袋,那时候的记忆一点也没有了。

小丫鬟心中无端端有几分悲悯,声音也低微了下来,“小姐生病了以后,老夫人觉得小姐神志不清,无法为少帅生儿育女,当好主母,为此物色了两个小姐要给少帅做平妻。”

平妻乃是贵妾,有的女人厉害至极,凌驾于主母头顶的也不算少,完全是当做继室培养,顾婧宁何其聪明,三言两语间便听出了弦外之音。

沈芳华到如今,还盼着她不快活。

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是生病的关系,还是这消息太过惊人,顾婧宁出了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院子中谢去的春花,仿佛看见了自己要被人弄得凋零的未来。

第93章 你不许吃了

梅儿没法子,只得轻轻推了她一把,“小姐,别出神了,窗口风大,我们进去吧!”

顾婧宁这才回过了神,苍白的面容上有几分怅然若失,她又回到了那副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模样,淡淡道:“我知道了,快为我梳洗吧,我上课快迟到了。”

…………

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校长室。

顾婧宁吃力的爬上了高高的楼梯,站在窗前略张望了一眼,见校长室亮着灯,亦有漆黑的人影子,她松了口气,生怕陈司勉跑了,连忙走了过去。

推开门,见是顾婧宁,陈司勉非但没有惊讶,反倒笑着点了点头。

他这么客气,顾婧宁一时倒有些无法开口了,轻声问道:“校长,我转系的事情……”

她还没有说完,一只小小的木刻牌子便被对方递了过来,顾婧宁定睛一看,名牌上赫然是她的名字,还附有三个小字,医学系。

这是她医学系的校牌!

顾婧宁险些忘了呼吸,她用眼神询问陈司勉,自己是否可以接下它,陈司勉笑着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顾婧宁便接了过去,名牌是没有温度的,她的心却热了。

看着她如获至宝的样子,陈司勉也松了一口气,“少夫人,请回医学系上课去吧,我还有会议,便不多聊了。”

顾婧宁不知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峰回路转。

她满腹疑惑不得宣泄,只得点了点头,见陈司勉走了,她才放松了紧绷的身子,紧紧握着名牌笑的高兴。

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宝贵的。

因为回了医学系,顾婧宁的心情便如同开花了一般,从心到身都舒畅极了,自从来了北阀,她就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上完课了,回了东院,梅儿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主仆二人说说笑笑,东院迎来了久违的轻快气息。

兴许是心情好,胃口大开,顾婧宁觉得有些饿了,便亲自去小厨房做了些糕点,都是南阀的小吃,她已不知做了多少回,片刻就好了,端着坐在院子里吃。

树影投下斑驳的光点,给她镶上了一层金边,饼屑沾在嘴角,她笑的像餍足的猫儿。

面前忽然投下了一道高大的暗影,将她头顶的光全部遮去,顾婧宁一愣,抬起头看去,却发现是陆云骁,他今日回来的竟这样早,一扫以往的阴霾,眯着眼睛坐在了她的正前方,捡起糕点便往口中送,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一丝生疏见外。

吃了一块,又吃了第二块,顾婧宁起先还忍着不说话,可眼见着糕点都见了底,她却还没吃几块,全进了陆云骁的肚子,这也太霸道了!

“你……吃饱了吗?”顾婧宁咬着嘴唇看他。

陆云骁拿糕点的手一顿,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他刻板的脸如同石雕泥塑,看的她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支支吾吾的片刻,她才大着胆子将糕点拖回了自己的面前,“你不许吃了。”

说完,她竟还有些委屈,于是又补了一句:“这是我的。”

第94章 上一回,你亲过我

陆云骁眼中浮起几不可察的笑意,他的目光从糕点缓缓移到她的面庞,“我不能吃?”

简短的四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顾婧宁下意识松开了手,想着是否要把糕点还回去,毕竟这糕点的材料,用的厨具那些个东西,全都是他提供的,她的确没有吃独食的理由。

看出了女人的迟疑,陆云骁猛的扣住她伸过来的手腕,身子倾了过去,将她牢牢的控制在他的身影之下,空气中漂浮的燥热点燃了二人的身体,顾婧宁吓得想躲,却被陆云骁拈住下颌,强行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近的连对方的心跳与呼吸都能听见,分不清谁是谁的,交织在一起,绵长的节奏忽然变得急促,陆云骁本要吻下去,凑近她樱红的唇,又停住了,用一种低沉温柔的嗓音问她:“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嗯?”

那尾末的嗯字轻佻散漫,连带着一团热热的雾气喷洒在她皮肤上,她禁不住一颤,眼眶一湿,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光泽,陆云骁喉头一动,更觉得她诱人。

“什么救命恩人,我不过得了风寒,又不会死……”她不敢说的大声,因为一张嘴便会碰到他,一退再退,无处可逃。

看着她没底气的模样,陆云骁的心情好极了。

“那你就是这么感谢把你留在医学系的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

顾婧宁忘记了二人暧昧的距离,定定地看着他。

陆云骁的眼眸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暮光,一扫以往的阴鸷威严,取而代之的是他难得露出的柔和。

原来是他!

是他开了金口,那一切的难事才迎刃而解!

顾婧宁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与为难,轻声问道:“那你想要我如何感谢你?”

她现在一无所有,又有什么能偿还他?

陆云骁没有说话,他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弧度,瞳孔中是她看不懂的渴望与珍爱,他垂了垂头,朝着她的嘴唇覆了过去——

温热,柔嫩,馥郁……

简直是人间美味……

顾婧宁挣脱不开,纤细的手腕费力的挣扎着,若不是陆云骁担心会伤了她,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在她几乎喘不上气的时候,陆云骁放开了她。

他这一回很聪明,她发狠要去咬他,却碰到一团空气。

顾婧宁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头,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抬手就用衣袖抹起嘴唇来,被吻的微肿的嘴巴娇艳极了,像一朵盛放的花。

看着她被欺负狠了的模样,陆云骁微微一笑,怎么看都看不够。

等女人的嘴唇经过她一遍又一遍的蹂躏,直到要擦破薄薄的皮肤时,他才漫不经心的提醒道:“上一回,你亲过我,这是回礼。”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道:“就在你之前生病的时候。”

顾婧宁猛地瞪大了双眼,像是听见了什么噩耗般,脱口而出,“你胡说什么,我不信!”

她何时亲过他?!他说话越来越没谱了!

陆云骁也不在意,只是一脸不信拉倒的模样,他的表情让顾婧宁愈发自我怀疑,脸色也烧红了起来,飞快的捂着嘴跑了,险些一个趔趄摔进花丛里。

第95章 你们不是日日都在亲近吗

不可能,他一定是骗她的!

顾婧宁伏在床上,将门合的紧紧的,心脏在胸前剧烈跳动着,好像在与思绪赛跑。

“小姐,这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呀,外头有些热了,应当开门透透气儿。”梅儿推开门走了进来,顾婧宁吓了一跳,见是她,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你过来。”顾婧宁小声叫着,生怕被门外的人听见。

梅儿不明所以的走了过来,满是疑惑的问道:“小姐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样小心翼翼?”

被她随口的一句话点中了心思,顾婧宁耳朵里嗡嗡的,脸烫的几乎快冒热气了,“我生病那段时间,可曾亲近过少帅?”

她问的含糊,梅儿歪头道:“你们不是日日都在亲近吗?”

那段时间少帅几乎成天留在东院,若非要紧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人像是连了体,无论是在外在内,几乎都依偎在一起。

梅儿叹息了一声,要是时间回到那时就好了,现在少帅与小姐闹了脾气,小姐的日子可不好过。

“哎呀,不是那个意思!”顾婧宁用冰凉的手捂住臊红的脸降了降温,嗫嚅道:“我是问你,我有没有……”

她话道临头又说不出口了,到底是大家闺秀,未曾经历人事,说出那事情到底是羞人的。

狠一狠心,顾婧宁还是说了出来,“我可曾主动亲吻过他?”

“……”梅儿僵住了。

她手上的花瓶也骨碌碌滚落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只管说就是了!”顾婧宁羞的急了。

梅儿忍住了无力的心态,劝说自己这乃是小两口的情趣,逼不得已将那几日的情形说了出来,“你生病的时候,一直说少帅的嘴角有饼屑,要帮他吃干净,就不管不顾的亲了上去,好几回呢,小姐,你这便宜可占大了。”

“……”顾婧宁顿时傻眼了,指着自己结结巴巴道:“我主动亲了他,还是好几次?”

在梅儿的点头下,顾婧宁哀嚎了一声“天呐!”

她整个人倒在了柔软的被子里,大脑一片空白,唯独剩下那嘴唇接触的感觉,柔软,热烈,带着些微占为己有的霸道。

这种感觉如同魅影在脑中挥之不去,让人脸红心跳……

梅儿无可奈何的看着在床上抓狂的小姐,正要说什么,身后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陆云骁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目光触及到床上小小的身子,他嘴角一勾。

“你出去吧。”他冲梅儿吩咐道。

梅儿不敢违拗,看了顾婧宁一眼,带上门就出去了。

室内一时就剩了他们二人,顾婧宁越发尴尬了,垂着头不敢抬起来,陆云骁神态自若的走到了床边,唇瓣上还勾勒着一抹上扬的潋滟弧光。

“你在这儿等我?”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身下的床。

顾婧宁连忙站了起来,笨拙的走到桌边去摆弄上课用的书本,目光却不争气的胡乱漂浮,不小心看见了他的嘴唇,脑中迅速绽开烟花般轰响了。

第96章 今夜我会陪着你

她的胭脂还残留在他唇畔,他不知是有意还是真不知道,故意让她瞧见了。

看着女人的玉白的脸颊以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陆云骁匪夷所思的一挑眉,眉梢都沾上了关心,“你可是发烧了,脸为何这么红?”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莫名的安心,一只大手抚上了她微凉的额头,眼看着就快要沾上她额角的汗水,顾婧宁连忙避开了。

她飞快的跑回了床上,身子融进被子中,闷闷道:“你、你快走吧,我困了,我要休息了,不能再说话了。”

如果再与他对峙下去,她一定更没办法忘记那些亲吻了……

望着她充满可疑的背影,陆云骁提起嘴角的弧度,尾音微扬,“那真巧。”

身侧一陷,顾婧宁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原来是陆云骁躺了下来,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不得已用手按住心口,才稳住情绪问道:“你做什么?”

陆云骁许久才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撩人的慵懒,“我也困了,一同睡吧。”

顾婧宁呼吸一滞,克制住了奔涌而出的情绪,小心翼翼的蜷缩着身子不断往里靠去,天气已经热了,她裹着这被子也不嫌热,身子还在发抖。

陆云骁终于忍不住,蹙眉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如果真的不舒服,你要告诉我。”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了,你快走吧,我一个人能出什么事?”她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祈求。

只要他走了,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望着女人瑟缩的身影,陆云骁紧缩的眉头不松,反倒皱的更厉害了,语气淡淡的,“你不用怕,今夜我会陪着你,确保你的安危。”

顾婧宁慌了,她身子已经被汗浸湿了,发丝黏在脸上,幸好陆云骁没看见。

如今他就在她身旁,除了一床被子,二人之间毫无隔阂,皮肤相亲,顾婧宁急的眼睛都红了,像个逼急了的兔子,咬着被角生闷气。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她连转过身子看一看他都没有勇气,根本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真的担心她,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与存在感,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太热了,顾婧宁见身旁许久没有动静,悄悄的扯开一些被子散散热气。

梅儿没有将窗户关上,顾婧宁睡不着,就数天上的星星,满天星辰,数不尽也算不尽,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等星辰都黯淡了,她还是精神百倍。

做贼似的睁大了眼睛,顾婧宁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余光瞥见了陷入梦乡中的男人。

撇去主观因素,客观来说,他的确很完美,少年成名,拥有最高贵的身份与最俊美的皮囊,手下亦有精兵千万,多少女人的梦中情郎,此刻正睡在她身旁。

幸好没有开灯,她才能在漆黑中放肆的打量他。

如果换做以前,顾婧宁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偷窥的举动的,但是今天,她就像傻子一样被陆云骁的一举一动牵引着心魂。

第97章 又要亲他

目光打他高挺的鼻梁上滑过,顾婧宁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又红了,罚自己闭上了眼。

清醒了好一会,她复又躺下,看着头顶的帐子发愣。

睡是睡不着了,星星也数过了,那就换一种方式,数饺子吧……

一个个的数量词从樱红的小嘴中蹦了出来,顾婧宁被自己说饿了,也没有唤醒丝毫的睡意,她觉得自己就在崩溃的边缘,随时都要发疯。

猛地抬起手抱住了头,顾婧宁苦恼极了,轻轻揉着自己一头柔顺的发丝。

其实陆云骁一直都没有睡着。

军务处的军情繁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最近本就因为焦虑而失眠,加上女人辗转难眠的动静,如同一把小榔头,一遍遍的敲着他的心。

他睁开眼眸,将顾婧宁抓狂的模样尽收眼底,嘴角不自觉扬起。

他以为她永远都是那副淡若云烟的模样,没想到还有这傻乎乎的一幕,他枕着头看了许久,不但没有被惊扰的生气,反倒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

顾婧宁没有发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双手覆了过来,带着适宜的温度,盖在了顾婧宁的眼睛上,她吓得浑身血液都凝结了,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才听见男人似梦般的呓语,“睡觉。”

顾婧宁下意识吞了口唾沫,身子绷的像蓄势待发的弦,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些痛苦,便趁着男人的呼吸回复平稳,悄悄的侧过了身子。

还不等她舒服些,鼻尖就碰到了什么。

顾婧宁茫然的仰起头,嘴唇又陷入了一片温软,带着薄薄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黑暗中的女人眼睛瞪大了,入眼的是陆云骁阖眸安然的睡颜。

完了,她怎么又亲他了!

顾婧宁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气的要打自己一巴掌,又怕惊动了他,身子往后退了退。

终于又恢复了安静,顾婧宁小口小口的吐息着,与他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一道重,一道轻,不知是否因为交叠,温度都要比寻常时候炙热一些。

她被热得难受,被子里的小手不断扇着风。

忍不住再度侧过了身子,那火热的气息总算远离了她,她松了口气,软软的陷入了被子中,些微困意也弥漫了上来,揉了揉雾蒙蒙的眼,顾婧宁打算强迫自己入睡。

刚享受了片刻安宁,一阵窸窸窣窣,一个重物压在了她的胸前。

那部位实在太过敏感,禁不起触碰,顾婧宁猛地睁眼一看,是陆云骁的手。

他睡的好好的,俨然不知情。

顾婧宁微微咬紧了后槽牙,试着去推了推,纹丝不动,她觉得自己就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算是遇上克星了。

本想不管不顾的睡去,可他的手臂好沉,轻轻摸了一把,肌肉硬邦邦的像石头,她被压得又是心烦又是脸红,大脑子灌满了浆糊。

又推了一把,这次力气大一些,他的手臂果然有了反应。

可惜并没有移开,反倒抱的更紧了,顾婧宁整个人被他带近了一些,吓得手足无措。

她试着又推了推,男人终于不耐烦了,一把将她锁入怀中。

第98章 勾引完了就跑

像有人在她身子上点了一把火,顾婧宁跌入了火坑里,急得不得了,拼命的挣脱着,可来自男人的霸道钳制却分毫不减。

她像可怜的小狗般呜咽了一声,薄薄的汗水贴在皮肤上,她素来喜好洁净,这下更是如临大敌。

陆云骁像故意与她作对,他的手掌扣住她削瘦的双肩,狠狠往怀里一撞,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汗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又想起了昨日的吻,同样的霸道却轻柔,是他的一贯作风。

顾婧宁放弃了挣扎,她与他实力悬殊,根本没有对峙的余地。

察觉到怀中的女人安静了下来,陆云骁闭眼一笑,呼吸却难以抑制的加重了,她是香肉,他就是大漠的狼,为了掠夺她而存在的。

欲望如同涨潮的海水,吞噬了他平静的表面,顾婧宁原本打算将就着睡觉,忽然觉得臀部一阵不适。

她未经人事,还不明白什么,只是觉得不舒服,侧过身子要逃。

那火热如影随形,她刚刚来开距离,就再度贴了上来,像一把瞄准她身体的枪。

顾婧宁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伸手摸了过去。

她摸到了什么!

顾婧宁忘记了呼吸,浑身僵硬的像石化了,手像碰到了火,猛地缩了回去,她再怎么迟钝,也该明白他此刻出现了什么问题。

登徒子,流氓,不要脸!

一时间恼怒、羞愤、无助与慌张一起冲上了头脑,顾婧宁费力的呼吸着,如同渴死的鱼,竭力挣脱那张铺天盖地的大网。

“勾引完了就跑?”男人轻佻的声音含着一丝算账的意思。

顾婧宁吓坏了,猛地闭上眼睛,却听见他低沉的笑了。

对于逗她,他一直是乐此不疲的。

“顾婧宁,你过来——”陆云骁道。

顾婧宁将头闷在了被子里。

看着她鸵鸟似的怂样子,陆云骁毫不犹豫的露出了讥讽,他的手还扣在她身上,就像一把锁链,随时都可以把她扯回来,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二人再次贴在了一起,陆云骁见她一动不动,便不客气的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窝里,女人身上的幽香像暗夜盛放的昙花,生怕一瞬就消失不见。

她的身子是最好的克制,也是最强的春药,那欲望不减反增,他不想伤了她,只能从她微凉的身子上获取一点慰藉。

温香软玉在怀,他这么做,的确有些对不起自己。

“放开我,我、我热!”顾婧宁湿漉漉的眼珠子暴露出内心的恐惧,她虽然不厌恶这样的亲密,却也惧怕他会对她做下的事情。

男女情爱,对于还未曾开窍的她来说,无疑与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忍着。”陆云骁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

如果不是她生了病,憔悴的让他心疼,他并不介意就这样办了她。

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而他拿一点甜头,不是应该的吗?

沉浸在女人香软的身子里,陆云骁的眉头渐渐松开,一派餍足,他像头温驯的狮子,在她耳边微笑,“让我抱抱,我不做别的。”

第99章 成了他的盘中餐

这承诺像是有魔力,顾婧宁果真不躲了。

可她仍旧不敢睡着,生怕自己醒来就成了他的盘中餐,紧绷的神经随时都要断去,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的欲望仍然屹立不倒,像极了他这个不肯服输人。

顾婧宁只觉得好累,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满心绝望。

………………

撑了一夜,天边微亮的时候,顾婧宁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尤其深沉,她向来浅眠,这一回却睡的忘记了时辰。

等她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亮透了,光线投射在床幔上,薄薄的光影交叠重合在空气中化为乌有,顾婧宁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枕在枕头上呆呆的瞧着另一侧。

陆云骁已经起身了,正慢条斯理的打理着军装的领口,他从半人高的镜子里看见了她,便转身看了看腕表,手指在表盘上敲了敲。

“你猜现在几点了?”

顾婧宁不明白他的意思,歪了歪头,陆云骁道:“中午十一点一刻。”

西洋钟进入国内之后,很多新潮的人便开始以小时代替时辰,时间变得更加准确。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间,陆家仍保留着旧社会的一些习俗,这个时间应当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也就是说,顾婧宁起晚了,很晚。

她猛的抓住被子一把掀开,胡乱的趿着鞋子往梳妆台前走。

“急什么?”陆云骁立在窗前看她,她眉宇间还有惺忪的睡意,懒洋洋的,比她沉静寡淡的时候好上太多。

“我要上课!”顾婧宁匆匆梳着头。

“你这个时间赶过去,课也已经上完了,我为你请过假了,你身体不好,就留在家里休息一天吧。”他的嗓音虽然轻柔,却并不是询问的口吻,而是笃定与宣告,像早已将她的生活笼于掌心。

顾婧宁梳头发的手慢了下去,她的目光不自觉的透过镜子看向了身后的男人,二人的目光有片刻的重合,陆云骁不避不让,坦荡荡的模样让她很快想到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

暧昧的气息仿佛犹在耳边,顾婧宁一恍惚,脸竟红了。

陆云骁眯了眯眼,“你还没擦胭脂,脸怎么红成这样?”

他说着就要走过来探她额头的温度,顾婧宁早已经知道他的手段,借尽机会与她发生肢体接触,昨夜便是如此,她唯有躲得远远的,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顾婧宁打开桌上的脂粉,往脸颊上扑了扑,遮去了羞怯的痕迹,“这不是擦了?”

她欲盖弥彰的模样落在他的眼中,非凡没有叫他信服,反倒惹的他轻笑一声。

他穿军装的时候与穿长衫大不一样,军装修身束腰,几乎将他完美的身材衬托了出来,这是最适宜他的剪裁方式,光是那腰间象征等级划分的皮带扣,便莫名给他添上一层威严与强势,当然,他最引以为傲的部分也被清晰的划分了出来。

顾婧宁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他的双腿间,看着紧身的衣服在他身上微绷,被他的肌肉张力摆布的恰到好处,那已经驯服的部位不再如同昨晚昂扬,此刻正安分的被布料遮蔽住。

第100章 补品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昨晚的触感仿佛还在手掌中,何止一个尴尬了得。

顾婧宁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陆云骁尽收眼底,他若有所思的低头望了自己的下身一眼,眼中仿佛聚起了光。

没有戳破她那点浅显的小心思,陆云骁问道:“饿了吗?”

顾婧宁为了遮盖面子上那点可疑的红晕,加上她也的确饿了,眼巴巴的点了点头,陆云骁冲外头说了句什么,梅儿便端进来一碗红枣粥。

她舀起来喝了一口,随口问道:“怎么煮红枣粥了?”

“补血!”梅儿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顾婧宁匪夷所思的看着她,忽然发觉她的眼神带着揶揄,并且一直在往床上斜,她自然明白梅儿是什么意思,气的喉头一哽。

“拿走,不吃了!”

她鲜少发脾气,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好相与的,梅儿伺候她这么多年,也少见她如此自乱阵脚的时候,她正犹豫着是否要听话,陆云骁已经淡淡吩咐道:“你下去吧。”

梅儿这才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

陆云骁端起碗,拿勺子搅拌了片刻,喂到了顾婧宁嘴边,顾婧宁侧过头不肯吃,那勺子就如影随形,无论她怎么躲,都死死的黏着她的嘴唇。

顾婧宁被迫无奈,只能忍气吞声的吃了一勺。

和昨天一样,一勺接着一勺,很快这一碗粥也就吃光了,她揪着手里的帕子一句话也不想说,垂着头出神,陆云骁也不强迫她,只是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好像要把她身上盯出个洞。

正在无措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顾婧宁竖起耳朵辨认了片刻,发觉竟然是穆若岚,她正在吃惊,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穆若岚大包小包的立在门前,好似要说什么,当目光触及陆云骁的那一刹那,到嘴边的话全部吞咽了下去,讪讪的打了个招呼,“少帅好,婧宁你的病可好些了?”

她小心翼翼的挨着顾婧宁坐下,却发现陆云骁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立刻起了身,择了个距离二人都远的座位。

陆云骁这才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穆若岚他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她的父亲作为北阀督军,陆大帅的直隶下属,他们碰面的机会不算少,也知道她的心性单纯,适宜与顾婧宁交往。

“你怎么来了?我的病已经好了,不用担心,明天我就回去上课。”见好友来了,顾婧宁一扫之前的窘迫与紧张,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装作把陆云骁的存在忽略。

“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穆若岚这才被她说的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将大包小包里的东西一件件的拿了出来,每拿一件,顾婧宁与陆云骁的脸色便诡异了一分,穆若岚浑然不觉的笑道:“你看看,都是上好的补品,喜欢吗?”

顾婧宁憋着满肚子疑惑,轻轻捏起了一个装着红褐色液体的小瓶子晃了晃,“这是什么?”

穆若岚兴奋的指着桌子上摆满了的东西,“你手里的是生鹿血,这是牛鞭,这是海参,这是龟甲,这是淫羊藿!”

第101章 你什么时候生娃娃

她眸中泛着天真烂漫的光,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爹听说你生病了,病的下不来床,特意让我带来的,说给少帅吃的,不过这东西哪里有男女之分,依我看,你吃了也一样。”穆若岚托着下巴,俨然不知道自家父亲为何要给少帅吃药。

顾婧宁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觉得自己随时都要眩晕过去,她不敢去看陆云骁的眼睛。

她在图鉴上多多少少都看过这些药物的介绍,穆若岚一说出来,她就知道北阀督军是什么意思了,他大概误会了,以为她的病是那样的病,这些药材全是送给陆云骁壮阳的。

“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不喜欢吃药,那就不吃,压箱底反正也不会坏,下次你生病时再吃就好了!”穆若岚竭力表示着自己的好意,顾婧宁的脸色却更坏了。

她能发生什么事,才会再“病”一次?

只听见轻嗤一声,顾婧宁转过头看去,原来是陆云骁拿拳头抵着嘴角笑了,一看顾婧宁看了过来,他又严肃的板起了脸,只是眼眸中仍有多多少少的笑意未曾收敛。

“你们玩吧,我先去军务处了。”他转身要走,忽然意有所指的冲着顾婧宁叮嘱道:“这些补品,等我回来再吃,嗯?”

陆云骁走了,穆若岚还沉浸在他的英俊帅气里无法自拔,羡慕的看着顾婧宁道:“婧宁,你有这么帅的夫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顾婧宁扯了扯嘴角,有苦说不出。

穆若岚没有放过她,而是将目标转移上了顾婧宁的肚子,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碰了碰,“婧宁,我娘说,成了亲的人就会有小娃娃,你什么时候生娃娃,你和少帅行过夫妻之礼了吗?”

顾婧宁被问住了,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她,对上对方眼中那期待的眼神,她摇头,“我们不会有娃娃的。”

“为什么?”穆若岚一脸遗憾,看上去委屈极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嫁给少帅,陆教授怎么办,我看他对你一见钟情,真的很喜欢你,你昨日病倒了,他第一个从办公处过来看的。”

提到陆云白,顾婧宁揉了揉额角,“我与他是叔嫂,不可能有别的关系,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说了。”

穆若岚正要感慨,门外再度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梅儿一个人挡不住那攻势,匆匆走进来,身后的几个人也跟了进来,不等梅儿开口便道:“这东院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果然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人,一点也不会管家!”

开口的人是沈芳华,她身后的两个女子,一个是莫晏如,一个是楚念露。

她压根不在乎这里有没有外人,因为在她眼中,一切与顾婧宁有关的人,都不是好人。

莫楚二位小姐神情各异,多次打量顾婧宁,揣测着她现在的病情,对方来势汹汹,顾婧宁本就性子绵软,穆若岚看她有些招架不住,刚想上前转移沈芳华的炮火,就被顾婧宁挡住了身子。

“婆婆。”她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嗓音温柔,“不知婆婆今日为何事前来,儿媳洗耳恭听。”

第102章 出嫁一日,从夫一日

她一口一个婆婆与儿媳,听的沈芳华心中膈应,却不得发作,铁青的脸色愈发不好了,沉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顾婧宁顿了一顿,笑着问道:“婆婆打算让儿媳去哪里?”

沈芳华凤眼一厉,眸中的警告意味浓郁,“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南阀?”

自从上回被打的神志不清之后,这还是顾婧宁第一回与沈芳华正面对峙,说不恨自然是假的,若不是因为沈芳华那不分青红皂白的三十鞭子,她也不会在生死边缘徘徊数日,尔后又痴傻了那么久。

顾婧宁没有示弱,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触碰到了底线,也会愤然还击。

她冲着几人和煦一笑,端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同沈芳华直视道:“婆婆,这个家做主的不是儿媳,您也知道。况且这是我们夫妻二人的事情,婆婆若想做什么,不该来问儿媳,而是应当先经过少帅的同意。”

这番话看似柔软,其实处处是棱角钢针,透露着她心底的冷漠态度。

对于这个婆婆,顾婧宁除了看在长辈的份上敬着些,心中就全然没有尊敬的态度了,毕竟一个人想要被她尊重的前提并非是利用强权压迫,而且让她心服口服。

“你既然知道此事应当过问云骁,怎么还迟迟不开口,难不成是贪恋这少夫人的位置不肯放手?你能嫁给云骁,说起来是门当户对,实则以你的品行还是高攀了,如此不检点,有辱门楣的女子,你不自省,早些收拾东西离开,还要等我过来批评,将你赶走?”沈芳华中气十足的发问,她掌管陆家事务这么多年,还从未怕过谁,更何况切磨一个小小的儿媳妇。

顾婧宁始终微笑听着沈芳华的训话,那几分气定神闲的气魄并非常人学的来的,竟能同沈芳华分庭抗礼,“儿媳我再如何,那也是北阀司令之女,少帅明媒正娶的妻子,怎能不清不楚的离去,婆婆如此聪慧,不会不明白个中事理。”

她目光扫过那二位小姐的云鬓花颜,目光淡淡的,一没有妒忌,二没有委屈,反倒她才是那最无欲无求之人,“婆婆有话,尽管与少帅商议,儿媳绝不插手,儿媳知道婆婆等的急,但也得经过少帅的同意,儿媳才敢离去,出嫁一日,从夫一日,儿媳莫不敢忘。”

她拿陆云骁来堵人,果然是明智的,沈芳华指着她,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莫晏如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轻笑着道:“少夫人也是为了府中考虑,老夫人切莫生气。”

有了这层台阶,沈芳华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她抛给顾婧宁一个冷冷的眼神,讥诮道:“那你好好等着吧,左不过就几日,你这少夫人的名号就到头了!”

她倒要看看,没有陆云骁撑腰,她还怎么耀武扬威。

目送着沈芳华离开了,穆若岚这才呼出一口气,怨念深深的望着她的背影,“你婆婆好凶。”

第103章 他一定很疼你

顾婧宁淡淡露出一抹笑容,不以为然的模样,穆若岚见她对付沈芳华这样的老狐狸竟然见招拆招,心中仰慕的一塌糊涂,羡慕道:“少帅和你的感情可真好,要是我也有这样的感情就好了。”

瞧着她憧憬的小脸,顾婧宁噗嗤一笑,片刻后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你别骗我了,我虽然不懂情爱,可也看得出来。你昨天昏倒的时候,少帅出现在教室,简直紧张的不行,全班同学都看见了,都可以作证……他一定很疼你!”穆若岚急了。

她神色焦急,倒有几分要为陆云骁说话的样子,顾婧宁觉得惊讶,她刚才不还在为陆云白抱不平,怎么现在又临阵倒戈为陆云骁争辩?

“你误会了,他根本不喜欢这门婚事,这段时间对我好,可能是觉得愧疚吧。”顾婧宁说完,眼神却不自觉的下垂。

心,却若岚刚刚的话,而呼啦啦地,莫名发热……

………………

这几日没有胃口,晚上用了一小碗清粥,顾婧宁便倚在沙发上捧着一卷书看了起来,每每无人的时候,她都能这样消遣一天。

轻轻打了个哈欠,顾婧宁看了看窗边的夜色,几颗朦胧的星子伴着月亮,乌云阵阵,明日似乎要下雨,她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谁惹你不高兴了?”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顾婧宁一愣,循着声音看去,见是陆云骁回来了。

他的影子投在她身上,好似一片帷幕,将二人给遮了起来,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他可以肆意妄为。

轻咳了一声,顾婧宁垂眼道:“你回来了,怎么不去书房?”

陆云骁略一挑眉,没有表情的脸上无法分辨是喜是怒,但听见这句话,他也高兴不到哪儿去,眼中翻滚着暗流。

“你就这么希望我离你远远的?”他俯下身子,将她逼的不得不仰倒,他才露出了笑容,“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今日在军务处听了人来报,说她是如何应对母亲的逼宫的,这让他简直心情大好,一扫之前的阴霾,甚至还拿了东西回来给她。

顾婧宁这才注意到了他的手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布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正不断的耸动着,好像是什么活物,她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住了。

陆云骁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布袋,问道:“想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点了点头。

陆云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故意将布袋举到了她的面前,眯着眼睛道:“是蛇。”

他期待她露出惊恐的表情,或是吓得抱住他求饶。

但,顾婧宁完全没有。

她反倒有几分期待,声音微扬,“蛇?毒蛇吗?”

“……”这女人,难道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吗?!陆云骁的脸色微变,“你不如自己看看?”

“好啊。”顾婧宁欣然答应了,但她不傻,戴上了两层解剖时用的粗布手套,如果是毒蛇的话,即便发狂时,毒牙也咬不破这两层厚厚的手套。

没有一丝迟疑,顾婧宁将手伸进了布袋中。

第104章 我比你想象的更加全能

她并没有见过真实的蛇,大多是在图鉴中看见的,也知道如何抓蛇,手伸进去便想捏住蛇头拿住七寸,却并没有摸到意想之中的动物。

顾婧宁狐疑的一看,却发现里面哪里有什么蛇,有的只是一个个睁着大眼睛的青蛙。

她挑眉看向陆云骁,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云骁被她的微憨的表情给逗笑了,合拢布袋放在桌上,亲自帮她把两层手套摘下来。

“你昨天上课时的青蛙不是没有解剖的成吗,我让人抓了几只健康的,你拿着练习吧。”

顾婧宁眼眸一亮,立刻打开自己的工具箱,将手术刀止血钳等东西拿了出来,迎着灯在光下翻转着,“你要看我解剖?”

布袋里的青蛙好像察觉到了危险,剧烈跳动着,差一点就要跑出来,被陆云骁一提袋子又掉了下去。

他一点也不心虚的说道:“我要监督你练习。”

顾婧宁想了想,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他刚摘下的手套又被她戴上了,修长白皙的手被手套遮去,陆云骁隐约有一分遗憾,她这么漂亮的手,应当随时展露在外,供他观赏把玩,非要去拿手术刀沾上血迹,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要愣神,你不是要帮我练习吗?去把青蛙拿过来。”她倒也不客气,直接指挥了起来。

陆云骁指挥惯了人,这还是第一次被旁人指挥,却甘之如饴。

提着青蛙的腿放上了她简易的解剖台,陆云骁挑眉道:“你做吧,我看着。”

她目光微垂,刚将口罩遮上鼻梁,就被他扣住了手腕,陆云骁意有所指道:“不是没怎么听课吗,不打算请教请教我?”

顾婧宁眨了眨眼睛,“你会?”

他又不是陆云白,带兵打仗,在沙场上攻无不克才是他的强项吧?

陆云骁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着被药物麻痹后一动不动的青蛙道:“前肢指垫比较饱满,趾上有明显突起,这是雄蛙,手术刀给我。”

顾婧宁把手术刀递给他,陆云骁熟练的切开连接嘴巴上下颚的薄膜,掀开青蛙肥大的舌头,将喉咙底部两侧的耳咽指给她看:“这是用来用来平衡鼓膜内外气压的。”

陆云骁又在青蛙的身体划了x字形连接四肢,中间再一刀将腹部划开,打开青蛙腹部,用解剖针把青蛙固定在解剖盘里。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专业而利索,居然没有任何思考,象牙色的手套上一点血渍也没有沾。

“你继续观察吧,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

陆云骁勾了勾嘴角,摘下手套,平静的啜了口茶,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旁就是一具血淋漓的青蛙尸体。

顾婧宁难掩吃惊的表情取悦了他,他不动声色的一笑,“怎么了,很吃惊?”

“很多时候,我比你想象的更加全能。”陆云骁支着头看她。

顾婧宁一时说不出话来,起初的信心被他打击的溃不成军,她拿着还残留着他余温的手术刀对着青蛙发愣。

“你很厉害。”顾婧宁不得不承认。

第105章 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在解剖上还是一个新手,更何况这是她第一回解剖青蛙,一边看着教材一边慢吞吞的切割着,陆云骁坐在一旁,时不时的皱着眉头。

“不对。”

“手势错了。”

“切错了部位。”

他不厌其烦的监督着她的进行,顾婧宁有些心慌,还是坚持的做了下去。

但因为实在没有经验,她还是不可避免的犯了些小小的错误,陆云骁轻轻叹了一口气,站在她身后俯身握住了她的双手。

手被人操控着,那手术刀就像有魔力,一改在她手中的笨拙,而是灵活了起来。

陆云骁很专注,尽管二人的姿势亲昵的厉害,说不清的暧昧,但随着他的带动,顾婧宁也不自觉的沉浸了进去。

带着她取出了完整的内脏,陆云骁便松开手,岂料顾婧宁急了,她猛地仰倒贴近了他的身体,柔软的皮肤隔着薄薄的布料与他相依相偎,她口罩后的双眼湿漉漉的,好似等待猎人来临的小鹿。

“别走,这个我还不明白,你再教教我。”

她还是第一回如此主动邀请,陆云骁意味深长的俯视着她,阴影下的女人不再被光线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难得露出了小女人的亲和俏丽。

等了许久还没有等到他的回应,顾婧宁疑惑的回过头,却落入了他如同陷阱般明亮的眼神。

顾婧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站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身子微绷,隔着口罩也能察觉到对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一会再教你,在此之前,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陆云骁轻缓的说道。

他伸手揭开了她的口罩,目光下垂,落在她如同花瓣的樱唇上,她的唇很美,唇形、色泽、香气与口感,令他神魂颠倒,忍不住再吃一口。

今晚的他温柔的过分,好似风平浪静的大海,用温和的海水将她包裹了进去,她成了海上漂泊的小船,陷入了他的领域,再也无法离开。

但她并不想离开,船本就该永远生存在大海之上。

一个轻飘飘的吻落了下来,像一朵花坠落,紧接着,又一个带着克制与试探的吻压了过来,他吻的很礼貌,不等她回味,就离开了。

顾婧宁茫然的看着他,雾蒙蒙的眼中有着令他着迷的娇艳,她自己却不知道。

她呆呆的,下意识用自己的舌尖舔了舔嘴角,那么单纯而妩媚的动作,让他的眸子更加深沉,所有的理智都消散。

他们忽然默契了起来,顾婧宁忘记了之前所有的抗拒与防备,真真正正的放下了一切,她有些无力的瘫软在她怀里,像一个可人疼的猫。

第三个吻是带着情欲与冲撞的,顾婧宁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她的嘴唇被他吮吸啃咬的生疼,但那疼中又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甜,在心尖悄悄绽放。

他追逐着她小巧的舌头,像品尝一道精致的点心,用尽了一切的手段,去与她寻求灵魂上的契合与共鸣。

呼吸加重了。

顾婧宁像喝醉了,脸上跃上了醺色,像夕阳中的蔷薇,娇艳慵懒。

第106章 我与你亲热,是天经地义

她第一回释放了自己,遵从了心中的感觉,这结果还不算差,起码她觉得,很开心,发自肺腑的愉悦。

她的默许鼓舞了陆云骁,他吻的更卖力了,连空气中都带着化不开的情浓,包裹住了二人。

真美。

陆云骁在心中感慨,心里的欲望膨胀的快要炸开。

他忍无可忍,猛地将女人抱在怀里,两个人一同陷入了柔软的大床,素色的床幔好似一股风,柔柔的舞动着,将他们热烈的身子悄然遮去

顾婧宁被他压在身上,痛苦与甜蜜一起席卷了身子,说不出的感觉,像一夜之间绽放的花朵,等待他人的采撷。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解开了,旗袍的盘扣,遮羞的肚兜,衣物一件一件的褪去……

女人如同白玉的柔嫩身子在暗夜展露,陆云骁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情景。

他火热的手掌攀上了她娇羞的高峰,微凉的肌肤在他的指尖一寸寸便的微红,她每一处都可爱到了极致,每一处都是上天馈赠他的宝藏。

顾婧宁咬着下唇,那又羞又怯的神情如同一把火,烧着了他。

刚刚解开皮带上的搭扣,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床幔中亲吻的二人猛地怔住,顾婧宁恢复了神智,看向男人的目光透露着羞愤与恐惧,她到底做了什么!

陆云骁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在女人的鬓角吻了吻,身后的床幔被人掀开了。

就在掀开的同时,陆云骁拽起被子裹住了顾婧宁。

“小、小姐?”伴随着一声尖叫,梅儿磕磕巴巴的看着床上难分难舍的二人。

这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了,她怎么有点看不懂?

一定是做梦了。

她家小姐明明信誓旦旦的说过,一定要回北阀,怎么会和少帅好了?

梅儿浑浑噩噩的退了出去,重重的带上了房门。

她背脊靠在门上,脑袋里还在回放着刚才看见的一切,床幔后交织的人影,低微欢愉的呻吟,小姐妩媚绯红的脸,还有衣冠不整的姑爷。

这都指向一个事实。

小姐真的和姑爷和好了!不是之前那种小打小闹!

这可怎么办?梅儿抓狂的揉着自己的头发,在门外局促不安的跺着脚。

“你、你放开我”

室内的空气仍带着一股情欲的气息,被男人压的厉害,顾婧宁羞的脸色通红,艰难的喘息着,推了推身上纹丝不动的人。

她藏在被子里的身子还赤身裸体,都被男人看光了。

陆云骁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撑起胳膊起了身,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新衣服放在床头,意味不明道:“你又瘦了,给你做了新衣服,穿着更合身。”

顾婧宁低头看了看被子里自己不堪一握的腰,丝毫不怀疑男人是如何知道她的尺码的,她垂下头不敢看他,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小老鼠般从衣柜上抓走了衣服,顾婧宁把被子盖在头上,飞快的在被窝里将衣服穿好了,才小心翼翼的露出半张脸。

“梅儿好像误会我们了。”顾婧宁揪了揪被角,“我去和她解释一下。”

“你想解释什么?”陆云骁挑眉,“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与你亲热,是天经地义,为什么要和别人解释?”

第107章 西洋传来的健美操

将这么羞人的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讲,顾婧宁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了,她又羞又恼,愤愤的掀开被子道:“我有我自己的主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陆云骁抓住了她的手腕,挡住了她要出门的身子,“你为何总是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

他把她推到墙壁上,让她无处可逃。

“小姐!”

梅儿又打开了门。

这次她不再像上次那样慌张,而是中气十足,坚定极了。

陆云骁的脸色迅速的沉了下来,与顾婧宁一同偏过头看着门口的梅儿。

“梅儿,陆家的规矩你学过,这里不是南阀,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陆云骁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威胁与警告。

梅儿瑟缩了一下,却努力挺直了背脊。

她也和顾婧宁一样,是个没有经过人事的小姑娘,看见这么羞人的场面她自然也是慌张的,但她不敢放任他们继续。

万一合上了门,他们会进行下一步怎么办?到时候小姐的清白被毁了,回了南阀也要遭人唾弃的。

为了小姐考虑,她决不能让少帅得逞。

梅儿心中没底的看着陆云骁,腿肚子打颤,却颤着声音道:“小、小姐,你们刚才是不是在做健美操,听说西洋刚传来一种躺着做的健美操,奴婢好生好奇呀。”

顾婧宁傻眼了。

她看了看梅儿,又看了看陆云骁,一种羞耻从心底升起,顾婧宁轻咳了一声,企图掩饰自己的心虚,“是啊,就是健美操,我们是为了强身健体,我大病初愈,应当做一些运动预防生病。”

听他们二人说的天花乱坠,陆云骁的脸色却没有好转过。

顾婧宁不知道,他却明白的很,这小丫鬟睁眼说瞎话,倒是给足了她家小姐面子。

“原来是这样,小姐和少帅可真厉害。”梅儿僵硬的拍了拍手,笑都笑不出来。

看着两个女人演戏,各有心思,陆云骁冷哼一声,放开了顾婧宁。

见状,梅儿这才大着胆子问道:“那小姐,你的健美操练完了吗,少帅军务繁忙,总是叨扰少帅有些不大好。”

顾婧宁连忙顺着梅儿给的台阶走了下去,连连点头,“练完了练完了。”

梅儿松了一口气,暗中冲顾婧宁比划了个手势,顾婧宁快步走到她身旁,梅儿高声说话,生怕陆云骁听不见,“小姐昨日说好去书店买书的,可别忘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正好出门透透气,对小姐的病情也好。”

“你说得对,我还要买书呢,你要是不提醒,我都差点给忘了。”顾婧宁打着哈哈,余光扫了陆云骁一眼,见对方正阴沉沉的看着自己。

她心里发毛,顾不得拿别的,拉着梅儿便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这傻子二人组的身影消失在门前,陆云骁才冷笑一声,回忆起了梅儿刚才的一举一动。

若不是梅儿打断了他,他丝毫不怀疑此刻顾婧宁已经成为了他的女人。

如果说第一回是莽撞巧合,第二回就是故意来打扰的。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梅儿不希望他与顾婧宁在一起。

第108章 发落去厨房

翌日。

陆云骁晨起,刚一出了厢房,便直接将董妈叫了过来,安排道:“把梅儿调过去厨房帮忙,另外再叫几个年纪大些稳重老实的过来伺候少夫人,不可出任何差错。”

董妈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梅儿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她若是不愿意,可怎么办?”

“进了陆家,就都是陆家的丫鬟。”陆云骁有几分不悦,“你只管安排。”

董妈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下了学才回到东院,顾婧宁便发现了几分不对劲,以往这个时候,梅儿都应当已经在院子门口等着她了。

一看见她回来,便如同小麻雀般高兴的叽叽喳喳。

可是今儿个的东院却静悄悄的。除了几个按部就班的丫鬟一成不变的沉默着,梅儿却不见了踪影。

她东瞧瞧西瞧瞧,梅儿同人间蒸发一般,就是不见了。

顾婧宁略有些急了,问丫鬟道:“梅儿呢?”

丫鬟只说她在厨房,顾婧宁松了口气,以为是梅儿去厨房为自己做小吃了。

她笑眯眯的走进了厨房,却见厨房里不光有梅儿,董妈也在。

“好梅儿,原来你躲在这里呀,让我好找!”顾婧宁歪着头去看蒸笼中的包子。

“在为我做什么好吃的呢,我今日又有口福了!”

任她一个人说话,梅儿与董妈一句不答。

顾婧宁觉得奇怪,发觉梅儿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立刻扳过了她的身子。

梅儿果真在哭,一看见顾婧宁的脸,眼泪更加决了堤。

“小姐,梅儿没法再伺候你了,以后小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听她说的一席话,加上那梨花带雨的脸儿,活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顾婧宁心突突跳着,急忙问董妈道:“她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她来北阀这么久,只有梅儿与她相依为命,若是连梅儿她都照顾不了,那她还算个主子吗?

瞧着她哭的快晕过去的模样,顾婧宁心都快碎了。

董妈尴尬的拨弄着手里的包子,小声道:“这是少帅的意思,说要把梅儿姑娘调来厨房做事,以后专门负责少夫人的饮食,她是南阀人,知道您的口味。”

“这是什么话,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凭什么来厨房?”

顾婧宁自然不会信了这个借口,拔高了声音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少夫人看似柔弱,却也坚韧,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董妈哪里敢与少帅的心尖尖作对。

她一味点头哈腰道:“少夫人,这都是少帅的主意,我们只能遵从,您要是有什么意见,只管问他去,不能为难我们呀。”

顾婧宁气坏了,向来温柔和煦的面庞难得爬上了一丝怒意,“梅儿,我们走!”

这北阀真是欺负人!

董妈拦在了厨房门口,带着祈求的目光低微道:“少夫人,求求你,千万别把梅儿带走,她要是走了,回头受罚的就是我了,您要带她走,不如先过问少帅的意思,只要少帅同意,我一定放她走。”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还算什么少夫人!”顾婧宁脸色一绷,却没有失了威压的仪态。

第109章 我只是来看他一眼

她拍着梅儿的背脊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一定会问清楚,但在此之前,你们决不能欺负梅儿,否则我绝不会轻饶!”

想不到病恹恹的少夫人爆发起来还有这份气势,董妈连连点头。

等顾婧宁走远了,她才叹息着拍了拍梅儿的肩膀,“你可真有福气,跟了这么个好主子!”

顾婧宁出了门,便坐车往军务处去了。

在路上时,她已经思考过了,梅儿是服侍她的丫鬟,尽心尽力从未出过差错,又是从南阀来的,和他不会有任何矛盾。

他这么费尽心思转移了梅儿,总不能是闲着没事干吧?

带着一肚子心思,军务处到了,顾婧宁嗒嗒嗒的走到了陆云骁的办事处门口。

陆策见她又来了,脸上转瞬过一丝不知是喜是忧的表情。

“少帅可在里头?”顾婧宁问。

陆策不知她今天为什么来,便点了点头。

顾婧宁没有说什么,推开门便往里走,陆策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臂,自觉唐突的退了一步。

“拦着我做什么?”顾婧宁疑惑道。

“少帅在午睡,现在睡意正浓,少夫人有什么事情,不妨等少帅醒了再说吧。”陆策尽心尽力的当着一个好副官。

顾婧宁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纤纤玉指往门中一指,“你为何断定我会吵醒他,万一我只是来看他一眼呢?”

她的模样慵懒而俏丽,像是午后晒太阳的猫咪,故意摆出柔软的姿态以退为进。

陆策还是第一回见到少夫人如此伶牙俐齿的时候,竟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等他回过神,顾婧宁已经大剌剌的推开门进去了。

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闭合,陆策叹了口气,心中为陆云骁捏了把汗,但愿少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

梅儿受了欺负,顾婧宁正在气头上,也不论陆云骁是不是真的在睡觉,径直走进了内室。

内室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那声音曾在某一个夜晚在耳边响了一夜,搅弄的她一夜不得安眠,不知为什么,顾婧宁放轻了脚步。

她靠近他的休息的小榻,他的个子实在太高,这榻几乎放不下他修长的腿,使得他不得不曲折着。

他看上去睡的并不安稳,梦中的眉心也拧成了川字,仿佛这世上没有令他开心的事情,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蓄势待发的样子,好似随时都可能一声令下,号召三军。

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顾婧宁才敢放肆的纵容自己打量他。

他却是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男人,这个人恰好是她的丈夫,这是好运气吗?

上天舍不得看她挣扎在苦海那么多年,派下神仙来救她,他就是她的神明,拯救她,超度她。

男人忽然动了动,顾婧宁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

她为了遮盖自己的动作,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来找你问梅儿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她便惊讶的轻呼一声,整个人翻天覆地,摔倒在小榻上,一头柔软的青丝也泼在枕头上,枕头还残留着他的气味与余温,与她无缝对接。

陆云骁眯着眼睛端详身下的女人。

第110章 我弄疼你了

他好像一头嗅猎物的狮子,按兵不动,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轻轻吐纳,每一团湿润的气息都引起她一阵鸡皮疙瘩,这反应有趣极了,陆云骁玩上了瘾。

“陆云骁,玩够了没有!”顾婧宁左右摆着头,试图逃避他。

她猛地推了推他的胸膛,手中的触感结实柔韧,仿佛蕴含着无数的力量,她当然是推不动的。

“我讨厌你,你走开,不许碰我!”

这是她少有的鲜明的反抗,她以往总是静静的看着你,用一种无辜委屈的眼神,控诉对她的折磨。

这几个字的喻义并不好,陆云骁当然听得懂,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好似巡视城池的国王。

“什么时候,这由你说的算了?”

低沉的嗓音,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

顾婧宁被迫仰起了头,眼泪盈盈的看着他,眼中好似有繁星点点,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吸引着他以身犯险,不顾一切的探寻。

他对她产生的好奇无穷无尽,为了看破她,他低下了头,与她紧紧的贴在一起,连她脸上细微的茸毛都看得清。

“你讨厌我,不想我碰你?”陆云骁语气平淡的问道。

仿佛这几个词汇与他无关紧要。

顾婧宁丢给他一个走开的眼神,又流露着几丝不忍,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对,我讨厌你,不想你碰我,你走开。”

她的嘴唇被热热的东西封住了。

灵活的舌头毫不费力的攻破了她的城池,撬开牙关,与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这是一个很彻底的吻,吻的她头微微发晕,险些喘不过气。

陆云骁松了口,发狠般逼问:“还讨厌我吗,还想不想我碰你?”

明知故问。

顾婧宁心想。

她素来不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扬起下巴喘着气,被水润泽过的樱唇仿佛露水中的玫瑰,诱人采摘的模样。

“我讨厌你——”顾婧宁故意与她作对。

那吻又来了,将她一肚子的苦恼,愤怒,羞怯全部卷走,剩下的只有空白,二人的心跳,呼吸,发丝与交缠的食指,分不清谁是谁的,也没有必要分清。

他不允许她再说那样的话!

陆云骁的眼睛微微发红,加重了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吻。

这枝盛放的花,任何人都没有窥视的资格,只有他,才有资格采撷。

顾婧宁被他吻的舌尖发疼,笨拙的躲避着,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一旦抓住就不肯放手,一定要狠狠的蹂躏她一番才罢休。

不知为何,顾婧宁鼻子一酸,兴许是被他咬疼了,也兴许是控诉他的作为。

陆云骁正吻着,忽然唇边一凉,品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他愣愣的睁开眼睛,却看见她哭了,晶莹的泪珠坠在睫毛上,那么无辜可怜,他心都痛了。

“为什么哭?”

“我弄疼你了?”

他焦急的问着,那眼泪是她最大的武器,打的他猝不及防,只剩下心底的怜惜。

顾婧宁仍旧在哭,止不住的眼泪像发了洪水,她哭的抽搐着,还在奋力挣扎着,企图挣脱他的禁锢。

“不许哭了,婧宁,我不许你哭了——”

第111章 你能陪我吗

他终于忍不住用了命令的口吻。

像哄孩子,千般招数都用尽,最后只能拿出最无能的底牌,用强势压制他。

他的语气得到了顾婧宁的强烈不满。

她含着眼泪的眼眶还在滚动着水色,微红蔓延到了脸颊,看得出来她哭的很用力,伤心极了,她伸手去挡陆云骁的脸,不想见到他。

“你好讨厌,你走。”

断断续续的话,陆云骁听的哭笑不得,将她的手拉进掌心揉捏,“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我会满足你,但你是个小骗子,我知道,你在口是心非。”

猛地将她带进怀里,顾婧宁睁大了眼睛,推搡的力气更大了。

“我让你走,你不走,我走!”

她说着就要起身,可有陆云骁这座五指山,她哪里跑的出去,挣扎的喘气,也没有撼动半分他的力量。

“你哪儿也不许去,没有我的命令,你只能乖乖待着。”陆云骁刮了刮她的鼻尖。

无论她如何放肆,他都能包容,他知道她心里住着一个娇气的小姑娘。

“我不要,我不要!”顾婧宁难得如此不讲道理,轻轻踢了踢腿,就被陆云骁用双腿紧紧夹住,上了枷锁,“你让我走吧,求求你。”

陆云骁轻嗤一声,躺在了她的身侧,手脚并用困住了她。

“我不走,你也不许走,我们就睡在这儿。”

他沾上枕头,声音不自觉的低沉,带着些鼻音和疲惫,“我忙了很久,现在还有些困,你能陪陪我吗?”

“……”她鬼使神差的停止了动作。

耳边的呼吸拂过发丝,挠的皮肤痒痒的,顾婧宁也打了个哈欠,却全无睡意,她等了好一会儿,才打算侧过头看他。

男人已经睡着了,这一次睡的很安稳,不光眉头松了,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微笑。

窗外树荫投下的斑斓光点落在他眼角眉梢,顾婧宁这才注意到他的眉宇,剑眉星目,笑意朗朗,如果他不板着脸的话,那真算得上好看极了。

顾婧宁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窗外一阵风经过,树叶沙沙作响,她撅起嘴巴,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他。

自己真的主动亲过他?

主动和被动……有区别吗?

二人的距离在飞快的缩短,最后,她贴上了他的唇——

那抹温润的柔软,好闻的气息,处处都在提醒她做了什么坏事!

顾婧宁缩回了嘴巴,甚至小心翼翼的舔了舔嘴角,她学着猫的样子眯了眯眼睛,脑中却很快想起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幸好他不知道。

顾婧宁看着他沉睡的样子松了口气。

男人的怀抱让人安心,顾婧宁也困了,眼皮子垂下来,渐渐的陷入了梦乡……

…………

再度醒来的时候,男人还在沉睡之中。

顾婧宁擦了擦眼角,却看见了窗外的余晖,看样子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到底是有多累,居然睡到了现在?

顾婧宁胡乱一抹嘴角,却摸到一丝微凉,她呆呆的低头看去,发现了粘在指尖的口水。

不光是她的嘴角,陆云骁的胸前也湿了一块,粗看好像一块突兀的花纹。

她居然又流口水了。

第112章 又不是什么好吃的

顾婧宁强行冷静了一下,举起小手往陆云骁的胸前扑了过去。

轻轻的擦,擦不干,快速的擦,也擦不干。

顾婧宁有些急了,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男人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终于在她反复的搓蹭下无可奈何的睁开了眼睛。

第一件事,就是把她作乱的小手逮住。

“你在做什么?”陆云骁目光幽幽。

胸前的不适如同火烧,陆云骁没想到小家伙会用这种方式唤醒自己,心情竟然说不出好坏,隐约还有一份期待。

“不要误会,我在运动,不小心碰到你了。”顾婧宁板起了脸,像是老学究一样非常严肃。

“你觉得我会信?我更相信你是在故意撩拨我。”陆云骁猛地拈住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对我做了什么,老实说,我会考虑考虑,是否要宽恕你。”

他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顾婧宁莫名其妙来气了,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做你的梦,胡说什么呢,我看你还没睡醒吧!”

她有意要避开这个话题,含糊不清道:“你不要再欺负我了!”

陆云骁无奈的看着怀中老鼠打洞般不断往被子里钻去的女人,声音散漫,“是我在欺负你吗?也不知道是谁趁着我睡觉的时候禁不住诱惑,摸我的胸,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举动,现在还装作没事人?”

他大掌伸进被子中,一把将人儿捞了上来。

“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可曾想过如何赔偿我?”

没想到他会如此在意这件事情,顾婧宁真是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子,什么时候睡觉不好,居然在这里放松,流了口水,还被他抓了个正着。

“这不是我故意的,我也有难言之隐,你不能曲解我的意思。”顾婧宁有些怕了,委屈的朝床榻里面缩去。

陆云骁故意哦了一声,支着头,用一种揶揄的目光打量她,看的顾婧宁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我的胸口都湿了,证据确凿,不是你,难道是我?”

“我没有舔你,你怎么不信呢!”顾婧宁忙着为自己开脱,急的脸色微红,“你那儿又不是什么好吃的,我怎么会这样莽撞?”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这东西对你居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陆云骁不怒反笑,低头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顾婧宁被他这一眼看的感觉魂魄都快出窍了,悔恨不已。

“你再欺负我,你当心我打你!”实在被逼迫的走投无路,顾婧宁自认为是斗不过这老流氓的,便僵着脖子扯了一句。

说话的时候不经大脑,说完了她才觉得后悔。

她打陆云骁,这不是自不量力,这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看着她忽然煞白的小脸,陆云骁勾了勾嘴角,为她拨开了额前的碎发,他握住顾婧宁捏成拳头的手,往自己心口撞了一撞。

“打我。”陆云骁肆无忌惮的抚摸着手中的柔荑,“我让你打,只要你舍得。”

顾婧宁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第113章 乖乖等着我

她丝毫不怀疑,倘若陆云骁不是已经成亲了,那一定是北阀第一风流少帅,无人能敌。

捏着她忽然软弱无骨,没了力气的拳头,陆云骁淡淡道:“怎么,怕了?”

他松开了她的手,起身解开了军装,那衣服下的被蹂躏过的红点就更加明显了,顾婧宁看的浑身发热,不敢抬头。

“你你你,登徒子!”她声音都有些发颤。

因为陆云骁正在一件一件的脱着他身上的衣服。

终于将最后一件脱了下来,并没有发生顾婧宁意料之中的事情,陆云骁没有过来,反而走到了清洗的盆架子边上,用毛巾沾了水,擦拭着身子。

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被他回过头的眼神捕捉了个正好。

“登徒子这个称呼,不是我,应该是你吧,你在看哪儿?”陆云骁的毛巾擦过胸前的红润,暗示的意味很浓。

…………

休息了一下午,都未曾有人打扰,但才起身片刻,陆策就敲门进来了。

同陆云骁轻声讲了两句,又走了出去。

顾婧宁也不打扰他们,便在一旁静静等着,陆云骁擦完了身子便过来,大掌抚上她柔软乌黑的丝发,故意揉了揉,使得她发丝凌乱。

“我要去处理军务,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那里也不许去。”

他口吻依旧如此霸道,顾婧宁却习惯了,像被人爱抚的猫咪,微微垂了垂下巴,不自觉流露出一种乖巧可人的模样。

陆云骁很满意她的态度,手指划过她白净的脸上,轻轻捏了捏。

入手细腻的肌肤触感如同豆腐,鲜嫩的让他忍不住想要俯身咬一口,但时间来不及了,现在不着急,等处理完了事情,他有更多的时间同小家伙过招。

顾婧宁的牙齿轻轻落在粉嫩的嘴唇上,咬出一个浅浅的牙印。

她故意拍开他的手,一抹红晕不自然的爬上了脸颊,“还不赶紧去?”

她如今只盼着他赶紧离开,不要看见她这羞涩不能见人的模样,免得助长了他的气焰。

为此,连要将梅儿接出厨房的事情都忘记问了。

等她想起来,陆云骁已经走了。

顾婧宁觉得无聊,在沙发上略坐了一会,便起身四处看了看。

他的休息室不算小,一共分前后两间,硬朗的简约风格,带着一种军政的严肃,如他这个人的气质般干净利落,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都是他的生活必需品。

缓缓走到墙壁边上,顾婧宁才发现这里有一堵不易察觉的门,门的颜色与墙壁略微相似,如若不是她走了过来,一定发现不了。

这门后面是什么?

顾婧宁生出了好奇,将手搭在门把手上,试图拧开,岂料门没有锁上,被她轻轻一拧就打开了。

一个算得上宽阔的空间出现在了面前,最先入眼的是一张欧式大床,比东院的小一些,但供陆云骁睡也足够宽敞,床上的被单是素色的,没有任何属于家居的温暖感觉。

被子被折的一丝不苟,四周的柜子桌子上没有灰尘,可见这儿经常有人出入打理。

顾婧宁若有所思的绕过大床往里走,目光略过装饰用的多宝格,堆放文书的书橱,还有一扇大大的衣柜。

第114章 红宝石背后的女人

这儿该有的都有,虽然比不上东院,但也足够奢侈了。

她打开了衣柜,看清了架子上整齐的衣服。

军装居多,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军务处。

但也有不少常服,除了几件眼熟的,大部分都没有看陆云骁穿过,想必是不合他的心意。

顾婧宁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那暗沉沉的色彩基调中,忽然横冲直撞的出现了一抹红,在不起眼的暗处,悄悄散发着独特的光彩。

女人天生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顾婧宁也不例外。

她伸手揭开挡在一旁的衣服,手指触碰到一丝温润的凉意,这触感再熟悉不过,属于珠宝独有的圆润。

这是一个相当精致繁琐的发饰。

发饰的形状类似羽毛,线条流畅,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的设计。

每一根羽片都用小粒金刚石连接而成,背部用金丝贯穿,而羽毛的尾部,硕大的羽柄中,镶嵌着拇指盖那么大的鸽血红宝石,彰显着主人高贵的身份。

珠宝的光泽,世上任何事物都无法匹敌,藏在衣柜中不得见人的它,刚被顾婧宁拿出来,便迫不及待的熠熠生辉起来。

那光彩落在顾婧宁眼中,却是闪亮的刀片,划灭了心头的热情。

真不知道是多么美丽的女士,才能够拥有这么美丽的首饰。

而这位女士又恰好与陆云骁有着亲密的关系,连他军务处隐秘的休息室也可以随意出入。

顾婧宁似乎知道了什么,眼中的光彩一分分的黯淡,仿佛被红宝石吸走了。

她觉得自己此时的举动有几分可笑。

竟然对他产生了容忍,逐渐习惯他的陪伴。

觊觎他的人果然很多,她们算什么,她又算什么,一只宠物?

将发饰回放在原来的地方,顾婧宁面无表情的合上了衣柜。

她拢了拢肩上的披肩,窗户没有开,却无端端觉得有几分冷,这冷伴着一股冰凉的潮湿,正逐渐吞噬她的希望。

坐回了沙发中,顾婧宁一动不动的支着头闭目养神,在夕阳中化作了一尊石塑。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男人熟悉稳健的步伐愈发靠近,发觉她闭着眼睛,立刻轻手轻脚起来。

顾婧宁轻轻的睁开眼,借着微黯的光打量他。

陆云骁见她像个孩子般乖乖坐着,果真听了他的话哪里也没有去,方才还被军务搅弄的烦躁的心情立刻拨开云雾见青天。

“今天你很乖,该回家了,让我想想,应该奖励你什么才好。”他挑了挑眉。

顾婧宁撩起耳边的丝发,沉默的起了身。

男人执起她的手腕走向大门,刚上了车,顾婧宁便坐到了最里侧,转过脸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她的情绪并不难以察觉,陆云骁很快就发现了她黯淡的眼眸。

“怎么不高兴?是不是让你等的太久了,有些累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她的方向靠近了过去,二人的距离被再一次拉近,却没有之前的亲近感觉。

“我很好,没什么事。”顾婧宁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第115章 我们回家

她淡淡的声音品不出什么东西来,陆云骁并不知道这几个小时中她经历了什么,便下意识的去哄她高兴,“饿了吗,今天不回去吃,我们去凤霄楼吃招牌菜。”

凤霄楼是新开的南阀菜系酒楼,一开张就博得了不少权贵的青睐,雅致清淡的南方吃法让许多人都尝到了鲜味。

“我不饿。”顾婧宁仍旧淡淡的,眉宇间笼着一层阴翳。

“去了你就会饿的,我派人打听过了,都是你爱吃的菜。”陆云骁笑了,声音笃定。

他冲着驾驶座的陆策道:“去凤霄楼。”

若是再以往,顾婧宁兴许只是觉得他比较霸道,然后低头接受了,但今日不同,她已经完全没了心情,只觉得这霸道的做法是在羞辱她。

“我不想吃,我现在只想回家,好吗?”

顾婧宁清亮的声音平淡疏离,虽然能听出她的不悦,但无法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疑点,她连生气都是冷静的。

她甚至的客气的问他,好吗?

陆云骁本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对上她那副清冷冷的模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好吧,都听你的,我们回家。”

她不笑,他便笑,温柔的伸出手为她别开耳边的碎发,手指落在她嘴角,刚想戳一戳她的小梨涡,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车停了,原是已经到了陆家。

顾婧宁没有留给他温情的时间,与他的手指擦肩而过,推开门便走了出去。

他的手,顿在了那里……

她走的很快,脚步匆匆,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院门后。

陆云骁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目光紧紧跟着她的背影,他碰了碰眉心拧成的川字。

“少夫人怎么了?”

他在问陆策。

陆策一愣,,“不知道。”

这一个下午,少帅都把佳人藏在自己的休息室里,生怕被别人瞧见一眼,他都不知道少夫人为何生气,陆策哪里会知道?

陆云骁原先还微笑的脸迅速板了下来。

她明显是在躲避他。

仅仅是过了几个小时,她任何人都没见,难不成自己生气闷气来了?

女人心,海底针,让他去猜女人的心思,可比在战场上杀敌要令人发愁的多。

顾婧宁回到东院的时候,梅儿已经回来了,眼底一片遮掩不住的憔悴,看来厨房的工作并不顺利。

“小姐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梅儿打起精神,好奇的问道。

顾婧宁抚了抚她的头发,心不在焉道:“出去走走罢了。”

今日的她明显与往日不同,梅儿伺候了她这么多年,早就摸清了她的心思,光从一些细枝末节,便能发现她的喜怒哀乐。

“小姐怎么不高兴?”

她问的太过直接,顾婧宁一噎,不知拿什么回了,只好敷衍着笑道:“我哪有不高兴。”

“小姐还在骗我。小姐是不是出去见少帅了,我听董妈说,是少帅送小姐回来的。”梅儿一向机灵。

“我碰巧在外面碰见了他,他也要回府,就和我一道了。”

顾婧宁回忆起在军务处所看见的一切,眼中便流动起了暗潮。

第116章 不如我送你去

她很累,连说话都不想说了。

见梅儿还要问什么,顾婧宁按了按她的手,摇头道:“梅儿,我今天很累,我想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问我,好吗?”

她说的话,梅儿哪有不听的。

看着小姐眉宇间的黯然与疲倦,梅儿不用多想,便能猜出她今日与陆云骁必然发生了什么。

小姐的脾气一向很好,如若不是对方做的太过,她不会生气。

很快,梅儿便想到了一个能解释的通的说法,一定是陆云骁欺负了顾婧宁。

不光是上回她撞破的二人的暧昧。

光说他们吵嘴、冷战、纠葛,早已不知道多少回,她原来还抱着小姐可以托付他过完一生的想法,可现在却彻底改观了,她愈发笃定,小姐留在北阀,一定不是好事。

…………

翌日。

睡了一觉醒来,顾婧宁仍觉得身子疲乏。

可能是心情不好,她看什么都东西都带着一抹灰色。

正垂眸喝粥,陆云骁坐在一旁,二人默契的静默不语。

门外忽然走进了一道人影,她抬头一看,却是依旧一身白色长衫的陆云白,他近来素少踏足这里,顾婧宁倒颇有些惊讶。

“嫂嫂。”陆云白笑着与她打了招呼,顿了顿,这才看见了一旁的陆云骁,“大哥。”

陆云骁漆黑的眸子像藏着一片夜幕,叫人无法洞悉其中的情绪,谁都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他先喝了一勺粥。

过了良久,他才看了陆云白一眼,轻嗯了一声。

淡淡的,没有身为兄弟间的亲密。

陆云白此行的目的也并不是他,对于他的反应,只是一笑置之。

“嫂嫂,明日医学系要举办一个活动,需得去户外,我来问问你,你身子大病初愈,出去可还方便,若是不行,我替你请假?”陆云白切入了正题。

顾婧宁正被昨日的事情打搅的心情不爽,听闻此事,眼睛却一亮,俨然是欣然向往的模样。

“我身体好多了,我也是医学系的一份子,怎么有不去的道理?”

她笑了起来,“明天什么时候去,去哪里,我不会迟到的,若岚也去吧?”

陆云白含笑点了点头,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温柔儒雅,“她自然也去,明天你等我的消息,反正我们顺路,不如,我送你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到什么似的,望向了陆云骁。

“大哥,听闻你最近军务很是繁重,可是西阀又滋事了?”

陆云骁垂眸搅拌着碗中的食物,古井无波的面庞没有给陆云白一丝看出端倪的机会,“这是军务,于你无关。”

被拂了面子,陆云白也不恼,和煦的解释道:“大哥任务繁重,还要身兼护送嫂嫂上学的职责,未免有些太累了,正好我也要去学校,加上近来课程安排少,时间空闲多,还望能为大哥嫂嫂分一些忧,尽我做弟弟的责任。”

这话以往他也提过一次,被陆云骁驳回了,如今又当众提出来,不知道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顾婧宁下意识抓住了手中的汤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117章 我选二叔

陆云骁已经送她许久,尽管起初不习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忽然要换一个人,她心中竟有几分莫名的不舍。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看向他的侧颜,心中暗暗期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麻烦你,她是我的妻子,无论大事小事,我都会负责到底。”陆云骁放下了粥碗,气定神闲的揩去了嘴角的粥渍。

这句话暗示的意味太浓,足够笃定,足够强势。

顾婧宁愣住了。

陆云白若有所思的思量了片刻,才勾起嘴角道:“弟弟也是一片好心。怕大哥太累了,军务处的军情等不得,若是大哥垮了身体,那便要大乱了。”

他的目光中仿佛有两簇幽微的光,正直勾勾的盯着陆云骁。

陆云骁的手慢慢的在桌面叩击了两下,游刃有余的回应道:“那多谢你的关心,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陆云白忽然侧过脸,冲顾婧宁无奈一笑,“那你是怎么想的,嫂嫂?”

不等顾婧宁回答,一旁早就看不惯陆云骁的梅儿急忙抢话,“是呀,不如让小姐自己决定吧,毕竟这件事情关乎她,需得她同意才好。”

这番话无疑是将她推了出去,顾婧宁睁圆了眼睛,不明白这他们惹起的事情,为何又成了她的难题。

她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陆云骁,与他看过来的眼神对撞。

似乎是怕她不敢说心里话,陆云骁收紧了双手,蓄势待发般搭在桌上,以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他淡然开口,“你选择吧,是要我送你,还是要云白送?”

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掌中微微蜷缩。

他今日豁达的过分,一改以往严肃霸道的大家长模样,对她选择了开放式的方法。

他的权利远远高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如果是用强的,没有人比他更加厉害,可他忽然不愿意。

陆云骁想听听,她的心里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婧宁心里的准备轰然倒塌,她原本以为他会继续强制下去,结果他非但没有为她做决定,反倒站得远远的,隔岸观火。

她应该选谁,应该怎样选?

这本该是他应该思考的问题,如今全权回到了她的掌握范围,她却像第一次操纵那些国外轿车的司机,胆怯的迟迟不开发动。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素来低调的声音此刻却突兀了起来。

听着时间在流逝,顾婧宁几次想要下决定,但都犹豫了,这样的举动被陆云骁看见,他当然是不高兴的。

她是他的,哪怕是护送上学,也只有他才能有这个资格。

她还想给谁这份殊荣!

陆云骁的眸子森森的注视着她,好似下一秒便要将她吞噬,“选一个,对于你来说这么难?那不如一起选了,也省的让你为难!”

顾婧宁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止不住的回忆起之前在休息室里所看见的画面,那个红宝石的主人和她,就是他无法抉择,最终被一起选择的结果吗?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要是选择,便只会选一人。”顾婧宁牵了牵嘴角,冷冷的看向了陆云白,“我选好了,我选二叔,以后就麻烦二叔了。”

第118章 这么着急见到我吗

陆云白微微诧异,但很快就收敛了自己外露的情绪,他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陆云骁,声线温润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二人的客气,在陆云骁眼里便成了亲昵,刺眼的疼痛扎在眼球中,他们的身影逐渐随着眯眼的动作模糊起来。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捏住了拳头,他一言不发,像是山雨欲来的天色,暗沉的,带有一股能将人逼入绝地的压抑气息。

但那气息很快就随着他的离开消失了。

堵在心口的巨石消失的无影无踪,顾婧宁却有些惆怅,她无力的拈着自己的衣摆,以此掩盖心中的慌乱。

她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猫,孤零零的,满腹心酸无处发泄。

她说错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

分明一心二用,金屋藏娇的人是他,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有什么资格讥讽她!

陆云骁的离开带走了顾婧宁的一魂一魄,她失神的模样让陆云白觉得有几分失控,他一向擅长玩弄人心,在顾婧宁这里,却失了手。

“大哥大概是军务繁忙,来不及打招呼,就先走了,嫂嫂不用介怀。”陆云白笑着安抚她,企图唤回她的思绪。

顾婧宁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声音微重,像覆了一层壳子,闷闷的。

“你不用为他找借口,我都知道。”

她往口中送了两口粥,本就淡而无味的食物随着黯淡的情绪更加没了滋味,她一口也喝不下去,匆匆打发走了陆云白,便伏在窗前愣神了。

与这天气一样,她的情绪不佳。

天空是灰色的,蛛丝细雨虽然不大,却缠在人心上,只剩下烦闷与困惑。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顾婧宁忽然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叩门声,她眼睛一亮。

门,已经被推开了。

来的人居然是,是陆云白。

眸中的流彩一下子就暗淡下去,她支起身体,“二叔?”

陆云白并未发觉她眼中一瞬而逝的光彩,而是将手中滚烫的面条端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面条的雾气太重,那热气熏在人脸上,她鼻子一酸,眼眶里竟然湿漉漉的,这情绪来的太突然,顾婧宁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仓促的转过身子蹭去眼角的湿润,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穿鞋子,这么着急见到我吗?”陆云白站在她身后笑吟吟的问,眼底却全无笑意。

他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女人眼中的失望?

“我忘记了。”顾婧宁急忙跑过去穿上了鞋子,走到桌边,看着陆云白放下的面条。

“我看你一上午都闷在房中,也不出去走走,一定没有用午膳,所以特意给你送来了。”陆云白温润的嗓音像是泉水流淌而过,轻柔极了。

顾婧宁讪讪道:“外头在下雨,出去也要淋湿了,不如在房中窝着。”

她的确有些饿了,坐下来打算吃面,额头忽然一凉,是陆云白微凉的手背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样的举动,陆云骁也曾做过,但换做陆云白,她下意识生出了抵触。

第119章 我天天做给你吃

等顾婧宁要去挥开他的手,陆云白已经收了回去,整个过程快而温柔,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一如他这个人,永远是微笑着的,却被一团团迷雾笼罩着,除了微笑,你什么也看不清。

“你——”她愣愣的。

“我看你有些疲惫,担心你是不是又发烧了,所以想为你量一量体温,不过没有带工具,用手可以吗,是不是太唐突了?”陆云白露出了苦恼的样子,愧谦的注视着自己碰过她的手。

顾婧宁哑然,她翻了一下碗中的面条,却迟迟没有动口。

“没事,我病已经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陆云白轻柔的点了点头,坐在了她的身旁,目光在她与碗之间梭巡,“怎么不吃,是面条不好吃吗,这是我亲手做的,如果不爱吃,那就不吃。”

他说着,手便伸了过来,像是要将碗移开的模样。

顾婧宁下意识拦住了。

她没想到陆云白还会做饭,碗中的面条汤色清亮,面条更是柔韧爽滑,淡绿的葱花零散在汤面,尽管简单,却也引得人食指大动。

“你真厉害。”顾婧宁发自肺腑道:“谢谢。”

她虽然不明白陆云白为何要对她如此关心,但总不能拂了别人的好意,象征性的吃了两口面条,顾婧宁却有些放不下筷子了。

普通的汤面,却被他做成了上好的佳肴。

见她吃的小口斯文,鼻尖都被热出了汗珠,陆云白牵了牵嘴角,拿出手帕轻轻往她的鼻尖一揩,顾婧宁后知后觉的捂住了鼻子,目光却落在了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上。

她微微张开嘴巴,指着他拇指上的一处划破了半个指腹的伤口,“你的伤”

陆云白一愣,飞快的将手收了回去。

这样的伤痕落在他修长白皙的五指上,的确看着有些打眼。

他淡淡的,不以为然道:“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不是什么大事,等愈合结痂就好了,只不过这两日不能沾水了。”

提到伤口时的表情都是如此的无所谓,好似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顾婧宁真不知道,对于他而言,什么是重要的。

“你觉得,这面如何?”他忽然问道。

顾婧宁看着碗中还剩一半的面条,口中的鲜味还在,充斥着她的唇齿,她认真的点头,“很好吃。”

陆云白笑了,“那太可惜了,本想着如果你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只是受伤了,再想吃,就得等等了。”

他话中的含义有些暧昧不明,顾婧宁不傻,自然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她用眼睛细细的打量他,看着他斯文儒雅的面庞上经年不变的笑,眸中的星光点点,他看上去很正常,也很泰然自若。

顾婧宁忽然觉得碗中的面是一个陷阱,陆云白还有别的目的。

没有辜负她的想法,陆云白不知何时已经凑近了她的身旁。

东院里静悄悄的,丫鬟们都去躲雨或是午睡了,只有他们二人,缠绕难分的雨声与呼吸一同坠落在耳畔。

顾婧宁的目光出现了短暂的迷离,茫然地看着逼近的陆云白。

第120章 一定要吃光

他一句话不说,只是用气势压迫了过来,他身上有一股淡雅的草木香,若即若离。

近在咫尺的人停住了,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洒在肌肤上,顾婧宁彻底愣住了。

她无疑是排斥的,却发现身子微软,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她无法离开,无法拒绝他,只能忍耐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带着占有欲的吻快要压在她的眉心了。

她能感到炙热的温度烧红了她的脸,她蹙眉,就在即将印上的前一秒别过了头,让陆云白落了空。

顾婧宁忽然又有了力气,猛地推开他,大口的呼吸着。

刚才是怎么回事,陆云白为何会对她做这种事?

她鼓起勇气要去问他个究竟,转过头,对上了陆云白略带一丝黯然的眼眸,他紧抿着嘴唇,眉宇间难得出现了一丝皱褶。

“你很排斥我?”他的声轻轻的,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自语。

顾婧宁还陷在刚才的困境中没有回神,下意识扶着桌边支撑着单薄的身子,警惕的问道:“二叔,你刚才在做什么!”

一句二叔,拉开了二人之间无形的距离。

陆云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定定的注视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

“吓坏你了吧?”他负手立在那里,也不靠近,免得又惊了她。

指了指眉心,他平淡的虚构了一个根本不能称得上是谎言的借口,“你眉心刚刚有个脏东西,我想为你擦去,所以靠的近了些。”

脏东西,用嘴擦?

顾婧宁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她当然不会相信,但却明白这是陆云白给的台阶。

先不谈陆云白的目的是什么,但她在北阀一日,就必须小心一日。

“原来是这样。”顾婧宁的警惕一分未少。

陆云白的反常,她之前未曾当做什么,所以并不在乎,但他今日的举动就如同给她打响了警钟,让她不得不提防起来。

这陆家的人,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面已经送到了,你好好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陆云白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丝毫被看穿的窘迫,他仍是浊世间依旧保持着翩翩风度的佳公子,让人以为刚才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象。

顾婧宁心里发怵,急着要送他出门,却忽然被他转身抓住了手腕。

他用了巧力,既轻柔又叫人挣脱不开,不得不静下心,与他对视,看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话要说。

陆云白却只是冲她浅浅一笑,眼眸泛着清润的光,“我煮的面条,一定要吃光,否则我的伤可就白受了。”

不等顾婧宁挣扎,他就主动松开了她,划过她肌肤的那一刹那,他的眼中少见的出现了一抹几不可察的留恋。

待顾婧宁抬头,他又是原先那副模样,离开了东院。

顾婧宁重重的合上了门,手指碰了碰眉心,坐在梳妆台前狠狠的搓了搓,直到肌肤都发了红。

桌上的那碗面条已经冷了,表面的油光凝结成了乳白的结块。

是她疯了,还是陆云白疯了?

第121章 他视她为无物

先是用手,再是送嘴,还用了食物诱惑,这哪里是关心,分明是一步步的试探!

想到刚才的种种,她忽然对自己和陆云白明天要一起去参加的活动,没有了丝毫的期待……

…………

翌日。

乌云压顶的天色好像融进了墨汁,轻淡的云层也被染上了深沉的颜色,看上去沉重不已。

这样的天气,总给人一种先入为主的不悦情绪。

被丫鬟伺候着起了身,顾婧宁下意识叫梅儿的名字,却没有人答应。

她这才想起来,梅儿被陆云骁调去厨房帮忙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上一回在军务处的下午本就要说这件事,但被陆云骁那么一打搅,也忘了这一茬。

今日要出门去户外活动,顾婧宁换了一身轻便的珍珠立领连衣裙,便怀着一肚子心事走到了书房门前。

窗帘是拉上的,看上去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趁着陆云骁还没有去军务处,她要趁早请他将梅儿调回来。

顾婧宁松了口气,抬起手往门上扣了扣。

笃笃两声,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回应。

顾婧宁犹豫的再次抬起手,指节刚刚碰上门身,就被人从里面大力的拉开了。

她与他打了个照面,目光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

与顾婧宁略显惊慌的模样相比,陆云骁看上去要淡然的多。

他漆黑的眼眸望不见底,称得上是古井无波。

顾婧宁对他这样的情绪并不陌生,但他的气势太过冷峻压迫,她还是有一丝退缩的念头从心底燃起。

为了梅儿,顾婧宁硬着头皮同他礼节性的一笑。

“早——”一个短暂的音节,说完没有缓解这冰凉的气氛,反倒更加尴尬了。

陆云骁的瞳仁中映着一个袖珍的东院,其中并没有她。

他好像根本看不见她。

“我想让你把梅儿调回来,她在厨房……”她一边说着,一边去观察他的神色。

小心翼翼的话语并未激起陆云骁任何的反应。

话音未落,陆云骁已经带上了背后的门。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目光极快的掠过面前的女人,不做任何停留,然后迈开步子,同她擦肩而过,走进了长廊之中。

顾婧宁的下文噎在口中,她跟了几步,想把话说完,却被男人甩在了身后。

直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都未曾回头一次。

这是……一种无视,他视她为无物。

所谓少帅夫人,实则不过是一个陆家和他的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顾婧宁的心仿佛瞬间沉在水底的牢笼里,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何如此低落,但着实感受到了一种被抛弃的茫然。

从以前到现在,从南阀到北阀,经历抛弃的次数还少吗?

或许这样也好,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她劝自己。

顾婧宁迈动了如同灌了铅的双腿,麻木的跟着他的脚步去了餐厅。

今日的早餐是西式的。

陆家是北阀勋贵,家中养着不少厨子,大到菜系,小到分类,一应俱全。

她自从来了北阀,每日的膳食几乎都没有重复过。

第122章 喜欢为什么不说

但顾婧宁对西式早餐并不热衷,尤其在今天这样心情不佳的情况下。

她拿叉子轻轻一碰,流黄蛋液便从蛋白中溢了出来,像沾水的颜料,很快就积满了雪白的餐盘。

这景象若是拿来作画倒还可以,吃是没什么食欲了。

顾婧宁小口抿着牛奶,顺下口中的食物,随即揩了揩嘴角的食物残渣。

她的动作轻而快,匆匆做完了,就推开椅子起了身。

陆云骁正慢条斯理的切着薯块,眼波都没有动一下。

董妈问道:“少夫人怎么才吃这么点,可是不合口味?”

顾婧宁摆正了脖子里的丝巾,淡淡道:“我吃饱了,挺好吃的。”

她说完便从提着包离开了。

董妈上前收拾着她的餐具,轻声道:“以往还喝一小碗粥,怎么今日才吃了小半块面包?”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传到陆云骁耳中。

他不动声色的望了顾婧宁留下的餐盘一眼。见那早餐分量没少,却被人反复用刀叉划的面目全非。

…………

正往大门处走,远远的,忽然走来一个人。

顾婧宁心不在焉,还是陆云白走近了才主动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想什么,走路的时候出神,很大几率会被绊倒。”

她没有回答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被她这呆愣的模样逗笑了,陆云白与她并排一同走到门前。

“用过早膳了吗?”

“吃、吃了吧?”顾婧宁回想起方才,自己吃下的小的可怜的面包块,一时有些犹豫那东西到底能否裹腹。

“你在问我吗?我觉得你没有吃。”陆云白嘴角微扬。

他和煦温暖的气质令人平静,充当了阴天消失的阳光。

他拿出怀表来看了一看,“时间还早,不知我能否有幸请你一道吃个早餐?”

顾婧宁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吃过了。”

“前言不搭后语,我看你今天一定心情不佳,听说吃东西能让人的心情变好,不介意的话,就再吃一顿吧?”

这让顾婧宁若是自己再拒绝下去,倒显得太过无礼。

不得已,她只得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坐上了车。

直到白色轿车的影子无影无踪,一直立在某个窗前的男人才收回了目光。

他扶在窗棂上的手无意识的捏成拳头,好像要把脆弱的木质都摧为齑粉。

陆策的目光在早已空空无人的大门处徘徊,禁不住出声道:“少帅,你这么喜欢少夫人,为什么不和她说?你若是不告诉她,她会一直被有心人蒙在鼓里的。”

陆云骁的眼中有一瞬而逝的锐光与伤痛,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处理好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的合上了窗户。

“现在看来,不必了。”

他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陆云骁拿起桌上的勃朗宁插在腰际,不耐烦的侧过头,“还愣着干嘛,去军务处。”

陆策连忙跟了上去。

他跟了陆云骁十几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位的心。

少夫人不知道,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少帅就在东院的玉兰树下淋了一夜,看了厢房的窗一夜,看着里间的灯熄灭,仆役散尽。

第123章 抱走你的人是陆云骁吧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疲惫的回了书房。

陆策明白他是在用折磨身体的方式压过心理的痛苦。

陆云骁不说话,不代表他不会痛,不会累。

他在外人口中是何等叱咤风云的大英雄,在少夫人面前,也成了一个伤到心的普通人……

…………

用完了早餐,陆云白将顾婧宁送到了户外活动的集合点。

“谢谢你送我。”顾婧宁真挚道。

陆云白淡淡一笑,伸手似乎要碰她的脸颊,在半空轻轻一蜷,又了无痕迹的收了回去,“不客气,同学们应该在山下等我们了。”

二人一道去了山下,叽叽喳喳的学生们见了陆云白,便自觉安静下来。

安排了几个任务,陆云白让他们去自由完成。

顾婧宁正要和穆若岚一同去采集植物做标本,忽然被陆云白叫住了。

他眉眼带笑的问道:“下午早些集合,我送你回去。”

顾婧宁略一迟疑,拉紧了穆若岚的手,“不用了,下午我和若岚去大顺斋买点心,我自己回去就好。”

陆云白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北阀近来出了几个案子,有几个凶手在市井横行。你们出去玩,要小心些。”

“知道了。”顾婧宁略略福了福身子算是道谢,便同穆若岚一道走了。

陆云白近来对她的关心愈发加重,她都隐隐有一丝不知所措。

若说陆云骁曾经的关心是基于夫妻关系,可她和陆云白算什么?

叔嫂关系,或是师生关系,他是不是都已经逾越了?

在山上半是玩耍,半是采集的过了一上午,顾婧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到了用午餐的时间。

顾婧宁目瞪口呆的看着穆若岚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大食盒,一拍脑袋,“我忘了把我的午餐带出来了。”

穆若岚丢给她一个看傻瓜的眼神。

叹了一口气,穆家小姐从食盒中将食物拿出来,摆了一桌。

“幸好我带得多,吃我的吧,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不过可能比不上陆家!”

顾婧宁嘴角的笑意略淡了一些,“没事,一定很好吃。”

正吃着饭,忽然从一旁走来了许多女学生。

为首的同顾婧宁殷勤道:“婧宁,你身子好些了吗?”

这些人虽然面熟,但平时很少打交道,顾婧宁礼貌回应道:“好多了,谢谢关心。”

几个人围在四周,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婧宁觉得奇怪,果然听见那人下一句道:“婧宁,那天你晕倒,抱走你的男人是陆云骁吧,是不是你丈夫?”

此言一出,不少人眼睛都发着光,期待着她的回答。

顾婧宁嘴角一沉,淡淡垂眸,不说话。

穆若岚贼兮兮的一笑,轻咳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都差不多,就是那个关系。”

众人正要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顾婧宁忽然搁了筷子,“你们不要打趣我了。我不喜欢聊这些!”

说完又皱眉看了穆若岚一眼,用眼神示意对方不要继续说下去。

她板着脸的样子着实有几分威慑力。

第124章 他的妻子不就是你

那几个女学生不过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见状知趣的纷纷找借口离开了,只留下二人。

穆若岚咽下口中的饭,惊诧道:“他的妻子不就是你吗,你为什么要沉默?”

顾婧宁的目光落在地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伤心还是落寞。

“那日我在他军中的休息室,看见衣柜里放着一个女人用的头饰,不是我的。那是他私人范围,又被这么重视的藏在衣柜里。我不傻,有些事情,不都昭然若揭了吗?”

“……”穆若岚张着嘴巴怔忪半晌,最后,也只能悻悻的搓了搓手,瘪嘴道:“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长得好看的果然都是风流命!

亏她还以为陆云骁对顾婧宁有多么爱护,看来男人都有劣根性,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你以为呢?”

顾婧宁早已没了胃口吃饭,静静的拨拉着碗中的米粒,“我只不过是个他用来应付外界的工具,没有感情可言,以后,你不要再误会了。”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睫毛轻颤,“他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当真的,都是逢场作戏。”

穆若岚脸色微妙一变,找到了重点,“你的意思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顾婧宁丢给她一个恼怒的眼神,“你胡说什么!”

发觉了她的心虚,穆若岚暗搓搓的笑了。

“你们少说也成亲几个月了,这男人哪有什么柳下惠,估计对你做了不少那个的举动吧。”

正说着,穆若岚忽然严肃了面孔,用教诲的口吻道:“哪怕他对你再温柔体贴,你也不要当真,这都是男人的手段,说白了,就是想和你圆房!”

这么隐私的事情被拿出来说,顾婧宁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小点声,放心吧,我没这么傻,怎么会被他骗了?”

穆若岚这才放下心来,感慨道:“真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对你真心的好男人。”

一天很快就过了大半。

活动结束后,因为事先告诉过陆云白,自己会和穆若岚出去玩,所以陆云白并未出现。

顾婧宁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下山之后,两个女人一道去了大顺斋买点心。

一边挑选着,穆若岚一边道:“婧宁,听说对面新开了一家百货公司,要不要去瞧瞧?”

眼下太阳还挂在天上,距离天黑还有好一段时辰。

顾婧宁并不想这么早回家,便点了点头。

进了西洋百货公司,二人便被迷花了眼睛,这儿多的是新奇物件,穆若岚是个留不住钱的,大包小包花了不少。

顾婧宁虽然不如她大手大脚,但也忍不住买了几件时髦的小洋装。

“那是什么?”穆若岚转过头,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视线。

一道来了柜台前,只见上头被小心摆放着一条珍珠项链,中心缀着一颗蝴蝶形的钻石,素雅高贵,又有着夺目的光泽。

仅仅是一眼,顾婧宁便喜欢上了。

“这个得多少大洋?”穆若岚问员工道。

员工见二人打扮不像是一般人,殷勤的比划道:“只要七个大洋。”

七个大洋于穆若岚这样的人来说不算多,但若是放在平民身上,便是一座能压死人的大山。

第125章 放在心尖尖上疼

现下一栋小四合院不过才几十个大洋,这项链价格不菲。

听了价格,顾婧宁目光微微一黯,没有多说什么,拉着穆若岚的衣袖走出了百货。

她出来时没想到要花这么多钱,包里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出来时才发现,已经是夜里了。

这街道是北阀最高档的一条街,来来往往不乏穿着高贵的人。

色彩纷呈的霓虹映在地上的水洼里,连地上都发着光。

穆若岚自然看出了顾婧宁对那项链的喜欢,便挽手道:“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先替你买下来,等你回去拿了钱再还我不就好了?”

顾婧宁噗嗤一笑,摇头道:“不用了,我不怎么喜欢戴项链,买了也是放在家中蒙尘,不如等有缘人买走它。”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后悔就是了。”穆若岚冲她挤了挤眼睛。

眼看着也晚了,二人便各自回了家。

顾婧宁打了一辆黄包车,车夫皮肤黝黑,一听见要去陆府,顿时有些犹豫。

“那儿门外都是真枪实弹的军爷,咱们这样的靠近一点,就得被当做可疑人物盘查老半天,小姐你换一辆吧!”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顾婧宁见四周也没了黄包车,便道:“你只管去,我给双倍的钱。”

这样的底层苦力大多可能为了一个铜板争个头破血流,一听双倍车钱,命也不顾了,拉起车便跑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陆家大门口。

顾婧宁正要从手包里拿钱,忽然一愣。

里面的钱怎么没有了?

她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里面只剩下了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光是钱,连同一个值钱的翡翠手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应该是被偷了,顾婧宁断定。

车夫看着陆家门外的警卫,反复的跺着脚催促道:“小姐,你多久给钱?”

顾婧宁抓紧了手中的包,轻声道:“对不住师傅,我的钱都被小偷摸走了,我就住在这宅子里,你在外边等我一会,我这就去取钱,好不好?”

她轻言细语,这么个美人态度和蔼,车夫倒有些不忍心了。

看她住在这儿,就知道非富即贵,车夫无奈之下点头道:“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顾婧宁急忙提着裙摆下了车,走到门房敲了敲门。

门房走了出来,见是少夫人,急忙问道:“少夫人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我坐黄包车回来的,钱被小偷给偷了,眼下付不起车费,能否先借我一个大洋?”顾婧宁急问道。

门房为难的抓了抓头发,“可是我这手上暂时也没有大洋,倒是少帅与几个朋友在客厅小聚,少夫人不妨去问问他?”

顾婧宁的心凉了半截,拖长了音调道:“我这眼下着急,你看,车夫还在门口等着,我问少帅要,不知道得等到几时,你就不能帮帮忙,去房中取一些帮我应急?”

她声音中的祈求,门房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他也着急。

“少夫人,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今天夜里我值班,这儿脱不开身,少帅对你这么好,一个大洋,肯定说给就给了,费不了多少功夫。”

门房不明白她为何迟迟不肯去找陆云骁,便劝说道:“别看少帅面子上冷,我们都知道,他把少夫人放在心尖尖上疼呢,你这是怕什么,几步路罢了,少帅不会责怪你被偷了钱的。”

第126章 艳福不浅

他这话是说绝了,怎么也不肯借钱了。

顾婧宁回头一看,见门外的车夫还在左顾右盼,急得团团转,她心中过意不去,做了一番心里斗争,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客厅。

这陆家看似大,多的是人,却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自己那些个嫁妆虽说丰厚,但也是大件的金器玉器,没有散碎银子。

她唯一可以求助的人,也只有陆云骁。

刚刚走进客厅,陆策便发现了她,意外的想要说什么,顾婧宁连忙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往里看,见一张铺着厚厚的毛毯的硬木桌子边上坐着四个人打牌,一旁还站着两个曼妙的女士。

他们手里都拿着滑溜溜的牌,啪啪的往桌上丢着,打的震天响,活像是一枪枪打着子弹。

灯光下,牌的包浆油亮光泽,一看就是经了不少人手的打磨,他们打的尽兴,不知是谁输了,几个人笑笑闹闹,起哄了起来。

“咦,哪里来了个美人?”那倚在陆云骁椅背上的女子慵懒的抬了抬凤眼,眼波一转,便发现了立在阴影处的顾婧宁。

她这一番话带动了几个人的目光,一时间顾婧宁都觉得自己被打了束光,无法再踌躇下去了。

陆云骁也看了过来,他的瞳孔碰到她的一刹那略微收缩了一下,没有太大的反应,平平静静的侧过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牌。

仿佛那牌比她更有吸引力,他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在众人都忙着观察顾婧宁的时候,他闪电般吃了张牌,大掌从一列牌面上抚过,轻轻一推,他淡淡道:“和了。”

坐在他对面的公子哥脸色都变了,“少帅,你这也太快了,好歹留点情面,咱们今儿晚上都输多少回了,这可没意思了!”

说归说,朋友间点到为止的打趣。

陆云骁勾一勾嘴角,垂着眼眸漫不经心的打牌面上掠过。

这几个人,顾婧宁都没见过。

料想是他的朋友,怕打搅了他的兴致,顾婧宁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挪移,终还是来到了他的身侧,站定了。

那凤眼女子笑吟吟的望着她,抿了口咖啡,意有所指道:“看来还是咱们少帅艳福不浅,是来找他的!”

听了她的话,陆云骁嘴角的笑意略淡了,手中反复摩挲着牌,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女人敢这么打趣他,可见二人关系匪浅。

她说的不错,陆云骁果真是艳福不浅。

她的处境看上去尴尬极了,几个公子哥抽着雪茄眯眼看她,局也停了,似乎在等她开口。

唯独另一个主人公,陆云骁,他冷漠的像终年不化的冰块,在昏黄的灯下,人像是多了一层屏障,瞧不出半分外露的情绪,光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就足够摄住所有人。

气氛在微呛的空气中沉默了下来。

顾婧宁怕烟,亦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若不是为了那一块大洋,她一定早早抽身离去,不愿意打搅他任何的生活。

可来也来了,横竖都是一条路,她必须走。

“你能否借我一块大洋……”

第127章 怎么不去问陆云白

低微的声音随着唇齿的开合,轻轻的飘荡在他耳畔。

若不是陆云骁一直在等她说话,他一定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来找他,就是为了一块大洋?

陆云骁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他微微抬起下巴,面无表情的模样像一块凝胶,牢固的黏住了其余人的嘴巴。

他们不敢说话,只能用眼色交流。

他冷冰冰的态度让顾婧宁有些不舒服,她虽然温和,但却不是没有骨气的,生怕被他看轻了。

顾婧宁不知哪里的勇气,拔高了声音道:“很快就还给你,我只想借钱应个急!”

她声音中的急躁不难听出来,公子哥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某个大胆的看不过美人受了冷落,轻咳一声:“少帅,要不你就,给她吧?”

陆云骁一记冷眼扫了过去。

没有威胁,没有警告,连生气都没有,仅仅是一记冰凉的眼神,看的公子哥心里一惊。

他打着哈哈,没敢再说什么。

“陆云白的钱不够你花?”陆云骁忽然点了支雪茄,但也不抽,只是夹在两指中,看着它一点一点消弭。

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此情此景下,看上去却略似讥讽。

他的语气淡极了,刻薄的像刀子:“你白日与他在学校,晚上回家了,他的房间也不远,你拐个弯就到了。这么多机会,你不去问他要,来问我要?”

陆云骁迎着灯光站起来,雪茄落在地上,被他一脚踩的粉碎。

他一边看着腕表,一边拿起衣服,用调侃的语调问道:“不认识路,我送你去?”

刹那间的极致安静,如让人窒息的水下,让喘息都变得困难……

顾婧宁的眼中迅速被一层水雾覆盖,在灯下发亮,她咬着下唇,脸色难堪之极,像下一秒就要崩溃。

但她没有,当着几个人的面,她压抑着喉咙的不适,尽量温和道:“不用麻烦你,打扰了。”

她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那公子哥素来是个多情种,怜香惜玉的要命,一看她都快哭了,心也软了,低声道:“人家也没说什么,找你帮个忙,你不乐意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说人家?”

早知如此,他就给她大洋了,免得受这恶魔大王的摧残。

另外几个也附和道:“可不是,少帅,你这脾气可得改改,咱们这样的人,还缺几个大洋不成?她这么着急,还不知要去做什么,现在一气之下走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就来不及后悔了。”

你一言我一语,陆云骁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他的心远比看上去的慌乱的多,只是隐在皮囊下,没有暴露出来,被他们一激,他也免不了胡思乱想起来。

“闭嘴!”他低低喝令了一句。

丢下几个人,他大步往门外走去,走廊里哪里还有顾婧宁的身影,唯有风轻轻的,依稀拂来眼泪的滋味。

他回过身问陆策:“少夫人呢?”

陆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茬,指了指大门的方向便道:“少夫人已经跑出门外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第128章 我一直在看着

陆云骁眉头一跳,急忙走了过去。

没有借到钱,顾婧宁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才让车夫反应过来。

这时已经很晚了,车夫等了许久,早已经没了耐性。

也不管她是什么人物,他劈头盖脸便骂道:“这都半个时辰了,你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连个车钱都付不起,开始说的两倍,眼下倒好,分文没有,你这剥削的也太厉害了,我不过是靠苦力挣钱的,你怎么连这样的便宜都敢占,还有没有良心了?”

除却沈芳华以外,顾婧宁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数落,垂着头不说话,等车夫说完了,她才抓紧了手中新买的衣服递了过去。

“这都是崭新的裙子,原价值两三个大洋,你拿着,就当抵了我的车钱吧。”

车夫气笑了,瞪着眼睛拽过衣服一看,狠狠甩在地上。

这么昂贵的衣服,换却也换不到几个钱,给家里婆娘穿也不值,还不如一个大洋来的实在。

“不要你的衣服,我要钱,你答应好了的!”

顾婧宁被沈芳华那次的鞭子留了阴影,一看别人挥手,便禁不住后退又后怕,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是我的错,对不起,但是我现在真的借不到,你明天早晨来,我再加一倍钱给你。”

“什么明天后天,今天就得给我!”车夫到底是见过不少场面的,威慑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姐倒也在行,“你今天不给钱,我就蹲在这里,你别想出来!”

顾婧宁的脸一下白了,她低声祈求道:“我明天一定给,今天是特殊情况,再宽限我一晚上吧……”

车夫自然不听她的,声音愈发大了。

“这是怎么了?”一直站的远远的警卫长总算被惊扰了。

他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听顾婧宁说了详情始末,拿出一块大洋放在了车夫手中,“我付了,你走吧。”

车夫一扫之前的嘴脸,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难题总算迎刃而解,顾婧宁的背都覆了层汗,感激的笑道:“多谢你为我解围,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不懂如何和这些人打交道,他们不听理,不听劝,只看利益,她只好干着急。

“无妨,少夫人言重了。一个大洋,没有多少钱,若是早知道少夫人遇到了这件事,我一定早些出来解围,只是我们大多在里边站岗,听不见外间的事,让少夫人受委屈了。”警卫长和煦道。

“那也要谢谢你,这大洋,我明天一早就还你。”顾婧宁抚了抚心口。

二人同时看见了那件被车夫扔在地上的衣服,警卫长下意识要去捡,顾婧宁也蹲下了身子,警卫长连忙缩回了手。

将衣服上的灰尘掸了掸,顾婧宁有些心疼被折腾了的衣裳,刚要走回去,便发现不远处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人,走的越近,他的轮廓就越熟悉。

是陆云骁。

他的目光凉凉的掠过警卫长,后者急忙解释道:“少帅,少夫人刚才被小偷……”

“我知道。”陆云骁淡淡开口。

他的嗓音微哑,不知是否是抽了雪茄的缘故。他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声音平稳:“我一直在看着。”

第129章 冷酷无情的真面目

顾婧宁一愣,脚一步也迈不动了。

他眼看着她遇到了事情,被人欺负,却也只是看着?

果然不该对他有什么好的幻想,说到底,他还是冷血动物,那所谓的温情,都不过是他虚构的假象。

顾婧宁的脸色冷静到了极致,她采取了无视的态度,抱着衣服往门内走去。

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臂一疼,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拽住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侧脸正被男人观察着。

陆云骁的心很乱,无数的话争着要出口,临了只是一句奚落,“看来陆云白没有给你带来好运气,你今天,过的不怎么好?”

他隐约有一点幸灾乐祸,隐藏的很好,还是被她洞悉了。

看她出糗,他很开心?

她慢吞吞的抬起头,给了他一个侧面的勾唇,连直视都没有,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正前方的黑暗,冷而平静,“如你所见,今天的确不如何,不过也要拜今日所赐,我算是看清了少帅冷酷无情的真面目,也算收获颇丰。”

轻飘飘的声音没有任何分量,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陆云骁的眼睛变的漆黑,仿佛里面是漩涡,凝聚着千百种情绪,更多的是呼之欲出的讥诮。

他嗤笑,“你认为,不借你钱,就是冷酷无情?原来你那么浅薄,我也是今日才看清了。今日哪怕我经过一个乞丐,不给他一分钱,他也未必会评价我冷酷,我给他,他兴许还感恩戴德。你倒是大大的不同!我不给你钱,便是我错了!”

她淡漠的望着别处,脸上像遮着一层迷雾,任是陆云骁怎么看,也看不透她的情绪。

“乞丐这么做,是因为他是乞丐,少帅什么都说对了,唯一点错了,我不是乞丐。我要你的钱,是我逼不得已,走投无路,以我们的关系,你当然不必借我钱,今日的事情,往后再也不会发生。”

她重重的扯回自己的胳膊,面无表情的走进了他背后的大门,脚步声回响在耳畔,是她一个人的,他没有跟上来。

陆云骁只是遥遥的注视着她的背影。

她的身影看上去单薄的厉害,形影单只的样子,看着便觉得很让人心疼,可接触了,才知道她是这样了倔强的女子。

一点示弱,一点恳求,都不肯给他。

他们注定是要背对着的,他想敞开心扉,但一个人热情的再久,也会像一团空火,无物可烧,迟早变成虚无。

她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看不破,宁愿误会他,伤害他,也不愿意多听他一句真真切切的爱言,她是不是没有心?

陆云骁问自己,最后却落得一声苦笑。

夜色寂寥,东院安静极了,偶尔有风吹花落的动静。

顾婧宁枕着枕头,目光落在窗外朦胧的月光中,脑海中是他的模样,他的讥讽。

她很清醒,在一遍遍回忆中,无比清醒,耳边犹在响着他的每一个字眼,她已麻木了,也不觉得痛,只觉得委屈。

自来了北阀,她便失去了尊严与自由,倘若当初没有来,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第130章 我要住校

他好似一个恶魔,玩弄她于鼓掌之中,他高兴时,她便万人之上,他生气,她便连一只猫狗都不如。

只要他不放手,她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但她也不想再任他搓圆捏扁了……

…………

次日一早,顾婧宁提前一个时辰起身了。

没有叫丫鬟进来伺候,她穿着睡衣,先伏在桌上写起了什么。

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印在纸上,写了一刻钟左右,才合上笔帽,半页纸都写满了。

刚搁下笔,丫鬟就叩了叩门,“少夫人可醒了?”

她匆匆忙忙将纸张叠好,放进手包夹层中,这才坐回床上道:“进来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捧着铜盆为她梳洗。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目光时不时流转在那包上,简单打扮之后,她便抓起手包去了餐厅。

她到时,陆云骁已经坐在那处了。

二人现在的态度都称得上是冷若冰霜,像两块磁铁的同极磁性撞在了一起,中间仿佛有无形的隔阂与力量,越是靠近,便将二人推的更远,撞的更疼。

顾婧宁深吸了一口气,知趣且自觉的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离的他远远的。

这桌子上唯有他们二人,她的动作实在太明显,不得不让人注意。

管家同董妈几个人不敢说话,通通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陆云骁,唯恐触动了他的逆鳞,让这早晨的餐厅也变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谁知陆云骁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冷眉冷眼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每一下都嚼的很用力,好像要将后槽牙都磨碎。

“对了,这是一块大洋。”

顾婧宁忽然想起昨日警卫长为她解围的事,打开手包,拿出了一块大洋。

这还是她昨晚半夜找梅儿去换来的。

与此同时,一张叠好的纸张从包中掉了出来。

她没有发现,笑着将大洋交给了管家:“劳烦你帮我还给他。”

管家点头接过,一旁董妈眼尖,从地上拿起纸张,“少夫人的东西掉了。”

顾婧宁神色露出几分不安,伸手便要取回来。

“这是……”管家恰好低下头,看见了纸上的几个大字,缓缓读了出来,“住校申请?”

他大惊失色的问道:“少夫人这是要住到学校去?”

他这一声虽然不高,但足够陆云骁听见。

陆云骁眼中那一刹那的阴鸷很快就被掩藏的无影无踪,唯独手中的筷子紧了紧。

顾婧宁见已经暴露,便也不打算遮遮掩掩。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将申请书折好收进包中,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

“学校的同学都住宿,我又缺了课,还需要向他们请教,这来来回回花费的时间太多,有这功夫,我能学进不少东西。”

她三言两语的解释,完全无法平息管家等人的急迫心情。

“这怎么行,少夫人,陆家从没有这样的规矩!”

管家的神色难堪极了,他伺候陆家主子这么些年,还是第一回碰上如此大胆到我行我素的女主子。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顾婧宁追求的是西方新式思想,早已厌倦被条条例例拘束的日子。

“我既然已经去上了学,就算是开了先例了,况且我与同学们本就应该一处体验学习生活,怎可一人在家中享乐,若不能做到学生的本分,我实在愧对学校的培育!”

第131章 走了,就再也别想回来了

顾婧宁换了个思维与管家沟通,管家还未经历过这般事情,加上她的说辞,不免动摇了。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我住在哪里,应该是我说了算,你们不用担心。”顾婧宁打算一锤定音。

她要去住校,本就有私心和难以启齿的原因,心知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他们,不如态度强硬一些,另辟蹊径。

董妈与管家相互觑了一眼,她轻轻咳嗽一声,“可是少夫人,这当家做主的也不是你一人,你在外头,代表的陆家的脸面,若是让旁人知道陆家的少夫人搬去学校住了,陆家的脸往哪里搁?”

她毕竟是在后院见过这么多女人荣辱兴衰的,对女人的心理拿捏的极巧。

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陆云骁的方向,董妈道:“按理,这件事情得过问老夫人。但眼下少帅就在这里,少夫人不如问问他,若是少帅同意,咱们也不会拦着。”

无论沈芳华还是陆云骁,顾婧宁都不想过问他们任何一人的意见。

她抿着嘴唇,保持沉默。

但董妈说的没错,她在这陆家,根本说不上话。

问题丢给了陆云骁。

顾婧宁知道,今日若是不问陆云骁,这事情就没个完,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她也习惯了这样的处境,事到如今,面对他已经算不上是难事。

“你……怎么看?”她张合嘴唇,许久才有声音发了出来。

陆云骁碗中的食物已经见了底,尽管在场的人的目光,无一不落在他身上,他也自若的吃完了早餐。

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陆云骁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仿佛根本不知道旁人正在等候他的发话。

顾婧宁只得再度发声,一字一句,问的清晰明白,直达耳中,“少帅,你是否允许我住校?”

陆云骁站了起来。

他拿起呢子外套搭在臂弯里,走到门前,才停下步伐,声音淡得如烟如雾。

“你当然可以去住校。其实你住在哪里,都可以。”

“但你记住一点,我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今日若是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

顾婧宁咬着嘴唇抬头,他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那警告的话语仍在耳边回荡。

乘着陆云白的车到了学校,顾婧宁没有去教室,而是去了学校教职工的办公处。

负责她的老师见了她,有些惊讶道:“你不去上课,来这里做什么?”

顾婧宁从手包里拿出申请书,推到了老师的面前。

“老师,我晚了时日才来校上课,学校一直没有安排宿舍。但我近来家中有些不便,想申请学校住宿,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申请住宿,当然是可以的。

老师点头接下了申请书,眼中虽有疑虑,但仍是笑着给了她回复,“我会向学校后勤反应的,尽快为你安排宿舍。”

顾婧宁松了口气,眼中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麻烦老师,那我先去上课了。”

她带上门离开,早晨因为陆云骁而变得担忧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第132 我当你妯娌怎么样

她还以为陆云骁会安排人在学校守着给她添阻,未曾想到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

一想到可以摆脱陆家的生活,整个人轻快的像只摆脱玉笼金锁的鸟儿,只想振翅飞向更宽阔的天空中去。

谁知顾婧宁前脚刚离开,那老师脸色就已变了数变,后脚便去了校长室。

他哪里还有之前对付顾婧宁的从容淡定,双手撑在桌前,不断的用指节叩击着顾婧宁的申请书。

“校长,这可怎么办才好,少夫人的性子,咱们都知道,要是我们拖延敷衍,她必定会不耐烦的向我们多次反应,可若是真给她安排了,陆家那处,该怎么解释?”

尽管顾婧宁没有公布自己的身份,但以陆云骁几次三番对校方的施压,在员工中,她陆夫人的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陈司勉的脸色沉的像染上了墨色,他反复交握着手,然后接过申请书,逐字逐句的看了下去。

里面都是最普通的词汇语句,丝毫没有提起与陆家起了什么矛盾,但陈司勉知道,事出必有因,她这么做,一定是和陆家有了变故。

顾婧宁因为递交申请书的缘故,晚来了一刻钟。

她到教室时,已经在上课了。

上课的老师是那日解剖青蛙课的老教授,一看见顾婧宁,他的花白胡子便微微发抖,因而顾婧宁没有遭受什么刁难,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授课的老师实在没有人格魅力,又因为对陆云白的期待太大,今日课上的同学们都神情恹恹,心不在焉的模样。

尤其是女学生,个个怅然若失的看着窗外,仿佛自己成了望夫石,期盼着陆云白忽然出现。

穆若岚本来也是那怅然若失的一员,但一看见顾婧宁来了,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顾婧宁刚落坐,她就忍不住打听起来。

“婧宁,你二叔怎么没来?你知道的,我一天看不见他,就觉得食不下咽,昨晚辗转难眠,你快告诉我吧!”

无奈的拨开了她树袋熊般抱着自己胳膊的手,顾婧宁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不好好学习,成天想这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那他到底为什么没有来?”穆若岚乘胜追击。

顾婧宁回忆了一番早晨陆云白送她上学的景象,说来也奇怪,无论他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接送她这件事,永远都是风雨无阻的。

不过陆云白送完她就离开了,也没有透露自己今日的行程。

她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穆若岚眼中的星光一下就暗淡了,像被霜雪打的蔫蔫的小白菜,头枕在手臂上,抬都抬不动。

“什么时候我才能天天见到他呀……”

一边说着,她一边坐了起来,激动的拍着桌面,引起了许多同学的不满。

穆若岚自知太激动了,冲他们小声道歉,然后冲着顾婧宁问道:“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你觉得,我当你妯娌怎么样?等我进了陆家,咱们两个人同心协力,我扶持你当主母,咱们一起相夫教子!”

第133章 来自文学系的表白

她捧着脸,一脸的花痴样子,看上去不像作假。

顾婧宁噗嗤一笑,歪着头问她道:“没想到你这么恨嫁,已经开始少女怀春了?”

穆若岚撅了撅嘴巴,晃着腿儿冲她撒娇,“行不行嘛?你帮我做媒,给我和你二叔牵线搭桥,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婧宁,你忍心看我被相思病折磨的日渐消瘦吗?”

她素来是个豪爽的女子,难得做出如此撒娇的模样,倒让顾婧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婧宁笑了笑,淡淡的,不达眼底,声音亦是轻的没有分量,“这件事情,还是你自己努力比较现实,陆家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也不想和陆家的人有任何的联系。”

穆若岚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她这些话都是心里话,百分百是真的。

她虽然遗憾,但也知道尊重朋友,亦不想让她为难。

“没事啦,我和你统一战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穆若岚笑眯眯的握住了她的手。

在学校的时光永远是过的最快的,一眨眼,一日又到了尾声。

顾婧宁收拾了书本,与穆若岚一同往校门口走去。

“这会离天黑还早,咱们要不去百货公司逛一逛?”穆若岚提议。

“……也好。”顾婧宁如今是怕回陆家了,想着能晚回一时是一时,便也没有拒绝。

正在说说笑笑间,顾婧宁面前被一道黑影挡住了去路。

她疑惑的抬起头,见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青年,五官俊朗,一身暗色的学生装凸显了他的斯文气与青涩,深邃的眸子呆呆的注视着她,像是要将她的一颦一笑都刻画在脑海中。

“同学,你有什么事,没事就让开,我们要回去了。”穆若岚挑眉。

那青年愣愣的回过神,脸颊忽然一红,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

正在踌躇间,顾婧宁温声安抚他,“可是有什么话想说,不要着急,我们会听的。”

青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眸子发亮,张口大声道:“我……我只有话同你说!”

“哦?”顾婧宁轻笑一声,梨涡浅浅,“你想说什么?”

“我是文学系的周霍,顾婧宁同学,我喜欢你,你是否愿意答应我交往的请求?”

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一股热血与固执,根本不顾后果。

他说完了,背脊挺的笔直,热切的注视她,等着她的回答。

“……”面对他的表白,顾婧宁脸色一白。

她来到学校时间不长,连医学系的同学们关系都不深,更何况是文学系的人。

周霍?这人眼生,名字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穆若岚,后者显然也沉浸在震惊之中,两个姑娘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现如今国内思想崇尚开放的西方,尤其这些年轻学生,正是看什么都新鲜,对情爱尤其敏锐的年纪,一看竟然有人当众表白,不禁都聚在一起,起哄了起来。

“周同学,我想你误会了……”顾婧宁硬着头皮,想要将自己已婚的情况公布。

第134章 有夫之妇

眼下想要摆脱这窘迫的处境,这是唯一的法子。

话音未落,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一起朝后看去,原本还围堵着的学生们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一双双又怕又敬的眼睛黏在来人的身上。

顾婧宁抬头看去,见陆云骁走了过来。

他挺拔高大的身影在学生中尤其突兀,看似刚刚从军务处过来,手里端着军帽,笔挺的军装将他修长的身材和冷峻的气质全数勾勒了出来。

若是在平常,他出现在这里,顾婧宁一定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可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急着要撇清自己与周霍的关系,对于陆云骁,她忘记了矛盾与误会,脑海中只剩下了救星二字。

陆云骁本来并没有注意到顾婧宁。

学生们围在一处,将她娇小纤弱的身影遮掩的很好,他想往校长室的方向去,却不知道为何莫名引起了众人的注视。

他们让开,便露出了她惊慌失措的脸。

顾婧宁几乎是用跑的,急忙挽住了陆云骁的臂弯,比任何一次都要笃定,牢固。

抓住他的那一刻,她不安的心仿佛安静了下来。

“我是有夫之妇,这是我的先生。”

周霍的笑容一点点散去,如同天边的晚霞,逐渐被暮云侵蚀。

他露出一点惶惑和悲伤,却不敢放肆自己的情感流露出来,只是用不解的目光注视着顾婧宁,好像在说,为什么?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爱上的,朝思暮想的女子,竟然会是北阀之王的儿子,少帅陆云骁的女人。

连抢夺的资格都没有,有的只是等待被陆云骁惩戒的下场。

陆云骁在外的名声,大多是冷酷无情的,众人对他尊重爱慕的同时,亦是对他那铁血手腕怕到极致的。

有些女学生已经不敢看下去,所有人都觉得,周霍完了!

以陆云骁的性格和身份,必定会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你说的不准确。”陆云骁开口。

他侧过头,一根根掰开顾婧宁搂着他手腕的手指,声音平静而冷漠,“我是快要与你和离的先生,无权过问你生活的人。”

意料之外的反应。

在场的人无不瞪大了眼睛,以为面前的陆云骁是假的,是旁人易容的。

对一个胆敢当众向自己妻子表白的男人,他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放过了?

更多的目光聚集在了顾婧宁的身上。

可怜、讥讽、事不关己,各种各样的目光,如同一盆盆凉水,泼了顾婧宁满身。

陆云骁不想与这群学生浪费时间,他抽出自己的手臂,便迈开脚步往校长室去。

顾婧宁静静的立在原处,一动不动,目光散落在地上,隐约看出几分错愕不安,像被抛弃的小狗。

她披着一身霞光,脸上却黯淡的厉害。

陆云骁一走,窃窃私语便再也压不住,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顾婧宁依稀听的几句话,多半是揣度她与陆云骁的关系,或是骂她水性杨花,有夫之妇还在学校勾勾搭搭。

她百口莫辩,也没有力气辩,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的睡一觉,舔舐心中的伤口。

第135章 有钱人的沼泽地

“咳,你们怎么还围着,大家听我说,我今天过生日,晚上在华觞楼摆宴,你们卖我个面子,大家晚上一块聚聚,替我庆生,好不好?”关键时刻,穆若岚出声了。

她拉住了顾婧宁的手,紧紧握着她,更是挡在她身前,像没事人一般招呼着。

穆若岚的身份不是秘密,她性格豪爽,在同学之中很是吃香,故而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少人都闭上嘴,或是转移了话题。

“婧宁,你晚上一定要来,你不来的话,我这生日过的可没什么意思了!”穆若岚笑道,眼中不乏担忧。

她掌心的温暖源源不断的传递到顾婧宁心里,顾婧宁扬起嘴角,疲惫的笑了笑。

“我当然会去。”

穆若岚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怎么忍心让她一人过生日?

实则穆若岚也是第一回在外头过生日。

她家中的规矩不比陆家轻松多少,只不过是因为同顾婧宁在一块,督军才松了口,答应让她这回出去自己聚聚。

看出顾婧宁不高兴,穆若岚直接带她去了百货公司,二人从里到外,上上下下换了一身新装束。

等到了约好的时间,一起出现在了华觞楼下。

顾婧宁还是第一回穿这么时髦的裙子,她以往的洋装大多中规中矩,这一身却和洋人无异了,她扯了扯衣摆,试图从胸口的衣领往上提一提,再提一提。

“再提都到脖子啦!”穆若岚没好气道。

这华觞楼算得上是北阀第一楼,进出都是权贵,一般没钱没势的人,连口菜汤都没资格喝。

“别愣着了,同学们都在等着呢,我们进去吧。”穆若岚不等她缓一缓,拉起她的手便走进了华觞楼。

刚刚踏进去,二人便听见了一阵阵的欢声笑语,有女子的婉转,有男人的低沉。

里间的景象并没有辜负二人的期待。

三层高的楼里竟然座无虚席,正中是一道连接各层的开放式楼梯,每一层都挂着金纱垂幔,在琉璃灯的映照下人影憧憧,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都成了这垂幔上流动的绣画。

中西合璧的风格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好像一场一望无际的梦,在纸醉金迷中永生不灭。

穆若岚瞪大了眼睛,“天呐,这儿可真漂亮……”

她吞了一口唾沫,目光四处扫视,却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这男客的怀里身上,都倚着卧着一两个面容娇媚的女人呢?

顾婧宁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她聪明的多,很快就看出了华觞楼的经营模式,“这大约就是新式青楼吧?”

“新式青楼,那是什么玩意?”穆若岚挠头。

“既可吃饭喝酒,也可寻欢作乐,不禁女客,这就是新式青楼,难怪能开的这么大,老板有这手段,何愁在北阀站不住脚跟?”顾婧宁扯了扯嘴角,脸色却愈发淡漠了。

她并不喜欢这里,有钱人的沼泽地罢了。

穆若岚的想法倒比她随和的多,“既然不禁女客,那咱们就上去吧,吃顿饭罢了,虽然这地方有些……不良,但听说饭菜是一绝。”

今日穆若岚是主角,顾婧宁不想打搅了她的兴致,便点了点头。

第136章 群狼环伺

一名跑堂的溜达了过来,机灵的问道:“二位小姐可有预约,是来吃饭的,还是——”

穆若岚轻咳一声,尴尬的摆了摆手,“吃饭的,我姓穆,定了一桌宴席,在二楼,快带我们去吧。”

跑堂的答应了下来。

上了楼梯,一边走着,穆若岚一边东张西望,像是要把垂幔后的事情都看透,只可惜这垂幔看上去薄透,人影若隐若现,实则掩蔽的很,什么都看不见。

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堵大门,里头隐隐传来歌声,穆若岚伸手便推开,刹那间,彩灯靡歌如同涨潮般将二人卷入了舞池的大海。

一对对男女在舞池中央热烈的歌舞,正中一张大大的台子上,几个歌女画着浓艳的妆容,卖力扭动着年轻丰满的身躯,用勾人的舞姿与甜美的歌声下套,勾引着舞厅中身份高贵的男客。

顾婧宁一下子就意识到,这华觞楼不光是新式青楼那么简单,这简直是一家百乐门。

“我们要去吃饭,怎么把我们带到这个鬼地方了?”穆若岚嘀咕着。

这儿的光线太暗了,偶尔有几道光洒过来,二人才能勉强前行几步。

但有的是人,在这暗色中明亮着眼睛,像隐藏在暗处的豺狼虎豹,在挑选猎物的过程中伺机而动。

不用怀疑,顾婧宁就是他们下一个目标。

她误入的身影像迷茫的小白兔,白嫩的面容,樱红的唇,还有青涩柔弱的身体,一切都在昭示着她的干净与美好,让人迫切的想在她美丽的身体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这朵含苞待放的花,在自己汹涌的欲望中绽放。

几乎能听见不少男人加重的呼吸与抽气声,从他们迷离渴望的眼神中,唯独可以读出三个字,太美了。

“我讨厌这儿的气氛。”顾婧宁加快了步伐。

那些男人赤裸裸的目光让她恶心。

“没事的,婧宁,你拉着我,这儿太暗了,我怕你会走丢,应该很快就到了。”穆若岚其实自己也很不安,但仍心虚着安慰朋友。

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门,跑堂的道:“就是这里了,二位小姐。”

这扇门后的气氛比外面融洽干净的多,穆若岚同顾婧宁一进去,果然看见了许多眼熟的同学,二人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发觉还有一些面生的人,见顾婧宁面露疑惑,穆若岚笑着将她介绍了出去。

都是一些玩伴罢了。

周旋了片刻,穆若岚总算有空喘口气,回到顾婧宁的身边,“你自己先玩一会,这儿吃的多,饿了就吃,味道真不错。”

她指了指盘子里的水果点心,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花花绿绿。

“不用了,我不怎么饿。”顾婧宁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中午也没吃什么吧,逛了一下午百货公司,居然不饿,你生病了?”穆若岚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凉凉的。

顾婧宁坐在沙发中,神情有几分呆滞,茫然的看着这儿谈笑风生的学生与客人们。

“没什么,只是最近胃口不好。”顾婧宁垂下眼皮敷衍道。

第137章 有喜了

“你不会是……”穆若岚忽然睁大了眼睛,咳嗽了两声,猛的拍了拍桌子,“你最近是不是觉得头晕晕的,犯困,葵水还迟迟不来?”

“我怎么了?”顾婧宁不太明白她的暗示。

“我猜,你有喜了!”穆若岚激动道。

她的声音不低,加上这消息太过惊人,一时许多人都停下了交谈,惊诧的投来了目光,注视着二人的举动。

顾婧宁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她咬牙切齿道:“你胡说什么!”

周围人的目光太过炙热,看的她都快喘不上气了,猛的呼吸了两口,顾婧宁忍下心中的羞臊,抓住穆若岚走出了包厢。

二人在光线昏暗的舞池的边沿处站定。

“你怎么能当众说那样的话,我以后还怎么见人?”顾婧宁被她气坏了,一张如花般的小脸红的可爱,气鼓鼓的样子更惹人怜爱。

“可是你这些症状,都是有喜了没错啊,而且你和陆云骁成亲这么久,早就行过夫妻之礼了,有个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穆若岚挠了挠头。

“你!”顾婧宁气的扶住了额头,无可奈何的低声道:“你想多了,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关系。”

“你们居然还没有……”穆若岚刚想惊呼,就被顾婧宁捂住了嘴巴,她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过激动了,立刻收敛了声音,悄悄道:“对不起,婧宁,我没想到会这样,是我误会了,我跟你道歉,一会我就去跟他们澄清,你别生气了。”

“我请你喝这儿的果汁消消气,可好喝了。”穆若岚从跑堂的的托盘中取过两杯颜色纯淡的果汁,递给顾婧宁。

顾婧宁素来对她没有脾气,眼看着她道歉,便叹了一口气,接受了。

正要抿一口果汁,忽然面前被人摆放了两杯醇浓的葡萄酒,液体在光线下泛着点点的光。

“这是什么?”顾婧宁不解。

那放酒的跑堂的指了指一旁,“是那位先生请两位小姐的,已经付过钱了,请二位小姐慢慢品尝享用。”

二人循着看去,看见有一个穿着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看上去瘦极了,眼窝深陷,眼中泛着欲望的光彩。

顾婧宁收回目光,波澜不惊的样子,“请把酒水退回去,我们只需要果汁,谢谢他的好意。”

她说的客气,跑堂的无奈,只好将酒水还给了那个男人。

那人非凡没有不高兴,反倒奇怪的笑了起来。

“那个人,你认识?我看他一直在看你,眼睛都不动一下,好痴情。”穆若岚抿着果汁道。

顾婧宁冷冷道:“不认识。”

这四面八方的目光多了,顾婧宁早已不在乎,尽管她觉得不好受,也懒得多看一眼。

“他们找我有事,婧宁,你自己玩,一会我就回来。”

过了片刻,穆若岚也被拉走了。

顾婧宁点头,听见穆若岚回头嘱咐道:“对了,我听他们说,三楼不能去,你可千万别去啊!”

为什么不能去?顾婧宁疑惑。

但她并非是好奇的人,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第138章 果汁里被下药

在舞池中的沙发里略坐了一会,她本来挑选的是一个无人的角落,但现在却来了不少人,多多少少看着她,凑近她,试探着。

连颈子边上都能感到男人的吹气,顾婧宁实在忍无可忍,提着裙摆便走出了大门。

出来的感觉也并没有那么好,她蹲在地上轻轻的呼吸,却感觉头脑一阵阵的昏沉,无力,并且在加重。

她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茫然的在走廊中走着,顾婧宁意识到自己喝的果汁中有问题,她没有喝酒,更不可能吃了别的,唯一动过的就是果汁。

有人在果汁里下药。

她感觉到了危险,拼命加快了步伐,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无论她走的多快,都甩不掉,如影随形。

她来不及想这个人的动机,就已经走到了分叉口。

这是内部的楼梯,上、下,两条路。

意识已经逐渐不清醒了,看东西也带了层模糊的光影,她越来越害怕,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该去哪儿?

下面人声鼎沸,却不能保证那人会不会跟上来,在人多的地方悄悄带走她。上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穆若岚的话犹在耳边。

不能去三楼。

三楼有什么?只是不允许她去,还是不允许大部分人去,那她身后的人,是在不被允许的范围之内吗?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想要试一试,就在身后的脚步近在咫尺的时候,她像离弦之箭,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三楼,耳边是剧烈的呼吸和脚步声。

三楼的大门被她用力推开了,有人惊愕的看着她,要去拦住她。

“小姐,请出示证明,这儿是贵宾区,”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姐,请出去!”

声音交杂在一起,汇成了一支交响曲。

顾婧宁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白蒙蒙的光,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她吃力的跑着,不想被任何人抓到,眼前是一堵堵的门,她不知道该选择哪个,随便打开一扇,便打算冲进去。

希望里面是个好心人,能够帮帮她。

当她进去以后,非但没有获救,反倒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看到这一幕的刹那间凝固了。

面前是一个宽敞的空间,男男女女坐在一起,有的在沙发上交缠,有的没有音乐也能起舞,人人都挂着痴迷的笑容,在雪茄的气味中迷离,浑浊的眼神只看得见情欲。

顾婧宁下意识想要呕吐,她一下跪倒在地上,干呕起来,却因为腹中空空,什么也呕不出来。

余光瞥见一个人,他和别的人都不同。

他坐在正中,像王者一般交叠着腿,手中端着一杯酒水,面容模糊,但那冷峻的气质却似曾相识,顾婧宁努力揉着眼睛,想去看清他的脸,却一次次失败了。

陆云骁沉默的坐在那里。

他杯中的酒已经快要见了底,有意图勾引他的女人已经在为他添杯,顾婧宁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了进来,带着一身狼狈可怜的气息,却让人无端端心疼。

第139章 求求你,救救我

她短短的下摆根本遮不住修长白皙的腿,一走一动间,好似要将春光荡漾而出,胸前两团丰满的白嫩更是引人注目,领口低的暴露了她半个乳沟,若隐若现最撩人。

原来他不在,她玩的这么开心。

是他太低估顾婧宁了,那冷清不过是假象,骨子里还是放荡不堪,一个有夫之妇,穿着无法蔽体的衣物,竟然大晚上来这儿厮混。

怒不可遏的情绪像是心中的一团火,被顾婧宁点燃了,愈烧愈烈,让一贯不会外露情绪的他无法克制,只想着要发泄。

他难堪的脸色自然被人发现了,立刻有女人自发的驱赶这个引起了男人垂涎的尤物。

她们的危机意识很强,看见顾婧宁的那一刻,就恨不得划花她的脸,并且下意识认为,她也是来抢男人的。

“你是谁,你怎么敢闯这儿,没看见陆少帅都生气了,你还不滚!”衣着暴露,头发烫着西洋卷的女人恐吓着。

顾婧宁不作声,扶着额头歇息,一旁有几个女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上前,推了她一把。

她们用的力气很大,加上人多,七手八脚的,不少人暗中嫉妒的掐了她。

顾婧宁吃痛的蜷缩着身子,忽然一阵恍惚,一头栽在了地上。

“你们怎么这么凶,你看看这个美人,又乖又香,比你们温顺了不知道多少倍!”

忽然走上前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色眯眯的眼睛几乎透过顾婧宁的衣服将她看了个光,他趁机将顾婧宁卷入怀中上下其手。

察觉到敏感地带被人碰了,顾婧宁吓坏了,猛的蹬了他一脚,却被人轻而易举的拿捏住了脚腕,男人凑近了她,痴迷的说道:“看来不是小绵羊,是只小野猫,我的乖乖,你真香,开个价吧,今晚我给你做新郎,好不好?”

顾婧宁身体羸弱,加上药物影响,力气就如同挠痒痒,她从挣扎逐渐转为低声抽泣,一遍遍的重复着:“放开我,你放我走,我不来了,我要走……”

她就像被人抓在掌心的蝴蝶,连抗争的力气都做不到。

“美人,我会对你好的,你问问你这些姐妹们,哪个不知道我功夫好,你放心,绝对不让你疼……哈哈!”男人兴奋极了,抱起顾婧宁往她脖子里亲。

顾婧宁吓得泪珠挂在睫毛上,感受到那股恶心的气息的逼近,她下意识大喊了一声:“陆云骁,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她快不行了,仅存的衣物在男人的手掌中一件一件剥离,那来自男人的邪恶的欲望烧着她,让她生不如死的煎熬着。

她是绝望的,心中甚至连一点期盼都没有,冷透了。

“看不出你眼光还不错,居然看上了我们陆少帅,可惜啊,人家可未必看得上你,他对女人没兴趣!”男人忙着剥她的衣服,百忙之中说了一句。

他没有发现四周忽然变得静悄悄的。

在场的人无不惊恐的看着陆云骁,他的身子很快,几乎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走到男人背后的,他抬腿将他猛踢在了门板上,轰隆一声,门板震了震,摇摇欲坠的样子。

第140章 哪只手碰的她

他的脸色很可怕,像乌云压顶,有一种叫人绝望的气势,捏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拔出枪,食指搭在扳机上,黑洞洞的枪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已经被吓尿了了一地的男人。

陆云骁抿成直线的薄唇,良久才阴沉沉的吐出一句话,嗓音是令人恐惧的森然,“哪只手碰了她?”

男人反应了过来,极度的惊恐让他剧烈发抖,“不要,少帅,我错了,我不知道你喜欢她,你要的话我一定让给你!”

苍白的话语令陆云骁勾了勾嘴角,他挑眉问道:“左手、右手?”

男人还在求饶。

陆云骁却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猛的扣动扳机,随着凄厉的尖叫和枪响,鲜血流了一地,男人的两只手心被子弹打穿,只剩下了血窟窿。

四周惊叫一片,无论男女,无不被吓得抱头鼠窜。

陆云骁吹了吹枪口的烟,忽然低下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顾婧宁。

她已经被吓坏了,瑟瑟发抖的样子前所未有的可怜与可爱,发觉到陆云骁正看着自己,她茫然的回视,眼中出现了浓浓的哀伤,她的哭泣成了唯一的声音,沙哑、低微、不成调。

“谢谢你救了我,对不起,我再也……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顾婧宁哭的像个小孩子。

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是她从未流露过的无助与脆弱,陆云骁不知为何,心软成了一片,他蹲下身子,将她搂进怀中,拍了拍。

发觉怀中的女人还在发抖,陆云骁解下自己的呢子大衣将她裹住,拦腰抱起,用脸颊贴了贴她的额头,冰凉的触感,她真的吓坏了。

四周的人傻傻的看着二人的举动。

他们以为自己看错了,或是出了幻觉,向来说一不二,冷面冷心的阎罗王,居然也有温柔的时候,还是对着一个柔弱的女人,这女人什么来头,居然能把陆云骁都俘获?

陆云骁是什么人,北阀的战神,英雄,北阀未来的王,他连最美的花魁、名媛都不屑一顾,见过的美人更是十只手都数不清的男人,竟然心有所属了。

太荒谬了,却没有一个人敢阻拦。

眼睁睁看着陆云骁抱着顾婧宁往门外走去,他忽然顿住了步子,余光扫向了墙角被断了双手的男人,“把他收拾了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如同吩咐一桩最简单的任务。

尽管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说,但每个人都行动了起来,为了表示衷心,不少人冲他补了几拳,打的男人呕血不止,很快,这儿的人就将一切都收拾干净了,只是剩下的人却心有余悸,浑身还在发凉。

…………

华觞楼的顶层是一个开阔的露台,与对面的钟楼遥遥相望。

将北阀的夜色尽收眼底,万家灯火如同繁星点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嘈杂,像是一切的噪音都被隔绝在夜色之外了。

陆云骁抱着顾婧宁坐在长凳上,在暗夜中点燃了一根雪茄。

烟雾带着呛鼻的气息。

顾婧宁蜷缩在他怀中,忽然轻咳了一声,止不住的颤抖着。

陆云骁愣了愣,随即将雪茄丢在地上踩灭。

第141章 不想和离了

他低头去看女人,见她仰着一张小脸,正用迷茫的目光与他对视。

清澈干净的眼眸像是这夜色中的月。

经历的事情太多,加上药物作用,顾婧宁迷迷糊糊的。

她眼前不断眩晕着,偶尔能看清陆云骁的脸,偶尔又模糊了。

她心中仓皇不安,想要抓住他的衣领不让他离开。

无论是真实还是幻影,总要抓到手里才知道。

柔弱纤细的手腕抬了起来,在空中虚抓了两下,碰到了男人刚毅分明的脸,是这暗夜中唯一有温度的东西。

陆云骁搂着她的双肩,将她扶坐在自己膝上。

“这么主动,不想和离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柔缓,并不像是兴师问罪,反倒有一丝释然。

男人的气息带着轻微的烟草味,喷洒在她的面孔上。

顾婧宁却不觉得难闻,只觉得惶惶的心中安定了不少。

和离?

多耳熟的两个字,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但她心中却明白,和离就是要分开,天各一方,再无见面的机会,无法像现在这样拥抱。

顾婧宁贪恋怀中的温度,一点也不想离开。

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的顾婧宁呆呆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在他温热的呼吸中,脸颊变的潮红,目光也迷离了。

像一个惧怕被抛弃的孩子,她牢牢的抱住了陆云骁的身体,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陆云骁一挑眉,显然不明白她打算做什么。

但下一秒,一张微张的樱红小口便凑了过来,带着甜丝丝的气息,像这世上最美好的甜点,等待着他的品鉴。

顾婧宁想用吻换他留下。

潜意识觉得,只要吻了他,二人便不用再面临和离了。

脚下是川流不息的人海,灯红酒绿的人间,却远远没有对方来的有吸引力。

陆云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惊喜如同大脑中绽放的烟花。

耳畔是风与她的呼吸,温柔的让他忍不住沉溺在这样美好的良辰夜色中。

他俯身,等着她真挚主动的吻。

就在嘴唇即将触碰在一起的时候,顾婧宁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明显犹豫了一瞬。

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红。

是军务处鸽血红宝石的发饰、也是客厅中与他亲昵的美人。

这些来自心底的警告,让她心血来潮的举动停止在风中。

轻轻呼出一口气,顾婧宁失力的倚在陆云骁身上,眼前不断闪现着那些片段,仿佛是回归的理智。

她与他,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何必要再做出令人误会的举动?

陆云骁自然不知道她此刻正在想什么。

他的眉头已经狠狠的皱了起来,一双锐利的眼眸像是要洞悉女人心中所有的想法。

她为什么停下了?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熟悉,是他见惯了的,她的冷淡与抗拒。

方才还对他热情的投怀送抱,现在却弃之如敝履,她想的倒美。

猛地拈住顾婧宁小巧的下颌,陆云骁眯着眼睛逼近了她,低声诱导道:“为什么不继续?”

因为陆云白,还是因为哪个野男人?

让他期待了这么久的事情毁于一旦,她敢!

第142章 任由摆布

顾婧宁吃痛的仰起头,像被猎捕的小鹿,湿漉漉的眼中只有仿徨。

“痛,放开我!”

她挣动着他的束缚,却被抓的更紧。

陆云骁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低头印上了她的嘴唇,横冲直闯的掠夺着她的气息与甜蜜。

那克制不住的郁气烧成了燎原烈火,在她的原野上肆虐。

顾婧宁唔的一声,一切的情绪都被他封在口中。

她像被主人摆布的布娃娃,被他牵引、带动着,被迫接受这个来势汹汹的吻。

他吻的越凶,她体内便越燥热。

药性像是被情欲打开了开关,剥夺了顾婧宁所有的理智,让她沉沦在欲望中彻底放弃思考。

她开始凭着本能回应他。

来自身体的快感刺激的二人头皮发麻。

不光是唇齿舌尖的交缠,手、脚、身体,像两股绳子,难舍难分的缠在了一起,绞的死死的。

陆云骁大口喘息着,一把将顾婧宁推在长凳上。

他覆在她身上,带着怜爱与疼惜一遍遍抚摸着她姣好的容颜。

在衣服下探索的手轻拢慢捻,处处点火,二人都陷入了情欲的旋涡,无法自拔。

不知是不是因为动作太剧烈,顾婧宁反复扭动着身子,差点跌在地上,陆云骁急忙去搂住她,却被她勾着脖子一起带了上去。

二人滚落在地上,陆云骁牢牢的抱着她,用手垫着她的后脑勺。

他们在碰撞的过程中仍没有松口,碰的唇齿鲜血淋漓,染红了嘴角。

不知是谁的伤口,谁的血。

但两个人都很痛。

陆云骁没有去碰自己嘴边的伤口,却捏住顾婧宁的下颌,强迫她张开了嘴唇。

果然看见下唇内侧破了一个大口子。

顾婧宁疼的小声抽泣,陆云骁气笑着,却拍着她的背脊安抚了起来。

这么一闹,哪里还有继续的心情。

方才还昂扬的欲望此刻也平息了下来。

他擦去嘴角的血,将顾婧宁抱在怀中,一步步下了楼。

等把她抱进车里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安静的像个小瓷娃娃。

他兴师问罪的心情也消弭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心中的柔软,借着月光在脑海中描摹着她的睡颜。

明明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

居然把自己喝醉成这个可笑的模样。

陆云骁勾了勾嘴角,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再有下次,可千万不能让她喝酒了。

抱着顾婧宁回东院的路上,被几个仆役撞见了。

他们都惊诧的张大了嘴角,不明白这失宠的少夫人怎么又得了少帅的青睐。

却又不敢多看多问,连忙按照陆云骁的吩咐打好了热水,便悄悄带上门退了出去。

昏黄的灯下,顾婧宁像被染上了一层微醺的色泽。

她睡的很沉,柔软的身子被陆云骁摆布着,一点抗拒也没有。

擦去她今日不适宜的浓妆,褪去她妩媚暴露的衣物,柔嫩的身子呈现在陆云骁的面前,他很明显的愣住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灯下观察她的身体。

她纯白无瑕的身体好似一块璧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他忍不住想碰她,想把玩这块美玉,让她在自己的掌中升温。

第143章 嘴巴怎么受伤了

嗓子很渴,陆云骁扯了扯领口。

他迅速移开了目光,扯过被子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才在最后一秒克制住了自己即将崩溃的邪念。

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了她。

他在心中低声劝告着自己,扶着门框一步步走出了厢房,将自己关在耳房中。

一遍又一遍冰凉的水泼在肉体上。

每每将要把欲望按捺下去的时候,他便无法自控的想到了她完美的躯体,散发着微微的粉色。

于是那欲望又抬了头。

他终于自暴自弃的坐在了冷水之中发愣。

他对她的渴望,从没有一刻能被外物所抑制住。

丝被光滑的绸缎摩挲在身体上,舒服极了,这一觉睡的很香,只是头还有些晕。

顾婧宁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的看着四下。

是东院的厢房,她放心的拍了拍胸脯,却摸到了凸起。

一愣,她低下头看着落到腰际的被子。

*****暴露在空气中,羞人的要命,她捂住嘴巴,忍住了即将到嘴边的尖叫,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怎么会一丝不挂?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是去了华觞楼,和穆若岚一同上楼与同学聚餐,然后烦闷的走出舞池透气

期间并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可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记不清了。

就像大脑被人挖空了一部分。

她如何从华觞楼回来,如何脱衣睡觉,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是穆若岚,梅儿,还是东院的丫鬟?

她只能暗暗祈祷自己昨晚没有做出格的举动,更不要被不该看的人看见了身体,否则就完蛋了!

顾婧宁丧气的抓着头发,梅儿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小姐,你醒了吗?”

她吓了一跳,慌张的往被子里钻进去,“我没醒,我睡着呢!”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门外安静了片刻,咔哒一声,门被人推开了,梅儿走了进来,无可奈何地走到床边。

“小姐,这不是你赖床的理由,不是说好了今天要与少帅和二少爷去外面做学校的活动吗,再不起可来不及了。”

顾婧宁心虚的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我、我身子不太舒服,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吧?”

“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大夫。”梅儿一下紧张了起来。

顾婧宁生怕她惊动了别人,连忙道:“我好多了,你不用叫大夫,我休息一会就好了,你在外面等我吧。”

“真的?”梅儿提心吊胆的问。

“千真万确,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好极了。”顾婧宁伸出三根手指发誓。

梅儿犹豫的点了点头,“那你先休息一会,若是觉得好些了,就叫我进来。”

总算把她给打发了出去。

顾婧宁蹑手蹑脚的穿上了睡衣,将衣服捂的紧紧的,才把梅儿叫了起来。

梅儿打水为她梳洗,正漱口,顾婧宁忽然抽了一口凉气。

“好痛。”

她皱眉翻看着嘴唇,果然发现内侧破了个口子,被用力一捣,又渗出了血迹。

梅儿惊讶的为她擦着血,“小姐,你的嘴巴怎么受伤了?”

还是伤在这样隐蔽的地方。

第144章 他嘴角的伤口

顾婧宁愣愣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显然也想不出这儿何时多了个伤口。

她没由来的心里发慌,催促道:“梅儿,去帮我挂个电话给穆小姐。”

这伤口她昨日还没有,一定是昨晚弄的,联想到自己今早赤身裸体的样子,顾婧宁攥紧了拳头,不敢想下去。

“婧宁,这一大早的,你不休息,打什么电话呀?”穆若岚一看就是被吵醒的,语气还带着些鼻音。

“我有事问你。”

顾婧宁抓着电话,双腿交叠着,神色焦急,“昨晚上我出了二楼的舞池,去哪里了,又发生了什么事,除了果汁,可曾吃过别的什么?”

穆若岚不解的回忆道:“你昨天嚷着肚子饱,没吃什么呀。我昨天跳完舞,想回来找你跳一支,结果跑堂的说,你走了,我以为你回家了,又往你家东院挂了个电话,仆人接了,说你已经回家了。”

这简直就是进了死胡同,什么也问不出来。

顾婧宁揉着太阳穴,“我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便对上了梅儿好奇的双眼,“小姐,昨晚怎么了?”

不想让梅儿担心,顾婧宁心不在焉的一笑,“没什么事,你为我换衣服吧,同学们都应该等久了。”

梅儿是打定主意让她今日光彩照人,特意挑了一身显气质的纯白西式旗袍。

正要拿胭脂往她嘴唇上涂抹,却被顾婧宁拦住了,“我不涂这个。”

“这怎么行?”梅儿撅了噘嘴,强行往她嘴唇抹了抹。

顾婧宁原本还略显苍白的气色立刻好了不少,顾婧宁拦不住,只好由着她摆弄。

前前后后花了小半个时辰,主仆二人才完毕了。

“小姐今日一定要玩的高兴。”梅儿兴致勃勃道。

“有什么高不高兴的,我本也不想去。”顾婧宁牵了牵裙摆,兴致缺缺的样子。

“小姐是怕少帅为难你?”梅儿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就看破了她的心思,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小姐放心,有二少爷在,他一定会照顾你的。”

“怎么又扯到二叔身上了?”顾婧宁略一皱眉。

梅儿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把顾婧宁送进餐厅,梅儿就出去了。

餐厅中,陆云骁与陆云白早已坐在那处用早餐了,见她来了,齐刷刷的把目光投了过来。

兴许是因为今日要出去的关系,陆云骁一改以往严肃的军装风格,而是一身黑色双排扣西装,内搭着白色马甲与衬衫。

那西装像是为他而生的,非但没将他骨子里的霸气与凌厉修去,反倒愈发显得清贵。

陆云白的打扮则没有那么多讲究,一贯的儒雅温柔。

条纹长衣搭着软呢西裤,一顶绅士帽搁在手边,瞧着便让人觉得风度翩翩。

“嫂嫂,早上好。”陆云白率先打了招呼。

顾婧宁点头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的飘向了一旁正低头吃早餐的陆云骁。

他咀嚼的动作让嘴角暗红的伤口更加明显。

看见那抹伤口的刹那,顾婧宁险些站不住脚,幸亏扶着椅背,才免得失态。

第145章 被一个小家伙咬的

顾婧宁坐了下来,心不在焉的搅拌着碗中的鸡汤小馄饨。

这馄饨是南方小吃,顾婧宁算是喜爱,今日却许久不曾动一口。

她反常的行为,早已落在了两个男人的眼中。

“嫂嫂今日怎么了,爱吃的一口不动,光是看着大哥,难不成就饱了?”陆云白笑着打趣。

顾婧宁后知后觉的收回了目光,掩饰般的往口中送了勺馄饨。

“我是看他嘴角有伤,觉得奇怪,所以多看了两眼。”

她的眼珠不自觉的转了转,泄出一点好奇与狡黠,她本就是故意这么问的,期待陆云骁能说个线索来。

“好像是的。”陆云白看向了陆云骁,眯着眼打量,“大哥,你是怎么伤在这儿的?”

意味深长的话语,伴随着一丝不怀好意的调侃,“不会是在训练时受伤的,倒像是被人——”

“被人咬的?”陆云骁放下了餐具。

他没有去看陆云白,而是透过陆云白,看向了顾婧宁。

他的目光深邃,隐隐流动着一股暗潮,但顾婧宁看不懂,只看见陆云骁的指腹在伤口轻轻一抹,极具暗示性的动作。

“一个小家伙咬的,不过,不是人。”他扬起了嘴角。

的确不是人,是没良心的小奶狗。

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襟,陆云骁淡然的抬头同陆云白对视,“二弟听见了?”

尽管是在回答陆云白,顾婧宁却下意识感觉到,他是在同自己对话。

那句话,那个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强大如他,会被小动物咬?

吞下口中的馄饨,顾婧宁心乱如麻,不敢再多说什么。

用完了早餐,三人正要出门上车,管家忽然急匆匆的跑出了大门。

看见陆云骁还没走,他立刻松了口气。

“少帅留步!”

“怎么了?”陆云骁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扶着车门问道。

管家指着大院的方向跺了跺脚,“大帅忽然生了恶疾,昨夜病情恶化的厉害,少帅与二少爷赶紧去看看吧!”

昨晚上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生了病?

听完管家的话,三个人都露出了或震惊或担忧的神情。

“昨夜的事,为何现在才来报?!”陆云骁怒斥,猛地合上车门,步伐匆匆地走向大院。

陆云白望了他的背影一眼,声音虽柔和,却仍然藏不住那些微的紊乱。

“嫂嫂,你先回东院——”

“我和你们一起去。”顾婧宁打断了他,神情严肃而坚定。

见她这副模样,陆云白就知道不该劝说她,只得微微叹息一声,点了点头,然后与她一道去了大院。

踏进大院的门,陆云骁便扫视着堂中的人。

他的来到无疑是给了所有人一个主心骨,他气势镇定,让六神无主的人们都吃了颗定心丸。

见都是家中的妇孺,他不禁一皱眉,快步走进大帅的卧室,眉头皱的更深了。

“大夫呢?”他的声音沉的厉害。

管家急的满头大汗,“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去一回得花费点时辰,所以还未到。”

病床上年过半百的男人面如死灰,再无以往精神烁烁的样子。

他看似健壮的躯体如今也成了累赘,没了魂,也就是个无用的驱壳。

第146章 我有把握治好大帅

陆云骁弯腰查看陆大帅的瞳孔,“可有人知道是什么病?”

“是疔疮。”陆云白清亮的声音传来。

陆云骁回头去看,见他神情淡然,虽然眉宇中看似焦躁,但气度之泊然,压根不像是看望病父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陆云骁抿着唇问。

陆云白走到床边,打开陆大帅的手臂,指着那指盖大的脓疮道:“父帅以往就得过,只不过胜在年轻,加上体格强健,治疗及时,轻易就愈合了。但现在年纪大了,以往行军作战时脏腑积累下的热毒邪气一起复发,又常年酗酒,喜食膏粱厚味,导致病情恶化剧烈,火毒乘隙侵袭,病情凶险,很可能会要了人命。”

听了他的话,陆云骁转头冲管家催促道:“再派几个人去催大夫,哪怕是绑,也要将我绑过来!”

“来不及了。”陆云白皱着眉头,“脓疮中有红丝上窜,是最凶险的红丝疔,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关头,如若现在不施救,父帅的命就救不回来了。”

在场的几人心中咯噔一声,通通看向了陆云骁。

只见陆云骁的额头暴了青筋,双手狠狠的抵在床沿,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双眼充血的看着床上的陆少帅。

悲痛、不信、懊恼,千百种情绪集在他的眼中,最后化作了狠狠的一拳头,砸在了墙上。

“那你还不快救,陆云白,父帅死了,你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钻出来的。

“这儿没有任何工具,况且医学分种类,我学的西医外科,这样的病情我根本不会治!”陆云白亦捏住了拳头。

他一向温润的神情也出现了裂痕,隐隐的戾气显现了出来。

陆云骁猛地合上双目,再睁开时,已经将暴怒的情绪收敛的无影无踪。

眼下能做主的只有他,他不能自乱阵脚。

“少帅,现在怎么办?”管家伺候了陆大帅这么多年,没有感情是假的,眼下眼眶潮红,哀恸不已。

头疼欲裂。

陆云骁正要疲惫的安排什么,忽然,顾婧宁闯了进来。

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刹那间,仿佛有感应般,陆云骁直觉她有办法。

“我在外面听了你们说的话。”顾婧宁深呼吸着。

她看了看床榻上气若游丝的陆大帅,一字一句,坚定道:“红丝疔我会治,我有把握治好大帅。”

空气迅速安静了下来,众人神色各异。

陆云骁紧紧注视着她,沙哑的问道:“你进医科大不久,怎么会治这个病?”

顾婧宁的眼睛微微下垂,似乎在回忆,“我小时候南阀时局动荡,我父亲虽是司令,却被打的节节败退,到后来,我们甚至连安身之所都没有,医疗更是紧缺,我的幼弟得了红丝疔。我娘从母家学来许多医术,将幼弟治好,亦将医术传给了我,你们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治好大帅。”

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病床,她见过幼弟的病情,知道时间耽误不得。

这是和阎王爷抢人!

陆云骁张合着嘴唇,良久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准了。”

第147章 无条件的相信

话音未落,一道尖锐的女声便打断了他们。

“谁准她治大帅的?!”

沈芳华沉着脸走了过来,她站在陆大帅床前,像是要挡住他们,“云骁,这可是你父亲,这病情凶险,一点差错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她说几句鬼话,你就敢放手让她治了?”

一边说着,沈芳华一边用锐利的目光逼视着顾婧宁。

“你父亲一旦有个万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必定要搅得天翻地覆,北阀少不得一场动荡,到时候,你们又该怎么办!”

她掷地有声的话语无不给每个人的心上一个重击。

不少人都惊慌失措起来,眼下是战乱年代,不是太平盛世,陆云骁要想坐稳下一任大帅的位置,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现在再不救治,父帅的性命堪忧,未必能撑满一个时辰。”陆云白眉头紧锁,丝毫不怕的与沈芳华对视。

一个时辰!

这时间犹如架在每个人脖子上的一把刀,每一秒,都仿佛被加速了。

沈芳华显然也有些仓皇,但她必定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母,很快就镇定下来,“大夫一个时辰内肯定能到,与其交给一个没有经验的丫头片子,不如等等大夫!”

陆云骁忽然抬起眼眸,森然的目光充斥着复杂的光芒,“可大夫医治尚且需要时间,父帅真的等的了吗?”

“那也不能让她医治!”沈芳华指着顾婧宁,言辞激烈,“她说的话你们可曾证实过,一个刚刚入学的学生,什么都不会,居然就想着医治如此恶劣的疾病,处处有违常理,难保她没有二心,万一是想加害大帅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婧宁再也忍不住,抬起下巴反击道:“婆婆,眼下大帅已经是命悬一线,你若是还在同我计较,便是再浪费他的救治时间,我无法向你作保,但我若是救不活大帅——”

她咬了咬牙,狠心道:“我以命换命!”

陆云骁不可置信的看向她,陆云白更是惊诧。

沈芳华冷笑一声,甩袖道:“你就是十条命也赔不起!”

“够了!”

陆云骁怒喝了一声。

兴许是他发怒的样子太过可怕,在场的人几乎都愣怔住了,见他雷霆震怒,都不寒而栗起来。

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看着她,眸中是深信,还有肯定。

“你去治疗大帅,务必要治好,否则”

“没有否则,我必会治好!”

顾婧宁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似乎被他眼中的情绪鼓舞了,她提着裙摆快步走到少帅床前。

听到女人的承诺,陆云骁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他,信她。

无条件地相信。

“云骁,你居然被这个女人蛊惑了,你怎么能拿你父亲的性命开玩笑!”沈芳华没想到陆云骁会这么做,目眦欲裂的质问着。

“母亲,我们没有时间了!”陆云骁深吸一口气,沉沉的看向沈芳华。

“这是如今唯一的机会,我不希望因为你的阻拦而失败。”

陆云骁眯了眯眼睛,阴鸷的光芒一闪而过,他侧头看向陆策。

后者会意,立刻上前扶住了沈芳华的胳膊。

“老夫人,请出去休息片刻。”

第148章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沈芳华拼命的挣扎着,但陆策毕竟是常年习武之人,岂是她一个后宅妇人推搡的过的。

被强行带出了房间,沈芳华愤怒的叫声犹在走廊中回响,带着一股绝望。

陆云白从刚才到现在,始终静默不语。

直到沈芳华走了,他才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幽幽的问道:“你敢信任她?”

敢将陆大帅的性命交给一个南阀来的女子?

陆云骁嘴角一勾,似乎对他的问题充满了轻蔑。

“我从没有怀疑过她。”

顾婧宁关乎母亲的记忆一向很深,教诲给她医术时的模样,直至今日,她还历历在目。

凭着回忆,顾婧宁命令仆役准备了干净的粗针、艾柱、蒜片等物品。

她拉开陆大帅的手臂,用粗针,沿着红丝末尾,沿红丝向起始处点刺,脓疮被刺破以后,乌黑的恶血流了出来。

虽然没有专业工具,但寻常的消毒工具,陆家还是有的。

顾婧宁为陆大帅消了毒,又将脓疮里的白色脓浆挑了出来。

等取干净了,她又将蒜片覆在红丝疔上,然后用艾柱熏了半个时辰。

做完了一切,她早已满头大汗。

再看床上的陆大帅,呼吸已经加重了许多,面色也恢复自然,高热过了不久也退了。

她累的直揉手腕,回过头,却发现众人都牢牢的注视着她,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还是陆云骁喉头一滚,迟疑的问道:“治好了?”

顾婧宁释然一笑,擦拭着头上的汗水道:“已经脱离危险了,请二叔帮忙探一探病情是否稳固了,不过这熏灸还要重复两个月方算完成疗程,到时应该痊愈了。”

陆云骁怔怔的看着她笑靥如花,心中的大石落了地,疲惫如同潮水般卷了上来,只想将她抱在怀中。

…………

在大帅床前守了一日,顾婧宁几乎不敢眨巴眼睛,生怕眨眼间便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

但好在治疗有效,后来大夫也来了,大帅的病情彻底稳固了下来。

发觉床边坐着的女人像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眼皮下垂,昏昏欲睡的样子。

陆云骁略一挑眉,走到她身旁,俯下身子冲着她耳边低语,“困了就回去睡吧。”

顾婧宁朦朦胧胧间听见了他的声音,只当是做梦,梦呓了两声。

见她实在困的睁不开眼睛,陆云骁无奈的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顾婧宁觉得身子一轻,下意识睁开了双眼,发觉自己被人抱着,低呼了一声,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脖子,睡意也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她吃惊的看着陆云骁近在咫尺的脸,因睡意迟钝的大脑许久转不过弯来,良久才结巴道:“你……”

“我什么?”陆云骁见她扭动的都快掉下去了,又重重将她搂在怀中,“我送你回屋睡觉,别乱动,掉下去了我不负责。”

“我不回去!”顾婧宁挣扎了起来。

她侧过头看着大院的方向,眉宇间的焦急挥之不去,“大帅现在情况还要观察,我必须守在这里,你放我下来!”

第149章 今天我管定了

见她这担心的模样,不像是陆家的儿媳,反倒像是负责病患的医生,尽职尽责极了。

陆云骁腾出手将她的脸拨了过来,眯着眼睛轻声道:“父帅身旁有的是伺候的人,不缺你一个人,你乖乖去睡觉,明白?”

他的声音尽管轻缓,但也带着一股不可违逆的力量。

顾婧宁沉默了片刻,忽然趁着他不注意,侧身往一旁扭转身子,用巧力迫使陆云骁松开了手。

她刚刚站稳,就往大院跑去,结果被陆云骁一把揪住了后衣领。

在半空中虚抓了两下,顾婧宁气急了,扭过头瞪他:“你放开我!”

“去睡觉。”命令的语气。

“我不困!”顾婧宁野猫般张牙舞爪。

“哦?不知道刚才是谁困的打瞌睡,如果不是我看见了,你现在早就已经睡到地上去了。”陆云骁一边勾动着嘴角,一边将她拉到了面前。

他强制性的捧住了她的脸,锐利的眸子里泛着一层浅浅的笑意,直勾勾的看着她。

顾婧宁被他看的心虚,目光散落到别处,“不、不要你管。”

“今天我管定了。”陆云骁说着便又要抱她。

顾婧宁吓了一跳,左闪右闪的躲着他,“你就算把我赶回去,我也不会睡觉的,哪怕你把东院锁起来,我不睡,你又能怎样?”

她的坚定,陆云骁也的确深信,她确实有这么倔。

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陆云骁松开了手,“你想怎么样?”

顾婧宁指了指大院,“我要去守着。”

她敲着手腕上的女士表上转动的时间,“起码在明早九点之前,请允许我待在这里,我要确保大帅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意料之外的,陆云骁没有拒绝。

“好。”他点头同意了。

顾婧宁眸子一亮,转身便要冲大院走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的看着他,“大院这里有我们守着,你明天还要处理军务,先去休息吧?”

她突如其来的关心倒是让陆云骁一愣,漆黑的眸子里泛起些微惊讶。

他抿了抿嘴唇,走到她身侧,“不用,我也要守在这里。”

顾婧宁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二人一道走进了大院,正要进屋子,却被大夫挡在了门前。

“室内不宜多人,免得伤口再度感染,少帅与少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被赶出来的二人立在窗前往里观望着,一转头,看见的就是对方的侧颜。

“现在怎么办?”顾婧宁叹了一口气。

陆云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在外面等着吧。”

他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背影像是被墨色浸染了,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正出神,便听他道:“还愣着?过来坐。”

踌躇了片刻,顾婧宁迈动脚步坐在了他身下石凳的另一端。

夜风凉凉的,带一股清冽的草木气息,在二人之中浮荡。

院子里静悄悄的,依稀能听见大帅屋中大夫走动的脚步声。

“父帅的病情,应该没有多大危险了吧?”

陆云骁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顾婧宁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墙角的小花上,“只要大夫开的方子不错,一定能治愈的。”

第150章 你今天胆子很大

陆云骁嗯了一声,忽然道:“我听你说小时候的事情,南阀那时局势动荡,你过的不太好吧?”

不明白这话题如何就牵到了自己的身上,顾婧宁虽然疑惑,但轻轻的回答了。

“不光是我,家中,还有南阀的百姓,战争一日不止,大家都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回忆着那段艰辛的时光,眼中仍有几分忧愁,“北阀应该许多年不曾动乱了吧,那时候,人人都想向北走,他们说,去了北阀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陆云骁挑眉,“有过几场小小的动乱,不过北阀兵强马壮,都被平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显然对北阀的事情并不关心,而是更加期待她的童年发生过什么。

“你放心,你在北阀一日,便不会被战争侵扰。”

他的承诺来的突然,顾婧宁傻傻的不知如何回应,只好扯一些有的没的,“少帅吃过槐花吗?”

陆云骁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吃那个?”

顾婧宁见他的反应,便知道他没挨过饿,轻轻笑道:“那两年的这个时候,春风一吹,便开了满树的槐花,那时年纪小,喜欢吃糖,可饭都吃不饱,哪里有糖吃。我便与兄弟们去摘槐花,花心是甜的,可以解解馋。”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忽然低落了下来,“那时饿死的百姓不少,香椿、榆钱、车前草,但凡能吃的,都被人挖空了。街头到处是伤民,我只能眼看着他们的死亡束手无策,从那以后,我便打定主意学医。”

一股说不出的疼惜缠上了心脏,陆云骁紧紧锁着眉头。

若是他那时就知道她的存在,一定不惜一切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少帅你呢,小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顾婧宁蹭去了眼角的水雾,“你小的时候,也很不苟言笑吗?”

“你今天胆子很大。”陆云骁借着月光端详她,那被月辉镀了层银边的面庞柔和极了,几乎要变成透明,一如她干净纯粹的人。

难得顾婧宁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却很执拗的望着他。

“好吧。”陆云骁认命的低咳一声。

“小时候,父帅部下的儿子欺负我表姐,还把她背在背上说要带回去当媳妇,我一拳头打出了他的鼻血,结果表姐却哭了,推了我一把,我磕在地上,把门牙磕掉了,直到换新牙之前,我都是说话漏风的。”

陆云骁板着脸,以严肃的面目说着,好似这根本不是幼年趣事,而是一桩要紧的军情。

“后来长大了,他和表姐成亲了,我才知道表姐当初为什么要推我,原来是我棒打鸳鸯了。”

他语气颇有些无奈,顾婧宁听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

“原来少帅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我以为你从小到大都这么严肃呢!”

陆云骁被她取笑的脸上无光,别开脸道:“不许笑!”

顾婧宁捂着嘴巴,肩膀却还在抖动着,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过了好一会才止住笑意。

她凑到陆云骁身前,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别生气了,我不笑了。”

第151章 不可辜负的人

陆云骁固然是生气的,漆黑的眸子里少有的出现了窘迫的情绪,似在后悔自己为何要说出这件事,他绷的紧紧的面孔上写满了不悦。

顾婧宁没有管他幼稚的脾气,而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双眼明亮而皎洁,“少帅,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坐在这里谈笑风生。”

她侧过头,眼中明晃晃的是他的倒影,“其实,就算和离了,我也不会怨你的。”

陆云骁的其他情绪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皱眉看着面前的女人,揣度着她话中的含义,每每提到和离,对他便是一种刑罚。

“为什么?”他低哑的声音透露着一股不安。

“因为少帅愿意相信我,就像今天,如果不是因为你相信我,你不会允许我救治大帅的,对吗?”顾婧宁笑眯眯的看着他。

“所以,我不可辜负愿意相信我的人。”

她今日出奇的温柔,陆云骁想说她傻,想轻嗤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屑,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分明是笑着的,却让人心疼。

万语千言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陆云骁伸手,轻轻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然后夺过她冰凉的手放在掌中捂着,用眼神责备她,“手为何这么冰?”

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顾婧宁想抽出手去,却被陆云骁牢牢的扣住了手腕。

他一脸霸道的模样,让顾婧宁打消了收手的念头。

毕竟,有人捂手,感觉还不赖……

眼前又模糊了起来,实在抵挡不住再度来袭的困意,顾婧宁摇摇晃晃的,还是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找到了支撑的她总算睡的踏实了一些。

陆云骁始终望着她熟睡的样子,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纵容自己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小心翼翼的趴在她身旁,看着她恬静的面庞。

渐渐的,他也困了。

日月交替的时刻,天色混沌不明,他们的影子也是浅浅的,投在地上,随着时间的延伸,重合在了一起……

…………

大帅苏醒,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顾婧宁连守了两晚,最后一夜实在熬不过去,回了东院歇息。

她一觉醒来,便听说大帅醒了。

匆匆去了大院,恰好撞见了被大帅派去找她的人。

那丫鬟一看见她,便匆匆忙忙的催促道:“少夫人,大帅正在找你,快跟我来。”

踏入大帅的房间,里面已经聚齐了不少人,陆云骁、陆云白、沈芳华等人都在,似乎就在等她的出现,见她来了,齐刷刷的抬起头看着她。

“婧宁来了?”一道虽虚弱却威严的男声传了过来。

顾婧宁连忙走到病床前,“大帅,身子可好些了?”

陆大帅的头发半白,兴许是因为常年久居高位,身上自带着一股上位者才有的气度与魄力,让人见了他,就忍不住低下头去。

即便疾病也不曾夺走他一丝一毫的威仪,他目光烁烁,苍白的脸色并不妨碍所有人对他的尊敬。

“听说我的病,多亏了你及时救治,否则此刻,我也无法好端端坐在这里了。”

陆大帅还是第一回如此细致的打量这个儿媳。

第152章 承诺永远有效

当初答应与南阀联姻,不过是看在顾振华也算是个为民为国的英雄,至于顾婧宁,不过是南阀势力的附属品。

但今日看来,她不卑不亢,也算玲珑,陆大帅愈发觉得当初这个决定是对的。

“儿媳只是做了紧急措施,主要还是大夫医术高超,加上二叔的照料,大帅是福泽深厚之人,怎会被小小病痛打倒。”顾婧宁垂眉缓缓说着,丝毫不邀功。

好话谁都乐意听,但陆大帅并非只听好话之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笑道:“大夫和我说,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又和我说,这是大夫和云白的功劳,那依你看,我应该听谁的?”

顾婧宁犯了难。

看出她的不知所措,陆大帅摆了摆手,“依我看,都应该赏。”

他叫人在病床旁摆了一把椅子,示意顾婧宁坐下来。

此举倒是惹的不少人侧目,毕竟在陆大帅跟前,哪怕沈芳华这个正室都得站着,更何况顾婧宁只是小辈儿媳,可见对她的看重。

顾婧宁正踌躇着,陆云骁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坐了下去。

“父帅让你坐,就坐吧。”

众目睽睽之下,除了陆大帅,她就是唯一坐着的人,顾婧宁再镇定,也生出几分局促不安来。

陆大帅一扫以往的正容亢色,温和了许多,“你是头号功臣,应当先赏你。说吧,可有什么想要的?”

所以叫她来,只是为了赏她?

顾婧宁想要推辞,陆云骁淡淡的话语抢在了她的前头,“父帅要赏你,你就受着。”

这一时半会的,她能想要要什么赏赐?

可眼下一双双眼睛盯着她,显然都在期待她的回答,顾婧宁只好硬着头皮,如实相告,“儿媳暂且还没有想到,大帅还是先赏他们吧。”

意料之中的回答,陆大帅点了点头,没有强迫她。

他今日的做法本就是向顾婧宁表个态,也是借机敲打那些心有不轨的人,目的已经达到了,其余的也就不重要了。

毕竟以陆家的实力,想满足顾婧宁的愿望,还称得上是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你就先想着,我这承诺永远有效,你何时想到了,就何时来兑现。”

陆大帅的千金一诺,可比虚无缥缈的愿望靠谱多了。

顾婧宁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桩事情给推脱了。

她以后要和陆云骁和离,若是拿了陆家的东西,便是有了纠葛,还不清了,不如永远只把这承诺当做玩笑,不去兑现,到时离开,她也走的轻松。

等小辈都走了,陆大帅在房中阖目修养。

门忽然开了条缝隙,沈芳华悄悄的走了进来,但她的动静还是被陆大帅敏锐的捕捉到了。

“你怎么来了。”陆大帅也不睁眼,又恢复了以往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沈芳华带上门,为陆大帅掖了掖被角,“你忘了上回为云骁挑选平妻的事情了,你现在给了顾婧宁一句承诺,来日她借机做些荒唐事,可怎么办?”

“不会。”陆大帅淡淡的,语气中却是不容忽视的肯定,“她绝不会那样做。”

第153章 我有些话,想同嫂嫂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到底她是南阀来的,哪里有咱们北阀的女人知根知底,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藏那赤身裸体的西洋册子,不肯为云骁生儿育女,屡教不改,现如今居然还上学去了,要不是我替她瞒着,全北阀都得笑话咱们陆家出了个多古怪的少夫人!”沈芳华气的在衣袖里掐手指。

陆云骁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大帅最看重的儿子,如此优秀,岂是顾婧宁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配得上的?

“谁敢笑话咱们陆家?”陆大帅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犀利的目光直逼沈芳华,后者被看的心虚,支支吾吾道:“你不为让人考虑,总要为云骁考虑,云骁还年轻,暂且不谈,等过几年年纪大了,这顾婧宁还生不出孩子,咱们陆家的香火谁来续?”

她知道子嗣一直是陆大帅的心病。

果然,陆大帅隐隐有了几分思虑的模样。

但他依旧没有赞同沈芳华,而是强硬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南阀势力虽不如北阀,但也不可小觑,她身后代表的是南阀势力,亦是南北交好的证明,不能轻举妄动。她才嫁过来多久,急什么,等她的心拴在了云骁身上,自然会生,小两口的事情,你就不必去掺和了!”

沈芳华急的瞪大眼睛,“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出去吧,让四姨太进来服侍我。”陆大帅合上了眼眸。

大帅的病情一安定下来,陆云骁便去了军务处。

顾婧宁一人回到东院,正想休息一会,忽然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庭院里,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陆云白的人。

这小厮仆随主子,看着也斯文极了,若不是因为穿着,顾婧宁还以为是哪家小公子误入了。

“少夫人,二爷请您去一趟。”那小厮道。

顾婧宁觉得奇怪,方才在大院时,陆云白也没和她说过话,怎么才散了,就派人来找她了?

“二叔有什么事?”

小厮摇了摇头,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不知道,您只管去就是了,约莫是医学系里的事吧。”

顾婧宁唔了一声,来不及多想,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陆云白的院子里,院子里无人,小厮将她送来就走了。

她低低唤了几声:“二叔,你在吗?”

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了厢房门前,虽然没有人回应,但厢房的门是虚掩着的。

顾婧宁犹豫的推开了一条缝隙,果然看见陆云白伏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眼底浮现着两团清晰的乌青。

不曾想会撞见他休息,顾婧宁略有些尴尬,又觉得这样就走了不太好。

她轻声道:“二叔,你睡着了?我不打搅你,我先走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顾婧宁推开门便走了出去。

刚转过身,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润微哑的男声,“嫂嫂,我没睡。”

顾婧宁一愣,侧过头,果然看见陆云白已经坐了起来。

他的笑容温和极了,带着几分无奈与倦怠,他用目光示意身旁的座位,“既然来了,嫂嫂坐一会再走吧。”

他顿了一顿,声音不自觉的轻缓了下来,“我有些话,想同嫂嫂说。”

第154章 故意困住你

顾婧宁不疑有他,顺从的坐了下来。

可刚坐下,她就发觉一丝不对劲,这位置离陆云白太近,近的连胳膊都能碰到一块,她下意识起身,要去坐一旁的位置。

“这儿就很好,嫂嫂就坐这里吧。”陆云白拦住了她的身子。

顾婧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陆云白嘴角的笑意逐渐淡了,黯然伤神的样子,“看来嫂嫂真的很讨厌我,连坐在一处,都不愿意。”

“我没有这个意思。”顾婧宁淡淡解释,信不信随他。

“那嫂嫂为何总是躲着我?”陆云白皱起了眉头,他很少做这样的表情,一贯和煦的面庞此刻就像乌云蔽日的天空,显出一种古怪的沉静,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靠近了过来,眉眼郁结着一股低落的情绪,像失去了心爱的玩偶的孩子。

“我没有躲着你!”顾婧宁猛的退了几步。

今日的陆云白反常的厉害,她心突突的跳着,惊慌的情绪袭上了心头。

“我想起来了,东院还有事,我不陪你说了,我得先回去。”

顾婧宁往门口跑去,伸手便开。

门却纹丝不动,推也不动,拉也不动,隐隐约约听见仿佛有东西碰撞的声音,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浑身一凉,不可置信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门竟然被人从外上锁了!

陆云白的笑容很快又爬上了脸庞,他站在她身后,以一种苦恼的口吻道:“对不起,嫂嫂,我同下人说我今日外出,我不在的时候,要锁门。”

这种鬼话谁会相信,都是借口而已。

如今唯一的出路都被堵住了,惊慌过去,顾婧宁反倒镇定了下来。

她背部贴着门,怒极反笑,一双漂亮的眼眸里不再泛着笑,而是积攒的怒意。

“你是故意的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云白眯着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容愈发加深了,“你觉得我是故意要困住你的?”

他今日的一切都陌生的厉害,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顾婧宁觉得生气,又觉得无奈,面前的人既是将她锁在这里的人,亦是她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她只是一个弱女子,陆云白再不济,对付一个她,还是轻而易举的。

隐约间,背部生出了一层冷汗。

顾婧宁不敢再想下去。

“你放我出去,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二叔,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你这样是要落人口舌,遭人非议的,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听着她苦口婆心的劝,陆云白非但没有放过她,反倒轻笑了起来。

她比他想象的有趣的多,也天真的多。

试问这样一个纯粹干净的人,谁不想在她身上,染上自己的颜色?

陆云白的眸子暗沉沉的,流转着猎人般炙热的欲望。

他一步步逼近了她,将她惊慌失措的举动印入眼底,那抗拒、挣扎,和轻微的示弱,都让他无比兴奋,他像跌入了酒河的人,彻底的醉在了她的醇香中。

“我就是这样的人,嫂嫂,你误会我了。”

第155章 我是你的嫂嫂

他终于笼在了她的面前,将她逼入无处可退的地步,她的心跳,呼吸,就在耳畔。

“够了!”顾婧宁终于忍无可忍。

她眼眶都微微发红,看得出来,是发火了。

可她发火的模样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没有任何威慑力,反倒让人觉得可爱。

“你不许再靠近我,不然我就……”

“你就怎么?”陆云白存心逗她。

他眼中全无其他,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满满的,占据了他整个心脏。

“我这么做,全都是事出有因,因为我爱上你了,这个理由,足够你原谅我吗?”

顾婧宁刹那间停滞了呼吸。

好像是半点没明白他的意思,她傻傻的指着他,又傻傻的指着自己,拨浪鼓一般摇着头。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是你嫂嫂!”

她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好像面前的陆云白是什么洪水猛兽,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你不要胡说,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这不是玩笑,从第一次见到你,我便对你一见钟情,听上去的确很不切实际,但你确实有这样的魅力,我被你彻彻底底的迷住了。”陆云白的手即将要碰到她的脸,却被她用力挥开了。

她没有任何被表白的开心,只有浓浓的愤怒。

“陆云白,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想法,我们是叔嫂,我是你大哥的妻子,你怎么能对我有这种感情?”顾婧宁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荒谬。

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千方百计的迫使自己醒过来,可一睁眼,还是他的脸。

他不动声色的温柔其实是霸道的禁锢,将她牢牢的控制在掌心。

“爱是最不讲道理的情感了,其实嫂嫂不用为我们的身份而忧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

顾婧宁打断了他,“我不愿意。”

陆云白愣了一愣,用一种几乎能溺死人的目光与她对视,将她眼中的情绪窥视的一清二楚,他放缓了语调,轻柔极了,“是不是我忘了给你一个适应的过程,吓着你了?”

他执起她的手,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我们可以慢慢来,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

顾婧宁狠狠的挣脱,却发现他并非看上去那样文质彬彬,力气大的可怕,他像是锁在她手腕上的链条,没有锁,永远解不开。

“你想多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顾婧宁的嗓音都颤的变了调,希望用这样的借口能打发他。

“不要这样草草的就下了定论,爱情不是一辈子的事情,我相信,你还会爱上别的人,比如我。我不介意你爱别人,但你也同样无法剥夺我爱你的权利,对吗?”

陆云白不愧是大学讲师,他的口才出奇的好,每一句话都如同蛊惑人的魔咒。

“我爱你,你不用有任何的负担,我会等你,等到你回应我的那一天。”

他有把握,能让她未来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陆云白浅浅一笑,如若不是在这样的处境之下,顾婧宁几乎都要以为他在做虔诚的祷告。

大脑像装了浆糊一般,顾婧宁反复的思考他说的话,却在心中深深的反驳着,她不可能爱上他。

“好了,不要想太多,我想你也累了,我会给你一个时间好好考虑。”陆云白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内室,“我期待你的回答,不要让我失望。”

第156章 你昨晚,去哪里了

顾婧宁警惕的看着他,心中的戒备丝毫不减。

陆云白却只是指了指里面的书桌、沙发等物,“你随意。”

“我要出去。”顾婧宁摇头。

陆云白笑了,他松开了束缚她的手,用很抱歉的口吻告诉她,“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开锁的钥匙不在我这里,等到明天,他们自然就会开门了。”

他居然还敢笑?

这上锁的事情明明都是他默许的,他还装作无辜的样子,以为她好骗?

顾婧宁咬牙切齿的盯了他一会,对方却只是若无其事的坐在沙发里看书,她看的累了,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坐到了书桌前,那是离他最远的位置。

厢房里静悄悄的,连窗户都没有开。

很快就到了夜里,再后来,连星星都黯淡了,夜色如潮水,一点一滴侵蚀了本就不明朗的空间。

陆云白的存在几乎为零,顾婧宁也懒得去管他了。

她累了几天,一时积攒的疲惫全部涌上了身子,怂恿她的眼皮耷拉了下来。

起初只是想闭上眼,到后来,就想小睡一会。

这一睡,就没了声响,她沉浸在梦里,俨然已经忘记了外界的氛围有多么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抱着毯子盖在了她的肩头,那手的主人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件珍惜的瓷器,仔细的掖好了角落,免得她着凉。

陆云白索性坐在她对面,借着朦胧的月光打量她。

其实看是看不够的,但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容纳他放肆的情绪在心中滋长。

顾婧宁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先是支着头清醒了片刻,很快就想起,现在在哪里。

那根放松了许久的神经忽然绷住了,警惕又回到了身体里,她猛地站了起来,肩头的毯子滑落在地上,她没有心思去管,而是走了出去。

沙发里空空如也,床上也没有人。

陆云白去哪儿了?

确定陆云白不在屋子里之后,顾婧宁松了口气,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推开了大门。

门竟然开了。

她先是一愣,随即惊喜涌遍了全身,她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直到冲出院子许久,才蹲在地上喘起粗气来。

总算逃出来了,陆云白的院子,根本就是囚牢!

带着惊魂未定的心情回到了东院,院子里的丫鬟们见了她,无不露出惊诧的表情。

顾婧宁觉得奇怪,推开厢房的门走进去,正要坐在梳妆台前将耳坠摘下来,就发现镜子里照着一个人,那人坐在床上,正用一种极其阴鸷的目光盯着她。

像是要把她盯穿。

顾婧宁的脸色刹那间白了,她的手僵在半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为何自己会心慌。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他的声音很沉。

顾婧宁知道,他生气了。

陆云骁在这儿等了一夜,从军务处回来开始,一直等到此刻,一动不动。

派了很多人去找,可都是找不到!

大学里,差点被他翻个底朝天!

他千百种情绪在一夜的发酵后只余下了愤怒,他甚至想好,等她回来的那一刻,要怎样逼问她,折磨她。

可当她真的回来了,他却只有疲惫,只想问问她,她去哪儿了。

那种戾气一旦遇上她,便化为乌有,分明是她做错了,为何他才是低头的那个人?

第157章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顾婧宁强装镇定的解下了耳坠。

他看不见,她的手在微微发颤,一如她仓皇的心。

等了一夜,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陆云骁气笑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她身后,阴沉沉的目光令室内的气氛冻结住了,若有若无的一丝怒意溢了出来,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克制住的。

“我问你,你昨晚去哪儿了!”陆云骁咬牙切齿,不得到答案决不罢休!

“我去哪儿,管你什么事?!”顾婧宁也火了。

本就不是什么愉快地经历,为什么一定要逼她说出来?!

“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陆云骁勾着嘴角,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温度,他的怒意即将决堤,不过是为了她一压再压,为了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她居然连解释都不屑?!

“你作为一个有夫之妇,夜不归宿,这就是你顾家的家教,你还知不知道妇道二字如何书写!”他狠狠锤向了一旁的墙面。

顾婧宁坐在梳妆台前,与镜中的他对峙着,嘴唇被咬的发白,几乎要破出血来。

什么有夫之妇,什么妇道,她和他根本就不算夫妻。

他凭什么管这么多?

不过是仗着她被他的一纸契约锁在这里而已!

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没家教?!

“我为什么不敢?皇帝都被赶走了,现在不是旧社会,哪里还有那么多陈腐观念,况且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夫妻,我们迟早要和离的,迟早要变成陌生人,你算是我的谁,凭什么约束我的行为,难不成,我连自由都没有了吗?”

顾婧宁鲜少露出这样生气的时候,她几乎永远都是温柔和气的。

但兔子急了也咬人,本来就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惊吓,一回来便遭受他的诘问,她再好的脾气也被磨透了。

顾婧宁不明白他为何永远都这么霸道,连她的一言一行都要监控在内。

她轻轻按着心口,那心房里,跳动的节奏不断的加快。

“陆云骁,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陆家的阿猫阿狗,可以随便对待,我有我自己的思想,你没有权利干预我的生活。”

说到最后,她甚至有一点伤痛,那点点滴滴的回忆一下子充斥了大脑。

从沈芳华的三十鞭子开始,来自陆家的,来自他的伤害,从未减少过。

她不过是被安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分,为何就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她固然觉得不公平。

那股积攒已久的怒气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溢出了几滴眼泪,粘在睫毛上,和她的身体一起微微发颤。

发泄的感觉是舒爽的,亦是后悔的。

等她彻底冷静下来,才发现陆云骁竟然一句话没有说。

门窗都被合的紧紧的,一丝缝隙也没有。

仅有一些朦胧的光影融进了室内,不算亮,将陆云骁的脸照的半明半昧,那股阴沉森然的气息更加凸显。

男人的目光便的极其复杂,先是沉痛、不解、失望,很快就溶解在漆黑的眼眸里,无影无踪。

他对情绪的控制一向很好,唯独在她身上失控的坏习惯,无法改正。

第158章 你就这么想和我和离

“我刚才”顾婧宁试图解释。

陆云骁抿紧的嘴唇像是锋利的刀刃,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刀光剑影,他不想伤了她,所以选择了一言不发。

他冲着梳妆台前的女人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地上铺着羊毛毯子,脚步轻的几乎听不见。

可顾婧宁的心砰砰跳,头皮都微微发麻,后悔自己刚才的心直口快,“你别过来,我们有话好商量。”

男人对她的话不予理会。

她发觉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很快站了起来,他近一步,她就退一步。

很快,背脊就靠在了冰凉的墙面。

又是一个退无可退的死角,陆云骁还是没有停下。

他到底想做什么,打她,骂她,还是用更加恶劣的手段惩罚她?

一刹那间,顾婧宁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猜测,每一个都让人毛骨悚然,她用手挡在身前做出了防御的姿势,被迫道:“够了,停下!”

看着她的姿势,陆云骁眉头的川字拧的更深了。

但他真的停了下来,二人之间隔着的距离不算远,连对方细微的神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却看不见对方的心。

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在脚下汇聚成一片漆黑,仿佛踩在沼泽地中,他张合着嘴唇,许久才用一种受伤的语气,很慢很轻的问道:“你很讨厌我?”

陆云骁伸手,指着自己的心房,再次问道:“你就这么想与我和离?”

他既期待,又不期望她的回答。

哪怕再无坚不摧的人,也终归是有软肋的。

当他面对顾婧宁的时候,是这一生中最无奈的时候,只因她是他的软肋。

他的气息浮动在空气里,顾婧宁嗅到了几分危险,她的神经绷的紧紧的,仿佛他再逼近一步就要断裂崩溃。

“我讨厌你。”顾婧宁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发颤,甚至变调了,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艰涩,“我一定要和你和离。”

哪怕她与陆云骁再如何谈笑风生,也无法在一起。

他们一个擅于掌控,一个渴望自由,就像无法相融的水火,分明对对方有致命的吸引力,最后都会以两败俱伤而告终。

陆云骁猛地近了一步。

他快控制不住自己压抑的情绪了,额角隐隐有青筋的痕迹。

顾婧宁吓了一跳,侧身往墙角蹲下了下去。

看见她蜷缩在地上的那一刻,陆云骁忽然什么力气也没有了,与她对峙、周旋,浪费的是他的情感与时间,他应该醒醒了。

伸到半空的手无力的落了下来,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厢房。

熟悉的脚步声。

沿着走廊很快消失了,再也没有响起。

顾婧宁悄悄的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空空如也,男人早已离开了,他走前的叹息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无力,挣扎,直到放弃。

她无法体会到他的心迹,却切实察觉了到了他的沮丧与消沉。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因为她吗?

顾婧宁呆呆的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这样的争吵,在他们之间似乎并不少见,少见的是他的情绪,那种藏在暴怒下的颓然,就好像她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可他那样铁石心肠的人,会因为她一句回击而受伤?

顾婧宁当然是不信的。

第159章 早日生个孩子

她更愿意将原因归结为陆云骁生闷气,不愿意与她交谈身上。

她无力的趴在床上,吵闹后的大脑传来丝丝疲惫的疼痛,使她下意识皱着眉头,心中的愧疚一分分爬上心头。

思虑了很久,顾婧宁还是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她找到了董妈,问道:“少帅呢?”

董妈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少帅去军务处了,他不是刚从东院出来,少夫人不知道吗?”

顾婧宁哪里有心情回答董妈的话,她只叹了口气。

看来陆云骁是真的生气了,嫌她太碍眼,连家里都不愿意待了。

无精打采的用了午膳,正打算小憩一会补补眠,忽然东院门口来了个丫鬟。

“少夫人,大帅请您去正院一趟。”

顾婧宁合上书卷,从榻上起了身,心中有几分不安。

陆大帅与沈芳华不一样,她说话行事处处都要万分小心,否则倒霉的未必是她,而是南阀的顾家。

到了大院,顾婧宁便受到了礼遇。

当着几个姨太小辈的面,她又被恩准坐在了陆大帅的面前,进行亲切友好的谈话。

察觉到后脑勺炯炯有神的几双眼神,顾婧宁觉得不怎么自觉,坐姿也僵着。

她先问了陆大帅几句身体情况,才开门见山的问道:“大帅找儿媳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无他,就是想问问你,在北阀住的习惯不习惯。”陆大帅笑道。

陆云骁不苟言笑的性子便是得了陆大帅的真传,眼下他竟然如此和煦的笑了起来,在场的人都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这些后宅事务都是沈芳华一手打理,顾婧宁进门后,见到陆大帅的机会都屈指可数,更何况是过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如芒在背,说话更为小心谨慎,“初时不大习惯,现在已经好多了。”

“听说你身子一直不好,自从来了北阀,也生了几场大病。”陆大帅一边说着,一边同副官招了招手,“年轻时不注意,老了得吃亏,这几支药材你拿着去补补身子,不然总病恹恹的,云骁在外也不安心。”

副官将药材一一呈了上来,几个姨太眼睛都直了。

什么灵芝虫草、虎骨鹿茸,但凡是大名鼎鼎的,几乎都放在这里了。

顾婧宁只是看了两眼,连眼波都没动一下,“这些药材对大帅更重要,儿媳无功不受禄。”

“我戎马多年,还差这几支药材不成,就当你赏你上回的救命之恩,你拿着,补了身子,早日与云骁多做准备,早日生个孩子。若是男丁,以后他就是我们陆家的继承人了!”陆大帅威严的皱了皱眉,用不可违抗的口吻说着。

他前言后语,都绕不开一个陆云骁。

顾婧宁垂头合上了眼眸,只觉得脑仁疼,这药材拿一个都价值连城,她要是受了,走的时候不清不白,要是不受,那就是打大帅的脸。

要怪只能怪陆云骁,他迟迟不放她走。

“那就多谢大帅了。”顾婧宁咬牙受了。

“无妨,你既是我陆家的儿媳,怎么能亏待了你?”陆大帅笑的慈和。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上回让你想的封赏,你可想好了?”

第160章 整蛊陆云骁

这沉甸甸的药材就已经是金山银山了,顾婧宁哪里还敢要别的,连连摇头,“这些药就够了。”

“那可不行。”陆大帅不赞同的摇头,“一件事归一件事,不可混为一谈,既然你还没想好,那我就继续等着,你有什么心愿,只管说来便是。”

这样的殊荣,天底下还只有她一个。

顾婧宁只好道谢,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从起初的惊诧变化成了炙热与嫉妒。

陆大帅似乎是存心要为她撑腰,目光掠过她身后的众人,意有所指道:“云骁若是敢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这陆家迟早是你与云骁担当,你也该在府中立立威严了,省的往后有异心的人想踩在你头顶作威作福。”

他的一番敲打落在了每个人的心里,众人瞳孔一缩,各怀鬼胎的心虚了。

谁想到顾婧宁居然能得到陆大帅的青睐?

这少夫人刚入门的时候,既得罪了老夫人,又三番四次惹的少帅动怒,都以为她离被赶出门不远了,眼下却又得到了陆大帅的扶持。

还真是让人眼红!

大院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府,昔日欺辱过顾婧宁的人无不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哪一日就要被清算。

刚从大院回来,顾婧宁便被摆的满满的礼物震惊了。

梅儿一件件的说着,这是哪房姨太太,那是哪房小姐送来的,说的口都渴了,也还没有说完。

董妈等仆役就更不提了,毕恭毕敬的态度比以往好了不知多少。

顾婧宁知道这一切都得归功于陆大帅,也不自傲,仍旧按照以往的样子过了下去。

下午她是坐黄包车上学的。

护送她上学的职责,本来是陆云骁的,但后来落在了陆云白的身上。

可经过了昨日那般折腾,顾婧宁哪里还敢和陆云白相处,一早就提前了半个时辰,悄悄的离开了。

第一堂课是学习对病患的心理辅导。

顾婧宁听的认真,穆若岚却睡的香极了,直到下了课,才被她推醒。

穆若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揶揄的目光打量着顾婧宁,“你昨晚应该也没怎么睡吧,今天居然不困,佩服你呀,怎么样,计划成功了没有?”

她一脸期待的模样。

顾婧宁一头雾水,拿起书本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说什么胡话呢,什么计划成功?”

“这儿就我们两个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还怕我说漏嘴不成,装什么装,给我老实交代。”穆若岚不高兴的挥开了她的书。

“陆云骁是不是快被你气死了,不知道他那个面瘫脸发火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是面无表情?”穆若岚咯咯笑着,冲她做了个鬼脸。

顾婧宁却丝毫没有想开玩笑的心,她猛地扣住了穆若岚的手腕,不解道:“这事情和陆云骁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知道?”穆若岚皱起了眉头。

她拼命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描述给顾婧宁听。

“昨天下午你不是没来上课吗,陆云骁又不知道,他一直在门口等着你放学,看见了我,就问我你在不在学校,我一想就知道你肯定是想整他,你看他不顺眼这么久了,我肯定得帮帮你的忙呀!”穆若岚沾沾自喜。

第161章 误会了他的心意

顾婧宁的脸色已经黑了一半,联想到今天早晨陆云骁的态度,她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果然,穆若岚全部交代了出来。

“我跟他说,你要吃大顺斋的核桃酥,可是太忙了,要排队,你已经去排着了,买不着不肯回家,然后他就走了,后来我回家时经过大顺斋,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穆若岚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你说堂堂一个少帅,什么事情不能吩咐手下做,竟然亲自去排了一下午的队伍买核桃酥,差点引起围观来。”

顾婧宁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穆若岚没有发觉她的失神,推了推她的胳膊,说的兴致昂扬,“他长的还是挺好看的,依我看,虽然性格有一点太霸道了,但是铁汉柔情,也挺感人的,要不然你就接受他吧”

无视她喋喋不休的话语,顾婧宁满脑子都是陆云骁今晨阴鸷的面庞。

她一桩桩一件件的回忆,从昨日下午陆云白邀请她去院子里开始,然后再联系到穆若岚整蛊陆云骁,一切都能联系起来。

他今天早上为何这么生气,终于有了解释,因为他真的等了她一宿,只为了把一盒核桃酥交给她。

而这一切的主使,无疑是陆云白。

他是最得力的人,为了挑拨她和陆云骁的关系,不惜设下圈套诱导二人发生误会,如果不是穆若岚说漏了嘴,她可能就真的和陆云骁解释不清了。

借刀杀人的把戏玩的真好,原来他良善的表面,不过都是伪装的。

顾婧宁攥紧了穆若岚的胳膊,后者吃痛的惊呼了一声,扯了扯手臂,“你抓痛我了,你在想什么呢?”

她这才松开了手,失魂落魄的道歉,“对不起。”

这句道歉,不知是在和陆云骁说,还是和穆若岚说。

如今她心底只剩下了后悔,恨不得立刻回到早上同他解释,将那已经出口的恶言全部收回。

原来他早上的失落和沮丧都是真的。

是她太傻了。

误会了他的心意,将积攒下的怒气发泄在了无辜的他的身上。

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心里难过像被人打了一拳。

穆若岚这才发现了她的情绪很不正常,简直像是个被抛弃的小怨妇,从里到外都泛着酸楚的气息,“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想喝红糖水?”

顾婧宁一想到昨晚穆若岚也是作弄陆云骁的一员,她说话便没了好气,绵里藏针的似的道:“你想多了,我很好!”

穆若岚撅了撅嘴巴,委屈极了的模样,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上一节课,顾婧宁还能好端端听讲,这一节课,便完全走神了。

她不是一个能伤害了别人还一笑置之的人,一想到自己对陆云骁做了错事,她便愧疚的心慌。

陆云骁生气的模样反复在脑海中映现,她心里酝酿着该怎么道歉,一想便想了一上午。

一下课,顾婧宁就冲出了学校,穆若岚都没来得及问她什么,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完了,发疯了,她居然翘课。”穆若岚扶着额头无奈。

第162章 少夫人来看你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认命的记了满满的笔记,等着顾婧宁明天借用。

先去大顺斋满了一包核桃酥,顾婧宁坐黄包车去了军务处。

忘了这是第几回来了,顾婧宁下了车,在门口踌躇了许久,都不敢踏进去。

还是外出执行命令的陆策看见了她,上前道:“少夫人怎么在这里?”

顾婧宁尴尬的攥紧了手里的手包,“我路过,随便看看。”

陆策低头看了看腕表,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现在的时间,医科大不是应该还在上课吗,你逃课了?”

顾婧宁脸一僵。

陆策不是个笨蛋,很快就意识到了她此行的目的,顺水推舟道:“既然来了,少夫人不如进来坐坐吧,少帅正在里面办公。”

他带着顾婧宁去了办公处,里间仿佛有人谈话的声音,他让顾婧宁稍等,一人走了进去。

“少帅,少夫人来看你了。”

陆云骁正专心分析军事版图的话语忽然停住了,不光是他,在座的几位军官都愣住了,随即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他垂着头,看不起是什么表情,只知道撑在桌前的双臂是僵直的,指骨微微泛白,像是在忍耐什么。

“我知道了,出去吧。”陆云骁淡淡道。

他又恢复了泰然自若的样子,继续有条不紊的分析了起来。

陆策走了出去,便对上了顾婧宁焦急的眼。

“怎么样,他让我进去了吗?”顾婧宁小心翼翼的问着。

陆策摇了摇头,安慰道:“少帅还在和几位上将议定事务,少夫人等一等,过会就好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即便他现在没有事,顾婧宁猜测他也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她进去。

即便陆策不说,她也是要在这里等的。

过了半个时辰,几个军官走了出来,陆策又走了进去。

陆云骁正收着沙盘上的军旗,聚精会神的样子,仿佛压根忘了外面还有个人正在等他。

“少夫人她——”陆策出声。

“知道了。”陆云骁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

陆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放弃做将领,而做了陆云骁的副官。

每日不光要被军务侵扰,还要为陆云骁的情感琐事分忧。

例如昨晚,陆云骁一夜没睡,他也不敢合眼,站了一宿的岗。

陆策还想说什么,陆云骁冷冽的目光已经如刀锋般扫了过来,令他下意识止住了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想见她,去把她打发走。”陆云骁倨傲的下令。

他此刻又回到了以往的状态,说一不二,随心所欲,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阻拦住他的决定,在遇见顾婧宁以前,他一直是这样的。

但他现在想明白了,既然她想要自由,那就还给她。

既然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了,她还来找他,又想提什么痴心妄想的要求?

陆策认命的走了出去,像传话筒般传达了陆云骁的意思。

顾婧宁的脸色刹那间变的极为难看,眼中甚至还泛着几分消沉气馁,她的眼眸本是这世间最明亮清澈的,如今却被蒙上了一层灰色。

“陆策,帮个忙。”她仰起头,轻声求助,“我想见他一面。”

第163章 你别生气了

办公处的门被开了。

一道人影缓缓的走了过来,脚步很轻,不像是男人的。

伏在书案前批阅军情的陆云骁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猛地一抬头,当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复杂的情绪在眼眶浮动,也仅仅是一瞬,就归为沉寂。

他极为冷淡的收回了目光,嗓音亦是冷的让人不寒而栗,“陆策——”

门外的陆策哆嗦了一下,悄悄溜走了。

顾婧宁用身子挡住了他视野的正面,为陆策做遮掩,“你别喊了,是我逼他放我进来的,不怪他。”

陆云骁猛地将钢笔拍在文件上,溢出几滴乌黑的墨汁,染透了纸张。

“出去!”

被他严厉的话语震的身子一颤。

顾婧宁顿了顿,还是拿出了手包里的核桃酥,放在了他的面前,轻柔道:“你别生气了,这是我刚买的核桃酥,很香的,你尝尝?”

冗长的沉默。

那包核桃酥与顾婧宁一样,被晾在了一旁,仿佛是一团空气,根本占不到陆云骁的半分注意。

他的笔尖停停写写,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快听不见了,唯有笔触摩挲纸张的声音,成了这冷冰冰的气氛里唯一流动的气息。

顾婧宁觉得尴尬,磕磕巴巴的找话说:“我下午没有课,不想太早回家,就想顺道来看看你,没有打扰你吧?”

她问的心虚。

原以为他不会回答,正准备酝酿下一步发言的顾婧宁忽然听见了生硬的语句在耳边响起。

“陆府、大顺斋、军务处,似乎不同路,你的谎话,编的越来越有失水准了。”

顾婧宁有些笑不动了,连这个都被他拆穿了,那么自己的目的,他是不是早就看透了?

陆云骁重重在文件上注了一句严厉的批评,冷冷道:“还有,我最讨厌吃核桃。”

低沉的话语像一颗子弹,击穿了顾婧宁的心脏。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完了,丧气的垂下了脸,无精打采的模样像饿肚子的小猫小狗,可怜巴巴。

“核桃很好吃的,你尝尝看嘛。”她企图再试一次。

拈起一块核桃酥递到他嘴边,却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拿开,我不吃。”

顾婧宁被他的不给面子激怒了,塞进了自己嘴里,故意嚼的嘎吱响。

拿开就拿开,她自己吃!

一眨眼核桃酥也吃了半包了,陆云骁还是垂头批改着文件,仿佛这些文件才是他的乐海,一旦徜徉,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顾婧宁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托着腮打量他。

他看上去很冷静,好像怒这种情绪从他身体里彻底剥离了出来,面对成沓的军务,他谨慎细致都是最趁手的武器。

顾婧宁觉得这样的他很陌生,也很遥远。

她不安的搓了搓手,站起身子,闪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不轻不重的揉捏了起来,“要不然,我帮你捏捏背吧?”

这还是她第一回讨好他,看上去是在虔诚的道歉。

他不说话,她便觉得他是默许了。

其实顾婧宁并不会捶背,她回想着下人按摩的样子,在陆云骁身上胡乱捏了一通,这儿轻,那儿重,杂乱无章的手法扰的人无法安心工作。

陆云骁禁不住放下了文件,扬起脖子想呵斥她放手。

顾婧宁忽然按到了他的腰窝。

第164章 分明是你摸我

一阵酥麻顺着脊椎爬了上来,陆云骁的眼中出现了短暂的失神,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舒服,要不要我再用力些?”

顾婧宁还要加深力道,忽然被男人反手扣住了手腕。

他几乎没有使力,就轻而易举的将她拉在了怀中,顾婧宁一个趔趄倒在他腿上,正要能看见他俯视的脸。

陆云骁抓着她的手就移到了大腿上,面不改色,“要我舒服的话,不如按摩这儿。”

顾婧宁手一缩,却被他牢牢的牵制住。

“你你你、乱摸哪儿呢!”她潮红的脸色像诱人的果实,引人想上去咬一口。

陆云骁略一挑眉,语气轻佻散漫,“分明是你摸我,怎么你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他轻哼一声,拉着她的手便要往自己腰下移去。

顾婧宁一下就软了身子,呜呜咽咽的求饶了,“我错了,不要这样。”

他简直就是个流氓,怎么可以让她碰那儿。

陆云骁松开了她的手,讥诮的抱着胳膊端详她惊慌失措的面庞,“这就是你讨好我的觉悟,这样的手段,你认为你的目的能够达到吗?”

他深邃的眼眸里漾开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顾婧宁缓缓的从他腿上坐了起来,心虚的摸着额头,话到嘴边,反倒有些说不出口了。

难不成要告诉他,昨晚那件事情,没有她的参与,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他会信吗?

顾婧宁犹豫着,目光扫到了桌山剩下的半袋核桃酥,猛地拿了过来,殷勤的喂到了他的嘴边,“你吃这个,吃完我就告诉你。”

希望他看在这一包核桃酥的份上,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计较她的过失了。

陆云骁直勾勾的盯了她片刻。

张嘴,将核桃酥吃了下去。

“说吧。”他抱臂等着她的话。

又一块核桃酥递了过来,顾婧宁道:“再吃一块。”

陆云骁敷衍的又吃了下去。

反复几回,实在被她折腾的没了耐心,眼看着核桃酥见了底,最后一块也被喂到了他嘴边,她却还在纠结出神。

似乎存心要惩罚她,陆云骁等那纤白的手指蹭到唇边,便猛地含住了。

她手里的核桃酥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

她的手指在他口腔中,被舌尖纠缠不放,温暖从指间袭来,分明只是一根手指,却让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你放开,脏——”顾婧宁眼中不知是泪是光。

正要缩手,却被他坏心眼的咬了一口,不算重,却是一个实打实的教训。

陆云骁由着她收回了手,嘴唇却寻到了更好的撒野的对象。

顾婧宁被他抱在怀里,坐在膝盖上,禁锢的无处可逃,陆云骁仰起头就印了上去,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唇齿相依的感觉不差,来自对方的温度是灼热的,像一把火,从口腔烧遍了全身,却依旧难舍难分,甜蜜浸在骨子里。

顾婧宁呆愣愣的,被他轻易撬开了牙关,侵袭了城池。

她想咬他,却害怕伤了他,犹豫之间,他已经加深了这个吻的力道,单手捧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了自己。

“吱呀——”

办公处的门,忽然被人从外打开,一道清晰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第165章 都被她们看见了

“别开枪”

声音不止一道,居然有两个人,脚步声轻而柔缓,不像是男人。

顾婧宁猛地别开脸,双手搭在陆云骁肩头大口喘气,她想离开,却被他扣住双腿逃脱不得。

陆云骁将她紧紧扣在怀里,锐利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不悦扫视了过去。

脚步声停止了。

吴念露和莫晏如傻傻的立在门前,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两个女子都是还未经人事的少女,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迅速地都脸红不已。

陆云骁显然对她们没有什么印象,加上被打扰后的不快,他看上去像是不耐烦极了。

“出去。”

冷厉的命令。

顾婧宁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眼底隐隐有责怪,“她们一看就是来找你的,你怎么不问问她们为什么来?”

她很快就想到了休息室中的红宝石发饰,莫晏如二人如此轻易的就能出入这里,看来是和他关系匪浅。

她又怎么能打扰他们的好事?

“关我什么事。”陆云骁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

他握着她的窄腰,灼人的温度透过布料烧到了皮肤上,顾婧宁脸一红。

她扭着身子,低声催促:“你放我下来,都被她们看见了。”

陆云骁最爱看她脸红的模样,顾婧宁这模样对他而言无疑是珍馐佳肴。

哪个男人会放弃到嘴边的香肉,他又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

但哪怕是和尚,他也要为她破了戒律清规。

加重了手里的力道,陆云骁懒洋洋道:“不放。”

背上一股强大的力量,顾婧宁猝不及防被他按趴下,被迫用骑的姿势跨坐在他大腿上,整个人都陷在了他怀里。

这副丢人的样子必定已经被门外的人看见了,顾婧宁的脸红的都快滴血。

“把门带上,出去吧。”

陆云骁安顿好了怀里的女人,才漫不经心的对门外的人安排。

莫晏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楚念露看上去倒没有什么反应,一张孩子气的娃娃脸上写满了胆怯和委屈。

二人正踌躇间,出门办事的陆策总算回来了。

一看见门口柱子一样杵着的两个人,陆策心一慌,暗叫不好。

果然,走进办公处,迎上了陆云骁的一记眼刀。

不等陆云骁发落,陆策就九十度鞠躬谢罪,“抱歉少帅,是属下的失误。”

他用严肃的目光对上两位小姐,身子一挡,遮住了二人看向里面的视线。

“少帅现在很忙,二位有什么话,先在接待处等一等吧。”

楚念露正要听话的离开,就被莫晏如拉住了手。

莫晏如鼓起勇气,拔高了声音,冲着陆云骁道:“少帅,我们是来请辞的,希望给我们一点时间,今天离开以后,不会再打搅您和少夫人的生活了。”

尽管她的出现并不足以带给陆云骁惊喜,但她这番话却让陆云骁有了几分兴趣。

冲陆策丢了个眼色,陆策会意的让开了身子。

莫晏如拉着楚念露走近几步,眼神却不敢看顾婧宁,只好落在地上。

“我们在陆府住了许久,本来是老夫人为少帅准备的平妻,但看样子,少帅一颗心都在少夫人身上,对我们并无好感,我们也知趣,不该打搅二位的生活,之前问过老夫人,老夫人不肯放人,所以只好来求求少帅,放我们回家。”

第166章 我是你的

实则当陆云骁的平妻,多半是家族的授意。

对于两个女孩来说,除了敬仰就是畏惧,陆云骁这个人,于他们而言只是传闻中的少年英雄,充满了距离感。

陆云骁丝毫没有犹豫,抬手就答应了,“你们走吧。”

莫晏如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随即咬了咬下唇,“老夫人那里”

“不用怕,老夫人那里,我会表明态度,不会让她迁怒你们和你们的家族。”

陆云骁感受着怀中女人的呼吸几乎加快了,低头一笑,嗓音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陆策,去安排专车将二位小姐送回去,再以少夫人的名义向两家送礼以示安抚。”

顾婧宁仰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为什么用我的名义?”

陆云骁的眸子里全然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用手梳着她柔软的长发。

他像是爱抚最心爱的易碎品,动作轻的几乎没有力道,“为了彰显你的所有权。”

他抓起她的双手握在掌心,抵在嘴角轻轻烙下一吻,“我是你的。”

顾婧宁惊讶的看着他。

她的心很乱,像一团乱了的麻绳,越解越结。

从他的眼中,她清晰的看见了深刻而延绵的情意……

可她心中的抵触的刺也还在,那根横亘在二人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也在。

她应该怎么做?

“怎么,吓傻了?”陆云骁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一笑。

陆策眼睛往上翻,在心里叹了口气。

多么希望两个人回东院以后关上门再恩恩爱爱。

在军务处就这么肆无忌惮,真的很刺激他们这些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大老爷们。

“没用”顾婧宁别开脸,不敢接受他的爱意。

她冲正要转身离开的莫晏如二人道:“莫小姐,楚小姐,留步。”

顾婧宁从陆云骁身上离开,从休息室中找到了衣柜里的红宝石发饰。

那发饰落在指尖是冰凉的,手也是微颤的。

她将发饰递给二人,轻声问道:“这个东西是你们掉在这里的吗,拿回去吧。”

楚念露年纪小,口无遮拦,一看见这个发饰,便眼睛一亮,“真好看。”

她遗憾的摇了摇头,眼珠子都要黏在发饰上。

“可惜不是我的,莫姐姐,是你的吗?”

莫晏如端详片刻,亦是摇头,“不是我的。”

不是她们的,还有第三个人?

顾婧宁微微一皱眉,下意识就想将发饰掷在地上,忍了忍,还是握在了手里。

“那是我误会了,二位慢走。”

等到二人走了,陆云骁才走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目光停留在发饰上。

这发饰他还记得,是她从前留下的,她竟忘了取,他只好一直搁在衣柜里。

“干嘛去问她们二人?这不是你的吗?”陆云骁问。

他还记得发饰别在她头上的样子,他夸过好看,她竟然都忘了?

“我的?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个?”顾婧宁显然是不信的。

她下意识觉得他在撒谎,本就毫无波澜的心底更是如被搅乱,难以平静。

轻轻挣脱了他怀抱的束缚,顾婧宁将头饰搁在桌上,一眼也不想再看。

“那就等下回它的主人来了,再把它带走吧。”

第167章 我撒谎天打雷劈

“这是以前你掉在这里的,你不记得了?”陆云骁的脸色微沉,眼眸中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疑虑。

对于这个头饰,顾婧宁毫无印象。

她讨厌他这样坚定的问话,好像把她当成傻子一般戏弄。

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顾婧宁走进休息室,将陆云骁挡在了门外,“我说过,不是我的。”

咔哒,门上锁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后,陆云骁的手重重的搭上了门把手。

打不开。

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笃笃的叩着门,陆云骁问道:“你生气了?”

为了一个发饰,她是在怀疑这发饰是他找了别的女人留下的,所以,吃味了?

陆云骁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语气无奈的厉害,“不论你信不信,这个发饰真的是你的,如若不是你的,我撒谎天打雷劈,可好?”

饶是发了毒誓,顾婧宁也不信的。

她坐在小沙发里,脸盘耷拉在胸前,一头如瀑的长发盖住了白皙的双手。

她不是傻子,陆云骁更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娶了她这些天,除了亲吻与那一次的意乱情迷,几乎就没有更深的举动了,人都是需要宣泄欲望的,她能够理解,但只是失望。

不知来自哪里的失望,她自己都不明白。

令她更失望的,是他还在骗她……

这个发饰,她从来没有印象,更何况她素来少戴如此招摇的发饰出门,于情于理都不该是她的。

陆云骁为了哄她,非要骗她到这个地步,有何意义。

陆策走了进来,见此情此景,知道小两口又闹别扭了。

他自觉降低了存在感,这个时候的少帅一般都是最易怒的。

他小心翼翼道:“少帅,到会议时间了,几位军官都已经到了。”

陆云骁看了看腕表,又叩了叩门。

“婧宁,你出来,我们好好说话。”

他唯有对她才有用不尽的耐性。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又等了一会,陆策催了第三遍,陆云骁才敲门道:“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他走到门前,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冲着门内道:“不许跑。”

陆云骁走了。

顾婧宁打开了门,夕阳的光影披在身上,竟有几分别样的凄清。

她踩着一地残阳走出去,神情淡淡的抓起剩下的核桃酥丢在地上,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本就不抱期待,失望的时候也不算痛苦。

只是他对她这样好,这样吃力的逢场作戏,到底演给谁看呢?

这场会议结束的很快。

几个军官刚结束谈话,就看见坐立不安的少帅第一个冲了出去。

一回到办公处,就看见休息室的门是敞着的,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地上的核桃酥,被摔的四分五裂。

她竟然又跑了。

“陆策,去给东院挂电话,问问少夫人回家了没有?”陆云骁吩咐。

陆策片刻以后回答,“没有。”

她去哪儿了,学校此刻已经放学了,北阀除了这两个地方,她还能去哪?

陆云骁唯恐她伤心难过出了什么事,出门便找她去了。

第168章 以后都不会了

顾婧宁的心情闷闷的,虽然不算剧烈,但也不好受。

穆若岚不在,她也没了逛百货的心情。

她一人去街上买了些小玩意,又在街角逗了逗小猫小狗,愈发坚定了回到南阀以后要养猫养狗的信念。

回到东院的时候,董妈一看见她就叫了声阿弥陀佛。

“少夫人,你没事吧?”

顾婧宁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无不妥的地方,“我能有什么事?”

她走进厢房,董妈也跟了上去,“你突然从军务处跑走,害的少帅好担心,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告诉少帅一声。”

“着急什么,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怕少了不成?”顾婧宁没有什么反应,坐在梳妆台前便卸着发饰耳坠。

这小两口闹别扭也不是第一回了,董妈见惯了,一看就知道他们之间必定又是出了什么事。

她在心里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这少夫人的脾气虽然亲和温柔,但倔也是倔进骨子里,谁劝都不好使。

只能但愿他们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不知为何没有胃口,勉强喝了小碗粥,顾婧宁就和衣睡去,她今天累的厉害,什么都不想问,只想沉沉睡去。

睡到一半,便听见了门外笃笃的叩门声。

陆云骁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她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仿若未闻,又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她装累了,不想再和他玩下去了,这折磨什么时候到头?

南阀都快夏天了,她很想念夏天的莲蓬和小船,如果能回去,就再也不来了。

次日梳洗好了,抱着书本,顾婧宁便要去学校。

刚走出门,就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肉墙,抬头一看,却是陆云骁。

她要走,被他抓住了手臂。

“有些话,我们是不是该说清楚?”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顾婧宁笑的温婉,她将头发别过耳侧,软软的嗓音听不出任何端倪,“你让开,我要迟到了。”

“顾婧宁,你——”

顾婧宁甩开了他的手,正要离开,忽然回头道:“对不起,昨天逼你吃你不爱吃的核桃酥,不过以后都不会了。”

她轻飘飘的话语迎着风就散了。

陆云骁失神,回过神来,她已经走了。

用完早餐,本应该是陆云白送她,陆云骁今天却出奇的霸道。

“我送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充满了不可忽视的力量。

陆云白的目光从二人之间划过,笑的从容淡定,顾婧宁垂着头没有拒绝。

上了车,二人没有任何交流。

顾婧宁望着窗外的风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拉了拉门把手,上锁了。

“你放我下车,我自己走过去。”

陆云骁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神情冷静的可怕,“坐着。”

车子进入了一片树林,四周静悄悄的,依稀有晨间的鸟鸣。

顾婧宁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他给“拐”了,气的用书本砸着门,“我要迟到了,你赶紧放我下来!”

“我给你请过假了。”陆云骁平静的回答。

顾婧宁捏了捏双拳,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你想怎么样?”

第169章 给你所有的爱

“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发饰在生气?”陆云骁回过头与她对视,眼中仿佛有灼灼的光芒,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期待。

“你不要胡说。”顾婧宁瞪着他。

“一提到发饰,你的情绪就很不一样,你是不是在想,这个是哪个女人丢在我这里的,你吃味了,是吗?”陆云骁对她的反驳不以为然。

她是真的把他当傻子,这么浅显的东西都看不明白。

“不可能!”顾婧宁斩钉截铁的回应他。

她对他连感情都没有,吃味,简直可笑,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他给一块糖她就可以跟他走。

陆云骁的眼眸深深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微扬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是吗?那为什么要跑,我知道你的脾气,你把核桃酥扔了,之前不是喂我喂的很开心?”他不屑的挑眉,“你心虚。”

顾婧宁不怒反笑,抱着胳膊迎上他的目光,“我为什么不能走,军务处是我家吗,你不是你喜欢吃核桃酥,我不扔你也迟早会扔,顺手的事情罢了,如果这些事情就能证明我吃味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想多了。”

陆云骁侧过头一笑,从军这么多年,窥看人的心思于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别撒谎了,我都明白。”

“明白什么——”顾婧宁下意识就要去反驳。

一个温热的嘴唇倏地贴了上来——

带着风,霸道的撬开她的唇齿侵略了过来。

他把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像是要融进骨血的样子,他的吻既深又放肆,好像要把她拆骨入腹才够。

她在身边这么久,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陆云骁不是没想过要占有她,但他希望她是心甘情愿的。

顾婧宁被吻红了眼睛,陆云骁离开的时候,她气的眼泪盈盈,狠狠捶着他。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不会骂人,再如何生气,也只会用那几个斯文的词汇。

对他根本毫无攻击力。

陆云骁最爱看她对他束手无策的样子,他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眼中还有残余的恼火,索性亲了亲她的眼睛。

顾婧宁无可奈何的挣开他。

“我们不能不和离吗,像普通的夫妻那样,携手一生,生几个孩子,我会给你所有的爱,尊重你,爱护你,直到白发苍苍,到我走的那一刻。”

陆云骁的声音很轻很慢,竭力让每一个字都凝聚在舌尖,让顾婧宁听的一清二楚。

他的手爱惜的拂过她的脸颊,“你好好考虑,我会等你,等到你同意的那一天。”

“我不同意,你就打算一直不放过我?”顾婧宁气笑了。

陆云骁顿了一顿,并没有反驳,“我觉得你的提议不错。”

顾婧宁扫了他一眼,目光冷淡的厉害,没有丝毫的情愫,仿佛他刚才所说的情话于她而言不过是空气,从耳边拂过,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留在北阀一天,我就不会放弃和离的想法,直到你肯放过我,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你情愿让我们两个人都不开心,我不介意和你耗下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一根根掰开了陆云骁的手指。

第170章 让你感受什么叫做绝望

陆云骁的笑容从嘴角淡去,眸中的深情却分毫不减,“强扭的瓜不甜,但终究能吃到瓜,你是我的,想跑到哪儿去,天涯海角,你都跑不掉。”

他的面庞温柔极了,说出的话却是骇人的。

陆家的男人果然一个都不可信,陆云白是如此,陆云骁也是如此,都是一个个魔咒,将她囚禁,永远无法逃脱他们的掌控。

“你不觉得你这样的做法,真的很让人反感吗?”

她的眼眸亮的发光,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陆云骁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重新拈住她的下颌,声音藏着一丝紊乱,“你觉得我,很让你反感?”

“对,反感。求之不得的东西就用尽一切手段夺来,可惜我不是东西,我是人,你这样的手段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你给我的东西再好再多,也不是我想要的,你越是这样,我就会越反其道而行之。”

顾婧宁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他眼中的浓雾与波涛,被她收尽眼底。

“我对你的意义是什么,一件衣服?”顾婧宁冷笑。

“一个人可以拥有许多衣服,旧了还可以扔,只能说我的命要好一些,是你不得不穿上,无法丢弃的衣服,比我可怜的女人应该大有人在吧,你从来不缺这些,但我并不想当你的衣服,我不是你的附属品。”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那里的心脏是跳动的,不为任何人而活。

“我是我自己的。”

“原来你对自己的定义是这样的,说的很好,如果不是在这里,我真想让更多的人都听听你这一番大胆的言论。”

陆云骁的声音猛地沉了下来,像是压顶的乌云,酝酿着倾盆大雨。

“只可惜是我看错你了,你这件衣服,比我想象的要浅薄的多。你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能扔掉你了?”陆云骁顽劣一笑,“不可能,我会让你感受什么叫绝望的。”

他整了整衣襟,刻板的五官显得冷峻异常,再无方才的温柔可亲。

“下车。”

他用的发号施令的语气。

顾婧宁比他想象的要冷淡,只是她的目光让他难受。

那样陌生,误解,带着无数的冰渣与刺刀,扎在他的心上。

顾婧宁毫不犹豫的下了车,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终于不用再维持体面,陆云骁整个人仰在了座椅里,目光茫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车顶,视野中一无所有。

仿佛顾婧宁的离开,带走了他所有的光。

为什么他无论付出再多,得到的却只是她的冷漠。

他明明用自己的血肉去温暖她,这朵带刺的玫瑰花,还是毫不留情的用刺迎接了他。

呼出一口气,陆云骁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开车便离开了树林,直到回到大路上,才隐约觉得不对劲。

步行的速度和开车显然是不能比的。

即便顾婧宁走的再快,也跑不过他的车,这一路他都观察过了,没有她的身影,她难道还在树丛里?

迷路了,还是一气之下扎进林子里不走了?

陆云骁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第171章 把自己弄伤了?

那林子深的很,平常没什么人出入,她要是迷路了,那走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一巴掌打上方向盘,陆云骁掉头便往回开。

路上还是没有她的人,他更加确信她还在树林里没有出来。

车停在原来的位置,他下了车,便感觉周身一凉。

这儿阴森的很,头顶是参天大树,树叶交织在一起,几乎透不进光,随着他的前进,强烈的不安也就越来越重。

大白天的树林都如此,可想而知夜晚会有多可怕。

因为四周实在安静的过分,陆云骁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他不断仔细倾听判断环境,但并没有发觉任何顾婧宁的踪迹。

她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脚下一空,陆云骁猛地站定,才发现这是一个下坡路。

前方是一片低谷,密密的灌木丛中竖立着几个坟头,看上去年代已经久了,残缺的墓碑更显得此处渗人至极。

如果是一般女人,走到这儿早就跑了,可顾婧宁不一样。

她学的医学,连解剖都不怕,自然不会信鬼神。

犹豫着转身想要去别处寻找,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泣,像是女人发出的,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陆云骁自然不怕,他只是紧锁眉头,手搭在腰间的枪上。

拨开杂草,陆云骁一步步往坟地深处走去,那声音也就越来越明显。

终于看见了一团影子。

小小的身子缩在几座坟墓之间,背对着他,一头如瀑的长发委地,正轻轻的溢出呜咽的声音。

不得不说,真有几分女鬼的做派。

陆云骁禁不住勾了勾嘴角,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起来。”

害怕成这样,真给他丢人。

顾婧宁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眼中并没有害怕的情愫,看上去不是被吓得。

她试着站起了身子,却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云骁噗嗤一声,实在忍不住笑了。

顾婧宁愤怒的支起自己半个身子,她固然知道自己现在是狼狈的,一想到在陆云骁面前如此丢人,她气的浑身发抖。

“拉我!”她含着哭腔。

陆云骁蹲下身子要背她,忽然看见她脚踝上一抹鲜红。

“你的脚怎么了?”

顾婧宁缩了缩腿,用裙子遮住了脚踝,“没什么”

男人霸道的扣过她的脚腕,那伤口便在眼底暴露出来,陆云骁原本还充斥着笑意的眸子很快被担忧取代,“你怎么把自己弄伤了?”

“被绊倒了。”顾婧宁指了指四周的几个坟头。

她刚才没注意,走着走着绊了一脚,疼的只能坐在地上抽泣。

陆云骁叹了口气,认命的将她背在了背上。

二人正要离开,忽然天边一道惊雷,白日居然被乌云笼罩变得漆黑,紫电划破天空,巨大的闷响,响彻天地间。

“快下雨了。”顾婧宁喃喃的。

没了光线的森林和沼泽无异,每一步都要再三探视,如果只有陆云骁一人,他摸爬滚打都没事,只不过有了背上这个甜蜜的累赘,他就要小心再小心。

担心一会她被雨淋了,伤口发炎,陆云骁用外套裹着她,才把她重新背了起来。

第172章 在这里办了你

陆云骁看着黑漆漆的树林,植物的影子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他笑着问道:“你怕不怕鬼?”

顾婧宁趴在他肩头,神情淡漠的厉害,一声轻嗤从唇间溢出,“不怕。”

她根本不信人间有鬼神一说,若是有,为何百姓遭难,菩萨不救,为何像她母亲那样善良温柔的人,年纪轻轻就去了?

陆云骁还想趁此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英勇,只可惜顾婧宁根本不在乎,他只好道:“抱紧我,当心一会摔下去。”

顾婧宁磨磨蹭蹭了很久,才被迫搂紧了他的脖子。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脖子里是她拂出的气息,软软的呼在皮肤上,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陆云骁居然觉得很高兴。

下雨了。

雨水浇在了树林里,脚下的泥土都成了泥泞,更加难走。

因为有厚重外套的保护,顾婧宁躲在衣服里安然无恙,陆云骁却从头到尾被淋的湿透了。

雨水从他的眉梢眼角流淌下来,他看上去很淡然,仿佛这雨水不过是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天边忽然又响起一道惊雷,顾婧宁一声不吭的抓紧了他的肩膀。

她用的力气太大,手还在轻微发颤,陆云骁感觉到了她的惊慌,低声问道:“你怕打雷?”

顾婧宁下意识反驳,“我不怕!”

她听不出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陆云骁无声无息的咧开了微笑,他抓紧了她的腿,让她贴的自己更近一点。

“捂住耳朵。”

两个人的温度是这雨水里唯一的温暖,兴许是他的鼓励真的有用,顾婧宁贴在他背上,仓皇的情绪缓解了很多。

雷声被手掌隔绝在外,近在咫尺的,只有他们的心跳。

很快就走到了车旁,陆云骁想将身上的“树袋熊”抱下来,扯了扯她的手臂,却发现她闷着头,双手紧紧的缠着他。

陆云骁闷笑了两声,轻咳道:“放手,上了车再让你抱。”

顾婧宁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车旁,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丢人的事情,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松开了手。

“谁、谁要抱你了!”她心虚的眼神四处乱放,一瘸一拐的跑上了车。

二人上了车,顾婧宁才发现,陆云骁浑身都被淋湿了。

他发梢还在不断的滴着雨,刚毅的面容在雨水下便的略微模糊。

她正悄悄的看着,忽然,他双手摸上衣扣,解开了衣服。

衣服解开,露出了大块的腹肌,皮肤袒露在空气下,如同一团火烧着了顾婧宁的眼睛。

她骇的迅速转过头去,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你、你干什么!”

陆云骁脱衣服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笑容,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瞟向顾婧宁。

“你怕什么?”

他看了看车外的天气,雨天、树林、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

的确适合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你怕我在这里办了你?”挑衅的口吻,陆云骁仰着头脱下了衣物。

顾婧宁从捂着嘴巴被变成了捂住耳朵。

她气的眼眶发红,连看都不想看一眼这个当面耍流氓的臭男人。

就会欺负人!

第173章 我的妻子只能麻烦我

“你敢!”

她缩着身子,本想出去,却碰到了脚踝的伤口,疼的轻声抽气。

“你觉得我不敢?”陆云骁眯起了眼睛。

他迅速压在了她的身上,手撑着车壁,将她笼在身下。

顾婧宁几乎能嗅到他身上雨水的气味,脖颈一凉,一滴来自他的雨水滴在了她的皮肤上,分明是冰凉的,却感觉炙热的厉害。

在她以为他真的要图谋不轨的时候,陆云骁却伸手抬起了她的脚踝。

顾婧宁挣脱了一下,被陆云骁的大掌握住了。

“别动,给你上药。”

她被迫将脚放在他腿上。

他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结实的胸膛,精瘦的腰,如同一幅连绵不绝的画展露在了她的面前。

无处安放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窗外。

陆云骁神色淡漠的拿起备用的金疮药帮她包扎好,见她正竭力躲闪着目光,不禁勾唇一笑,“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不是学过解剖,为什么不敢看我?”

“那怎么能一样!”顾婧宁气的脸颊泛起粉红。

“的确不太一样,比如说,我长的更好看。”陆云骁促狭的盯着她。

被这个人的厚脸皮打败了,顾婧宁瞪着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双腿,将裙子往下压了又压。

等到雨停了,陆云骁才将车开回了陆家。

随便在身上披了件湿漉漉的外套,陆云骁下了车,与顾婧宁一前一后的回了东院。

顾婧宁走的飞快,仿佛身后在被人追一般。

陆云骁紧紧跟着她,无论她走到了哪里,都如影随形。

路边遇见的仆役们个个都瞪直了眼睛,看着陆云骁若隐若现的腹肌,分别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这少帅和少夫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衣冠不整的回来了?

陆云骁不在乎旁人的目光,顾婧宁却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走进了东院的大门,顾婧宁松了一口气,正要进厢房,就被从里面出来的梅儿撞见了。

梅儿看着头发微湿的小姐,一下担心的要命,急忙拿出布巾为她擦拭。

“小姐去哪儿了,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怎么还能出去淋雨?”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的往顾婧宁身后一看。

一看就傻了眼。

陆云骁正倚在门框上眯眼朝这边看着,目光在顾婧宁身上徘徊着。

他才算是真正的被淋了雨,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处不湿的,门外湿漉漉的脚印尤其显眼,他抱着手臂,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不适。

梅儿尴尬的问道:“少帅,我让人给你烧水泡个澡暖暖身子吧?”

“不用。”陆云骁淡淡的抬起手,指了指顾婧宁,“去泡姜汤给她喝,然后准备热水给她沐浴,这儿我来。”

梅儿迟疑的抓紧了手里的布巾,“这怎么好麻烦少帅?”

她话音未落,就被陆云骁走过来夺过了布巾。

“出去吧,她是我的妻子,当然只能麻烦我。”

陆云骁一边说着,一边拈着顾婧宁的下颌为她擦拭脸颊上的雨水。

梅儿心中虽然不希望二人独处,但也没法,只能去给顾婧宁准备热水去了。

门被轻声带上,一时间,室内又只剩下了二人。

第174章 我从不骗你

窗外的雨水还没有停下,淅淅沥沥的打着窗棂,透过模糊的窗纱,仍能看见屋外雨打芭蕉的影影绰绰的样子。

安静的气氛随着陆云骁的贴近而升温。

顾婧宁实在无处可躲,被迫对上了他的眼神,见陆云骁神情安然,正专注仔细的为她擦拭。

“一会喝完姜汤就去沐浴,换件干爽的衣服,你身子骨弱,着一点凉,明天都起不来床。”他轻声的叮嘱着,在耳畔拂过。

顾婧宁下意识抿了抿嘴唇,她指了指他手中的布巾,犹豫道:“你、你也擦擦吧?”

陆云骁之所以被淋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她实在过意不去。

“你在担心我?”陆云骁嘴角上扬,眼中像是有光。

“我没有。”顾婧宁嘀咕的垂下头不敢看他。

陆云骁挑眉,举着手中的布巾递到她的面前,声音带着几分诱导,像拿饴糖哄骗孩子的人,“你帮我擦。”

顾婧宁当然不答应,气鼓鼓的转过头,“我不要,你又不是没有长手。”

他眼中的光一下子就灭了,神情也变得略有几分沮丧乏味,布巾在指尖翻来覆去,却始终不往身上抹去。

“你不帮我擦的话,那就让它湿着。”

陆云骁轻描淡写道:“我如果着凉,耽误了军情,那就是你的责任了。”

这简直就是威胁!

顾婧宁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对上了他促狭的眼神。

“擦不擦是你的事,我不管,你不擦就不擦。”顾婧宁赌气道。

她扶着双腿坐在床边,身旁许久没有动静。

她觉得不对劲,竖起耳朵听了听,还是没有。

终于忍不住,顾婧宁缓缓的转过头,看见了一双失落的眼睛,与他平时的冷峻高傲不同,那眸子中流露着她从未见过的受伤。

就好像他高大挺拔的外壳里也住着一个容易受伤的小兽,此刻正舔舐伤口。

顾婧宁一下就心虚了起来,被他看得不敢抬头,犹豫的抢过了布巾,胡乱往他身上抹了过去。

抹着抹着,就认真起来。

她将他身上的水迹抹了个一干二净,又开始抹脸,下巴、嘴唇、鼻尖,直到眼睛。

刚才还受伤的眼眸,此刻就被得逞的笑容覆盖了。

顾婧宁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他是故意露出那种神情的。

她就说嘛,陆云骁这样无所畏惧的人,怎么可能会心痛受伤!

“你骗我。”顾婧宁咬牙切齿。

她说着便要将手中的布巾丢在地上,却被一个温暖的大掌握住了,强迫性的擦拭着他的脸。

陆云骁一边抓着她的手,一边极为认真道:“我从不骗你。”

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顾婧宁已经没有心情去过问了。

她被迫的给他擦身子,该碰的不该碰的地方都碰到了,无奈与绝望弥漫上心头,眼前只有男人笑的满足的神情。

门外传来笃笃的叩门声。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梅儿在门外说道。

顾婧宁像是被解救了般松了口气,紧绷的浑身都软了下来,她恶狠狠的瞪了陆云骁一眼,撒开手中的布巾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陆云骁用舌尖舔了舔后槽牙。

心情,十分地愉悦。

第175章 现在认识,也并不晚

…………

次日一早,顾婧宁起床时有气无力的。

摸了摸额头,凉凉的,好在没有发烧,但多半是因为昨日受了惊吓,伤口沾了雨水轻微发炎,导致身体都虚弱了。

一大早就被梅儿灌了一碗姜汤,顾婧宁浑浑噩噩的去了学校,却被告知了“噩耗”——

昨天下午她翘掉的课程的老师,已经发令请她去办公室谈一谈了。

顾婧宁的笑容一下就垮掉了。

在穆若岚同情的注视下,顾婧宁唉声叹气的往外走,刚刚下楼,就被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抬头一看,却是莫晏如。

她不是已经被遣送回家了?

顾婧宁正疑惑之间,莫晏如已经轻笑着开了口,“少夫人你好,可有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想和你谈一谈。”

谈一谈,又是谈一谈

她今天出门应当看一看黄历的,今天居然这么多人想和她谈话?

莫晏如一向喜爱深色,今日穿着一身墨绿的珍珠立领旗袍,高挑的身材显得气质高雅,见之便觉此女韵味十足。

她的出现十分扎眼,一下子便吸引了许多男同学的目光。

若不是她是陆云骁的平妻候选人,顾婧宁下意识觉得,她与她应该是能做朋友的。

“你好,莫小姐。可有什么事?”顾婧宁问道。

莫晏如露出为难的神情,指了指小河边的柳树,“我们到那里去再说,好吗?”

“好吧。”顾婧宁点了点头。

二人一道来到了小河边的柳树下,那儿恰好有一条长椅,二人坐了下来,中间却空着很大的位置,足见心中的距离。

顾婧宁对她自然是有警惕的,北阀的每一个人,她都抱有浓浓的戒备。

尤其是莫晏如之前接触过沈芳华,她更加警惕。

“少夫人看上去,不怎么喜欢我?”莫晏如温和一笑。

她长相清冷,这么一笑,便如同冬日的梅花绽放,自有一股冷艳的气质。

顾婧宁知道她的家世与能力都不差,相貌更是出众,她丝毫没有怀疑过莫晏如成为陆云骁平妻的可能性,甚至早已经幻想过。

但陆云骁的拒绝,还是让她惊讶的。

“并没有,只不过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我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没有办法对你袒露太多,如果这样让你觉得不愉快,我道歉。”顾婧宁淡淡一笑。

南阀多年的生活早已经教会了她如何应对各种各样的麻烦。

“千万不要这么说,少夫人的性格,我很喜欢。”莫晏如的目光放远,静静的注视着河对岸飘摇的柳树,眼中有着婆娑的光影。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我想我和少夫人,一定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当然我想,现在认识,也并不晚?”莫晏如期待的问。

顾婧宁一愣,目光复杂的掠过她的面庞。

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和她交朋友的?不可能。

她当然没有那么傻,轻易的听信莫晏如的话,端着得体的微笑道:“当然不晚,很高兴认识你。”

“不过,莫小姐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第176章 有了你,他又怎么看的见别人

她当然没有那么傻,轻易的听信莫晏如的话,端着得体的微笑道:“当然不晚,很高兴认识你。”

“不过,莫小姐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莫晏如原本打算和她寒暄两句,放松她的警惕。

没想到顾婧宁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单纯天真,她很聪明,开门见山的直白方式让莫晏如觉得猝不及防。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一定要和少夫人说,对我或许没什么,但对你与少帅,很重要。”

莫晏如的声音淡而清脆,仿佛玉石相撞。

这样清淡的话语,却激起了顾婧宁心中的涟漪,她下意识抬了抬下巴,“你想告诉我什么?”

这个女人是来挑拨,还是来宣战的?

如果是这样,那大可不必,她喜欢陆云骁,顾婧宁可以退避三尺,拱手让开这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莫晏如优雅一笑,眼中似乎有几分藏不住的落寞。

“昨天在军务处,我不小心撞见了少夫人和少帅的亲热,实在对不住了。昨天少夫人问我那个发饰的事情,是吃味了吗?”

怎么又是吃味,她什么时候吃味了?

顾婧宁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她果断的否定了,“我没有,只是单纯想询问一下发饰的主人是谁,然后好物归原主罢了。”

莫晏如笑了,笑的不动声色,眸中是顾婧宁看不懂的情绪,她很体贴的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解释道:“我看得出来,因为那个发饰的存在,少夫人的心情并不好。”

“但是那个发饰,真的不是我们的,而且我们与少帅,没有任何的亲密接触,甚至连私下的见面都没有。”莫晏如竭力为自己澄清着。

她突如其来的转折让顾婧宁愣住了。

这个女人,今天是来当说客的?

“其实,来陆府,是我执意要来的。以我的身份原本不必当妾室,想入如陆家一般的名门做主母也很轻松,但我不顾劝阻来了这里,是因为,其实我一直对少帅芳心暗许,我爱慕了他许多年,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

莫晏如的笑容渐渐淡了,目光茫然的穿过柳树,仿佛在看从前的回忆。

“但可惜的是,他的目光从来没有为我停留过,说到底,我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的女人,在他面前,那些引以为傲的优势都不过是虚的。当然,和我一样的女子有很多,她们大多爱慕少帅而不敢言,因为少帅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莫晏如伸出五指,感受着风从掌中穿过,“他就像风,经过的时候拂动了许多人,却从不驻足,直到你来了。”

“你的出现,让我们知道,原来冷酷无情的少帅,也有柔情的一面,只可惜,我们是得不到了。”

莫晏如一边说着,一边笑的从容。

她的教养让她面对如此的败局也要从容淡定,尊严比一切都重要,哪怕自己的爱情被无声掩埋。

顾婧宁不知为何鼻子一酸,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是想告诉我,他爱我?”顾婧宁轻声道。

莫晏如惊讶的看着她,“难道少夫人一直不知道吗,我们都看在眼里,少夫人是少帅最爱的人了,有了你,他又怎么还看得见别人?”

第177章 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顾婧宁目光一闪,她咬紧了牙关,并不深信的样子。

“是陆云骁派你来当说客的?你收了他什么好处,你看上去什么也不缺,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莫晏如噗嗤一笑。

她摇了摇头,为了竭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再三按着自己的心口,“我绝对没有骗你,少帅也没有接触过我,他行事光明磊落,从不会做威胁人的事情,这都是我的心里话。”

她执起了顾婧宁的双手,声音流露出一股几不可查的心酸,“少夫人,你现在拥有的,是别人倾尽全力也求不来的,千万不要辜负了少帅的心意,他是真心的。”

莫晏如的情感实在太真,顾婧宁都有些恐惧,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心动摇了。

回忆着陆云骁带来的一点一滴,如莫晏如所说,他所做的,的确都太出格了,仅仅为了一个她,完全没有必要。

他真的爱她?

顾婧宁陷入了混乱。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内心的戒备是一堵铜墙铁壁,始终化不开。

莫晏如一笑,带着几分埋怨,“我们倒是希望少帅能多留意一下我们,只可惜他根本看不见,我在旁人眼中分明如此优秀,在他眼中,却什么也不是。”

顾婧宁沉默了片刻,回握住她的手,茫然的安慰着,“你不要难过了。”

“怎么能不难过,到底是,爱慕了这么久的人”莫晏如的声音轻的随风飘散,顾婧宁几乎没有听清。

莫晏如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余下的只剩原本的傲然与清冷。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少夫人是有福之人,我等羡慕不来,只希望你与少帅能够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她亲昵的搂了搂顾婧宁的肩膀,渺若幽兰的香气近了又远了,如她的人一般。

“不打扰少夫人上课了,我就先走了,若是有缘,下回再见。”

莫晏如起身招了招手,笑吟吟的离开了。

顾婧宁坐在长椅上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许久,唯独那香气经久不散,如同还在鼻翼间萦绕。

不知为何,她竟生出了一股惋惜。

陆云骁对她,倘若真的如同莫晏如所说,那他算是错付了吧

……

独自坐了许久,才极为不情愿的进了学校的办公楼,顾婧宁叹了口气,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这学期请了多少次假了。

这个老教授就是上回被顾婧宁当做青蛙解剖的,二人似乎杠上了,八字相冲,每一回出事,永远都在这老教授的课上。

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顾婧宁慢吞吞的走了进去,立刻吸引了不少老师的目光。

这些老师大多知道顾婧宁的身份,也都是有修养的高知分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低下了头。

磨磨蹭蹭的走到了老教授的位置上,见他正戴着眼镜端详着一本外国医书。

“张教授”顾婧宁开口。

老教授皱着眉转过头,厚厚的镜片下,两只严肃的眼睛因为凹透镜的缘故缩小了许多,却不减锐利。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并不忌讳她的身份,老教授敲了敲桌子,“昨日为什么旷课?”

第178章 有人跟踪她

顾婧宁低声道:“昨日家中出了一些变故。”

陆云骁生她的气了,应该算是变故吧?

老教授抿了抿嘴唇,这事关陆家,他一个小小的教授还无权过问。

没有多说什么,老教授翻开医书摊平在她面前,“不能仗着家中的缘故,就无视课堂纪律,我们医科大的学生,决不能是偷懒怠惰之辈!”

这些老教授大多有几分封建时代酸儒的影子,自诩清流,自然不畏强权,斥责起来也毫不留情。

顾婧宁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也不狡辩,点头道歉,“对不起,张教授,下次不会了。”

她的认错态度还算诚恳,老教授臭臭的脸色这才好了不少。

“这乃是昨日课程所讲的东西,你缺了课,自然是要补上的,坐在一旁先自己看着,若是有不会的,再来问我。”老教授道。

本以为自己还要挨顿骂,没想到这样轻易的揭过了。

顾婧宁连忙道谢,捧着医书坐到了一旁的窗前,这时正是夕阳漫天,落霞的光辉洒了满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的确没有好好学习过,顾婧宁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氛围读书,心中亦是满意的。

她本就聪慧,加上对医学的热爱,自学的速度并不慢,甚至把老教授给惊到了。

本以为这个学生与那些混日子的贵族一般,没想到她三五分钟便来问一个问题,好学极了,一时也对她大为改观,不吝惜的把自己的所长教授给了她。

这个下午收获颇丰,顾婧宁学到了不少东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天色已经擦黑,时间已然不早了,这个时候,恐怕陆云骁都快从军务处回来了。

她看了看手腕上精致的瑞士表,镂花的分针一格一格的跳动,时间流逝的极快,她抱紧了怀中的书,快步向校门口走去。

眼看着远处就是校门,顾婧宁却察觉身后仿佛有轻轻的脚步声。

她疑惑的回过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此刻学校中的学生大部分已经回校或是去了宿舍,连老师都下班了,平时热闹的偌大的学校此刻只剩下了空旷。

她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也加快了。

顾婧宁的额头冒出了一滴豆大的汗珠,她察觉到一种惊慌的情绪正在心底蔓延。

再度回过头,那人迅速的躲入了一旁的柱子后。

顾婧宁只来得及捕捉到他黑色的衣角。

他在跟踪她。

他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里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这儿叫警卫,他们未必能听得见。

顾婧宁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紧张的搂惊紧了书,小心的后退了几步,随即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大门口奔去。

她跑的太快,柱子后的人显然是猝不及防的。

他明显不希望顾婧宁离开学校,为此也跑了起来,顾婧宁并不擅长运动,加上男女体力悬殊,很快,她就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了。

一个带着热汗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顾婧宁惊恐的尖叫,却一句话都发不出来。

第179章 他想占有她

她敏捷的踩向了男人的脚尖,男人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她。

“别跑,也别叫,求求你,我只想和你说说话,好吗?”

带着迷恋的语气,仿佛一个卑微到尘土里的臣民对君王的仰望。

这熟悉的声音让顾婧宁毛骨悚然,她忘记了尖叫,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

他的声音她认识。

他是周霍,那个将她堵在校门口表白的文学系男同学。

发觉她不再尖叫了,周霍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他扳过她的肩膀,当看见她煞白的小脸时,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乎癫狂的表情。

“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最近去哪儿了,我天天守在医学系楼下,为什么没见到你?”

他摇晃着她的双肩。

听着他形同质问的口吻,顾婧宁古怪的皱起了眉头。

她的身子绷的紧紧的,显然是怕到极致了,但是她不敢轻易动弹,否则万一激怒了周霍,看他精神不对劲的样子,还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行为。

保证自己的安危最重要,顾婧宁做着深呼吸平静自己的情绪,思虑后开口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霍抬头捧住了她的脸,青年的双眸明亮而炙热,涌动着最强烈的欲望。

顾婧宁曾在陆云骁眼中也见过类似的情绪。

他想占有她。

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的顾婧宁挣脱了他的手,用书挡在自己的身前做抵抗。

“你可曾想好,是否要答应我的表白?”周霍激动的问道。

顾婧宁防备的往后退去,“我跟你说过,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你的思想怎么如此腐朽。”周霍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皇妃与皇帝离婚的事情,封建的皇家亦可如此,我们如何不可,和离的夫妻有的是,只要你和他和离了,嫁给我不就好了?”

“我不想和离!”顾婧宁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样紧张的处境之下,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与陆云骁立过的契约。

如今,和陆云骁的婚姻全是保全她的最好的法子。

“为什么不想,他那么冷酷无情,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宁愿跟那种人,也不愿意选择我,我这么爱你,你为何不肯多看我一眼?”

听见了顾婧宁的话,周霍的情绪变的极其不稳定。

这个年纪的青年尤其容易误入歧途,为了一些偏执的执念,便纵容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而不自知。

他很快就变了脸色,双手紧紧的攥住顾婧宁的肩头,力气大的她觉得自己的肩胛骨都要被捏碎。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害怕他报复你?”周霍喃喃道:“别怕,我父亲是海军司令官,他陆家权力再大,海上也得靠我父亲才能打胜仗,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力排众议娶你!”

“够了!”

顾婧宁狠狠的甩开了她的手,她的身子发着抖,被周霍攥过的肩头都被抓出了红色的印子。

“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即便没有陆云骁,我们也绝不可能,对不起,我要回家了,请你让开!”

第180章 不怕他报复你吗

她冷冷的扫视着他,扬起下巴便冲校门口走去。

这么疯狂而天真的人,她还真是第一回见。

“别走。”周霍轻声念叨。

发觉顾婧宁的人越来越远,自己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的时候,周霍心中的欲望终于克制不住的决堤了。

他无法忍受这种来势汹汹的爱意,只想把她抓进怀里,让她屈服在自己身下。

周霍猛地冲上前,一把将顾婧宁按倒,二人滚落在隐蔽的灌木丛中。

顾婧宁被撞倒,吃痛的弓起身子,如同一只大虾般。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胸前的衣服便被周霍撕开了。

一声尖叫划破了宁静的校园。

顾婧宁嫩白的肌肤如同上等的玉石,暴露在空气下的皮肤微微发颤,在夕阳下泛着柔嫩的粉红色,她羞愤惊恐的表情让周霍觉得无比满足。

“周霍,你放开我,放开,你这么做是犯罪!!!”

顾婧宁无力的挣扎着,眼泪划过眼角,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滴落在胸前。

她实在太美,周霍着了魔般俯下身子要抚摸她,却被顾婧宁张口咬住了手指。

周霍疼的大叫,狠狠抽出手指,发觉已经被她咬入骨肉,鲜血淋漓,她嘴角亦带着血。

气急了的周霍双眼通红,猛地抽了她一巴掌。

“你居然敢咬我!”

他平时自然是斯文的,但同样也是家中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从未受过如此的待遇,身体心理的痛苦交织,只能发泄在面前柔弱的女体上。

顾婧宁被一巴掌打偏了脸,一股血腥味冒了出来,顺着嘴角流淌。

她奄奄一息的躺着,却还在做最后的抵抗。

最后一丝残阳笼罩在头顶,却是无尽的绝望,如即将到来的黑暗般将她吞噬。

周霍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居然打伤了心爱的女神,他心痛的抽了自己一耳光,颤抖的揉摸她的伤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试图亲吻她。

嘴角、脖子、锁骨——

但凡袒露在外的东西,他都要狗一般尝个遍,被顾婧宁反复躲闪着。

“我是陆云骁的女人,你敢这么对我,不怕他报复你吗!”顾婧宁哽咽着,带着浓浓的恨意的嗓音透露着绝望。

周霍噗嗤一声笑了。

“你太天真了,你就是个女人,陆云骁怎么可能为了你得罪我父亲?”

他话音未落,忽然短促的哀叫了一句。

随即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

顾婧宁已经快被吓傻了,血迹混着泪水沾满了苍白的脸,她缓缓的抬起头,看见了周霍身后那道高大的身影。

眼前瞬间就被水雾蒙住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口便是放肆的哭声。

陆云骁一向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了,凌乱的遮在眼前,却挡不住他带着杀气的目光,就像地狱而来的修罗,带着深渊般恐怖的气息。

他一只脚狠狠的踩在周霍的胸口,像是要将他踩碎,踩成齑粉,也不能解气。

陆策不敢看顾婧宁狼狈的模样,脸色亦可怕的厉害,低声道:“少帅,请你快去安抚少夫人吧,他被吓坏了,周霍这里,属下来处理。”

陆云骁这才有了一点反应。

第181章 是我来晚了

他捏的发白的拳头松开了,又握了起来,目光缓缓移到了女人的身上。

看见她狼狈的模样,浑身是伤,梨花带雨,他既是疼惜又是心痛懊恼,心口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陆云骁飞快的半跪在地上,脱下身上的军装外套将她小心翼翼的裹了起来。

带着薄茧的指尖蹭过她眼角的泪水,轻柔的不像话。

“别哭了,是我来晚了,我错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女人的颤抖没有停止,像被猎人射中的小鹿,极致的惊恐让她瞳孔紧缩,嘴唇微张,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将她拦腰抱起,陆云骁用脸颊贴了贴她冰凉的额头。

他带着她往车上走,经过周霍的时候,目光迅速沉了下来,像是有刀光剑影粹进了他的眼眸,那一抬眼的瞬间都带着最狠毒的光芒。

“去安排军情处捣毁周家私下与倭军勾结的码头据点。”

他今晚,就要让周家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是周霍,也不是周父,是整个周家。

从今往后,北阀的周家,将会成为一段再无人敢提及的禁忌!

……

车门被关上,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

陆云骁的目光很快就柔软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为顾婧宁拨开凌乱的发丝。

“好些了吗?”

顾婧宁哆嗦着嘴唇,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困境中回过神来,她嗫嚅了许久,只溢出两个含着颤抖的字,“我怕。”

她好怕。

她原本以为今日便是她此生的最后一日,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别怕,我在这里,我永远陪着你。”陆云骁紧紧抱着她,轻柔的吻着她的眼睛,“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相信我。”他沙哑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

顾婧宁在他不厌其烦的安慰下,总算安静了下来。

发觉到她的情绪平静了不少,陆云骁这才松了口气,他仰起头,眼中泛着冰凉的光芒,仿佛眉眼间正簌簌下雪,寒到骨子里。

天完全黑了。

路边的灯光很暗,一抹一抹,像是黑暗回忆中唯一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刚才消失的陆策出现了,他敲了敲车窗,陆云骁摇下车窗,神情淡漠,好似一尊冰雕。

“人已经被抓捕,几时处决?”陆策垂头问道。

陆云骁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极致的黑。

无人知道这个沉寂的夜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没关系,明日一早,太阳升起的时候,便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了。

他很期待。

“就今晚,免得夜长梦多。”

陆策点头离开了,身影隐入黑夜,陆云骁知道,很快,周家就会在这简单的命令中成为一堆黄土。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不解恨。

倘若不是怕惊扰了怀中的女人,他不介意亲自处决这个狗胆包天敢觊觎她的小畜生。

听到了想要的东西,陆云骁便不再等待。

他轻轻拍了拍怀里抽噎着睡去的女人,嘴角轻微勾起一抹轻笑。

“去温泉别庄。”

第182章 你只能想我

司机将车停在温泉别庄大门口,别庄大总管就迎了上来。

这两年北阀军务繁忙,陆家的温泉别庄已经许久不曾有主人光顾过了。

“这想必就是少夫人吧?”大总管殷勤的问道。

顾婧宁被陆云骁抱着,陆云骁用手势抵在唇边,轻轻比了个嘘声的姿势,“嘘。”

大总管会意,立刻让仆人准备两位主子入住的事宜了。

顾婧宁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此处与陆家中西结合的风格不一样,更偏中式一些,身下的床也是雕花大床。

她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鞋子也顾不得穿,赤脚便冲到门前。

陆云骁恰好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把将她抱了满怀。

“怎么出冷汗了,梦魇了?”他轻声问着。

顾婧宁显然还没想明白为何陆云骁会出现在这里,看见她傻乎乎的模样,陆云骁弯了弯眼睛,将她打横抱起,小心轻放在床榻上。

注意到她没有穿鞋的玉白小脚,他皱了皱眉,“怎么不穿鞋,着凉了,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我、我”顾婧宁支吾着,“周霍他”

提到这个名字,陆云骁的脸色像是染上了浓墨,阴郁的情绪丝丝缕缕的掺进他的面色中。

并没有发怒,陆云骁用极其轻柔的力气为她穿上了鞋子,才漫不经心道:“周霍是谁,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你一定是做噩梦了。”

他用手拨动着她的发丝与面庞。

顾婧宁正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一时被他说的迷糊了起来。

刚才的那一切,难不成都是假的?都只是噩梦而已?

可周霍是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好了,不许瞎想。在我的面前,你只能想我,也只能看我。”

陆云骁忽然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猛地陷入黑暗的顾婧宁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抱住她,不断的手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一般,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二人的呼吸与心跳成为了这世上最动人缠绵的二重奏。

令人心安的氛围,顾婧宁绷紧的最后一根弦也放松了下来。

“这儿是陆家的温泉别庄,你最近太累了,我带你来散散心,休息一晚,好吗?”陆云骁用询问的口吻轻声说着。

顾婧宁此刻压根不怎么清醒,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连抗拒的想法都没有产生。

满意她乖巧的模样,陆云骁将她扶了起来,“饿了吗,带你去用晚餐。”

二人一道走进餐厅,别庄的餐厅没有长桌烛台那样西式的东西,有的只是最纯粹的中式骨瓷餐具,菜色也是典型的南方口味,一看就是按照顾婧宁的喜好来的。

顾婧宁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腮帮子鼓鼓的,湿润的眼神犹然还带着惊悸。

看着她吃,陆云骁便已经满足了。

一边亲自为她布菜,陆云骁一边指使仆人温了一小杯南方的桂花酿。

一直被投喂的顾婧宁实在吃饱了,硬着头皮放下了筷子,“我吃不下了。”

怯怯的,带着可怜巴巴的祈求。

第183章 你轻一点

陆云骁轻笑了一声,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那就不吃了。”

他将温热的酒水递到她面前,只一小杯,度数也是浅浅的,不过是想她喝了,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这是什么?”顾婧宁好奇的看着小杯。

陆云骁也不瞒着她,“酒,喝了助眠。”

兴许是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可怕,直到现在还没有忘却那恐怖的经历,顾婧宁一贯不喝酒的人,竟然接过了酒杯。

甜甜的桂花酿下了肚,温热的暖流滑过体内的五脏六腑,很舒服。

没有酒的刺激感,反倒像是最温醇的酿露,香而甜美。

顾婧宁喝完以后,便被仆人伺候着泡了一会温泉,陆云骁在书房看书。

正翻了一页,门却忽然被剧烈敲响了。

仆人走了进来,窘迫不已道:“少帅,快去看看少夫人吧。”

“怎么回事!”陆云骁心头一悸,立刻站了起来,甩开书便往温泉走去。

开阔的池子里雾气腾腾,隐约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意思。

几个女仆人聚在一起,紧张兮兮的看着池子里趴着一动不动的顾婧宁,低声讨论着什么,发觉陆云骁来了,立刻低下头退了出去。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陆云骁一把跳进池子里,将趴在边沿的顾婧宁捞了起来。

原以为她是溺水了,或是出了别的意外。

可现在看上去,却好端端的。

除了脸颊上两抹可疑的红晕。

顾婧宁一丝不挂的被他搂在怀里,顺从的贴着他的胸膛,浑身软弱无骨,像水里的鱼,在他这海峡中自在极了。

“宁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陆云骁抬起她的下巴轻声问,眼中难掩焦急。

不知不觉,他紧张到连称呼,都已经变了……

顾婧宁拿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许久不说话。

陆云骁只觉得自己被她看的魂都要勾走的时候,顾婧宁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她举起双臂,胸前的春光便显露无疑。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勾人,黑湿的长发披在胸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地,被温泉泡过的身体散发着轻微的粉,像是春日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

顾婧宁搂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嘴唇不经意的擦过他的耳垂。

“我腿软,站不住了”

从未听过的撒娇的语气,刹那间震透了他的心,像是掉进咖啡的方糖,迅速被溶解吞噬。

陆云骁喉头一滚,只觉得口渴异常。

他搂着她,手掌里就是她滑嫩的肌肤,没有任何隔阂,她现在是他的。

“好,我抱你。”陆云骁眼神暗了。

他随手抽过毯子将她细细的裹住,不留任何别人可窥探的余地,将她抱进了了厢房中,接着合上了门。

顾婧宁懒洋洋的趴在床上,不知是不是因为热,身上的毯子也被解开了一半,恰好露出她光滑的背脊与尾椎圆润的挺翘。

水珠沁在肌肤上,陆云骁担心她着凉,用布巾为她擦身子。

擦到一半,不小心按到了她的腰窝,顾婧宁猛地蜷住身子。

“痒,你轻一点。”她软软的呵气。

喝醉了的她出奇的活泼,露出了平素都不展露的可爱的一面。

陆云骁碰她,她便躲,脸藏在被子里,身子却忘了遮,傻的让陆云骁都忍不住笑了。

第184章 洞房花烛

身下的红锦被绣着成对的鸳鸯,在光下依偎,她洁白细腻的身子在红色中分外显然,偏偏她还不自知自己有多诱人,不遗余力的闹腾着。

陆云骁本想安顿好她,自己去冲个凉水澡静一静。

正要离开,却被她勾住了袖子。

回头一看,是顾婧宁水汪汪的眼,带着少女般懵懂,却又有着独特的女人妩媚,像是这天地间最魅惑的妖姬,仅仅一颦一笑,便轻易将他俘获。

“想做什么?”陆云骁蹲下身子,竭力控制着小腹下紧绷的欲望。

他已经竭力在耐着性子哄她。

顾婧宁趴在被子里,小脸通红,又羞又怯道:“别走,好不好?”

她眼中泛着盈盈的泪,“晚上好黑,我一个人好怕。”

陆云骁心想,她真的是醉了。

如若她是清醒着的,一定不会对她露出如此柔媚的模样,她总是在他面前逞强,那看似坚硬的外壳是带刺的玫瑰,只可远观。

陆云骁碰了碰她的脸,顾婧宁没有拒绝。

他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好,我留下陪你。”

陆云骁躺了下来,顾婧宁殷勤的分了一半的被子给他,并且依赖的贴了上来,不断的用额头在他怀中轻轻蹭着,像主人的小猫,黏人的要命。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受得住这样的挑逗,更何况面前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陆云骁的脸绷的紧紧的,似乎是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将顾婧宁包在被子里,推进了床内侧。

“好好睡觉。”他严肃的命令。

欲望就像洪水中的堤坝,竭力支撑,却只差一念,他不是圣人,这种来自身体的最真实的渴望,是抵抗不了的。

顾婧宁乖乖待了一会儿,忽然又悄悄靠了过来。

陆云骁伸手要赶她,顾婧宁忽然含糊不清,带着委屈与无辜的喃喃了一声,“别赶我。”

陆云骁的手停住了。

愣了很久,他回身抱住了一直往他怀里挤去的顾婧宁。

心上人就在眼前,陆云骁借着光一遍遍描摹着梦中不知闯入了多少回的脸庞。

他鬼使神差的亲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柔软与甜蜜,像融化的糖稀,灌满了他干涸的心脏。

“好甜。”他咬她的耳垂。

顾婧宁不知有没有听懂,愣愣的缩着身子,在他的亲吻下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享受餍足的猫咪。

她没有拒绝的反应更加鼓舞了他的行为。

陆云骁开始更加大胆的尝试进一步,他揭开被子,一点点露出她白皙无暇的身子,吻从额心往下落,经历过唇齿的缠绵,她小巧的锁骨在他唇间烫出鲜明的痕迹,像是一枚印章。

最终,落在了她雪白的玉峰上。

爱意满的快要溢出来,不知如何对待、疼爱她才好,陆云骁只能用一遍遍的爱抚与亲吻,方可慰藉他心头的悸动。

顾婧宁像是溺水的人,急促的呼吸着,双颊染红,一滴晶莹的汗珠划过。

他动作那么急,急中又生怕碰碎了她,竭力克制的温柔于她还是如同狂风骤雨。

那火热像一把利刃,径直劈开了她的芯子。

第185章 春宵一刻

太疼了!顾婧宁迷迷糊糊的想。

容不得她走神,他已经将她紧紧扣在怀中横冲直撞了起来,总以为他少年老成,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莽撞的时候。

无数的眼泪与话语一同,破碎在唇齿间,化成了无助的呻吟……

她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由着他翻来覆去的摆弄,好像海洋上漂泊的小舟,又像是孩子手中破碎的娃娃。

分不清是泪是汗,顾婧宁实在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最后他温柔而又强势地搂起了她娇俏的臀瓣,将自己全部都给了她……

怜惜她是第一次,哪怕身体里的渴求依旧没有得到彻底的舒缓,他还是只要了她一次。

然后抱着她走进了温泉,帮她洗干净了身子。

芙蓉帐暖,到天明。

……

陆云骁同顾婧宁去温泉别庄的消息,陆家人是知道的,现在有了大帅的撑腰,这一家人对着小两口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沈芳华都不好干预了。

早晨。

一大家子人正用早餐,忽然瞧见陆云骁同顾婧宁走了进来。

男的神清气爽器宇轩昂,女人却略微虚弱,眼下淡淡乌青,但也遮不住那雨打蔷薇般的妩媚与娇羞。

几个姨太太都是经过人事的女子,一看就知道昨儿夜里发生了什么,纷纷捂嘴偷笑了起来。

陆云骁贴在顾婧宁耳侧,紧紧握着她的手,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放开。

“饿了吗,昨晚是我错了,今天多吃一些,补补身子。”

顾婧宁脸色一僵,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既羞又恼的给了他一记眼刀,忍着身下的酸痛不说,面上还要端着不叫人看出端倪来。

这个流氓,她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同他讲!

陆云骁笑的泰然自若,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高兴。

但更多的人,则将目光放在了顾婧宁的身上。

这个昔日还受老夫人责罚,险些被赶出北阀的少夫人,一夕之间得了大帅的青睐,又和少帅如此和睦恩爱,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手腕,可比那些个老夫人带回陆家的小姐们高级多了。

一时间对顾婧宁还有几分轻蔑的人这下彻底打消了欺辱的念头,一个个纷纷想起了该如何巴结这位陆家的红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知道少帅同少夫人是得了什么好事,这么高兴,也说出来给我们听听,让我们也沾沾喜气?”五姨太嘴皮子了得,最爱打趣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顾婧宁心虚的垂下眼眸,脸红也出卖了她的心迹。

二姨太嗔怪的看了五姨太一眼,“五妹妹你也真是的,人家小两口的事,你一个长辈凑什么热闹,依我看,这事儿还得他们关上房门以后自己说!”

剩下几个姨太太都附和了起来。

陆云骁始终含笑凝视着顾婧宁,后者则羞的脸都抬不起来了。

其乐融融间,陆云白倒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儒雅模样。

他笑的斯文,仿佛亦为他们高兴。

若是仔细看他,才会发现他眼中闪烁着没有温度的光,一直放在桌下的手,也早已捏成了两只硬邦邦的拳头。

第186章 万事有他在

沈芳华扫视着顾婧宁被滋润过的人比花娇的脸,脸色沉的不像话。

几个姨太太正说的高兴,忽然听见沈芳华轻咳一声。

她料理后院的手腕一向厉害,几个姨太再怎么得大帅的宠爱,也始终惧怕沈芳华的威严不敢造次,一时都闭上了嘴巴。

见几人都静默了下来,沈芳华才满意的开了口。

“咱们陆家,家大业大,开枝散叶乃是头等大事,婧宁要好好补补身子,早日为云骁诞下子嗣才好。”

一边象征性的敷衍,沈芳华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上回为云骁纳妾的事情,你们二人考虑的如何了?”

她生怕顾婧宁还有什么借口阻拦她,话音未落便又补充道:“你身子弱,来日做了主母,家中这么多事务要管,你铁定要累着。不如就找几个妾侍来帮你打打下手,房中也热闹。”

顾婧宁的目光闪了闪,面对沈芳华,她一向淡漠的厉害。

沈芳华这番话的确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的,却不难听出沈芳华私心打的如意算盘,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正要回她,陆云骁已然开口了,“不必了,我有宁儿一人足够。”

他的目光始终盘踞在顾婧宁的身上,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样子,微扬的嘴角更是暴露了他欢喜的心迹。

“这怎么行”沈芳华皱眉道。

“我还年轻,子嗣迟早会有的,母亲不必急于一时。况且男儿以建功立业为首要,怎可沉溺儿女情长之中?宁儿蕙质兰心,将我照顾的很好,况且我二人情投意合,夫妻和睦,母亲理应为我们高兴才是。”

他一把握住了顾婧宁的手,摸到她手心冰凉的汗,安抚般的将十指扣紧。

她难道是怕了?

不用害怕,万事有他在。

顾婧宁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但从脸颊上的羞粉看得出来,她是高兴的。

放在桌下的手被人扣紧,顾婧宁犹豫片刻,主动缠上了他的手指。

陆云骁心中一喜。

“是啊,母亲当然为你们高兴了”沈芳华一脸哑巴吃黄连的模样。

她气的鼻子都快歪了,偏偏陆大帅还在主位坐着,有他为顾婧宁撑腰,她只好旁侧敲击,警告顾婧宁。

结果亲儿子也胳膊肘往外拐,帮了这个南阀女人。

沈芳华暗暗扯了扯手中的手绢,对当初同意顾婧宁过门的事宜后悔不已。

啪嗒一声。

众人纷纷抬起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陆云白蜷了蜷空空如也的掌心,抱歉的轻笑,“是我的筷子掉了。”

他弯下腰掀开桌布,去捡地上掉落的筷子。

目光却飘去了对面。

只见顾婧宁和陆云骁的位置,二人的手正紧紧的十指相扣,仿佛打了死结,再也分不开了。

陆云白的笑容,几乎在刹那间,如落潮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

自从陆云白对她表白以后,顾婧宁便再也没有坐过他的车子上下学。

于是陆云骁默契的恢复了从前的安排,二人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遗忘,仿佛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一到学校,顾婧宁的心情便被乌云笼罩了。

第187章 陆云骁来了

好在现在是白日,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学生。

她竭力不去想起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木着脸回到了教室,却发现穆若岚正一脸八卦的坐在同学之中,好奇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婧宁,你怎么才来?”穆若岚冲她招了招手。

二人一同坐了下来,穆若岚问道:“你还记得周霍吗?”

提到那个名字,顾婧宁脸色煞白,下意识干呕了一声,用书挡住脸,好半晌才缓了过来,她眼神躲闪道:“他怎么了?”

穆若岚只当她是身子不舒服,为她抚了抚背脊,“没什么,我刚才听同学们说,他被学校开除了。”

顾婧宁抓着书的指尖用力的泛了白,“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吧。不过他家里这么厉害,谁能整他?大家都觉得奇怪,不少和周霍玩的好的人去挂他电话,还去他家敲门,都没有人应,也不知道为什么”

穆若岚性格单纯,自然没有往更深层次的方面去想。

唯有顾婧宁失神的看着地面,将昨天那段记忆,一点一滴用力的强迫自己擦除。

陆云骁说了,那只是噩梦而已。

她,相信他。

……

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穆若岚拉着顾婧宁的手臂走出校门,忽然惊呼了一声,“天啊,你看是谁来了?”

顾婧宁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陆云骁交叠着腿靠在车前,正用手端着一副洋派的墨镜往这里看了过来。

二人的目光交汇,陆云骁一挑眉,露出了一抹深深的笑。

心像是掉进了蜜糖罐子里,甜的让人沉溺,怎么扑腾也扑腾不出来,情愿淹死在这甜蜜之中。

顾婧宁的脸红扑扑的,害羞的垂下了头。

“你们——”穆若岚好像意会到了什么,手指在二人之中来回指着。

“不和你说了,我先回家啦!”

顾婧宁头也不回的冲着陆云骁小跑了过去,分明是雀跃的,却还端着一份矜持。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见色忘义!”穆若岚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忽然变成粉色,眼里冒着爱意的朋友。

但顾婧宁压根听不见,她眼里只装得下陆云骁一个人,哪儿还来得及顾别的。

陆云骁走了上来,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

顾婧宁的睫毛颤了颤,软软的推了他一把,“你放手,这儿人多”

陆云骁满不在乎的将她抱上了车,一合上车门,就低头偷亲了一口,脸上还装作正义的模样,“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妻子!”

摸了摸脸上还带着温度的吻,顾婧宁又羞又恼,“你怎么”

“这么霸道?”陆云骁早已深谙她毫无力度的反驳。

他双手叉在顾婧宁腰间,一把将她抱在自己腿上,下巴搁在她香软的头发上深嗅了一口,来自女人的芳香迷的他神魂颠倒。

天气渐渐热了,二人抱的这样紧,加上又是心动意乱,鼻尖都出了一层薄汗。

顾婧宁挣动了一下,怀中的束缚却更紧了。

“别动,让我抱抱,我一天没看见你了,想的很。”

第188章 我却只想欺负你

“哪里想?”她故意问道。

陆云骁察觉到女人的故意,闷闷的笑了一声,有意无意的附在她耳边呼气,“你猜我哪儿想?”

他抓住她软弱无骨的小手便胡乱摸了起来,顾婧宁吓了一跳,猛地缩回了手。

她气息不匀的轻喘着,眼底是被欺负出来的娇怜的水光。

“你就爱欺负我,这儿可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昨晚的账她还没有和他清算,那酸酸疼疼伴了她一日,双腿酸软无力,走路都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把她害成这样,居然还想得寸进尺。

陆云骁噗嗤一笑,手中的动作停了,支着头眯眼看她眼中的羞意如同晚霞,绮丽的叫人向往。

“可我除了能欺负你,还能欺负谁?”

他把玩着她的手,恨不得将那纤细白嫩的葱指每一根都套上枷锁,终生只属于他才好。

“为了你,今早我可是把齐人之福都给推脱了,你竟也不知道报恩,还埋怨起我来了,嗯?”

一声缱绻的气音,像是羽毛般挠在了顾婧宁的心底。

她知道他这是在逗他,气的无计可施,只好哽着嗓音回击道:“我可从来没有强迫你这么做,你若是真是想要那左拥右抱的艳遇,我是不会——”

她是不会拦着他的。

最后的几个字没来得及脱口,就被一个炙热的吻封在了樱桃小口中。

那不得宣泄的醋意,在缠绵的唇齿交战里化为了叹息。

顾婧宁被他托着后脑勺,牙关被撬开,城池沦陷在他强硬的炮火之下,他的掠夺又凶又猛,让她觉得无助与茫然。

她笨拙的不会回应,只能感受到他一遍遍来自舌尖的抚慰,这吻像是一颗糖,被他传递了过来,从心到身,都是甜的。

陆云骁终于松了口。

他恶狠狠的盯着女人被吮吸的红肿的唇,犹然还带着水光,比初春的红樱还诱人。

“这样的话,以后不许你再说。”

顾婧宁不甘示弱的反击道:“若是我偏要说呢!”

难不成她连言论自由都没有了吗,他还真是蛮不讲理的暴君,可她不是逆来顺受的奴,才不会如此温驯的听话!

“那就试试——”陆云骁又吻了上去。

车中的气氛旖旎极了,顾婧宁被吻的失神,领口微张,露出一点白皙的胸脯,凌乱的发丝与衣物足见方才发现了一场不小的“动乱”。

陆云骁压制着小腹昂扬的欲望,一遍遍的在她颈边烙下着雨点般的吻。

“普天之下想被我欺负的人何其多,我却只想欺负你。”

顾婧宁轻哼一声,一把推开他,“我不需要!”

陆云骁抓住她的小手便往掌心印了个吻,笑的怡然自得,“我说了算。”

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顾婧宁嗤了一声,听不出是笑是嘲。

车内静默了片刻。

陆云骁才从背后搂紧了她,在她身边轻声道:“我要去一趟西阀,大概需要两个月。”

这句话来的太突然,顾婧宁的笑容瞬息僵住了。

她的眼眶以可见的速度泛了红,连为何都不知道,心中那一潭波澜不惊的水也出现了涟漪。

“怎么去这么久?”

委屈又带着几分不舍的语气。

第189章 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陆云骁发觉她眼眶红了,又是高兴又是心疼,伸手用大掌擦去了她眼前的水雾。

“怎么,不舍得?西阀的形势不好,多方势力斗争的厉害,已经影响到了我陆家在当地的驻军,我必须去看一看。”

顾婧宁并不懂这些军事,只觉得心中酸酸的,渗透了骨血脉络。

两个月,太长了。

足够发生太多事情,顾婧宁明白,陆云骁这一去,西阀一定会变天。

可她怎么办。

要她一个人留在无亲无朋无可依靠的北阀,日日等着他的消息?

尽管不想承认,但顾婧宁还是发觉,自己的确是不舍得他离去的。

见女人不说话,陆云骁自然洞悉了她的情绪,一边手忙脚乱的擦着眼泪,一边柔声劝哄着,“你不是素来喜欢花花草草?这个季节,西阀的山茶花开的正艳,我摘了回来给你。”

原本还正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顾婧宁禁不住笑了。

又是委屈又是埋怨的捶了他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花花草草?”

那一粉拳同猫挠一般,陆云骁被打的身心舒畅,巴不得她再来几下。

“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陆云骁满心怜爱的吻了吻她淡粉色的脸颊,“乖乖在家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夜里他出奇的温柔,但不同于昨夜,今晚他要了她好多,好多遍……

顾婧宁啜泣着被他摆布,不知是因为明日他要走了伤心,还是来自身体深处的欲望折磨的发疯。

次日她惺忪的醒来,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拖着疲乏的身子起身,顾婧宁立在窗前傻傻的看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悄无声息的走了。

门响了,梅儿走了进来。

“小姐醒了怎么不叫我,再不梳洗,一会上课可要迟到了!”

顾婧宁后知后觉的回过神,眉宇间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个他,自然问的是陆云骁。

梅儿道:“天一亮就走了,说是去军务处准备了,看小姐睡得沉,便没有让我们叫你起来,现在这个点,估计列车快发了吧。”

顾婧宁轻轻喔了一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素来陪伴她的人不见了,突如其来的不习惯。

收拾好了一切,顾婧宁没有胃口吃饭,直接就坐车去了学校。

窗外的风景不断掠过,都是见惯了的,今日看起来,却仿佛被一层轻纱笼罩,带着无精打采的灰色。

顾婧宁忽然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她还是无法抵抗心底最深的渴望,于是拍了拍前座司机的肩膀道:“掉头去列车站。”

总要在他走之前,再看他一面才安心。

司机在顾婧宁的要求下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列车站。

车还没停稳,顾婧宁便匆匆忙忙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这还是她第三回来列车站,第一次是来,第二次是被遣送走,第三次,便是送行。

这车站永远带着一股萧瑟的气氛,仿佛在这里,只能看见离别。

第190章 我就在这里看看

“今天这是怎么了,围的水泄不通的?”

“陆少帅要去西阀了,里面都是真枪实弹的军官在给他送行呢,那规模,啧啧,真不愧是陆家!”

路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随着风送了过来。

顾婧宁猛地松了口气,看来陆云骁还没走。

她还来得及。

顾婧宁穿过人群,眼看着前方就站着许多士兵,眼睛唰的一亮,却被人挡住了。

只见一名面容严肃的军官挡着她道:“小姐,这儿不是你可以乱闯的地方。”

顾婧宁微微一愣,目光遥遥的冲着陆云骁看了过去。

她握紧了衣袖,扬起了一抹恬淡的笑容,眼神也柔和了下来,“我知道,我就在这里看看。”

她不想惊动他,只在这里看看就好,她就满足了。

军官狐疑的睨了她一眼,但发觉她的确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便随她去了。

这样有气势的画面,顾婧宁虽然见的不少,但也和面前的没什么可比性,毕竟南阀的军事远远逊色于北阀。

两列士兵握着枪,神色严肃的列在两旁,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不知这两列队伍有多长,几乎贯穿了列车站的首位,顾婧宁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底。

气氛就在他们挺拔的身板间变的肃穆起来。

陆云骁站在列车旁,一身威严的军装,双肩金色的勋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军绿色的披风厚重的披在肩头,将他的锋芒略微收敛。

他的帽檐压的极低,看不见那双眼,只看得见他高挺的鼻梁与薄唇,刻画出一个冷硬倨傲的他。

风拂过了过来,吹动了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也唯有顾婧宁才知道,他其实是有温度的,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冰冷。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陆云骁带着疑惑的双眼扫视了过来,顾婧宁下意识避开了。

她退回到人群里,惴惴不安的想着他是否看见了她。

“少帅,怎么了?”正在安排上车事宜的陆策发现了他的走神。

陆云骁抿了抿薄唇,光影镀在他脸上,将他的脸分割为明暗的两面,那仿佛粹着光的眼睛锐利的钻过人群在捕捉着什么。

陆策还要问,被陆云骁抬手止住了口。

顾婧宁等了片刻,才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却被陆云骁抓了个正着。

她无奈的笑了。

周围的军官们围成了一堵厚厚的城墙,将她与他隔在两暗,只能选择眺望的方式诉解心迹。

陆云骁似乎没想到她会来,疑惑一闪而过,推开面前的陆策冲她走了过去。

陆策循着他走去的方向一看,见是顾婧宁,心中的疑虑就打消了。

有少夫人在这,少帅的眼里哪里还有其他人。

看见陆云骁走了过来,围观的民众惊疑不定,纷纷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只余下顾婧宁一人还站在原处。

风拂过她的鬓发,柔柔的发丝迷了眼睛。

朦胧间只看见他走近了。

猝不及防的,顾婧宁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随即四周暗了下来,陆云骁单手搂着她的腰。

第191章 突如其来的小姑子

“怎么忽然来了?”他轻声问道。

“想来,自然就来了。”她的回答亦是轻轻的。

像是在耳鬓厮磨。

陆云骁忽然笑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另一手忽然撩起他自己披风,挡住了来自外界的目光——

低头,衔住了她微张的红唇……

不带有任何情欲的吻,纯粹而温暖,却让顾婧宁禁不住悸动。

忽然心底涌出一股浓浓的不舍得,几乎要操纵着顾婧宁的动作扯住陆云骁,不让他离开,可忍了又忍,花费了所有的力气,顾婧宁终于忍住了这样的冲动。

她没有那么自私,为了爱情便要牺牲其他。

松开了口,陆云骁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的情意丝丝缕缕,几乎将顾婧宁包裹起来。

“我会乖乖等你回来。”顾婧宁仰着头,眼中有光。

………………

陆云骁这一走,把顾婧宁与陆家的联系也切断了一般。

顾婧宁对陆家的人本就有着极度的警惕,她丝毫不怀疑一直视她为眼中钉的沈芳华会借此机会对她使绊子,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她深居简出,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

她的行为也的确是有效的,陆家人果然没有烦她。

虽然陆云骁走了,但陆大帅对顾婧宁的青睐并没有减少,府中人看在陆大帅的面前上,也不敢对她多加刁难。

顾婧宁难得有这样清闲空暇的时光,加上东院又仿照南阀的建筑,每日伺花养草,读书写字,光阴也就这样过去了。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南阀尚未出阁的那段久违的时光。

一日梅儿做了香喷喷的蔷薇糕。

顾婧宁正要吃,便听见她道:“小姐,咱们要不要送点给云曦小姐?”

云曦小姐是何许人也?

顾婧宁不解道:“什么云曦小姐,为何要送给她?”

梅儿被她的反应气笑了,“我的小姐,你这天天在府中,除了上课就足不出户的也就算了,怎么连耳目都变的不聪敏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最近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几日过的舒心,顾婧宁也不是那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对于外界的讯息,能屏蔽的,她便都屏蔽了,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梅儿叹了口气,“昨日下午,少帅的嫡亲妹子回来了,闺名唤作云曦,听说是刚从美国旅游回来的,长的漂亮极了,是大帅最疼爱的女儿。”

顾婧宁还不知道陆家原来有这样的一位小姐。

陆云骁从未同她讲过,陆家人也是,这突如其来的小姑子,倒是让她略微慌了神。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顾婧宁轻声埋怨。

梅儿帮她整了整长发,“现在知道也还不晚,我现在就帮小姐送蔷薇糕过去,云曦小姐是你的小姑子,这关系可一定要打好”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套近乎的法子,顾婧宁哪儿听的进去,捂着耳朵道:“好了好了,就你话多。”

她亲自将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拉了出来,拿出一只锦盒。

“这是我从南阀带来的冰花芙蓉玉镯,你也帮我一并送去,光送蔷薇糕,显得太为怠慢了。”

梅儿惊喜的接过锦盒,“小姐呀小姐,你总算开窍了。”

第192章 嫂嫂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梅儿送礼去了,顾婧宁一人倒想了许多,她家中虽有姐妹,但并不亲切,那几个姐姐妹妹没有一个把她放在眼中的。

不怎么会与姐妹相处的顾婧宁犯了难,生怕这个小姑子是个难伺候的性子。

“小姐,我回来了。”梅儿在门外道。

顾婧宁回过神,笑道:“云曦可喜欢我送的礼物?”

她正说着,眼神忽然一闪,只见梅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穿着鹅黄色的白点洋装,脖子里系着一根花丝巾,显然是海派风格。

“这位想必就是我的嫂嫂吧,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可算见着真人了!”

陆云曦的思想与生活方式早已受到了国外的影响,没有那拘束与局促不安,有的只是落落大方的得体。

顾婧宁细细的打量她,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画着细眉,一双明亮的杏眸泛着波光,鼻尖小巧精致,嘴唇微嘟,稚气未脱的样子。

一看见她那与陆云骁极为相似的眉眼,顾婧宁的心便软了一块。

“你是云曦?”顾婧宁笑着起身,拉着陆云曦的手坐了下来,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理应是我先去找你,只是这几日身子疲乏,耽误了,劳烦你特意来我这里一趟。”

陆云曦长着娇俏可爱的脸,性子也是如此,声音更是如同枝头婉转清脆的黄鹂鸟。

“嫂嫂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作为小姑子,本就应该来看嫂嫂才是。嫂嫂送我的玉镯子可真好看,我在国外这么久,见过的工艺品数不胜数,到底还是咱们老祖宗的工艺最拿得出手,精致极了。”

陆云曦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手腕上的玉镯,她已经戴上了。

顾婧宁没想到她这么受尽万千宠爱的大小姐竟然如此好相处,心中除却讶异,只剩下了深深的好感。

“你喜欢就好。”

她正说着,忽然发现面前的陆云曦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顾婧宁摸了摸脸颊,“可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陆云曦摇了摇头,仰着小脸惊叹道:“嫂嫂,你长的可真好看。难怪他们说大哥把你放在心尖尖上,我起初还好奇你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今日一瞧,只觉得大哥太走运了,竟然能娶到嫂嫂这样美丽的女子。”

她眼中的喜欢不假,顾婧宁霎时红了脸,“你的嘴真是好甜,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陆云曦嘿嘿一笑,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身子,“我从不说假话,嫂嫂就信我这一回吧,我见过的漂亮女人可多了,嫂嫂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她说着,忽然从丫鬟手里接过几个盒子。

“嫂嫂,这是我从国外给你带的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打开盒子一看,都是一些珠宝、香水,看着便知道有多名贵,顾婧宁谈不上喜欢,却也感谢她这份情。

盒子打开到最后一个。

这个略微大了些,看上去薄薄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陆云曦道:“听说嫂嫂喜欢画画,我在国外,没法子给你买那些古人真迹。只知道许多人正追捧这个法国画师,便给你买了一副来,若是不喜欢,当做挂画挂着也好。”

顾婧宁一愣,接过裱好的画框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竟然是真迹。

第193章 物色二嫂的人选

这大画家的名号她也听说过,她尤其喜欢且推崇这印象派的朦胧美,礼物简直是送到了她的心坎里。

陆云曦弯了弯眉眼,“看样子,我这礼物送对了?”

她的话音里藏着小小的狡黠,不过顾婧宁并未察觉。

“真不知要如何感激你才好,这礼物我太喜欢了。”顾婧宁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画。

见她喜欢,陆云曦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为了这幅画,她在国外托了不少关系才买到的,不知多少人抢也抢不到,都是为了孝敬新嫂嫂,期盼嫂嫂看在她的面子上,多给大哥一些好脸色。

顾婧宁的好脾气也超乎了陆云曦的想象,毕竟在旁人口中,这位嫂嫂总是与大哥吵架,害得她以为顾婧宁是什么悍妇。

“对了,嫂嫂,你可知道,大院这两日在为二哥物色二嫂的人选?”陆云曦八卦了起来。

她才一回家,就听说了二哥快娶妻的消息。

一眨眼,两位哥哥都有了妻子,她心里还觉得遗憾,生怕哥哥们有了嫂嫂就不要妹妹了。

提到陆云白,顾婧宁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他对她的感情是畸形的,她绝对不容许那样的感情发展,现在他快要娶妻了,也是好事,很快就会对她失去兴趣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二弟应该很高兴吧?”顾婧宁笑道。

陆云曦瘪了瘪嘴巴,回忆着昨日看见陆云白的脸色,“二哥永远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谁知道他高不高兴,但我从小和他一块长大,以我的经验来看,二哥应该不高兴。”

顾婧宁脸色僵了僵,一句话也没有说。

陆云曦没发觉她的异常,依赖的搂着她的胳膊,小孩般依在她怀中撒娇。

“二姨太的身份不上台面,父帅索性亲自为二哥选妻了,这两日家中住了不少闺秀,一个个吵吵嚷嚷的,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还是嫂嫂这里最安静。”

顾婧宁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你若是喜欢这里,住在这儿也无妨,你大哥去了西阀,说要两个月后才回来呢。”

“当真?”陆云曦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泛着星光,“那我可要问大哥借嫂嫂几日了,希望大哥知道了不会责怪我。”

二人说笑着,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顾婧宁一脸不解,陆云曦却道:“一定是那帮小姐。”

她摇了摇顾婧宁的胳膊,“我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但是听说父帅让二哥自己去她们之中挑选,我还没见过二哥为难的样子呢!要不然,嫂嫂,我们一块去看看,凑凑热闹吧?”

小姑子的要求,顾婧宁不好拒绝,即便心中不大愿意,也点头了。

二人一道去了大院,却来迟了。

大院里已经或坐或站了不少人,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简直像是西洋古堡里的舞池宴会,等待王子公子的来临。

人人都打扮的漂亮极了,尤其是那些正值花季的小姐们,如同玫瑰圃里盛放的花,每一朵都带着无与伦比的艳丽。

看见顾婧宁和陆云曦来了,众人刹那间收了声,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打量起来她们。

第194章 我想嫁给陆教授

这少帅夫人同陆家嫡亲小姐的身份可不能小觑,一个是未来的主母,一个是小姑子。

她们日后若是要嫁进来,那就是妯娌姑嫂,得罪不起。

顾婧宁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陆云曦却大方的向众人招了招手,一派气定神闲的小公主模样。

“嫂嫂,你觉得这些小姐,哪个最适合二哥?”陆云曦拱了拱顾婧宁的手,悄悄看着各型各色的女子们。

她指着正坐在沙发上柔婉安静的女子,“我觉得那个就很不错,静若处子,和二哥儒雅的性子很合得来,成婚以后,一定能相处的很好。”

顾婧宁潦草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浅笑道:“我看哪一个都很好,你不要问我了,这么多美人,我都眼花了。”

陆云曦瘪了瘪嘴巴,“嫂嫂这么好说话,来日做了婆婆,选媳妇的时候一定得愁的不得了吧?”

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顾婧宁的脸霎时红了,“几时就要做婆婆了,我还没有孩子呢”

“现在没有,大哥再努努力,不就有了?”陆云曦笑嘻嘻的打趣她。

姑嫂二人笑闹的模样亲昵极了,落在了旁人的眼里,更是对顾婧宁的手段叹服。

这姑嫂问题对于新妇可是个大难题,顾婧宁能和小姑子相处都那么好,一定很会做人吧?

“婧宁——”

顾婧宁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句细小的声音。

她狐疑的看过去,什么人也没有,正要转头,又听见了一句。

她循着声音的来源找去,才看见一直躲在小阳台上的人,居然是穆若岚。

顾婧宁一惊,扯开窗帘钻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

快步走到穆若岚身旁,顾婧宁扯了扯她身上的花苞裙,这打扮甜美可爱,哪里有半点穆若岚昔日英姿飒爽的影子。

“长话短说,我今日是奔着你二弟妹的位子来的!”穆若岚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今日索性就开门见山了。

她不想让旁人看见她与顾婧宁有关系,害的她落人口舌,才将她叫来了阳台。

“婧宁,你帮帮我,我这还是第一回求你帮忙呢!”穆若岚央求她。

顾婧宁狐疑的皱起了眉头,不解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穆若岚的脸颊忽然红了,染上一层绯色,她支吾了良久,才道:“我想嫁给陆教授,你帮我在他面前说说好话,让他选我,好不好?”

她爱慕陆云白的事情早已不是私密了,学校里都有不少人知道,更何况是身边的人。

顾婧宁知道她对陆云白有意,但陆云白的为人,她已经不再信任了。

让最好的朋友以身犯险,被陆云白的表面蒙蔽,她实在不忍心。

“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顾婧宁拍了拍穆若岚的胳膊,“这是陆家的事情,最后做主的人是二爷和大帅他们,我不过是个做嫂子的,哪里有权利干预二叔的婚事?”

穆若岚的脸一下垮了下来,语气含着委屈,“当真一点法子也没有吗?”

顾婧宁虽然不忍,但仍狠下心来点了点头,“没有办法。”

第195章 也要当陆家人

本以为有顾婧宁这层关系在,自己多多少少对这个位置多一些把握,可这一眨眼,连这根救命稻草也折了,穆若岚的心境不可谓不悲凉。

她不是个擅于掩藏情绪的人,这一丧气,霜打的茄子般,是个人都瞧得出来她有多伤心。

陆云曦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目光在二人之间梭巡了片刻,才小声问道:“嫂嫂,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

“你瞧,这一打岔,我都忘了介绍了。”顾婧宁拍了拍额头。

“这是穆若岚,穆督军的女儿。”

顾婧宁让开一步,让穆若岚和陆云曦二人面对这面,“这是陆云曦,是少帅的嫡亲妹子,亦是我的小姑子。”

三个人还是第一回凑在一处,眼中都泛着新奇的光。

穆若岚口直心快道:“早听我父亲说,陆家还有个大小姐,原来就是你?”

陆云曦拍了拍胸脯,“不错,就是我。”

她话音未落,就被穆若岚一把抓住手臂仔细打量了起来,满眼羡慕,“你们家的人生的可真好,男俊女美,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奔着陆家投胎的!”

她的话引得顾婧宁与陆云曦噗嗤一乐。

“现在也不晚,你不是快要当陆家人了吗?”陆云曦道。

提到这茬,穆若岚眼中的星光就黯淡了下来,“这儿这么多人,都是想嫁给陆二少的,我又不出挑,万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肯定选不中的。”

陆云曦的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了狐狸般狡黠的笑容,“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好,自然有别具慧眼的人看得见,说不定,马上你就成我二嫂了呢?”

穆若岚叹了一口气,显然只当她是安慰,并不抱有希望,“那借你吉言了。”

正说这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见陆云白与二姨太走了进来。

他还是一身白,只不过今日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将他修长的身姿显衬了出来,愈发风度翩翩。

二姨太难得打扮华丽,兴许是沾了儿子的光,首饰一应是上等货,面容也明艳动人,这么一打扮,一扫以往的沉静,倒将风韵犹存的身段显露了。

陆云白一出场,穆若岚的声音便止住了。

她的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简直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看见了一碗香肉,口水都要流下三尺了。

顾婧宁握拳抵在唇边,不轻不重的轻咳了一声,提醒她的失态。

穆若岚会意,收回目光,端起矜持的小姐样子,装腔作势了起来。

失态的当然不止是穆若岚。

这些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奔着陆家来的女人们,都被陆二少的容貌气度所震惊了,再古井无波,也生出了几分少女怀春的悸动。

陆云白仍是那副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

他抿着嘴唇,嘴角带了一点笑,客气而疏离的应对着殷勤的人们,那游刃有余的态度让人舒适非常,却也察觉到了深深的距离感。

这位陆二少,并非表面看上去的这么亲和儒雅,他骨子里的冷漠在举止中无声的透露,只可惜人人都被他的面具所折服,看不见他的内心。

第196章 嫂嫂以为,哪位闺秀最好

穆若岚看见不少闺秀们都挤了上去,一时有些急了,扯了扯顾婧宁的衣袖。

“她们都过去了,我要不要也去?”

“瞧你猴急的,哪里还有一点端庄,你可瞧见大帅同二姨太的表情了,一看见知道不满意,堂堂大家闺秀,如此莽撞失仪,是断然做不得陆家的儿媳的。”

顾婧宁悄声指点她。

来陆家几个月,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这些潜在的规则。

穆若岚只好按捺下自己一颗激动的内心,期盼陆云白能够注意到自己。

隔着人群,陆云白朝这里望了一眼。

轻飘飘的一眼,不带任何情愫,仿佛根本没有注视到角落里的三人,很快就收了回去。

穆若岚来不及惊喜,又失落了下去。

忽然,有人轻咳了一声,声音不算大,但那人的身份足够有威慑力。

一时间,热闹的大院瞬息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通通扫向了正中主位上坐着的大帅,他身旁分别坐着沈芳华和二姨太。

能与沈芳华平起平坐,大帅今日也算给足了二姨太的面子。

沈芳华漠不关心且带着轻蔑的态度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顾婧宁瞧了出来。

先是寒暄一番,接下来便是选妻了,大帅一声令下,闺秀们激动了起来。

人人都把眼神看向了陆云白,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两个字,选我。

陆云白目视前方,平静而温柔的模样更是惹的不少人心生倾慕,他和煦的看了众人一眼,脸上挂着歉意的笑,“诸位的心意,陆某心领了。”

他偏头看向了大帅,示意道:“父帅以为哪一位闺秀最适宜?”

陆家人的婚姻向来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否则也不需要如此排场,用选秀的法子万里挑一了。

陆大帅威严惯了,加上有陆云骁的喜事在前,他此刻的心情也还算平静。

“你自己的妻子,自然由你自己选择。”

简单的一句话,却蕴含着许多。

他相信陆云白明白这个妻子的人选应当具有什么样的品质,能踏入陆家门槛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

陆云白点了点头,目光在人群中稍顿了顿,却移到了对面的顾婧宁身上。

“那嫂嫂以为,哪位闺秀最好?”

怎么问起她来了?

顾婧宁悚然一惊,不安的望了他一眼,却撞进了他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深的看不见底,连那一贯的淡淡笑意都像是一个漩涡,要将她的神魂都吸进去。

她不敢再看,飞速的移开了眼睛,“诸位小姐都是极好的,我年纪轻,看不出什么来,况且这是二姨太的媳妇,理应有二姨太选才是。”

不着痕迹的将话题抛给了二姨太,顾婧宁缩了缩身子,竭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陆云白实在太可怕,浑身都充满了未知数,让她望而却步,不敢再试探。

陆云白眼中的笑意不着痕迹的淡了,他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嫂嫂说的是。”

二姨太见状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只好代吾儿选一选了。”

实则这人选早就已经定了出来,都是那几个大家族的女儿,名义上是挑选,不过是在早已命定的范围中物色一个最好的人选罢了。

第197章 八字相配,天作之合

穆若岚身为督军之女,自然是风头无两,是这几个人选中家世最好的一位。

顾婧宁见她被选上了,心中先是一喜,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担忧。

她这个性格,若是真嫁给了陆云白,那也是受折磨的命。

穆若岚喜得都快晕过去了,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艳若桃李,陆云白发觉她是自己的学生,便多留意了一眼,目光复杂。

“陆教授在看我!”穆若岚小声嘀咕着,心里甜的像掉进了蜜罐子里。

“云白,这几个姑娘里,你可有喜欢的,若是有,便让你父帅为你做主吧。”二姨太笑着催促儿子。

这些姑娘她怎么看怎么满意,陆云白身为庶子,婚姻能被大帅看重已是幸事,更何况娶上这些名门望族的妻子,有百利而无一弊。

陆云白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指尖微颤。

陆云曦若有所思的看了穆若岚一眼,状似无意的拈过桌子上的卦象道:“咦,二哥这八字与这位穆小姐好合得来,穆小姐是谁?”

穆若岚被点了名,愣愣的抬起头,不明白刚才还认识的陆云曦怎么忽然装作不认识自己了。

“是呀,这可是难得的好八字,相辅相成,来日必定夫妻和睦,家宁兴旺!”媒婆笑眯眯地说道。

对于婚姻大事,陆家还保留着旧社会的六礼。

对八字便是纳吉,一定要卜的吉兆方可缔结姻缘。

唱了这么一出,穆若岚基本等于铁板上定钉的二少夫人了,旁的闺秀再漂亮,家世再好,也抵不过天作之合四个字。

“既然如此,若是穆小姐没有异议,过几日,云白便上门提亲,可好?”二姨太温柔的问道。

对于这个儿媳,她自然是满意的,但陆云白是她生的,她又怎么看不出来,陆云白的心,根本不在穆若岚身上?

穆若岚笑意连连,高兴得小脸通红。

迎接着众人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的眼神,她高兴的趁着顾婧宁离开时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婧宁,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顾婧宁诧异的问道。

穆若岚指了指桌上的卦象,“我和这些女人的八字不是你拿给媒婆卜卦的吗,若不是你把我放在第一个,趁早被陆小姐看见了,兴许我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抚着自己的心口,笑靥如花。

“你和陆小姐,我都要好好感谢!”

顾婧宁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那八字她不过是顺手一递,也没想到穆若岚恰好在第一位,只能说这是天命为之,和她没有关系,谁知穆若岚却误会了。

她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句谢谢连着一句,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不就是要嫁人了,把你高兴成这个模样,你父亲要是看见你这么高兴,一定气的半死,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竟然急不可待要嫁人了。”

顾婧宁心中五味陈杂的打趣她。

穆若岚露出了小女儿娇羞的面容,对着手指道:“父亲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为我高兴的。真希望陆教授喜欢我,婧宁,以后咱们就是妯娌了,等我进了陆府,你可要多多关照我呀!”

她说着,做了个有模有样行礼的动作。

第198章 婚姻不过是交易

一向单纯豪爽的穆若岚忽然变成这么温柔小意的样子,顾婧宁都有些接受不来。

她吐了吐舌头,“你放心,我罩着你就是了。”

穆若岚不是沈芳华的儿媳,与她的直接利益无关,二姨太又是好相处的人,相信穆若岚在陆家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唯一担心的便是陆云白那里,他对穆若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选妻结束了,人也三三两两的走了。

陆云白与二姨太离开时,陆云白终是忍不住,朝着顾婧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恰好穆若岚和顾婧宁在一起,被有心人看见了,打趣道:“这媳妇刚刚定下,二爷就舍不得新媳妇了,既然如此,那就快快提亲,将新夫人娶回家吧!”

不少人跟着起哄,陆云白笑容浅浅,既不回应也不反驳。

应付了这些人,陆云白扶着二姨太回到了她小小的院子里。

这院子安静而惬意,远离了方才那些外界的吵嚷纷杂,只剩下风轻云淡,被框在了小小的四方天中。

一回来,陆云白便一人坐在了假山石下的池子边上,原本挂着的笑容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只有沉默与冷淡。

这表情,陆云白只会露给二姨太一人看。

知道儿子心中的苦闷,二姨太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娘知道,你一定也很为难,但这是你父帅的意思。”

这些话,不用说出来,陆云白也知道。

他们的婚姻都是陆大帅最实用的棋子,是交换利益的筹码,好像上流社会的高等货物一样,被权利者交易着。

他不能露出任何不愿的情绪,因为他没有资格,出身在陆家,享受着高人一等的优越的同时,也必然要承受旁人所不能承受的东西。

“我明白。”淡淡的三个字,简单而笃定,没有任何迟疑。

陆云白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优势与劣势。

穆若岚是目前最好的人选,娶了她,他的势力将会更加庞大,这就是婚姻带来的利益。

自小,陆云白便是如此,懂事的程度远超于同龄人。

二姨太心疼他,后悔自己带给他庶子的身份,若不是庶出锁住了他的羽翼,他应当能飞的更高更远,不必屈居人下。

“好孩子,是娘对不起你。但是你父帅想看你娶妻,娘的母族无法带给你什么,但穆家的势力一旦为你所用,可以帮助你实现很多。”

陆云白轻笑了一声。

他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温柔而和煦,像是春日化冰的春风,叫人一看便心生悸动。

握住了二姨太冰凉的手,陆云白目光微沉,语气轻柔道:“娘不必说这些话,娘的不容易,儿子都明白,这些委屈,日后都不会再有了。”

这个妻子,亦是陆大帅送他的礼物,一把最趁手的武器。

二姨太见他想开了,心中才舒服了一些,委屈了儿子,是她最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父帅只是要你娶她,却也没有强迫你爱她。这深宅大院里,爱这感情太稀有,岂是人人都能有的。你真不喜欢她,那就把她娶进来,好好供着,不得罪、不怠慢她,她是个聪明人,也不会自讨没趣。”

二姨太一边为儿子出招,一边又黯然伤神起来。

第199章 她笑起来真好看

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多几个妻妾是正常的。一如她的身份,便是妾侍,连带出生的孩子都低人一等。

看出了二姨太的不快,陆云白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娘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穆若岚是他的学生,她多爱慕他,他不是没有察觉。

爱的确稀有,但也是利用一个人最好的把柄,该如何应对穆若岚,他心中早已有了分寸。

二姨太见他心中自有定夺,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到底是你大喜的日子,娘还是为你高兴的,若能夫妻和睦自然是好,娘也想早日抱孙子。”

陆云白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对于子嗣的问题,他并没有那么看重,倘若孩子不是从最爱的女人肚子里出生,那这孩子的存在,对他而言也无关紧要了。

池子里的水潺潺的,锦鲤摇曳红尾,树上的花也谢了,凋零了一地,浮在水面。

不知怎的,就想起一句诗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春去夏来,这满目春光灿烂,终归是一场梦,留不住。

母子俩一言不发,各怀心事。

陆云白坐在石椅上,眼中的辉光低落如暮色,一分一分的黯淡了下去。

他还记得那日,也有这样一个窈窕玲珑的女子坐在这里,头顶着春日满树的芬芳,面若桃花,翻看着大胆明艳的西洋画册。

不知是不是因为画册的颜色太过鲜明,将她的眼眸映的明亮澄澈。

她笑起来真好看,整个人仿佛会发光……

自此,那一幕便深深的刻入了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

一眨眼,陆云白和穆若岚的婚事定下已有半月之久,两家长辈已经见过面,对这亲事没有任何异议。

这半个月里,穆若岚几乎日日来陆家,美名其曰是找顾婧宁与陆云曦一块玩儿,实则人人都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看见未来的二少夫人总是无时无刻的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着二少,准备制造偶遇以后,家中的仆人终于忍不住,每回都自发的告诉她,二少在哪里。

“穆小姐,二少在书房看书。”

“穆小姐,二少去学校授课了。”

“穆小姐,二少”

对这位为人亲和单纯的二少夫人,大部分人都是喜欢的,自然也愿意撮合他们的感情。

唯有陆云白作为主角,却像没事人一般,继续重复着自己千篇一律的生活,仿佛根本不受穆若岚的影响。

不知为什么,似乎每回穆若岚一来,他便会悄无声息的离开陆府,不见踪影,连伺候他的仆人都说不出他的去向。

实在是没法子,穆若岚只能垂头丧气的去找顾婧宁和陆云曦二人,求她们出出招了。

“怎么啦,哭丧着脸,二哥又不在?”陆云曦一看见她来了,就知道一定是又没找到陆云白。

若是陆云白被穆若岚逮住,那么今天就一定没完没了,从而冷落了她们。

穆若岚这个见色忘义的女人才不会主动找她们呢。

第200章 绣帕是给谁的

穆若岚委屈的瘪着嘴巴,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问道:“云曦,你二哥去哪儿了?”

陆云曦噗嗤一笑,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这我可不知道,二哥一向独来独往,你这个准二嫂都不知道,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会知道?”

穆若岚哀嚎了一声,抱头趴在石桌上不动了。

顾婧宁同陆云曦对视了一眼,互相捂着嘴巴笑了。

“好了,云曦,你也别打趣她了,看她都快哭了。若岚,反正二叔不在,不如你就陪陪我们,自从你订了亲,心也就跟着跑了,都多久没好好陪过我了?”顾婧宁嗔怪道。

穆若岚的心思显然飞了,现如今出了陆云白,什么都无法让她专心。

她一脸心不在焉的问道:“怎么陪,我现在不是陪着嘛?”

她话音未落,鼻尖一凉。

顾婧宁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再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循着话声低头一看,穆若岚这才发现,顾婧宁和陆云曦一人捧着一个绣绷,手里拿着针,在光下熠熠发光,五彩的丝线摆满了一桌。

顾婧宁手里的图案已经基本成型了,奇形怪状的,但看得出来,是一只黄毛小猫,仰着脖子望着鱼,煞是可爱。

穆若岚一下就来了兴趣,指着小猫道:“婧宁,你这女红绣法还挺新奇,我从没见过。”

她说着,伸手掀开绣绷,却见背面是另一只黑猫,一下子惊叹起来,“你真是神了!”

顾婧宁拍了拍她的手,“当心被针扎了手。”

她将绣绷拿在手里,迎着太阳光一照,那两只猫影子便叠在一起,虽然丑了些,但好在还能看。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南阀的苏绣,双面绣就是一种绝活儿,我正跟大嫂一起学呢,要不然,二嫂你也来试试?”陆云曦眼中亦是仰慕不已。

她对穆若岚早已改口叫了二嫂。

同样是女人,怎么这为难人的绣活到了顾婧宁的手里,就跟听话的阿猫阿狗似的乖巧起来,她们都是初学,顾婧宁的进展却快的多了。

穆若岚心中好奇,便也应了,“那就试试呗。”

她探头探脑的钻研着绣绷上的两只猫,忽然看见了绣绷下角的几个小字,还没有绣完,用黑绒勾了个大概,是三个字,陆云——

第三个字,是个小小的马,一看便知道是没绣完的骁字。

穆若岚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捂着嘴巴嘿嘿笑起来,“看我发现了什么,原来你这手帕是给少帅绣的,居然绣了两只猫,以少帅的性子,怎么也该是只大老虎吧!”

顾婧宁立刻用手挡住了不让她看,脸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谁给他绣了,我给自己绣的!”

“切,谁信呢!”穆若岚做了个鬼脸,“都写人家名字了,哦,我知道了,这两只猫就是你们俩对不对,黄猫是你,黑猫是他,看似不在一面,其实心都在一起呢!”

顾婧宁伸手作势要打她,“你又胡说了!”

陆云曦在一旁咯咯笑,三个人笑闹着扑在了一处,东院里的空气都是鲜活的,连那浮躁也被驱赶了不少。

第201章 学驾车

“行了,不同你闹了,你不是要学吗,我来教你。”顾婧宁率先安静了下来。她脸上还浮着红晕,气息不匀,眼底还有方才打闹残余的笑影。

穆若岚按照她教的步骤拿起针,穿了线,往绣绷上的白绸上扎去,一扎就偏离了轨道,二扎把手扎了。

豆大的血珠子从指尖冒出来,骇人的很,吓得顾婧宁急忙抱住了她的手。

“快擦擦,梅儿,去拿药箱来!”

听见她急促的声音,穆若岚将她一推,满不在乎的将手指一吮,“不就扎破了个手指吗,也值得大惊小怪的,都让开,我今天不信这个邪,我偏要绣!”

她穆若岚的字典里,还从没有认输两个字。

医学那么难的都学下来了,刀也没少握,不就是个绣花针,还能难得倒她?

陆云曦与顾婧宁担忧的看着她,围着她指点迷津,生怕她把自己给绕进去,捆成个大粽子。

过了一刻钟,穆若岚猛吸了一口气,方才的信心此刻荡然无存,她的脸上毫无笑容,只剩下了忍无可忍的暴躁。

“不学了不学了,什么玩意,我天生不是这块料子,我认输!”

“我的二嫂,追二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这么轻易就认输?”陆云曦笑的花枝乱颤。

穆若岚心虚的吐了吐舌头,“那哪能一样?”

陆云白她可追了好久了,和这绣花可不一样。她势在必得,不到手就誓不罢休,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幸福的事,疏忽不得。

一甩手把绣绷丢了,穆若岚托腮看着天色,青天白日的,怎么消遣这寂寞?

“别绣了,反正都绣的不好看,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我带你们去玩个好玩儿的!”

见两个好友还在低头一门心思绣花,穆若岚灵光一闪,兴冲冲的模样。

顾婧宁抬起头,疑惑道:“什么好玩的?”

她们三个里,素来是穆若岚鬼点子最多。

穆若岚见她们兴趣来了,激动地一拍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前阵子我看见几个小姐学了驾车,自己开车去野餐,可自在了,要不然咱们也去学驾车吧,不然去哪儿都要带个司机,烦人!”

陆云曦眼眸一亮,“这个主意不错。”

她看顾婧宁还在犹豫的模样,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手里的绣绷丢了,“嫂嫂,快起来,咱们去驾车!”

过了片刻,后花园里,陆家几个司机满头大汗的看着面前三位小主子,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

“少夫人,你们当真要学车,这车危险的很,你们都是女子,体力未必够。”

顾婧宁轻咳一声,“要的,你们不用担心。”

穆若岚看不惯几人磨磨唧唧又唯唯诺诺的样子,一挥手道:“你们只管教就是了,要是出了什么事,自然有我们承担,和你们没有关系。”

司机无奈,只好受命教她们学车。

这车可是个大家伙,想要控制自如,自然是要花一些力气的。

顾婧宁和陆云曦手忙脚乱的学着,穆若岚却学的飞快,一点就通,几回下来就摸索的差不多了。

第202章 她撞到陆云白了

穆若岚在司机的指导下开了几个来回,停下来,趴在车窗上,一脸嫌弃的看着顾婧宁,“婧宁,你怎么这么笨,方向盘朝左打,你快要撞到树上了!”

慌张的打着方向盘,顾婧宁无暇管她说了什么,手足无措的驾着车。

司机在一旁扶着车门,显然也是第一次教这么棘手的学生,急的满脸通红。

穆若岚摇着头下了车,叹气道:“算了,我来帮帮你吧!”

她正要走过来,忽然听见站在一旁的陆云曦睁大眼睛,大叫了声:“别过来!”

巨大的刹车声,还有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穆若岚吓得站住脚待在原地,几个司机也脸色煞白,陆云曦反应最快,一下冲了上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婧宁被吓坏了,身子僵的像绷紧的弓。

她察觉到自己刚才倒车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东西,那一下子程度一定不轻,声音这么大,难不成是撞到人了?

这时,陆云曦走到车后,对着地上的人惊呼了一声,“二哥!”

顾婧宁的脸色白的像纸,褪去了全部的血色,她撞到陆云白了!

飞快的下了车,顾婧宁走到车后一看,穆若岚已经哭的跟泪人似的,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掉了下来,怀中搂着一个人,伤心不已的样子。

陆云曦则一脸尴尬的站在旁边。

顾婧宁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把陆云白撞晕过去了吧?

正要心慌慌的蹲下身子检查,刚才还倒地的陆云白已经拍着裤腿站了起来。

穆若岚的眼泪含在眼眶里,还在打着转,却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二哥,你没事吧?”陆云曦小心翼翼的出声。

刚才那一下子可不轻,可别把她二哥给撞坏了。

陆云白轻笑一声,即便被撞了,他也面色不改,仿佛刚才的事情如同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一样普通。

“我能有什么事?”陆云白伸长手臂,“我很好,不用担心。”

穆若岚还是不放心,眼泪也来不及擦,就扯住了他的袍子,“我帮你检查检查吧,万一有什么内在的隐患”

陆云白打断了她,“不用了,我没什么事。”

声音是一贯的和蔼,只是多了一分冷淡,仿佛他站在面前,却如同站在千里之外。

穆若岚情人眼里出西施,自然察觉不到什么,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关切道:“那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趁早告诉我呀。”

陆云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三言两语的对话,几乎都是穆若岚挑起的,陆云白除却简单的回答,连一句多余的回应都没有。

不过陆云白说话素来如此,大家也不放在心上。

将目光移开,落在顾婧宁的身上,陆云白发觉她发白的脸色犹如褪色的花朵般,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越过穆若岚,向着顾婧宁问道:“方才是嫂嫂你撞的我吧?”

不像是兴师问罪的语气,倒有几分安慰的意思。

穆若岚以为他要责怪顾婧宁,连忙侧过身子挡住了她,“云白,婧宁是不小心的,你别怪她。”

第203章 怎么舍得怪她

陆云白的目光凝了凝,似乎有复杂的情绪流转而过。

“当然,我怎么会怪她呢?”

他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责怪?

伸出手,像是要抚摸顾婧宁头顶的模样,陆云白勾起笑容,“把你吓坏了吧?”

他眼中只有顾婧宁一人,夹在中间的穆若岚被明显忽略了,情形有些古怪。

顾婧宁眼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要落在头顶,下意识避开了一步,导致他的手冲着穆若岚而去,却停在了半空中。

陆云白嘴角的笑意淡了,眼中散着微芒。

霎时安静了下来。

陆云曦的目光在三人所梭巡着,手指微微一蜷,笑着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二哥没事就好,你们别傻站着了,还是让二哥快回去休息吧。”

获得了解救的顾婧宁松了口气,附和道:“是啊,快回去休息吧。”

陆云白抿了抿嘴唇,粗略打量了四周的车子与司机,隐约有几分警告的意味:“你们都是女子,驾车这样的事情,交给男人做就是了,下回不要尝试这么危险的举动了,知道吗?”

穆若岚乖巧如小绵羊一般,他说一句,她就点一下头,“知道了,你别生气,我们再也不敢了。”

“咦,这是什么?”陆云曦低头,目光忽然被一抹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住了。

她蹲下身子,捡起了落在陆云白脚下的东西。

一个雕花的小木匣子,还熏了香,精致极了,只可惜被摔开了,里面的东西也落了出来。

匣子是一支蝴蝶样子的点翠发簪,金子做边,翠羽填在其中,中心镶着玛瑙珊瑚,幻彩流光,仿佛幽蓝湖泊中的光影,一眼便沦陷。

陆云曦倒抽了一口凉气,“天啊,这是点翠!”

点翠以往都是宫廷饰物,光泽灵动,永不褪色。

随着王朝的覆灭,如今都流转在民间,成为了女人追捧的对象。

能拥有一支昂贵的点翠,几乎就是标榜女人身份的标志。

女人对这些东西素来是敏感的,点翠的名声远扬,穆若岚自然也听过的。

“这就是点翠?”她惊奇的看着陆云曦手中的簪子。

陆云曦小心翼翼的托着簪子,“二哥,这是你要送给二嫂的吗,你居然能买到点翠?”

因为点翠取材太过残忍,要剪下活翠鸟的羽毛,如今点翠几乎没有人做了。

在市面上的都是前朝古董,珍贵的连异国人高价收买也收不到。

穆若岚一听,眼睛立刻笑弯了。

她有些害羞的瞧了陆云白一眼,接过簪子,让陆云曦帮她别在了头发上,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羽翠的手感光滑润泽,带着岁月的沉淀,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真好看,谢谢你。”她由衷的赞叹着。

穆若岚一点也没有发觉,这簪子同她的气质并不相符,看着便叫人心生沉静的点翠簪子戴在她头上,就仿佛水火相撞,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陆云曦的目光一凝,不着痕迹的拿拳头抵在嘴角,遮了遮表情。

她之前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昭然若揭了。

第204章 走不进他的心

陆云白没有看她,目光久久的停驻在发簪上,眉宇间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遗憾。

那乌云鬓发衬的簪子鲜亮,这样好看,却不是戴在她头上。

这么好的宝物,终究是可惜了。

穆若岚以为他在看自己,羞的深深埋下了脸,“你也好看吗?”

陆云白一笑,眼中浮动着叫人看不懂的暗流,他淡淡道:“你喜欢就好。”

穆若岚扯了扯裙子,恼怒自己今日出门为何没有打扮的再好看一些。

她一把抱住了陆云白的胳膊,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我看见你的手受伤了,你陪你去院子里换药吧?”

顾婧宁一愣。

陆云白受伤了,她怎么不知道?他看上去分明好端端的。

她的目光移到陆云白的手上,果然看见月白色的袖子里露出一截还在流血的伤口,只不过被遮住了,加上她方才走神,便也没有发现。

她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陆云白几不可查的皱起了眉头,似乎很厌恶穆若岚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但他没有生气,还是维持着心平气和的模样,只是将衣袖又拉了拉,彻底遮住了伤口。

“一点小伤罢了。”

穆若岚执意要送他,他也默许了。

临走前,陆云白还特意瞧了顾婧宁一眼,眸中的笑是情真意切的,“嫂嫂别担心,这伤不是你撞的,我自己不小心刮的。”

分明他才是受伤的,却反倒安慰起她来了。

这一路上穆若岚絮絮叨叨的,一会说起他的伤势,一会说起别的,嘴巴几乎没有停下过。

陆云白却沉默的厉害。

他看似在笑,笑却不达眼底,眼中像漂浮着冰岛。

“到了,我们快进去,我帮你包扎!”穆若岚一看前方就是二姨太的院子,霎时松了口气。

她扶着陆云白走进了院子,二姨太不在,她便急匆匆的要进门给陆云白看伤势。

忽然,她被一股力道扯住了手臂。

穆若岚疑惑的回过头,对上了陆云白深邃的眸子,她不是傻子,能察觉到其中的疏离,在慢慢发酵。

“怎么了?”穆若岚不安的问道。

“送到这里就好,我自己进去。”陆云白笑道。

“那怎么行呢,你受了伤,需要人帮你包扎。”穆若岚试图找借口,却发现陆云白已经侧过身子,不愿看她了。

他摇了摇头,伸手推开门,一人走了进去。

“我没事,穆小姐不用担心,我还有事,你先请回吧。”他笑着掩上了门,口吻敷衍。

穆若岚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眼前那堵门关的严丝合缝,他在关门的一刹那,笑容消失殆尽。

试着敲了敲门,穆若岚不愿意放弃,“让我进去吧,二少,我很担心你。”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她被孤零零的关在门外,无论如何也走不进这扇门,和他的心里。

穆若岚失落的离开了,她想挤出一丝笑容,劝解自己只是陆云白心情不好,但她却笑不起来,甚至有些想哭。

二人一离开,陆云曦和顾婧宁便也离开了。

第205章 来自西阀的山茶花

看见顾婧宁惊魂未定的样子,陆云曦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嫂嫂吓坏了吧,下次不学车了,大不了我载你。”

顾婧宁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嘴角无力,根本笑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撞到他了”

可她连陆云白何时出现的都不知道,幸好这回没什么大事,要不然她就真的罪过了。

陆云曦心疼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安抚道:“都过去了,别害怕了,再说,二哥不是没什么事吗,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她是陆家人,又是和兄弟们一起长大的,这两位哥哥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

顾婧宁麻木的点了点头,神游天外的样子。

陆云曦看着她的脸,回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忽然脱口而出道:“嫂嫂,你和二哥”

“我和他怎么了?”顾婧宁茫然的问道。

陆云曦眼眸一闪,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有些话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知道的越少,便越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将顾婧宁送回东院,陆云曦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梅儿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过来,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匣子,轻轻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小姐,这是少帅从西阀给你寄来的书信和物件,听说加急了呢,你快打开看看吧。”

一听说是陆云骁寄来的,顾婧宁像是被唤醒了神智一般,将书信和匣子接了过来。

打开书信,熟悉的字迹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她瞬间从惊慌中平静了下来。

她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其实不过都是一些关乎西阀的琐碎小事与对她的问候,用的口吻虽平淡,字里行间仍能读出那浓烈的思念。

顾婧宁抿嘴一笑,将信纸小心折好,又打开了匣子。

他的礼物素来是新奇的,这次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盒子一打开,便铺面而来一股草木的气息,只见一根丝带扎着一束干枯的山茶花,光是看那饱满的花型,顾婧宁便知道这花盛开时该有多美。

原来他还记得和她的约定,说好了要将西阀的山茶花带给她看的,还真的带了。

只是以这样的形式,好好的花枯萎了,虽然亦有一种颓废美,但还是让人心生怜惜。

“小姐,少帅怎么给你送了束枯花?”梅儿一脸不解。

这送花是好的,送枯花也未免太晦气了,真不知道少帅在想些什么。

顾婧宁扑哧一笑,“他送的时候一定是新鲜的,只是西阀太远了,再新鲜的花,也熬不过时间耗着,就像人缺了水和空气,再健康都是要死的,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这距离太远,时间太长吧。以至于让花都枯萎,让他和她,两月不得见面。

梅儿半懂不懂的样子,指了指外头的送信员道:“少帅还说了,他那儿不方便通电话,让小姐你不要误会。”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我知道他忙,他给我写信,我就很满足了。”顾婧宁目光温柔,指尖托着那份信件,仿佛托着自己的全部,光是一封来信,已经让她足够欢喜了。

第206章 纸短情长

“让送信员等着,我要写一封回信。”顾婧宁道。

她让梅儿拿出笔墨信封,一字一句的用心写着,将这段时间的思念融在笔尖,书写在纸上,唯有如此,这段日子的情感才终于有了个宣泄的口子,有了可以寄托的地方。

磨蹭了许久,斟字酌句的才将信写完,交给送信员,顾婧宁目送着,直到他走了,她才回了厢房。

希望陆云骁能够尽快收到这封信,她已经在期待他的下一封来信了。

梅儿走出院子,追上了离开的送信员,将一枚大洋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信件一定要交到少帅手里,少夫人等着回信呢,速度要快,知道没有?”

送信员连连点头,高兴的握着大洋出了陆家。

送陆家的信果然是个好差事,不过就在外面等了等,就赚了一枚大洋,搁以前不知道要送多少封信件才能赚到。

送信员笑容满面,一边往邮局去,一边想着今天晚上去哪儿喝杯小酒惬意一下。

“怎么了,前辈你这么高兴,有什么乐子也说出来让我听听!”忽然拐角处走出一个人,背着厚重的布兜,里面亦是成沓的信件。

送信员认识,这是同事,邮局新来的李进。

他好歹也算半个前辈,今日又挣了个大洋,难免有些飘飘然起来,同李进勾肩搭背,用得意洋洋的口吻道:“也没什么,就是陆家的少奶奶看我差事办的利索,赏了我一块大洋!”

这送信的差事和黄包车夫没什么两样,都是苦力活,但胜在能接触权贵,出入陆家这样的门庭,自然也跟着沾了些贵气,在同事面前耀武扬威便是他们满足虚荣心最直接的法子。

李进眼神一闪,知趣的吹捧道:“前辈可真厉害,这陆家真有钱,随随便便赏人都用大洋,看看咱们,酒都舍不得喝,有钱真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伸手摸进了送信员的包里,手指掠过成沓的信件,飞快而准确的找到了顾婧宁的那一封,抽出来藏在了衣袖里。

陆家的信封外头都有个家徽烫印,与众不同,李进对这家徽分外熟悉,自然一下就找到了。

送信员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沉浸在赏金的美梦里,幻想着这一个大洋能圆多少梦,殊不知马上灾难就要降临。

李进达到了目的,便找借口离开了:“前辈,不和你说了,我还要送信,咱们晚上一块喝酒!”

拿着信,李进悄悄的从陆家后门走了进去,直抵陆云白的书房。

陆云白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正闭目养神,手指一下有一下无的拨着一串菩提,神色安宁,俨然如同佛龛上敬供的神像一般慈眉善目。

“二爷,信拿到了!”

伴随着李进的声音,陆云白张开了眼眸,转瞬即逝的失神,紧接着,冰凉而蔑视的眼神蔓延了开来。

他慵懒的勾了勾嘴角,嘲讽的笑容打破了他伪善的面具。

“拿过来。”拨动了一粒菩提子,陆云白懒洋洋的吩咐。

信件落到他手中,犹然还带着她的气息。

第207章 没有少夫人的来信

那样的甜美而纯粹,不用打开,陆云白都能猜出她写了什么,又寄托了怎样的感情,一想到这些都是对着另一个人的,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他心上,压的他喘不过气。

下一秒,信纸落在了香炉里,被火舌舔舐,与香沉的气息一同化为了灰烬。

他的心这才好受了一些,嫉妒如潮水般退减。

“二爷,这信……”李进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封费尽心思取来的信,二少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烧了。

陆云白冷冷的注视着他。

隔着轻浮的烟雾,李进仍能清晰的察觉到他眼中的冰冷与漠然如芒似针,让人不寒而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下不为例。”陆云白重新合上了眼眸,眉目舒展,又成了方才那副和颜悦色的画像。

李进松了口气,连忙带上门离开,不敢再逗留下去。

…………

西阀。

会议到了尾声,陆云骁余光一瞥,见陆策手中拿着一沓什么,他不做犹豫,迅速的结束了会议。

一出会议室,陆策便递过来了一沓信件。

“少帅,这是北阀寄来的家书。”

“都有谁的?”陆云骁问道。

他虽是这么问,但实则真正想问的不过是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横亘在心里,这么多天也挥之不去,成了他心上的朱砂痣。

“有大帅、老夫人、小姐……”

手中的家书一封封的翻了过去,随着陆策报上来的名字,手指从头掠到尾,却没有拆开一封,因为他最期待的一封,没有出现。

陆云骁目光微凝,再度翻了一遍,仍是没有,他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少夫人的呢,你不会是弄丢了吧?”他侧首看着陆策,口吻不善。

陆策身子一僵,利索的摇了摇头,“少夫人没有寄信过来!”

陆云骁眼眸中的期待如同夕阳般,逐渐被理智与低落一点点吞噬殆尽,他简单的嗯了一声,抽出了大帅的信件。

“近来家中可有什么事?”

“府里正张罗着给二少爷选妻,人已经定下了,再者就是小姐也回来了,听说和少夫人处的很好,别的便没什么事了。”

近来陆家太平极了,少夫人也没受什么委屈,想来对于少帅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喜讯了,陆策心想。

果不其然,陆云骁的面庞柔和了许多。

来西阀这么些日子,除却给少夫人写信的时候,陆策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笑。

仿佛只要有什么和少夫人沾上一点关系,便能牵动少帅的喜怒,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终于碰上了他的克星,所谓一物降一物,想必不过如此了。

陆云骁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恼她,还是为她无奈。

他终是笑着摇了摇头,眼中丝丝缕缕的眷恋不着痕迹的流淌着。

“这个小家伙,一定又在忙活她的学业了。”

学业对于顾婧宁有多重要,陆云骁明白。

他当然不会将自己与她的学业做比较,但仍是在所难免的吃醋了。

“忙的把我都忘了。”

该罚。

第208章 西洋风扇

他在心里恶狠狠的说了一声。

陆云骁甚至已经想好用怎样缱绻旖旎的手段惩罚她,只恨自己不能日行万里,一下出现在她的身旁,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

心中的渴望几乎要化作实物冲破出来,陆云骁按了按心口,将那处的躁动抚平。

身后已是飞霞漫天,一日又过去了,离回家见到她,又近了一日。

真想她,真希望这时间飞逝,永远停止在见到她的那一天。

随着春日的消逝,北阀的天气也止不住的烧了起来。

人人都像蒸笼里的鱼,苟延残喘的挣扎着,连那些素来仪态端庄的夫人小姐们也失态的汗流浃背。

陆家早就做好了应对夏日的准备,天气一炎,冰桶就一桶桶的往主子们的房里送去。

顾婧宁如今在陆家的形式,正如日中天,大帅少帅都看顾的人,这冰自然是紧着她用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热的人心浮气躁。

“嫂嫂,看我带给你什么来了?”陆云曦提着裙子冲进了东院。

天气一热,人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横冲直撞,寻求着阴凉地的庇护。

顾婧宁正热的打扇子,见她来了,连忙为她扇了扇。

“这么热的天,你不在房子躲着,怎么来我这里了?”

“因为我要把这个送给嫂嫂呀!”陆云曦弯了弯眼睛,手臂一抬,身后几个仆人就端上来一个大家伙,外头一个笼子样的罩子,里面是四根叉开的薄片。

顾婧宁觉得眼熟,仔细分辨了一会,“我好像在西洋杂志上见过这个?”

陆云曦不知按了哪里,那大家伙就飞快的转了起来,一阵呜呜呜的声音,跟小孩子哽咽一般。

凉风猛烈的送到了二人的身上,刹那间,仿佛得救了般,二人都喘了口气。

“这是西洋风扇,我从国外带回来几台,总算派上用场了!”陆云曦眯眼享受着凉快的风。

顾婧宁的碎发被吹的黏在颊上,但也舍不得离开。

“不知你大哥那里有没有这风扇……”

陆云曦促狭一笑,揶揄道:“果然大嫂心里只有大哥,可怜我这个妹妹,好心送风扇来,不曾想是成全了某人……”

顾婧宁的脸霎时红了,她的眼神无处安放,轻轻推了陆云曦一把,“我是怕他热坏了身子,哪儿时时刻刻惦记着他了?”

“我可没说你时时刻刻惦记他,这是嫂嫂你的心里话吧?”陆云曦托着脸,好不羡慕的样子,“还是成亲好,以前大哥房中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如今有了大嫂,千里之外都有人惦记,我好羡慕呀……”

顾婧宁被她说的脸都快滴血了,细如蚊呐的声音都发着颤,“你惯会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风扇用久了,人也就适应了那风。

逐渐的,连风扇都不管用了。

顾婧宁只好睡着玉覃,头枕瓷枕,身上扑着爽肤香粉,口中含着降温冰碗,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因着天气热,学校里也减了课程。

课都在上午上完了,这最热的下午,便安排学生们在家中纳凉,省的中暑。

这一日穆若岚也来了。

第209章 影院幽情

三个人一道枕在玉覃上,眯眼享受着习习凉风。

顾婧宁侧身手持一本书卷,正读着《白雪词》,陆云曦则趴着,翻阅着时下最流行的风月小说,情情爱爱,看的小脸通红。

唯独穆若岚无所事事,她实在读不下书,又不知道做什么。

“二嫂,这书挺好看的,要不然你来看看?”陆云曦大方的推出了自己的珍藏。

穆若岚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用了,我不喜欢看书。”

陆云曦瘪了瘪嘴巴,想了一会,提议道:“要不然咱们去看电影吧?”

“电影?什么电影?”穆若岚一下跳了起来。

“卓别林,听说过没有,我听同学们说,可有趣了!”陆云曦道。

“去,当然要去!”穆若岚拉住了顾婧宁的手,将她手中的书卷丢在一边,急匆匆的套上鞋子,“婧宁一块儿去吧,这书多没意思!”

顾婧宁哭笑不得,只好陪二人一块出门。

她对电影亦有几分期待。

大戏院坐落在最热闹的地段,与西餐厅、洋行、咖啡馆一道,堪称北阀的快活林。

电影一日才开三场,戏票几乎一出来就抢购一空,陆云曦早有准备,三张最好的座儿,直接占据了厅里最佳的观影区域。

穆若岚一边吐着梅核,一边揉着脑袋道:“这大戏院怎么这么吵,比那戏班子的人还会咿咿呀呀,电影还没开场,就听他们拍手欢呼了!”

陆云曦噗嗤一声笑了,“如今电影可正时髦,人人都想来看看新奇,有钱的没钱的一并来,有在底下吞吐云雾的,还有为了一个位置打架伤人的呢,姑且忍忍吧!”

“嫂嫂,你觉得呢?”陆云曦转头问。

她这一看,就看见顾婧宁一脸为难的僵着身子,原是她旁侧一个座位上坐着个少爷,居然带了妓子出入,叽叽歪歪的讲着情话,身子也黏在一起。

顾婧宁素来害羞,面对这场面称得上是手足无措。

陆云曦一挑眉,起身将位子让给你顾婧宁,“嫂嫂,我想看那头的人,咱们换个座儿吧?”

顾婧宁一愣,何曾不知道她是在为自己解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陆云曦在国外见惯了开放,便也不以为然,对那纠缠的男女面不改色,让顾婧宁好生佩服。

电影很快就开场了。

放映机光影交错,成了这黑漆漆的空间里唯一的光亮。

内容实在有趣,三个人看的入迷,都捂着嘴巴吃吃笑了起来。

等散场,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穆若岚问。

陆云曦看了看腕表,“才三点钟呢,咱们去咖啡馆喝杯咖啡再回去吧!”

这提议无人拒绝,正要去咖啡厅,顾婧宁忽然看见路边有个卖花的小丫头。

她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是芳香的白兰花。

顾婧宁忽然想起母亲在世时,总喜欢在衣襟上别一朵白兰花,那香气幽幽的,又温柔又甜润,成了她儿时回忆中最清晰的香气。

陆云曦没注意到她一人去了路那头,急着避暑,匆匆进了咖啡馆,才忽然发现她不见了。

第210章 为周家陪葬

推开门一看,门外哪里还有顾婧宁的影子。

顾婧宁买了朵白兰,别在衣襟上,低头嗅了嗅,被那香气惹的浅笑。

她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个黑影正在悄然接近。

“咦,云曦和若岚呢?”顾婧宁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恰在此时,身后的人猛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动作利索的将她带进了一旁的巷子里,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路上行人众多,没有谁注意到这角落的小插曲。

即便注意到了,也只当是热情的男女朋友急不可待了,谁会去打搅?

顾婧宁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她尖叫了一声,紧接着被猛的甩了一个耳光。

一张酷似周霍的脸出现在了面前,只不过比周霍更加年轻。

“你、你是谁,你想做什么!”顾婧宁嗫嚅着,手里慌张找着能够防身的东西。

那人阴恻恻一笑,眼中的癫狂与周霍如出一辙。

看得出来,他曾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只不过现在却蓬头垢面,只有一种狠毒的怨气萦绕着他。

“你也是快死的人了,就让你死的明白。”男人抓着她的头发,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目光像淬了毒的剑,凶狠毒辣,“我叫周亥——”

他忽然一阵失神,语调轻轻的,“你长的的确不错,难怪我哥这么喜欢你,为了你甚至不惜得罪陆云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周亥一顿,狠狠的将她抵在墙上踹了一脚,“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贱人,你有夫之妇居然还勾引我哥,你这个荡妇!”

他狠狠的呸了一口。

顾婧宁吃痛的蜷缩在地上,衣服被周亥扯的七零八落,浑身猛烈的发着颤,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亥那一脚踢的太狠,正中她心窝,疼痛充斥着四肢百骸。

“怎么不说话了?”周亥古怪的笑着,“你知道你害的我们有多惨,我爹我娘,还有我哥,全死了,幸亏我侥幸逃出来,不然怎么让你遭报应呢!”

他袖中寒光一闪,刺痛了顾婧宁的眼睛。

她下意识躲开,伸手挡住,带着寒光的气息突破了她的屏障。

痛——

鲜血一滴一滴的冒了出来。

顾婧宁脸色发白的瘫软了下来,雪白的手臂上一道入骨的划痕触目惊心,染红了她裸色的洋装。

但面前的这一幕让她根本无暇思考自己的伤。

周亥眼睛圆瞪,嘴巴大张,眼珠子几乎都要爆裂出来。

他口中还在用力挤出一句话,不断的有鲜血从口腔里涌出来,“我要你陪葬,为我们周家……陪葬!”

周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身后的人一袭白,背对着光,压根看不清面容。

顾婧宁吓得连呼吸都滞住了,她麻木的看着半空中的虚无,身子没有支撑,软软的倒了下去。

下一秒落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陆云白将她搂在怀中,仿佛捧着自己此生最珍爱的至宝。

手套上沾着周亥的血迹,脸上也有,他看上去却出奇的镇定,目光平静而专注。

“别怕,我来了。”

第211章 少夫人遇袭了

低沉醇厚的嗓音,恰到好处的分寸,仿佛早已练习过千百遍,才能在她面前泰然自若的说出来。

顾婧宁沾满泪痕的脸扬起来,迷茫的目光像迷途羔羊。

“他……”

陆云白轻笑一声,用最怜惜轻柔的态度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他已经没法行动了,有我在,没人再会欺负你了。”

他的手趁虚而入,抚了抚她的心口。

杂乱的心跳从指尖跃入他的大脑,他学医,自然知道这一脚踹的多深,她有多疼,一想到自己的至爱遭受这样的对待,陆云白的目光就像无数的寒芒刀剑,恨不得将周亥的身子扎出千百个孔也不解恨。

真后悔他没杀了他,周亥当然死不足惜,他会用更折磨的方法惩罚他无法饶恕的罪行。

顾婧宁像失了魂,反复的念道:“周霍,我没有害他,他死了,他怎么会死……”

周霍意图强暴她的时候,她的确想过要他死,可之后她获救,只想彻底忘却这件事情,根本没有想过要报复周霍。

他的死,她根本一无所知。

陆云白索性趁机抱住了她,一遍遍的拍着她的背脊安抚,“这不关你的事,不用怕。”

“陆二少——”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轻咳。

陆云白目光骤然一冷,猛的回过头去,见是巡捕房的人,这才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他站了起来,将顾婧宁挡在身后。

饶是如此,顾婧宁衣衫凌乱的模样还是被不少人看见的。

阴森的目光掠过一双双带着好奇的眼睛,陆云白眸光一厉,嗓音寒的厉害,“赵探长,你的属下,也太失礼了吧!”

陆家在北阀的地位乃是一等一,陆家的少夫人和二少爷出了事,作为巡捕房的顶头上司赵探长,自然要率先出马。

他是人精,何尝不明白陆云白话中的意思,脸色一变,转身就给了几个属下一个嘴巴子。

“看什么看,回去抠你们眼睛,给我转过去!”

他背过身子,语气难掩谄媚,“二少,我们接到人报案说是少夫人遇袭了,是属下失职来晚了,这儿都发生了什么,那躺在地上的人……是谁?”

陆云白淡淡道:“周家的周亥,意图谋杀我的嫂嫂,该怎么处置,不用我教吧?”

探长急忙点头,“那是自然,人给您留着,随时等您交代!”

之所以动刀时巧妙的避过了要害,没杀了周亥,不过是因为在外杀人,于名声有损。

向来洁身自好的陆二少当然是不屑自己动手沾上血腥的,他勾勾手指,自然有无数的人马愿意效劳。

“既然如此,我期待赵探长的结果。”陆云白粲然一笑。

他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此时笑的如此灿烂,竟然平添了一分阴森可怖,幸亏赵探长没有看见,否则他必定心里发毛。

不再理会巡捕房的人,陆云白蹲下身子,轻柔的将顾婧宁抱了起来,“我们回家了。”

边说着,边自顾自的带她穿过人群走了出去。

第212章 陆家的少夫人,与二爷有染

他的脸不陌生,怀中的女人身份也不陌生,看见的人无不面露震惊。

直到陆云白走远了,巡捕房的一名小警察才怯怯的问道:“探长,这二少和少夫人,是什么关系啊?”

他问的问题自然是许多人的心里话,一时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赵探长的脸色沉的像墨汁,他狠狠呼了下属一巴掌,“闭嘴,这也是你能问的!”

几乎是次日,云京城便不知从何处出现了许多消息。

无不指向一个目的。

陆家的少夫人,与二少爷有染……

人人都信誓旦旦,声称自己是目击者,说的绘声绘色,仿佛是那二人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

“瞧瞧,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去把少夫人给我叫过来!”沈芳华气的浑身打哆嗦,一巴掌拍在案上。

这一大早就听人说了顾婧宁和陆云白的绯闻。

儿媳婚内偷人,还偷得是家里的二叔,这笑话摊上哪一家能笑得出来,何况是最受关注的陆家。

“慢着。”

陆大帅走了进来,一张脸沉沉的,刻板的像是石雕泥塑,瞧不出喜怒来。

沈芳华见他来了,急忙站了起来,“大帅,这事情事关陆家的面子,可不能儿戏,这样的女人我们不能留!”

“留不留,不是你说了算。”陆大帅扫了她一眼。

他那一眼轻飘飘的,却蕴着无声的力量,让沈芳华不敢再说什么。

“她是南阀送来联姻的,岂是一般人?况且不过是些流言蜚语,你还没查清就要问罪,说出去更是让我陆家蒙羞!”

陆大帅冷哼一声。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都被她蒙在鼓里了,焉知她没有做过?”沈芳华恨恨道。

她本就瞧二姨太那母子不顺眼多年,不过是看他们有自知之明,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下了。

如今居然和儿媳有染,简直就是一口淤血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云骁是你的亲儿子,顾婧宁这是欺辱云骁,你竟然包庇她,选择视而不见?况且无风不起浪!大帅,谁亲谁疏一眼可见,偏心也不能偏到这个地步!”

沈芳华气的双眼发红。

陆大帅呷了口茶,幽幽道:“凡事都要讲个证据,若是铁证如山,她也跑不掉,但倘若是有人故意设计冤枉,又该如何?”

沈芳华一噎,声音稍微低了些,“谁会冤枉她,和她过不去?”

“这眼红的人可多着呢,枪打出头鸟,越是显眼,越是旁人的眼中钉。”陆大帅的大掌在膝上拍了两拍,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查,我不拦你,但你若是没有证据便私自对顾婧宁用刑,我决不允许。这管事,就像一杆秤,切不可被自己的私心诱导,倾向另一端。”

沈芳华与他多年夫妻,怎么会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她心中又恨又恼又气,却无计可施。

恨只恨那顾婧宁手腕厉害,找准了靠山,竟在这陆家青云直上了起来。

“我知道了。”沈芳华哽着嗓子,只好忍气吞声。

第213章 清者自清

有陆大帅有意阻拦消息,即便府中有心人再怎么传播,等传到顾婧宁耳朵里的时候,也已经是多日以后了。

梅儿一听见这个消息,气的浑身抖如筛糠,眼眶发红。

顾婧宁正看着书卷,抬眼问道:“怎么了,被谁欺负了不成?”

“欺负的不是我,是小姐,这些人真是狗胆包天,连你都敢编排,不怕损了阴德!”梅儿急的团团转,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小姐,他们都这么说你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外头都传遍了,以后你的名声可怎么办?”

顾婧宁淡淡一笑,平静的揭过一页纸,漫不经心道:“清者自清,我有什么好怕的,况且谣言止于智者,不用和那些愚人一般见识。”

她想到了那一日的陆云白,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的确是陆云白救了她,她应当感激,但她与陆云白的关系太过复杂,如今又有了流言,更应该多注意一些,能避开就避开。

“梅儿,往后若是二姨太或是二少来找我,你一律挡在门外,就说我不在。”

梅儿知道她是要避嫌,擦了擦急出来的眼泪,点了点头,“知道了。”

顾婧宁拍了拍她的肩,将手里的书卷放下,“去帮我给穆小姐挂个电话,我有事找她。”

穆若岚在百货公司门口悠闲的等着,翻看着新买的手镯。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一点,回过头一看,是顾婧宁。

她笑道:“你这么急着找我,还约在百货公司,有什么事?”

顾婧宁搂住她的胳膊,二人一道往里面走去,“前段日子我在街上遇袭,被二少救了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于情于理,我这个做嫂嫂的都该谢谢他,不过我不知道他都喜欢什么,该挑选什么样的谢礼,所以托你帮我选一选。”

那日的情形,穆若岚是知道的,她和陆云曦进了咖啡馆,见顾婧宁不在,出来也找不到。

过了一会,就看见巡捕房的人过来了。

再然后,陆云白就抱着顾婧宁走了出来,看她血淋淋的样子,把二人吓坏了。

至于外头的谣言,穆若岚是不信的,她相信顾婧宁的为人,这叔嫂为奸可不是小事,不过是市井谣言,怎能以此误会了好友?

“他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也知道,二少他平素不爱说话,我打听了陆家上上下下,都不知道他的喜恶。”穆若岚忧愁的叹了口气。

“藏的真深!”她揪了揪手里的帕子。

顾婧宁掩口一笑,“兴许是二少慢热,为人处世不慌不忙的,你又是他的学生,忽然成了妻子,自然要难以接受一下,给他些时间,他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穆若岚此刻也只能但愿如此了,点头道:“希望他快点开窍吧,我快等不下去了。”

感情需要两方配合,单是她一人一鼓作气的追求,陆云白毫无回应,再热烈的爱意也会被冷汗浇灭的。

“不如给他买副眼镜,我看他授课解剖时总爱戴着眼镜。”穆若岚边逛百货边提议。

第214章 白日宣淫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点头,“也可,不过他近视吗?”

穆若岚嘁一声笑了,“这个年头,眼镜不过是个彰显自己身份的东西,我那不学无术的哥哥前儿还配了一副平光镜呢,为了显示自己洋派、有文化!”

“原来如此,那就选这个吧。”顾婧宁笑道。

她本就不知道为陆云白挑选什么礼物,如今穆若岚有个现成的提议,她当然采纳。

这不过是一份谢礼,太讲究了,倒显得她过分关心了。

挑好了礼物,顾婧宁便同穆若岚一道去了学校。

她将包好的礼物盒子递给了穆若岚,“我平常也不知道二少都出现在哪里,当众送礼又觉得不大好,落人口舌,正巧你总是出入他的院子,你帮我附带着送给他吧。”

穆若岚不疑有他,接过盒子道:“你放心,礼物我一定帮你带到的。”

下了课,才回了陆府,便看见门口停了一辆车。

这车长相陌生,不像是陆家的那几辆座驾,顾婧宁心里泛着嘀咕,忽然一愣,隐约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她快步走进了东院,刚闯进去,就落进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顾婧宁身子一腾空,吓得紧紧搂住了来人的脖子,眼睛也闭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被他抱着转了个圈。

“睁眼,看看是谁回来了?”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不是回忆中的朦胧,而是带着气息,近在耳边的真实。

顾婧宁猛地睁开眼,果然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眼眸泛着光,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那一刹那,空荡荡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填满了。

“你怎么回来了?”顾婧宁歪着头,拍了拍他的胳膊,“快把我放下,再不放下,大家都要看笑话了。”

东院的仆役们都看着呢,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被他这么举高高,丢死人了!

陆云骁伸出修长的手指狠狠点了点她的脑门,“我看谁敢笑!”

四周果然鸦雀无声。

别说笑了,那低着头的仆役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陆云骁一把将她搭在肩上,走进了厢房,门被重重合上,门外的人们才得以喘气。

被丢在了床上,顾婧宁下意识便想跑,就男人的长臂再度拦住。

“想跑到哪儿去?”陆云骁单膝跪在床上,半个身子都盖在她身上。

顾婧宁哎哟了一声,脸色通红的埋在被子里,“现在还是白天,你怎么能这样?”

白日宣淫,不要脸!

陆云骁支着头打量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她绕指柔的丝发,“我怎么了,难道这么看着你,我也是犯错了?”

顾婧宁一噎,知道自己是无法同他说出个一二的,便闷闷道:“你让我下去!”

话音未落,就被男人一把捏住了下颌,逼她对视,顾婧宁只好用谴责的目光瞪着他。

陆云骁缓缓逼近,一双眼眸深邃的仿佛星空一片,让人情不自禁的陷入进去,徜徉在其中,等碰到她鼻尖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你瘦了?”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身上胡乱捏了捏,“瘦了许多,是不是因为太想我了,害了相思病?”

第215章 我很想你

顾婧宁又羞又气,一边躲闪着,一边喘着气,“你胡说,我才没有,不许乱碰我!”

她不住的扭着腰肢,实在躲不过他的攻势,只好软着声儿哀求他,“不闹了,好不好?”

陆云骁停了手,在她泛红如花开的小脸上做了停顿,目光幽暗,“你真的不想我?”

顾婧宁一时不知该不该答。

她当然不会说想,但又怕说出来了,他又要折腾她。

见她一脸骑虎难下的模样,陆云骁冷不丁笑了,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既是无奈,又带着一丝缱绻的沙哑,“小骗子。”

他将她扣在自己心口,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次律动,都是为了她。

“听见了吗?”陆云骁恨不得将时间永远停在此刻,“我很想你。”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

好在,终于回来了。

顾婧宁抿着嘴唇,瞳孔仿佛烁着光彩,那羞怯的情意不必多说,只从眼底便蔓延了出来,她笨拙的伸长手臂,回应他。

口中却还硬邦邦的,“哦,我知道了!”

陆云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带着她,二人滚落在被子里,身下软绵绵的,怀中软绵绵的,心里也是软绵绵的。

“若是可以,我真希望一辈子不要离开你,咱们永远这么依偎着,就像交颈的鸳鸯。”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扣住了她的十指。

就像一把锁,将她柔若无骨的纤细牢牢的锁住,再也不愿放开。

顾婧宁垂着眼帘,那温柔的眉目是他日思夜想的梦,实在忍不住,陆云骁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狠狠的亲了上去。

先是试探的亲吻,随即是暴风骤雨的攻势。

她像是被暴雨打颤的梨花,在他身下又婉转如柔媚的水,缓缓的淌进他的心里。

滋润了他这么多天的干涸。

“抱我。”陆云骁轻声道。

顾婧宁瑟缩了一下,缠着手臂环住了他宽厚的背。

陆云骁嘴角一勾,得寸进尺道:“亲我。”

顾婧宁愣住了。

她傻傻的看着他,泛着秋波的眼眸像有动人心魄的能力,叫他把持不住的有了反应。

对于这个傻丫头,他总是容易冲动,那强硬的自制力碰上她,也只得甘拜下风。

陆云骁受不住那湿漉漉的眼眸的凝望,倒抽一口气,蒙住她的眼睛亲了下去。

等她开窍的事情,还是慢慢来吧。

在此之间,他需要先身体力行的教教她。

一夜被翻红浪,顾婧宁起身时,外头天色已经亮透了。

她脸色潮红,不断揉着腰窝,方能缓解那来自身体深处的不适。

陆云骁正在换衣,隔着床幔看不出穿的是什么。

见她醒了,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一把撩开床幔,坐在床头端详她海棠春睡未足的模样。

“你看什么?”顾婧宁被他看得脸色通红,用被子紧紧的将自己裹住。

陆云骁一抬手,将她圈在怀中,“我在看你,真好看,怎么都看不够。”

顾婧宁轻哼一声,“油嘴滑舌!”

心里却是乐的,又羞于开口。

第216章 夫人做的长衫

陆云骁笑了,手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仿佛握着最好的绸缎,那来自心底的爱意源源不断,以至于动作轻柔的像一股风。

连重一些,都不舍得。

只敢以最温柔的力道,去拥有她。

“夫人明察,我说的都是真话,夫人是我见过,世上最美的人。”

耳鬓厮磨的情话,仿佛一勺温水,将二人都要融化在其中。

顾婧宁最禁不住这样的撩拨,水汪汪的眼眸,如娇似媚的瞪了过去,却被陆云骁深邃的眸子吞噬了。

她撑着腰,离开他的怀抱,恰好撞见了他领口的绣纹,歪歪扭扭,依稀看得出是个花样,却丑极了。

这衣服她再熟悉不过,正是从她手中成形的。

顾婧宁像一下被斧子劈了头,猛地咳嗽了起来,窘迫不已。

“你怎么穿这个?”

瞧着她惊讶的模样,陆云骁看似却泰然自若,他从容的拈起袍子一角,对那上头的花纹目露赞赏,“难道夫人不是做给我的,我不能穿?”

“这长衫做的很好,穿着也很舒服,我很喜欢,多谢夫人。”陆云骁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顾婧宁头皮发麻,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快脱下来!”

“现在不行,我还要去军务处。”

陆云骁抓住了她乱舞的手,先是吻了掌心一下,又被她羞怯的模样惹的心神荡漾。

他忽然俯身咬了咬她圆润白皙的耳垂,爱不释手的模样,“等我回来。今晚,我会好好补偿夫人的。”

“呸,谁同你说这个了!”顾婧宁的脸几乎要滴出血来,眼中全然是被他惹出来的羞愤,俨然聚起了雾蒙蒙的眼泪,无辜又委屈,“你又欺负我?”

一见她这模样,陆云骁的心便软成了一汪水。

哪里还舍得再欺负她,他轻笑一声,用食指揩去了她眼角的泪光。

“好了,不哭了,衣服我穿走了,你可别太想念我。”

他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她一把裹进被子里缠住手脚,便笑着径自走了出去。

因着心情大好,压根不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什么丢人的。

顾婧宁亲手做的长衫,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他又怎么会觉得丢人?

带着陆策正打算出门,走到廊下,正巧看见几个丫鬟婆子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声音顺着风,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耳畔。

他不想听,却也听见了。

陆云骁素来不爱问府中的事务,但一听见那断断续续的话声,还夹杂着顾婧宁的名字,他的脸色便倏然变了。

“你们在说什么!”

几人见到陆云骁,吓得跪在了地上,“少帅,我们没说什么”

陆云骁的脸色沉沉的,目光一扫,便足够威慑,他紧绷的唇微张,严厉的逼问道:“你们真当我聋了?方才都在说少夫人什么话,老实招来!”

见几人哆哆嗦嗦,不敢说话的样子,他心里更是烦躁。

陆策会意,站在了几人面前,把手搭在腰际的枪上,见状,立即有聪明人迫不及待的招了。

“少帅,我招!府内府外都在传说,少夫人同二少爷有染,我们就在说这个”

第217章 无稽之谈

陆云骁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顾婧宁与陆云白两个人的名字,曾经在他心中掀起过惊涛骇浪。

但如今,他不会再愿意将二人放在一处,哪怕是名字,也不行。

顾婧宁的一点一滴,都休想被陆云白染指。

在众人以为他快要发作,要给顾婧宁好果子吃的时候,他反常的淡定了下来。

“无稽之谈。”

陆云骁讥诮的扬起嘴唇,“这件事情,你们若再敢传出去,别怪我不留情面,都是为陆家做事的人,主子的事,不是你们能问的。”

他眸子泛着锐光,单有冷酷,不见愤怒,仿佛刚才那谣言未曾撼动他一分。

“若我再从旁人口中听见一个字,你们,都得问罪,明白吗?”

几人哪里还敢说话,磕头都来不及,痛哭流涕。

陆云骁的目光从几人头顶浮过,不带温度,令人不寒而栗。

他转身离开,背影高大挺拔,步伐坚定有力,仿佛方才的事情,不过是段不愉快的插曲,不曾在他心中激起半点疑心。

他敬她,怜她,爱她,自然,也无条件的,相信她。

……

“今儿个院子里怎么静悄悄的,那些丫鬟呢?”

顾婧宁一下学,回了东院,便发觉这儿安静的古怪。

那些个素日在院子里嗑瓜子聊天的仆役们全都不见了,仅剩几个扫洒丫鬟装鹌鹑。

联想到今日回来时,那些仆人躲躲闪闪的眼神。

顾婧宁敏锐的察觉到,这些改变与她有关。

梅儿打了盆温水来为她净面,一边卷着布巾,一边得意道:“还不是因为她们说小姐的坏话,被少帅呵斥了,一个个就像缩头乌龟,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些府里的谣言,梅儿作为下人,是听的最多的。

她没有威信,为顾婧宁辩解也得被那些存心看笑话的婆娘指着脊梁骨讽刺。

这些下人谈吐粗鲁,每每听的梅儿都快哭了,怕顾婧宁担心,只能饮泣吞声。

如今终于扬眉吐气,梅儿怎么能不高兴。

顾婧宁悄然一笑,眉目温柔,倒似很平常的样子,没有因此而夸张神色。

她笑时如夜昙绽放,微眯的双目犹如一泓清泉,眉目间是不染尘埃的清雅明净。

落在梅儿眼中,觉得那书上写的再倾国倾城的美人与她相比,也要黯然失色了。

顾婧宁往手上撩着水珠,漫不经心道:“他们都说我什么了?”

梅儿回过神,想起那受欺负的一幕,脸色一冷,恨恨道:“还能是什么,就是那些没有根据的谣言,小姐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在乎那些秋后的蚂蚱!”

她这么一说,顾婧宁也大抵明白了。

轻轻拍了拍梅儿的肩膀,顾婧宁轻言细语道:“这段日子,你受的罪可比我多得多了,他们不敢欺负我,都在欺负你吧?你受苦了。”

梅儿一愣,霎时红了眼眶,低着头忍下了眼泪,“小姐说什么呢,我既然跟了小姐,那一辈子都是小姐的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婧宁拿起布巾,揩了揩她湿润的眼眶,“别哭了,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只管告诉我,我好歹也是主子,岂容人家撒野到我面前?”

第218章 我们不回南阀了吗

梅儿心里明白,小姐这样的人,就如同被供的高高在上,只可远观的珍宝,怎么能让这些尘间俗世沾了她的身。

所以梅儿始终忍气吞声,从来不告诉她,自己受了怎样的欺负。

她的职责是保护小姐,怎么能让小姐反过来保护她呢?

梅儿抽抽噎噎的抬起头,泪眼婆娑的问道:“小姐,我们不回南阀了吗?”

顾婧宁愣了愣。

她轻轻的瞧向窗外的院落,那仿建南阀的院子里开满了紫薇、合欢、蔷薇,各式各样的花草,就如这么多天以来,一点一滴的美好回忆,也早已开满了她心中的那座紧闭的庭院。

轻风拂面,将纱幔吹的轻舞,为她笼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

“我起初回南阀,不过是想回家罢了。”

她走到窗前,摘下了临窗盛放的一朵蔷薇,声音轻柔,“可你不觉得,这儿也开始慢慢的成了我的家了吗?”

梅儿傻傻的看着她,似在消化这话中的含义。

主仆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隔在屏风外的珠帘一阵响动,熟悉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走了过来。

原是陆云骁回来了。

他恰好听见了她说的话,那一刻,心中所有的空荡荡都被填充的满满的,一丝细缝也不留,全部是对她的爱意。

顾婧宁瞧见他眼底的炙热呼之欲出,心里知道他一定是听见了,下意识别开了脸,耳垂却诚实的红了。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云骁不答。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跟前,余光触及梅儿,便只轻咳了一声,抱着她坐了下来。

“依我看,现在还不算是家。”

顾婧宁知道他必定在给自己下套,不敢轻易回答,只用眼神问他,为什么?

陆云骁捏了捏她的鼻尖,用只有二人方能听见的声音与她对话,“我们二人,至多是比翼鸟、连理枝,还缺几个娃娃,方能成家。”

顾婧宁眼波一转,举起粉拳便轻轻砸了他一下。

二人虽隔着珠帘,但那相依相偎的模样还是落在了梅儿的眼中。

梅儿不敢打搅,带上门悄然离去了。

她这一走,无疑就是释放了陆云骁,没了顾忌,陆云骁便索性把她抱在膝上,从身后将她搂了个结结实实。

顾婧宁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上了个肉枷锁,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陆云骁把下巴搁在她肩窝里,照着她白皙的颈子就亲了一口。

女人若有若有的幽香比什么都勾人,引得他心中的欲火隐约有燎起的势头。

“今日在家,都做什么了?”他心不在焉的问着。

顾婧宁嗔道:“我前脚回来,你后脚就跟着回来了,哪儿还有时间做别的什么?”

“你这意思,这怪我回来的太早了?”陆云骁挑眉。

顾婧宁心虚,嘴上却还强硬着,“可不是,都怪你,你一回来,我写字画画看书的功夫都没了,都要被你强占了去!”

身后的人猛地没了声。

唯独听得见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与心跳仍在继续。

顾婧宁心中没底,只想着他或许生气了。

第219章 你看书,我看你

她怯怯的回过头,要看看他此刻的模样,才一转颈子,就被人强硬的捏住下颌扳过了身子。

顾婧宁才惊呼了一声,下一秒就被人咬住了嘴唇,他的动作永远比话语来的快速而迅猛,将她一切的准备淹没在惊涛骇浪之中。

他柔韧的唇齿带着意想不到的侵略性,她的城门不过是摆设用的,轻易的被他撬开,吻的意乱情迷,丢盔弃甲。

陆云骁还坏心眼的舔了舔她的唇角,她早晨涂抹的口脂被他吃的不剩多少,二人唇齿间犹然带着一股清香,嘴唇原本的颜色被他舔舐的愈发鲜艳。

她无奈,只好选择接受这来自他的独一无二的霸道。

良久,陆云骁离开了她的唇,伸手蹭去了她嘴角吻花了的口脂。

“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了,我得落实了,才不显得你在撒谎。”

陆云骁将她一把抱到书桌上,打开了桌上那色彩变幻瑰丽的琉璃灯,借着光影,细细的用眼睛描摹着爱不释手的美人儿。

“你不是要写字画画读书吗?”他轻笑道:“想做什么,我陪你。”

顾婧宁只觉得他在存心捉弄自己,气的腮帮子鼓鼓。

伸脚轻轻踢了他一下,力道软的几乎像挠痒痒,“你这样,怎么读书?”

她指了指二人的姿势。

顾婧宁被他抱在桌上,许多摆放整齐的书籍都被他打乱了,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浩劫。

他就双臂撑在她面前,即便坐在桌子上,她也没有他高,被笼在他高大的影子里,无处可退。

陆云骁随手拿了本书塞在她手中,“就这么看。”

他顿了顿,眯眼道:“你看书,我看你。”

顾婧宁伸出纤细的葱指顶了顶他的心口,粉腮上似染了天上的晚霞,“若是你那些下属知道,你原是这样的人,真不知会怎样看待你。”

陆云骁哦了一声,尾音上扬,攒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我是怎样的人,看来夫人还不太明白。”

他拈住她小巧的下颌,冰肌玉骨,仿佛一块凉玉落入掌心,让他忍不住索取更多。

正要将她压在书桌上索吻,门忽然响了起来。

梅儿急声道:“小姐,快出来吧,门房说有人找你!”

灯影一晃,陆云骁迅速沉下了脸,阴影落在他眉宇下,使那深邃的眼又染上了一重夜色。

顾婧宁捂着口小声咳嗽着,以遮掩自己的失态。

她拢了拢微敞的领口,不敢再多瞧他一眼,急匆匆的下了书桌。

一打开门,顾婧宁便问道:“这么晚了,是谁来找我?”

她在北阀也不认识几个人,除了陆家人,便是穆若岚了,可陆家的门房认识她,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还将她叫了出去。

梅儿犹豫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只说是个邋里邋遢的女人,一上门便喊小姐你的名字,门房以为是疯子,赶也赶不走,看她哭的凄厉,唯恐小姐真的认识,这才请你过去瞧瞧。”

她余光瞥见陆云骁阴沉沉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心里埋怨门房喊的不是时候。

第220章 姐姐,我好疼

肩上一沉,顾婧宁抬头,看见陆云骁往她身上搭了件薄薄的纱衣。

他扳过她的肩膀,帮她领口的纽扣一颗颗扣的结结实实,才道:“夜里凉,多穿点。”

凉吗?

顾婧宁瞧了瞧院子里一个个热的满头大汗的丫鬟小厮,沉默的抿了抿嘴唇。

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二人一道去了门房,才走出去,一个跌跌撞撞的黑影就冲了过来,往顾婧宁的身上扑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撞到她,陆云骁搂着顾婧宁一侧身,女人就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她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过了半晌才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姐姐,我好疼——”

人虽看不清,但这声音她听的清楚,记忆一下子重现在脑海中,顾婧宁一愣。

她快步走上前,蹲在地上,撩开了女人脏兮兮的头发,露出了一张被泥污沾染的小脸,眼泪冲刷出一条泪沟。

“婧宜?”顾婧宁轻呼了一声。

顾婧宜猛地点起了头,哭的更凶了。

她个子娇小,衣衫褴褛,不仔细看,只当是个北上乞讨的小乞丐。

原本还娇生惯养的妹妹忽然成了这个模样,顾婧宁当然是傻眼了,她急忙拿出手绢擦去了顾婧宜脸上的污渍,将她扶了起来。

“你不是怎么会来北阀?”

她不是逃婚了吗?

当初与北阀联姻的正是顾婧宜,若不是她逃婚,如今站在这里的也不会是顾婧宁。

顾婧宜刚站起来,就腿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哭的直抽气,“姐姐,我饿,我好些天没吃饭了,没力气说话了。”

顾婧宁要扶她,可她力气小,怎么也扶不动,姐妹俩一个哭一个跺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陆云骁也没吱声,单只是冲门房招了招手,便有人帮顾婧宁把顾婧宜扶了起来。

顾婧宁抬起头,感激的望了陆云骁一眼,后者很是受用的眯了眯眼睛。

“别急,姐姐这就带你进去。”顾婧宁见顾婧宜情绪激动,急忙安抚着。

哭声这才小了许久,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哽咽。

顾婧宜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有气无力的问道:“姐姐,你这儿有什么吃的?”

她顿了顿,似带着腼腆与激动,小心翼翼道:“我想吃肉”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吃。

顾婧宁实在绷不住,掩口轻笑了一声,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有肉,你想吃什么都有。”

顾婧宜猛地瞪大了眼睛,“那、那我还要吃烤鸭、驴肉火烧、艾窝窝、萨其马,还要糖葫芦!”

这一路上来北阀,她可道听途说了不少美食,只想着来投奔的时候好好吃一顿。

她话音未落,额头便被弹了一下。

顾婧宁睁着美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么晚了,我去哪儿给你弄糖葫芦,先将就着吃一些,明日再带你出门吃。”

“多大的人了,还想着吃糖葫芦?”顾婧宁嗔怪道。

陆云骁还是带一回露出这样的表情,又温柔又无奈,像是冲着撒娇的孩子。

他目光禁不住暗了暗,思绪更是翻飞。

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她是否也是这个模样?

第221章 宽限我一日

总算到了东院,顾婧宜已经被折腾的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了,梅儿目露惊骇的望着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梅儿,快去给二小姐准备吃食,多做一些!”顾婧宁吩咐着。

梅儿急忙去了,只剩下三人,顾婧宁撩开珠帘走了出去,推了推立在门前的陆云骁。

“今日委屈你在书房歇息,我不曾想到妹妹会来。”

陆云骁低头看她,面容虽沉静,但不难察觉出那股低落与不悦,他一动不动,一步也不愿意让开的样子。

那儿躺着一个小孩子,这儿还站着一个大孩子,都要哄。

顾婧宁没法子,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就一日,宽恕我一日,明日就回来睡。”

陆云骁轻哼了一声,“一点好处也没有,夫人便想要我通融了?”

“你要如何?”顾婧宁问道。

“说来也简单。”陆云骁压低了嗓音,扣着她的蛮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亲了一口,“这是今日的,剩下的,我明日再来问你要。”

顾婧宁一阵恍惚,脸红的像烧起来似的,正要说什么,屋子里的人已经叫了起来。

“姐姐,肉好了吗,我快要饿死了!”顾婧宜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顾婧宁只得进屋去哄她,等再度抬头,陆云骁已经离开了。

一股肉香飘了进来。

顾婧宜忽然顿住了,半晌,一滴口水滑过嘴角。

梅儿端着几道肉菜,才放在桌上,就被顾婧宜用手抓了一块,烫的她直打哆嗦,还是不管不顾的往嘴里送。

在南阀时,她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失礼的举动,可见真的是饿坏了。

“慢点吃,别噎着,来喝口汤,没人和你抢。”顾婧宁一边为她擦着嘴,一边为她盛汤。

顾婧宜看着人小,足足吃了三四碗饭才停下,桌上的菜也只剩汤汤水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她还后知后觉的羞怯起来,无助的扯着衣角道:“姐姐,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

顾婧宁被她的吃相吓了一大跳,半晌才回过神来,摆着手道:“无妨,水已经烧好了,让梅儿伺候你洗个澡,这衣服多少天没换了,身上一定不舒服吧?”

出来这么久,还是第一回有人这么关心自己。

顾婧宜被戳中了心坎,眼眶一红,抽抽噎噎的抹着眼泪,把自己抹成了一只小花猫。

梅儿把她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又换了身新衣服,才香喷喷的回到了房里。

这下,顾婧宜才算有了人样。

在南阀时,二娘被扶正之后,顾婧宜便算是嫡出小姐,待遇一直不错,因着年纪小爱吃,脸上也养的胖胖的,可爱极了。

现在一看,她那肉嘟嘟的脸颊也消失了,只剩下尖尖的下颌与憔悴的神情。

顾婧宁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这几个月在外头都经历什么了吧,你可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你?”

顾婧宜舔了舔嘴唇,仿佛还在回味方才的肉菜。

“我也不想跑,可我更不想嫁人,我逃婚以后去了东阀,本来想去那儿念书的,可是路上被人骗了,抢了我的盘缠,还差点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吓得我连夜跑了,但是我不敢回家,怕父亲一气之下打死我,只好在外头过一日算一日。”

第222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

顾婧宜一边说着,一边卷起衣袖,露出了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这些人看我是个弱女子,便想着法子欺负我,凌辱我,好在我跑了,碰上几个好心人愿意给我口饭吃,后来听说你代我嫁来了北阀,无奈之下,只好投奔你了”

她年纪尚小,加上家中宠爱,本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

无端端受了这样多的折磨,身上又都是伤,顾婧宁虽与她不算亲厚,但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你说你这是何苦?”顾婧宁叹着气,让梅儿拿来药箱,为她包扎。

“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有几个能幸免于难,二娘若是知道你成了这样,一定心疼。”

对于二娘,顾婧宁素来是选择缄默不言的。

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又来了北阀,过去的那些事,忘了也就忘了。

眼前这个妹子来投奔自己,固然是不能不管的。

自打娘亲死了,府里的人见风使舵,人人对她避之不及,唯独顾婧宜,仍是原来那副样子。

况且不论二娘如何,顾婧宜打小是从来没有欺负过她,对妹妹,她也并不讨厌。

恩怨情仇都是老一辈的事情,与她们无关。

顾婧宜吃饱了,便四处打量起来,羡慕道:“这厢房好漂亮,是姐姐你的卧室吧,看来北阀的日子还不错,你现在过的怎么样,那个陆大少死了吗?”

顾婧宁庆幸自己方才将陆云骁推走了,否则若是让他听见了这话,她可保不齐他会不会动怒。

“方才站在我身边那位,就是陆大少。”

顾婧宜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着她方才身边的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这不想没事,一想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他就是陆大少,长的真好看,我从前就听说他赛过潘安比过卫玠,现在看来,比传闻中长的还要俊美!”

她激动的嚷嚷着,压根忘了此处是什么地方,隔壁又睡着什么人。

顾婧宁头皮发麻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做了个嘘声的姿势,“这儿是陆家,不比咱们在家的时候,在这儿不可以大声嚷嚷,一惊一乍的,当心隔墙有耳,还有些事,就更加不能说了。”

顾婧宜歪着头,好奇的问道:“什么事不能说,这陆家规矩怎么这么多,比咱们家拘束多了!”

“陆家与顾家,怎么能一样?”

顾婧宁苦笑着道:“我替你代嫁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说出去,若是被陆家的人知道了,必定会问罪,到时受罪的不光是我们,而是顾家,所以这个秘密,一定要藏在心里,知道了吗?”

不明白这事情为何会牵扯甚大,但顾婧宜看得出来她脸上的严肃。

揪了揪衣角,顾婧宜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顾婧宁本想着她初次来北阀,夜里兴许会害怕,便打算陪她一块儿睡。

谁知顾婧宜胆子大,一个人在西厢房睡下了,顾婧宁陪了她一会,便悄声回了房。

正拖着疲乏的身子进了门,手还没挨着门框,便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摔在了柔软的被子里。

顾婧宁惊呼一声,便觉得自己被人压住了。

第223章 为夫怎么舍得让夫人独守空闺

“怎么去了那么久,等得我都困了。”陆云骁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顾婧宁这才松了口气。

她戳了戳陆云骁的心口,眯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容,“不是叫你去书房睡了?”

这些天,她日日同他同床共枕,却从没有如此详细的打量过他。

听说两个人过久了,便也分辨不出对方的容貌好看与否了,可每瞧见这张脸,心中的悸动是真的。

或许顾婧宜说的没错,他长的的确很好看。

陆云骁逼近了她,剑眉星目一齐压在她面前,使她眼中只瞧得见他的眼眸,额头、鼻尖,亦贴的紧紧的。

“我思来想去,觉得我不该答应你,为夫怎么舍得叫夫人独守空闺?”

顾婧宁轻嗤一声,被他趁机衔住了樱桃小口。

实则今日叫陆云骁去睡书房,她是存有私心的,自从他去了西阀两个月,回来的这段日子,几乎每夜都没完没了的折腾,每每到她求饶还不肯放过她。

她又是累又是倦,一早还要去上课,缺了休息,这上课也总是走神犯困,连带着精神都恍惚了。

他是不知疲倦,她却不是铁打的人,哪里承受的住他这样的攻势。

察觉到下身的旗袍被人掀开,火热的大掌滑过冰肌,顾婧宁瑟缩了一下,轻喘着嘤咛道:“我困了,明日吧——”

陆云骁强硬的扯住她试图挡住身子的被子,将她整个人翻了过去,语气丝毫不带商量,“今日不行,明日再让夫人好好休息。”

次日顾婧宁起身时,又是一阵腰酸背痛。

梅儿为她捏着腰窝,瞧见她眼下的两处乌青,唉声叹气道:“少帅这也太没节制了”

这事儿被她拿上台面说,顾婧宁的脸瞬间红了,被粥呛的轻咳了几声。

“你别胡说,是我夜里没睡好。”

正说着话,顾婧宜打着哈欠走了进来,睡眼惺忪的,一瞧便知还没睡醒,是被丫鬟们叫起来的。

“姐姐,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眼睛这么红?”

顾婧宜抓着她的手问道。

顾婧宁别开脸,心虚的搅着碗里的粥,“嗯,做了几个噩梦。”

昨夜也的确称得上是噩梦了。

只盼昨晚他答应的事情今晚能兑现,让她好好睡一觉,再这么折腾下去,她怕是连明日早起也做不到了。

为了防止她再问些不该问的,梅儿为她上了早餐。

一边喝着鱼片粥,顾婧宜一边道:“这陆家的厨子真不错,要是能带回南阀就好了!”

顾婧宁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多大的人了,怎么就想着吃。我一会儿要去学校上课了,你是要一人在家,还是同我一块去学堂?”

“学堂?姐姐,你上学了?”顾婧宜吞下口中的粥,激动的问道。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立刻捂嘴偷偷自责了一句,才压低了声音道:“陆家肯让你上学?”

“当然。你要是想去,我便带你一起去。”顾婧宁点头。

有上学的机会,顾婧宜自然是不愿意放弃的。

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这陆家又大又陌生,她才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她也要同姐姐一块儿去学堂。

第224章 你这个婆婆好凶

当初逃婚,就是为了去东阀上学,现在也算是圆梦了。

见她答应,顾婧宁等她吃完了早餐,便带着她去了大院。

这陆家的主子一个接着一个,她虽是未来的主母,现在却也轮不到她说了算。

家中来了客人,况且还是她的娘家人,于情于理都该去大院说一声。

要说事,自然首要去见沈芳华。

顾婧宁虽然不愿意见到这个婆母,却也不惧怕,不卑不亢的请人进去通传了,过了许久,才有人出来,请她们二人进去。

一进屋,便见沈芳华从内室走了出来,眉目高傲,浸淫陆家富贵多年,养的一身贵气无匹,衬的她目下无尘。

顾婧宁在来之前,就已经教了顾婧宜该如何应对,二人同她请了安,顾婧宜便一声不吭的低下了头。

“婆婆,这是我的娘家妹妹,想来北阀小住一段时日,不知可否?”

意料之中的为难并没有来,沈芳华抿着嘴唇,不辨喜怒,只睁着一双凌厉的凤眼打量着二人。

片刻后,她才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这知道,基本等于默许的意思,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实在出乎顾婧宁的意料。

她本以为沈芳华起码在嘴上要刁难她几句,谁知并没有。

“多谢婆婆。”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顾婧宁也松了口气。

殊不知沈芳华此刻在心中已经气的冷笑连连,那无法出口的刁难,憋成了一肚子闷火,烧的她都不想多看顾婧宁一眼。

“行了,说完了就走吧,我还有事,你就替我好好招待你妹妹吧。”

下了逐客令,沈芳华便被下人扶进了内室。

如今顾婧宁有陆家父子俩撑腰,她这个婆母不过是个摆设,奈何她不得,只盼着眼不见为净,井水不犯河水了。

顾婧宜离开了大院,才小声道:“你这个婆婆好凶,比我娘还凶!”

顾婧宁捏了捏她的鼻尖,“我不是同你说了,这些话,切不可当众说,好在这儿没有旁人,不然你可要吃苦头了。”

顾婧宜吐了吐舌头,“还不让人讲真话了!”

为顾婧宜做好了去学校的准备,二人便乘上车,才到了学校,顾婧宜就跃跃欲试的想要同那些同学们打成一片了。

瞧见了她眼中的渴望,顾婧宁噗嗤一声,笑着安抚道:“知道了,我这就去校长室,安排你的插班。”

顾婧宜成了她的小尾巴,好奇的左顾右盼,又一步不敢离开她。

顾婧宁算是学校里最吸引人注意的学生,她带了一个跟屁虫,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些熟识的同学同她打招呼,她便也大大方方的介绍,这是自己的妹妹。

进了教职员的办公范围,那些学生便少了。

来来往往都是面生的各科教授讲师,顾婧宁正带着她要上楼,忽然迎面被一人挡住了去路,拦截了所有的光线。

顾婧宁愣愣的抬起头,眼前人的面孔再熟悉不过。

是陆云白。

他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似很惊喜她的出现,温柔的面庞亦镌刻着儒雅斯文的气息。

在她面前,他展露给她的,永远是最诚挚的温存。

第225章 以我们的关系,不用这样见外

…………

顾婧宁未曾想过,在这儿恰好就遇见了他。

她原本挂在嘴角的笑容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闪避的警惕,仿佛面前的人并非亲朋好友,而是意图不轨的贼人。

即便陆云白和穆若岚订了亲,顾婧宁心中的戒备还是挥之不去。

她看不透陆云白,越是捉摸不透,她便越是害怕。

“陆教授,早上好。”顾婧宁冷淡的打了个招呼。

她刻意垂着眼帘,不将眼中的情绪释放,被陆云白察觉,好似这样做便能切断自己与陆云白的所有联系一般。

陆云白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冷淡。

对她的态度,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好脾气的笑了。

他在外面,总是一如既往的斯文儒雅,没有什么能拨动他的情绪,颇有一种我自岿然不动的毅力。

“早上好,你今天看上去很高兴,身体可好些了?”陆云白顿了顿,又意味不明的加上了一句,“我很担心你。”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探望她,但她大门紧闭,摆明了不愿见他。

顾婧宁淡漠的勾了勾嘴角,“已经好多了,那天还要谢谢陆教授出手相助,未曾出什么大事。”

她那日幸好只是被划伤了手臂,已然结痂了。

周亥的结局她没有过问,更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去看待这件事情。

陆云白轻轻的嗯了一声,脸庞流露出一种情不自禁的喜悦,“你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怎么不亲手送给我?以我们的关系,你不用这样见外。”

顾婧宁的鞋尖点了点地,泄露了不安的情绪。

“我太忙了,没有时间,就托若岚送了,你喜欢就好。”

他们能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不过是寻常叔嫂,何必说的这样暧昧不清。

正是因为叔嫂,她才要对他这样客气疏离。

陆云白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他隐约是有一点失望的,但很快就掩藏了那不小心流露的情绪。

“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她送他一副眼镜,实则他并不缺眼镜,书房的架子上摆放了不少,但她送的,便是独一无二的。

尽管揣测不出顾婧宁送眼镜的意图,但他仍是非常开心的。

这二人的气氛实在古怪,顾婧宜在一旁看着,屡次三番想要说话,都被顾婧宁按着手臂忍下了。

“下一堂课,是我的课,快上课了,回教室吧。”陆云白温和道。

他的目光这才缓慢的移到顾婧宜的身上,若有所思的停留了片刻,又收了回去,丝毫没有兴趣的样子。

“知道了,我找校长先生有事,你先去吧。”顾婧宁道。

陆云白点了点头,抱着书本离开了,修长的背影风度翩翩。

任是谁也想不到,他曾对她做出那样的举动,又对她包藏着那样的心思。

等他走了,顾婧宜才好奇的开了口,“姐姐,那人是谁,怎么对你这么关心,是你的老师?”

顾婧宁不咸不淡道:“是陆家的二少爷陆云白,也是医学系教授,你若是插班了,日后会常常遇见他的。”

“他是陆家的人?天啊,这陆家的人是怎么长的,都这么俊美!”顾婧宜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第226章 姐姐的衣服

先是陆云骁,再是陆云白,这陆家的美男不光是长的好看,连能力也如此出众,果真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顾婧宜往常认识几个外国朋友,每周都要同他们一块去教堂做礼拜。

她虽不信奉那洋人的宗教,此刻也装模作样的在胸口比划了个十字,虔诚的像是神像下的信徒般祷告道:“上天开眼,让我也变漂亮一些吧”

顾婧宁叹了一口气,将她合成十字的手拆开,握在手中,不由分说的便往楼上走去。

“别忙着求神拜佛了,还是先求求校长先生,安排你插班的事情吧!”

顾婧宜插班的事情安排的很顺利。

二人上了一日的课,顾婧宜听的云里雾里,到下课时,已经睡的不省人事了。

带着睡眼惺忪的顾婧宜回了东院,顾婧宁前脚刚踏入院子大门,后脚便被赶来的陆云曦一把搂住了胳膊。

“嫂嫂,快陪我出去办个事儿!”陆云曦素来大大方方的,今日少有的娇羞脸红。

天色已经晚了,天边只有几道余晖逐渐变淡,星月都已经悬在天上,为黑夜的来临做着开场的准备。

现在出去,不到夜里是回不来的。

顾婧宁让梅儿带顾婧宜去吃下午茶,自己则拉着小姑子坐在房里,“你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陆云曦喝着红糖水,眼睛也不敢抬,“我身上有事这才回国,许多东西没有置办,嫂嫂若是方便,陪我去百货公司买些东西好不好?”

瞧着她喝的红糖水,脸色虚白,都是女人,顾婧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拿手帕掖了掖鼻翼,悄声道:“走吧,我陪你一块去。”

轻手轻脚的走了,也未告知府中的下人去做什么,梅儿伺候完顾婧宜出来,外头的庭院却空无一人了。

她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急忙出去寻找。

顾婧宜是爱玩爱闹的性子,一个人在西厢待着,见姐姐也不见了,梅儿也不见了,便提着裙子走了出来。

以为顾婧宁在厢房里,顾婧宜刚推开门进去,便见里面空无一人。

兴许是顾婧宁走的太急,走之前想换衣裳没来得及,衣柜的门还敞着。

顾婧宜走过去,想将衣柜的门合上,却意外的被里面的衣裳吸引了眼球。

她作为富裕人家的小姐,锦衣玉食养大的,却也是第一回瞧见这么美丽的衣裳。

女人向来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摸了摸。

极滑极软的料子,好像滑过掌心的水。

顾婧宜小心翼翼的将衣服取了下来,借着余晖仔细打量着上面精致的花纹。

这都是姐姐的衣服,穿一穿,应该不妨事吧?

带着这样侥幸的念头,顾婧宜将门合上,立在镜子前,将衣服换上了,一颗心脏扑通乱跳。

这衣裳大多是陆云骁送的,格外显身段,一上身,那掐的盈盈的腰,纤细的腿儿,便如同被刻意衬托出来一般,变的尤其惹眼。

“真好看”顾婧宜捂着嘴,小声的惊喜道。

她在镜子前反复扭着腰肢,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裙摆,正想着等姐姐回来了,要问她要几条裙子回去穿,身后的门就响了。

只当是顾婧宁回来了,顾婧宜不以为然的回过头,猛地撞进了一个炙热有力的怀抱。

第227章 这是我与你姐姐的卧室

那浓郁的男性气息与结实的臂弯,都在为顾婧宜提醒。

抱着她的是个高大的男人。

她张口而出的姐姐二字被噎在嗓子眼里,因为过度震惊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外头的天气已经黑透了,她进来的急,下人们都不知道,自然也未曾掌灯,厢房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以至于感官更加清晰敏锐。

男人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烫的她浑身紧绷,头皮发麻。

“想不想我?”陆云曦带着笑意的嗓音像是一盏灯,将顾婧宜的心中点的透亮。

她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悬起了心,鼻尖都出了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原来是他。

顾婧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仓皇的后退了几步,“姐夫,是我,我是婧宜”

她是个未出阁的少女,以往也从未同男人打过交道,更何况是搂搂抱抱这样亲密的举动。

她脸颊烫的厉害,若是有灯,一定瞧得出来,她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心慌意乱之间,陆云骁也沉默了。

他原以为顾婧宁今日熄灯,是情趣。岂料是认错了人,抱住了小姨子。

这尴尬岂是三言两句可以概述的,饶是内心强大如陆云骁,此刻也不得不扶住了额头,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沙哑的语调泄露了他此时的心迹。

顾婧宜掖了掖领口,如犯了错的孩子般缩着脖子垂着头,聆听着他的发落。

捏了捏眉心,陆云骁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摆了摆手,握拳抵在唇角,轻咳了一声,“这是我与你姐姐的卧室,你先出去吧。”

此事不能全怪她,他也有一半的错,自然不会推诿给小女子。

幸亏方才没有做出更出格的举动,否则现在即便是解释,也是玷污了黄花了。

顾婧宜轻轻哦了一声,慌慌张张的要出门,忽然走到门前不动了。

见她发着颤的模样,陆云骁暗了暗眸子,隐隐闪过一丝不快,“为何还不出去?”

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顾婧宜嗫嚅道:“这裙子是姐姐的,我还得脱下来还给她。”

“不用了!”陆云骁沉声反驳了她。

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太过严厉,眼前的女子又是妻妹,不同于旁人,他不得已缓了缓声音,尽量客气道:“衣服你穿着吧,我会同你姐姐解释的。”

顾婧宜哪里还敢再留下,这厢房里的气氛已然被陆云骁压榨的连呼吸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再留下一秒,连呼吸都困难。

急匆匆的推开门跑了出去,直到进了西厢房,顾婧宜才大口喘起了粗气,慌张的倒了杯凉水灌了下去。

可无论怎么安抚自己,方才那画面与触感还真实的存在着,在她记忆中搅弄风云。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双炙热有力的臂膀,曾贴着她的肌肤,毫无保留的释放了爱意。

分明跑出来了,可心跳,却跳动的更快了。

顾婧宜捂着心口,脸颊上的淡粉色犹如打翻了红颜料,再度烧了起来。

第228章 夫人的滋味太好

这几日没睡好,加上方才又被陆云曦扯着逛了一遍百货公司,那纤细的腿儿仿佛随时都要折了一般,顾婧宁连挪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披着一身的倦意,顾婧宁揉着额头回了东院。

她去耳房舒舒服服的沐浴净身,便想回厢房早些休息了。

进门一瞧,陆云骁正喜怒不辨的坐在桌前等着她回来,见她回来了,先是用一种锐利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扫视了个遍。

若是他的目光能化为实质的刀片,她此刻一定被他瞧的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你去哪儿了?”陆云骁沉沉的问道。

顾婧宁倚在床边,眼皮虚虚的垂盖了下来,投下一片薄薄的阴影,恰好与那眼下的乌青接轨了。

“去了百货公司,云曦找我一同去置办些东西”

尾音还未全数发出去,她就像被猎豹扑倒的羔羊,伴随着一声惊呼,她被男人凶狠的压在了身下。

“你不是说好今夜让我好好休息的!”顾婧宁泛着水光的眼眸连瞪人都带着丝丝缕缕的情意,看的陆云骁着迷不已。

听着她的控诉,他却不以为然,这无赖的行径,他也不止对她做过一回了。

“可夫人的滋味太好,我一日都不想节制。”

陆云骁埋在她脖子里舔舐着她敏感的耳垂。她怕痒,尤其是小巧的耳,他每每一发动攻势,她便软成了一滩烂泥。

顾婧宁哽咽了一声,不知是生气还是埋怨,“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

她虽这么说的,亦委屈的环上了他的脖子,肌肤染上了淡淡的粉红,仿佛一块芙蓉玉,那等温润美好,岂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陆云骁原也不是不知节制的人,对于房事,他起先并不热衷。

可遇上了她,他便像如同食髓知味的食客,遇上了命里的那道回味无穷的珍馐,渐渐也得了趣。

少了她一日,他便成了渴水的鱼,干旱的泥地,急切的要她来滋润。

他在遇见她以前自以为强大的自控力,此刻也丢盔弃甲成了逃兵,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今日的他猴急的过分,等不及她做周全的准备,便顶开了她漂亮笔直的双腿。

顾婧宁被压在柔软的锦被里,美目迷离,樱唇微张,唇齿间不由自主的溢出了破碎的呻吟。

陆云骁撑在她身上,不断低头去亲吻她光滑白皙的背脊,在她耳畔诉说情话,“此刻夫人即便要打我骂我,我也甘之如饴了。”

顾婧宁眼眶里打转的泪终是落了下来,却不是因为恼怒与疼痛。

是因为那刺激来的太剧烈,涨潮般的侵袭了她软弱无骨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

挣扎的伏起身子,顾婧宁仰着头,双眼迷茫的瞧着头顶亮如白昼的灯。

做这样羞人的事情,却还亮着灯,仿佛要将这心中的羞耻都拉出来剁碎了一般,她软着腿,声音发着颤,“求你,把灯关上”

提到灯,身后的男人几不可察的愣了愣,随即更加凶猛的攻势席卷了她。

她就像是砧板上的鱼,从身到心,都被他霸道的控制在掌心。

第229章 一辈子刻在心尖上

陆云骁拈着她的下颌,强迫她同自己对视,让她的羞耻都无处躲藏,只能化作红潮在眼底发酵,晕染成朦胧的水雾。

“不关,我就要看着你。”

让她看着,亦是让自己看着,看清楚这身下婉转妩媚的女人的长什么模样。

要将她的喜怒嗔痴,一辈子刻在心尖上。

……

一大早,梅儿催了又催,顾婧宁才起了身。

她脚步虚浮,形同踩在棉花上的仙人,走路都是飘的,若不是被梅儿扶着,恐怕早已经腿软倒在了地上。

若不是今日的课程太要紧,她差点就生出请假休息的心思了。

走进餐厅,顾婧宜的位子上没有人。

顾婧宁等了等,见快迟到了,才问道:“婧宜怎么还不来?一定是又睡过头了,梅儿跟我去叫她,赶紧把她收拾收拾。”

西厢房的门紧闭着,如果是以往这个时候,早已敞开由着下人洒扫了。

叩了叩门,里面才传来闷闷的问话,“谁——”

顾婧宁听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侧着耳朵听里间的动静,“是我,你怎么还不起床?”

里间沉默了一阵,顾婧宜躲在被子里,心虚的手心流汗。

“我、我身子不大舒服,就不去了”

昨儿晚上的事情,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越是想,便越是觉得头脑糊涂,像是入了魔了,只要一合眼,那男人抱着她的画面便浮现在眼前。

“身子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姐姐为你叫大夫,你先把门打开。”

顾婧宁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只当她是真的病了。

正要支着梅儿去找大夫,门却从里间开了,门缝里露出顾婧宜白皙小巧的脸,浮肿苍白,眼中布着红血丝,果真像是病了。

“怎么就穿这么点,别是夜里着凉了吧?”顾婧宁急忙扶着她的肩膀走了进去。

顾婧宜猛地打了个哆嗦,低垂着眼睛,抬也不敢抬。

那是姐夫,眼前的人是姐姐,她的那些不该生出来的心思若是被这二人知道了,那该是什么样的后果?

她又惊又惧,身上搭着顾婧宁的手,都觉得如同千斤坠。

“我没事,这么热的天,怎么会着凉呢?姐姐别担心,我就是没睡好。”顾婧宜扯出一抹笑容,应付着顾婧宁的关心。

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那躲闪的目光怎么躲得过旁人的眼睛。

顾婧宁的关心逐渐被疑惑取代,她些微松开了扶着顾婧宜的手,不明白她今日为何变的如此古怪。

“你若是有事,可以告诉姐姐,姐姐会帮你的。”顾婧宁试图开解她。

她不说也罢,一说,顾婧宜便如同惊弓之鸟,吓的瑟缩了一下。

顾婧宁也被她吓了一跳,她反应之大,显然是始料未及的。

“我没事!”顾婧宜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挣开顾婧宁的手,顾婧宜慌慌张张的换了衣服,搂着书本就跑出了门。

素来亲和的姐姐在此刻也成了洪水猛兽,她对她越好,她便越觉得心脏被人抓着拧着,背脊都出了冷汗。

“你跑什么,早饭还没吃,等等——”

顾婧宁追出了门。

“哎哟!”

顾婧宜一门心思往外跑,不曾抬头瞧见迎面走来的人,猛地撞了上去,手里的书也洒了一地。

第230章 昨晚真是累坏了

这堵结实的肉墙带给她不小的打击,撞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可泪眼模糊的一抬头,脸色却霎时变了。

像兔子见了狼,那股来自心底的畏惧攀上了心头,面前的人,居然是陆云骁。

他的脸与昨夜黑夜中模糊的轮廓重叠起来,顾婧宜吓得气都不敢出了,倒也不是怕,只是慌乱,像是被人拆穿了谎言,点中了心思的仓皇。

陆云骁淡漠的瞧着她,面无表情的垂着眸子,似在思索着什么。

他越是镇定,她便越慌乱。

陆策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礼貌的蹲下身子,捡起书本来递给顾婧宜,“顾小姐,你的书。”

他话还没说完,顾婧宜便跑开了,书也不要了。

陆策一愣,只来得及看她匆匆离开的背影。

“她今日这是怎么了”顾婧宁扶着阑干,与众人都是一样的心情。

今日的顾婧宜出奇的古怪,竟像是得了见不得人的怪病似的,连脸也不敢抬,顾婧宁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正泛着疑惑,却被陆云骁扳过身子捉住了下巴。

“昨晚真是累坏了?”他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眼下的乌青,她皮肤雪白,那乌青在她眼下,如同雪地里长了青苔,格外醒目。

顾婧宁的思绪一下便被唤了回来,拍掉了他的大掌。

“你还敢说?”

埋怨的语气,偏偏她音色柔软,便是生气,也如同撒娇一般软糯。

分明答应的好好的,饶过她一日,结果昨夜还变本加厉了,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肯放过她。

那灯亮了一夜,她亦抽泣了一夜,身心夹杂的煎熬让她几乎快没了意识。

陆云骁无声的笑了,他勾起嘴角,眼中像淬了光,聚精会神的端详着小妻子的面庞。

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恨不得将她关在心里,让她一分一秒也离不开他。

“我错了。”他低低的道歉。

顾婧宁一愣,只当自己是听错了,却被男人扣住后脑勺压在了心口上,那道歉再度带着强烈的气息挥洒在耳畔。

“让夫人受苦,是为夫的过失,夫人可愿原谅我?”

陆云骁瞧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早已心软的一塌糊涂。

对于自己在床上时的禽兽行径,他自然是忏悔的,可下次会不会再犯,这还说不准,毕竟她这么诱人,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把控能力。

顾婧宁咬了咬下唇,双颊粉红,轻轻推开了他,“原谅的事,下回再说吧,我要上课了。”

她说着,便也落荒而逃了。

陆云骁瞧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好笑,又万分庆幸自己将她留在了身边。

否则,以她这软绵绵的羊羔性子,不知要被人怎样磋磨,他又怎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到学校时,已经上课了。

这堂课是陆云白的课,他看上去笑容淡淡,一如既往的从容,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戴了眼镜的缘故,使他忽然多了一分冷淡疏离的气质。

见顾婧宁走了进来,他端了端镜边,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第231章 大帅突发急症

“坐下吧,不要打扰了其他同学上课。”陆云白道。

口吻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顾婧宁却品出了一丝不悦。

但这似乎是错觉,因为下一秒,陆云白就冲她笑了笑,只是镜片下的眼眸仍旧幽暗深邃。

顾婧宁并不打算与他有过多接触,径自走上了穆若岚为她留下的空位。

顾婧宜坐在另一头,白皙的小脸沉着,正苦恼的咬着笔杆。

陆云白上课,气氛向来出奇的好,尽管得知这位陆教授已经订了亲,接受新式教育的女同学们也不愿放弃在他面前出头的机会。

虽然对陆云白有偏见,但顾婧宁也不会放弃从他那里学到知识的机会。

正低头专注的记着笔记,顾婧宁的胳膊就被穆若岚推了推。

“别闹,上课呢。”顾婧宁道。

“你抬头看看呀,那是你们家的管家吧,他好像在找你呢!”穆若岚虽只算半个陆家人,此刻却比陆云白和顾婧宁还要着急。

顾婧宁疑惑的抬起头,果真瞧见前方讲台下站着几个人,陆云白自然是最显眼的。

他紧锁着眉头,俊朗的面容再也无法维持以往的从容自若。

果然是管家来了,还是大院的总管。

他这一来,便如同一记警钟敲响,顾婧宁的心想被人猛地提了起来。

她哪里还顾得上记录,丢下笔便走了下去。

“少夫人,二少爷,你们快同我回去,大帅突发急症,请少夫人尽快回府医治!”

总管急的满头大汗,神色难掩焦躁。

心中咯噔一下,顾婧宁额角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她下意识问道:“大帅怎么样了,可请了大夫?”

她到底不算是正经大夫,那日救了大帅的命,不过是碰巧。

总管摇了摇头,拳头捏的紧紧的,“大帅已经昏迷过去了,大夫也请了,唯恐有什么闪失,才请二少同少夫人也一道回去。”

他这句话,泄露的内容已经足够多了,若是一般的病情,陆家绝不会这样兴师动众的将小辈召回。

这闪失二字分量之重,顾婧宁明白。

陆大帅现在的情形恐怕只比那日危险,不会比那日好。

“不必问了,先回去吧,等到了家,自然就会知道了。”陆云白沉声命令道。

这三两句话的功夫,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们能做的,就是立刻回家。

几人坐上车,正要关车门,穆若岚也急匆匆的挤了上来,她一路上拉着顾婧宁问东问西,后者也不知情形如何,只能同她一起担心着。

到了大院,瞧见了大帅那病容,顾婧宁才意识到这次兴许是真的没法子了。

沈芳华坐在床头,她不断拿手帕掖着眼角,分明是很伤心的模样,却仍要端着自己作为主母的仪态,不能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压弯了脊梁

见顾婧宁回来了,她也顾不得以往的偏见,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指着昏迷不醒的陆大帅道:“婧宁,快给大帅瞧瞧,只有你能救他了!”

第232章 父帅不会有事的

顾婧宁不得已,只好与陆云白一同检查了一番陆大帅的身子。

“二叔可查出什么来?”顾婧宁的声音藏着一丝紊乱,垂着眼眸,指尖不断在裙摆勾划着,显然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线。

陆云白肃着脸,顾婧宁还从未见过他板着脸的模样。

他既是医科大的教授,于医学上的造诣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他今日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情,可见陆大帅的病情于他,也是棘手的。

“暂且查不出病因。”陆云白迟迟开了口,嗓音冷清的厉害。

“去把大夫叫过来,要快,全部都叫过来!”

顾婧宁茫然的退了一步,被陆云骁从身后拥住了身子,他用动作安抚着她不安的心。

自始至终,他都临危不惧,成了她的主心骨。

“大帅他”她无助的抬起头,寻求他的安慰,余下半句话未曾出口,便被他用指腹轻轻覆住了嘴唇。

他搂紧了怀中的女人,用平静的嗓音安抚着,“不要瞎想,父帅不会有事的。”

实则他亦是担心的。

陆大帅的存在,不光是于陆家,于北阀,于天下,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父亲若是真的有了万一,那么接下来他便不会再潜龙在渊,迎接他的,将会是更加残酷的狂风骤雨,陆家能否在这样的斗争下保全,甚至都存疑。

云京城的大夫几乎全部被请了过来。

再医术精湛的大夫见了陆大帅,无不拈须摇头,偏厅被他们坐满了,人人都激烈探讨着病因,却始终没有结果。

已经整整过了三日,陆云骁与顾婧宁等人几乎衣不解带的守着,陆大帅却毫无好转,甚至已经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

病情久久得不到医治,眼下陆大帅无疑是在等死。

陆大帅一病,纵使消息封锁的再严实,还是被多方势力打探了出来。

不过半日,云京城大街小巷便都知晓了陆大帅命不久矣的消息,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幼童,人人口中都念叨着。

甚至有不怕死的报社记者大胆蹲在了陆家门前,以求证消息的真实性。

他们就跟苍蝇一样赶不走,不得到目的,誓不罢休……

…………

“大帅醒了!”

有人率先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都聚在了陆大帅的身上。

陆大帅不知何时睁开的眼,迷茫的看着半空,不能聚焦的双目浑浊不堪,久久不动。

仿佛那不是人的眼珠,而是两颗石头。

他一生戎马,久居高位,使得陆家称霸北阀,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而这个掌握着无数人生杀大权的男人,终也被命运按下了不服输的头颅,被病痛折磨的形同枯槁,再无曾经的骁勇的影子。

沈芳华的眼泪断了线般落了下来,哽咽道:“大帅,你好些了吗?”

许久,陆大帅才有些反应。

他艰难的转了转眼珠,嗓子眼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你说什么?”沈芳华疑惑的俯下身子。

第233章 大帅有话要同你说

她用耳朵贴着陆大帅的唇,才勉强从他断断续续的语句中分辨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婧宁——”沈芳华泪痕未干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迟疑的表情。

顾婧宁一愣,茫然的抬头瞧去,见婆母冲她招了招手。

“大帅有话要同你说。”

不是妻子,也不是儿子,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有话要吩咐儿媳?

显然每个人都是吃惊的,人人都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顾婧宁,思索着这如论如何也想不通的问题。

顾婧宁不安的走到了陆大帅的床畔,瞧见那不久前还精神矍铄的人,现在却行将就木。

她禁不住鼻子一酸,落下眼泪来。

“大帅,儿媳来了,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她轻轻说着,抬手搭在陆大帅腕上。

脉象虚浮无力,无不昭示着陆大帅已经油尽灯枯的事实。

顾婧宁的手发着颤,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陆大帅张着嘴巴,无声的呼吸着,好像光是吐纳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瞧见顾婧宁,他的眼眸隐约亮了亮,很快就沉浸在黯淡之中。

“大帅说什么了?”沈芳华站在她身后,急的眼泪涟涟。

顾婧宁正要侧头说什么,床上的陆大帅忽然低低的出了声,沙哑无力的音色如同一把钝刀,割在每个人的心上。

“出去。”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或是没有听清,或是不敢行动。

陆大帅回光返照般有了些力气,他重重的拍了拍被子,充斥着怒意的嗓音犹然还有从前的几分威慑,“我让你们出去,只要婧宁留下。”

沈芳华还要犹豫,陆云骁已经发话了,“都出去吧。”

“父帅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不要惹他生气。”他声音沉沉的,辨不出伤心悲怒。

连续三日的守候,来自身心的压力,亦将他折磨的憔悴不堪。

尽管陆大帅已经没了威力,但眼前这个少帅的分量多重,众人心里都明白。

等人们都散了出去,陆云骁才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顾婧宁的肩膀。

那不可在外人面前泄露的疲惫,刹那间流露了出来。

“好好照顾父帅。”

顾婧宁含着泪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陆云骁走了出去,伸手带上了身后的门,将那厢房中压抑的气氛彻底阻断,但外间的氛围显然也不轻松。

灯影为每个人都笼上了一层阴悒,人人看似明亮通透,实则如这夜色一般早已融进了阴翳里。

几个姨太肿着眼睛,怀中或抱着尚小的孩子,有真有假的哭着。

至于陆云白、陆云曦几个已经年长的子嗣,则面色沉沉,如同被乌云压顶。

知道陆大帅快不好了,总管早已通知了出去。

陆家所有的嫡系、支系,无论年长年幼,哪怕是老态龙钟的九十岁老太爷,也被人搀扶着来了。

陆大帅的生死,决定的是他们整个陆家乃至北阀,都将被这场翻天覆地的改变威胁。

“云骁,你父帅他可曾说过,将来这帅印,要传给谁?”

有旁系的亲戚小心打探着。

第234章 北阀,要变天了

话音未落,便被陆云骁森冷的目光吓的一哽,及时闭上了嘴巴。

陆云骁沉默良久,才缓缓的张开了嘴巴,“这些决定,都是父帅的决定,无人知道。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听从父帅的安排,这是我陆家的事情,与旁人无干。”

他的目光分明不用力,亦没有丝毫的温度,这样冰凉的扫过众人,却偏偏让人不寒而栗,头也低了半分。

大院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否是因为惧怕陆云骁的威慑力,连几个抽泣的姨娘都捂着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了。

人人都只能听见自己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跳声。

二姨太始终垂着头黯然落泪,陆云白低头无声的安慰着她。

陆云骁此生,第一回尝到什么叫做无力。

面临生老病死,纵使泼天富贵,权倾朝野,终也难以逃脱这宿命。

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的走着,黑色的梢针每动一格,都牵引着所有人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人从里打开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生怕晚了一步,一个个挤在了房门口,朝里间张望着。

陆大帅的副官如同一尊门神,脸色铁青的拦在门前,将那一个个涌进去的人全部推了出来。

随即,副官侧过身子,目光沉痛的冲里间的人垂下了头,毕恭毕敬道:“少夫人,您请。”

顾婧宁从里间,一步步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煞白,仿佛刚刚遭受了惊吓,身子绷紧如弦,又好似被不能承受之重压着,使她每走一步,都有一种踉跄的错觉。

方才还安静的人群,此刻爆发出了许多声音。

顾婧宁听不清,甚至无法从那些人的表情中分辨出哀伤或侥幸,他们都戴着厚厚的面具,扮作泣不成声的样子。

但她明白,这些人的大部分,都不过是把自己的荣华富贵牵系在陆大帅的身上。

他们不是在哭陆大帅,而是哭被葬送的锦绣前程。

沈芳华像从她的面孔上瞧出了端倪,面色一白,哆嗦着抓住顾婧宁的手腕,喝问道:“是不是大帅出事了?”

刹那间,顾婧宁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不让五味陈杂的情绪分崩析离。

“大帅,已经去了。”

几乎话音方落,一声高亢的哭泣就迸发了出来。

众人还未曾反应的过来,木着脸,循着声音看去,见是过门没几年的五姨太。

她仿佛散架了般瘫坐在地上,靓丽的容颜本应如花绽放,此刻却狼狈的涕如雨下,凄厉的哭声犹如一记钟声,唤醒了所有人。

五姨太还年轻,大好年华,便要随着陆大帅死做了终结。

可他们何尝不是?

北阀,终归是变天了。

满堂哭声,人人哭的近乎变形的脸庞触目惊心。

沈芳华紧紧抿着嘴唇,似一夕老了十岁,保养得宜的脸上布满了沧桑,鬓边白发也不知从何时悄悄爬上了她的发髻。

她浑身颤动着,双眼死死的看着床上那已然僵硬的人影,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声痛哭,终于无法抑制的从齿间溢出。

第235章 帅印传给陆云白

顾婧宁还是第一回见到她这副模样,原来这样刚强的女子,也有脆弱无力的一面。

二姨太合眼倚在陆云白怀中,用手帕掩着口,无声的流泪。

在这一片狼藉中,唯独她一如既往的安静。

“不可能,我不信,父帅怎么会死?”陆云曦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像是被人用斧头迎面一劈,那痛苦泛至四肢百骸,使她连哭泣都疼的忘了。

不敢不顾的推开人群,陆云曦冲到陆大帅床畔。

目睹曾经威风凛凛的父帅此刻已经没了气息,陆云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每个人都在哭,眼泪成了最廉价的东西。

陆云白低垂着眼帘,他学医,也曾面对过无数的生生死死,对于这桩早已看淡的东西,他的反应麻木而无奈。

他从不对回天乏力的事情留恋,陆大帅的死已成定局,伤心,不是对他有利的情绪。

耳边的哭声震耳欲聋,陆云骁抬着头,露出一抹似是哀恸的表情。

他从未哭过,此时也不会。

所有人都可以哭,唯独他不可以,他必须随时都全副武装,露出坚硬的铠甲,将那哀伤与悲痛饮泣,一切的苦难,都往肚子里咽。

咬紧的后槽牙已经麻木了,陆云骁察觉不到痛苦,始终保持着这个动作。

仿佛唯有这样,心中的悲戚才能宣泄出去。

顾婧宁视线朦胧,只觉得有什么从眼中不断下落,她咬了咬唇,却无法控制那来自身体深处的颤抖。

“父帅说,要将帅印传给”

那个名字,好像将舌头打了结,将唇齿上了锁,无论如何,她也无法鼓足勇气说下去。

尝试了一遍、两遍,都失败了。

“传给谁,你倒是说呀!”有着急结果的人不断催促着她。

顾婧宁紧紧合上了眼眸,狠狠的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说出了余下的话,“传给陆云白!”

脱口的那一瞬,既是无力,也是无奈。

她知道这句话对陆家而言代表着什么,可那是陆大帅的嘱托,她不能因为私心而篡改,无论结果如何。

“你胡说什么!”沈芳华尖叫了起来。

那些多年养尊处优的端庄得体,皆因为顾婧宁的一句话化为灰烬,流露出了她歇斯底里的内心。

陆云骁接管帅印,几乎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早已在人心中根深蒂固,沈芳华怎么能接受着突如其来的变化。

“我不信,一定是你骗了我们,大帅才不会这么做!”沈芳华双眼充血,红血丝犹如宝石上的裂纹,遍布了她的眼球。

不光是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现了或轻或重的震惊。

原本被所有人忽略的陆云白,此刻已经被所有人牢牢的盯住了。

他显然也是惊愕的,一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眸流转过千百种情绪。

二姨太遽然一惊,不可置信的抓住了儿子的衣袖,“这怎么可能?”

陆云骁与陆云曦的脸上都笼上了一层寒霜,胸腔剧烈起伏着,却出奇的镇定,并未像众人意料的那样失态。

陆云骁将陆云曦扶了起来,他缄默不言的样子让许多人失望了。

第236章 是不是你杀的

众人的来意,本就是为了添柴加火,将这陆家的形式愈烧愈烈。

沈芳华反复说着不可能,她甩开丫鬟的扶持,双手紧紧的掐住了顾婧宁的双肩,森森白牙也露了出来,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你为何不说实话!”

顾婧宁白着脸,摇摇欲坠,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沈芳华气到极致,伸手便要掴她,她的手还落到实处,顾婧宁就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她身子素来羸弱,三日不曾合眼,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

又经历了此番折磨,心力交瘁,竟是昏了过去。

陆云骁猛地拨开众人,将顾婧宁拦腰抱起,快步冲着东院走去,侧头冲余下的人喝道:“大夫跟我来!”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雾蒙蒙的床幔。

渐渐的,那些人的轮廓,五官,也在这床幔外一一显山露水,连带着他们的情绪,犹如一场大雪,将顾婧宁深深掩埋。

方才在大院的所有人,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陆云骁来到了东院。

发觉她醒了,陆云骁正要扶她起身,沈芳华便猛地掀开床幔冲了进来,目眦欲裂的摇晃着她的身子,“是不是你杀了大帅,是不是!”

不等顾婧宁回应,她便哆嗦着嘴唇骂道:“你这个杀人凶手!”

顾婧宁方才醒过来,大脑尚且一片糊涂,猛地受了这样猛烈的摇晃,她扶着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大脑深处传来的疼痛让她浑身乏力,根本无法抵挡沈芳华的攻击。

“我没有,我没有”顾婧宁无力的辩驳着,声如细丝。

“如果不是你杀的,为何大帅会死,为什么你一进去,他就去了!”情绪激动的沈芳华已经语无伦次。

这场浩劫来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作为主心骨的陆大帅死了,本以为接权陆家的是陆云骁,那帅印却突如其来的传给了庶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根本让她无法冷静下来。

一切就是阴谋,一定是顾婧宁做的!

沈芳华的失态自然落进了许多人的眼里,东院里站的人已经不再哭泣,除却装腔作势的哀婉,余下的人大多热切的注视着厢房中的事态。

若是顾婧宁真杀了陆大帅,那还真是一幕好戏。

陆家多得是看热闹的人,北阀,亦不缺幸灾乐祸的看客。

哪怕是变天了,他们也有的是法子在新的政权下当苟且偷生的奴才。

沈芳华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

陆云骁唯恐她没个轻重,伤了顾婧宁,不轻不重的拨开了沈芳华的手,示意下人将她控制住。

他轻轻拍了拍顾婧宁吓的发颤的身子,竭力安慰着她,“宁儿,别怕,我在这里。”

用拇指蹭去她眼角止不住流下的眼泪,陆云骁握住她的双手,轻声问道:“父帅临终之前,究竟是如何交代你的,告诉我?”

顾婧宁哭的更凶了,她紧紧的揪着陆云骁的衣袖,无助的摇着头,“我没有骗你们,我也没有杀大帅,我是清白的”

“父帅说了,要将帅印交给陆云白,这是他亲口说的,我真的没有篡改。”

第237章 他相信他的小妻子

她岂是那样的人?

为了作伪害人,她便是死,也做不出来。

陆云骁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抚摸着她的发丝,“我知道了,别哭了。”

他相信他的小妻子。

相信她的温柔善良,永远不会让他失望,这其中的问题一定有,但顾婧宁也一定是被利用的一方,她是无辜的。

“那为什么大帅临终以前不亲口交代别人,反而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了你,是不是你给大帅下了什么药,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沈芳华猛地站了起来。

陆云骁使了个眼色,下人们便将她按在回椅子,小心翼翼的安抚了起来。

尽管帅印名义上交给了陆云白,但陆云骁在陆家的威慑力,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顾婧宁自幼,受过的委屈何其多,却从没有被人这样污蔑指责。

她一切的屈辱,几乎都是沈芳华带来的。

“我没有!”顾婧宁噙着泪,大声的反驳着。

“你还敢说你没有,明明就是你做的,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来了陆家,家中便没有一件好事,你就是云骁的克星,云骁的劫数!”沈芳华的声音直接盖过了她。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两个下人的束缚,一下冲到了顾婧宁的面前,照着她的脸颊便劈了一耳光。

顾婧宁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那积攒的怨气、怒意,像开闸的大坝,找到了宣泄的口子,通通发泄了出来。

沈芳华死死的扯着她的衣襟,似要用目光将她吞噬,“我为何要这样对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的丈夫与儿子,我陆家与你无仇无怨,你要这样害人!”

她已经被逼入绝境,早已忘记了外人的目光与身份,心心念念,只想报仇。

顾婧宁泣不成声,她亦是绝望的。

她甚至不知这矛头为何指向了她,分明她什么都没做。

沈芳华斥责她,人人都用厌恶与鄙夷的目光,冰凉的瞪着她。

她又何尝不无辜,为何要承受这样的指责?

“我真的没有,我没有杀人也没有骗人,婆婆,你信我!”她躲闪着,哭泣着,好似悬崖上摇摇欲坠的人。

“闭嘴,你不配叫我婆婆!”

沈芳华的眉眼染上了一层讥诮的颜色,她冷笑着看向了一旁惊愕的二姨太,目光凌厉的能杀人,“你的婆婆,坐在那儿呢!”

顾婧宁的脸色倏然变的雪白。

陆云骁猛地站了起来,扣住了沈芳华的手腕,严厉道:“母亲,你胡说什么!”

沈芳华丝毫不在乎儿子的态度,不知是哭是笑的指着二姨太,指尖发颤,“这就是你们做的局,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帅印,是不是?其实你早就和陆云白有染,忍气吞声,就是为了今天!我们都被你们蒙在鼓里,当了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二姨太站起身子,不知所措的走上前要扶她,却被她狠狠甩在地上。

“姐姐,我从不曾有这个想法”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似云淡风轻不争不抢,实则都是在为你的儿子铺路,这局做了这么多年,连我也被你这表面功夫骗了,白秀娥,你可真是厉害呀!”

瞧见自己的母亲被推倒,陆云白终是忍不住,上前将二姨太扶了起来。

第238章 少夫人衣衫不整的回了东院

他淡漠的看着沈芳华,用身子将二人隔开,冷眉冷眼道:“大夫人没有证据,可不能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陆云白,一朝得势,你倒是扬眉吐气了!”

沈芳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眉眼刹那间变的凶煞冷毒,让顾婧宁的心愈来愈冷,仿佛要冻结成冰。

沈芳华伸手,在陆云白、二姨太与顾婧宁三人之间用力点了点,咬牙切齿道:“要证据,那我就让你们看看证据!”

“顾婧宁,你再如何作祟,我尚且看在云骁的面子上对你多加容忍,但你既然敢害我丈夫,害我儿,我必定要你现行,要你忏悔赔罪!”

她的话语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顾婧宁的脸上,后者愣了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良久,顾婧宁冷笑着溢出眼泪,绝望的合上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人,请便!”

她的心脏像被人用力的握碎,又被践踏过一般。

今日这件事情已成定局,沈芳华不逼她认罪,便不会结束。她已经注定要被染黑,当做替罪羊,顾婧宁看透了。

“去把人给我带进来!”沈芳华瞪向丫鬟。

这些人都是她多年的心腹,办事利索,唯命是从,自然只听她的话。

不着片刻,一名长相俏丽的丫鬟跟着走了进来。

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面对着满屋子的人,却也瞧不出一点胆怯的迹象,落落大方的跪了下来。

“奴婢秀儿,给几位主子请安。”

沈芳华肃着脸,仿佛一尊怒目金刚俯视着众人,二姨太与陆云白神色莫辨,陆云骁沉着脸,并未理会堂下的丫鬟。

他始终握着顾婧宁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暖,源源不断的传递给了她。

“起来吧,将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出来。”沈芳华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改方才的失态,目光如蛇般凝滞在丫鬟的身上。

她竟然真的有证据。

顾婧宁身子发冷,惊惧如划破苍空的紫电,将她粉碎成无力垂落的雨点。

以沈芳华的性子,敢这样当众指证,就说明有了十足的把握。

顾婧宁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只见秀儿的目光隐隐扫了过来,几分同情,亦交杂着更多的幸灾乐祸。

她并没有按照沈芳华的吩咐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反倒举起右手,郑重的起誓。

“奴婢所说的话,都是事实,不曾有一字一句胆敢欺瞒各位主子,如有违背,必遭五雷轰顶!”

她这一席话,引的众人连连侧目,想看看这小小的丫鬟肚子里埋着什么秘密。

“我曾亲眼见过少夫人去了二爷的院子里,二人一夜都不曾出来,次日一早,少夫人才神色匆匆,衣冠不整的回了东院!”秀儿洋洋得意的说着。

她又说了日子,陆云骁心中咯噔一下,眉头紧锁。

正是他在东院等了她一宿的那一日,二人甚至为此事吵了一架,她对那夜再三缄口,原来是在陆云白那里?

他不信,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顾婧宁的脸已然全无血色,她静静的瞧着,仿佛已经没有什么能拨动她的心弦。

第239章 你可敢承认

陆云骁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我信你,不用怕。”

顾婧宁这才有了动静,她的双肩抽搐了一下,咬唇忍住了哭声。

一直不曾说话的陆云曦忽然冷笑一声,冷漠的凝视着秀儿,“我当你有什么能耐,原来也不过是拿天做誓,先不说这老天爷愿不愿意理会你,拿这等虚妄的事情起誓,真当我们好糊弄吗!”

沈芳华不悦的看着她,重重的拍了拍扶手,“云曦,你闭嘴,这儿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说话!”

她膝下的子女,竟都偏心顾婧宁那个贱人!

沈芳华实在气极,愈发笃定顾婧宁是与陆云白通奸,杀害陆大帅的狐媚。

陆云曦高高抬着下巴,傲然睥睨的模样,同陆云骁如出一辙。

“这事关嫂嫂的清白,更关乎陆家的名声,我是陆家人,我如何说不了话?真正没资格开口的,反倒是这些红口白牙颠倒黑白的下人吧!”

此话意有所指,秀儿脸色一变,阴阳怪气道:“大小姐,奴婢知道你同少夫人一向亲昵,可也不能如此包庇陆家的罪人,她做的那档子事儿,若是传出去,那可是有辱门楣的笑话!”

陆云曦大怒,扬起手,朝着她脸上就是一巴掌。

“你一个小小的仆役,也敢对主子指手画脚,她是不是罪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信口雌黄的东西!”

陆云骁的脸色已经黑若墨染,但听见那一声耳光,与陆云曦的呵斥,他的脸色才稍稍缓解了。

沈芳华气的大叫,“还愣着干什么,把大小姐扶下去,不许在这里胡闹!”

几个仆人上前,将余怒未消的陆云曦强制性扶坐了下来。

秀儿委屈的捂着红肿的脸颊,嘴角隐隐渗出血迹,足见方才陆云曦的那一巴掌该有多么用力。

她恨恨的瞧着顾婧宁,“奴婢说的话是否属实,主子们问问少夫人与二爷不就知道了!少夫人,你可敢承认?”

不知沈芳华许了她多少好处,秀儿毫不退缩,仿佛根本瞧不见陆云骁能吃人的目光。

沈芳华诡秘一笑,幽幽的问道:“秀儿说的对,顾婧宁,陆云白,你们二人那晚到底有没有行过苟且,你们心中再清楚不过吧!”

顾婧宁目光烁烁的看向了陆云白。

她从未曾与他行过苟且,那一夜的事情,也是因为他设圈下套。

如今能为自己证明清白的,只有陆云白。

陆云白侧着脸,似乎从始至终都未曾瞧过堂中的乌烟瘴气,他垂着眼眸,比任何人都要安静自若,仿佛事不关己。

他既不曾看顾婧宁,也不曾出口澄清。

短暂的安静后,人群中爆发出了窃窃私语,侮辱不堪的言辞如冰天雪地的风雪,刮的顾婧宁浑身如坠冰窟。

顾婧宁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没有,你为何不肯告诉他们”

不等陆云白搭腔,沈芳华已经轻蔑的笑了起来,“你还不肯认?”

顾婧宁凌厉的瞧着她,“我没有!”

她无力的辩解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可连一丝分量也没有,根本无法撼动旁人的心,反倒更显得她做贼心虚。

秀儿被人搀扶着站在一旁,沈芳华击掌三下,门口便又出现了一个人。

第240章 证据,确凿

此人顾婧宁认识,是陆家的司机,曾经送过自己外出。

“在府中偷情,多少得避讳着,可这一出门,可就无法无天了。替你掩饰的人虽然多,可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这司机就见过。既然你不肯认,那你就听着吧。”

沈芳华如今已从陆大帅去世的哀伤中挣脱了出来,一门心思对付顾婧宁,她眯着眼睛,形同瞄准猎物的猛兽,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那司机看似老实巴交,见了这儿这么多人,大气也不敢喘。

他缩着脖子立在堂下,声音都在打颤。

“往常我送少夫人上学,二爷总打发我离开,说要亲自开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上一回,少夫人在大戏院外遇袭,我在一旁等候她们,却瞧见少夫人衣衫不整,被二爷抱着离开了,之后我问了巡捕房的人出了什么事,他们只说是少夫人受伤了,是二爷救了她,二人行为甚密,不知是什么关系。”

虽然前后总有个不知二字,但却比确凿的证据更引人遐想。

越是遮了层帘子,便越是有人想窥看其中的秘密,陆云白和顾婧宁有这么多机会独处,还被人瞧见了,这通奸,和铁板上定钉没差了。

顾婧宁猛地坐了起来,发丝凌乱,泪迹斑斑,“他只是好心送我上学罢了,我们从未趁此机会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那日遇袭,也是因为歹人扯坏了我的衣服,他好心救我,你们这样污蔑我,可有良心!”

司机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坏了,哆嗦着,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陆云骁反复抚着她的背脊,一遍遍的低声安慰着她,眼中的火苗却如加火添柴般愈演愈烈。

“如此语焉不详的话,母亲也愿意信?”他似在责问。

沈芳华不明白他为何到此时还要包庇顾婧宁,心中积郁,宛若一头猛兽快要冲破心扉,却不忍对他发作。

“你们总以为我是恶人,殊不知都是被这贱人蒙蔽的傻子!”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头晕目眩,被仆人搀扶着坐了下来。

“若是她与陆云白毫无干系,那为何我没收了她的画册,陆云白要为她讨去,以白秀娥的名义借机挽留她在院中看画?”

沈芳华怒不可遏的指着顾婧宁的鼻子,“就是因为他们要趁机幽会,谋划后事,什么画册,不过都是个幌子而已,我只恨我这样轻易就被蒙蔽,没有早些撕破这贱人的面具!”

桩桩件件的证据都指向了顾婧宁,她连反驳都放弃了,吃力的支起半边身子冷笑。

穆若岚立在人群中,脸白若纸,不断的被接踵而至的证据染上了震惊与怒色。

她爱慕陆云白,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顾婧宁自然也知道。

在她表露心迹之前,陆云白对顾婧宁的关照,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以往她不当一回事,现今,这些事情赤裸裸的摆在她的面前,振聋发聩的提醒着她,她亦是一个被蒙蔽的傻子。

第241章 家徽是陆云白的

二姨太心疼的瞧着顾婧宁,叹气道:“老夫人,你为何执意如此?那画册不过是云白好心为之,别无他意,他们是叔嫂,从不曾逾越”

“白秀娥,你生的好儿子,你不如自己问问他,他对顾婧宁是否有过企图!”沈芳华凌厉的瞪着她。

她的疾言厉色让二姨太眸色黯淡,绝望的止住了话。

沈芳华缓缓站了起来,口中迸发出叱责,目光从每个人的头顶掠过,“这证据摆在眼前,你们还想抵赖,企图瞒天过海,夺得陆家的权势!笑话,我年纪虽大了,却还不糊涂,分得清好坏,瞧见你们奸情的,想必远远不止这几个人吧!”

她话音才落,顾婧宜便怯怯的站了出来。

她躲闪的目光看向顾婧宁,又很快的收了回来,垂着头,声如蚊呐,却不妨碍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姐姐,若是你与二少当真有奸情,不如承认了吧,这样纠缠下去,对你也不好。二少对你的情意,我们都看在眼中,即便在学校,他也总是找你,若不是喜欢你,还能是什么?”

顾婧宜是顾婧宁的娘家人,谁都不曾想到,她开口会帮沈芳华。

陆云曦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陆云骁终于忍无可忍,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便冲着她砸了过去。

昂贵的瓷具仿若一道惊雷,炸在她脚下,碎成一地残渣。

顾婧宜吓得惨叫一声,捂着嘴,眼中泛着泪光,“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少为何要这样?”

陆云骁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反而侧过身子,将顾婧宁的双手抵在唇边,紧紧的握在掌心。

“宁儿,他们的话我不会信,你再好好想想,父帅临终前说了什么?是不是你太伤心了,一时记错了?”

沈芳华冲着二人连连冷笑。

已经是强弩之末,还在自欺欺人,他这个儿子,还真是难过美人关!

“老夫人,东西找出来了。”一个婆子捧着木匣走了进来。

沈芳华嘴角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伸手打开了木匣,当瞧见那匣子里摆放的东西的时候,她笑容僵硬,被怒意取代。

她颤抖的手抓起匣子里的家徽,似要用所有的力气将它碎为齑粉。

“这可是从你的嫁妆中找出来的,你还不肯认!?”

她将家徽狠狠的冲顾婧宁掷了过去。

家徽锋利的边沿勾住了柔软的床幔,划破了一道口子,当啷一声坠落在地,一如将陆云骁那如同火燎的内心泼了一盆冷水。

他垂着头,将那家徽的每一条纹路都刻画在心中,不知是不是这家徽太过令人震惊,以至于他指尖发颤,心头悸动。

这是陆家的家徽,其中有特殊的纹路,以此鉴别每个人的身份。

他也有一枚。

不过这不是他的,这花纹他再眼熟不过。

它,是陆云白的。

……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枚家徽吸引了,陆云骁的脸色阴晴不定,迟迟不说一个字。

顾婧宁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那家徽迎着灯火不断烁着光,在她眼中倒映着,刺痛了她的眼睛。

第242章 雨夜一别,你之后可好

这家徽到底代表着什么,为何让他们都如此震怒?

顾婧宁不明白,她茫然的看着家徽,仿佛看见了可怜可悲的自己,被沈芳华丢弃在地上,无情的践踏着尊严。

陆云白的目光,在看见那枚家徽的时候,终于动了动。

他抬头看着顾婧宁,目光复杂,犹豫良久以后,才轻声问道:“那日在南阀,雨夜一别,你之后可好?”

他之前始终摆着漠然无关的态度,仿佛旁观者中的一个,此刻却忽然开口,证明了二人曾有过往,不可谓不惊人。

顾婧宁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是冰冷与痛恨,而是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迷茫,好像一只自缚的茧,永远也无法挣脱枷锁。

“你……”她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这枚家徽是他的,原来那天救了她的人,是他。

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他?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只是她一人罢了。

他们原本清白的关系忽然蒙上了一层纱雾,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陆云骁不断的抿着嘴唇,似在压抑自己沉甸甸的情绪。

听到的当然不止他们,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他们看向顾婧宁的目光不怀好意,比刚才还要恶劣,尤其是族中几个颇有地位的老人,纷纷拄着拐杖连声叹气,不过碍于陆云骁的面子,不曾将她拉出来,大声责问。

沈芳华说的不错,这是有辱门楣的事情。

即便陆云白真的当了陆家的主,顾婧宁也绝不可能留下,她背后的南阀,亦要遭受惩罚!

陆云骁冰冷的目光盯着陆云白,似要用钉子将他牢牢钉在墙上一般,他音色淡淡的,分不出喜怒,“你们之前,曾有过渊源?”

这问题的答案几乎已经摆在众人面前了,他还是想问,不是问陆云白,是问顾婧宁。

他想知道的一切,只有从顾婧宁口中说出来的,他才会信。

顾婧宁似叹了一口气,双眸合上,片刻后睁了开来,点了点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找了他很久,这个家徽,就是他掉的。”

她不过是想对恩人道谢,从未有过别的心思,更不知道恩人会是陆云白。

如果早知有今日,她从一开始,便不会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所以陆云白为何屡屡对她熟稔至此,似乎也有了答案,他早就见过她,早就认识她。

“看我说什么,云骁,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吧?现在人证物证都在,证据确凿,顾婧宁与陆云白也都承认了他们的奸情!”沈芳华等此刻早已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为了撕破他们的面具,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功夫,每每听见陆云白与顾婧宁的种种,她心中的火焰便高涨一重。

从顾婧宁进门的那一日,她就知道她必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顾婧宁虽然认了与陆云白曾有渊源,却对沈芳华的指责分外愤怒。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抓住了身下的被子,掌心濡出的冷汗像毒蛇一般贴着她的肌肤游走,她当然是惧怕的,却不想被这样糟践自己的清白。

“我没有,我与他从未有染!”

第243章 我不曾骗你

无力的申辩,没有在众人心中留下任何痕迹,他们甚至没有听见。

他们在乎的,是她有染的罪证,是陆家大权的归属,她是否冤屈,是否清白,都是最平凡不过的小插曲,拨动不起任何涟漪。

看着他们漠不关心的嘴脸,顾婧宁忽然轻笑了一声,她抽着凉气,无助的蜷缩着十指。

忽然,冰凉的双手被温热的大掌握住了,来自陆云骁的信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宁儿,你确定,父帅临终前嘱托的是,将帅印交给陆云白?”

他的无奈与挣扎,都深深的掩藏在深邃的眼眸深处,半点不曾泄露,无论旁人怎么说,怎么做,他所看见的只有顾婧宁一人。

顾婧宁缓缓的抬起双眼,雾蒙蒙的眼睛依旧美丽,只是那哀伤挥之不去,像是一道疤。

“我没有骗你,父帅的确是这么说的。”

便是逼死她,她也说不出其他的了。

陆云骁的目光凝滞在她的身上,迟迟没有任何反应。

沈芳华怒不可遏道:“你胡说,事已至此,你为何还要撒谎,我母子二人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玩这样谋害我们!”

她不明白,事已至此,顾婧宁已经是强弩之末,为何还要抗争?

证据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成败在此一举,帅印的归属,只可能属于云骁,绝不可能让白秀娥那对别有居心的母子占了便宜!

她深吸了一口气,红肿的眼睛迸射出急切而阴狠的光芒,“所有人都知道,大帅在世的时候,最疼爱的儿子就是云骁,他是嫡长子,是最应当接管帅印的人,大帅怎么可能如此糊涂!”

沈芳华急匆匆的走到几位族中长老的面前,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模样霎时变的哀婉,将遗孀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她拿起衣袖哭诉道:“大帅病的急,去的也急,大夫都查不出什么,陆云白与顾婧宁二人会医术,想要动手脚再简单不过,这最后的得利者便是他们二人,若他们不是凶手,还有谁会是!”

长辈们的面色一变,谴责与愤慨化为惊涛骇浪,冲着陆云白与顾婧宁而去。

“此事若是当真,必要好好查办,我们陆家怎可放过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顾婧宁仿佛失去了魂魄,纵使面对这样的指责,也只是神色冷淡的看着地面,她受过的委屈太多太多,似乎也不差这几句辱骂了。

起先是通奸,然后是杀人,一个个亦真亦假的指责,一顶顶沉重的能杀人的帽子。

沈芳华究竟还有多少侮辱要给她?

嘈杂之间,唯独一人保持着如初的镇定。

陆云骁仿佛压根没有听见旁人的话,平静的冲着顾婧宁问道:“你说的话,句句属实,不曾有半句欺瞒?”

顾婧宁麻木的点头,麻木的扯了扯嘴角,同样平静的回答他,“我不曾骗你。”

她不会骗人,更不会骗他。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忽然断了。

陆云骁失望的松开了手,那方才一直紧紧握着,给与她力量的大掌,像是忽然没了力气,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从她的身旁坠落。

第244章 少夫人开始说胡话了

他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依稀看的出是恨,是无奈,是惋惜,但最终归于黑暗。

陆云骁不再看他,他一如既往的冷漠,仿佛骨子里都冒着寒气,将这浮躁的气氛冻住,亦将所有人的举止静止了。

他离开她的身侧,走进了人群之中。

陆云曦忽然挣脱开下人的束缚,激动的指着顾婧宁,却冲陆云骁问道:“大哥,你是不是不信嫂嫂?”

她虽然未曾经历过男女之事,但她素来敏感,陆云骁的一举一动,仿佛一个终止符号,让陆云曦的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陆云骁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嗓音低沉,不容违逆的威严。

“少夫人身子不爽,有些发热,已然开始说胡话了,大家都散了吧,等她病好了,再给大家一个交代。”

陆云曦猛的拔高了音调,“大哥——”

她眼中泛着泪光,但余下的话还不曾脱口,便被陆策强制性带出了东院。

众人见陆云骁似发怒了,悻悻的垂下头,减小自己的存在感,急忙冲着门外走去,生怕慢了一步会被战火波及。陆云骁在陆家的威慑,从不取决于一块小小的帅印,而在于他常年的积威。

二姨太终于忍不住,她一向性子柔婉,此时便像开了锋的刀刃,直逼陆云骁而去。

“什么叫说胡话!”二姨太攥着拳头,气势虽然弱小,却半点不退缩。

但凡事关陆云白,为母则刚,她便不会胆怯。

“顾婧宁所说的话,是大帅亲口嘱托的,岂能儿戏!趁着大家都在,不如公公正正的将家主的人选确定好,不然……”

陆云骁了然的哦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问道:“顾婧宁身子不适,信口胡言,你想怎么确定?”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二姨太蓄势已久的准备打了个七零八落,他的目光分明不锐利,甚至带着几分怜悯与沉静,却让二姨太不敢同他对视,生怕自己输了个丢盔弃甲。

“她有没有发热,是不是在说胡话,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二姨太指着快要出门的几个大夫,“请大夫过来一瞧便知,我们谁都无需多言!”

那大夫们背影一僵,只得又返了回来,莫名其妙被卷入这陆家的争权之中,实在倒霉透顶。

与大夫一同进门的,还有沉着脸的族中老人。

他们本就对陆云骁的做法不满,今日来此,不光是为了给陆大帅奔丧,更是想得知这陆家下一代的掌权人,事关整个陆家,牵系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二姨太说的事,趁着今晚,尽快将人选定下,否则这陆家没个主,像什么话!”

得了老人的帮衬,二姨太的底气也足了不少,她有意无意的扫过沈芳华气的通红的面庞,似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意思。

陆云白负手立在二姨太身后,作为被陆大帅选定为下一任家主的人,他身旁已经围聚了不少人,尽管还有人在忌惮陆云骁,但也有不怕死的墙头草,急着要在新主子跟前献媚。

第245章 狸猫换太子的好戏

他虽是一身白衣,今日却郑重的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像是奔着一场仪式而来的,衬的他谦逊儒雅,气质犹如被人轻描淡写了几笔,淡泊而斯文。

他的白色,看似不足为惧,如今却终于成了最刺痛目光的颜色。

沈芳华推开陆云骁,挡在族中长老跟前,声嘶力竭的质问道:“他们是杀害大帅的凶手,大帅死因成谜,尸骨未寒,你们却急着决定家主的人选,你们可有良心!大帅九泉之下若是看得见,必定不会放过你们!”

她从未曾有过如此歇斯底里的时候,机关算尽太聪明,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大势已去的一天,那荣华富贵烟消云散,她才明白,这些人尊敬的并非是她,而是尊敬权利。

这权利落在谁手中,他们便向着谁,哪怕是她鄙夷半生,不曾放在眼中的二姨太。

“够了!你怎可如此放肆,这事关陆家的未来,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可以置喙的!”有人沉着脸发声了。

接着,此起彼伏的附议声也接踵而至。

大夫走上前,一个个为顾婧宁看查起病情来,冰凉的听诊器无情的落在她身上,她已然放弃挣扎,如同砧板上的鱼,被去了鳞片,剖开肚皮,只为了揭秘。

“你们、你们……”沈芳华气的头晕目眩,摇摇欲坠,身后却空无一人,分明不久之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陆夫人。

二姨太话锋一转,无不惋惜道:“姐姐,我知道大帅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这是大帅的遗愿,你千万不能辜负了他的嘱托。我从不曾想过大帅会立云白为家主,但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深意,斯人已去,我们能做的只有完成他的遗嘱,不让他留憾才是。”

她以往一贯是以不争不抢的模样示人的,没有人发现,她实则这样伶牙俐齿,说的沈芳华目眦欲裂,却全无反驳的办法。

二姨太说着,忽然滚下一滴热泪,“姐姐何苦这样执念,族中长辈都在,你这么做,也让他人为难!”

有人轻哼一声,附和道:“二姨太果然是识大体之人,想必二少爷也必定随母,能以仁心扶持家业,堪当家主之位,老夫人,你就不必多言了,听了大帅的遗言吧!”

沈芳华与陆云骁仿佛困兽犹斗,在咄咄逼人的攻势下退无可退,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傲气。

“兹事体大,我说了不算,二姨太说了,恐怕也不算数吧!如今真相未知,你们不想着如何辨析,却意图与二姨太勾结,真当我陆家无人可欺?”

沈芳华悲凉一笑,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什么遗嘱,你们真的听过?听过的只有顾婧宁,她又有陆云白勾结,这明摆着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

二姨太脸色一变,眼泪还未止住,便换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姐姐,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一心想让云骁继位家主,我与云白从不曾与你争,但凡是你的,我做妾的都拱手相让,可是这次绝对不行,这是大帅的嘱咐,我便是死,也不会违逆大帅!”

第246章 兵戎相见

二姨太将陆大帅搬出来,仿佛一切都名正言顺了,沈芳华成了一心为儿子上位不择手段的毒妇,所有人都不吝啬在权利斗争中露出最丑恶的嘴脸。

他们的争斗入耳,顾婧宁一动不动,麻木的看着灯火的方向。

她不为自己辩驳一句,亦不参与她们的争吵,她平静的像失去了灵气的石胎泥塑,不对任何人事产生反馈。

陆云骁隔着床幔,看大夫变着法子为她诊治着莫须有的病情。

他冷漠的瞳孔中,一种陌生的情绪,正悄无声息的染上了顾婧宁的面庞。

…………

那几个大夫忙的焦头烂额,几乎用上了所有的手段,才抹着虚汗,垂头不安的冲着二姨太道:“少夫人的身体并无异常。”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上瞬间精彩纷呈了起来。

沈芳华尤为愤怒,额角的青筋隐隐抽搐,她的拳头捏了又捏,紧紧抿着嘴唇,眈眈的看着面前这群人。

她已经是穷途末路,已无其他法子,可眼下,她是绝不会低头服输的。

二姨太一挑眉,幽幽的问道:“姐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笑的恣意,与她相处这么多年,沈芳华是第一回见到她如此放肆的模样。

陆云白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抬着下巴问道:“大哥若是如此留恋父帅的权势,不妨直说,弟弟自会拱手相让,只愿不要伤了兄弟和气。”

他的虚情假意落在陆云骁耳中,实在无稽的可笑。

陆云骁丝毫没有困兽般的窘迫不安,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陆云白,平静的犹如深不见底的井,无论投掷任何的伤害,都落不到底,伤不到他一丝一毫。

“陆云白,明人不说暗话,你不心虚吗?”他反问着,手却从腰际摸出锃亮的勃朗宁,状若无意的把玩着,“你当真,就肯舍得让给我?”

二姨太一瞧见那枪支,脸色瞬间就变了,手指发颤的指着他,“你想做什么?”

陆云骁扬起一抹笑容,“怎么,怕了?”

他指了指二姨太身下的座位,嗓音冰冷而低沉,“有些位置,不是看有没有胆子就能坐的,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

陆云白虚伪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森冷的目光透过灯光,清晰而冷酷,再不复以往的半分温柔,忍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卸去那伪装的外壳,好好看一看,这个自幼便胜他一筹的对手。

再艰难的,也都熬过去了,成败在此一举,他不惧,也不毁。

无论是陆家的权势,还是顾婧宁,他都要得到!

“大哥——”他温润的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你当真要如此吗,不顾念我们兄弟感情,非要与我兵戎相见不可?”

陆云骁的嘴角愈发上扬,似笑的十分开心,“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陆云白的目光闪了闪,一丝怜悯转瞬即逝,“那好吧。”

“既然大哥不顾念手足之情,那我也不客气了,来人——”

随着他的声音发出,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士兵,这人群仿佛是压顶的乌云,沉甸甸的压在了人的心里。

第247章 终究是小瞧了陆云白

其中不乏陆云骁眼熟的面孔,那些人,都曾隶属陆大帅,或是心腹,或是下属。

如今却已成了陆云白的走狗。

夜色深了,陆府却灯火通明,成了云京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沈芳华的脸色已经扭曲的几近变形,她充血的眼球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外黑压压的人,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充斥在她的面庞。

良久,她才长叹了一口气,对天笑道:“大帅,瞧瞧你的好儿子,你这后半生,早被人算计在局中了!”

他们终归是小瞧了陆云白!

二姨太不再是那副卑微谨慎的模样,她扬眉吐气的抬着下巴,高傲而鄙夷,“姐姐若是知趣,还是快束手就擒吧!”

陆云骁嘴角的笑容淡了,“二姨太看来还不清醒,这该束手就擒的,应该是你吧?”

二姨太脸色微变,小心觑了陆云白一眼,见他仍是从容不迫的样子,这才有了敢同陆云骁叫板的勇气,“云骁,看在你是兄弟的份上,云白当了家主,必定不会亏待你,形势如此,你再这么僵持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她话音方落,陆云白就笑吟吟的续道:“大哥,事已至此,负隅顽抗,不像是聪明人的举动。”

他招了招手,门外的士兵便不约而同的向前走了一步。

军械碰撞的声音,仿佛今夜最响的惊雷,镇住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镇住陆云骁。

他常年在军中,生死门都不知走过多少回,面对尸山血海亦不曾变色过一回,陆云白此举,于他不过是一场笑话。

“什么是聪明人,你一会就知道了。”陆云骁勾了勾嘴角。

陆云白忽然收敛了笑容,缓慢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很轻,却很透彻,似要将他彻底洞悉,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下一秒,陆云骁便抬起手中的枪,冲着房顶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

伴随着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头顶的水晶吊灯被震碎了,室内迅速浸入了黑暗之中,夜凉如水,滑过人们的肌肤,恐惧的情绪无声的蔓延开来。

二姨太慌了阵脚,“陆云骁,你以为这么做,你就能跑掉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片刻后,才有人隐隐笑了一声,嗓音愉悦,“你们想玩,就陪你们玩玩吧。”

笃笃的军靴声忽然回荡在众人耳畔,只见夜色中,陆策披着一身月辉走了进来。

“少帅,已经安排好了。”

什么安排好了?

陆云白的心猛地一震,下意识护住二姨太朝门外看去,只见方才还整齐有素的士兵忽然乱了阵脚,被更多的人马用枪支包围住了。

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的发生着,没有任何的预征,短短的几息之间,一切都变了。

方才还胜券在握的陆云白,此刻已经注定成为败寇。

一杆杆枪指着胸膛,一眼望去,还有更多的人,已经将陆家全部包围了,全部都是陆云骁的人,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心上,让人不寒而栗。

陆云白纹丝不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癫狂的表情,他狠狠的攥住了手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问他的部下。

第248章 他是你的亲弟弟

部下也被吓坏了,一张脸白如纸张,写满了不可置信,“我们的人全部都被包围了!”

这速度太快,快的就好像提前有准备一样。

陆云白被自己的念头一惊,却如醍醐灌顶的人,愣愣的看向了陆云骁,对方果然用戏谑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就好像看着一个全无生气的死物。

“怎么了,吓着你了?”陆云骁慢条斯理的收起了枪支,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举的赢得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陆云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不断有冷汗滑过额角,“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他的语调沙哑不堪,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本还从容不迫的气息,已经出现了紊乱。

陆云骁笑了,负着手,在漆黑的大堂中踱步,“五年前。”

他蛰伏了五年,人脉、命令、手段,几乎织起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等的就是今日,他们自投罗网的一日。

容忍陆云白的挑衅与成长,在暗处密切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几乎任何时间,都能知道陆云白的势力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可惜陆云白还是让他太失望了,他给了他这样多的机会,他却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白秀娥,你不是南阀人吧?”陆云骁淡淡道:“二十多年前,父帅曾经处死过一个叛变的将领,他企图通敌,从而借助他方势力吞噬北阀,结果惨死父帅手中,他的妻女,却不知所踪。”

陆云骁一步步走到了二姨太的跟前,目光幽微,“这么熟悉的桥段,你记得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二姨太的目光终于变的空洞,仿佛其中的情绪被蚕食的一干二净,良久,她露出似哭死笑的表情,凄厉的笑道:“还是被你发现了,你还真是聪明,不错,我就是他的女儿,我爹,就惨死在你爹手中!”

她脸色一变,恶狠狠的冲着陆云骁扑了过去,却被他轻轻拿手一挡,推倒在地。

“你不算蠢,但还是不够聪明,你父亲的仇,终还是没报的成,我替你惋惜。”陆云骁一边笑着,一边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可惜不光是你父亲,你的儿子,也要步你的后尘了。”

二姨太浑身一僵,下意识抱住了他的大腿,“不,不行,你杀了我,不要伤害云白,他是大帅的儿子,是你的亲弟弟!”

陆云白的存在,一直是她心中的刺,他既是仇人的骨,又是自己的肉,那爱恨交织,却终究抵不过母性的强大。

为了陆云白,她愿意牺牲一切。

陆云骁眉头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枪,打中了她的眉心。

二姨太几乎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眉心的血窟窿汩汩的冒出鲜血,她抽搐了片刻,眼角不断流出热泪,很快就不动了。

陆云白被陆策踢中了膝盖,被迫折着手臂跪了下来,他一向斯文的外表终于出现了狼狈的裂痕,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了。

二姨太被射杀在他面前,那震惊与痛苦使他浑身僵硬。

第249章 请少夫人上塔楼休养

“陆云骁,你以为你赢了?”陆云白咬牙切齿的笑了,“你只要不杀我,我就一日不会放弃杀了你的心,总有一日,今日之耻,我会一样一样的与你清算!”

隐忍了这么多年,委屈了这么多年,本以为一朝可以扬眉吐气,却未曾料到,早已被仇人算计在其中了。

陆云白索性也不再装下去,他笑的癫狂,那疯狂的情绪在他眼底涌动如雷。

陆云骁面不改色的甩开了二姨太的手,下巴略一点,便有人上前将二姨太扣押了下去,他弯下腰,平静的掸了掸裤子上二姨太曾抓住的部位,随即蹲在陆云白的面前,掏出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方才曾开枪打过二姨太,故而,枪口还有余温。

陆云白的眼底划过一丝惊恐,很快就被遮掩了下去,他咬着后槽牙,像一头凶猛的野兽般嘶吼,“杀了我,杀啊!”

手指搭在扳机上,却没有动。

陆云骁欣赏着他近乎崩溃的神情,满意的收回了枪,漫不经心道:“想激怒我寻死,那太便宜你了。”

外间属于陆云白的人马被清扫了个一干二净,陆家的仆人们无声的整理着东院,很快,一切就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陆云骁转身,用手枪撩开床幔,慢慢的走到了顾婧宁的身前,他平静的注视着床上面色苍白如素绢的女人。

沉闷的空气仿佛琥珀般,要将人凝固在其中。

他与她对视良久,张了张口,沙哑的声音如同久不曾抚过的琴弦,艰涩难忍,“父帅临终前,当真说过,要将帅印交给陆云白吗?”

陆云白已经败了,她苦苦支撑,没有必要。

他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只要她肯说出实话——

“我没有撒谎。”

女人坚定的语气打破了他一切的幻想,陆云骁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陌生的眼神从她身上划过,落在了奄奄一息的陆云白身上。

顾婧宁也在看陆云白,惊慌、怜悯、痛苦,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着,唯独没有对他的坦诚。

陆云骁将枪支插回腰际,嘴唇张合了良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眼珠干涩疼痛,于是用力的闭上了眼睛,她的面容从眼前消失,那口中的话语才显得容易脱口了许多。

“陆策,请少夫人上塔楼休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下来。”

陆云骁的语气很淡,轻描淡写的像嘱咐一桩无关紧要的事情。

尽管这事让在场的人皆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连一向唯命是从的陆策也出现了一刹那的迟疑,但很快就垂头领命了。

他绕过陆云骁,脚步刻意放慢了,期盼少帅能有转圜的余地。

可直到他走到顾婧宁身旁,陆云骁也未曾说出一个字,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顾婧宁。

深重的夜色像一张网,无情的笼住了人心,让每个人的心脏就被一层无形的纱雾包裹住,破不开,解不了。

他硬着头皮,冲着顾婧宁低头,轻声道:“少夫人,您请——”

第250章 她有身孕了

顾婧宁始终看着陆云骁的背影,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被她深深的刻在脑海中,他的无情如此显而易见,她怎么都不愿相信。

可那本应该出现的挣扎与心痛,他全然没有。

顾婧宁心一沉,身子像无力的坠落进深渊,她麻木的扯动着嘴角,一个念头,清晰的出现了。

陆云骁不信她。

她是有傲骨的人,她的自尊从不允许任何人去粉碎,去践踏。

顾婧宁冷着脸,掀开身上的被子,平静的穿上鞋子,披上外衣,高高抬着下巴要往外走,仿佛她不是被驱逐出去,而是不愿留下。

“少夫人留步”一名大夫小心翼翼的出声了。

“您已经有了身孕,塔楼又高又偏,行为不便,怕是不合适您居住。”

尽管顾婧宁已经失势了,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家主的子嗣。

顾婧宁身子一僵,下意识摸向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今夜的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让她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旋涡无法挣脱,她的耳朵嗡嗡的响着,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大夫的那句话。

她有身孕了,是陆云骁的孩子。

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她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那哽咽脱口,背影单薄而纤弱,却异常坚定孤傲,纵使是有了孩子,她也不肯低头。

陆云骁显然还未曾反应过来,整个人像被定住了。

他颤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大夫只得再重复了一遍,“少夫人已有身孕”

风吹起纱帘,无声的翻动在二人之间,明明是那样近的两个人,却在无形之中被什么束缚了手脚,亦束缚了心脏。

看似触手可得的人,却在千里之外,决绝的转过身,再也不曾回头。

陆云骁的瞳孔不着痕迹的收缩了一下,喜悦迸发在心尖,那一瞬息,他甚至分辨不出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顾婧宁。

他想上去抱住她,并且这么做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她孱弱的身子,沈芳华冰冷无情的言语,如同一把斧子,重重的劈开了他的心。

“云骁,你可别被这贱人骗了。别忘了,她私下和陆云白都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这孩子是谁的还说不准呢,大家看见的就这么多次,那些没被人看见的,她心里应该清楚得很吧!”

沈芳华虽然面无表情,但鄙夷与敌视却无声的蔓延着。

二姨太和陆云白虽然已经被惩处了,可于沈芳华而言,顾婧宁才是心腹大患。

一日不出去顾婧宁,她便一日不会罢休!

陆云骁眼底的喜悦很快被一瓢冷水熄灭了,他攒动着情绪的眸子此刻如两颗黑曜石,冰冷的仿佛雪天的冰块。

他铁青着脸色,狠狠的抓住了顾婧宁的身子,像要把她羸弱不堪的身子撕碎才解恨,“孩子是谁的?”

顾婧宁本也是喜悦的,可当听见沈芳华的话,瞧见陆云骁的反应以后,她便彻底绝望了。

那高兴的眼泪化为悲伤的眼泪,无声的滑过雪白的香腮,凌乱的青丝裹着她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本是极为凄楚动人的景象,却惹的陆云骁更加暴戾。

第251章 孩子是谁的

如果在以往,他此刻一定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为她摘下星月哄她高兴。

可现在看见这张脸,她便是不说话,他也觉得她在讥讽自己。

“告诉我,孩子是谁的,你说啊!”他怒气冲冲的将她甩在地上,身体里的血一下子上了头,全部聚集在了头脑中,丝毫的理智也不剩。

顾婧宁吃痛的倒在地上,眼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砸在地上,变成了一片片的透亮。

她缓缓的摇着头,无助的捂着自己的小腹,像护住了所有。

陆云骁蹲下身子,阴森的语调与他极为不符,他已经暴怒到了极致,以往的一切都忘了,她脉脉的眼,带着谴责与懵懂的眼,成了他眼底唯一的景象。

他一把掐住女人的下颌,强迫她仰着头与自己对视,“你不说是不是?”

发觉她捂着小腹的动作,他忽然笑了,笑的浑身战栗,却不发一声,他猛地从腰际拔出手枪,顶在了她的脑门上。

那雪白的皮肤应着黑漆漆的枪口,触目惊心,但也无法解他心头的一分恨,他此刻已经恨他入骨,将她拆骨入腹都不够。

“你再不肯说,我就一枪毙了你!”他阴冷的喝道。

顾婧宁愣住了。

她泪眼模糊的抬起头,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面前的男人。

手捂在小腹,从没有移开过一分,他不信这个孩子,她却不能不护着,她不能叫他伤了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

可面对着他这样冷酷无情的对待,她终还是伤透了心。

就仿佛一颗心被人不断的捣烂又榨干,鲜血已经流干了,还在不断的践踏般。

她痛的无法呼吸,却仍忍着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反问他,“你想听什么,这个孩子你不肯认,我还能同你说什么,我便是说了,你就信我了吗?”

顾婧宁一边说着,一边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了,她倒抽着冷气,试图撑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她坐着不妨事,地上冷,孩子却受不得。

可她方才起身,就被他狠狠扼住了脖子。

陆云骁痛心疾首的望着她,是要掐死她的模样,可手却仿佛被无形的东西控制住了,无论如何也使不出一分力气。

“你事到如今还要骗我,你与陆云白到底做了什么,那天晚上你为何会在他的房里,这桩桩件件的证据,你还把我当傻子,这孩子是不是我的,你不是最清楚的人吗,顾婧宁,我小看了你,我低估了你!”

他恨的几乎从齿缝间挤出的字眼,每一个都带着无尽的恼怒与冰冷,像是北地最寒的风,最寒的雪,饶是现在是酷暑,也让顾婧宁身置严寒。

他真恨不得一枪崩了她,若不是大脑残存的一丝清醒,他已要化为狂兽吞噬她了。

顾婧宁知道,眼下无论什么解释也是无用了。

人与人之间,一旦生了嫌隙,那便是镜子出现了裂纹,破镜难圆。这终究是他心中的刺,眼中的钉,他不信,她不亦不愿委曲求全。

不如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第252章 孩子是无辜的

她已止住了眼泪,红肿的双眼微眯着,轻微的眩晕在眼前展现,她扶住墙壁,竭力让自己靠着椅背微微站定,才不显得狼狈。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已经无话与你说了。”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既无伤心刻骨,也无怨憎恼怒,她平静的好似一杯水,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当你要去饮她,她会刺的你唇齿发寒。

“我不愿再见到你,你休了我吧!”

陆云骁的表情在刹那间凝固了。

他似乎想笑,却笑不出来,嘴角的弧度无力的下沉,变成了阴鸷的模样。

陆云骁脚步沉沉的走到了她的身前,这张脸,曾在多少次午夜梦回里索取过他的思念,又在多少次无赦的罪过中得到了他的宽恕,若是旁人,早已经灰飞烟灭了,唯独她。

他给了她莫大的恩赐,纵容她,宠溺她,最终得到的,却是这无尽的背叛!

陆云骁捧住了她的脸,不断的端详她,打量她,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他故意压低了语气,像凌迟惩罚般缓慢的说道:“我为何要休了你,你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你偿还你的罪!”

他猛地甩开了她的脸,冲着陆策冷冷道:“把她送去医院!”

顾婧宁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忽然睁大,身子紧绷如弦,“你想做什么?”

她本就已经脱力,如今更是嘴唇颤抖,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了,发觉陆云骁的目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停驻了,她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竭力弯下身子,无助的抱住了小腹,眼泪又涌了出来。

“不要,求求你,放过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

陆云骁哦了一声,尾音上扬,“留着他,为你的斑斑罪行做留念吗?让他无时无刻的提醒我,你与陆云白的奸情吗!”

顾婧宁扶着墙壁跪坐了下来,哭泣的举动已经耗费了她残存的所有力气,她茫然的摇头,冰凉的指尖捂住脸颊,“他是你的,求你放了他,他是你的孩子”

陆云骁背过身子,仰头合上了眼睛。

唯独这样,那流下的眼泪方能被黑夜的阴影遮住,不叫任何人瞧出,他不断的冷笑,紧捏的拳头像是要碎为两半,“还愣着干什么,把她送去医院!”

他生怕再迟一秒,他便会心软。

陆策再于心不忍,也不能违背陆云骁的命令,只得走上前,才要开口请顾婧宁起身,门外就跌跌撞撞的冲进一人。

梅儿吓坏了,她泪流满面的跪在陆云骁面前,一个劲的磕着头,白皙的额头发青发紫,很快就磕出了血迹,“少帅,放过小姐吧,小姐的孩子真的是你的,这是你们的骨肉,梅儿日日伺候小姐,跟随小姐左右,梅儿都知道,少帅真的冤枉小姐!”

此刻有关顾婧宁的一切,对陆云骁来说都是忌讳。

他看也不看梅儿一眼,只冷冷的注视着颤抖的顾婧宁,薄唇微张,吐出的字眼冰冷而无情,“我让你们送她去医院,还不送去!”

第253章 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陆策再不敢犹豫,合伙董妈几人,将顾婧宁飞快的搀扶了起来,梅儿也被手下抓住,一起丢进了医院,关进了病房之中。

她不是第一回来医院,这以往对于她而言,充满了新奇与憧憬的医科,如今却成了囚禁她的牢笼。

顾婧宁死死的抓着被紧锁的门,不断的用纤弱的身子撞击着,可无论她怎么做,门都被人在外扣紧,一丝不松。

梅儿哭着挡在她身前,“小姐,别试了,孩子禁不住呀!”

她无力的靠着门坐了下来,亮晶晶的眼泪划过指缝,无声的滴落在衣裙上,这裙子她记得,还是陆云骁为她挑的。

他原来有多么好,现在就有多么坏,她从未想过,他竟有如此狠心的一天!

顾婧宁不断的发着抖,嘴唇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她警惕的看着窗户,“梅儿,医生来了吗?”

梅儿拼命的摇着头,“医生还没来!”

顾婧宁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似在与自己斗争,片刻以后,她冲着窗户奔了过去,乍然推开窗户,便是一阵晕眩。

若不是梅儿扶着她,她恐怕已晕的掉了下去。

顾婧宁扶着窗棂,不断抽着气,这起码有三四层楼高,若是摔下去,先不说命还有没有,孩子是一定保不住了。

那无助便从四肢爬了上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泪腺不受控制的涌出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并不悲伤,有的只是绝望,与对即将到来的悲剧的恐惧。

梅儿不安的抓着她的胳膊,试图合上窗户,却被顾婧宁推开了。

“小姐,你要做什么,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顾婧宁侧过头,瞧着纹丝不动门一眼,手不断的从小腹上划过,那般留恋,却又那般决绝,“梅儿,我一定要出去,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梅儿咬住下唇,眼泪却无声的落了下来,“梅儿知道,梅儿会帮你的。小姐是梅儿的主子,梅儿便是不要命,也一定要帮小姐!”

她知道陆云骁要让顾婧宁做什么手术,他不肯要这孩子,殊不知小姐身子弱,若是做了这手术,怕也离鬼门关不远了。

顾婧宁心疼的望着她,心中仿佛被一把钝刀翻来覆去的剁,疼的人都抽搐。

她抓住梅儿的胳膊,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隐隐透露着哀求,“你去帮我瞧瞧,门外有什么人,医院的大门前是否有人把守,千万小心些,不要露出马脚。”

梅儿点头,悄悄出门走了走,却看不见陆云骁的人影,只见陆策与几个医生正说着什么,她悄无声息的下了楼,点了点门口的人数,才仓皇的跑回了病房。

“小姐,医院门前没有人看守,只是楼梯口有四个守卫,陆副官正在走廊里与医生说话。”

顾婧宁霎时松了口气。

她无力的蜷住掌心,冷汗垂在她的鼻尖,欲落未落,如同她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这计划太过冒险,如若成了,那便能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保住孩子,若是不成,她与孩子,恐怕一个都留不得。

第254 逃

犹豫再三,顾婧宁终于合上眼眸,下定了决心,“你出去,打发两个人,就说我要差人去府里拿些衣物,还剩下两个人,你便帮我叫去门口,只说陆策叫的,不用说何事,再去同陆策说,我要见陆云骁”

一番安排以后,顾婧宁的眼中终于露出了哀婉,她痛苦不已的捂着小腹,那积攒不得宣泄的情绪,通通流露了出来。

但愿老天爷帮一帮她,孩子,她一定要留住……

…………

她终于逃出来了。

顾婧宁眼前一片眩晕,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她非但没有察觉一丝温暖,反倒觉得刺痛了皮肤。

她捂着小腹,半蹲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梅儿站在窗口,冲着她抽泣着摇了摇手,“小姐,快走,他们上楼了!”

她不敢大声,唯恐被人发现顾婧宁失踪了,连这最后的一点时间也争取不到,只能泪眼婆娑的看着顾婧宁一步步离去。

梅儿知道,顾婧宁的离去,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那随之而来的责罚,又该会有多沉重,但梅儿来不及细想。

与其看着小姐在此郁郁寡欢,不如她以命相搏,给她换来一个逃生的机会。

北阀的冬日极冷,夏日也极热,没有南阀的温柔与宽厚,有的只是极端的刻薄与冷酷,如一道道刑罚,加罪在顾婧宁本就纤弱单薄的身子上。

她踉跄的走出了医院,沿着街道一路小跑,忽然小腹传来隐隐的痛,叫她腿软的坐在墙角,无助的低声哭泣。

可哭有什么用,如今,能帮她的只有自己了。

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没有什么不能做的,只求他,千万要活下来。

叫了一辆黄包车,顾婧宁又买了一顶遮阳帽,小心翼翼的遮在脸上,以免叫路人认了出来。

她嫁来北阀也有些时日,出席的场合不少,这张脸,已经有不少人都熟悉了。

要出城,途中是必经陆府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巍峨门庭再次出现在面前,顾婧宁的脸却白的素绢,似看到了什么惊骇的东西。

隐隐的,两滴泪垂落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警卫未曾发觉经过的黄包车上,正坐着他们的少夫人。

他们甚至未曾发觉,医院中的少夫人已经逃跑了。

平安的渡过了陆家,终于抵达了城门。

顾婧宁松了口气,不安的抚着小腹,从黄包车上走下来,走入了出城的队伍之中。

云京城来往的人这样多,繁华便是被这样的人来人往造就出来的。

顾婧宁隐在人群里,身上穿着一身简单的格子旗袍,寻常女子的打扮,长发也披在肩头,将那我见犹怜的容颜遮去了大半。

眼瞧着前头的人,一个个的被巡查的士兵放行了,很快就要到她了。

顾婧宁的心既悬着,又狂躁的跳动着,不安与期盼如同鹿与兔,纷纷在她心坎上扑通乱跳起来。

她正出神的望着前头,忽然腕子一疼,被人用力扣住了。

顾婧宁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当是自己被人抓住了,眼泪无助的涌了出来,回过头一看,却霎时愣住了。

泪眼婆娑间,眼前就像蒙着一层迷雾,似要看清,又如何也看不真切。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眼前的人不是陆云骁,不是陆策,不是那些要抓捕她的陆家士兵,而是陆云白。

第255章 你居然还想逃

他不是被关押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见顾婧宁傻傻的,陆云白伸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

他嘴角的伤口一瞧便知是被人好生“伺候”过的,那颧骨上,青紫的颜色几乎侵占了半张脸,被发丝遮住的伤口隐隐流出血迹。

“婧宁,你要去哪,陆云骁在哪里?”他发觉陆云骁不在附近,这才敢大胆行事,急切的问着她。

顾婧宁警惕的注视着四下,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你怎么会在这里?”

瞧见她防备的态度,陆云白眼中的疑惑转瞬即逝,他这样聪明,何尝看不透她此刻的处境。

陆云白心中的巨石落了地,声音也轻柔了许多,“我逃出来了,你也是逃出来的吧,陆云骁对你怎么了?”

纵使兵败,沦为陆云骁的寇,他对顾婧宁的心意也从不曾减过半分。

顾婧宁心乱如麻,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也无法放松紧绷的身子一分。陆云白是逃出来的,她也是逃出来的,他们此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现在只余下自己一人,那折磨苦难导致的委屈让她泪流满面,只好低声,反复的说道:“他要杀了我的孩子”

“什么!”陆云白眉头一跳,既是怜惜又是心痛的望着她,“他怎可如此对你?”

沈芳华诬陷她与他狼狈为奸,事实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顾婧宁腹中的孩子,只可能是陆云骁的。

顾婧宁也想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对她?

那昔日的情愫,竟就这样的不堪一击,连一句污蔑都能击垮,他分明口口声声说着那样爱她,却连一丝信任的余地都吝啬,这便是他的爱,这便是他自私的占有欲!

忽然间,一名骑着马的军官行色匆匆的来了,凑在巡逻的士兵前发号施令了什么,城门被重重的合上,四周的人都议论了起来。

“城门怎么关了!”顾婧宁的心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不好的预感掺杂着一股股的寒气,如涨潮般侵略了她本就冰凉的四肢。

陆云白的脸色也变了,但他要镇定的多,尽管额角冒着汗,仍笑眯眯的问着路人,“前头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关城门?”

那路人了然的哦了一声,只说是陆家少帅命人关的,有重要的犯人逃了。

汗珠从鼻尖滴落,顾婧宁说不上是绝望或是痛苦,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同没了魂魄的泥雕,重重的倒了下来。

这犯人,除了她,便是陆云白了。

都快要逃脱了,却还是被抓住了,为何老天如何无情,连最后一条生路都不留给她?

陆云白要扶她,却被人重重的押在了地上,摁在肮脏的地面上。

女人并未倒地,而是坠入了一双有力的臂弯中,只是这臂弯的主人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瞧着她的眼神似烧着火,要将她烧为灰烬。

陆云骁掐着她的下颌,心痛难忍的质问道:“你想逃,你居然还想逃!”

第256章 让她无处可逃

顾婧宁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解释的余地,她只是黯然的睁着一双如丧失了灵气的眼眸,死气沉沉的倚在他怀里,连抗拒都放弃了。

她越是不答,他便越是生气,越觉得她是心虚的默认。

他对她多么好,恨不得摘星摘月,便是她要他的心,也甘愿为她掏出来博得美人一笑,可她为何要辜负他?

陆云骁阴沉的望着已无还手之力的陆云白,气的大笑,“你宁愿同他跑到天涯海角,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一分一秒,是不是?”

陆云白到底有什么好,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样死心塌地!

他仍在误会她。

她多想告诉他,她没有,从没有背叛过他!可那都是徒劳,他不会相信,她说了,又有什么意义?

顾婧宁似有了反应,轻轻的,缓缓的嗤了一声,“你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吧,我已经这样了,你想怎样杜撰抹黑我,都随你——”

她说着,双目一合,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来,似蚌中的珍珠,美好的叫人不忍去碰,可即便不沾染它,它也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陆云骁已经被气到极致,眉头狠狠拧着,怀中的人这样轻这样软,是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儿,也是让他气急攻心的凶手,他的喜怒全被她牵引。

他该如何对她,他又能如何对她?

“好,顾婧宁,你好极了!”他断断续续的笑着,却格外刺耳,“你以为我没有办法治你是不是!”

陆云骁眼风一冷,将她无情的摔在地上,“把他们都给我押回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探望!”

她想逃,他便亲手这段她的羽翼,让她无处可逃!

陆云白结局如何,顾婧宁不知道,只知道他的遭遇只会比她更加残酷。

她被人狠心的丢在厢房之中,陆府这样大,房间这样多,这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黑暗而逼仄,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没有大院的堂皇,没有东院的温馨,有的只是软禁的屈辱与冰凉。

她被一连关了多日,寻常出入的,除却一日三餐的丫鬟,便没有旁人了,她像是被抛弃的人,世间再无人知道她的存在。

自从梅儿放了她逃跑,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梅儿了,她还安好吗,陆云骁曾否责罚她。

终于忍不住,顾婧宁冲着送饭的丫鬟开了口,“梅儿在哪里?”

丫鬟似个哑巴,不看她,也不回她,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和上门,这狭小的屋子里边又剩下她与影子作伴了。

顾婧宁心事重重,却得不到回答。

她起先也哭过,发觉哭泣除却伤身便没有益处之后,她便放弃了这无能的举动。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她亲自去问问他。

她的月份大了,身子也重了,每日只有那丫鬟简单的伺候,她的身子骨以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每日吃不下,睡不着。

若是只有她孑然一人,死便死了,她不怕,可她还有孩子。

可为了无辜的孩子,她要搏一搏。

试探着打开了门,顾婧宁发觉,这门并没有上锁,门口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

第257章 年轻漂亮的女子围绕着他

空空如也的院子苍凉而孤寂,饶是烈日灼灼,也没有给这小院添上一分属于人间的温度。

这么多日了,这还是她第一回离开厢房。

顾婧宁乍一见光,隐约有些不适,她用手蹭着额角的虚汗,凭着回忆中的路线,一步步走进了大院。

陆云白势败,这陆家的家主,只会是陆云骁一人。

家主历来是要住在大院的,况且,那东院曾占据着她的回忆,他若是嫌弃,恐怕不会再回去住了吧?

今日的大院出奇的热闹,顾婧宁已经忘记上回见着这么多人是什么时候了,依稀记得是半个月之前,又或是更久。

厅堂里觥筹交错,依稀有留声机的歌声,妩媚又浪漫,使得这酷暑也蒙上了一丝缱绻的意味,那酒水的香醇,食物的气味,透过半敞的琉璃窗,丝丝缕缕的泄露了出来。

门前站着不少的丫鬟与警卫,他们站的笔直,随时等待着里面的传唤,见了顾婧宁,竟像是瞎子般无视了,目不斜视,让顾婧宁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好在没有人拦着她,他们兴许根本不屑理会她这个失势的夫人。

顾婧宁小心翼翼的走入了大厅,正中有几对军官与曼妙的小姐翩翩起舞,熟悉的面孔唤醒了顾婧宁的回忆,这些人都是陆云骁的下属。

看来,他们在宴客,玩的很开心。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高高在上的被众人簇拥着,欣赏着舞姿与歌曲,吃最好的酒菜。

那时她不愿意,厌恶这样的场合,现在却觉得时光流逝,竟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意味。

她找着找着,总算瞧见了陆云骁。

他不再是以往那冷眉冷眼的样子,即便气质仍是冷峻的,嘴角却带着几缕轻柔的微笑。

顾婧宁略有些失神,很快就发觉了使他微笑的缘故。

他的周围站着不少漂亮年轻的女子,如黄鹂鸟儿般婉转的讨好着他,企盼能够栖上这枝良木,陆云骁也不拒绝,时不时侧耳与他们交谈几句,或仰头浅酌,从容而淡定,全然忘了陆家的角落,还有一位糟糠之妻。

顾婧宁像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子,刹那间什么也忘了,呆呆的立在那里。

她的出现太朴素了,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一时间,不少人都窃窃私语起来,陆云骁也看了过来。

发觉是她,他的目光有一瞬的凝滞,却淡漠的收了回去。

她了然的转过了身子,朝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走了回去。

背后有各种各样的目光,或是同情或是讥讽,却无不是对她的中伤,她像走在自己的伤口上,每一步都是肝肠寸断的痛。

回到了属于她的小院子,她便没有再出去过一步。

原先她还试图交谈,现在沉寂如一潭死水,便是有人再来招惹她,她也不会再晃动一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小腹也以可见的速度隆起,到后来,她连翻身睡觉都小心翼翼。

做孕妇的痛苦,无一人可承担,只有她自己默默的忍受,偶尔午夜梦回,她也会无声的哭一场,梦中闪过他的脸,梦醒了,便什么都忘了。

她活下来的勇气,只有肚子里的孩子。

第258章 少夫人怕是要生了

这日坐在院子里看书,手中的书卷早已翻阅过几十遍,连每一个字都烂熟于心,她却只能依此消遣寂寞。

不知是什么月份了,天热了又凉,凉了又冷,院子里的花谢了,亦如她留不住的精神,亦在一日日的消散。

正要弯腰拾起地上一片落叶,却忽然发觉小腹一阵剧痛,似要将她整个人裂开一般。

顾婧宁倒抽一口凉气,四肢都使不上力气,捧着肚子便倒在了地上。

她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似有什么要从身子里冲破出来,却又屡屡被身子的屏障全数挡回去,那厮杀的过程,便是对她的凌迟。

身子下边似有水汩汩的流淌了出来,顾婧宁疼的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她大口呼吸着,感受着那洪流般的涌动在体内一分一分的挣脱着,她依稀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力气去管了。

谁来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天色这样亮,这样的刺眼,刺的她泪如泉涌,双手却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少夫人,你怎么了?”似乎有人来了。

有人将她扶了起来,她身子一软,冰凉的背脊像是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整个人都有了依靠,只是肚子里的痛苦却分毫未减,越发痛了。

那把来自肚腹中的刀子要将她破成两半般,那样的决绝而无情,不停的钻着她的骨肉,要从她单薄纤弱的身子里崩裂出来。

顾婧宁觉得自己就像一张纸,被人用力撕开,已经在僵持的边缘,那皮肤都快被撕裂了。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我好痛”

她双手胡乱的飞舞着,只能凭借着直觉去抓住身旁的东西,她已经痛的神志不清,口中反复的说着那几句话。

“快去找稳婆,去找大帅!”丫鬟被顾婧宁抓着,无法脱身,急匆匆的催促着门外的小厮。

几个仆人都还年轻,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场面,一个个急的满头大汗。

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摔了个跟头,来不及瞧有没有受伤,就又跑了起来,慌张的来到了大院,一把抓住了陆策的衣袖。

“陆副官,少夫人怕是要生了,快叫大帅!”

陆策原本拿着文件要进门,听了这话,脸色一变,手里的文件也落了一地,他顾不得捡,匆匆的进了门,不消片刻,陆云骁便冲了出来。

“稳婆叫了没有,快去医院请大夫,去啊!”他一贯的从容淡定此刻也无法维系了,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急切,分明那孩子不是他的,分明她背叛了他,抛弃了他,他却还是下意识的为她捏了把汗。

纵使那爱藏在心底,也终究随着体内的血液一丝丝的渗入五脏六腑,让他无法忘记她一秒。

这小院子,迄今为止,第一回这么热闹。

原本就窄小的空间,此刻已经站满了人,有仆人,大夫,还有不少警卫,稳婆已经进去了,空气中的每个小因子都充斥着浮躁的气味,现在已经不再是暑热天气,陆云骁的额角却沾满了密密的汗珠。

第259章 难产

“里面怎么样了?”几乎每隔三五分钟便要问一趟,得到的回答却是同样的。

那断断续续的哭喊,凄厉的划破长空,他已经有多久不曾听见她柔婉的声音了,久违的,却是以她的哭泣开场。

他当然是心痛的,那交织的恨与痛汇成了莫大的哀伤,将他几个月前的疤再度揭开,随着她的尖叫,再度流出了汩汩的鲜血。

“怎么还没有生出来!”陆云骁急的双眼充血。

有丫鬟匆匆走了出来,似哭非哭的样子,“稳婆说,少夫人难产了!”

外间的情形压抑,里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血腥味充斥着狭小的房间,顾婧宁的脸已经白的不像话,她的嘴唇鲜血淋漓,大大小小的伤口斑驳其上,触目惊心,都是被自己咬出来的。

她太疼了,那痛苦让她恐惧,让她绝望死亡也不过如此,若早知生孩子这样痛苦,她便不该与他有那段爱情,她应该早早的离开,彻底斩断情丝。

稳婆与丫鬟们的身影在面前摇摇晃晃,急切的声音亦如隔世,顾婧宁痛的厉害了,张开唇齿,却一句话也叫喊不出来了。

稳婆急忙扒开她的眼皮一看,急的打哆嗦,“快,给少夫人喂参片!”

这妇人生产,本就是形同鬼门关上走一遭,顾婧宁身子弱,加上怀孕期间抑郁成疾,生产比寻常人更难上一层。

察觉到舌根被塞了个什么,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顾婧宁略微清醒了些,那痛苦再度苏醒在她体内,她痛的尖叫,哭的无助。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丫鬟倒了出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连门外的小院子里,也萦绕着一股子血腥气,陆云骁的脸色越来越沉,发觉里间的哭声再度微弱了下来,他终于无法遏制心中的恐惧,不顾劝阻,闯了进去。

她就躺在那小床上,本就纤弱单薄的身子形同纸片,轻飘飘的,肚子却大的吓人。

几个月不见,她已经瘦的不成人样了,陆云骁甚至都不知,她是如何靠着这具可怜的躯体生育孩子的,她这样孱弱,方一见到她,陆云骁便觉得心头一酸,似要落下眼泪来。

稳婆还在嘶声力竭的叫喊着,鼓励着,可床上的女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虚虚的合着眸子,清丽的脸庞沾满了汗水,顾婧宁好似被人丢进了水里,外界的一切都无法进来,她不断的下坠,向着溺亡的结局而去。

渐渐的,呼吸也低微了。

陆云骁只觉得自己仿佛要失去她了,那恐惧在心底炸开,让他猛地握住了她的腕子,扣在掌心,生怕她忽然便消失了。

“婧宁,我来了,你醒醒。”他放低了语调,久不曾柔和的语气此刻显得有些生涩,“不要放弃,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

无论他怎么说,她都闭着眼眸一动不动。

厢房里甚至有年纪小的丫鬟受不了这样的压抑,低声哭泣了起来,陆云骁忍着心底的沉痛,捧住她的脸,一遍又一遍的用宽厚温暖的大掌渡给她温度,“醒过来,求你醒过来。”

第260章 只要你母子平安,就放你走

他侧头看着稳婆,眼中似有要吃人的凶意,“还有什么法子,一定要救活她!”

稳婆吓得心头一悸,无力道:“大帅,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这生死有命,少夫人身子弱,孕期又没有得到好的照料,难产是必然的,现下催产药,参汤,能灌得都灌下去了,孩子生不生的出来,就看少夫人了!”

她经手的凶险产妇如此多,情况恶劣如顾婧宁的还是稀有。

人家妇人得了孕,哪个不是好端端供着的,唯独这陆家奇怪,好好的夫人被折磨成了这骨瘦如柴的模样,为了生下孩子,现在更是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陆云骁心中似有什么东西无声的断了,他张合着嘴唇,嗅到的却是无尽的血腥,瞧着她苍白的面孔,他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比她更加重要。

只要她活下来,她愿意去哪里,愿意做什么,似乎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活着。

“宁儿,你听我说,只要你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就许诺你一生荣华富贵,再不让任何人欺辱你,这陆家夫人的位子,一辈子都是你的,你若不愿意,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干预你的一切——”

顾婧宁无力的垂着头,白皙的颈子依稀露出青筋,汗珠滴滴答答的流下。

陆云骁咬紧了后槽牙,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眸,“只要你母子平安,我愿意放你走!”

顾婧宁朦胧间,便听见了他的话。

许诺那样的虚无缥缈,却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快要溺亡的她抓住了,她努力的仰起头,试图伸出水面大口呼吸,人也有了反应。

本已经陷入绝望的稳婆见状,惊喜的无以复加,扶住她的大腿急迫道:“少夫人,千万不要放弃,孩子已经快出来了!”

陆云骁的心,此刻才落下了一分,背脊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却是冰凉的,自从她离开后,他生活中的色彩与温度便被无情剥夺。

“大帅,这到底是女人的产房,您在这儿未免冲撞了身子,对少夫人也不好,您还是赶快出去吧,如今少夫人有了力气,必定能为您生下孩子的!”

稳婆还不知他与顾婧宁之间产生了怎样的误会,听见孩子二字,陆云骁的眼神闪了闪,转瞬而逝的讥讽化为平静,他再度看了顾婧宁一眼,才迈动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她进产房时是白日,天上的日后正盛,现在已经是夜里了。

陆家的灯亮晃晃的,如夜色中的星月,整个陆府出奇的宁静,人人都在等,等着那已经被淡忘了几个月的少夫人生子的那一刻。

陆云骁疲惫的垂下了眼眸,他沙哑的问道:“她进去多久了?”

陆策看了看腕表,“已经有七个钟头了。”

七个钟头。

她疼了七个钟头,他亦痛了七个钟头。

厢房中的惨叫已经到了嘶声力竭的地步,丫鬟熬煮的参汤的气味浓郁而刺鼻,冲散了血腥味,一碗一碗的往产房中送去。

陆云骁忍不住想再度冲进去,唯恐下一秒便再也见不到她了,却屡屡被人挡在门外,只能听着她凄厉的声音煎熬着。

这七个钟头,他连杀了陆云白的心都有了。

第261章 夫人生了,是个小少爷

夜色深了,房中的声音渐渐陷入了低迷,陆云骁心中的绝望漫上心头,就在所有人都捏了把汗的时候,忽然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那清脆的哭声似是世上最美妙动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成了希望的光芒。

顾婧宁脱力的躺在床上,眼前如走马灯般过眼云烟了许多东西,大多是与他的回忆,他喂她、亲她、吃醋、或是保护她,那些画面甜蜜而唯美,色彩斑斓的出现在眼前,最后一幕,却是去世已久的母亲。

她迷茫的依偎着母亲,口中无声的张合着,母亲抚摸着她的头,笑着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便被婴儿的啼哭与众人的欢笑冲散了画面。

一滴眼泪划过眼角,不知是欣慰还是埋怨这孩子的到来太过辛苦,她浅笑着合上了眼眸。

稳婆惊喜的浑身发颤,将浑身发红的小婴孩裹在襁褓中,递给顾婧宁看,“少夫人,快看,您平安生了个小少爷!”

顾婧宁始终保持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眼睛虚合,没有力气看孩子一眼。

稳婆将孩子抱了出去,满脸喜色,“少帅,夫人生了,是个小少爷!”

院子死气沉沉的气氛像倏然活络了,人人的目光都转移了过来,黏在那小小的襁褓上。

陆云骁愣了一愣,本带着对着孩子的厌恶,却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当那软软的,小小的生命在怀中,睁着一对茫然的眼珠瞧着他时,他心中的一切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他那样小,那样微弱,如他母亲一般,是需要人保护的。

孩子虽小,眉眼却真真切切的,他不住的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描摹着孩子的五官,心中的悸动与惊喜几乎要将身子都崩裂开来。

他很像自己,每一处,都如同被他盖了章,亦或是缩小版的他。

这是他与顾婧宁的孩子,与陆云白无关,是他错怪了她。

当这小生命落入怀中的时候,他便不再怀疑她分毫了,那流言蜚语,谣言传闻,都抵不过实打实的孩子来的真切有力。

他急促的呼吸着,忍耐了几个月的情绪喷涌而出,急需一个宣泄的口子,轻轻将孩子放在乳母怀中,他撩起斗篷,闯入了厢房之中。

他急迫的想要见到她!

“不好了——”

刚踏进门半步,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让他的脸色迅速结冰,莫大的恐惧笼罩了心头。

“大夫,大夫!少夫人血崩了!”

……

产房中的人一时都惊慌了起来,陆云骁冲进去,却瞧见顾婧宁气若游丝,只剩出气,没有进气了。

窗外已经亮透了,初生的昭阳正破开深厚的云层。

那光穿透琉璃窗,投在暗暗的逼仄的空间里,光也变暗了,被压抑的气氛蒙上了灰色,亦如她微弱的生命之火。

陆云骁痛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眼泪却先夺眶而出了。

从未有人见过他哭,猛地见了这样的情景,众人都愣住了,纷纷别开头,不敢再看。

“大夫,大夫呢!滚进来!”他嘶声力竭的吼着。

第262章 血崩而亡

大夫、稳婆,一个个的为顾婧宁救治,可那也如竹篮打水。

她的身子已经坏透了,再多的药物与治疗,也是一场空。

依稀间,顾婧宁仿佛见到了西阀漫山遍野,随风摇曳的海棠花,她虽从未去过西阀,却见过那花,尽管枯萎了。

鲜血如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着。

她的脸色愈发白了,四肢冰凉无力,即便产房中燃着火盆,也无法带给她一丝一毫的温暖。

“孩子、孩子呢”她声音细弱的仿佛要随风散去了。

她知道自己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神情反倒安详了起来,仿佛对即将来到的死亡丝毫不惧。

陆云骁咽下泪,忙从乳娘手中抱过孩子,递给她看。

新生的孩子懵懂的在襁褓中安睡,全然不曾知道现在正发生着什么,顾婧宁瞧见他,眼泪却滚滚的落了下来,沾满了她憔悴的容颜。

她忽然被一人紧紧的抱进了怀中,神识虽已经丧失了不少,可那怀抱那样温暖,那样熟悉,还是唤醒了她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眷恋。

她这样留恋世间,只恨没有时间了。

察觉男人在哭,顾婧宁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试图牵起一抹笑容,却发觉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吃力的说道:“好好照顾我的孩子”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揪住了他的衣袖,泪如雨下,“他是你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一定还有法子的,你不会死的,宁儿,你别吓我!”

陆云骁从未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他双眼通红,一边搂着她,一边掏出枪指着身旁的大夫嘶吼,“我让你救她,快救她!”

大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涕横流,“大帅,你别为难我了,我也不是神仙,少夫人,没得救了!”

他悔恨,可又有什么用?

若是他早些明白,她便不会死了,这一切都错,都是他亲手犯下的斑斑罪行,他才是该死的人,为何却是她受罪!

兴许人死时当真是会回忆一生的,顾婧宁瞧见了许多过往的事情,每一处,都有着他的身影,他的嬉笑怒骂,早不知何时成了她那心中珍藏的宝藏了。

渐渐的,泪也流干了。

她愈发困了,身子轻飘飘的,朦胧间听见他正大喊着叫着什么,眼睛快要合上的时候,最后一眼,便是他与孩子的脸。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此生,终到头了。

怀中的人儿没了气息,陆云骁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种极端狰狞的表情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瞧着她嘴角清浅的笑意凝固。

陆云骁忘了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忍无可忍的爆发出了近似哀嚎的声音,他不住的捧着她的脸,摇晃、叫喊,毫无用处。

她死了,死在他的怀里。

他将脸埋在她冰凉的颈子里,任由眼泪无声的滑落,沾满了她的衣襟。

“宁儿,你为何如此狠心,抛下我们父子,一人去了?”他喃喃的问着,怀中抱着她的身体不肯放手,“你不在了,我如何活下去?”

第263章 天亮了

便是这几个月不见她,他已经快要憋的丧失理智了,如今生死相隔,阴阳两望,他该怎么办?

乳母抱着孩子,哭着跪了下来,产房中的人跪了一地,无不抽泣着顾婧宁的离去。

“夫人已去,大帅请千万照顾自己的身子,少爷还小,还需要大帅的照料,您千万节哀!”

陆云骁茫然的抬起头,那双素来装着算计与手段的眼眸,此刻除却黯然的绝望,便一无所有了。

他将孩子抱在怀中,冲着顾婧宁低声问道,“孩子还这样小,你如何忍心”

分明知道,他说的再多,她也听不见了。

她像是枝头凋零的梅花,要同这雪虐风饕的凌寒一起,在初春的天气里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他永远的失去她了。

陆云骁小心翼翼的为顾婧宁的身子披上了一层绒毯,将她抱在怀中,踉踉跄跄的走出了产房。

他紧紧的贴着她冰凉的脸颊,温柔的嗓音中夹杂着紊乱的气息,终带了抑制不住的哭腔,“瞧,天亮了——”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冲天的哭声,他听不见,也看不见。

金灿灿的阳光倾泄而下,他眯着眼睛仰头看去,见稀疏的星空中,霞光万丈,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分明是最耀眼夺目的景象,却无尽凄凉。

产房中的稳婆一边假惺惺的挤着眼泪,一边趁着旁人不注意,伸手打翻了桌子上顾婧宁喝过的药碗。

她暗暗的扯了扯大夫的裤子,大夫会意,把手心残留的藏红花药粉连着纸包塞入口中,吞下了下去。

等院子里的人都散了,陆家忙着为顾婧宁布置灵堂的时候,二人悄悄出了院落,寻了个隐蔽的地方。

稳婆悄声说道:“药物可解决干净了?”

大夫抖了抖衣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放心,已经吃下,便是他把我大卸八块,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若是有个万一被查出来的,便咬死了不认,他们没有证据,找不到线索,能为我们争取些时间。”

稳婆松了口气,袖子上还有顾婧宁的血,她神色狠厉道:“若是他查出来了,那我就冒死刺杀,只要我们一死,这件事便永远被埋葬了!”

……

七日后。

睁开眼时,顾婧宁仍有几分茫然。

她发觉身下的床与墙壁都有轻微的晃动,她支起半边身子,就被一双温柔的手臂轻轻托住了,好像在梦里。

窗户微微敞着,凉爽的风透过缝隙,拂起了她的丝发,晚霞投了进来,不知窗外有什么,一片金光灿烂,使得这房间也亮极了。

“你——”顾婧宁抬起头,却瞧见了陆云白微笑的面庞,她下意识道:“你也死了?”

她已经记起了方才发生的一切,濒死的场景历历在目,身上的痛苦些微缓解了,但那生育后留下的症状清晰极了,仍在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也就是说,方才她的死,是真的。

这儿便是黄泉?为何与那书上说的不一样,这儿有太阳,一切都与人间一样。

陆云白也来了,他也死了?

第264章 我们现在,就要去美国了

陆云白一愣,却轻声笑了,他轻轻抚过眉角上的伤口,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看着,就这么不像活人,还是说,你就这样希望我死?”

他抬眼瞧着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幸福的叫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顾婧宁尚未曾反应过来,“你没有死?”

她挣扎要下床,孱弱的身子跌跌撞撞的扑下去,幸亏陆云白扶着,否则早已经坠在了地上,“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有死?”

顾婧宁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她夺过桌上的镜子,一遍遍的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除却那苍白的面色不像是活人,脉搏,呼吸,都很正常。

她学医,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确定她的身体状况。

陆云白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抹怅然若失的神情转瞬即逝,他将她温柔的扶回床上,修长的指尖拨开她凌乱的青丝,似对待情人一般。

“别怕,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话音未落,他便被顾婧宁近乎抓狂的握住了手腕,“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清晰的笛鸣,似就在耳畔一般。

顾婧宁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看向了半敞的窗户,努力分辨着那泛着金光的是什么,低微的水浪声让她如遭雷劈,她喃喃的松开了手,扶住了额头,“我们在船上?”

她方才还在陆家的产房中死去,为何现在睁开眼,却活在一艘船上?

陆云白扳过她的身子,心疼而郑重的说道:“婧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不要着急,慢慢听我说。”

他顿了顿,轻声道:“你很聪明,我们现在的确在船上。”

陆云白推开了窗户,窗外湛蓝的大海如今已经被染上了一层橘色,波光粼粼,咸湿的海风拂了进来,被陆云白再度合上窗户,挡在了窗外。

“海风太急,不要吹坏了身子。”他摸了摸船壁,语调轻松,“这是去往美国的船,我们现在,就要去美国了。”

顾婧宁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去美国,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陆家的防守这么森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一起了。”陆云白打断了她的话。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离开了这儿,我们去美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我都可以满足你!”

顾婧宁忽然觉得他陌生且可怕,或者说,从他发动兵变的那一日,他就彻底变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要你,婧宁,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吗?为了你,我愿意放弃陆家的权利与荣华,只和你双宿双飞!”

陆云白企图蛊惑她,却被顾婧宁无情的拆穿了,“若不是你无力再和陆云骁对抗,你怎么可能舍得陆家的权利,你筹谋了二十余年,为的不就是那一日?”

她不愿意再听陆云白的空话,声音发颤的问道:“把我送回去,现在就送我回去!”

陆云骁,孩子,他们都在陆家,她不能走!

第265章 你回不去了

陆云白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你以为我的人手只有看见的那么多?陆家多得是我埋伏的手下,只要我需要,便会不顾一切为我铺路。为你接生的稳婆与大夫便是我的人马,陆云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在你生产的时候动了手脚吧?”

他得意的勾起一抹冷笑,“你回去也没用了,你的尸体已经被人伪装过,陆云骁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陆家,乃至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回不去了!”

船身摇曳着,顾婧宁的视线也模糊着,她眼中雾蒙蒙的,全是绝望与愤怒的泪。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如此自私!二姨太尸骨未寒,你的未婚妻若岚还在等着你,陆家上下这么多下属,难道你都不要了,忍心看他们一个个被陆云骁铲除的一干二净吗!”

陆云白面色微冷,声音却仍是柔软而笃定的,“他们的存在便是为了灭亡,能为我出力,是他们的荣幸。况且,我已经有了你,旁人如何,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他将她抱在怀中,不顾她的挣扎,爱怜的吻着她的鬓角,那股若兰似麝的清香不知魂牵梦绕了他多久,终于被他牢牢的握在掌中了。

顾婧宁抵抗间,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她退到墙角,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她愣住了。

陆云白捂着脸颊,当听见孩啼的瞬间,眼中的阴鸷散了个一干二净,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和煦的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走到了一旁的摇篮旁。

摇篮里,一个哭红了脸的娃娃正蹬着腿。

顾婧宁似被蛊惑了,傻傻的伸出手,将孩子抱在怀中低声哄着,眼中的泪珠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陆云白顺势搂住了她,凑到她耳边,低声叹息,“这是你的女儿,你不要她了吗?我会待你好的,婧宁,留下来。”

留下来,为了孩子留下来。

顾婧宁的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丝也想不起来了。她只能凭借着本能搂着怀中的孩子,眼泪断了线……

却不知,为何而泣……

…………

一年后。

美国,纽约长岛。

“夫人,小姐醒了,正哭闹着要你呢!”

丫鬟敲了敲门。

顾婧宁从书房走了出来,怀中还夹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医书。

她忙不迭走进房中,将方才睡醒的小家伙搂在怀里,一手抽出书看,连这母女天伦的时刻也不忘了再背几个知识点。

她来了美国一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明日学校便要考试了,这美国的医学大学比北阀的还要严格一些,加上她是华人,不知花费了多少工夫,才在这美国稳定了下来。

孩子见她来了,才止住了哭声,眼泪凝在睫毛上,眷恋的搂着她的脖子蹭了蹭。

顾婧宁被她蹭的痒痒,侧过头贴了贴她的额头,冲着丫鬟问道:“小姐今日怎么了,她平时从不哭闹的,可是身子不舒服?”

小丫鬟摇了摇头,亦是不解的样子,“不知道,小姐的身子没有大碍,大约是还没睡醒吧。”

第266章 娘亲在

顾婧宁放下书,将孩子抱着下了楼,一边走一边哄着,“乖,娘亲带你去花园里瞧花花,看狗狗。”

一岁大的孩子什么也不懂,贴着母亲便觉得有了全世界,睁着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瞧着外界的一切。

才一看见家中养的那只斑点狗,孩子就咯咯的笑了起来,似小太阳般,笑容灿烂。

她没长全牙齿的嘴巴大张着,结结巴巴的指着斑点狗道:“多哥!”

顾婧宁噗嗤笑了,为她擦了擦口水,“不是多哥,是小狗!”

孩子板起了小脸,执拗道:“多哥!”

顾婧宁没了法子,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多哥,便是多哥吧。”

孩子这才重又高兴了起来,注意力不在狗身上,而是扶着她的肩膀,大声嚷了一声,“爹地!”

她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家中都请的华人仆役,平日里多用国语交谈,只是左邻右舍都是美国人,又身处美国这样的大环境下,孩子免不了的将英文当做了母语。

听她叫爹地,顾婧宁的目光微凝,短暂的失神以后,她轻抚着孩子柔嫩的面颊,低声的纠正,“不是爹地。”

孩子懵懂的望着她,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口型咿咿呀呀的学着。

正是秋日,午后的阳光照着街道两侧林立的梧桐树,光从叶片的缝隙间碎碎的投了一地斑驳。

那金黄色铺天盖地,不光是树上,地上也堆满了,她轻轻的踩过去,那叶片枝梗支离破碎的声音如秋日的歌谣,带着暖融融的光,为异国的秋天蒙上了一抹柔光。

顾婧宁将孩子放下,弯着身子,手指轻轻点在她的唇上,耐心的教授着,“娘亲,叫我娘亲。”

纵是她离别了故土,也终于改不去她血脉中流淌的本质,在异国他乡,唯有这故国的语言,成了唯一的温存。

孩子乖极了,随着她的指导,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娘亲”

顾婧宁听的一愣。

她竟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生怕叫人看见了,急忙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珠,将孩子一把抱在怀中,埋在她肩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娘亲在。”

…………

一年复一年,历了几回春秋,渐渐的,又已经到了顾婧宁来美国的第四年。

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熟悉,不惯到适应,这期间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困难与改变,但她都克服了。

顾婧宁有时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本就是个美国人,而那些过去的事情,不过是前世一场梦,实则从未发生过。

只有午夜梦回,她才会从梦中惊醒,孤独的想着从前的一切。

这四年间,她刻苦读医,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投掷在书里,唯有这样,那心底深处的伤口才能结痂。

下午便是毕业典礼,可她现在便要处理手续,下午,恐怕离开美国了。

顾婧宁走在熟悉的校园里,她与这里的人除却外貌特征,便毫无差别。

裸色的洋装衬得她身姿盈盈,礼帽下露出的一双明眸神采奕奕,顾盼生辉,那独特的东方女性魅力,引的不少绅士为她驻足,恨不得上前行一道拥抱礼才算敬意。

第267章 我的国家,需要我

可顾婧宁未曾为任何人留步,她径直去了校长办,敲开门,里边的金发老先生立刻站了起来,显然已经等待她许久了。

“艾琳娜,你完全可以留下,在学校中做教授,为你热爱的医学事业做贡献,为何一定要回国,这是个愚蠢的决定!”校长一瞧见她,便起身手舞足蹈起来。

顾婧宁摇了摇头,礼帽上的仿真绢花轻轻颤着花瓣,“抱歉,校长先生,我也很想为学校做贡献,但我不得不回去。”

她从手包中抽出一份卷着的报纸,纤细的指尖点着版面上的头条,“这是今日的报纸,我相信您看了就会明白了。”

上面是华文写的——

[南阀首府,昨日沦陷!]

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对于外国人,这头条的存在或许不过是冷眼旁观的别国时政,于顾婧宁,却是十万火急之事。

她抬起下巴,清晰而坚定的吐出一句流利的英文,“我的国家,需要我。”

这便是她必须回去的原因!

校长为难的抓着报纸,目光凝滞在头条上,良久才懊恼的说了一声,“天呐。”

他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人才,还在试图挽留,愁眉苦脸的问道:“可是艾琳娜,我记得你在你的国家已经死亡,没有身份了,你要怎么回去?我还记得你来这里的时候,一无所有”

若是没有身份证明,便一辈子也出不去,她便是归心似箭,也只能永远留在异国他乡,成为百年以后的一捧黄土了。

似看透了校长的心思,顾婧宁一挑眉,红唇上扬,“您瞧瞧,这是什么?”

她手里夹着一张巴掌大的护照,轻轻摇了摇,尾音上扬,“我怎么会没有身份呢,我现在,叫艾琳娜,校长先生你也知道,不是吗?”

不再是初来时的惶恐不安,处处碰壁,在这里历练了四年,她早已成了优秀的艾琳娜,而不是一无所有的顾婧宁。

脱胎换骨,涅槃重生,她与从前的一切,都早已做了告别……

…………

回国的消息,顾婧宁不曾告诉过陆云白。

她一人抱着孩子,便悄悄的离开了居住四年的别墅。

除却书籍与衣物,唯独只带走了一样属于这里的东西。那是临行前,她瞧见花圃中的茶花开的正好,便折了一朵,珍重的放在了大衣口袋之中。

除却校长,只有照顾她四年的丫鬟知道她走了,泪潸潸的为她送行。

临别这么久,终于要回国了,顾婧宁固然是激动的,那激动中又隐着一分心事,让她脚步沉沉,却仍旧毅然决然的去了机场。

孩子还是第一回来这样新奇的地方,她已长大了,笑吟吟的牵着顾婧宁的手,笨拙的跟随着母亲的步伐,如亦步亦趋的雏鸟,时不时做一个鬼脸,自己被自己逗的咯咯笑。

顾婧宁无奈的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玉雪可爱的小脸,“柔嘉乖,不许调皮了。”

嘉嘉轻轻哦了一声,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着,如橱窗中穿着公主裙的洋娃娃,乖巧的下巴搁在她肩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亲今日不开心,我想哄娘开心。”

她一边说着,眼眶中竟蓄了泪珠,似受了莫大的委屈,可怜的叫人心都疼了。

第268章 我们还没有那么亲密

顾婧宁急忙为她擦拭泪珠,柔声哄着,心中却没有来的发怔。

她不高兴,连孩子都看出来了。

可分明要回去了,为何心中一点儿也不高兴呢?分明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故土,却令她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仿佛有什么被禁锢了四年的禁忌,隐隐的复苏了。

“宁儿——”

母女二人正低声交谈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这声音太过平静和煦,似不应该在机场这样送别离散的地方,而只是亲友间一声熟稔的呼唤,顾婧宁轻轻皱起了眉头,不曾回头,而是将孩子抱在怀中,背着他道:“不要这样亲切的叫我,我们还没有这么亲密。”

她顿了顿,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四年过去了,她的态度仍是这样冰冷如霜,陆云白倒也惯了,他静静的注视着母女二人纤细的背影,一抹留恋呼之欲出。

她来时也是如此,孤零零的,只有他陪伴,可即便在如此窘迫的处境下,她也不肯接纳他的一点好意,禁闭心门,除了那个远在故国的人,便容不下任何人。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在恨我,连我叫你一声,都如此抗拒吗?”

陆云白自嘲一笑,声音轻缓平和,多年的历练已经让他应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再不会重蹈四年前的覆辙。

“我来送送你,来时便是我陪着你,送时,我当然也不能缺席。”陆云白摘下手套与帽子,白皙俊朗的五官除却棱角的加深,便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气质也愈发沉稳儒雅,“你在国内没有身份,一人带着孩子,必定不方便,这些,你拿着。”

他从大衣内侧拿出一个灰扑扑的钱袋,看似并不起眼,却是沉甸甸的,足见其中有多少钱。

“行走皆需用钱,国内没了我庇护,有了这些,你日子也要好过些。”

顾婧宁咬了咬下唇,既没有接过钱袋,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陆云白说的不错,她一个异国孤女,在美国想要立足自然是极难的,虽然明面上她不曾接受过陆云白的帮助,但他早已在暗中依靠人脉打点过了,否则她连大学都读不上。

“不用了,我在国内已经联系医院,有了工作,这些钱我也用不上。”她清冷冷的说着,怀中的小家伙却攀着肩膀探出了头,见到陆云白,她惊喜的叫道:“陆叔叔!”

陆云白眼中一亮,走上前张开手臂,孩子便不顾顾婧宁的阻拦,跃入了陆云白怀中,眷恋的蹭了蹭肉嘟嘟的小脸,“叔叔要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这四年,孩子缺乏父亲的关爱,唯一能接触到,关爱她的男性,便是陆云白一人。

这位陆叔叔,又温柔又和蔼,每一回来,便会带上许许多多的好吃好玩的玩意儿,将她当作女儿般疼爱,亦对娘亲很好,只是娘亲似乎并不喜欢陆叔叔。

陆云白目光微微暗了,若有若无的看了顾婧宁一眼,“陆叔叔还有事,不能陪你们回家了,不过我答应你,一定很快就去找你,你要听娘亲的话,好不好?”

孩子用力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似有不舍,小嘴也撅了起来,“那陆叔叔说话算话,不许骗我!”

第269章 说不定,我真的会回去

陆云白轻笑一声,伸出小指,“咱们拉钩,若是陆叔叔骗你,叔叔便是小狗。”

孩子正要伸出稚嫩的手指头勾上他,身子一轻,便被顾婧宁抱了过去。

顾婧宁拿起行李,不愿再同他多说一句的模样,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我要登机了,就不同你说话了,再见。”

她说完便要离开,陆云白没有阻拦,而是看着自己未曾来得及许诺的小指,眯着眼睛,用只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说不定,我真的会回去。”

顾婧宁顿住了。

她平静的回过头,漂亮的眼眸中似有说不出的流光溢彩,叫人只一眼便深深陷了进去,陆云白看的失神,见她竟然轻轻一笑,笑时,如花绽放般炫目。

“我回去,是因为为国效力乃是我的本分,你回也好,不回也罢,但若是回去,能为抗战出一份力,那也是你的本分,不过,我会敬佩你。”

陆云白迟迟没有回过神来,等他想明白她的那句话,面前的人早已经离开了。

唯独留下如兰似麝的幽香,缥缈在半空中,一如佳人还在的模样。

嘉嘉出奇的乖,似小小年纪便能体谅母亲的不容易,即便行程疲惫,也未曾哭泣闹腾过一回,顾婧宁自觉亏欠了她,才回国,便买了许多小吃玩具给她。

方才还眼中无神的孩子,一见了泥人糖人这些从未曾见过的新奇玩意儿,便亮了眼睛,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起来。

顾婧宁擦了擦嘉嘉嘴角的糖渍,“喜欢吗?”

小丫头含着糖人,含糊不清道:“喜欢,娘亲最好了!”

她在国外四年,气质自然变化了不少,加之本分容貌气度出众,医院派来接待她的人,一眼便从人群中辨认出了她,“艾小姐,是你吗?”

顾婧宁点了点头,那人立刻松了口气,忙不迭指着路边的车子,“请艾小姐上车!”

他注意到了顾婧宁手中的孩子,见她生的实在粉嫩可爱,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是艾小姐的女儿,真可爱,我还是第一回见着这么漂亮的孩子。”

顾婧宁礼貌的点了点头,嘴角上扬,“谢谢。”

三人上了车,四周立刻安静下来,将那嘈杂隔绝在外,车外的行人如同演着哑剧,夸张的手舞足蹈,却听不见什么声音。

嘉嘉本就累了,哼唧了两声,含着糖人便睡着了。

顾婧宁小心的将大衣披在她身上,这才有功夫去瞧窗外的风景,车一路开着,风景如流水般潺潺而过,久违了四年的故土,改变了许多,唯有那细枝末节处,仍保留着如初的气息。

风景变幻着,窗外唯有一物,频频出现在视野之中。

顾婧宁眯眼看了看,疑惑的冲着正开车的人问道:“这儿为何设置了这么多的关卡,南阀的防卫何时变的这么严了?”

那人侧着头,往窗外看了看,似是很平常的说道:“哦,艾小姐才回国,有些情况还不明白。这是倭军的关卡,防的是那些抗战的人,这儿总是打仗,炮火连天的,设这关卡,便是为了减少伤亡损失,那抗战的人可厉害着呢,不怕死不怕伤,血肉之躯就扑上来,倭军有枪有炮,也挡不住这满腔热血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惋惜的叹了口气,国人对倭军的侵占无不痛恨,他们享受的太平不过也是片刻,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在这样战乱的年代,能活着,已经是不易了。

第270章 陆派军

见顾婧宁神色凝重,那人自知说错了话,不该告诉她这些事,生怕这外国请回来的人才听了这些,便不愿意留下了,便急忙换了个轻松的语调说道:“不过艾小姐不用害怕,咱们医院在租界,有庇护,外头打的再凶,也打不到咱们头上来!”

他口口声声称呼她为艾小姐,想必是将她当作姓艾了,顾婧宁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却未曾出声反驳,由着他去了。

“我从报纸上看见南阀的战乱,远远不如眼睛看见来的震撼,没想到,南阀局势已经如此紧张了。”

她想起离开时的南阀,经历过内乱的百姓方才过上短短几年的好日子,便再度陷入了战乱之中。

前头不知出了什么事,似堵车了,那人皱着眉,狠狠鸣了喇叭,眼下不在租界,谁都不能保证安全。

“现在也不分什么南阀北阀了,国内的几方势力已经联合一致对外。”

顾婧宁一愣,好奇的问道:“那要如何称呼这几个势力,难不成都握手言和,归在一处了?”

那人噗嗤一声笑了,摇了摇头,“艾小姐真会说笑话,那几个巨头,谁不是互相打过仗的,谁没点恩怨,能联手已是不易,怎么可能真成了一家子!艾小姐在国内住久了,这些东西自然就知道了,现在国内分派系,这势力最大的那一支,自然是陆派,也是抗击外敌的主要力量,不知打赢了多少仗,真解恨!”

他说的激动,拳头飞舞着,似自己也是那陆派的一员,要在沙场决斗了。

他说的忘我,自然没察觉到,顾婧宁的脸色微微变了。

她看似端庄沉静,额角却沾了一层冷汗,纤细的指尖藏在衣袖里微微发颤,那人接下来说了什么,她也完全听不清了,耳边嗡嗡的响着,这熟悉的姓氏,如一把上锈的锁,开启了她尘封已久的回忆。

在美国四年,她早已心境平和,即便面对陆云白,也不曾争执吵闹过,好似把一切都看淡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事到如今,才知道她太天真。

仅仅是一个陆字,便能左右她的情绪。

一声哭啼炸开了。

顾婧宁愣愣的垂下头,才发觉方才还在睡觉的孩子,现如今已经醒了,正抽泣着,举着自己柔嫩的小胳膊,泪眼朦胧的控诉她,“娘亲,你为什么掐我,我好痛!”

她皮肤雪白,加上孩子本就细皮嫩肉,眼下竟然被她掐的红了一块,顾婧宁的心漏了一拍,急忙放开她,慌慌张张的揉着她的小手,“对不起,是娘亲错了。”

关于陆的一切,她都不敢再想,他仿佛有魔咒,只要沾上他的一点东西,便让她失魂落魄。

终于到了医院。

这医院已是如今南地最好的医院,无论是设施还是待遇,都十分满足顾婧宁的期待,她这次回国,本就是为了报效祖国,用自己的医术尽一点绵薄之力,便是做战地医务也好,未曾想过还有这样好的环境。

第271章 科室主任

“你便是艾琳娜吧,我是院长,欢迎你来到咱们医院。”一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人早已在医院等候着她的到来,一看见她,眼睛便亮了,顾婧宁气度优雅从容,履历亦十分漂亮,这位来自美国的人才,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顾婧宁礼貌的垂头,同他握了握手,跟随着院长先参观了一番医院的环境,二人这才开始洽谈工作。

“艾琳娜小姐有意在哪个科室工作,可有什么想法?”院长和蔼的问着。

顾婧宁将手抵在胸口,真挚的说:“我对我的医术很有信心,各个方面,我相信我都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只愿能够为医院与国家奉献自己的力量,无论院长分配我在哪里,我都可以。”

院长的胡子颤了颤,他取下眼镜,激动的擦去了眼角一点溢出的清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今国家正在危难之际,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能有如此觉悟,实在是国家之幸。”

他带着顾婧宁来了妇产科,科室中都是女医生,环境也要柔和隐私的多。

“恰好我们院的妇产科正缺人才,若是艾琳娜小姐不介意,不妨先在此就职,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同我提。”

院长又指了指空荡荡的主任办公室,期待的问道:“你的医术,我是相信的,妇产科暂时还未曾有如你一般医术高超的医生,不知你是否愿意胜任科室主任的职位?”

顾婧宁未曾想到,自己方来,便要做主任了,连忙摆了摆手,并不肯认同院长的话,“我空有学历,而无资历,都是纸上谈兵的东西罢了,怎堪胜任主任,依我看,主任应当由科室最有资历的医生来做才是。”

院长拈着胡须呵呵一笑,并未说什么,顾婧宁还要推辞,身后便走来几个约莫二三十岁的女医生。

她们气质温和若兰,纷纷上前拉着顾婧宁的手,对这位新主任不光没有嫉妒,反倒充满了钦佩,坚信她能当好这个领头人。

“艾琳娜小姐,我们的资历不如你,你在医学上有颇深的造诣,年纪轻轻便有此成就,做主任也是应该的,我们还有许多要向你学习的地方。”

能做上医生的,多半是斯文温婉,有志报效家国的大家闺秀,她们大多心态平和,从不轻易生出嫉妒与嘲讽,能大方的接纳一切的外来事物,加之本就对国外的自由颇为向往,对顾婧宁的态度便也和气的多。

顾婧宁轻轻舒了口气,知道这主任是免不了了,便也安然接受了,轻轻执起女医生的手,温柔而坚定的许诺,“多谢你们的认可,我会肩负这职业,不辜负了你们的期许。”

……

在医院待了几日,因着这些医生性子柔婉,顾婧宁与她们相处的颇好,很快便打成了一片,她下了班,便同一名秦医生一道离开医院,要去租界里看看。

现在的南阀与曾经大有不同,被割据为几大租界,连着大使馆,街上常常能见着宣扬着爱国口号的年轻学生。

这古朴的城市面临了空前绝后的危险,人们也在这危机的情形中从温室慢慢苏醒,自由的意识,保家卫国的思维,挣脱了这千年的封建,一点一滴的汇聚成崭新的时代。

第272章 战区,家属

见顾婧宁总是冲着战区的方向看,秦医生觉得奇怪,扯了扯她的胳膊,“艾琳娜,你在看什么,难不成那儿也有人游行?”

顾婧宁回过神,黯然伤神的摇了摇头,“并不是。只是我的家,曾在那里,也不知现在家中的亲人怎么样了,我很担心他们。”

秦医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我以为你从小便在美国长大,原来你在国内也有家,你可知道,那里已经被倭军的军队侵占了,死伤无数,现在已经被彻底划为禁区!”

“什么,被倭军侵占了?”顾婧宁愣愣的瞪大了眼睛,脑海中划过残暴的倭军形象,心中像是断了根弦,心情刹那间沉重了起来,她合上眼睛,不可置信的抽气,“怎么会这样……”

秦医生也算目击过,她舔了舔嘴唇,心有余悸的抱紧了顾婧宁的胳膊,好似生怕她一个冲动便会同倭军拼命一般,“那里曾是南阀的司令府邸,倭军第一个攻克的便是那里,你的亲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尽管对顾家并无太多留恋,但于她而言,那毕竟是生父生母所在的地方,在这战乱中,曾经的恩怨情仇早就不值一提,顾婧宁只希望他们活下来,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便会去救。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找他们,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看向战区的目光坚定而哀伤,幼年的一幕幕闪过眼前,母亲的模样,父亲的模样,还有顾家的老小,现在恐怕都化为乌有了。

“请你帮我转告院长一声,明日我同医院请假,我要去战区寻找家属。”

秦医生急的跺了跺脚,“那里十分凶险,你可知道倭军有多凶残,你一个孤身女子,去了还不是羊入虎口?”

她犹豫的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我帮帮你,我的父亲是前商会会长,与这几个租界的官员颇为交好,明日我同父亲说,让他借几两英法的探员同你一块去,保护你,那倭军再凶残,也不敢得罪外国人,如此,你的安全也可保障了。”

顾婧宁不曾想到她还有这一层身份,且肯帮助她,倏尔愣住了,不知不觉眼泪竟潸潸而下,她猛的抱住秦医生,情绪像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起涌了出来,“多谢你,多谢你……”

次日一早,两名租界的外国探员便等候在楼下了,因着顾婧宁擅长英文,交流的十分顺利,他们备了枪,身手亦不错,加上倭军对租界的忌惮,顾婧宁的安全姑且有了保障。

来了战区,顾婧宁方知秦医生口中描述的侵占,是多么大的伤害。

这处她自幼生长的地方,早已被毁的面目全非,那漂亮的府邸,成了炮火下的残垣断壁,方圆十里,几乎寸草不生,入目皆是荒芜的黑色,仿佛这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顾婧宁反复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当瞧见破损的不成样子的司令府时,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涌了出来,从那未曾炸毁的干净的遗址来看,依稀还能瞧见曾经的荣华,那门前孤独矗立的柱子也倒了,藏着她幼年捉迷藏的影子。

走进司令府,地上有干涸的血迹,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第273章 重回司令府

顾婧宁反复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当瞧见破损的不成样子的司令府时,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涌了出来,从那未曾炸毁的干净的遗址来看,依稀还能瞧见曾经的荣华,那门前孤独矗立的柱子也倒了,藏着她幼年捉迷藏的影子。

走进司令府,地上有干涸的血迹,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凭着记忆找到了她的厢房,也已被毁了,房中的东西都被拿空或砸碎,顾婧宁踉跄的走进去,脚下似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瞧,却是几片碎了的瓷器,旁人看不出来,顾婧宁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她娘亲手为她做的小瓷狗,尽管不值钱,却是她对母亲的回忆,如今却被人砸碎,心中像被人割了一刀,痛的无法呼吸。

在府中查探的探员走了进来,“艾琳娜,我们没有发现有活人存活的迹象,尸体仿佛也被清理过了,没有残骸。”

对于这个结果,顾婧宁并不震惊。

偌大的司令府都已成了这个模样,怎么还可能有活人留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手帕将小瓷狗的碎片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放在了口袋之中,“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顾婧宁疲惫不已的走出司令府,轻轻抹去沾满了面庞的眼泪,再度回头,将这回忆中的家看了最后一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不过片刻,司令府门前便经过了一辆车。

后座传来低沉的指令,“停车。”

司机连忙把车停下,他已经习惯了,大帅每每经过这司令府,便会停车,等上很久才肯离开,想必今日也是一样。

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比四年前更加刚毅,他微微侧着脸,仅有半张脸浸在光中,一如既往的冷峻漠然,像终年不化的冰雕,连皮毛骨肉都是冰的杰作。

这残垣断壁的司令府落在他眼中,也引不起他半分涟漪,他见识过尸山血海,亦目睹过惨绝人寰,每一眼,都为他心中坚不可摧的城墙添砖加瓦。

陆云骁没有温度的目光凝滞在废墟中,似要透过残垣看出什么更深处的东西。

他张合唇齿,嗓音平稳而冷淡,重复着这些日子里不知问过多少回,却终无答案的问题,“人还没找到?”

听着他毫无起伏的语气,前座的属下不寒而栗,“司令府的人都在倭军的轰炸中失踪了,生死未卜……”

陆云骁打断了他,“继续找。”

属下欲言又止,见陆云骁的目光扫了过来,才硬着头皮道:“倭军火力太猛,那场战争下存活的人太少,他们怕是凶多吉少……”

陆云骁垂下眼眸,隐下了眼中的锐光,语气是不可违抗的威严与坚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化为灰烬,也要给我找出来!”

………………

顾婧宁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客厅里静悄悄的,唯有窗户筛进来的光无声流淌在地面,以往总是等着她回家的柔嘉不见了,没了活泼的孩子,偌大的房子里空有冰冷冷的物什,死气沉沉,什么都失了光彩。

第274章 医院急电

她急忙放下包,鞋子也来不及脱下,便喊道:“柔嘉,嘉嘉……”

她已经没了家,没了亲人,柔嘉便是她的全部。

正着急,卧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保姆探出脸,见是她回来了,连忙招了招手,“夫人,小姐在这里,你快来,她肚子难受,说只有你能治好。”

保姆是土生土长的南阀人,咬着一口方言,顾婧宁虽然久别故土,但好在还不曾忘记。一听这话,连忙进了卧室,便见柔嘉卧在床上,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如一只煮熟的虾子,动也不动,顾婧宁被她这景象吓了一跳,坐在床边,将她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

“嘉嘉,告诉娘亲,哪儿不舒服?”

她声音微颤,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柔嘉是她的心头肉,眼下见她不舒服,做母亲的恨不得为她受苦才好。

柔嘉仰起小脸,亮晶晶的眼眸一转,似不明白为何顾婧宁的情绪如此激动,她心虚的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小肚子,“嘉嘉肚子胀……”

她素来懂事,见顾婧宁一副快哭了的样子,自己也皱起了小脸,“娘亲,嘉嘉没事的,嘉嘉就是吃多了,如果娘亲不高兴,嘉嘉下回少吃一些,再也不让娘亲担心了。”

顾婧宁愣住了,她没想到,柔嘉的身子不适,只是小小的积食涨肚,见她愣怔,柔嘉心里慌张,连忙用胖乎乎的小手擦掉她夺眶而出的眼泪,撒娇般搂着她的胳膊,如小猫般蹭着,“娘亲,柔嘉知道错了,娘亲不要哭,好不好?”

顾婧宁松了口气,还沾着泪水的面庞扯出一抹笑容,“不怪柔嘉,是娘亲多心了。”

她到底是被司令府的惨状惊骇住了,如今柔嘉有一点动静,她便如同惊弓之鸟,生怕她有个万一,如今柔嘉便是她的主心骨,若柔嘉出了好歹,她怕是连死的心也有了。

柔嘉也被她方才的样子骇住了,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紧张的注视着顾婧宁的一举一动,然后拉住顾婧宁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肚皮上,做了个揉揉的手势,“柔嘉肚子难受,娘亲要是不生气了,帮柔嘉揉揉肚子吧!”

她已在心底下定决心,日后少吃一块芙蓉糕,再也不敢吃多了,原来娘亲这样担心她。

顾婧宁轻轻一笑,依着她,为她揉着涨涨的小肚子,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了地,她一边揉着,一边抚了抚柔嘉的发心,“嘉嘉乖。”

保姆端着一碗消食的中药,一边搅拌一边吹着气,“夫人,我看现在的小孩子都要去学堂念书了,小姐都四岁了,也到年纪了,你有没有打算送小姐去念书?”

顾婧宁垂眸安抚着柔嘉,轻声道:“我已经有了打算,只不过还没有物色好,租界中有不少名声不错的学堂,择日我就带着嘉嘉去看看,她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念书吧。”

因着有医院这一层关系,顾婧宁也多了不少人脉关系,学堂的选择多了不少,不过近来医院的工作太过繁忙,还不曾有时间带着柔嘉去实地考察。

客厅中的电话忽然铃铃的响了起来,保姆搁下碗,接起电话,便高喊了一声,“夫人,是医院的电话。”

第275章 久别重逢

顾婧宁连忙接过话筒一听,那头是熟悉的大夫打来的,背景充斥着嘈杂的人声与器械声,依稀夹杂着哭声,作为大夫,顾婧宁对这种声音并不陌生,她非常肯定那里一定出了什么事。

“艾医生,请你快来码头!码头忽然发生了爆炸,这儿有很多的伤员需要救治,我们人手不够了,需要你的帮忙!”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吩咐护士配药的剂量。

顾婧宁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知道了,我这就来!”

她无暇去想码头为何会发生爆炸,在这动乱中,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发生大大小小的悲剧,码头向来是通货口,必然聚集着许多人,爆炸的范围波及到的不光是货物,而是码头成千上万的工人。

顾婧宁放下电话,匆匆抱了抱柔嘉,“娘亲现在要去工作,要去治病救人,嘉嘉乖,在家里和阿嬷一起等娘亲回来,好不好?”

听见顾婧宁要走,柔嘉炯炯有神的眼睛霎时暗淡了许多,但她明白母亲的工作有多重要,扯了扯顾婧宁的衣袖,温软的说道:“娘亲去吧,嘉嘉会乖乖等娘亲的。”

女儿的懂事让顾婧宁心中一颤,她哪里舍得放下女儿,但码头等待她的是活生生的生命,她不敢再耽误一分钟,唯恐自己慢了一步便错失了最好的治疗时间。

才来到码头,她便被同事急匆匆换上了衣帽口罩,码头的空地已经摆满了受伤的码头工人,房子里已经放不下了,人人都带着一身的血和伤,脸上身上都是烧伤的痕迹,断了手脚的大有人在,面目全非的亦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人人的面上都笼着一层阴云密布,惊恐与痛苦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顾婧宁尽管处理过见血见肉的手术,但还是第一回见到如此血腥残酷的场面,她鼻子一酸,无端端想落泪,但她屏息忍住了。

血腥味伴着焦味太过浓郁,即便戴着口罩,也能清晰的闻见那悲伤的气味。

“快过来帮忙抬人,把受重伤的先运去医院等手术,你们把药拿过来,让我做简单的止血处理,以免感染……”

她蹲在人群之中,顾不上自己的白大褂被染上鲜血与灰尘,亦不怕那些丑陋可怕的伤口,顾婧宁专注的为受伤的工人处理,眼神亮的可怕。

鼻尖的汗珠凝结成豆大了一滴,落下,碎成了几瓣。蹲的姿势太过难受,顾婧宁索性跪在地上,趴在病人的伤口上,用镊子取出伤口中的碎片。

正忙活着,码头忽然停下一辆军车,人群被一列士兵隔开了,原本还哭声震天的码头像被人按了静音键,那些病人止住了哭声,除却细碎的呻吟,齐齐的转过头,向着来人看去。

顾婧宁正认真的给伤口上药,未曾发现他们的不对劲,等身后那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她才刹那间愣住了,手中的药膏落了一地,她不敢回头,背脊僵硬,急忙将耳后的碎发拨下来,挡住自己的侧颜。

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他来了。

第276章 再无交集

四年,那么长的时间,她终于再次逢上了久违的他,她应该如何是好?

码头的景象太过凄惨,如人间地狱一般,连见识过尸山血海的陆云骁,眉头也禁不住皱了皱。

但他的存在如同定心丸,一下给了在场所有人一根主心骨,他们不再惶恐害怕,而是自发的安静下来,等候着陆云骁的安排,他们对陆云骁,从来是无条件的极度信任。

陆云骁的注意力放在伤员身上,并未曾发觉在场的医生之中,有一个人那么的可疑,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不要慌张,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所有的医药费用我一力承担,请大夫务必治好他们!”

陆云骁一边发令,一边冲副官比了个手势,后者会意,带领着士兵上前安抚着伤员,并给予了重金的安抚费用。

顾婧宁始终抬着下巴,不曾回头,她的身子绷的像一根弦,连拨动都不能,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码头烧焦的漆黑的地面,却能从他的一字一句中描摹出他如今的容貌,他一定瘦了,这段时间没有睡好,声音低沉沙哑,能听出掩藏的疲惫。

身后的声音仍在继续,没有任何起伏,有的只是让人信服的能力,他看样子还没有发现她,一时间,顾婧宁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落,她无力的垂下手腕,合上了双眸,怔怔的呼吸着,脸上有口罩,帽子,身上披着宽大的白大褂,这些东西足够将她的特点全部隐藏,他没有发现她,几乎是意料之中的。

这样也好,本就应该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现在终于能够为自己而活了。

因为现场的伤员太多,不少人都伤及内脏,医院迅速派来了车,将病人及大夫一同接去医院预备手术。

伤患的数量远远超出了医院的想象,准备做的不够充分,众人忙碌了起来,以免耽误了后来的病人的治疗时机。

顾婧宁忙的焦头烂额,若是以往,以她孱弱的体力一定早就站不住了,但好在美国的四年她每日都有加强身体锻炼,配合医学知识,她的身体素质强了许多,即便身体疲惫,手中的治疗仍旧稳定的进行着,没有一丝差错。

医院的大门口已经被陆云骁的人马把控住,依稀能听见门外有人在争执爆炸发生的原因,顾婧宁趁送病人去手术室的空档听了听,还不曾松一口气,医院的大门便被人推开。

陆云骁大步走了进来,神情阴鸷,却有一股临危不乱的气魄。

他身后有几个士兵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看似伤到了要害,血流如注,如果再不及时医治,恐怕性命难保。

医院人手不够,年过半百的老院长也帮着治疗了起来,见陆云骁带着人进来了,连忙指挥年轻医生接过伤患,“陆大帅,这人是怎么了,也是在码头被炸伤了?”

陆云骁的脸色着实不太好,但面对着院长,他还是放缓了态度,收敛了那咄咄逼人的锋芒,“这是我的将士,我派他去寻找码头的线索,谁知凶手竟然还埋着余弹,将他炸伤了。”

第277章 面对面

陆云骁的脸色着实不太好,但面对着院长,他还是放缓了态度,收敛了那咄咄逼人的锋芒,“这是我的将士,我派他去寻找码头的线索,谁知凶手竟然还埋着余弹,将他炸伤了。”

他的目光凝在将士残破的身子上,眼中清晰明白的写着痛惜与悔恨,“他伤在要害,如果再不医治,恐怕性命难保,请你们尽快拨出人手为他手术。”

瞧得出来,陆云骁对这将领的态度很是看重,院长皱起了眉头,先简单将将领的身体检查了一番,紧接着倒抽一口凉气,严肃道:“他的情况很危险,必须尽快进行手术,但是我们医院的主刀医生人员紧张,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去为伤员手术了……”

陆云骁皱眉打断了他的话,“那就是还有医生没有,叫她过来做手术。”

“可是……”院长一顿,目光朝顾婧宁的方向看了过来,“她是妇产科医生,能否做好这档手术我不能保证。”

陆云骁的目光凝滞在顾婧宁忙碌的背影上,他犹豫了两秒,“他还能撑多久,这医生有几重胜算?”

院长摇了摇头,“肝脏大出血,至多半个钟头,若是再得不到医治,很可能死亡。艾医生的医术值得相信,起码有十之七八的胜算。”

话音未落,陆云骁便斩钉截铁的下了决定。

“让她做手术,现在就做。”

等也是死,不如破釜沉舟,还有一线生机。

顾婧宁没想到自己会与陆云骁面对面的一刻,她想尽了法子遮挡自己,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被院长推向了他。

她紧紧捏着白大褂的衣角,掌心的汗水濡湿了衣服,留下不明显的水渍,四年不见,他的气质愈发不同,即便是站在他面前,也觉得自己鼻腔中的空气被他压抑的气息挤压的一丝不剩,竟有几分窒息的感觉。

“艾医生,现在能做手术的只有你,以你的医术,救活他应该不成问题……”院长竭力劝着她。

做医生,救死扶伤乃是本职,只要有一点希望,便会用尽全力争取。

陆云骁的目光像是锋利的刀剑,清晰的照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他眼神带着煞气,顾婧宁不知是否因为心里作祟,竟觉得他要吃人一般。

实则陆云骁并未认出她,他如今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将领身上,尽管面前的年轻女大夫有着纤细的身段与清丽的眼眸,他也不曾对她留下半分心思,只是急切的等待着她的答复。

更何况,于他来说,顾婧宁早已死去,他不会将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与她联系在一起,即便,是在梦里也不能……

顾婧宁心里响起了退堂鼓,面对着他,她便像失去了一切的思考能力,只想退缩,“我是妇产科,怎么能做肝脏手术……”

她还要推辞,陆云骁沉稳的声音似千斤坠,彻底的将她到嘴边的话铲除了个一干二净。

“无论你成败,我都不怪你,如今他在生命攸关之际,若是你肯救,他尚有一线生机,若是你不肯,他便注定会死,医者仁心,你当真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第278章 和她好像

他说的用力,近乎咬牙切齿,却只是憎恨自己的无力,而不是对她发怒,顾婧宁听的心惊胆战,不知为何眼中雾蒙蒙的,心中难过的像是被人攥住了。

她瞥了一眼脸色苍白如纸的将领,重重点了点头,“我救他,请现在就帮我准备手术。”

院长喜出望外的答应了下来。

陆云骁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动了动,依稀有几分释然的意味,他点了点头,仅仅说出两个字,却仿佛有万两重,“多谢!”

顾婧宁戴着口罩,加之故意压低了声音,声音如同换了个人,闷而低哑,没有以往的半分婉转清亮,故而陆云骁并未听出不妥。又逃过一劫,在陆云骁没有看见的地方,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裳,顾婧宁等他走远了,才半蹲在地上,摘下口罩,用手捂着脸,大口的喘息着。

手术快开始的时候,顾婧宁正要进去,却发觉陆云骁坐在外面,似要镇守的模样,她急忙拉高了口罩,想急匆匆走进去,却忽然顿了顿,怎么也走不动了。

目光垂落在地上,也不看他,只是冲着他轻声道:“这场手术不是我的擅长,我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我会尽力,若是结果不尽如人意,我愿意承担后果。”

陆云骁循着声音抬头,恰好将她皎洁如月的侧颜落入了眼中。

口罩与帽子虽然能遮住她的脸,但轮廓是掩盖不住的,还有她幽兰般的气质,都和她好像。

陆云骁一阵恍惚,隐约觉得是心中的那个人回来了,但他很快就理智了下来,眼中的眷恋转瞬而逝,余下的只有清冷。

她已经死了,被埋在那冰凉的墓地之中化为一捧黄土,再也醒不过来了,旁的人再像她,也终不过是一眼错觉,谁都不是她。

陆云骁挑眉,“尽人事,听天命。若是不行,这是他的命,我不会责怪任何人,若是他能活,我定然会重重的谢你。”

顾婧宁并未被他口中咬字极重的谢字所打动,她静静的听着,似无波澜的古井,眼波一动也不曾动。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没有再说什么,走进手术室,合上了大门。

回国也有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她也为不少妇人做过了手术,对开膛剖腹并不陌生。她在国外便主修外科,对人体器官了若指掌,这手术虽然凶险,但并不难,她怕只怕自己经验不足,有了什么差池。

为她打下手的年轻医生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安,急忙为她捏了捏肩膀,“艾医生不用太紧张了,这个手术我曾看主任做过,关键部分我会提醒你,你安心主刀。”

手术室亮极了,顾婧宁眼中的情绪很轻易就被人一览无余,她也不遮掩,做着深呼吸,感激的望了副手一眼,便流利的接过了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刀。

“我相信你们,也相信自己,我们开始吧。”

若是连医生都对自己没有信心,谈何医治病人?她不是那样逃避问题的人,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她便要勇敢的走下去。

第279章 今天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

血淋淋的腹腔她早已见过千百遍,眼眸淡然的情绪感染了手术室中的其他人,尽管知道顾婧宁并不擅长,但他们还是无条件的信任着她。

额角的汗珠不断的滚落,副手为她擦汗,以免她的汗液滴落病人体内,顾婧宁一眼不眨的处理着腹腔内的伤口,找到止血点,用纱布垫填塞止血,再进行了血管结扎与创伤缝合。

副手猛的闭上眼睛,他松了口气,轻轻的声音回荡在手术室中,“成功了……”

顾婧宁仿若不曾听见,仍专注着动着刀子,口中淡淡的吩咐:“组织剪、止血钳、深部拉钩……”

直到最后缝合完毕,她放下手中器械的那一刹那,酸疼的眼睛才终于眨了眨,浑身脱力般靠在墙上,精神却还处在那紧绷的环境之中,心有余悸。

她做到了,成功的救活了一个人。

病患被推了出去,她愣愣的坐在手术室中,手套上沾着血迹,还不曾回过神来,门外有人问她为何还不曾出来,顾婧宁瞳孔一缩,却没有出去,她飞快的换下衣服,将新口罩紧紧的捂在了脸上。

陆云骁本想同她道谢,见她没有出来,加上手头还有事务,安顿好将领,便先离开了。

听说他走了,顾婧宁这才合上了眸子,疲惫如潮水般吞噬了她的身体,汗流浃背的身体在衣服的遮挡下,早已颤抖的不成样子。

为了码头的救治,她忙到天快明时,才被院长强迫回家休息。

不知是因为见了陆云骁的关系,还是因为今日高强度的工作,她孤零零的走着,脚步虚浮,眼睛酸涩,身体不断的反馈给她不适的信号,她扶着灯柱站了片刻,才有了力气回家。

今天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噩梦。

回到家中,嘉嘉已经睡着了。

孩子天真无邪的面孔如降临人间的安琪儿,乖巧的蜷缩在被子里,连轻巧的呼吸都带着甜甜的奶香。

顾婧宁不敢开灯,唯恐惊扰了沉睡的孩子,似察觉到她回家了,嘉嘉虽没有睁开眼睛,柔软的小手却本能的抓住了她手指抱在怀里,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梦呓,便又沉沉睡去了。

借着窗外的夜色,顾婧宁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女儿的睡颜,积攒的疲惫像刹那间被清扫的一干二净,心也软的一塌糊涂,她将嘉嘉抱在怀中,愣怔的瞧着漆黑的半空。

半空中什么也没有,她却频频浮现出那张冷峻的面庞,四年的压抑,在这夜色中悄悄蔓延着苦涩的滋味。

顾婧宁摇了摇头,将一切的杂念都甩了出去,抱紧了怀中女儿小小的身子,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勉强睡去。

…………

等医院里的工作稍微清闲了,顾婧宁便同院长调休,带着柔嘉去物色了一家名声极盛的教会学校,因着校长与秦医生的父亲有关系,很快便谈拢了,柔嘉看似也十分新奇,并没有表露出抗拒的情绪,顾婧宁这才放下心,利索的办了入学手续。

第280章 小大人

一眨眼,昔日还牙牙学语的孩子便要上学了,顾婧宁要将她抱起来,柔嘉推了推她的手臂,摇晃着小脑袋拒绝了娘亲的好意,“不抱不抱。”

顾婧宁一愣,“为何不要娘亲抱了,嘉嘉以前不是最喜欢娘亲了吗?”

柔嘉哎哟一声,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腼腆,她扯了扯顾婧宁的衣角,细声细气道:“嘉嘉长大了,都上学了,不要娘亲抱抱了,这儿人多,让人看了要笑话的,如果娘亲一定要抱我,回家再抱吧!”

她甚为苦恼的样子,似乎以往黏着顾婧宁要抱抱的不是她,而是别人,那小大人的模样,看的顾婧宁一阵好笑,却只好依着她。

“好吧,是娘亲思虑不周。”顾婧宁用对待大人的语气同她说话。

柔嘉抬了抬下巴,似对这样的待遇很新奇,她还是第一回尝到长大的滋味,雀跃的像只小鸟儿,对一切都跃跃欲试。

“咱们现在回家吗?”柔嘉轻声问道。

顾婧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女儿乖巧的模样实在太可爱,她禁不住伸手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便见孩子不满意的抗议了起来,“娘亲不乖,嘉嘉长大了,不可以再刮鼻子了!”

“听你的。”顾婧宁清浅一笑,月牙儿般的眼如同宝石般熠熠生辉,“现在还不可以回去,娘为你请了一位钢琴老师,是个很漂亮的姐姐,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初次见面,我们应该为她准备一些礼物。”

柔嘉眼眸一亮,樱桃般红润的小嘴微张,“那我们现在就是要去买礼物了,去百货公司吗?”

顾婧宁点头,轻易的看穿了她心里的小九九,却故意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问道:“对,我们现在要去百货公司,怎么了,你不想去吗?”

柔嘉期期艾艾的问道:“那能去买点太妃糖吗?”

顾婧宁故作沉思的样子,“可是大人都是不吃糖的,嘉嘉不是长大了吗,为什么还要吃太妃糖,难道嘉嘉撒谎了,骗了娘亲?”

小孩子被戳破了心思,一下便羞赧了起来,不依不饶的拉着她的衣袖,涨着红扑扑的小脸争辩,“可是娘亲上回也吃太妃糖了,嘉嘉长大了,也要吃!”

若是因为长大便要放弃太妃糖,她是决计不愿意的,太妃糖与洋娃娃,花裙子一样,都是她最宝贝的东西,除却娘亲,什么都比不上。

顾婧宁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呀,小骗子!”

最终,顾婧宁还是买了太妃糖,柔嘉心满意足的抱在怀里,不时闻一闻,嗅一嗅,却不舍得吃。倒不是顾婧宁买不起,而是她怕柔嘉蛀牙,不许她多吃,小小一粒太妃糖,在天真无邪的孩子心中,就是最弥足珍贵的宝贝了。

被柔嘉塞了一粒太妃糖,顾婧宁一边提着东西,一边拉着柔嘉的小手回了家。

口中糖果香甜浓郁的气息仿佛这世上最美妙的气息,悄无声息的包裹着敏感的舌头,让整个人都沉浸在大脑释放的苯多胺中,这是她痛苦的四年中,寥寥无几的快乐,全部都是柔嘉带给她的。

第281章 原来忘记一个人这样难

“夫人和小姐回来了,林小姐已经来了,正在客厅中等你们。”保姆为她们打开了门。

顾婧宁没想到钢琴老师来的这样早,连忙扶着柔嘉的肩膀走进了客厅,见微黄的灯光下,一名气质优雅的年轻女子正低头啜着咖啡,瞧她身上的打扮与通身气度,应当是家中殷实才能养出来的。

在聘请钢琴老师以前,顾婧宁早已托人调查了她的身世,确定她的人品与家世清白,方才敢请来做柔嘉的老师。

二人寒暄了一番,林小姐便教柔嘉弹钢琴去了,为了柔嘉能得到最好的教育,顾婧宁单独辟了一间琴房,从国外高价购得了名贵的钢琴,纵是林小姐阅琴无数,也禁不住亮了眼睛。

顾婧宁不敢打搅二人,便端着一杯红茶,轻轻靠在门框上,拢着肩头的针织披肩,静悄悄的瞧着柔嘉学琴。

茶是滚热的,她险些端不住,但在美国四年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她一向白皙柔嫩的双手也不再胆怯任何事,无论温度还是伤害,她都能从容的接受,一如手术台上的她,仅仅是一双手,便能挽救无数人的性命。

透过袅袅升起的茶雾,顾婧宁无声无息的瞧着柔嘉娇小的身躯,她的目光是迷茫而幽长的,那无法对孩子露出的无助的神情,唯有在此刻才能不用顾忌的流露出来。

时间过的太快了,柔嘉长大了,他也变了,孩子的眉眼隐隐有了他的痕迹。

原来忘记一个人这样容易,只要不见到他。原来忘记一个人又这样难,仅仅是久违的一眼,一切的准备都全部报废。

柔嘉对音律很有天赋,林小姐不过指点两下,她便很快上手了,两只小手虽小,却灵活的弹跳在黑白键上,丝毫不受年龄的影响。

林小姐由衷的赞叹道:“嘉嘉真聪明,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我之前只见过一位,大约聪明的孩子面相也生的好,都这样漂亮可爱。”

柔嘉被夸奖了,本如骄傲的小孔雀般洋洋得意,听了她的下半句,小嘴立马撅了起来,有些不服输的样子。小姑娘最好面子,又是娘亲娇宠的宝贝,何时被旁人比下去过?

“那个人是谁呀?”她紧紧皱着眉头,却难掩眼眸中的求知欲。

林小姐抚了抚她柔软如绸缎的丝发,暗暗称赞她继承了母亲的所有优点,不光是精致的眉眼,乌黑亮丽的头发,白皙如雪的肌肤,还有不点而赤的唇,活脱脱是一个袖珍版的顾婧宁。

“是一个小哥哥,年纪和你差不多大,他很聪明,也很好学,只不过性格没有你活泼。”林小姐笑眯眯,“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姑娘。”

柔嘉止不住的嘴角上扬,她虽然不大明白林小姐在说什么,但听得出这是在夸奖自己,她自诩为大人了,便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提着裙角,用外国人的礼节蹲了蹲身子,“谢谢夸奖。”

她抬了抬下巴,漂亮的眼睛如一对黑曜石,闪烁着灵动的光泽,“以后嘉嘉会好好努力的,然后同小哥哥比赛……”

“噗嗤——”

柔嘉话音未落,倚着门框的顾婧宁便拿手抵住嘴角,轻柔的笑了起来。

第282章 陆府的课程

林小姐只见过她礼节性的笑容,总以为她一贯是清冷若空谷幽兰的模样,未曾想到她笑起来这样好看,芙蓉如面柳如眉,亦不足拟出她半分清丽的神韵。

顾婧宁的眼中盛满了柔软的光,轻声冲柔嘉说道:“若是那小哥哥知道了,一定冤枉极了,他不过聪明了些,怎么就惹上你这小冤家了?”

课时结束了,林小姐正要离去,便被顾婧宁轻轻唤住了,她搂着柔嘉的肩膀,母女二人背着光,身上似披着锦缎丝绸,即便不加点缀修饰,素净的面庞也有一股高雅光彩的味道。

“这是我为林小姐准备的礼物,初次见面,日后还请多多关照柔嘉。”

林小姐连忙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拿了您的报酬,理应教好孩子,这才是为人师表。”

顾婧宁只是静静的笑着,如一尊微笑的玉像,她悄悄推了推柔嘉的肩膀,小家伙机灵急了,取过礼物袋子便往林小姐的手中塞去,“林老师,这是我娘亲的心意,你收下吧。”

她奶声奶气的语调带着孩子独有的清脆,让林小姐一下愣住,她年纪轻,又出生书香世家,不懂这些礼尚往来的规则,收了礼,人也笨拙了,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垂着头道谢。

顾婧宁唯恐她尴尬,轻描淡写的缓和了气氛,“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我的一片心意,恰好去百货公司的时候瞧见了,便买下了,听说林小姐是才女,想必一定很适合。”

林小姐不自然的撩着头发,“夫人过誉了……”

顾婧宁还要说什么,门忽然被人敲响,三声笃笃的敲门声,沉稳而礼貌,她回国不久,还不曾与左邻右舍熟悉,眼下结交的朋友都是医院中认识的,此刻应当还在工作,谁会来上门呢?

正思索间,保姆已打开了门,门外的人也不进来,说了声打扰,礼貌的垂着头,一身黑色的司机制服表露了他的身份。

林小姐一看见他,就惊讶的走了出去,“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看样子是来找林小姐的,顾婧宁见于自己无关,便不再看,立在门前等候。

司机指着停在路边的车,语气恭敬,“林小姐,是少爷找您有事。今日的课,他有一处地方不明白,怎么也找不到答案,这才专门打发我来接林小姐去解答,打扰你了。”

林小姐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稍等,我同这家夫人打个招呼便随你去。”

她转身要同顾婧宁解释,却见顾婧宁温柔的笑着,眉眼间尽是了然的模样,“我已经听到了,既然你还有事,我便不多留你了,今日麻烦你了。”

林小姐忙冲她道谢,来不及看礼物是什么,便坐上司机的车去了。

目的地是陆家,第一回来这儿的时候,林小姐是腿软的,胆战心惊的,险些摔倒失态,若不是陆家提出的条件太诱人,她一个怯懦的女人,未必敢在陆家留下。

但好在这陆家的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酷森然,辅导了陆少爷一段日子,她也受到了礼遇,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尤其是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惊鸿一瞥,她的心,便如春日的花,猝不及防的绽放了。

第283章 四岁的陆少爷

车才停下,透过车窗,林小姐瞧见了门口忽然多出一辈的警卫与车,她心里倏尔打起了小鼓,手放在心口,难以抑制的脸红了,心思也飞到了九霄云外,连司机叫她,也没听见。

陆家虽是重地,但寻常情况下的警卫并不多,像今天这样的阵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陆家的主人回来了,他回来了!

“林小姐,该下车了,林小姐?”司机见她红着脸胡思乱想着什么,小声提醒着她。

林小姐仿佛惊醒般愣愣的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模样多么可笑,她紧张的抚了抚发烫的脸颊,连忙下了车,步子都是软的。

陆云骁的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她出身清白,家教严谨,天生害羞胆怯,还是第一回暗恋一个人,她爱慕他威严的气度,爱慕他俊朗的眉眼,他的一点一滴都是少女怀春的对象。林小姐心不在焉的走进少爷的房中,险些碰倒了墙角昂贵的花瓶。

她来的动静不小,陆泽熙坐在钢琴前,身子虽小,却挺的笔直,默不作声的等待着她的来临,一双深邃的眼眸与陆云骁如出一辙,根本不像一个四岁的孩子,这小小的身体中住着成年人的灵魂一般。

察觉到林小姐的冒失,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幸亏脸颊是肉嘟嘟的,身体的稚嫩冲淡了他神情的严肃,否则林小姐必然要奇怪,为何这小小的孩子,却和大人如此相似。

“林老师,你在看什么?”

发现林小姐迟迟不进门,而是冲着外间张望以后,陆泽熙终于发声了,他对林小姐并无什么感情,对方充其量是他的老师,但他的老师很多,名师亦不少,林小姐的存在很微弱,能进陆家的门槛,多亏了她对钢琴的天赋和造诣。

陆泽熙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完整的时间观念,他的手腕上是陆云骁亲自命人定做的表,怀中亦有一枚放着父子二人合影的怀表,墙上的挂钟也在滴滴答答的走着,一切都在昭告他,时间在流逝,他不想为无用的事情浪费一分钟,毕竟作为他榜样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林小姐支支吾吾的解释着,陆泽熙听不懂她那些说的云里雾里的话,只是皱着眉头,包子脸鼓鼓的,好像生气了,又好像仅仅是孩子沉稳与淡定的表象。

“时间不多了,我一会还要上课,请老师帮我解答,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和管家说。”他摊开了琴谱,稚嫩的语调配上冷静刻板的言语,有一种古怪的违和感,但林小姐已经习惯了,毕竟他是陆云骁的儿子,爱屋及乌,她是很喜欢这个早慧的学生的。

陆泽熙弹起了钢琴,他学琴不久,却已经能连贯的弹奏几首曲子了,林小姐一边听着,一边挖掘他曲子中弹奏的错误,陆泽熙只需要修正一遍,便能轻而易举的学会了。

他的小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孩子气的笑容。

第284章 陆云骁的魅力

“还有什么不懂的吗?”林小姐边问着,边止不住的用余光往外瞥,好像外面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神魂的东西,她为了拖延时间,已经在竭力放慢教课的速度,可能耗的都耗光了,她还是没能看见陆云骁一眼。

陆泽熙摇了摇头,他循着林小姐的目光往外看,四岁的孩子虽然早慧,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才智,却依旧无法洞悉成年人心中弯弯绕绕千回百转的心思。

“林老师今天一直在往外看,是不是喜欢那盆绣球花,那是园丁新种的,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陆泽熙眼中最夺眼的,就是那盆色彩鲜艳的绣球花了,小孩子极其容易被新颖漂亮的东西吸引,陆泽熙也逃不开,他很喜欢绣球花,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林小姐也喜欢。

林小姐脸色一变,不自然的垂下头抓着裙子,“是呀,这花真漂亮。”

她还想在这里拖延一会,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眼看着时针要归向整点,专门伺候陆泽熙的管家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冲林小姐做了请的手势,“林老师,少爷要上下一门课了,您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先离开吧,车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林小姐一愣,急忙冲陆泽熙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可以问问我。”

她睁大的眼眸中,清晰的写着渴望,因为唯有陆泽熙问她问题,她才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她还没有见到陆云骁,她不想走。

陆泽熙定定的看着她,干脆的摇了摇头,清脆的童音十分果断,“没有,林老师再见。”

林小姐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被管家请出了房间,她步伐迈的极其缓,目光不断冲着大院的方向张望着,管家催促了好几回,她才不情不愿的坐上了车,直到车打动了,眼珠子还黏在陆府,失落的瞧着大院的楼上。

琉璃窗半敞着,陆云骁坐在主位,眯着眼睛,不知看着何处,他的指腹不断的摩挲着唇角,军官将领的争执与提议毫不遗漏的落入了他的耳中。

两个高级军官都是他的利刃,正争的面红耳赤,吵的不可开交,陆云骁一点也没有被影响到,他用手指平静的在沙盘中勾勒着,短短几息之间,战地四周被安排好的模拟兵马就被他全部推翻。

见他不说话,军官对视一眼,自知吵的太激烈了,心虚的闭上了嘴。

陆云骁讥诮的望着二人,不咸不淡的问道:“吵完了?”

军官咳嗽了一声,“不知大帅愿意采纳谁的意见,只要倭军再行千里,战争一触即发,届时我们再部署就来不及了!”

陆云骁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以手撑着下巴,眼中似藏匿着锋芒,却隐而不宣,面无表情的说道:“若是你们的争执有用,还需要打仗?黎民百姓,天下苍生,皆可逞口舌之快,何必刀兵相见?”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屏住了呼吸,唯恐下一秒他便会发怒,陆云骁平静的叩击着指尖,一下接着一下,如更漏泄水,捱一秒都如万年般长远。

“安排一路水军,山势险峻,中间藏匿的暗河被树林覆盖,倭军不了解地形,必定不知道,水军乘轻舟,带重炮提前部署在山峰,其余队伍分别从山脚进攻包围,上下夹击——”

他嗓音顿了顿,正要安排飞机大炮的事,陆策却敲门走了进来。

第285章 她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

陆云骁不悦的抬眸,用眼神问他何事。

现在是议论军事的时候,陆策做了这么多年副官,自然明白陆云骁最厌恶此刻被人打搅,可他也无辜的很,若是旁人,他可以挂掉电话,让对象等着,可这次来电的不同,这次是老夫人,搁在古代,那就是皇太后级别的人物。

陆策哪里敢不遵从沈芳华的吩咐,只得硬着头皮进门,打搅了陆云骁。

他附到陆云骁耳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重复着一件已经被沈芳华督促不知几千遍的事情,“老夫人说,相亲的小姐她已经安排好了,还请大帅尽快抽出空档来赴约,免得让小姐们久等,还让大帅你亲口同她通话。”

“不接,挂了吧。”

陆云骁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仿若未闻的靠了靠身子,抬手示意军官继续军情讨论。

这四年间,沈芳华从未有一刻放弃为陆云骁娶妻的念头,陆云骁也从不回应,母子俩就像是对着干上了,一方越是使力,另一方便越卯足了劲儿反驳。

陆策没法子,只得挂了电话,还被沈芳华数落了一通,这四年不知被数落了多少回,早已经充耳不闻了。

军情总算讨论出了结果,天色渐渐晚了,余晖洒在天际,像四年前他握着她的手执笔的水墨画,一模一样的夕阳晚霞,景依旧,人却不在了。

原本还坐满了人的室内,已经走空了,唯独余下光秃秃的椅子,陆云骁沉默的坐在上首,自从顾婧宁离开以后,他便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陆策见他又沉入了冥想中,他已对陆云骁这样的模样习以为常。

能救赎他的人已经去世了,阴阳两隔,旁人再劝也无用,若是强迫他清醒,反而是将他最后的留恋也剥夺了,这才是最残酷的做法。

“少帅,若是今天没别的事,那我先告退了?”

他急着要回去。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陆策的错觉,他似乎看见了几分由衷的羡慕,但眼睛一闪,那情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发生过。

“新婚燕尔也有些天了,还是这么等不及?”

陆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瞧大帅你说的,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也算近朱者赤,早就练就了一身沉稳淡定,怎么可能为了女人就乱了阵脚……”

听了他的油嘴滑舌,陆云骁只是嗤笑了一声。

他踢了陆策一脚,不轻不重,更算不上惩罚:“行了,你走吧。”

陆策一喜,揉着被他踢中的膝盖就跑了。

瞧着他的背影,陆云骁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瞧着窗户外如浓墨般的夜色。

他变的比以往更沉默,更冷漠,近乎无悲无喜,任何的事物都无法使他心中一丝拨动,陆泽熙除外,孩子是她留下的唯一的纪念。

四年过去,每每恍惚间,依稀还能从儿子身上瞧见她的轮廓,他这样挂念她,她却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连梦,也不愿托给他一个。

她就这样狠心,让他在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中,孤独的受着内心悔恨的煎熬,至死难休……

第286章 糖果交际

今天是柔嘉第一天上学。

她在美国住惯了,一没有上过学,二没有见过这样多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孩儿。

她原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因为住在美国时候,见到的人都是金发碧眼的,湛蓝的眼眸似宝石一般,她原本极不喜欢自己漆黑的眼珠子,甚想染上一层特殊的颜色,可今日,她却发觉黑眼睛的人也很漂亮。

因为她有了一个新同桌,虽然他长的很好看,但脾气实在太古怪了。

柔嘉好奇的看着门前,老师们正安抚着一个个泪涕横流,不舍得离开父母上学的小孩,没有哭的人,除了自己,便是同桌了。

娘亲离开时,给了她一把太妃糖,让她同学校里的小朋友好好相处。

柔嘉并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便下定决心要同这位板着脸的新同桌做朋友,她抓起一颗糖果糖果,大方的放在了陆泽熙的面前。

“给。”

她从未曾见过不被糖果俘获的小朋友,娘亲说过,糖是天使做的,会使人发自肺腑的高兴。

柔嘉胸有成竹,确定新同桌一定会吃她的糖,然后他们便能顺理成章的做朋友了。

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新同桌板着脸,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好似根本没有看见糖。

柔嘉有些不安,以为是他嫌少,便又抓了两颗,他还是不理人,柔嘉便索性将口袋中所有的糖果都掏出来了。

白皙柔嫩的小手被五彩缤纷的糖纸掩埋了,窗户筛下光芒,照的糖纸熠熠发光,格外吸引人,柔嘉吞了口唾沫,心中还有些不情愿。

她也想吃糖呀,不过为了这个朋友,她就勉强大方一回吧!

可陆泽熙还是不理人。

柔嘉有些生气了,不满的抗议道:“你也太贪心了,我都给你这么多糖了,你还不肯要!”

她以为是陆泽熙犹嫌不够,所以才无视她。

她的抗议终于被陆泽熙接收了,后者缓缓的侧过头,瞳孔在光芒下泛着琥珀色,肉嘟嘟的包子脸面无表情,“拿走,我不吃。”

柔嘉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却还是让了一小步,“我只有这么多糖,如果你嫌不够,我明天再从家里带给你。”

陆泽熙目不斜视的看着门前的老师,“我不要。”

糖果交际居然失败了!

这是柔嘉生平第一次交际失败,无论谁见到她,都会被她一个甜甜的笑容或糖果俘获,眼前的人简直就是异类!

她不服气的看着面前的榆木,咬了咬嘴唇,小手揪了揪他的衣角,“我记住你了,你叫什么,我叫艾柔嘉!”

陆泽熙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扯开了她的手,“陆泽熙。”

“名字还挺好听”柔嘉嘀咕着。

她正要不计前嫌的与他纠缠下去,老师便敲了敲桌子,先是讲了一番谁也听不懂的大道理,然后便要上课了。

柔嘉遗憾的瞧了陆泽熙一眼,见他背脊挺的笔直,像是不会动的石头人一样,便趁着老师不注意,笑眯眯的问道:“你知道美国吗?”

陆泽熙丢给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当然知道。”

第287章 什么是混血

他从小便接受着同龄人不能想象的高等教育,老师无一例外是国内外的名师,怎么会连美国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柔嘉兴奋的叫了一声,她在国内还是第一回碰上知道美国的小朋友,别人一问三不知,看来这个新同桌,还有点儿名堂。

她托腮问道:“我是从美国来的,你从哪里来的?”

陆泽熙意外的瞧了她一眼,年纪虽小,却已知道不动声色的观察别人了,他原以为她不过是哪个娇养的大小姐,才这样活泼,原来她是美国来的。

不过也是,一般的女孩子,哪里能这样大胆,早就羞羞怯怯的打哆嗦了。

他意外的多说了几个字,“你长的不像美国人,你是混血吗?”

柔嘉一愣,“什么是混血?”

陆泽熙脸一黑,觉得自己还是太高估她了,“就是你的亲人,有人是美国人吗?”

“亲人”柔嘉在口中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犹豫的摇了摇头,“我没有亲人,我只有娘亲,我的娘亲不是美国人。”

陆泽熙挑眉,“你父亲也不是吗?”

柔嘉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小脸忽然黯淡了光彩,她用小手不断的揪着手里的糖纸,那漂亮的糖纸被她揉的不成样子,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

“父亲也不是。”

她撒了谎,其实她根本没有父亲,所有的小孩都有爹爹,她没有。

陆泽熙抿了抿嘴唇,目光在她脸上梭巡片刻,便收了回去,不再同她说话,认真的听起课来。

这堂课不过都是开蒙,旁人听的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夕,可柔嘉与陆泽熙却全然不当一回事,他们在上学之前,早就已经接触过比这更深奥的学习了。

柔嘉听的无趣,加上性子跳脱,便不断的玩着糖纸,那声音虽不大,却打扰了习惯沉浸在安静中学习的陆泽熙。

“别玩了。”陆泽熙板着脸道。

柔嘉惊讶的抬起头,没想到他还会主动与自己说话,立刻笑嘻嘻的反问他,“你也想玩吗,给你。”

陆泽熙严肃的拍掉了她手中的糖纸,“你太吵了。”

糖纸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没了光照,身上的颜色也黯淡了许多,柔嘉愣愣的看着,不明白为何他忽然就生气了,她素来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从未接受过别人的恶意,一时委屈的眼底泛起了盈盈的雾气。

瞧见小姑娘的表情变了,陆泽熙才醒悟自己方才做了一件多么不绅士的事情。

他见她撅着小嘴,眼中亮晶晶的眼泪打着转,似一个不小心便要断了线的落下来,陆泽熙心似被人捏了一下,不痛,却有些不大舒服。

到底还是小孩子,再早慧,也还是个懵懂的孩子。

陆泽熙弯下腰捡起糖纸,郑重的放在了柔嘉的手里,“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了。”

柔嘉什么都明白,可在美国长大,无论顾婧宁再如何教导,也还是缺乏了对母语的了解,唯独不明白这文绉绉的话。

她吸了吸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无辜,似装了两个大大的问号,“什么叫无意冒犯?”

陆泽熙一噎。

第288章 吃了糖,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他无力的解释道:“就是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希望你原谅我。”

柔嘉的脸色便在他的一字一句中回暖了。

她眼中的泪也退了回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儿会说话一般,娇波一转,勉强装作大度的模样摆了摆手,“算了,你都道歉了,我就不在乎了。”

柔嘉说完了,又笑靥如花的冲他做了个鬼脸。

“不过握不能白哭,童话里说,女孩儿的眼泪都是珍珠和钻石,很昂贵的,你害我哭了,你得补偿我。”

陆泽熙对珍珠与钻石并不敏感,他只是把那些珠宝当做金钱的一种,平静的点了点头,“你要多少——”

钱字还未出口,微张的口中便陷入了一阵甜蜜。

“我要罚你吃糖!”柔嘉软软的话语响在耳畔。

太妃糖香甜醇厚的味道随着口腔的温度渐渐升温,融化在舌尖,他不爱吃糖,因为陆家会有人严格控制他的食物,以免被甜食蛀了牙,此刻却下意识含住了那散发甜蜜的糖果,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这个看似冷漠,锋芒外露的孩子,第一回像同龄人一般单纯的品尝到了快乐的滋味。

柔嘉目光如炬,惊喜的问道:“味道不错吧,吃了糖,我们就是朋友了。”

陆泽熙犹豫的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朋友对于他来说是稀有的,因为没有人能跃过他,真心实意的与他做朋友,那些父帅为他找的,所谓的朋友,其实更像是下属,忠实的追随着他。

眼前的女孩天真无邪,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近乎幻化为褐色,一口皎洁的白牙漂亮整齐,笑容更是有直达人心的魅力。

和她做朋友似乎也不错?

但陆泽熙当然不会承认,他只是皱着眉头岔开了话题,“管家爷爷说了,不能吃陌生人的糖,吃了会被人贩子拐走。”

柔嘉原本还圆圆的眼睛变成了下垂的月牙,她丧气的撅着嘴,“我不是陌生人,我是朋友,朋友是不会害你的,难道你没有朋友吗?”

陆泽熙不知该怎样回答她,他吞下了口中的糖果,急忙伏在桌上,装作看书的样子以掩盖自己的无措。

任是柔嘉说什么,他也不答一声。

柔嘉看着他纹丝不动的身子与面无表情的脸,眨巴着眼睛,脑中灵光一闪,起了个好主意。

她用商量的口吻同他交涉,“我看你家总是管着管那的,生活一定没什么乐趣吧,不如,你来我家看看?我家可有意思了。”

恰好此时,讲台上的老师宣布了下课,陆泽熙已经平复好了心情,他收拾好了书本,丢给她一个古怪的眼神,“无聊!”

他抬着下巴就走了出去,小小的身子却自有一股天生的威严。

“喂,你别走呀!”

柔嘉要追他,却瞧见他已经坐进了车里。

她气的咬牙切齿,双手叉在腰里,忿忿的想着,下回一定要把这个无趣的家伙带回家里开开眼界,让他知道美国的玩具有多新奇,再也不敢小看她!

第289章 还是不愿意

“嘉嘉,你怎么不在教室里等娘?”

柔嘉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女声,她回过头一望,方才气鼓鼓的脸色霎时间被喜悦取代,她一把扑进了顾婧宁的怀里,眷恋的蹭了好一会儿。

“娘亲,嘉嘉好想娘亲,想出来等娘亲”柔嘉小小的撒了个谎,讨好的抱着顾婧宁的腿,生怕被她看破方才自己有多丢人。

顾婧宁不疑有他,捏了捏柔嘉的鼻子,“下回不许这样了,要是娘亲找不到嘉嘉,娘亲会着急的,好了,去把书拿上,我们回家了。”

母女二人离开学校,今日阳光正好,恰好学校离家也不远,顾婧宁便打算步行回去,也充当是锻炼了。

柔嘉是她生的,脸上那点小表情躲不过她的眼睛,顾婧宁问道:“今日在学堂,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柔嘉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揪着自己的蕾丝裙边,“应该算是交到了吧。”

那个陆泽熙最后也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她也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与她做朋友。

顾婧宁挑眉,“那就是对方没有同意?”

她的话令柔嘉一惊,娘亲莫不是神仙,怎么猜的这么准。

见她猜出来了,柔嘉便也不瞒着了,垂头丧气的像个没吃饱的小狗,“娘亲说的对,这个同学吃了嘉嘉的糖,但是不愿意和嘉嘉做朋友。”

女儿还是第一回露出如此委屈可怜的神情,顾婧宁虽然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还是忍不住心疼了,蹲下身子,擦了擦她小脸上的灰尘。

“嘉嘉愿不愿意告诉娘亲,发生什么事情了?”

柔嘉无助的点了点头。

“老师给嘉嘉安排了同桌,他叫,叫”到底是年纪小,那名字又只说过一遍,如今也忘得差不多了,柔嘉结结巴巴的说道:“叫泽熙。”

姓氏她已忘了个干净。

顾婧宁点了点头,听柔嘉继续说道:“别人都在哭,他没有哭。嘉嘉给他吃糖,他不愿意吃,我问他知不知道美国,他说他知道,还问我是不是混血人,我不知道混血人是什么,便问他,他告诉我了,还问我,父亲是不是美国人”

说到这里,不光是柔嘉,顾婧宁的笑容也凝了凝。

她装作无事人一般将柔嘉朝怀中搂了搂,温柔的嗓音如世上最熨帖人心的药剂。

“然后呢,嘉嘉还说了什么?”

柔嘉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嘉嘉上课玩糖纸,吵到他了,他把糖纸拍掉了,又和我道歉,说冒犯我了,我问他冒犯是什么意思,他同我说,是道歉的意思。”

柔嘉抓住了顾婧宁的衣袖,“娘亲,冒犯真的是道歉的意思吗?”

顾婧宁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许多四岁的孩子,能逻辑清晰的说话已经不易,他居然还能精通如此深奥的词汇,足见家中的底蕴之深,教诲之切。

看来这位泽熙小朋友,必定不是寻常人。

“对,冒犯就是道歉的意思。”顾婧宁抚了抚女儿的长发,心想着或许要为她多多补充一些国语的知识了。

第290章 平衡点

柔嘉犹豫的点了点头,“后来嘉嘉喂了他一颗糖,吃了糖就是我的好朋友了,可是他吃了糖也不承认,他好坏!嘉嘉请他来家里玩,他也不愿意!”

她清亮的眼眸散着懊恼的光,令顾婧宁一看就笑了。

她将柔嘉抱在怀里,却不回家,而是带她去了蜜饯铺子,挑了好几样柔嘉爱吃的才回去。

“这个你明日带到学校去,记得同泽熙分享。”顾婧宁嘱咐着。

柔嘉的小脸霎时间就垮了,她捏着蜜饯的纸包,都拆都舍不得拆,竟然还要分享给那个坏家伙,她是顶顶不乐意的。

“朋友不是就应该分享吗,你有了好吃的,不应该分享给泽熙?”顾婧宁揉了揉她的眉心,抚平了她的川字。

柔嘉努着嘴儿,漂亮的眼睛垂了下来,蝉翼般的睫毛落在眼下,晕开了浅浅的影子,她看了看顾婧宁,又看了看怀里的蜜饯,小手捂的愈发紧了,“可是他不把我当朋友呀,娘亲不知道,他板着脸,又凶又坏,可是老师还夸他聪明,把嘉嘉气坏啦!”

童言童语最是有趣,顾婧宁无声的笑着,眼波盈盈,同她商量道:“那他有没有答应别的小朋友,要做朋友?”

柔嘉摇了摇头,“没有。”

顾婧宁了然的一点头,母女二人披着夕阳的余晖,脚步轻快的往家走去,“那就说明他不是针对你,而是天生如此,嘉嘉这么乖,应该学会体谅别人,对不对?或许他也想与你做朋友,只是害羞,不敢说,只要你再主动一点,兴许他就愿意了……”

兴许是顾婧宁的话有了作用,柔嘉第二日,果然将蜜饯分给了陆泽熙,不光蜜饯,她还从家中带来了许许多多的玩意儿,无论陆泽熙愿不愿意,一股脑儿的分享给他。

渐渐的,陆泽熙也从起初的抗拒变成了沉默的接受。

柔嘉性子活泼可人,习惯了在学校的生活,顾婧宁也习惯了医院忙碌的工作,她们都在生活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平静而顺利的生活了下去。

战乱仍在继续,每日的报纸都在宣告着倭军的战况,即便如此,那些为了抗战而奋斗在一线的人们,也依旧自发的挡在国人之前,用血肉之躯筑成人墙,阻止着倭军的进犯。

“艾医生,病人醒了!”

护士的惊呼声压的很低,却仍旧能听出其中的惊喜,顾婧宁正为病人配药,乍一听,笔尖一顿,险些多画一笔。

等送走了病人,才马不停蹄的跟着护士去了病房。

这里住着的,便是码头爆炸案,陆云骁的被余弹炸伤的下属军官。

“艾医生,病人怎么样了,我先去通知大帅!”护士说着,便要去挂电话。

顾婧宁身子一僵,迅速打断了她的行动,“大帅现在应当在处理公务,这边的事情,自然有人会上报给他,我们不便打扰。”

她为军官简单的做了一番检查,发觉除却伤口隐隐有发炎的势态,并且正在低烧以后,也算是度过了危险期。

她配了药,为军官注射的同时,那人侧过头,苍白的脸颊写满了感激。

“多谢……大夫。”

第291章 陆家设宴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义务,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责任,顾婧宁习惯了面临种种被疾病折磨的人,亦从他们口中听过太多的感激之词,这样简单而沉重的,是第一个。

她平静的注射着药物,睫毛在颤抖,情绪在心底涌动,她的手却异常平稳,直到针头抽离皮肤,她才轻轻呼了口气,声音低微,却十分有力量,“我们应该多谢你,若不是你们的付出,国家连这片刻安宁也不会有,我救你,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军官强撑着要支起身子,干裂的嘴唇颤抖着,顾婧宁急忙将他按了下去,“你虽然已经度过危险期,但是情况还是很危险,不要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儿戏,我们都是国家的支柱,身体是第一位,只有身子养好了,才能继续与倭军做战斗!”

军官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重重的点了点头,尽管一言不发,眼中的激烈却如火焰一般烧了起来,国家已是危难当头之际,这个垂垂老去的国家,一切都是腐朽不堪的,唯有他们是崭新的,大厦将倾,他们却是坚不可摧的柱子,即便被腐蚀了皮囊,也无法屈下脊梁。

护士没有给陆府挂电话,但以顾婧宁对陆云骁的了解,军官醒来的消息,陆云骁多半已经通过安插的耳目知道了。

她走出病房,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她作为医生也觉得颇为吃力,她靠着雪白的墙壁,扶着额头合眸养神,趁着下一位病人还没有到,她先短暂的补充一些体力。

外界每日都在炮火连天,尽管在安全的租界内,这无形的保护也是透明的,炮声,尖叫,枪声,厮杀——

各种各样残忍的信息震慑着人类的感官。

因为战斗的缘故,医院也忙忙碌碌,几乎没有一刻是能休息的,各个科室,都或多或少的被病人的身影充斥着。

正倚着墙壁,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院长带着几个科室的主任医生,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士,他拍了拍顾婧宁的肩膀,“艾医生,太累了,睡着了?”

顾婧宁连忙站了起来,抱歉的垂下头,“对不起。”

院长是个和善的老人,笑眯眯的摆了摆手,“没事,医生又不是神,整日里忙来忙去,钢铁做的人也得报废了,我来找你,是要同你说个事,是好事。”

“什么事?”

“因为上回码头的差事办的好,陆家来人说,今晚要设宴犒劳我们医务人员,请我们都要去参加,艾医生,你可出了不少力,也算立功了,可千万不能缺席呀!”

院长哪里知道顾婧宁与陆云骁过去的那段渊源,他的老花眼自然也没有察觉到顾婧宁微变的神色,院长端了端眼睛,以欣赏的口吻,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艾医生,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这回是陆家做主,日后对你的前途也有好处,你可别推辞了。”

…………

“我今晚——”

顾婧宁不安的揉皱了衣角,还要推脱,就被院长不高兴的打断了。

“艾医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可千万想好了,这可是陆云骁!”

第292章 我没有笑

对这位年轻有为的后生,院长自然是欣赏不已的,他也知道一旦被陆云骁赏识,顾婧宁以后也算是有了靠山,平步青云都不在话下。

眼下这乱世,无人敢坦言谁能平安一世的,顾婧宁一个孤女带着孩子,在这世道多有不便,唯独倚仗陆云骁这样的大军阀,方能在租界立足。

虽然危险,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光是院长,几个科室的医生也纷纷上前劝说,顾婧宁无奈之下,只得点头答应,“好吧,我去就是了。”

若是再不答应,他们怕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院长这才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镜片下的眼睛眯成了线,“别怪院长迫你,眼下世道乱,你若是没个倚仗,做什么都难,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你可是我看中的接班人呐!”

顾婧宁受宠若惊的退了一步,欠了欠身子,“院长严重了,我还需要多加历练,诸位前辈有的是比我医术高超的。”

院长也不搭腔,只是笑着慢悠悠的离开了。

顾婧宁松了口气,瞧着他伛偻的背影,心中的感激却是真切的,她自然知道院长这么做是为了她。

只是她与陆云骁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她与他,已是两个世界的人,再也不该重逢了。就如无法契合的榫卯,一丝一毫的空隙,于他们都是千万里遥远的距离,永远也无法咬合,更无法承受任何打击与重量。

宴席,她是不会去的。

到时候,再想法子推脱吧。

军官的低烧渐渐退了,看着病人在自己的治愈下逐渐好转,顾婧宁心中很有成就感,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引得军官一愣。

“艾医生,你笑起来怪好看的,怎么平日里瞧不见你笑?”

顾婧宁摸了摸嘴角,果真发觉肌肉微绷,浅浅的梨涡凹了下去,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分明就是笑的样子,她笑容一敛,脸垂了垂。

“你看错了吧,我没有笑。”

军官要争辩,忽然觉得手背上蚊子叮咬般的一疼,立刻被引走了注意力。

顾婧宁注射了药水,唯恐他再议论自己笑的事情,背过身子,从口袋中摸出口罩,慢条斯理的遮住了口鼻。

门外忽然一阵喧哗。

顾婧宁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推开门,却瞧见楼梯口迎面走来一群士兵,他们簇拥着陆云骁,英姿飒飒的走来了。

那走廊原本被白色纱帘拢着光,使得阳光既不刺眼也不黯淡,亦为棱角分明的陆云骁渡上了一层柔光,他踩着一地的光影,目不斜视,直直的冲这里看了过来,眼中的光如芒四射,粹着冰凉与威严。

顾婧宁仅看了一眼,便觉得身子发麻,脚也如同灌了铅,那份惊恐与惶惑,如一门礼炮轰鸣,以另类的方式疯狂庆祝他们的再度重逢。

她下意识捂住了口罩,大脑一片空白,用仅存的理智迅速合上了门,背靠着门慌张的喘着轻气。

第293章 他手中的冰冷

军官觉得奇怪,问道:“艾医生,怎么了?”

“没什么。”顾婧宁仓促的提了提鼻梁上的口罩,恨不得将双眼都遮住。

这栋楼本是高级病房,因着建筑时考虑医院取静,进出人数不多,便只有楼梯一个出口,眼下陆云骁已经彻底闭塞了她的退路。

她半边身子已经麻了,无力的依着墙壁,脑中乱成一团浆糊。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漏进外间的光,男人的皮靴慢慢的踱了进来,瞬间提起了她的心脏,他在她背后停了半拍,又缓缓的走向了病床。

“大帅,你怎么来了,让你担心了!”军官激动的看着来人。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陆云骁轻轻按住了肩膀,塞回了被子中。

“你是伤患,礼数就免了。”陆云骁不着痕迹的扫了顾婧宁一眼,语调平稳,“身子好些了?听陆策说,你还在发低烧。”

顾婧宁垂着头,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慢慢的往门外挪着。

军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帅放心,有艾医生的照顾,我就是鬼门关走一遭,阎王爷也不敢收我呀!”

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顾婧宁脚步一顿,果然发觉有两道目光毫不顾忌的打量着她,似要将她的单薄的身子穿透一样,她露出一丝苦笑,手心都濡出了汗水。

“这位便是艾医生吧?我有些印象。”

陆云骁顺势站了起来,走到顾婧宁面前站定,声音就在耳畔,随之而来的,是压迫的气息。

顾婧宁眼睛微合,心知是躲不过去了,便压低了声音,仓促道:“大帅记性真好。”

陆云骁勾了勾嘴角,没有继续说什么,却听病床上的军官大力赞美了起来。

“若不是艾医生,我怕是眼下已经在黄泉路上等鬼子了,艾医生虽然年轻,却丝毫不比那些啰嗦的老大夫差,凡事都亲力亲为,多亏了她,我才能恢复的这么好,真是老天有眼,让艾医生救了我。”

听着他夸张的吹嘘,顾婧宁满头黑线,碎发中都生出了密密的汗珠。

她原想着趁二人不注意便离开,现在看来,有这位在,她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哪里,你过奖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必是上天垂怜你命不该绝,我不过是尽了我的本分罢了,不足挂齿。”她客气的回敬了一声。

陆云骁意味深长的睨着这个看似弱柳扶风的女医生,不慌不忙的伸出手,“多谢艾医生。”

顾婧宁愣愣的看着,耳边听不见别的,唯独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扑通、扑通——

跳的真快,她生病了吗?如果是生病了,也一定是心病吧。

她蜷缩的手掌如一只沉睡的小兽,迟迟没有拿出来。

陆云骁也不收回,面色淡然,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如他站姿一般持久笔直。

军官看不下去了,握拳低咳了一声。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婧宁这才如梦初醒,她犹豫片刻,还是握了上去,却轻轻的,只是碰了一下,便忙不急要收回,却还是察觉到了他手中的冰冷。

第294章 似曾相识

那只手变了许多,以往是温厚的,如今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指腹是被枪具器械磨砺过的茧子,他修长的手指仍然宽大而有力量,只是不再温柔。她清晰的察觉到的这些变化,都是他四年一分一秒,一点一滴的改变与经历,可见他过的并不好。

倭军的进犯,局势的改变,国家的岌岌可危,这都是他的担子。

还有她的“死”——

想必都是沉重的,他便就这样,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了这样多的东西,却还能波澜不惊的在这纵横捭阖中运筹帷幄。

顾婧宁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情绪,手拿开了,短暂的接触,却如一泡沸水,将她本就干巴巴的心融合液体,泡成了软软的面团。

陆云骁也并不在乎她的反应,他们的握手于他而言不过是个交际方式,令他不解的,便是那握手瞬间的熟悉感。

就像电流经过身体,让他想起,却又忘记。

他再度打量面前的女医生,见她瑟缩着身子,面部被口罩捂的严严实实,唯独那一双晶莹明澈的美目,似载着无尽的忧愁,分明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

陆云骁望着她,却又像越过她,看见了别的什么。

最终,他只是扬唇一笑,“我为你们设宴的消息,艾医生应当已经知道了,请务必赴宴,以全陆某一点心意了。”

他说的客气疏离,顾婧宁也冷静了下来,她颔首,平静无波,“会的,陆大帅有心了。”

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顾婧宁有些恍惚,去接柔嘉放学时,也心不在焉的。

“娘亲,嘉嘉今天学了算术!”柔嘉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顾婧宁笑着擦去了她脸上颜料的痕迹,嗔怪道:“为了学算术,连自己脸上的脏东西都没有发觉,脏兮兮的小花猫!”

柔嘉哎呀叫了一声,把自己的脸拍的干干净净的,才满不高兴道:“算术太好玩了嘛!而且嘉嘉不是小花猫,娘亲胡说!”

她闹腾的不得了,非要顾婧宁给她买个糖人才肯罢休。

一日的疲惫,都在嘉嘉叽叽喳喳如小黄鹂鸟儿的声音中清扫的一干二净,顾婧宁再清冷如霜,面对宝贝女儿,也笑的眉眼弯弯。

二人前脚才离去,后脚,学校门前便停下了一辆车。

陆云骁带着陆策走了出来,他一出场,四周的人都自发的安静了下来,唯独一双眼睛雀跃的跟什么似的,简直像是油锅里的沸油点子,沾了陆云骁一身。

陆泽熙板着脸坐在教室里,手里抄着一本书正坐的笔直的看着。

夕阳筛进窗户,如一匹蚕丝织就的锦缎,将人的身上、脸上,都披上了橙红的颜色,纵使冷酷如陆云骁,也在这夕阳下便的柔和了一些。

他在门前站定,眯眼瞧着儿子的模样,半晌才开口,“泽熙。”

陆泽熙小小的身子一怔,飞快的合上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冲进陆云骁怀里,忽然又顿住了。眉头一皱,似想到了什么戒律,又放慢了脚步,按捺着心头的悸动,步伐稳稳的走到了陆云骁面前。

“父帅!”

第295章 父帅今晚陪你

响亮的一声父帅,比世上任何乐曲都美妙,陆云骁颔首,眼中泄出了丝丝温柔。

“课程如何,可都学会了,今日过得好不好?”

父子间的交流十分平静,没有刻意营造的温情,只是简单的问候与关心,却已足够表达心中的爱意,父子俩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并不擅长情绪外露,他们含蓄的别扭,看的陆策在后面唉声叹气。

“姑且算好吧。”陆泽熙的犹豫的说着。

他想起了今日身边那只叽叽喳喳的柔嘉,心里犯愁,却还是忍住没有说。

陆云骁看出了他的为难,也不故意拆穿,他既然没有向自己求助,就说明这个难题他有法子解决。

孩子需要自己生长的空间,他不愿多加干预,摔摔打打才能成器。

“父帅今日怎么有空来接我了?”陆泽熙虽看似沉稳,但毕竟是孩子,忍不住那眼角眉梢的喜悦,父帅可是他的英雄,是他的标杆,他怎能不高兴?

陆云骁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语调轻柔,这些在坚硬外壳下从不示人的温柔,四年里,只给过陆泽熙一人。

这是他们的儿子,是他唯一的惦记。

“父帅想你了,便来看看你,来,同父帅回家,今晚父帅陪你。”

陆泽熙虽然从不吐露心事,陆云骁却明白他心中懵懂的难受,自小丧母,自己又忙于军事,无法兼顾家庭与战争,这种来自物质与地位筑起的尊严是冰冷的,他幼时也被沈芳华如此严格的教育着,但他起码知道娘亲是何物。

而陆泽熙只有那些空壳子,他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孩子惊喜的看着他,小手紧紧的握住他的大掌,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了出去,步伐轻快。

现今的国内,唯有这租界中还依稀有以往的繁荣景象,顾婧宁牵着柔嘉的小手,蹲在路边的老人旁,一个个打量着小推车上形态各异的糖人。

“嘉嘉要什么样的,小猫小狗,还是小白兔?”

柔嘉咬着手指,眉头皱的紧紧的,似在考虑什么国家大事一般,凝重的摇了摇头。

“都不要,我要孙悟空!”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比划起了小人书上孙悟空的招式,口中嚷嚷着,“看我七十二变!”

小腿一蹬,扎马步般,漂亮的蓬蓬裙也被她强悍的动作撑的绷紧,全然没了小淑女的模样。

顾婧宁也不拦着她释放孩子的天性,她们在美国接受的新式思想从不被国内的封建禁锢束缚,女子亦可保家卫国,街头的学生运动,从不缺乏铁骨铮铮的女同学。

“你从哪里学来的孙悟空,学的还真像。”顾婧宁好奇的问着。

柔嘉嘻嘻一笑,得意的从手里方书的布袋中抽出一本小人书,“同学们给我的,他们说孙悟空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她手拿的快,没发觉夹带了一本小册子也掉了出来。

顾婧宁生怕册子沾了灰,脏了,便伸手捡了起来,吹了吹上头的灰尘,见是一本字帖,便打开了,要检查检查柔嘉近来练字的进度。

不看也罢,这一看便发觉了不对劲。

第296章 孩子气

柔嘉虽然敏慧,但她国语一向处于弱势,字更是一直写不好,虽不算丑,歪歪斜斜似散了架的骨头一般,而这字帖上的字端正公正,虽然仍旧带着稚气,却看得出隐隐纳了笔锋。

这哪里是柔嘉的字,她做母亲的,怎么会认不出女儿的字迹?

“嘉嘉,这不是你的册子吧?”顾婧宁指了指上头一个挺拔俊秀的“天”字,孩子启蒙历来是用千字文的,而这千字文的第一个字,便是天字。

嘉嘉连“一”字都写不平,如何应付这横竖撇捺的“天”。

柔嘉抬头一看,满不在乎的垂下了头,“不是我的。”

“是不是拿错了?嘉嘉真是不小心,老师布置的练字任务可怎么做?别的小朋友,今夜也做不成了吧。”顾婧宁无奈道。

“才不是!”柔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我是故意的!”

她唯恐顾婧宁听不见一般,张圆了嘴巴,一字一句,带着独属于孩子的狡黠与窃喜,“是我故意和陆泽熙交换了,他不知道!”

顾婧宁一愣,不忙着责备她,而是选择了善意的沟通。

孩子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无论正不正确,也要先听一听再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

柔嘉还不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小巧的下巴抬的高高的,好似急着要被夸奖般,不断的用余光瞄着顾婧宁,“因为他怎么都不肯来我家玩,所以我才想了个法子,只要他发现字帖不对,就一定会来我们家找我,那他就可以和我一起玩我那些玩具了!”

她甚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却没有发觉顾婧宁的脸色微微的沉了下来。

“嘉嘉,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顾婧宁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责备柔嘉,免得扫了孩子的尊严,养成她自卑的性格。

她接过孙悟空的糖人,用纸小心包裹好,却没有给柔嘉,而是将她带上黄包车,轻声责问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许再做了,现在先同娘亲一起去学校找陆泽熙,将字帖还给他。”

这本是孩子间的小矛盾,柔嘉这么做,也是出于好意,但毕竟方法用错了,若是站在陆泽熙的角度思考,一定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没想到柔嘉会做这样欠缺考虑的事情,顾婧宁揉了揉眉心,深感头痛。

先还字帖要紧,教育柔嘉的事情,过会再谈。

到了学校,老师已经在打扫教室,准备下班了,乍一看顾婧宁来了,连忙迎了上来,看着她手里牵着委屈的柔嘉。

“艾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顾婧宁叹了一口气,瞧着空荡荡的教室,心头一沉,“嘉嘉拿错了陆泽熙的字帖,我想着要换回来,免得耽误了陆泽熙的作业。”

老师了然一笑,“无妨,兴许是孩子看错了,明日再补上作业就好了。不过陆泽熙已经被父亲接走了,现在恐怕已经到家了。”

“原来如此”顾婧宁愁眉不展。

谢了老师,顾婧宁拿着陆泽熙的字帖,神色凝重的牵着柔嘉的手回家。

第297章 嘉嘉想让他笑

柔嘉赌气的抱着胳膊,不肯牵她,小嘴儿几乎能挂油瓶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顾婧宁,又觉得自己好生委屈,娘亲不该生气,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便大着胆子扯了扯她的衣袖,“娘亲,嘉嘉没有做错。”

顾婧宁皱眉看着她,语气严肃,“嘉嘉可曾想过陆泽熙的感受,若是嘉嘉的字帖被旁人拿走了,嘉嘉会不会生气?”

她这句话让柔嘉犯了难,孩子才四岁,又被母亲宠爱着,历来以自己为思想的中心,换位思考这样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太难理解。

但顾婧宁并不想以此为借口便放弃对柔嘉的教育,溺爱只会让孩子失去方向,难以在漫长的人生路中步伐稳健的走下去。

柔嘉底气不足的说道:“嘉嘉会不高兴的。”

顾婧宁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一丝,口中的严肃却不减丝毫,她还是对柔嘉太宠爱了,才使得她没了约束。

“既然如此,嘉嘉为何还要这样做?若是因为想与他一起玩,便要剥夺属于别人的东西一声不吭的占为己有,难道不是自私吗?”

柔嘉从未见过娘亲这样严肃的训斥自己,她一时接受不来,眼中盘旋着大颗的泪珠。

“嘉嘉不自私,嘉嘉是为了他好,他不会笑,嘉嘉想让他笑!”

她娇小的身子绷的紧紧的,似蕴藏着巨大的力量随时要崩裂而出,发颤的小手捏成了拳头,尽管还稚嫩,却已有了据理力争的雏形。

见女儿要哭,顾婧宁似心口被人割了一刀,险些维持不住那表面的严厉,却仍是狠下心,低喝了一声,“嘉嘉!”

柔嘉意识到自己惹了娘亲生气,小嘴一抿,如委屈的小猫小狗,垂着泪,却仍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讨好与无辜,唯恐顾婧宁会丢弃了她。

陆泽熙有亲人,有父亲,还有奶奶,她一个也没有,她只有娘亲。

“娘亲,嘉嘉做错了什么,娘亲可以告诉嘉嘉,娘亲不要凶嘉嘉,嘉嘉害怕。”

她一边说着,豆大的泪珠已无声的落了下来,沾满了她吓得煞白的脸。

顾婧宁有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她像一下失去了老虎的爪牙,泄气般的垂下头,用柔嘉拥在怀中,“嘉嘉,既然别人已经告诉你,不愿意做一样事,那就说明他是抗拒的,嘉嘉不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强行加在别人的身上,你以为自己帮了他,实则于别人而言,兴许就是枷锁。”

“娘亲知道嘉嘉的想法是好的,但是陆泽熙或许不喜欢,就像嘉嘉讨厌吃胡萝卜,而娘亲喜欢,若是娘亲强迫嘉嘉吃,实则不过是想将胡萝卜的美味分享给你,但是嘉嘉却觉得娘亲是在对你做不好的事情,对不对?”

“嘉嘉知道错了,娘亲对不起。”

柔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还是怯怯的说了一声,“可是娘亲还是强迫嘉嘉吃胡萝卜了,嘉嘉和陆泽熙一样,都不喜欢。”

顾婧宁哑然失笑,她无可奈何的戳了戳孩子的小脑门,“好吧,下回不逼你吃了,但是挑食可不是个好习惯,嘉嘉长大就知道了。”

这事总算了了,顾婧宁疲惫的牵着柔嘉的手回了家,正从包里掏出钥匙,柔嘉忽然伸出手,指着那余晖中的车。

“娘亲,为何有人将车停在我们家门口了,是不是来客人了?”

第298章 陆云骁的车

……

循着柔嘉手指着的方向瞧去,那眼熟的车便猝不及防的撞入了视线之中,目光便移不开了,如被针线死死的缝在了上头。

她眼底泛出的惊悚便是密密的针脚,背脊沁出的冷汗如湃了冰水,依稀听得见咽喉吞吐唾沫的声音,皆是出于惊惧的情绪。

这是陆云骁的车,她在医院前见过,他怎么会来?

难道他已经看穿了她的伪装?

顾婧宁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幸而柔嘉拉了拉她的拇指,疑惑的问道:“娘亲,你的手心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娘亲没事。”顾婧宁声音发颤,搂紧了柔嘉,轻轻退了一步,已经做好了要转身而逃的准备。

那车门忽然开了。

一只脚落了地,虽是与陆云骁相似的皮鞋,却小了太多。

像是一个孩子的尺码

接下来的一切都证实了顾婧宁的猜测,下车的人不是陆云骁,而是一个长相清隽的小男孩。

他年纪虽小,与柔嘉相仿的模样,却一身清贵气质,一瞧便知家中形式必定如日中天,方能在乱世中养出这样仪表堂堂的小儿。

顾婧宁目光一闪,忽然间觉得心中似乎陷了一块,柔软的情绪充斥着心脏的空缺处,打第一眼瞧见这个孩子,便觉得极为亲切。

想必这便是俗话中的眼缘吧。

“陆泽熙,你怎么来了?”柔嘉一见他,面容便生动了起来,挣开顾婧宁的手,兴高采烈的冲到了陆泽熙的面前。

她大大咧咧,要牵陆泽熙的手,陆泽熙缩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的由着她牵住了。

“你们的字帖拿错了,我来找你换回来。”陆泽熙一如既往的板着脸。

顾婧宁见不是陆云骁,已然松了口气,快步走了上前,又多望了车身一眼,才侥幸的安慰自己,不过是款式相仿的车罢了。

租界里不乏有钱人,这有钱人追崇的潮流都相似,用一样款式的车也不足为奇。

“这是你娘亲吗?”陆泽熙抬头望了望顾婧宁。

柔嘉摇头摆尾,搂着顾婧宁的手臂,却也不想放开陆泽熙,仿佛两只小手黏在了一起,“这是我的娘亲,漂亮吧?”

陆泽熙没有母亲,更因为陆云骁的关系从未同这样年纪的女人相处过,唯一算得上亲密的异性,便是幼时的乳母与奶奶。

他不知该称呼她什么,便只礼貌的点了点头,“您好。”

他不卑不亢,既不以柔嘉的关系随口乱叫,又明白与生人的距离,可见聪明极了。

顾婧宁在心中暗暗赞许,面上温柔一笑,“你也好,既然来了,吃些点心再走吧,柔嘉可天天盼着你来呢。”

陆泽熙要推脱,却被柔嘉牵着小手顺势带进了屋里,“娘亲说得对,你来都来啦,玩了我的玩具才许走!”

“你怎么日日都想着玩玩具,若是你拿对玩具的热衷对练字,想必也不用挨老师的批评了。”

陆泽熙皱着眉头,小小年纪便有了大人说教的腔调,只用二人听得见的声音悄悄说着。

第299章 少爷,该回家了

顾婧宁去准备茶点了,柔嘉便带着陆泽熙上了楼,扑进玩具堆里,满不在乎的打了个滚,漂亮的裙子都被压皱了,“有什么关系,会写字就好了,你怎么和老头一样啰嗦!”

她往陆泽熙手里丢了一辆小火车,又剥了巧克力强行喂给他,让他无暇说出一个不字,才满意的坐了下来,高高兴兴的分享着玩具。

陆泽熙看似嫌弃轻蔑,实则眼珠子早已被手里的小火车吸引了。

他的身份不寻常,便注定要承受同龄人无法承受的重量,玩具这样的东西,早已成了他心目中的奢侈品,被陆家的下人收进库房,牢牢的锁了起来。

因为他们都认为,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已经不需要这样的东西了。

可他们都忘了陆泽熙的本质还是一个孩子,他缺失的童真,全部由成年人的复杂填补,故而养成了这样缄默冷淡的性子。

陆家的确什么都不缺,陆泽熙对什么都要了解,唯独对年龄的认知匮乏的可怕。

“这是你从美国带回来的?”陆泽熙明知故问。

柔嘉一边玩着玩偶,一边得意洋洋道:“是呀,怎么样,是不是从没有见过,是不是很好玩?”

她眼中聚着灵光,一颦一笑皆似能牵引人心一般。

陆泽熙一愣,低声咳嗽以掩饰自己的失态,笨拙的抓起小火车,装作勉强接纳的模样,稀有的夸奖了一句,“还不错”

柔嘉也不在乎他的小傲娇,大度的不计前嫌,大方的将自己所有的玩具都介绍给了他。

孩子与孩子的相处是最纯粹的,没有了那些如操纵傀儡般的大人,陆泽熙也难得露出了自己孩子气的一面,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放纵了。

顾婧宁见他们玩的高兴,便悄悄带上门,没有打扰。

她瞧得出陆泽熙被压抑已久,不忍剥夺这孩子仅存的乐趣,只可惜好时光没有多久,陆家的司机瞧着天色渐深,便上楼催促了。

“少爷,该回家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如一道符咒,将陆泽熙定住了。

他僵着背脊,好半晌才缓了过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平淡的嗯了一声,在司机看不见的角度,小手在玩具上留恋的抚了一下,然后克制了心中的欲望,果断的放开了它们。

“走吧。”

陆泽熙负着手,要出门时,似乎察觉到了柔嘉不舍的目光。

他回过头,浅浅的笑了一下,“谢谢你。”

今日回的晚了,若放在平时,定然一群仆人上前嘘寒问暖,众星捧月般的伺候陆泽熙。

可今天不同,陆家的大宅安静极了,与夜色相得益彰。

仆人都放轻了呼吸,唯恐惊扰了客厅中端坐的男人,他们小心翼翼的穿梭在走廊中,为主人的晚餐做着准备。

陆泽熙一回家,便察觉到了压迫的气氛。

他自觉的走进客厅,果然看见正中做着他的父帅,一成不变的威严的仪容,仿佛一尊大理石雕像,连一个轻蔑的眼神都不愿意舍予人间。

陆云骁拈着手中的报纸,耳中是孩子轻轻走来的脚步声。

第300章 熙熙有娘

他叠起报纸,视线平和的瞧着陆泽熙,冲他招了招手,“你去哪儿了?”

陆泽熙乖巧的走向他,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表情,陆云骁擦了擦他额角的汗珠,眼中难得的柔情悄然释放。

“去了同学家里做客。”陆泽熙的声音清脆平静。

陆云骁倒也压抑于儿子的改变,他记得陆泽熙并不喜欢交朋友,以他的心智,也很难交到同龄人的朋友。

但陆云骁并未说什么,他点了点头,大掌在陆泽熙的发心轻轻一抚,不言而喻的疼爱,却克制在父亲这般威严的身份中。

“大帅,老夫人来了——”

管家急匆匆的走进来,话说了半截,已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打断了。

“不用通传了,我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芳华被丫鬟搀扶着进来,目光威仪一扫,触及到陆泽熙小小的身子,便发了亮,眼角也泛起了笑纹,“熙熙,快过来,到奶奶的身边来。”

陆泽熙可是她的心头肉,一日不见便念的很,只恨不能养在自己膝下。

“奶奶。”

陆泽熙喊了一声,小心的瞧了父帅一眼,见父帅眼中的温存已然褪去,没了踪影,有的只是如常的冷淡与平静,似没有什么能波动他心中的冰潭。

“去吧。”陆云骁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芳华埋怨的瞧了陆云骁一眼,一手搂着宝贝孙子,一手拈着核桃酥,小心的喂给陆泽熙吃。

陆泽熙在顾家已吃了不少苏式点心,此刻再吃,却吃不下了,只好缓慢的咀嚼吞咽,免得辜负了祖母的好意。

“你也老大的人了,孩子都四岁了,还没有媳妇,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熙熙想想,熙熙跟着你,纵使有仆人伺候着,那也比不上娘照顾的精细!”

沈芳华说着,便逗弄般的擦了擦陆泽熙肉嘟嘟的小脸儿,眉开眼笑的问道:“熙熙说,是不是呀,熙熙想不想要个娘亲?”

陆泽熙还不曾答,陆云骁冷淡的嗓音便突兀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熙熙有娘,跟着我很好,不用再添一个。”

“有什么”沈芳华冷笑,皱起了眉头,却似忌讳什么,不再说了,而是话锋一转,冷眉冷眼的冲着陆云骁。

“你对亲事总是推脱,你能等,我这把老骨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散了,却是不能等了,你的亲事,我必要监督你成了的,你一日不成,我便一日住着不走了!”

陆云骁也不搭腔,他缓慢的转着茶碗,不动声色的瞧着茶汤中浮浮沉沉的叶片,澄澈的汤底里是他微垂的眼,没有光,只有黯淡和死寂。

管家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道:“大帅这几日要筹办一个宴会,届时必定有许多人要来,这进进出出的,老夫人又喜静,必定搅合了您的清净,老夫人现在住下,想必不太合适。”

沈芳华是什么人,她在后宅斗了大半辈子,如何听不出这狐狸的弦外之音。

她扬唇一笑,慢条斯理的拍着怀中的陆泽熙,老神在在道:“宴会?那不是更好么,为了他的亲事,热闹我也忍了,正好瞧一瞧有没有现成的适合云骁的女子来参加,也省的我再费工夫物色人选了!”

第301章 我想留下来

今日医院事务忙,便托了保姆去接柔嘉。

顾婧宁直忙到天黑才回了家,捏着酸疼的肩胛骨才踏入门,便见保姆轻轻举起手指抵在嘴角,做了个嘘声的姿势。

“怎么了?”顾婧宁压低了声音,目光四处扫着,“柔嘉怎么不在?”

若是以往,柔嘉一定会等在客厅等她回家,今日却没了人影儿,保姆笑着指了指楼梯,“小姐在楼上,同陆少爷玩耍呢。”

顾婧宁凝神细听,果真发觉楼上传来孩童清脆的童言稚语,隐隐夹杂着几分欢悦的笑声,如廊下挂的风铃,使得空气都鲜活了不少。

“今日陆少爷也来了?”顾婧宁意外的问道。

难怪门口停着一辆车,与昨日的不同,所以她也未曾在意,想必是换了一辆。

“是啊,方才我进去送点心,小姐同陆少爷玩的嘻嘻哈哈,好不快乐呢!”

顾婧宁虽也才见过陆泽熙一回,却也明白他是个刻板安静的孩子,不曾想他也愿意陪同柔嘉胡闹。

她心中颇有些不安,便上了楼,悄悄推开了门缝。

只见两个孩子把玩着手中的积木,你一块我一块的,已经搭了半座房子了。

此时已是晚上了,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陆泽熙不断的抬起头,望一眼时间,似在为走的太快的时间发愁。

“若是时间能走慢一些就好了。”他声音轻轻的,藏着几分不可示人的苦恼,恰巧被顾婧宁听入耳中。

她愣了一愣,余光瞥见陆泽熙白皙干净的小脸,心中不禁一酸。

他四岁便要承受旁人所不能理解的重量,顾婧宁不肖多想,便也能明白陆泽熙这句小心翼翼的话语,包含着多少懵懂的疲惫。

若是搁在柔嘉身上,她必定是不允旁人这样剥夺女儿的童年的。

她轻叹一气,带上门下了楼。

柔嘉茫然的抬起头,咀嚼着口中的糖果,“为什么要时间走慢一点?”

陆泽熙小脸一皱,“因为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不想回家?”柔嘉又问,于她而言,有娘亲的家是最好的地方,陆泽熙有父亲还有奶奶,有这么多不计其数的家人,为何不愿回家?

陆泽熙耷拉着眼皮,吞吞吐吐的说道:“因为你家很好,我想留下来,我家”

他话说了半截,便如何也说不下去了,愁的想咬手指,手方才抬起一半,又被克制着放了下来,圆圆的眼睛似失去光泽的宝石。

因为有人教过他,心思不可外露,也不可咬手指。

他身上多得是旁人为他上的枷锁,比佛门守清规戒律的和尚还严格,他的思想与行为,都如同盆栽,被人用绒线缠紧了枝丫,向着特定的方向生长,有一处不妥,便被人利索的剪去,只余下最完美的那一面。

柔嘉不知陆泽熙心中在想这些。

她只听见了陆泽熙的前半句话,顿时得意的如同一只小孔雀,要抖开艳丽的尾屏,跳上一支曼妙的芭蕾,方不显得辜负了这样的夸赞。

“这还不容易,你住下就是了,我娘亲这么好,不会赶你走的。”

第302章 明日再原谅你吧

她已独自说了算,说一不二,真有几分当家做主的模样。

“我让阿嬷把你家司机赶走,今晚你就留下吧!”

柔嘉期待的望着他,眼中星光熠熠,似有着一条银河,其中是陆泽熙从未见过的真挚的光彩,陆泽熙听多了旁人虚伪的恭维与请示,而是第一回被这样干脆利落的决定了去向。

他愣住了,小手悄悄在背后揪住了袖子。

“这样不太好吧?”

话虽这样说,但他却的确心动了,他想留在这里。

即便这儿没有陆家的大宅子,没有仆人的众星捧月,亦没有繁琐的规矩与高贵的身份,却着实获得了自由。

四岁的孩子还不知自由为何物,只觉得绷紧的双肩一松,眉心的川字也松开了。

“这有什么!”柔嘉轻哼一声,“你看我的!”

她昂首阔步的要走出去,忽然被陆泽熙拉住了衣袖。

他似想到了什么,脸上方才崩发出的光彩也消失殆尽,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与淡然,那不适合出现在孩子脸上的情绪,真实的让他看上去变的陌生而疏离。

“不用了,我该走了。”

陆泽熙本想放纵一回,可一想到严师的告诫,父亲、奶奶,还有那些德高望重的族中长老的面庞,便倏然消失了那样的想法。

他还是被理智束缚了手脚,为了不给柔嘉和她的娘亲招惹上麻烦,他还是决定回家。

毕竟若是让奶奶得知,自己有了这样一个要好的同学,想必她又要想着法子打探身世家底了。

“为什么呀,你别害怕,若是司机敢拦着你,我就帮你!”

柔嘉委屈的瘪了瘪嘴。

“不关司机的事情,是我的缘故。”

陆泽熙虽与她同龄,却比她高出半个头,隐隐有了几分男子汉的雏形,他浅浅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顶,“我明日再来。”

他也不给柔嘉说下文的机会,急匆匆的下了楼,小皮鞋蹬蹬的声音回荡在楼道中,他同顾婧宁简单做了告别,便坐上车离开了,唯恐多待一秒,便会再度留恋一般。

柔嘉冲出门,只来得及瞧见他奔驰而去的车影子,她气呼呼的拽紧了裙子。

“骗子,再也不和你玩了!”

说完了,她又心软的改了口,声音轻轻的,又委屈又可怜,“算了,明日再原谅你吧。”

这些日子,不知是不是抗击倭军有了成效,连带着医院的伤员也减半了。

顾婧宁的工作得以轻松了许多,下午,正照着英文原著翻译着药片的作用,忽然门被推开了,只见是同科室的秦医生,笑眯眯的坐了下来。

“没有病人还这么勤快,难为咱们主任了。”

顾婧宁嗔怪的瞧了她一眼,笔下娟秀的字迹不停,仿佛那英文注入笔端,便自然而然的译出了中文,一丝犹豫也没有,足见她外文学的极好。

“你有话直说,别等病人来了,在旁边同我打岔,那我可是要生气的。”

她笑吟吟的模样美极了,说顾盼生辉亦不为过,秦医生一边瞧着,心里一边泛起了嘀咕,若是曹植笔下的洛神再世,想必气度容貌也不过如此了。

第303章 被迫赴宴

难怪那些经了顾婧宁手的男人,无一不乖乖巧巧任由摆布,病好了,也心心念念来医院挂几回号,以求美人一顾,想必医院近来多有热闹,多半是因为顾婧宁的到来。

只可惜她从不冲男人笑,若是肯一笑,想必便不用在这里苦哈哈的做着医生,早做了官僚夫人享清福了。

秦医生托着腮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今天晚上,可是要去陆家赴宴的,我瞧你也没怎么打扮,难不成是想临行前再换衣裳?”

她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身上的白大褂,露出了里间精致的洋装,上头缀着珍珠宝石,若是在宴会的灯光下,必然闪亮的引人瞩目。

顾婧宁一怔,不动声色的转了转笔,“再说吧,柔嘉这几日身子不好,夜里我还要照顾她呢。”

她以女儿作借口,轻巧回绝了今夜的宴会,她本就不愿去这样嘈杂的地方,更何况还是陆云骁的主场。

她虽是羊,却也没有蠢笨到这种地步,亲自送上虎口。

“你不去了?”秦医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若是肯打扮一番,那定是震慑全场的亮点,你不去也太可惜了!”

顾婧宁撩起了耳边的碎发,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继续誊抄起文字来,清风徐徐,在美人圆润如玉的耳垂下游走,惹的珍珠耳坠一阵轻摇。

“我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千万别辜负了陆家的盛情邀请。”

打发走了秦医生,顾婧宁将说明书翻译完,便到了下班的时间,她将白大褂换下,里间是最朴素无奇的湛蓝色旗袍,做工并不起眼,但穿在她身上,掐着那羸弱不堪的纤腰,便如有了魔力般妩媚动人起来。

顾婧宁挽着大衣,便要去学堂接柔嘉放学。

还不曾走出医院,便被几个女医生挽住了胳膊,急匆匆的拦住了步伐,说什么也不让她走了。

“艾医生怎么走的这么早,可不许偷偷溜走,今天晚上一定要同我们一块参加宴会,没了艾医生,咱们可玩的不尽兴了!”

顾婧宁头皮一麻,欠着身要推脱,却被秦医生从身后挡住了去路。

“艾琳娜,算我求求你,就当是陪陪我吧,咱们一块去,柔嘉不是有保姆带着吗,不用怕的。”

她唯恐顾婧宁还要推辞,悄悄附在她耳边,“院长说了,若不是不把你留下,咱们今儿个都别去了!”

顾婧宁眼儿一厉,又恨又无奈的瞧着她,压低了嗓音问道:“是不是你泄密的?”

今日她本可轻松离开,唯独将此事告诉了秦医生,本以为她会看在朋友的份上瞒着些,谁知竟然泄密了!

秦医生轻咳一声,抱歉的吐了吐舌头,“对不住,下回我请你喝咖啡。我去帮你挂电话,柔嘉那处你不必担心,你若不放心,我找朋友帮你照看孩子便是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将顾婧宁最后的退路斩断了。

她扶着额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偏偏一个字也反驳不得,他们都是伶牙俐齿的好家伙,她哪里敌得过。

“好吧,那我便去吧。”顾婧宁摇了白旗。

第304章 玫瑰红

今天夜里这一劫是命里注定,躲不过了,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只愿还能如前几回一样蒙混过关。

她拨了电话,不安的嘱咐保姆,“今天夜里我要晚些回来,你代我接柔嘉放学,记得买个糖人安抚她,别让她哭闹了,第二日起来头疼。”

交代完毕,她这悬着的半颗心姑且放下了一半。

另一半,在陆家,随着那即将到来的如履薄冰的宴会,摇摇欲坠。

秦医生见她总算松了口,面上也绽放了笑容,“那咱们还等什么,打紧儿挑一身礼物,你总不想穿着这旗袍进去叫人笑话吧,到时候跌的是咱们医院的份子!”

几个人闹哄哄的,一起拥着顾婧宁去了百货公司,那琳琅满目的礼物在橱窗里如炫目的彩虹,色泽艳丽,引人瞩目。

女人最是不能见这些,一瞧见,便止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恨不得一件一件摆在家中的衣柜里才心安。

“这件金色的如何?”

“金色也太俗气了,蓝色的吧,艾医生性子稳重,适合蓝色。”

“不行,白色的才好看。”

几个女医生叽叽喳喳的,各执己见,议论不出个结果,便一同将目光投递在顾婧宁的身上,用眼神询问她的喜好。

顾婧宁作为主人公,却安静的一字不发。

她侧颜融在灯光中,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依稀能瞧见她玉白的藕臂上青隐的血管,似翡翠镯子上的浅裂纹,一种冰清玉润的美。

泛着微粉的指尖轻轻落在礼服的软料上,那皮肤衬着艳而不俗的玫瑰红,竟妖娆的不像话,“就这件吧,这件就很好。”

玫瑰红的裙子,那热烈妩媚的颜色饱满有力,却被黑色的设计元素沉静的压制着,粗看是不起眼的,如同一团玫瑰般的雾,唯有细嗅,方才能沉醉在那无边无际的魅力中。

“会不会太暗了,若是颜色再鲜亮一些就好了。”秦医生咬着嘴唇道。

顾婧宁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取下了橱柜中的黑色纱网帽,礼帽上亦斜缀着一朵半开的玫瑰,她小心翼翼的戴上,轻轻扯下面网,那明艳的面容便朦胧起来,如雾里看花,水中看月,疏离而优雅。

她很满意这顶帽子,能将她的面容模糊,不叫人看出端倪。

不论旁人再怎么劝,她也心意已决,换上衣服,坐着陆家专程派来的车子,出发去了陆家。

离陆家越近,她的身子便如同被人抽空了力气,胸腔空荡荡的,血液似乎凝固了,唯独其中孤鸣的心跳声,如鼓擂。

“几位小姐请下车,陆府到了。”

司机客气的说着。

秦医生见顾婧宁仍在发愣,轻轻推了一把,“是不是饿了,双眼无神,一会进去了便有晚餐吃了。”

顾婧宁勉强笑了笑,借着她的手臂钻出了车子,眼前的陆府不再是北阀的陆府,巍峨却是依旧的,灯火辉煌,照亮了半幕夜色,门外的警卫与仆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如古时的雕像,尽职尽责的成为了陆府全景中必不可缺的一笔。

第305章 物色

身旁几个医生虽然也算出身名门,却大多没见过陆家这样盛景的,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低呼。

顾婧宁静悄悄的跟在她们之后,沉默的如一抹影子。

她玫瑰色的裙摆融在夜色中,瞧不出什么,但她还是太低估了大厅中的灯光,那从四方八面射来的灯光如照妖镜,将人没有死角的展露在光明中,那身黑色原本是世间最沉寂的颜色,此时却弃暗投明,泛了微黄的褐色。

一进大厅,她便匆匆拢着衣衫,拉着面罩,悄悄的钻入了窗帘下的空地中,这本是最不起眼的位置,亦不会有人放弃交好权贵的机会来此,顾婧宁在此,才如渴水的鱼得了水,呼了一口气。

她们来的不算晚,过了一刻钟,陆云骁与沈芳华才到场了。

那些年纪轻轻的女医生,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娇羞的整理着裙摆,矜持的试图搭讪。

陆云骁今日看似心情不差,旁人的敬酒与搭讪,他也回敬了,但仍是那高不可攀的模样,饮酒比说话的次数要多。

沈芳华见了这么些年轻漂亮的女人,自然是高兴坏了。

她急需要为陆云骁物色新的陆家儿媳,这些做医生的,必定是接受了高等教育,既有一技之长,家世也说得过去,在她眼中,就是现成绽放的花儿,只等着陆云骁一撷了。

“云骁,这位是?”沈芳华已看中了一人,正是血液内科的王医生。

王医生长相虽不算出色,但胜在举止大方,颇有做主母的气度,现在虽已经解脱了封建,但沈芳华的思想还未曾摆脱以往的影像,物色儿媳,自然是以子嗣与端庄为目的。

她粗粗一打量,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心中已为王医生打上了好生养的标签。

陆云骁正沉默的饮着杯中的香槟,平静无波的抬起眼,“不知,你问就是了。”

他每日要经手的事务这样多,一个无关紧要的医生,他连记住的欲望也没有。

面对陆云骁的冷淡态度,王医生也不意外,她早已听闻陆云骁的性子乃是不好相与的,可她对自己有把握,别人不能拿下,她可未必不能。

少女情怀总是诗,陆云骁生的这样好看,又有着这么大的势力,不光是王医生一人,在场的女人,十只有九都已暗生情愫。

“老夫人好,陆大帅好,小女姓王。”

王医生浅浅一笑,梨涡一陷,竟也有了几分姿色。

沈芳华暗中埋怨的瞪了陆云骁一眼,责备他对女人的冷淡态度,转而便对王医生亲热了起来,拉住了她的手,细细的端详,“年龄几何,家中是做什么的?”

她问这些,王医生如何不明白,心中暗暗有了几分得意,“年方二十一,家父是巡捕房探长,不足一谈。”

巡捕房探长,在陆云骁面前不算什么,却是租界中的二、三把手了。

沈芳华听了也算满意,拉着王医生的手更紧了紧,眼角眉梢的笑,也真切了几分,“原是官僚人家的女儿,难怪这样得体,我一瞧见你,便觉得你亲切,日后若得了空,不妨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言下之意,便是给了通行证了,王医生一喜,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眼珠子骨碌一转,急忙道了谢。

第306章 这是陆云骁的手

沈芳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心情也好了不少,和颜悦色的冲陆云骁道:“这王小姐,我瞧着甚为不错,云骁,你呢?”

王医生娇羞的垂下了头,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陆云骁将酒杯搁在仆人的托盘上,漫不经心的问道:“王小姐,你们医院的艾医生今日可来了?”

那日顾婧宁走了,军官便想着法子要为她挣几分好处,不得已,陆云骁只得答应了,想着今日给她几分面子,让她日后也算有个倚仗,也算谢了救命之恩。

王医生一愣,眼中惶惶的看着陆云骁,不解的指了指窗帘旁的女子,“艾医生在那里。”

这分明是她的主场,怎么这话锋一转,去了顾婧宁那里?

陆云骁扬头看去,果真看见那女人垂着螓首,立在窗帘下的阴影中,纵使深色的裙摆,漆黑的面网,也无法遮去她那幽兰般静谧的气质,她的显眼从不在于外观,而在于那一眼的惊艳。

他忽然想起,他还从未见过她的正面,这样的女人,想必长相应该不俗吧。

“知道了。”他简单的回了王医生一句,提步便向顾婧宁的方向走了过去。

余下沈芳华与王医生,一头雾水的瞧着他的离开。

他这一走动,便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这场宴会名义上是为了酬谢医生举办的,却不乏各界的权贵参与,可即便如此,他也是这宴会中的中心。

陆云骁他无论站的多远,站的多高,即便瞧不见他,也永被那光彩所震撼着。

“陆大帅,我敬你”

“大帅可有兴趣同我谈谈?”

“陆先生,咱们许久未见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如潮水般吞没着他,数不清的人端着酒杯,从四面八方走了过来,却一个也不敢拦着他的路,只憧憬的追随着他的脚步,期待他肯回眸一顾,能有幸获得这份无与伦比的殊荣。

可惜陆云骁从不为任何人的祈求留步,他淡漠如神明,永远高高在上,无人可亵渎。

顾婧宁不愿参与那外界的觥筹交错,把自己封存在海水般的寂静中。

她单手支着杏腮,静默的瞧着窗帘细缝中漏出的夜景,虽身在嘈杂,却心在清净,她定定的看着,看入了神,好像那琉璃窗上有戏剧般引人入胜。

身后的声音愈发大了,掺杂着脚步声,她也未曾发觉不妥,连回头看一眼都懒得。

一旁正好站了一位服务生,她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口渴,便微微提起面纱,露出线条姣好的嘴唇,轻声道:“麻烦给我一杯果汁,谢谢。”

端过果汁的同时,身后的脚步似乎站定了,她气定神闲的抿了一口,却猛地听见有人高喊了一声,“陆大帅!”

近在咫尺,如烟花般炸开在她的头颅之中。

她惊的手一颤,十指无力,玻璃杯也顺势落了下去,她想要去挽救,已经来不及了,玻璃碎成了四溅的裂片,清脆的声音短促而有力,似要击穿她单薄的耳膜。

她连忙蹲下身子要去捡,另一双手也垂了下来,恰好同她的撞在了一起。

顾婧宁吓坏了,她认识这双手,那一日,她在医院里仔细的瞧过,每一道纹路,每一处疤痕,都用刀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中。

这是陆云骁的手。

玻璃杯的遗体孤单的躺在冰凉的地面,它剔透的碎片散发着如珠宝般的光泽,刺痛了人的眼睛,那般锋利,看的人平白心慌。

第307章 艾医生在怕我

顾婧宁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见那心跳,还有男人的呼吸。

他也蹲了下来,那样近,近的她不用抬眼,也能瞧见他的鞋尖,他今日的衣服很好看,是她熟知的款式与料子,他的喜好没有改变。

双手触碰的那一刹那,顾婧宁想了许多,最后大脑空白,手指麻木,动也不能动了。

陆云骁并未发觉她的不对劲,他这么做不过是出于绅士,锋利的碎片很容易划伤人的手,而她又是医生,若是伤了手,恐怕会影响手术。

“杯子碎了就放着吧,会有人来收拾的,艾医生的手,是用来做手术的。”

他平静的托起她的手,却没有握住,而是疏离客气的拉远了了她与碎片的距离,将她虚扶了起来,便松开了手。

饶是如此,他的举动也足以让人震惊了,他身后的人不敢说话,用眼神默默交流的,更多的目光黏在了顾婧宁的身上,纷纷在想她是何许人也。

“多谢大帅。”

顾婧宁竭力将每个字都咬的平稳,殊不知她一句话说完,身体里已经没有任何余力。

她藏在裙子里的皮肤已经沾满了冷汗,好在她有礼帽着,豆大的汗珠自鼻尖无声的滑落进衣服的纹路中,没有被任何人发觉她的不安与惊措。

陆云骁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不断后退的脚步,“艾医生在怕我?”

好像从第一面起就是这样,她习惯性的垂头,遮住自己的面容,连正视都不敢,他起初以为那是医生的身份阻碍,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她的个人问题。

“怎么会,陆大帅严重了,我很敬佩陆大帅。”顾婧宁扬起一抹勉强的微笑,眼中浮动着细碎的凉意,伪装成踧踖的模样,“陆大帅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意有所指的看着四周已经自发的围成一圈的宾客,额角的汗水流的更快了,在面网中黏湿了耳鬓的丝发。

“敬佩”陆云骁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咀嚼着这个词汇,他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却对她燃起了一丝好奇心。

他看得出她的局促不安,这并非出于崇拜于恭敬,而是本能的恐惧,就好像是鼠对着猫,羊对着狼,那种惧怕被拆骨入腹的忌惮。

这种情绪,清晰的就好像他们曾有过渊源一般。

陆云骁勾起了一抹极浅极淡的笑纹,冲她伸出手掌,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慵懒与霸道,“我想请艾医生跳一支舞,不知方便吗?”

突如其来的,跳什么舞?

顾婧宁猛地睁大了眼睛,幸亏没有人瞧见,否则一定会对她惊怖的神情产生疑惑。

这于别人,称得上的荣幸之至的邀请,于顾婧宁,却如同走一遭刀山火海。

众目睽睽下,她不敢有分毫松懈,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模样,牵起裙角欠了欠身子,语调柔婉,却藏匿着不可告人的绝望,“我的荣幸。”

她将手轻轻放在陆云骁掌中,原本只想象征性的虚握着,谁知陆云骁却表情严肃的当了真,他与她的手严丝合缝的扣在一起,将她带进了舞池,灯光打的人头晕目眩,极致的光亮反倒让人迷茫起来。

第308章 面纱下的脸

顾婧宁被他带动着,视野间是面网外的朦胧,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发觉腰际一烫,被男人的大掌扣住了。

来不及挣脱,脚步已自发的顺从音乐轻快的跳动,她被迫半倚在他肩头,那久违的气息发了疯的侵占着她的大脑,将她高高筑起的逞强击溃的不成样子,不知不觉她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

北阀的陆家大厅,也曾有过这样的舞会,他们站在舞池里,跳动、旋转,鲜亮的衣摆如花圃中最盛的花,飞扬绽放。

唯一不同的是脸上的表情,她那时很高兴,因为是与他起舞,现在却很伤心,因为也是与他起舞。

手无力的垂落,忽然手心一热,被人拉着扶上了男人宽阔的肩膀。

“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艾医生看上去并不擅长跳舞,作为女伴,跳舞的时候,一定要扶着我。”

他清亮的声音是在迷醉中唯一的清醒剂。

顾婧宁醒了,心中放松的警惕也收紧了,她紧紧的扣着他的肩膀,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平静而欣喜。

今时不同往日,她是艾琳娜,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耳中的音乐逐渐演变为激昂,不少擅长舞蹈的女士绅士看他们跳舞,心中痒痒,便也加入了战局,在舞池中摇摆着,人多了,便也显得拥挤了。

顾婧宁不断在心中祈求着音乐快一些结束,一个不留神,身子与后头的女士相撞,这一下撞的不轻,两个人都撞疼了。

她一声低呼,下意识要回头,头顶的礼帽却没有这样敏捷的反应,在她发丝间剧烈一颤,帽子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脚边,视野瞬间明亮了起来。

………………

顾婧宁慌张的用手捂住脸,却已经来不及了。

四周的人原本就将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原本或是嫉妒,或是艳羡,但随着礼帽的脱落,那张面孔的露出,不少人的眼神都变了,变的惊恐、诧异、不可置信。

那张脸太显眼了,但凡是见过的,便无法忘记。

“顾、顾婧宁——”有人指着她,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

顾婧宁的死当年可谓是轰动北阀,但凡知道陆云骁的,都知道他有一位过世了的夫人,眼下再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如白日见鬼无疑。

不少女人都害怕的眦着眼珠,脸色煞白。

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如警钟般敲响了众人的心神。

灯光亮如白昼,却没人再沉浸在那纸醉金迷中,大厅出奇的安静,连人们低沉的抽气声也清晰可闻。

陆云骁深邃沉寂的眼眸似被火花照亮,迎来了久违的光芒。

他紧紧锁着眉头,忘记了呼吸,定定的看着顾婧宁的面庞,仔细的描摹她的眉眼,一点一滴,就像要用尽所有的力气记住一般,那样的狂热与惊喜,比孩子获得了糖果还要真挚纯粹。

顾婧宁下意识要往外跑,手臂却被一人重重的扣住,如上了铁链般强行拽进了一个温热有力的怀抱。

那怀抱太过沉重,似要将这四年所缺失的爱意一起补偿给她,将她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第309章 你终于肯进我的梦里来了

耳边是陆云骁不断的低喃,带着狂喜与无措,“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等了四年,原以为那灵位便是他余生的惦念,从未想过还能等到活生生的她。

顾婧宁被抓的生疼,心中的抗拒于恐惧炸了开来,用力的挣开了他的怀抱,“放开我,你认错人了!”

她的心跳很快,如被网住的鱼,竭力挣扎着,为自己拼命争取最后一分生存的可能。

顾婧宁知道,一旦现在承认了,一切就将回到原点,她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这样的情况,她绝不容许发生。

最恐慌的时刻,她反倒沉静了下来,将颤抖的手藏在衣袖里,眉眼锋利如刃,冷淡而陌生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种显而易见的厌恶,悄然晕染在神情中。

“陆大帅,你这样唐突的举止,让我非常不快,请你道歉!”

陆云骁脸色一变,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他愠怒的情绪藏在眼角眉梢,隐隐要电闪雷鸣,最终却没有。

他没有理会顾婧宁的话,而是释然一笑,不追求她嚣张的话语,反倒用怀柔政策,强硬的执起她纤细白皙的腕子,语调轻柔,似藏着几分委屈,“你终于肯进我的梦里来了……”

他一定是在做梦。

否则,她怎么会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冲他皱眉,冲他发怒?

若是真的就好了,哪怕是她打他、骂他,纵使是做牛做马,亦或是摘星摘月,只要他活着,叫他做什么都好。

他还要去抱她,抱一抱他朝思暮想了四年的人,却被顾婧宁无情的拒绝了。

“你太过分了!”

顾婧宁拔高了语调,忍无可忍的后退了几步,忌惮而嫌恶的看着他,仿佛面前的人并非高高在上的权力者,而是街头褴褛的乞丐。

在她眼中,从无高低贵贱之分,唯独情绪是真的,她的喜怒哀乐,从不因为旁人的身份而动摇半分。

“宁儿,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陆云骁嘴角的笑容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去的惊慌。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每一个举动,如同要依附于她一般,连眨眼都不敢,生怕一眨眼,她便如烟如雾的消失,倘若梦醒了,他便连一个可以寄托情感的幻影都没有了。

顾婧宁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的脚步似灌满了铅,一步也提不动,只能凭借本能退缩着,没有人来帮她。

她就像误入的白兔,在陆云骁的逼迫下,一步步退至墙角。

最终连墙角都没有可退的余地,只剩下冰凉却华贵的墙壁,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泽,狞笑着等待着顾婧宁的来到。

沈芳华听见了那头的喧哗,她被王医生扶着,后知后觉的来了舞池中。

她年纪大了,重点又放在为陆云骁物色儿媳上,正同王医生在沙发上聊的高兴,压根不知舞池里发生了什么。

还是仆人惊骇的告诉她,她才匆匆赶来了,免得场面乱了套,平白丢了陆家的脸面,让人瞧了笑话。

第310章 跟我走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围在这里?”

众人见她来了,纷纷让开了一条路,却也没有人回应她,而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瞧着舞池,仿佛那舞池中有答案一般。

沈芳华嫌弃的瞧了他们一眼,搭着王医生的手,一脸老佛爷驾到般的走到陆云骁的边上,懒洋洋的问道:“骁儿,出什么事了?”

她抬眼瞧了一眼陆云骁面前的女人,霎时间白了脸,身子失去了控制一般晃了一晃。

剩下的话,也都卡在嗓子眼儿里,因为巨大的恐惧而说不出来了。

沈芳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的指着顾婧宁,指尖颤抖,“你、你怎么回来了,见鬼了,真是见了鬼了!”

她素来信神佛这一套,对神明敬畏的不得了,日日烧香拜佛以求陆家兴旺,更是相信厉鬼精怪这样的存在。

顾婧宁当年的死,可是不争的事实,不少人眼睁睁见着她没了气,陆云骁也是其中一个,她被投了火,化成灰,连个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那样死透了的人,眼下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能说能笑,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沈芳华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胸口便倒了下去,被众人扶着,搀扶到了一边去。

陆云骁的脸色愈发难堪了,他的眼神比刀锋还锋利,若能化为实物,此刻必定已经将顾婧宁的身子一片片削了个碎。

起初的惊喜过后,理智重新执掌了大脑的控制权,他阴沉的注视着顾婧宁,似要将她牢牢的钉在墙上,将身体每一个部分都上锁上链,让她知道这是对她当初消失的惩罚。

爱到极致,反倒成了病态的恨,恨她的抛弃,恨她的无情。

“为什么要逃,四年了,你去了哪里?”

顾婧宁垂着眼帘,那闪烁的目光未曾被陆云骁瞧见,否则必定成了心虚的有力证据。

她努力勾起一抹愤怒而艳丽的笑容,嚣张的同陆云骁对视,不甘示弱的回击道:“陆大帅真是厉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刁难我一个小女子,这大丈夫的作风真是让我敬佩不已,就是不知道您心中可存有半分礼义廉耻!”

陆云骁冷眉冷眼的凝着她,半晌,忽然笑了,似听了个无稽的笑话。

“我往日从来不知你演的这样好,便是那梨园的红角儿,也不如你半分!”

他不愿意再同她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皱起了眉头,冲着两旁的手下点头示意,手下会意,便齐齐走了过来,将无关之人隔开,唯独余下他们二人。

陆云骁用力的捏着她的手腕,似要将她的骨肉分离,彻底融入他的掌中一般。

“跟我走!”

他忍了四年,等了四年,苦了四年,今天晚上,必要同她好好叙叙旧,将这四年的一切,都从她身上一点点的补偿回来,这是她欠他的!

顾婧宁知道若是软弱一分依了他,什么就都完了,她瞳孔一缩,如炸了毛的猫,警惕而戒备的弓起了身子,死死的抓住一旁的柱子,指甲在柱壁上勾划的声音,如凄厉的尖叫,让在场的人无不毛骨悚然。

“请你放手,你再这样,我就——”

第311章 她应该叫顾婧宁

她的威严还未曾说完,下颌便被人用力的捏住了,陆云骁用了巨大的力气,目光亦疯狂的可怕,那漆黑的眼眸中似有着燎原星火。

“你就如何,你能如何?”他凑到她耳边,那温柔的语气此刻听来,却如同催命符一般,每一个字都咬的格外清晰刺耳,“你以为谁能治得了我?”

他的目光轻蔑一扫,瞥见她形同死灰的眼神,讥诮的挑了挑眉。

顾婧宁的手瞬间没了力气,最后的挣扎也废弃了,她失神的垂下螓首,忽然听见耳侧一阵喧闹。

老院长原本坐在一旁休息,他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样热闹的宴会,可秦医生忽然过去,同他说艾医生惹了陆大帅发怒,他满头大汗,急忙来了。

来了一瞧,果见如此,陆云骁眼色狠厉,顾婧宁费力挣扎,可不就是闹开了。

“陆大帅,请息怒,千万息怒呀!”

他还不知二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下意识便为顾婧宁求情,“有话好说,艾医生是国外回来的,不知道国内的这些人情交际,若是有得罪陆大帅的地方,还请陆大帅多多包容,看在她还年轻的份上,千万不要计较!”

陆云骁本想让人将他赶走,忽然听见院长说,她是从国外回来的,目光忽然凝住了。

他猛地松开了手,指着顾婧宁的面孔,咬牙切齿的问道:“院长,你再说一遍,她是谁?”

院长心中一紧,支支吾吾的答道:“这是艾琳娜,艾医生,是咱们医院从美国聘来的专家。”

艾琳娜?她怎么会叫艾琳娜,她应该叫顾婧宁!

陆云骁仍然不信,冷笑着冲着顾婧宁道:“你告诉我,是谁?”

顾婧宁警惕的看着他,眼珠中迸发出抵触的情绪,只是单纯的抵触与厌恶,并没有更深层次的,间或爱与恨的感情。

陆云骁看着她,忽然迷茫的眯起了眼睛,似幼时读一本书,每每读到那不解之处,分明是呼之欲出的答案,却被迷雾笼罩了一般,越是强求,越是不得。

“我叫艾琳娜,我是美国人,请你不要再骚扰我,否则我有权请求租界探员的保护!”

她深知,租界的巡捕房于陆云骁而言,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只要是他想,即便她在巡捕房里住着,他都有数不清的法子将她带出来。

但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巩固美国人的身份,增加可信度罢了。

毕竟对于在这儿的异国人,能够依靠的便是租界的官员,他们大多接受国外的新式思想,对人权与自由有着极大的热衷,张口闭口便是法律与责任。

她若想将美国人的身份细化的更加合理,这是最有效的手段。

毕竟在国内,没有国人会愚蠢嚣张到与陆云骁为敌的程度,但茫然无知的异国人会,他们以为那些所谓的人权法律便能保护自己。

“不对,你在骗我。”陆云骁的语气出现了一分迟疑,但更多的是坚定。

当有一个与挚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会将她自然而然的当做心里的那个人,那份执念与强求,本就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只会成为人过不去的坎,三番四次被绊倒的绊脚石罢了。

第312章 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

“天呐,真让人不可置信,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顾婧宁紧紧的皱着眉,用流利的英文说着,“我要起诉你,真是太荒唐了!”

她就仿佛真正的美国人,在情急之下不经意脱口的英文,并且刻意将中文的调子都拖长一些,使得说话时的音色有些别扭与古怪,但细听又听不出奇怪之处,一般外国人说中文,总带着这样的特色。

“你要起诉我”陆云骁低低的重复着这句英文,冷笑着捏紧了手套,“你想的很好,但是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不是顾婧宁?”

当人遇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时候,便是怎么也不愿放弃的,他看似威严,实则不过是在对自己祈求,祈求面前的女人,便是他丢的那一个。

若她不是顾婧宁,那便是对他莫大的打击了。

顾婧宁冷哼一声,从手包中摸出了护照,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的国籍与姓名,都在明晃晃的昭示着她身份的纯粹,她讥诮的张开嘴唇,冷淡的字眼如冰雪降落,“你大可以去查查我的身份,可以从我的小时候查起,去鉴别真伪,但是在此之前,你无权干预我的生活,否则便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权,希望你可以趁早醒悟,不要再对我做出更加无理的举动!”

她似带着刺的玫瑰,一颦一笑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光芒,却刺眼万分,她高高的抬着下巴,以冷漠的眼神睥睨他,“多谢你的招待,我要回家了,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

顾婧宁说的干脆,她将护照收进包中,接过仆人手中的礼帽,十分淡然的戴在头顶,冲着众人施了个简单的礼仪,便转身离去了。

她玫瑰色的裙摆再度隐入黑暗,却比任何事物都显眼,她出众的气质与容貌,还有那段尘封了四年的故事,都成了今晚最万众瞩目的一幕大戏,在陆家谢幕。

陆云骁没有去拦住她,目光却同样没有半分移开,直到看不见了,他也无声的注视着那片吞没她的黑夜,似要将她从那黑幕中挖掘出来一般。

或许她说的没错,她的确是艾琳娜,一个自幼长在美国的华裔,无论是吐字不圆润的中文,还是冲他招摇的口口声声的法律与人权,还有那护照上的黑纸白字,她不是她,是他看错了。

她一点也不像顾婧宁,顾婧宁是空谷幽兰,遗世独立,而艾琳娜是热烈的玫瑰,恣意骄傲,明艳动人。

随着顾婧宁的离开,众人也都自觉的提起脚步,悄悄的离开了陆家,今夜的灯火终于熄灭了,黑夜回归了寂静,唯有书房中的灯,成了这夜幕中唯一的一盏光亮,亦照着陆云骁的双目,明亮而执着。

“陆策。”

门外守着的陆策一听见召唤,便自觉进了门,“大帅有何吩咐?”

陆云骁负手立在窗前。

自从顾婧宁去世以后,他便特意放大她生前的爱好,她爱吃什么,他便日日吃什么,她穿什么颜色,家中的物什,大到窗帘床具,小到毛巾餐具,便都用了那颜色,

她喜欢什么花纹,喜欢什么款式,他便是穿不了,也要制出新衣、裁出新旗袍,那一件件漂亮的衣服摆满了许许多多的衣柜,尽管无人穿,他也不嫌落寞,他总能想到她穿新衣的模样,一定好看极了,这样便能捱过一个下午的清闲。

第313章 查不出,就继续查

淡色的窗帘是顾婧宁最喜爱的颜色,仆人换洗时都用花香浸泡过来,如此,陆云骁在家中,方可时时刻刻闻见她身上熟悉的气味。

只可惜什么气味也比不得她,再相似,也不是她的,他只能凭借这盲目的追求支撑着自己的生存,如此而已。

夜风中的窗帘轻舞着,似要将陆云骁孤寂挺拔的身影吞没,若有若无的香气如兰似麝,游荡在宽阔大气的书房中。

“我让你去查她的身份,可查出什么来了?”

一夜已经要过去了,虽然天仍是黑着,却已比昨夜闹剧发生时要亮一些,天际的颜色,在以一种可见的速度变浅,先是深褐,随之而来的是醺红。

他想起,那一天她离开人世,倒也是这样的天,一望无际,无风无雨,像那一刻世上的万物都被静止了一般。

陆策摇了摇头,“已经派人去查了一夜,但是得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艾琳娜小姐在美国的生活,从出生到出国都能找到记录,与她个人所说的,没有任何差距。”

陆家的人忙活了一夜,为的就是证实这样的结果,陆云骁一愣,显而易见的露出了一抹失望,不过背对着陆策,没有被任何人瞧见。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平淡而无澜,像是再度陷入了曾经的那副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外壳之中。

“查不出,就继续查。”

短短的七个字,已用光了他的力气,他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想。

给了他希望,又给了他绝望,顾婧宁,便是这样能左右他的存在,他可以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且麻木不仁,唯独她,她哪怕一颦一笑,一字一句,都能触动他心底的那根弦。

昨夜他与顾婧宁共舞的时候,还不知道那面纱下的面容是那样的。

他对她并无别的心思,初衷只是想道谢罢了,故而注意力都放在了别处,恰好在她手扶上他肩头的时候,瞧见了那无名指上的一道锁扣。

那锁扣便是戒指,虽然看似小的不起眼,但钻石的光芒无可替代,比任何事物都耀眼,那时他的心中毫无波澜,如今却觉得如同被刀子一刀一刀的划着,血淋淋,却也无法淹没她已经结婚的真相。

她怎么顶着那张脸嫁给别人,只要这么一想,他便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的压抑沉重。

陆策小心翼翼的瞧着他暗沉沉的侧颜,揣度着他此刻的情绪。

实则陆策远比顾婧宁陪他陪的久,更是比顾婧宁还要了解这位陆大帅的人,他多年的侍奉、陪伴,让他如同陆云骁的影子,主人的任何情绪,他都能敏锐的察觉到。

他当然感觉到了陆云骁的不甘心,他也理解这份情绪。

换做是他,若是面临了这样的抉择,他未必会有陆云骁这份克制,他兴许会比他更加疯狂,爱与恨,都是能操纵人神智的事物。

人类是依靠感情活着的,缺失了爱,便如萎去的花,一日枯黄过一日,唯一的法子,便是趁着根没有烂的时候,忍痛割去那些已经坏死的部分。

第314章 她连还击的力气都没有

“大帅,有些时候,不是什么都能如心意的,咱们是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有时候放下未必是遗忘,而是放过自己。”

陆云骁沉默良久,他看见了镜面上的自己,若隐若现的人,虽不清晰,那轮廓却异常的平静刚毅,没有一丝波动。

“你在劝我?”他淡淡的问道,“什么时候,你也敢干预我的决定了?”

陆策立刻垂下了头,深深的弯下了腰,“是属下僭越了,请大帅责罚。”

陆云骁微微侧过身子,浸在黑暗中的脸什么也瞧不出来,或许是他伪装的惯了,那漠然的面具化作了骨肉的一部分,再也无法从脸部脱落。

“现在就去北阀,把梅儿和顾婧宜全部都带来,我给你三天,若是三天内还不到,你知道什么下场。”

陆策连忙应下,却又出现了几分迟疑,“会不会太快了,现在城门还不曾开,想要出去得费些功夫。”

“那就想法子开!”陆云骁咬字极重,“再晚,就来不及了。”

顾婧宁没想到,自己能够安安稳稳的从陆家离开。

她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脱离了亮如白昼的灯亮与众人的眼神,才觉得身上的冷意消退了一些,那种消失的安全感再度回到了身体里。

那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唯恐下一步便会被人绑走,不过幸好,直到最后,她也未曾陷入窘境,她平安的登上了车,平安的回到了家。

车后并没有盯梢的人,夜色一如既往的平和,司机送她回家以后便离开了,方才在陆家的经历就如同灰姑娘十二点以前的梦,十二点的钟声一响,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不过这童话中的梦于她而言,是一场噩梦。

心头还在狂跳,犹然还带着不久前的紧张,她没有回家,而是靠在家门前的墙壁上,小心翼翼的查看自己的双手,在发抖。

她无法否认的是她来自心底的恐惧,纵使离开时的画面再怎么骄傲自信,那也是伪装的。

面对陆云骁,她连还击的力气都没有,凭什么去与他斗争?

敲开门,睡眼惺忪的保姆打开门,惊呼了一声,拍了拍她身上的寒露,“夫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穿的这样少,冷不冷呀?”

顾婧宁疲惫的摇了摇头,接过热水喝了一口,定了定心,忙问道:“柔嘉呢?”

保姆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无声的房间,“小姐已经睡着了,睡前还没有等到你回家,哭了一会,千哄万哄才睡下了。”

“是我对不住她,下回不会了。”顾婧宁一听见女儿哭了,心被人揪住了一般,痛的不得了。

她不顾保姆疑惑的眼神,将椅子与柜子,推到了门前,将门锁了,又堵上,直到门前不能放东西了,才坐在沙发上喘息起来。

保姆惊恐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呀?”

顾婧宁擦了擦额角的汗,不动声色的撒了个谎,“今日听医院的人说,这附近有动乱,老是出现小偷伤人的事情,我们三个弱女子没有庇护,这么做,那小偷也就进不来了。”

打发完了保姆,她才悄悄推开门,光着脚走进了柔嘉的房间,免得鞋子的声音吵醒了孩子。

第315章 父帅

房内没有灯,唯有窗帘下依稀漏进来的月光,这份难得的静谧,她拥有了四年,终于在今夜,被打破了。

“嘉嘉,娘亲好累。”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无助的倚在女儿窗前,纤细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孩子的背脊。

睡梦中不安稳的柔嘉,原本皱着眉头,兴许是嗅到了娘亲的气息,眉心的川字一松,甜甜的勾起了一抹纯真的笑容,口中梦呓,“娘亲嘉嘉要娘亲抱”

借着月光,顾婧宁小心的用手指描摹着女儿的面容,她小巧的鼻子,明亮的眼,微翘的唇,都带着她与他的影子,她再怎么忘,孩子也日日在提醒着她,陆云骁的存在。

他成了她一辈子的魔咒,她摆脱不开的桎梏。

“娘亲今日,见到你爹爹了”

顾婧宁止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睫毛一颤,密密的影子投在颧骨上,将她的神情一遮再遮,才没有暴露出崩溃。

她用手指压着嘴唇,将万语千言的吐诉,都画上了封禁符。

她无力一笑,在女儿的鬓角上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娘亲不说了,娘亲陪你睡觉觉,嘉嘉,娘亲愿你什么都不知道。”

若有可能,她真希望她能够把这四年以前的记忆全部忘却,唯有这样,才能让她真正的涅槃重生。

他的爱与恨,疯狂与无情,此刻都占据了她的脑海,纵使时间过去了,记忆也历久弥新,无论经历多少时间,她也不会忘记他那日陌生的眼神与冰凉的言语。

他想杀了柔嘉,想要了她半条命。

眼睛猛地合上,无声的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顾婧宁强迫自己在安静的熟悉下平静下来,却怎么也无法睡着。

次日一早,她带着两眼的乌青来到了客厅,望着纹丝未动的门与门前的杂物,她的心却愈发沉重。

虽然怕开门,上班却是要去的,顾婧宁将门前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条缝,见门前空无一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不敢保证陆云骁会相信她昨夜的那番说辞,若是他不信,必然会想着法子来打搅她的安宁。

原本想着他若是派人守着,她便搬家,现在看样子是不用了。

顾婧宁去了医院,因着昨夜的闹剧,医生们心中都有了谜团,不敢冒然同她说话。

到晚间下班的时间,她已累的骨头散架,一字也不想说了,匆匆拎着大衣走出医院,本想着今夜回家睡个好觉,却意外的撞见了一道人影。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她懒得抬头,昨晚没休息好,今日额头一直出着虚汗,脸色更是苍白。

依稀能凭借这人的衣物看出是个身份不低的男人,顾婧宁却全然没有想要寒暄的意思,扶着额头,按压着疼痛的太阳穴。

陆云骁不曾想到她会是这番态度,目光在女人病态的脸庞上梭巡片刻,试探着伸出手,要用手背去量她额头上的温度。

他实则已在这里候了两个小时,只为了等她下班。

顾婧宁猛地躲开,忌惮的抬起头,当瞧见他面孔的那一刻,人如石塑般僵住了,太阳穴的疼痛,也如被人当头一棒,痛的让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唯有眼珠子还能动。

只看见陆云骁绅士的颔首,冲她做出了邀请,从容不迫,分明是蓄谋已久的模样。

“艾小姐,你应当下班了吧,若是不介意,能否给我一些时间?我想请你喝一杯茶。”

第316章 若不答应你,便不让我走了

……

“抱歉,陆大帅,我今天还有约,不怎么方便,您的邀请,想必我不能答应了。”

顾婧宁抓紧了手里的包,眼神轻轻的垂落在地上,因着脸色不好的关系,她看上去不光神色萎靡,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抗拒。

陆云骁见过这么多女人,还从未见过一个人,能露出这样真情实意的厌恶,他见惯了追捧和殷勤,却对这冷淡分外敏感,眯着眼睛,不但没有生气,甚至勾了勾嘴角。

“艾小姐有什么事?”

“这些事情,和陆大帅没有关系吧,这是我的私事,您不需要过问。”顾婧宁戒备的退了一步。

陆云骁深邃的眸子陡然一沉,“艾小姐说的对,这些事情我的确无权过问,不过妨碍了我邀请艾小姐喝茶,我便应当管一管了。”

此时正是下午,离天黑还有些时间,陆云骁背着光,因而他的面容沾着阴影,些微有些看不清楚。

但顾婧宁的面庞却完全暴露在光影中,陆云骁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便能轻而易举的看清她细枝末节的小表情,以此判断她与心中的那个人,有没有重合的地方。

一个人即便忘了自己,她的身体也会代替大脑记住这些事情,越是想掩盖,便越是容易暴露。

顾婧宁当即冷笑一声,冷眉冷眼的看着他,“你——”

她脱口而出,正要骂他霸道,脑中电光石火,那曾经的画面跃然脑海,在眼底悄然划过,顾婧宁刹那间止住了声音,立刻改了口。

“陆大帅这意思就是说,我今日若是不答应你,你便不让我走了?”

她问的大有讽刺的意思,陆云骁却受用的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摘下了手上的手套,交给了身后的副官,仿佛听到了什么称赞般抬起下巴,分外温和的凝视着她,“也许会这样。”

“但若是艾小姐配合,我想这杯茶,喝的会更加愉快一些,艾小姐,你说呢?”

顾婧宁咬紧了后槽牙,眉头轻轻抽动,显然是忍到了极限,以至于眼中浅浅的红血丝也加深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答应你可以,不过我需要去挂个电话,说明我的失约,并非故意,而是有人强迫为之!”她意有所指的瞪了陆云骁一眼。

陆云骁颔首,格外好脾气的拍了拍身旁副官的肩膀,“那好吧,跟艾小姐去挂个电话,免得艾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副官低头跟上了顾婧宁的步伐,顾婧宁忍无可忍的攥紧了拳头,不可置信的瞧着他,“你是要派人监视我?”

她对陆云骁再了解不过,他不是这样殷勤的会多此一举的人,能这么做,无非只有监视这一个原因,他怕她跑了!

陆云骁摇了摇头,看似格外无辜,“怎么会呢,只是想为艾小姐打打下手罢了,千万不要多想,我只是单纯的好心。”

他看似比外国中世纪的绅士还要礼貌客气,光是瞧着,让人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恼怒与厌恶,可唯独顾婧宁这样了解他,对他这样霸道无由的行径,早已让她产生了不安的情绪。

不光是心,大脑,身体,这些部位都曾被陆云骁支配过,当初她那么不顾一切的爱着他,得到的却是他的无情抛弃,那些过往,她不会忘记。

那些历历在目的情爱,如今都会化为常年流血的伤疤,让她时时刻刻都警醒着他的暴行。

“陆大帅的作风,果然与旁人不同!”她冷讥。

第317章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同她这样讲话

眼看着她气冲冲的去挂电话了,身后的裙摆如一片波浪,随着她的举止不断摇曳着,那碧色的衣裙分外好看,愈发衬得她身姿曼妙。

陆云骁一时看的目光凝滞,思绪也陷入了四年前的光景。

若她真是顾婧宁就好了,只要她愿意回来,过往的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顾婧宁最终还是被不情不愿的带进了茶楼,这本是租界内的要地,寻常出入的都是些官僚将士,即便是女客,也都是男人的附庸品。

她也不管陆云骁如何,径自坐了下来,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一旁上茶的小厮不知道她的身份,轻轻啧了一声,语带责问,“这位姑娘怎可占了上座,这可是陆大帅的位置,你是什么身份?”

他说完了,还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得意洋洋的看向了陆云骁,等着夸赞。

殊不知陆云骁见顾婧宁坐下了,本悠然一笑,听了他的话,脸色却以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仿佛听见了什么污耳的东西,脸色铁青的可怕。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同她这样讲话?”陆云骁拔高了音调,语气听不出怒意,但那每个字眼中暴露出的压抑,却让小厮面色煞白。

他缓缓走到顾婧宁面前,眯眼略作打量,才淡淡道:“她愿意坐在哪里,便坐在哪里。”

陆云骁余光一瞥,森冷的目光中,小厮立刻被人捂着嘴带了下去,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生。

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如初的平静与温和,香炉中袅袅燃着昂贵的沉水香,一旁的留声机里放的是婉转的昆曲,屏风画扇里,陆云骁与顾婧宁对坐,一人笑而不语,一人脸如素绢。

顾婧宁如坐针毡,几次三番的想要起身让座,都被陆云骁轻轻按住了肩膀,以不可违逆的力量稳稳当当的坐了下去。

“陆大帅今日找我何事,不妨直说,我不敢多耽误您的时间,您这样的大忙人,总不会是平白无故的找我喝茶叙旧吧?”

她话音方落,忽然察觉不对,面色一变,却来不及补救了,只见陆云骁的眼中泛着奇异的光彩,幽幽的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想和你叙叙旧。”

“我与陆大帅无旧可叙。”顾婧宁硬邦邦的挡了回去,背脊已经凉了一片,她心知今日怕是一场鸿门宴,陆云骁敢约她,说明这是有备而来。

她步步为营,也不知能有几分胜算?

顾婧宁心中正惶惶不安,忽然手上一热,竟是陆云骁亲自斟茶,推到了她的面前,“这茶是今年的雨前龙井,你尝尝,滋味如何?”

他口吻熟稔,全然不像对着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是对着一个相伴已久的老友。

见顾婧宁不接,陆云骁扬起嘴角,手指不轻不重的叩击着桌面,“艾小姐是怕我在水里下了药,要对你图谋不轨?请艾小姐放心,陆某并非那样的人,虽然我对艾小姐有些疑问,但不会选择这样的方法解决的。”

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的,他不会骗她。

当年他是如何伤害她的,他还都历历在目,那样的过错,他不会再犯第二遍,只要她回心转意,他愿意掏心掏肺。

第318章 你与她大有不同

顾婧宁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赴死一般端过茶杯,瞧着其中澄清的茶汤,敷衍的抿了一口。

“茶也喝过了,你还要如何?”

茶杯被重重的放在桌上,在场的人的心无不漏了一拍,陆云骁的眼眸刹那间幽暗了下来,如一盏灯灭。

顾婧宁也心慌的不得了。

她实则也是惧怕的,若是换做四年前的她,绝对不会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只不过如今的艾琳娜的身份自幼在美国长大,名义上华裔,实则对国内的人情一窍不通,做出如此不识抬举的惊骇的举动,也是极其正常的。

唯有如此,她才能彻底断了陆云骁的怀疑,让他深信,自己并非顾婧宁。

“艾小姐的性子很急,与她大有不同。”

陆云骁沉默良久,才垂着眼眸,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语气中的惋惜与怀念,几乎从未在人前暴露过,几分真假,顾婧宁也无法判断。

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宁愿相信陆云骁是有半分相信自己伪装的身份了。

“也罢,强扭的瓜不甜,今日的事情,是我冒犯了艾小姐,作为赔罪,我准备了一份礼物,恳请艾小姐赏脸收下,也全了我的一点心意。”

陆云骁话锋一转,让顾婧宁来不及反应,那钻石蝴蝶的项链便被人端在了面前,吸睛的光洁,链子中的蝴蝶被束缚着张开的翅膀。

身子是一枚淡雅的紫钻,眼珠用黑钻点睛,好看极了,却平白无故的生出了一种压抑的感觉,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顾婧宁下意识觉得,若那蝴蝶是活的,必定是不开心的,被人这样桎梏,不得自由,与死亡又有什么差别?

“这份礼物太重,我不该收,请陆大帅不要为难我。”

她不愿接受来自他的任何善意。

陆云骁不由得她抗拒,伸手便取过项链,重重的捏住了她不断挣扎的肩膀,强制性的将她一头如瀑的青丝撩起,把钻石项链扣在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里,像上了一把独属于他的锁的一般。

他如炬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她白皙的皮肤,直直的看透她其中的灵魂,确认她的身份,但当那一头青丝被尽数撩起,却也没有看见他所期待的东西。

顾婧宁的后颈,长着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如一抹血红,在白皙如雪的皮肤下分外刺眼,他爱极了她的痣,这痣亦如辨别真伪的例证,让他彻底失望了。

艾琳娜没有痣,她的后颈一样的白皙修长,如天鹅般优雅的半垂着,唯独少了那一抹红,如同失了灵魂。

陆云骁目光一颤,面色如常的为她戴上了项链,却没有方才的亲昵与霸道,更多的,是一种出自内心的愧疚同茫然。

头发被掀开的那一刻,顾婧宁察觉到了一种濒死的紧张感。

随着陆云骁的离开,她无声无息的喘了口气,心中压着的重的巨石也坠落了,仿佛刹那间重获新生,她再度获得了笃定与从容的气度,睁着一双无声的漆黑的眼眸,像是讥讽,像是冷漠的注视着陆云骁。

“收下了这份礼物,按照你们的礼仪,就应当是欠了你一份人情,陆大帅说吧,想要我如何偿还你?”

第319章 替身,还是宠物

她白皙的葱指缓缓划过颈中的项链,冰凉的钻石如冰块般紧紧贴着柔软的肌肤,比锁链的感觉还不如。

看似华美高贵,实则都不过是拷,拷着她与他接下来的缘分,她执意争取的一丝空气,还是被他毫不留情的榨干了。

陆云骁显然还未曾从那朱砂痣中回过神来,神色间难掩的黯然,他平静的瞧了顾婧宁一眼,很快就收了回去,没有了以往的半分留恋与痴狂。

“这只是一份礼物,艾小姐不要把它想的太复杂了。”

他微微抬起下巴,疲惫不已的模样,连说话时的字词也咬的轻而缓和,失去了力气的模样,“今天的事情,是我太过唐突,做了强人所难的事情,若是艾小姐不愿与我多谈,我也不多留,艾小姐想走便走吧。”

陆云骁早已看出了她坐立不安,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强制,才留住了她一刻。

可留住了又怎样,终究是一场空,他认错了人,他见过诸多相似她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她,她已经不在了。

镜花水月,非要执意打破了,才知是虚幻,伤人伤己。

“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今日多谢陆大帅的招待。”

顾婧宁等这一刻早已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话音刚落,她便急着站起了身子,心中那一点按捺不住的小雀跃,却不知早已被有心人捕捉在了眼中。

她匆匆撩开繁复的纱帘与珠帘,一层又一层,精美华贵,都不过是权利的象征与桎梏,她不断的扇动着翅膀,寻找着出路。

“等等。”

陆云骁忽然开口。

顾婧宁刹那间顿住了,她的脚步僵硬,重重的踩在地上,花了许多力气,才没有失态的转过身子,“陆大帅还有什么话?”

他后悔了,后悔放她走了?

陆云骁站起身子,行至她的身旁,将她仓促惊呼的小细节都收入眼底,却并未揭穿。

对着这张脸,他连一句责问都不忍说。

“天色渐晚,近日租界中不安宁,我送你回去,免得艾小姐一人落单。”

顾婧宁摆着手要拒绝,陆云骁已淡淡的压制了她的抗拒,“走吧。”

一到家,顾婧宁便急匆匆的将脖颈里的钻石项链解了开来,如同挂着千年玄冰或是三昧真火一般,一把丢进柜子的最底层,死死的用书册子压住,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可惜接下来一连几日,陆云骁都如同影子一般,准时准点的候在医院门前等她下班,例行下午一碗茶的差事。

好几日没接柔嘉放学,柔嘉生气的不得了,大喊着再也不理娘亲了,夜里也只肯一个人睡,不肯她亲近。

可实在奇怪的是,陆云骁请她喝茶,的确是真正的喝茶,不做任何的事情,就如同顾婧宁是一个茶具,若是少了她,便没法喝茶一般。

即便公务繁忙,他也雷打不动,时而带着几本文件,喝茶、看文件,再看看她。

一等到天黑,便送她回家。

顾婧宁见他不做别的,心也渐渐的安了下来,不过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再度坐立不安了起来。

这模样,怎么感觉和圈养阿猫阿狗一般,把她当做什么了,替身,还是宠物?

“陆大帅。”顾婧宁忍无可忍,斟酌着开了口。

第320章 没有混淆你们

陆云骁抿了一口茶,揭过一页面前的文件,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见她久久不说话,才抬眼望着她,目光温柔和煦,瞧得出是尊敬的,可见并非将她当做圈养的宠物。

“怎么了,艾小姐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权衡了一下说这些话的下场,顾婧宁在脑海中做了一番激烈的斗争,还是张开唇齿,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儿的吐诉了出来。

“陆大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瞧着她带着怨气的乌黑的眼眸,陆云骁一愣,下意识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过错起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艾琳娜,而不是顾婧宁,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改变自己。

陆云骁眯起了眼睛,如狐狸般静默不语的端起茶杯,递到唇边,却不饮,眼神带着利光聚在女人局促不安的交握的双手上,并不打算回答的模样。

或是担心陆云骁听不明白,或是太急于求得答案,顾婧宁语气带着些微的急躁,“我不是顾小姐,我更不是什么替代品!”

若是听前面的话还不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后面的话,已经完全暴露了她的心思。

她的面庞上表现的是真实的不安,可见这几日的行为已经给她带来了困扰,陆云骁斟酌再三,才张开了口,“我知道,我没有混淆你们。”

他平静的说道:“我想你并不知道顾婧宁是什么人,她是我的亡妻,已经在四年前过世了,我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她。”

自己亲手揭开伤疤,那痛苦不光是来自心底的,还有来自自己施压的沉重,四年了,他不肯承认她的死,却不得不接纳她的死。

她的音容笑貌犹如春日的花,开了一刹便谢了,等到来年春天,再美、再灿烂,也不再是她了。

顾婧宁脸色一变,急忙用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我”

她不知该说什么,若是面对旁人,她可以心无挂碍的说出节哀或是抱歉,可于他,她应该说什么?

倘若他知道念了四年的人眼下正好端端的坐在他面前听他诉说心事,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连一句干巴巴的安慰都说不出来,陆云骁错把她的心虚当做了尴尬,他微微皱了皱眉,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确有些不恰当。

“抱歉,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了?”

陆云骁极其难得露出温柔的一面,也被顾婧宁此刻泾渭分明的举动打破了,他恢复了以往的威严与淡漠,唯有转眸时,流露出一抹不自在的愧意,“我说这番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不当之处,你和她,实在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让他觉得这压根就是上天的恩赐,他理所当然的犯错了,顾婧宁是他无法过的关。

“我明白了。”顾婧宁看上去非常不舒服,她不断的用指甲勾画着茶杯的纹路,以此在消磨心中的不安,“令夫人很幸福,能有您这么爱着她。”

第321章 若是艾医生做了陆太太

“令夫人很幸福,能有您这么爱着她。”

她干巴巴的敷衍了一个笑容,但凡是人都能看出她有多紧张,陆云骁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中那如千年寒潭般的眼眸,一丝波澜也没有,像是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敷衍,对这样虚伪的情绪,产生了抗体。

“看来是我的行为,让艾小姐感觉到不快了。”他放下文件,“以后不会再让艾小姐产生这样的误会,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再强迫你继续,今天这杯茶,就当是我最后一次邀请,这些天,实在麻烦了你。”

与那日相识相比,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动荡与崩溃,他不再执着的相信他的眼睛,而是接纳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证据。他变的平静疏离,真实的意识到面前的女人再像,也不是心目中的那个人。

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这样放过了她,顾婧宁反倒觉得不真实,她微微弓着背,鞋尖不断在地上轻点着,手中被热茶的温度烫手而不自知,浑身上下都筑起了高高的城墙,以抵挡他的再度来袭。

可最终,陆云骁也没有这么做。

茶喝尽了,天黑了,他一如既往的送她,车内是压抑与逼仄的,再度唤醒了她不安的警觉。她依着车窗,直到下了车,他才摇开车窗,眼中似有一片朦胧的星海,看不真切。

“艾小姐,再见了。”

六个字,说的轻巧,听的人却着实震耳,顾婧宁傻傻的立了半晌,连车开走了也不自知,她没有回家,而是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茫然的捂住了自己的面颊。

他的话,她不知该不该信。

次日去了医院,前台的几个年轻小护士正八卦着她与陆云骁的那点子事。

这事瞒不住人,亦堵不住悠悠众口,早已经在医院里传的沸沸扬扬了,连交好的秦医生,也喜欢打趣她,称呼她为未来的“陆太太”。

想当陆太太的人这样多,可这么些年,还是只有顾婧宁一位,那就是口沙漠中的绿洲,即便是知道那对于他们不过是海市蜃楼,他们也不顾一切的拼了命的奔去,飞蛾扑火,焉知其乐?

顾婧宁听的皱眉,不悦的走上前,“你们不要这样说,我与陆大帅没有关系。”

当日她在陆家的事情,次日就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名义上来看病,实则就是为了见她一面,瞧瞧是什么人得了陆云骁的青眼,谣言最可怕,一传十,十传百,那些好事者编排了不少桥段妄议她,让她徒增了不少烦恼。

如今连这医院的最后一块净土也没有了。

护士们咯咯笑着,眼中却难掩羡慕与嫉妒,“艾医生,这好事可是旁人可遇不可求的,你怎么还不乐意,可是陆大帅对你不好?艾医生若是做了陆太太,可千万别忘了我们,我们还望夫人多多提携呢!”

见她们说的越来越没谱,顾婧宁抓紧了手中的大衣,指甲深深陷入了柔软的呢子之中,无声无息的发怒,不曾惊动任何人、。

第322章 她的安宁,终于还给了她

不光是小护士,医院中的人,个个都翘首以盼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她除却忍气吞声,却什么都做不了,只盼着谣言止于智者。

昨日陆云骁答应了她,再也不会找她,若是他有良心,就期盼他尽快落实对她的诺言。

向来流言蜚语最杀人,她好不容易逃脱了他的魔掌,却不想最后又落得一个悲惨境地。

一日过去,下班的时候,外头已经有不少人等着陆云骁的到来,他例行接顾婧宁下班的消息,不是秘密,早已成了医院外的风景线了。

顾婧宁犹豫再三,才垂头出了门,路上有无数人的目光,却唯独少了一个人。

那一向守在门外,等着她的男人,今日没有来。

他兑现了他的诺言,从此以后,他们再无交集。

那一刹那,顾婧宁说不出是高兴或是惊喜,心口那一口压抑已久的气,终于沉沉的吐了出来,连带着双肩也不由自主的放松,整个人轻轻的靠在墙上,不顾所有人的目光,释然一笑。

这样也好,总算是回到了原点,她所付出的没有白费,她的安宁,终于还给了她。

今日终于有时间去接柔嘉了,孩子虽然不大高兴,但也勉强接受了来自娘亲的赔罪,一个足有双手大的糖人。

柔嘉一路舔着回家,脸上沾满了金黄的糖渍,形同花猫一般,餍足的不断伸出粉嫩的小舌,去舔舐指尖的糖渣。

没有什么气,是一个糖人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母女俩的感情如同被糖水黏在了一起,再度亲昵依偎了起来,顾婧宁抱着柔嘉回了家,才进门,便发觉地上多了一双小小的皮鞋,一见便知是谁的了。

果然,保姆笑眯眯的指着客厅,“夫人、小姐,陆少爷来了。”

柔嘉欢呼了一声,也顾不上要洗脸了,一张黏糊糊的小脸笑开了花儿,张开手臂冲着陆泽熙跑了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陆泽熙原本眯着眼睛,笑容浅浅,一瞥见她脸上金黄的糖浆还在闪闪发光,立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从口袋中拿出方巾,将她糊成小花猫的脸一点一滴擦了个干净。

顾婧宁原想上去帮忙,见两个孩子相处的这样好,便也不打算插手了。

擦完了脸,陆泽熙大哥哥一般将柔嘉安置在身旁,小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嘉嘉,我让父亲定了一些玩具,一直玩你的玩具不太好,这些玩具便当做谢礼送给你,一会司机便送来。”

柔嘉扑闪着黑珍珠般的眼睛,孩子独有的纯真如天使安琪儿的恩赐,笨拙的道谢都带着可爱与无邪,让人想抱在怀中疼一疼,陆泽熙没有兄弟姐妹,更加缺失了来自母亲的爱,对这样一个妹妹模样的朋友,最大程度的表达了自己的关爱,同样也道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他渴望爱,期待家庭,需要温暖。

沈芳华带给他的是无法无天的溺爱,陆云骁带给他的则是严厉威严的敬爱,都忽略了他的内心,缺失了细致入微的观察,从不在乎他是否需要,而是强行加在他幼小稚嫩的身体上。

他无法像柔嘉一样发自肺腑的笑,所以他爱护她,希望守住这份童年的唯一的阳光。

第323章 他是陆云骁的儿子

顾婧宁与保姆一同在厨房准备晚餐,柔嘉与她的口味一样,都更喜欢曾经的南阀菜,她调制馅料,预备为她做一碗鸡汤小馄饨。

刚把馄饨下了锅,门就响了,顾婧宁胡乱擦了擦手,笑着打开了门,“谁呀?”

她原以为是隔壁的邻居,岂料男人背着光的影子遮住了她的半边身子,那熟悉的压迫感,让她身体中沉睡的戒备与慌张全部苏醒。

陆云骁远没有她的惊讶,见她开了门,他漆黑的眼眸一烁,不等旁人看清,便又内敛的沉静了下去,他礼貌的颔首,“艾小姐,打扰了。”

“你怎么会……”

顾婧宁剩下的话如同子弹卡壳般噎在嗓子眼,身后的陆泽熙已经自觉的走了过来。

没有了方才面对柔嘉的轻松与童真,他紧紧抿着嘴唇,似乎在蓄力,尽力让父亲见到他沉稳不迫的一面。

“父亲,你来了。”

顾婧宁扶着门框的手像摸到了烫手山芋,惊的后退一步,目光犹疑的逡巡在父子二人的面庞上,她还是太傻了,她为何从未发觉他们二人如此相似,陆泽熙的五官,活脱脱是缩小版的陆云骁,连身上冷峻的气质也有了五成。

难怪他姓陆,他是陆云骁的儿子。

陆云骁见了儿子,眼眸微微柔和了一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我亲自来接你回家,玩具都在车里,一会有人会送进来。”

他熟稔的口气不像作假,如给了她蒙头一棍,彻底让她大彻大悟。

柔嘉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丢下玩具,小跑到了娘亲同陆泽熙的中间,一抬头,就瞧见了门前一个高高大大,凶巴巴的叔叔。

他长的倒是俊俏,像小人书里的公子哥,唯独气质太凶悍了一些,柔嘉咂了咂嘴,小脑袋摇来晃去,勉强在心里为他打了个五分,她握紧了娘亲的手,似要给她底气,不甘示弱的仰视着这位凶叔叔。

“娘亲,他是谁?”

孩子清脆的嗓音如铃如乐,最易吸引人的注意,陆云骁循着声音低头看去,见是一个与陆泽熙一般大的女孩,长的玉雪可爱,如天上下凡的小仙童,又娇又俏,继承了母亲的全部优点,她叫顾婧宁娘亲,孩子的身份,昭然若揭。

顾婧宁下意识要挡住柔嘉,拉着她的小手往自己身后藏去。

当初她生下柔嘉便假死,而柔嘉,也一直被她带在了身边。

那陆泽熙,是谁生的?

他说的那样真情实感,柔情蜜意,似要将全天下的好话都说尽,哄她,骗她,企图她招供真实的身份,原本她差点以为,他是真的。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太过心软,才会轻易了陆云骁的谎言。

陆泽熙与柔嘉差不多大,相差无几,便是说明他在她假死的前后曾和别的女人行过苟且之事,这便是他所说的真情?

简直可笑!

男人果然都是满嘴谎言的骗子,一个字也不可信。

…………

这日陆云骁刚回了陆府,便见管家迎了上来,“少帅,顾小姐同梅儿已经从北地接来了,正在客厅中等您。”

陆云骁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管家口中的顾小姐并非顾婧宁,而是她的妹妹,顾婧宜。

第324章 葡萄很好吃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轩昂的眉目间滞缓着压抑的情绪,似遇见了令人不郁的事情,他将斗篷解下,信手丢给了副官,扯了扯衣领,揉开了第一粒纽扣。

“几时来的,怎么不叫人通传我一声?”

当初让陆策三天内将人带来,他倒好,第三天才将将带来,再晚几个时辰,什么都来不及了。

管家不知他为什么这样急,悻悻的垂头道:“想着少帅公务忙,不便打扰”

“这是要事!”是关于顾婧宁的要事。

陆云骁走进客厅,微黄的灯光下,流苏摇摇曳曳,带着几分独属于暮色横斜中的缱绻温柔,模糊了沙发旁一坐一站的两个女子。

他余光一瞥,冷淡的似是终年不化的冰,并未因二人的到来就柔和多少。

“往后我吩咐的事情,一旦有了消息便通报,片刻也不能等,陆策呢?”

管家道:“陆副官已经回家了,说是妻子病了,令我暂同少帅告个假。”

陆云骁冷笑着哦了一声,“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令他外出了三天,可见是刁难了他,活生生拆了一对鸳鸯。”

他虽是这么说,眉目间也并无愠色,管家见他不曾发怒,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顾婧宜原本坐在沙发上吃葡萄。

这时节还未入夏,又是这样人荒马乱的年代,能有糊口已经是不易,更何况是这些不符时令的水果。

她吃的上瘾,一粒接着一粒往口中送。

梅儿弯腰为她剥着,带着薄茧的手指被葡萄汁染上了紫色,刺痛了指纹里细小的伤痕。

自从小姐去世以后,她便一心向佛,成日里诚心祷告,只为了能让顾婧宁投胎转世去个好人家。

为此,她日日抄写经书,绣经文,十指全是磨出的茧子与刺出的针洞。

梅儿咬了咬牙,忍着没有吭声。

“葡萄很好吃?”陆云骁立在二人身后,沉沉的望了片刻,语调平静。

顾婧宜没发觉他的到来,乍一听,吓得口中剩下的半个葡萄也吐在了手帕里,匆匆的掖在手里,转过身子望着陆云骁。

“姐夫,你回来了!”

她口中还残留着葡萄酸甜的滋味,味蕾似被清新的果香启了蒙,分泌了许多唾液。

见陆云骁问,她不禁仔细回味了一番,羞答答的点了点头,“葡萄很好吃,北地这几日葡萄还不曾熟,酸的人倒牙,我那日去果园摘葡萄,滋味却不如这儿的一半,还是姐夫在的地方最好,什么都有。”

陆云骁对她一向态度冷淡,今日竟然多问了一句话,她便恨不得将心中所有的话都吐个一干二净。

陆云骁没有理会她的话,却盯着低头的梅儿发问,“葡萄很好吃?”

顾婧宜脸色一僵,“姐夫”

梅儿不曾想陆云骁会问她,她觑了顾婧宜一眼。

这四年她没了小姐的庇护,经历了太多,也成长了太多,学会了审时度势,凡事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梅儿不知道。”她老老实实的回答。

“为何不吃?”

陆云骁淡淡的睨了顾婧宜一眼,仅是一眼,便如一盆凉水泼灭了顾婧宜心中所有的期望与欣悦。

第325章 是主是仆我说了算

四年了,他四年如一日的冷淡,便是阿猫阿狗也忍受不住了。

梅儿咬唇,“我是奴婢,怎可动用主子的食物?”

若是被小姐知道了,小姐定然也要责怪她的。

陆云骁挑眉,他坐在沙发上,瞧着面前那用了一半的葡萄,还有两个神色仓皇的女人,慢条斯理的拈起一颗圆滚的葡萄,扬手递给梅儿。

“这陆家是我做主,是主是仆我说了算,自作聪明的下场,可不怎么光彩。”陆云骁抬了抬手,“拿着吧。”

梅儿身子一颤,哆嗦着接下了葡萄,如捧住了什么稀世珍宝。

“我说过了,你的主子只有夫人一人,不必对旁人卑躬屈膝,这葡萄,你若自己不吃,便不用给旁人剥了。”

他语调平稳,身子亦坐的端正,丁点瞧不出是要训诫的模样。

可偏偏那面无表情中,压迫与不虞是呼之欲出的,令人不用细细打量,便自发的遵守了他的喜怒规则。

这么做,是明明白白的打了顾婧宜的脸面。

顾婧宁去世了以后,梅儿便不再是府中的仆役,只管为顾婧宁抄写佛经,料理每年的祭日。

陆云骁当初亲口下令了,顾婧宜如今不遵从,是率先打了陆云骁的脸。

顾婧宜的身子一阵阵的发凉,似站在冰窟里,那琉璃窗里漏进的阳光暖融融的,无法引起她半分的共鸣。

她被陆云骁忘在北地这么久,忽然被人请来,只当是陆云骁对她上心了,她这些年的企盼总算有了个结果。

如今看来,这不过都是她的可笑的臆想,这现实的嘴巴子最无情,打的她又疼又响。

梅儿睫毛一颤,不敢吐皮,含着整颗葡萄吞了下去。

两个人具是静静的站着,站在光圈下,一人心热的发烫,一人心凉的结冰。

顾婧宜到底是顾婧宁的妹妹,陆云骁点到为止,仍大度的为她留了几分没有必要的情面,但也不过是薄薄的一层冰壳,不堪一击的脆弱。

“收拾一下,今晚有事交代你们。”

梅儿急忙道:“少帅有事请吩咐,梅儿万死不辞。”

她说的热切,宛如那要镇守城池的将帅,城死即身死一般。

陆云骁眯了眯眼眸,语气微妙,带着一股怀念与缥缈。

“不用你死,不过,是要你见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一放学,陆泽熙背起书袋,走出学校,走上了家中接送的车,车门一打开,他便看见了他威严的父帅。

陆云骁似已经等待很久了,正低头看着腕表上的梢针走停。

“父亲今日怎么有空来接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刻板的小脸纹丝不动,不曾因父亲的到来而染上半点喜悦。

陆云骁支头瞧着他,目光自笔挺的鼻梁往下,垂落在唇珠上,孩子还未长开,五官轮廓柔和,都带着母亲的特征,小小的孩子,却是他心头的一枚烙印。

那烙下的人,却不在了。

“今日恰好无事。”陆云骁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的捏了捏孩子的耳垂,“近日长胖了一些,也好,身子健壮了,日后方可保家卫国。”

陆泽熙垂下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脚,又悄悄比了比陆云骁的大掌,忽然捏住拳头,暗自下定决心,今日起要多吃一碗饭,早日长大。

第326章 声音又软又轻柔

“父亲,咱们回家吗?”陆泽熙问。

陆云骁点头,“不回家,你还想去哪里?莫不是这些日子在外头玩野了,心收不回来了?”

陆泽熙抱紧了书袋,“我今日答应了柔嘉,要去她家练字,我不能食言。”

他虽然经常去柔嘉家中,可也并非时常玩玩具的,他也认真练字、作业了,怎可被一概而论,抹杀了他的勤奋。

提到柔嘉,陆云骁便想起了那日,顾婧宁试图藏在身后的小丫头。

那小家伙与她如出一辙的漂亮,似蔷薇下掩藏的花骨朵,连花瓣上都沾着清晨懵懂的露珠。那般天真无邪,配上她眉目间似曾相识的气息,似是教堂中的天使雕塑幻化成真,只差了双洁白的羽翼。

只一眼,便让他觉得心中一动,那原本坚硬如铁的心也遇上了极致的高温,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他若有所思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如等我们回家以后,你再打电话让嘉嘉来家里玩吧。”

陆泽熙歪了歪头,狐疑的看着在外人眼中冰冷若霜的父亲,“为什么?”

陆云骁从不给人解释,但为了儿子,他还是勉强开了尊口,尽可能的让他的说辞显得圆润无瑕,彻底的掩藏住他心底的动机。

“你之前不是买了一些玩具,要送给嘉嘉?”他半点不愧疚道:“我忘记带出来了,正好你叫嘉嘉来,一同让她带走吧。”

陆泽熙对父亲的话素来深信不疑,连同智商也消失了个一干二净,这回毫无悬念的相信了。

他小鸡啄米般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才回了陆府,陆泽熙便放下书袋,蹬蹬蹬的走到了电话机旁,手指有模有样的拨了几个数,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连通了顾家的电话。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捧着本文件坐在客厅中,扮作读阅的样子,实则竖着耳朵,悄然听着儿子同那头的沟通。

“是顾家吗?”陆泽熙问。

那头有人答应了一声,随即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接着,被一个语调轻柔的女子接起了电话,嗓音柔婉若黄鹂出谷,一听便知是谁了。

“陆泽熙,是你吗?”顾婧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有什么事?”

自从得知陆泽熙是陆云骁的儿子以后,顾婧宁的心情便变的十分复杂,但孩子是无辜的,她纵使再怨怼陆云骁,也无法对陆泽熙说出半个狠字。

恩怨纠葛,于他们不过是上一辈的冤债,孩子还小,何苦要忍受这样的负担。

她是做母亲的人,自然有切肤之痛,不愿任何一个孩子经受磨难。

陆泽熙唔了一声,顾阿姨的声音又软又温柔,好像糖果融化在舌尖。

尽管平素他一直忍着,没有表露出心中的渴望,但隔着电话,他还是禁不住愣了愣,似还未从顾婧宁柔软的语调中回过神来。

“今天我答应了嘉嘉,要陪她练字,但是我的玩具丢在家里了,所以想要嘉嘉过来取,我不想对嘉嘉食言。”

柔嘉是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对于这个朋友,陆泽熙可谓是视若星辰,半点不敢委屈了她。

有了陆泽熙的庇护,柔嘉在外也都是横着走的,学校里的小朋友,无一不巴结她。

顾婧宁一听,便默然了。

第327章 咱们去陆家好不好

若是贸然答应了,她就必定要去陆家一趟,毕竟柔嘉一个人去,她是决计不会放心的。

但那陆家于她而言是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好不容易侥幸逃出来,再度送上门去,她还不至于这么傻。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顾婧宁轻声道:“你等我问问嘉嘉吧。”

她将坐在沙发上吃点心的柔嘉带了过来,柔嘉一接了电话,脸上便大放异彩,如同对话的不是陆泽熙,而是她最爱的孙悟空一般。

“你说什么,你要给我玩具,当然好呀!”柔嘉来者不拒的接受了。

她抓紧了顾婧宁的手,眼中的希冀如彩灯般熠熠生辉,瞧的人一眼都望不下去,只想答应了她的所有请求,“娘亲,咱们去陆家好不好?”

孩子哪里知道那一茬,提出的要求都不过是最单纯的心里话。

“好不好嘛,娘亲!”柔嘉眨巴着眼睛,水汪汪的眼眸又似满天星河。

顾婧宁一向不喜欢压迫孩子,何况耳根子软,柔嘉软磨硬泡,她只好答应了。

“娘亲最好啦!”柔嘉欢呼了一声,连忙抓起电话,冲那头高高兴兴的说道:“我一会就来,你千万等着我呀,不许一个人偷玩!”

她挂了电话,兴冲冲的便跑去门前穿鞋,被顾婧宁扶着肩刮了刮鼻子。

“这么急呀?”

柔嘉眼珠子一转,灵气逼人,“嘉嘉不愿意让他等得太久,不然陆泽熙不高兴了,就不愿意同嘉嘉做朋友了。”

“急也要穿衣服,万一着凉了,可就好几日见不着陆泽熙了。”

顾婧宁无奈一笑,她接过保姆递来的小外套,为柔嘉小心的穿上,又戴上了一顶防风的小帽,才牵着她的手出了门,去了陆家。

柔嘉仰着小脸,笑靥如花,顾婧宁却一丝也笑不出来。

上回陆云骁答应再不互相打扰以后,她已有几日不曾见过他了,那心方才放下,忽而又被一记电话悬在了半空中。

陆家的上下,不少人都认识她,更具体的说,是认识这张脸。

届时进了陆家的门,没有院长等人帮她,那可就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顾婧宁的手藏在衣袖里,悄然发着颤。

但愿陆云骁不在府中最好,过了今夜,她便又算渡了一劫了。

陆家不远,她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多久,便到了。

与她们那温馨的小宅不同,陆府的巍峨在于气势。

车行进铁艺大门,入目先是园丁精心修剪的花圃,陆府的轮廓原本隐在森木后,随着车的缓缓行驶,很快,便拨云见日,是几栋仿法式的小洋楼,那日走的急,也未来得及细看,今日才知这富丽堂皇究竟是如何书写的。

柔嘉见惯了国外的别墅,见了这陆家的府邸,也仅是眼睛一亮,抿着嘴安坐,并不算意外。

管家见二人来了,笑眯眯的端了热茶点心,招待她们进了客厅。

“请问你们家主人何在,我也应该打个招呼才是。”顾婧宁端着热茶,旁侧敲击的问了一句。

若是陆云骁在,她趁早见了面应付,也免得撞见了尴尬,所谓先发制人。

第328章 烫伤药

管家了然的哦了一声,连忙摆了摆手,“不用,艾小姐只管坐着,少帅去了军需处,怕是不到半夜不能回来,小少爷一会就下来了。”

他这一席话让顾婧宁彻底安定下了心。

顾婧宁原本端着茶杯的手是微颤的,水面亦在悄悄的泛起一丝泄露心迹的涟漪。

那强装镇定的感觉实在不好,如同被人牵着脖子上吊一般,分明快死了,脚还乱蹬着,挣扎着最后一口气。

她急忙饮了一口热茶,熨帖一下心肠,谁知刚入口就被烫着了,滚烫的茶水顺着红润的嘴唇,雪白的下颌滴溅,如同火苗烧了下去。

她的皮肤细嫩,原本便是轻轻捏一把便能泛青的体质,眼下更是红的吓人。

知道的是明白她被溅了茶水,不知道的还当她下了油锅呢。

顾婧宁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放下茶杯,用手去挡嘴角的患处,皮肤火辣辣的疼,想必晕染了好一块。

“娘亲,你怎么了!”柔嘉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凑近了看她的患处。

她见顾婧宁的下巴红肿了一大块,眼泪都溢了出来,夺出眼眶,滴滴答答的沾满了蕾丝衣襟。

顾婧宁哑然失笑,“别怕,娘亲就是被烫了一下,不妨事。”

柔嘉哑着嗓子,撅着小嘴,冲着她的伤处呼了好几回,“娘亲,嘉嘉帮你呼呼就不痛了。”

童言稚语虽无实际用处,但好歹安慰了心灵,顾婧宁安慰着女儿,正想去找管家,却发觉方才还站在一旁的人不见了。

她下巴疼的厉害,轻轻一碰,竟有些肿,想必是要出泡了,若不及时敷药,指不定又要惹上多少麻烦。

恰好此时,陆泽熙搭着扶手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顾阿姨,怎么了?”

顾婧宁掩着下巴上骇人的伤处,轻轻搭着柔嘉的肩膀,将她推给了陆泽熙,“我无事,你们先去玩吧,我被茶烫了,清洗一下便好。”

陆泽熙虽没有看见她伤的有多严重,但看柔嘉眼泪汪汪的样子,心中也多了几分担忧。

“家中可有烫伤药?”顾婧宁问道。

陆泽熙唔了一声,凭着脑海中的回忆指了指外间的花园,“烫伤药一向是下人房收着的,下人房在花园西侧。”

“我知道了。”顾婧宁点了点头,一手掩着下巴,一手拍了拍柔嘉,“嘉嘉,你同泽熙先上楼去玩,娘亲去找药,别哭了,娘亲不疼。”

她哄了好几声,柔嘉才信了。

见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的上了楼,顾婧宁按捺着下巴处的疼痛,直到看见二人的背影不见了,才低低的呼了一声痛。

她在外四年,经历过的外伤自然不少,才去美国时,遇上了抢劫,她抵死不肯松手,若不是有人相救,她也未必能活到如今。

那时,身上便留下了许多贼寇所伤的伤痕,索性她学医,用中药调制了药膏,敷的没有了什么痕迹。

这陆家灯火通明,却出奇的安静,宽敞的客厅中亮如白昼,却没有一个仆人。

第329章 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梅儿了

她细看,才发觉这沙发、茶几,还有窗帘,花纹与颜色,倒是都很合她的心意,仿佛是她自己挑选出来的一般。

不过下巴上的痛楚如针刺,反复提醒着她,顾婧宁找不到人,只好小心翼翼的出了门,按照陆泽熙所指的方向,走入了花园中。

她冲着西侧走,隐约瞧见隐在树丛中的建筑轮廓,夜里风凉,拂的她火辣辣的伤口些微好转了一些,带走了一丝痛楚,那两侧的树婆娑作响,如这夜色中的和鸣,为星月谱弦。

“小姐——”

一个沙哑、激动,带着不可置信,百感交集的女声,响在了她的身后。

那声音多么熟悉,曾经伴了她十余年,是最亲密的人之一,顾婧宁身子一僵,脚步如同被人用胶水沾在了地面,一步也走不动了。

梅儿傻傻的望着她窈窕纤细的背影,夺眶而出的眼泪无声的流淌在沧桑了许多的面庞,她同顾婧宁实则年纪相当,可顾婧宁去世以后,她便心无所求,如老者般一心向佛,看上去也显老了许多。

她多少次在佛前恳求,求上天将她的小姐还回来。

四年,足够磨灭一个人所有的期待。

她今日不过是听陆云骁所说,对此人产生了些许好奇,却未曾想过背影如此像,简直是同一个人。

带着巨大的惊喜,梅儿仓促的抬起脚,挡在了她的面前。

顾婧宁的面孔,毫无遮掩的出现在她眼前,如一幅画,凝滞着当年的绝色出尘,却平添了几分锋芒与干练,似她,又不似她。

似在眉眼五官,不似在气魄风度。

梅儿捂着嘴巴,热泪涟涟,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视线模糊了她的眼睛,她连忙擦去了,生怕一眨眼,顾婧宁便没了。

“小姐,四年了,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日思夜想,都盼着你能活过来?”她不断的抖着肩,抓住顾婧宁的手,反复的低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顾婧宁死死的咬着下唇,咬的下唇都泛了白,内唇角被咬破了,铁锈味儿渗入了味蕾,如舌尖开出了一朵血红妖娆的花。

她想哭,却不能哭,唯有用痛抑制住鼻尖的酸楚,连呼吸都弥漫着一股绝望。

“放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在月光下,被照的惨白,“你是谁,放开我!”

顾婧宁始料未及,会在这里遇上梅儿,她可以放下陆云骁,却无法放下对梅儿的愧疚,当初未曾带走梅儿,是她四年中的悔恨。

可对不起,梅儿,她无法承认,若是承认了,她便走不了了。

梅儿一愣,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小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忘记梅儿了,我是梅儿呀——”

她急促的呼吸着,用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小姐,你病了吗?”

顾婧宁别开脸,错过了她的手,似很厌恶她的触碰,她用陌生而冰冷的目光,抵触的瞧着梅儿,“病了的人是你,你发了癔症,认错了人了!”

她说完便要走,唯恐自己下一秒便要崩溃。

第330章 你也认错我了

梅儿见她闪身,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腕,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嗓音沙哑而疲惫,“小姐,梅儿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请你千万不要走,梅儿等了你四年,再也等不下去了,小姐,你开开恩,带梅儿走吧!”

一声闷响,是磕头的声音。

顾婧宁的呼吸都快停止了,眼中含着眼泪,怔怔的望着天上的月亮。

今日是月中十五号,天上是圆月,黄澄澄的,乘着夜幕的马,披着云雾的纱,分明是适宜团圆的日子,她却不能圆。

她侧过身子,目光闪烁,“你也认错我了?”

梅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见顾婧宁继续道:“你也把我当做顾婧宁了,当做陆家的少夫人了,是不是?”

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强迫自己镇定,才使得舌尖没有发颤。

梅儿哆嗦了起来,“小姐,你胡说什么呢!”

她眉心方才磕出的红印子实在触目惊心,顾婧宁不忍看,轻轻别开了脸,“我叫艾琳娜,是一名美籍华裔,我不认识顾婧宁,我只是长的与她相似罢了。”

“姐姐,你怕不是入了魔了,连自己是什么人都忘记了?”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顾婧宜,忽然开腔了。

夜色暗,顾婧宁一直未曾发觉旁边的人是她,听了那声,才知是顾婧宜。

顾婧宜缓缓走出阴影,恰好驻足在楼上琉璃窗倒映下的光影中,面容生动,一如既往的单纯可爱,只是那眉皱着,似盘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气。

“你这么一折腾,大家都不好过,在外头玩了四年,难道还不够吗,应当收收心回家了!”

她绕了绕胸前的头发,声音忽然幽微了下去,“姐夫日日惦记着你,你也忍心,弃他一人?”

声音隐隐带着妒忌,顾婧宁却因为情绪激动未曾听出来。

一见顾婧宜,她下意识便想问她,南阀的顾家如何了,可都安全?

可字眼方到口边,便刹了车。

她眼中浮现出的光彩,刹那间熄灭了,一丝灰烬都不剩,又是如初的平静与疏离。

“你们信不信,都是你们的事,你们应当是陆家的人吧?陆少帅已经查明此事,你们不信,可去问他,若是再与我纠缠下去,我不介意同你们上陆少帅那里去,好好的验一验!”

她话说的冷淡狠厉,还有几分不耐烦,看似是被折腾的烦躁了。

洋楼的二楼,轻舞的纱帘中立着一个人,他修长的身子如夜色的支柱,静静的依偎着窗户,以没有半点温情的眼神注视着楼下的一点一滴。

陆云骁指尖夹着一根雪茄,一星红是黑暗中唯一的色泽,烟雾缭绕,如为他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纱。

他仔细的分辨着顾婧宁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婧宜一听,生出了几分退缩的意思。

今日这桩事情,本是陆云骁安排他们二人在此等候询问的,她本就不得陆云骁的欢心,眼下若是因为这和姐姐相似的女人激怒了她,自己在陆家可就没有半分地位了。

她讪讪的抱着胳膊退回了阴影中,似要谢幕的意思。

第331章 她没有顾婧宁的任何痕迹

今日这桩事情,本是陆云骁安排他们二人在此等候询问的,她本就不得陆云骁的欢心,眼下若是因为这和姐姐相似的女人激怒了她,自己在陆家可就没有半分地位了。

她讪讪的抱着胳膊退回了阴影中,似要谢幕的意思。

梅儿仍然不愿放弃,她仰头望着顾婧宁,泪痕斑驳,“小姐,你当真忘了吗,梅儿自幼伺候你,夫人离世,你在灵前哭的昏厥,无人管你,那时正下着大雪,你一人冻僵了,是梅儿一勺一勺用热汤喂给你,才把你救了回来。”

“梅儿不认识字,你便一笔一划的教我。那时候南阀饥荒,二夫人要将我卖了换粮食,是小姐你拼死护着,宁愿不吃也不愿发卖了我。马上槐花就要开了,你记不记得咱们饿昏了,醒来发觉躺在槐花树下,吃了好多花瓣才活了过来?”

一字一句,点点滴滴,皆是他们患难与共的见证。

她每说一句话,顾婧宁的脸色便呆滞一分,最后连身子都僵住了,形同经历了一场梦,她不知还做出什么表情,这都是属于她的回忆,她没有忘,却不能记起。

“我自幼在美国长大,从未饿过肚子,亦未吃过槐花。”顾婧宁的声音轻轻的,似要随风而去一般,“我的父母前年已经双双去世,无论种种,皆与你说的不同,你认错了。”

梅儿咬紧了后槽牙,似发了狠,“小姐难道忘记了自己十三岁时弹琴曾伤过手指,五指皆有伤痕吗,那些疤痕,皆可做见证!”

顾婧宁一惊,下意识便想反驳她,她何时弹琴受过伤?

她险些便要脱口,幸而心中弦绷的紧,未曾中计,只是冷笑着抬头,张开十指道:“到底有没有,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梅儿神色认真,果真凑上来翻看她的十指,她从未受过伤,梅儿自然不可能从她手指上找出伤痕。

醉翁之意不在酒,梅儿趁顾婧宁不注意,猛地掀开她的衣袖,因着多年粗活,手劲十分大,将顾婧宁的手臂翻了开来。

当初沈芳华对她处以鞭刑,浑身伤痕累累,手腕上亦有,那疤痕之深,极难除却。

梅儿想借此机会拆穿她,却发觉她手臂雪白,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伤痕?

梅儿如晴天霹雳,刹那间僵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瞧着她光秃秃的双腕,那记忆中的疤痕,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婧宁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中了招,但她去了美国以后,深造医术,自己调配恶劣药膏涂抹,早已将疤痕除去。

那些证据全部被抹灭,他们无凭无证,已无话可说。

梅儿彻底冷静了下来,她松开了手,退了几步,深深的行了一礼,头埋的低低的,语气如舔舐伤口的小兽,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落寞。

“唐突了艾小姐,请恕罪。”

她认错了。

艾琳娜不是顾婧宁,她没有顾婧宁的任何痕迹。

纵使眉眼再如何相似,灵魂却不是同一个,她那样的自信飒爽,干练如风,一瞧便知过的极好,岂会是她温柔如水,命运可怜的小姐?

第332章 陆帅要去前线了

………………

在梅儿也确定她并非顾婧宁后,陆云骁并如同失踪了一般,再未上门找过她。

起初的几日,众人只当是她与陆云骁闹了别扭,仍在打趣,后来见陆云骁总不来,那些打趣、看热闹的人,也都走光了。

人人都当是她失了陆少帅的恩宠,恐怕没了前程,他们都是势利眼、墙头草,见风使舵的主儿。

顾婧宁得势时,便要锦上添花,失了势,雪中送炭都不愿意,好在院长心平气和,对待她始终如一。

这日顾婧宁正帮着受伤的军官换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那伤口如今都结了痂,大片大片的充斥在皮肤上,又被涂上了药,被青黄色的药剂染的如同青苔,十分骇人。

顾婧宁戴着口罩,一眼不眨的拿镊子捏着棉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

军官还未曾成亲,不免觉得有几分害羞,悄悄的垂下头。

“这些天麻烦艾医生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职责。”顾婧宁淡淡说着,拿棉球在药罐中沾了沾,“你喝酒了?”

大夫的鼻子向来是当做医用机械使的,病人吃喝用度,但凡是闻过的,都能嗅出来,军官乍一听,脸都绿了。

“喝、喝了一口。”

顾婧宁轻哼了一声,不着痕迹的丢给他一记眼刀,“一口?”

医院的素白色是冷冰冰的,纵使开着灯,也让人觉得有一种刺骨的冰冷。

军官不知为何,连撒谎都拙劣起来,好似自己站在刑场上,一切都瞒不过审判官的眼睛,顾婧宁拿枪上膛,指着他的太阳穴逼问。

嘴巴一哆嗦,他老老实实的招供了,“喝了八两,不多不多,我也没法子,过两日少帅就要去前线了,咱们军中的兄弟都得喝酒送行。”

顾婧宁冰凉的手指抵在他额前,看似是在探他额头的温度,军官却总觉得,她下一秒便要操刀开颅。

“陆少帅要去前线了?”

她的眼睛垂的低低的,如同一抹鸦青色的帘子,将那窗户中的景色全部遮住了,只剩下脉脉的眼波,在眼底悄然流淌,潺潺不止。

“可不是么,艾医生不知道吗?”军官讶异的问。

他虽在医院,却也听说过陆云骁与艾莉娜的一些事,知道眼前的艾医生多半已经入了少帅的亲眼了。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他的副官。”

顾婧宁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她飞快的收回手,在纸上记录了一笔,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她一离开,那如兰似麝的幽芳便带走了,只余下冰片般的冷香,静悄悄的融进了素白的纱帘中,细嗅,又没有了。

军官怅然若失的闻了又闻,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

走出病房,顾婧宁摘下口罩,合上眼眸倚在了墙壁上,陆云骁的面庞仍在眼前浮现,她分明是不愿记起的,老天爷似要同她作对。

越是抗拒,越是挥之不去,他的音容笑貌,似网兜一般,将她牢牢的束缚在其中。

轻轻呼出一口气,顾婧宁攥了攥冰凉的手心,疲惫的支起身子,却瞧见走廊的尽头,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

第333章 咱们可是一同长大的

顾婧宜抱着胳膊,冷眉冷眼的望着她。

“姐姐,终于看见我了?”

顾婧宁皱了皱眉,并不打算理会她,将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直着背脊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和从前的人走的越近,便越危险。

二人擦肩而过的同时,顾婧宜猛地抬眼,如芒似针的目光含着四年的积郁。

“姐姐别急着走,你不好奇,我今日为什么来吗?”

她忽而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恰巧窗外枝头的雀儿啁啾,如为她和鸣一般,亦显得那笑声带着几分笃定与昂扬,“你瞒得过他们,可瞒不过我,咱们可是一同长大的,我这双眼睛,可尖着呢!”

顾婧宜说末了,得意洋洋的瞧着她。

“我当然知道你今日来的目的。”

顾婧宁瞥着她,扬起一抹温和而怜悯的笑容,“你苦苦纠缠我,可见是病了,定是来治癔症的吧,可惜我并非脑科医生,帮不上你的忙了,若是你不识路,我可以带你去。”

她下意识避开他们,避的越远越好,将过去的一切都抛弃,可偏偏他们要自己送上门来,一而再,再而三。

听了她的话,顾婧宜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变的铁青,她冷哼一声,“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姐姐你好,我不知你为何忽然咄咄逼人,亦不知你为何隐姓埋名,但既然已经被识破了,强弩之末,还有什么装下去的意义?”

顾婧宁与她的感觉原本就算不上太好,不过是因为血脉渊源,才多照顾她一些,为了拒绝,她连梅儿亦可蒙骗,更何况是顾婧宜。

她微微抬起下巴,眯着眼睛,眼中粹着光,却没有丝毫温度,似冷艳瑰丽的罂粟,令人着迷、上瘾,却是致命的诱惑。

“我不知你是谁,但看样子,你是顾夫人的妹妹吧?”

顾婧宁从容一笑,退了两步,恰好与她并肩的位置,“若是你姐姐还在,瞧见你这么做,一定心中大为失望,你今日来,不会只为了刁难我吧?”

她慢条斯理的解下白手套,侧着头,那姣好的侧颜沾着光,沉浸在明媚的光圈中,如一块玉珏,剔透的几乎透明。

“说吧——”

她那般笃定而淡然,如同轻而易举的看破了顾婧宜的心迹。

顾婧宜下意识抓紧了衣袖。

那抹了蔻丹的指甲艳丽非常,在这素白的背景下十分突兀,沾在了她的衣袖上,一团团血迹一般,形同她受了伤,正汩汩流着血。

“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她一边冷笑着,一边附在顾婧宁耳侧,语调阴软,呵出的气潮湿温热,“你难道不想知道,父亲和母亲,在哪里吗?”

顾婧宁的将目光沉了沉,却没有流露任何的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冰冷、宁静、毫无波澜。

她这口古井,早已不会因这一粒灰尘而掀起涟漪了。

“我的父亲母亲,在天堂,耶稣基督会保佑他们的。”顾婧宁轻轻的垂下头,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以尊敬的圣礼祈祷虔诚的望着太阳。

第334章 她在世上最后挂念的人

顾婧宜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眼珠子一瞪,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若是父亲知道你这么咒他,必定要气死的!”

顾婧宁无声无息的扯开一抹笑容,平静的将衣襟拢了拢,从容淡定,眉宇间的沉静似与生俱来,即便是无声的讽刺,落在她眼底,也变得如同轻蔑与冷漠。

“你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吧,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我希望你在找麻烦的时候,先考虑一下对方是否有空。”

她伸出葱白的五指,在半空轻轻一拂,“请你离开。”

“若是再不离开,门口有警卫,我会以干扰医生工作的借口遣走你。”

顾婧宁看似温柔和蔼,口中的字句却无情极了,听的顾婧宜身子发抖,反复说了好几个“你”字,却无话可反驳了。

她是南阀的娇女,后来虽漂泊了几个月,最终也被陆家养着,算不得吃过苦,哪里能与顾婧宁对峙。

见今日掏不出话来,顾婧宜只得裹紧了衣裳,灰溜溜的离开了。

余下顾婧宁若有所思的瞧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眸中忽然漾出几分疲惫与不安,她放在口袋中的十指也紧紧的攥了起来。

她怎么会不担心父亲的安危,那段时间刚回国,她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战区找人。

找到的只有一片废墟,过往的一切都不在了,人、景、物,都被残酷的战争摧残成了灰烬。

她终于不用再遮掩表面的情绪,不断的垂着头,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心中的仿徨与着急如一簇火苗烧了起来,愈演愈烈,隐隐有燎原的趋势。

母亲已经去了,她不用挂碍,唯有父亲,算是她在世上最后挂念的人。

他生死未卜,可知道有个女儿,曾在大洋的那方,日日为南阀的家中挂忧?

顾家曾经是南阀司令,如今南阀已灭,被划为租界,半个都落入了倭军贼寇的手中,她一无人脉,二无多余金钱,根本无从查起。

她该如何是好?

因着顾婧宜的话,顾婧宁心神不安,一夜辗转难眠,次日本是休息日,她却心事重重,脸色青白。

“夫人是怎么了,是不是着了凉,身子不舒服?”保姆问道。

顾婧宁皱着眉头,支吾了一声,“无妨。”

保姆是本地人,又是老人,最信神佛那一套说法,见了顾婧宁这神色不安的模样,面带忧色的说道:“莫不是撞了邪?”

“什么撞邪?”顾婧宁一愣,“我只是着了凉,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她做医生的,又去了国外,早已不信这些牛鬼蛇神了,若是真有佛祖在世,怎会忍心看祖国儿女受尽欺凌苦难,横尸敌人刀下?

她指了指保姆手中的竹篮,好奇的问道:“你拿着什么?”

保姆提起竹篮,乐呵呵的将其中叠好的纸钱、蜡烛等物拿了出来,又神秘兮兮道:“夫人不知道,这半山腰上有个很灵的庙,听说里面还供着佛祖舍利呢,夫人若是身子不舒服,去那儿拜一拜,兴许就好了!”

第335章 这寺庙,是你家开的

顾婧宁虽不信佛,心神不宁却是真的,她思及昨日顾婧宜说的那番话,越是想,心跳的便越快,索性也想试一试这个法子了。

“那就依你说的,我也同你一块去吧。”

主仆二人上了山,这山本是最清幽的,庙也是小庙,原本不热闹,但听说不久前灵验了许多人,这才名声大噪了起来。

这战乱年代,人人都保不了命,无法顾全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求神拜佛,以这些无用的信仰,来慰藉自己仓皇的内心了。

大殿外站着几个僧人,一袭朴素纱衣,静静清扫着灰尘。

这寺庙兴许真有神灵显明,才一踏进门槛,顾婧宁便觉得那躁动不安的心脏平静了许多,似被泡在一碗温水中,舒服而温热,从未有过的沉静与明澈。

保姆去偏殿为儿媳妇求送子观音去了,顾婧宁便进了大殿,冲着慈眉善目的大佛跪下,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只愿父亲平安无虞。

她只是默念,心中吐诉,面上一个字也未曾露出,好在她未说出口,否则便被人拿住了把柄。

“哟,这是谁?”顾婧宜带着梅儿,扶着鬓发走了过来,杏眸不复以往的单纯澄澈,而是载满了不可衡量的心机算计,“姐姐,不,应该叫你艾小姐。”

她抱着胳膊,似抓住了顾婧宁的把柄,那眼角眉梢的凌厉似要斜飞而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谁了,顾婧宁平淡的睁开双眸,睫毛微颤,如一把小扇,静悄悄的扫去了她眼睑下的尘埃,“我如何不能在这里,莫非,这寺庙是你家的?”

大殿中燃着敬香,那浓郁的檀香味有着压制任何力量的能力,似罪恶到了这里,便会被压入尘埃,连一口气也吐不出来,混着那烟雾缭绕的气息,一点一滴的毙了命。

顾婧宜信佛,在这样庄严的大殿中喧闹,她心虚,连带着说话也有几分吃力与气短,但并不妨碍她心中的火焰高涨。

“你在国内没有亲戚,又在美国长大,居然会信佛,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顾婧宁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宗教不分国界,难不成我信什么,还要同你汇报不成,还是说我信了佛,便犯了法了?”

顾婧宜嘴笨,没法从她那伶牙俐齿的语句中找出一丝纰漏,只好干巴巴的讥讽她,“你也不怕耶稣知道了,降罪与你?”

顾婧宁双手朝上,往蒲团上叩了三个头,“心诚则灵,我对一切都心生敬畏,这又与你何干?”

她语气平静,宛若再说一句不足为奇的平常话,如寻常聊天一般。

“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反倒是你,咄咄逼人,是心虚,还是无中生有,你自己心中清楚吧?”

顾婧宁抿嘴一笑,双手微微纳在胸前,如拈一朵花的姿势。

她生的极美,又胜在气质清雅,如那云端上的仙人。

纵使坠入凡间,也是玉做的、冰雕的,半点不染尘埃,在她面前,一切都成了泥点子,肮脏不入眼。

第336章 在佛前,你敢撒谎

顾婧宜无故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的想法。

可一想到陆云骁对她,四年如一日的冷淡,那心中邪火便愈演愈烈,发了狠的烧着她脆弱的心脏,似要将她煎熬熟了,被魔鬼一口吞下。

“我有什么亏心事!”她冷笑,“我昨日说的,你都想过了吗,父亲的安危,你当真不看在眼里,可真是他的好女儿!”

顾婧宁心一颤,似被刀子割了一下,疼的发慌。

她面上端的稳重平静,口中不咸不淡的问道:“我已经说过,我并非顾婧宁,即便我真的是她,你如今这么做,也是在威胁利用吧?”

她咬紧了后槽牙,眼中似淬了刀剑的光影,锐利而冷漠,“在佛前,你敢撒谎?”

顾婧宜不敢。

她剩下的话全部噎在了嗓子眼里,气的跺脚,憋的脸红,也一个字说不出来,顾婧宁猜中了她的心思,她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利用父亲的消息,威胁顾婧宁如实招出自己的身份罢了。

这便是她的亏心事,她嘴唇嗫嚅,目光躲闪,恨的揪烂了手里的帕子。

顾婧宁余光一瞥,见状只是冷笑。

四年过去了,曾经单纯的妹妹也如以往不同,她亦不是任人拿捏的柔婉性子,为了柔嘉,她必须要将身份藏的严严实实。

她不想再回到那噩梦似的过去,成为陆云骁金丝笼中圈养的娇鸟。

若是让陆家知道了柔嘉的存在,她便会连孩子都会失去,顾婧宁即便是用命,也不能失去女儿。

在顾婧宁面前丢了脸,顾婧宜气的抖如筛糠。

她只觉得自己脚下似踩着火球,在这大殿中站着,佛祖的两眼凝视着她,威严而庄重,分外有分量。

她心虚,不敢再待下去,暗中剜了顾婧宁一眼,便冲梅儿叫道:“还愣着做什么,回去了!”

梅儿始终痴痴的注视着顾婧宁,乍一听顾婧宜的责问,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跟上了她的脚步,仍不忘回头瞧一瞧。

顾婧宜一回头,便见她眷恋不舍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什么看,她可不是你的小姐,人家高贵的很,美籍华裔,你见都没见过,是不是舍不得她,还想跟她回去,再续主仆前缘?”

她一边狞笑着,一边撒气般掐了梅儿一把,她指甲蓄的锐长,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子,陷入了梅儿光滑的皮肤上,凹出了一个个月牙似的红印。

随着力气的加深,印子重重,梅儿疼的抽气,伤口渗出了血迹。

“让你看,让你看,主子说的话,你敢不听了,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梅儿越疼,顾婧宜心中越畅快。

她花了这么多功夫,受了这么多冤屈,为的就是博取陆云骁的喜爱,可为了一个死了的姐姐,他便是宁愿守身,也不愿看她一眼。

凭什么!

连一个长得像她的女人,他都可以青睐,却对她的亲妹妹视而不见,她哪里不如她们!

四年的冤屈,还有未从顾婧宁口中套出话的生气,一同发泄在了梅儿的身上,她的嗓音不高,却锐利极了,如碎片般划破了寺庙中的寂静。

几个僧人面带难色,要上前劝阻,却被顾婧宜瞪了回去。

第337章 小姐,你来救梅儿了

梅儿疼的呜呜直叫,如一只被凌虐的小猫小狗,死命在顾婧宜手中挣扎着,却被她死死掌控着,无法逃出生天,只好绝望的半跪着,以求她稀有的良心回归。

“二小姐、二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敢了,放过我吧”

她凄厉的抽泣回响在空旷的寺庙中,如一支哀婉的山村小调,顾婧宁本在阖眸祈祷,乍一听梅儿的求饶,刹那间睁开了眼眸。

她不可置信的扶着门框站了起来,见顾婧宜面色猖狂,正往死里殴打着梅儿,她眼前一黑,热泪蓄满了眼眶。

“救命,谁来救救我,小姐,梅儿好疼!”

梅儿被打的在地上翻滚,紧紧的蜷缩着身子,单薄的身子如飘零的落叶,一阵风起,她便颤抖起来,可怜的不成样子。

顾婧宁三番四次想要夺门而出,可一想到柔嘉,只得死死的咬住下唇,强忍着眼中的热泪。

顾婧宜越打越高兴,最后竟然捡起地上的树枝,眼看着就要往梅儿的身上抽去,顾婧宁眼睛圆睁,倒抽一口凉气,飞快的跑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

她愤怒的夺过顾婧宜手中粗如儿臂的树枝,狠狠的摔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足见分量,若是落在人身上,必定骨头都得断几根。

“你还好吗,还有意识吗?”顾婧宁扶起梅儿,眼中难掩焦急。

梅儿被打的奄奄一息,只当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茫然的瞧着顾婧宁熟悉的面庞,眼泪止不住的落满了面庞,她艰难的呜咽着,似下一秒便要绝了气。

“小姐,你回来了,你来救梅儿了?”

顾婧宁忍不住,豆大的眼泪径直滴落,好在她今日衣物颜色深,加上又是垂着头,便未曾被顾婧宜发现。

“我教训家奴,与你何干,你也敢管我的家务事了?”

顾婧宜语调古怪,似带着几分了然的笑,又带着几分轻蔑的讥讽,她微微蹲下半个身子,冲着梅儿啧啧两声,“你与她,什么关系,为何要这样帮她?”

她附在顾婧宁耳边,如蓄意挑衅,那眼底的笑纹狡黠灵慧,似刻入了瞳孔,非但不惊艳,反倒显得格外惊悚,如眼中住着一个吃人的恶魔。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苦心静音,制造了许多陷阱,等着顾婧宁自投罗网,却都被她躲过,而如今一个不经意的细节,却让她露了馅。

顾婧宁勉强扬起一抹微笑,眯着眼睛,以端详的目光,细细的描摹她的眉眼。

她与四年前,太不同了,原来四年的时间,当真可以吃掉一个人的良善,让人堕落成魔。

“我是医生,我的职责便是救死扶伤,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做出如此恶劣的行径,现在是新社会,人人皆有人权,你凭什么随意拿捏别人的性命?”

顾婧宜对她的话一向是嗤之以鼻的,翻了个白眼,“是吗,你问我有没有权利,不如问问她?”

顾婧宁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想同她多纠缠,小心翼翼的扶着梅儿,连眼神都不屑都给她一个。

“我要带她去医院疗伤,她受伤很重,你应该也不想闹出人命吧?”

她解下大衣,将梅儿单薄如纸的身子裹上,不知她这四年是如何过的,竟然只剩下骨架了,一捏腕子,那骨节的凸起如同犄角长了出来,使得她整个人都像衣架子上的一件衣服,瘦黄虚弱。

第338章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顾婧宜隐隐皱了皱眉,她气已经消了一半,心中也怕闹出人命,便冷冷道:“算你命好,主子死了,还有人照顾着你,不过好日子总有一天要到头的,你就是死了,也是顾家的人!”

顾婧宁听的手心冰凉,却碍于现在的身份不能当面指责她,只好先带着梅儿去了医院。

梅儿一路上都绷着身子,一瘸一拐的走着,可见腿上也受了不少伤,顾婧宁看的心痛,如打在自己身上一般,回忆方才的每一下,她都忍不住垂泪。

“哪儿疼,指给我看?”

她轻柔的问着梅儿,将她放在椅子上,轻轻的卷起她的衣袖,眉眼弯弯的和气模样,企图打消她心中的戒备。

实则并不需要如此,光是这张脸,梅儿便已经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了。

她指了指大腿,顾婧宁将她的裤子卷起来,便对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她瘦的皮包骨头的大腿上遍布着伤痕,说的轻了,是一幅意象的泼墨山水图,说的实了,便是体无完肤。

梅儿的身上,不光是大腿,小腿,全是青青紫紫红红,旧的疤,新的痂,还有未消肿的,化了脓的,以及方才打出来的,施暴者太过残忍,似要将她瘦弱的身躯折磨成倭军侵略过的残垣断壁,过往之处,无不是触目惊心。

顾婧宁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扑簌簌的眼泪落成了一线,“这都是……她打的?”

她的手沾着药膏,却无从下手。

那许多伤处未曾经过及时处理,已经泛了黑或许成了死肉,光靠一点药膏,又能做什么?

梅儿缩了缩手臂,似要将一切都藏在衣服里,她瘦的下巴尖尖,嘴唇亦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与四年前大有不同。

“这是我应该受的,我是奴婢,主子打我,是我办事不利。”

她低声下气的说着,再无一点从前的光彩,那时她还是东院的小燕子,叽叽喳喳,活泼机灵,除却对着顾婧宁,从不屈服任何人,如今却弯下了脊梁,受够了屈辱。

“你胡说什么!”顾婧宁低低的说着。

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立马换了较为柔和的语调,竭力安抚着梅儿。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主子没了,但是你可以为自己而活,你为何不走?若是你的小姐见了你如今这副模样,当然会痛心疾首。”

提到小姐,梅儿黯淡如石子的眼珠里才放射出一种微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如初的寂静,她凄楚一笑,笑自己如浮萍一般的生命,却显得异常淡定,似已经对这样的命运认输了。

“小姐走了,便带走了梅儿的一切。”她咳嗽了两声,虚弱的摇了摇头,“艾医生有所不知,我与顾家,签的是死契,只要主子一日不放,我一日都走不了,若是我走了,下场只会被打死。若小姐还在,或许……”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一扇门合上。

半晌,梅儿轻笑了一声,“可惜她不在了。”

第339章 你们一样善良

顾婧宁一愣,这才发觉了不对劲,自幼那些伺候她的丫鬟,无不是到了年纪,便发配出府自己成婚的,唯独梅儿,一心一意的守着她,如她的影子一般。

她那时年轻,不知为何,如今总算知道了,原来是签了死契的缘故,梅儿并非不想走,而是她无法逃脱升天,只能活活煎熬。

顾婧宁此刻只恨自己没有早些知道,若是四年前,她一定撕毁了那份死契,让梅儿远走高飞,也免得受这诸多苦。

“你受苦了……”顾婧宁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柔声细语,是如今能给予的最大的安慰。

她眼下没有法子,只能让梅儿回家,回了家,又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了,顾婧宁小心翼翼的为她上了药,又留了她一会,直到天快黑了,不能再留,才忍痛送走了她。

“这药,你千万记得涂,每日两次,这样可好的快些,不够了便来问我取。”

顾婧宁低声嘱咐着。

梅儿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药瓶,余晖下,眼中似滚动着什么晶莹的东西,但终究未曾落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笑吟吟的望着顾婧宁,笑容澄澈,如记忆中的那样。

“艾医生,你与小姐真像。不光是脸,你与她一样善良,梅儿有幸,能遇见你们,这是梅儿积攒了三世的福分。”

回了陆家,梅儿脸上的笑容便荡然无存,她小心的将药瓶放在衣服的最里面,她今日这么晚才回来,一会毕竟逃不过顾婧宜的责问,甚至还么能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那药瓶凉凉的,捂着她的心口,她的心却是热热的。

能与艾医生多见一会面,已经是她的福分了,即便被打,被骂了,又如何?也值了。

“梅儿,顾小姐在房中等你。”

梅儿提心吊胆的进了客厅,见无人,四处一瞧,管家走了过来,好心的嘱咐了她一句,“顾小姐心情不大好,你小心伺候,若是撑不住了,便来知会我,我为你挡一挡。”

……

梅儿勉强一笑,感激的望着管家。

顾婧宜对她如何,陆家上下是心照不宣的,不少人都在暗地里为她抱不平,但她毕竟是顾家的奴婢,陆家无人能干预,虽然以往管家也曾帮过她几回,但下场都是一样。

激怒了顾婧宜,她只会被打的更狠,更痛。

梅儿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她慢慢的上了楼,没一步都踩的极慢,似被提线牵引的木偶,呆滞而笨拙。

带着伤的那条腿微微瘸着,似她披在身后的一条尾巴。

她终于踉踉跄跄的走到顾婧宜的房间门口,方才站定,犹豫着是否要敲门,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灯光打在顾婧宜的脸上,将她整个人分割成了明暗两半,一半狞笑,一半森然,如戴着弥勒佛面具的罗刹。

梅儿看的一惊,未曾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已被她扯进了房里。

房门被重重的关上,轰一声巨响,梅儿天旋地转,如破碎的布偶般被人甩在地上,熟悉的疼痛如潮水般侵蚀了本就散了架的骨头。

第340章 你越是藏,我越要砸

“艾医生给你上药了吗?”

顾婧宜一边问着,一边蹲在地上,抓起梅儿乱如麻线的头发在掌中揉捏,雪白的五指穿插在漆黑的乌发中,如泥泞中的白藕,“上哪儿了,手、脚,还是心?”

她的问题,梅儿不敢不答,若是不答,下场只会更残酷。

她怯怯的撸起衣袖与裤脚,露出里间被抹上药膏,已经被清理过的伤口。

伤口多半已经被白纱包住了,隐隐渗出一丝血迹,那刺眼的红瞬间刺激了顾婧宜。

“我对你不好,你成日里往外跑?”顾婧宜怒瞪着眼睛,扬起手掌给了梅儿一巴掌,打的她整个人滚落外地,半天爬不起来。

“我告诉你,你是我顾家的人,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她死死的咬紧了后槽牙,似要咬出血迹来,面庞却绽放出了妖冶艳丽的笑容。

梅儿在她手中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一口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自己溢出一丝呻吟,都成了她的兴奋剂,让这场单方面的施暴无限的延长。

“为什么不说话,不屑同我说?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姐姐,可她早就死了,与其念着一个死人,为何不肯服侍我,我哪一点待你不好!”

她心中的憋屈无处宣泄,唯有化为这一条条血痕,将梅儿的皮肉撕烂,方可解恨。

梅儿木着脸,死死的咬住衣袖,不肯出一声,千疮百孔的心早已流干了血和泪,早在小姐去世的那一刻,她的魂魄也散了,如今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若不是为了看小少爷长大,她或许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顾婧宜穿戴了一身金银,那雕的精致的镂花首饰带着锋利的边角,与指甲一同,在梅儿身上抓出许多血痕与皮肉。

她恰好避开脸与手,使得梅儿浑身上下,除却手脸,便没有一块完肤,既发泄了,又以免被旁人拿住了把柄。

梅儿伏在地上,用背脊沉默的迎接着她的殴打。

顾婧宜眼尖,忽然发觉梅儿瘪瘪的衣襟里出现了一抹凸起,她眼睛一亮,冷笑着扯开她的衣裳,里间藏的深深的药瓶便“咣”的一声落了下来。

“不——”梅儿瞳孔一缩,似瞬间活了一般,下意识伸手要捡起护住。

顾婧宜狠狠的踩上了她瘦如干柴的手,轻蔑的抓起药瓶,狠狠的掷在了地上。

药瓶碎成了四分五裂的瓷片,其中的药膏亦溅了一地,狼藉一片。

“这东西,艾医生给的吧,你还真当做宝了?你越是藏,我越是要砸!”

梅儿合上眼睛,似断了所有的希望。

她奄奄一息的歪头,躺在冰凉的地上,如同街头的一具荒凉尸体。

顾婧宜犹不解恨,还要再下重手,忽然门被敲响了。

门外的管家闷闷的说道:“顾小姐,少帅回来了。”

一记警钟敲响。

顾婧宜立刻收了手,她慌张的瞧着地上的梅儿,不明白今日陆云骁为何回来的这样早。

若是被陆云骁发现她如此凌虐梅儿,可就不好了。

第341章 我最讨厌别人撒谎

“起来,别装死了!”她踢了梅儿一脚。

梅儿吃力的弓起身子,跪在地上许久,才勉强站了起来,狠狠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下一秒就被顾婧宜一把抓住头发,口中含住的鲜血再度从嘴角渗出。

顾婧宜手忙脚乱的擦着手上的血,低声的警告道:“你若是敢同少帅说,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地底下钻出来的鬼魅,带着一股入骨的寒意与幽怨。

梅儿身子一凛,如大漠中的枯枝,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良久,她沉默的点了点头。

顾婧宜这才满意的放开了她,笑眯眯的为她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语调忽然柔婉亲昵了起来,“这才乖,你若是听话一些,我不会亏待了你的,毕竟”

顾婧宜眼中的温度逐渐消失,指甲爬上了梅儿的脸,似在回忆什么,“毕竟,你可是姐姐的奴婢,我怎么也应该代姐姐,好生照顾你。”

顾婧宜先下了楼,梅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遮掩了伤痕,这才下去了。

下了楼,她才发觉陆云骁正坐在客厅中。

他读着一份前线急报,眉头皱的紧紧的,在微黄的灯影下,似眉心打了个死结,抚不平,化不开,自从小姐去世以后,少帅便很少笑了。

这压抑的气氛,同顾婧宜脸上尴尬的表情,梅儿一瞧便知,陆云骁又给她冷脸了。

梅儿悄悄的上前,正要为陆云骁斟茶,未曾想衣袖不慎露出一截腕子。

那腕子失去了原本的白,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深红的血痕,如蛇信子般若隐若现,与许多褐色的疤痕拥挤在一起,使人完全无法忽视。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陆云骁不着痕迹的从文件上抬起眼睛,冷若冰霜的面庞上浮现了一抹隐隐的愠怒。

他的目光太锋利,似淬了刀子,梅儿不敢说话,飞快的将手藏在身后,头垂的低低的。

顾婧宜见状,吓得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她眼中迸出一道毒光,似要将梅儿的身子切成碎块。

唯恐梅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顾婧宜忽然笑了起来,无声无息的挡在了她的面前,无辜的冲着陆云骁解释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梅儿上楼的时候不慎摔了,磕出来的伤。”

她侧过身子,拿手帕掖了掖嘴角的笑,意味深长的睨了梅儿一眼,虽然是笑着,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梅儿,是不是?你也太不小心了,上楼梯也能摔着。”

梅儿垂着眼帘,似并未瞧见二人的眼神与暗示,她没有一丝表情,淡淡的答道:“是奴婢不小心。”

顾婧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无声无息的舒了口气。

陆云骁叠起文件,指腹间的薄茧贴着滚热的瓷杯,却感觉不到一丝热度一般,他眉心的川字不曾解开,隔着袅袅的烟雾,他下沉了嘴角。

“我最讨厌人撒谎。”

他顿了顿,余光在顾婧宜局促不安的脚尖上逗留许久,终究没有多问,而是简单的嘱咐了一句,“下回当心。”

第342章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

时间过的快,一眨眼,医院就快下班了,顾婧宁见没了病人,便解开白大褂,立在窗前松动着筋骨,眯眼瞧着窗外的夕阳。

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悄悄打开,一抹熟悉的娇小的身影,犹豫而怯懦的扶着门框,细声细气的说道:“艾医生”

顾婧宁回头一看,却是梅儿。

她今日的情形不比昨日好上多少,那气色似乎更差了,嘴唇褪去了血色,嘴角隐隐有一团青紫,像是被人打了耳光留下的罪证。

顾婧宁是医生,对这些来自身体本能的反应再熟悉不过,她气的气血翻涌,心中再明白不过发生了什么。

似有一团火烧着了四肢,她狠狠的按住了桌子,语气严肃。

“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梅儿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惊的瞪大了眼睛,“我、我”

“她又打你了是不是,打你哪里了,快给我看看,敷药了吗?”

顾婧宁看上去被受了迫害的梅儿还要着急,眼中闪烁着一种梅儿似曾相识的焦急与不安,不知是不是因为容貌相似的错觉,此刻,她竟无比像故去的小姐。

梅儿一愣,一阵恍惚,只当是回到了过去,面前的人是她日思夜想的小姐,这些年的苦,不过都是流干了泪的梦。

顾婧宁不知她在想什么,急忙扣住了她的手腕,按着她的双肩坐了下来。

“怎么没有敷药?”

掀开她的衣袖一看,她看着那紫的近乎发黑的伤口,又是气,又是急,眼中竟蓄起了泪光,心如刀割。

梅儿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愧疚的缩了缩手臂,不断的用脚尖划着地面,似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药瓶,被她砸了,所以没有敷衍。”

苍白的解释声如蚊呐,哪里有从前十分之一的神采。

她似乎是怕顾婧宁伤心,连忙举起另一只手,指着那不算明显的伤痕,勉强的挤出了一抹似哭的笑容,安慰道:“我伤的不重,你别担心。”

梅儿说的越轻松,顾婧宁心中的情绪便越无法按捺,那苦痛一遍又一遍的拍打在心口的礁石上,惊涛骇浪,都化为了血管中的激流,随时要喷涌而出。

“你可知什么叫伤的不重,若你不是家仆,我现在便可去告发她的罪行,让她去巡捕房吃苦头,她可有半点良心!”

顾婧宁的牙关咬的紧紧的,她为梅儿清理着伤口,却被伤刺痛了眼睛。

眼泪滴答一声,落在地上,心也碎成几瓣。

“艾医生,你怎么哭了?”梅儿不安的问道。

顾婧宁用手背揩去眼中的泪水,那视线方才清晰了,又被再度涌上的泪水模糊了,无论怎么擦,也擦不干,亦无法看清面前的人。

她此刻心如刀绞,情绪决了堤,全然忘了这伤心有多么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你伤成这样,我怎会不伤心?”

顾婧宁为她上完了药,便蹲在地上,双手扶着她瘦弱的膝盖,认真而笃定的问道:“你还要回那龙潭虎穴去?”

第344章 婧宜伺候你

“少爷呢?”他嗓音犹然带着几分风沙折磨的沙哑。

管家连忙答道:“少爷还在学堂,是否要派人去接他回来?”

陆云骁抬了抬手臂,指尖微扬,是一个否定的手势,“不必了。”

他径自坐在沙发上,在前线厮杀的这些日子,从无此刻的安静与宁和,闭上眼,那血海还历历在目,在黑暗中变幻着。

众人都知道他的习惯,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陆云骁略往后靠了一靠,笔直的背脊触碰到柔软的沙发,还有几分不实的感觉,似方才背后还是炮火连天的景象,他试着缓解了急促的呼吸,渐渐的,不安的心神也就定了下来,逐渐融入了静悄悄的环境之中。

因着身在战场,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战争的胜败,故而连疲惫都不敢有。

眼下放松了身体,那久违的疲乏如一阵风,迅速席卷了沉重的身体,一点一滴的渗透了紧绷的神经。

陆云骁正要舒展眉头,忽然发觉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轻而慢,似绣鞋发出的摩擦声,带着独属于女性的柔媚与温婉,陆云骁的耳目聪慧,自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方才舒展开的眉头复又蹙起,却仍不睁眼。

女人走到他身旁,似打量了片刻,紧接着端起茶壶,将泡的正香的碧螺春斟进茶杯中,茶水清脆的迸溅声,夹杂着女人轻软的呼吸,静谧悠然。

陆云骁本以为是梅儿,却觉得不对劲,梅儿知晓他的习惯,从不会泡碧螺春。

他猛地睁开双眼,锐利的鹰眸不减厉光,似要将人钉在墙上审讯一般严肃。

果然不是梅儿。

顾婧宜没想到他会忽然睁眼,被他一记锋利的眼神扫及,吓得怔住了,全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那水杯被倒满了,她不知,于是滚热的茶水便溢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沿着桌面滴落在陆云骁的裤子上。

“你在做什么?”陆云骁眉角微微一抽动,垂眸望着自己已经湿了一片的大腿,语气阴厉,如闷雷震响。

空气实在太过压抑,唯能听见那清脆的水滴声,一声一声,却徒劳无果,未曾打破那死一般的沉寂。

顾婧宜眼神一落,脸色瞬间化为了惨白。

她急忙搁下茶壶,抽出手帕跪在地上要为他擦拭,却被陆云骁狠狠推开。

他居高临下的发落道:“让梅儿过来,你下去吧。”

陆云骁虽未曾发怒,但他的冷淡与无视,已成了一把把刀子,割破了顾婧宜的欢喜。

顾婧宜原本羞怯的笑容凝固了,渐渐的,化为了乌有,她睁大了眼睛,既是幽怨,又是不安的望着他,似祈求垂怜的猫狗,连最后一丝尊严也放弃了。

“姐夫,就让婧宜伺候你,不行吗?”

“让梅儿过来。”陆云骁冷冷的丢下五个字,如一座五指山,死死的压住了顾婧宜。

他忽视了她的祈求,对她的哀求视若无睹,他高高在上,不为任何人停留,那不可企及的高度与冰寒,让顾婧宜望而却步,唯剩下心头的不甘心,仍在作祟,怂恿她靠近,却一次又一次的受伤。

第245章 梅儿她跑了

顾婧宜眼神一闪,在陆云骁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哀怨汹涌澎湃,却无一丝声音。

“婧宜哪点比不上梅儿?”

她似哭未哭,眼泪盈盈。

陆云骁目光不动,他似察觉到了几分不对,眼底深邃的寒潭也暗涌着锋芒,“梅儿在哪里?”

顾婧宜三番四次推阻,她虽不聪明,却也不笨,这种自讨没趣的做法,她素来不会做。

那么原因只可能是一个。

顾婧宜被点中了心思,乱了阵脚,手指陷入了皮肉中,面上却还在装傻,“姐夫,你说什么呢?”

下一秒,陆云骁便忽然潜下了身子。

他眼中连最后一丝耐心也没有了,“梅儿在哪?”

方从战场回归,他身上的血腥挥之不去,眼中的血丝亦如网般布满了眼白,那般肃杀而狠厉,压根不似对着一个女人,而是对着敌人,随时便能手起刀落一般。

顾婧宜吓的不敢再隐瞒,她支支吾吾的,眼中的眼泪也真切了许多,“梅儿、梅儿她跑了。”

她此刻巴不得离的陆云骁远远的,再也不敢招惹她了。

“前几日她做错了事情,我数落了她几句,她便跑了,不知跑去哪儿了。”

她每说一字,陆云骁的脸色便沉一分。

末了,已是乌云压顶,但犹带着一丝理智与狐疑,“她做错了什么?”

顾婧宜抿住了嘴巴。

她眼中的泪珠越蓄越多,一半是因着怕,一半是因着急。

撒了一个谎,便需要万千个谎去圆,可她已经无话可圆,下场会是如何,她也已经预测到了。

见她不说话,陆云骁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他讥诮的扬起唇角,明知故问,余怒倾巢而出,“说不出话来了?”

他猛地将茶壶掀翻在地,瓷片迸裂的声音犹如凄厉的嘶叫,辅佐他的怒意登上了巅峰。

胸膛中翻滚的怒火点燃了周围的空气,他如暴怒的狮子,俊朗的五官亦狰狞了起来,额角的青筋亦在抽搐。

“既然知道她跑了,为何不去找,现在就去把她找回来!”

他看在顾婧宁的份上,从来不曾对顾婧宜发过火,一句重责也没有,如今却忍无可忍,怒不可遏。

梅儿是顾婧宁留下的人,如今不知所踪,一个弱女子,在这乱世中,失踪了,便等同生死未卜。

他不敢想象倘若顾婧宁还活着,知晓了这样的事情,会是如何感想。

没有照顾好梅儿,是他的过失。

是他对不起婧宁。

陆泽熙放了学,司机已经默契的将他送往了顾婧宁家中。

敲敲门,柔嘉已经在家中等了片刻了,一溜小跑,便上前为他开了门,熟门熟路的拉着他的手,往二楼去。

“你总算来了,等你许久了。”

她说着,忽然手指抵在嘴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悄悄蹲在墙角,指着二楼中央,正低头纳着绣活儿的梅儿,“我们家来了一位新客人,不过她好奇怪,哪里有客人一来便忙活的,她好像停不下来,你瞧瞧,她都做了什么。”

第346章 她是陆家的仆人

柔嘉的手指从窗户划向锃亮的地面,再划上墙角的摆设,无不纤尘不染,一瞧便知才被人擦拭过的,“这都是她做的,比保姆阿嬷还厉害,对不对?”

她小声嘀咕着,心中对梅儿充满了好奇。

陆泽熙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皱起了眉头,“她……”

他不顾柔嘉的阻拦,径直走了上前。

梅儿原本正专心忙着手中的绣活,这是为了报答艾琳娜的,她身无所长,只会做这伺候人的差时,尽管疲惫,却高兴极了,就如同小姐还在世时一般。

一道影子垂落在脚尖,静静的,带着熟悉的气息,陆泽熙同情的望着她,二人虽不说话,对视一眼,便也懂了。

流动在眼神间的交流难住了柔嘉,她歪着小脑袋,不断的用手指点着下巴,望望你,又望望她。

“你们认识吗?”

梅儿微笑的点了点头,冲着陆泽熙微微垂首,恭敬的叫道:“少爷。”

柔嘉惊呼了一声,“她是你家的仆人,陆泽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鼓起了腮帮子,如同在口中塞了两只肉包子,分明是在生气,却如同小松鼠般,让人见了只余下可爱二字,半点也想不出其他的来。

陆泽熙似在犹豫什么,他安抚般拍了拍柔嘉的手,并未与她解释,而是仰头冲着梅儿,分外笃定的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窗外的光影漏在他瞳孔中,使得他的眼眸如同琥珀般清亮明澈,孩子对待事物的认真,在眼中流转着。

顾婧宜是如何对待梅儿的,他自然明白,他虽年纪小,却并不是聋子瞎子,别人看得见的,他亦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他以年龄为优势,能看见更多的真实与残酷。

她背着旁人,却并不背着陆泽熙,似乎因为他的母亲,顾婧宜心中的嫉妒与怨恨始终未曾消散过,陆泽熙什么都明白。

他没有母亲,梅儿的存在,便为他填补了许多母亲的空缺,通过她的描绘,陆泽熙也逐渐明白了他的母亲是怎样的温柔美丽,他对梅儿,始终是敬重与照顾的。

“你在这儿住下也好,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既然你来了,那便不要回去了,与其回去受罪,不如在这里要幸福一些,说不定,我也会来这里住下……”

陆泽熙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叹息了一声,孩子气的忧愁如烟如雾,既单纯也真实,他在这里,用不着再伪装成那小大人的模样,可放肆笑,可放肆哭,许多不能说的话,在这里,他都能吐诉。

那个家,他不想回去了。

梅儿意外的望着他,她知道少爷的诸多不易,也是真心实意的疼这个孩子,若不是为了看着他长大,完成小姐的遗愿,兴许梅儿能否有勇气活到现在,亦未可知。

“少爷为何要这么说?”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陆泽熙轻哼一声,方才还带着几分怜悯的眼神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愈发淡漠,似乎提到了那个巫婆,他便丧失了一切的好心情。

“还不是因为那个巫婆?我不喜欢她,她住在家中一日,我一日都不想回家。”

此话一出,梅儿与柔嘉都安静了下来。

第347章 因为她是我娘亲的妹妹

柔嘉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却也知道讨厌一个人是多么苦恼的,她轻轻拉住了陆泽熙的手,似要传递给他力量一般,担忧的望着他,“你真可怜,你家居然有巫婆,为何不把她赶走?”

陆泽熙咬了咬牙,极其不情愿的吐出几个字,“因为她是我娘亲的妹妹。”

陆云骁来接陆泽熙时,门前只站着送行的保姆与柔嘉,两个孩子依依不舍,保姆低头不敢同他直视,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几人,便是空旷的客厅,也无一人。

他来接孩子,她必定是知道的,却故意不下来,想必是他的举动,为她带来了困扰。

二楼的窗帘被人拉上了,唯有一点光泄露了她在的事实。

他也不动,静静的负着手,半仰着头,不知道是在凝望这月色,还是在追寻二楼缝隙中的光,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无人能窥见其中一点情绪。

陆云骁吃了闭门羹,却未曾生气。

事关顾婧宁的一切,都有着能牵动他情绪的奇妙的能力,尽管知道艾琳娜并非顾婧宁,他还是无可救药的因为那相似的模样而产生了冷漠以外的情绪,他自己都不知。

眼中的失落,如一抹星火,转瞬即逝。

“走吧。”他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

梅儿的失踪,闹得陆家上下人心惶惶。

顾婧宜作为罪魁祸首,自然是遭遇了所有人的冷眼,她在陆家的身份本就不尴不尬,下人们知道少帅看不上她,自然暗中多有怠慢。

在陆家毫无人脉的顾婧宜,经受了三番四次的冷遇以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发了一通脾气。

只可惜陆家的仆役并非梅儿,可以由她随意责辱的,她这么做,无疑让下人们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顾婧宜想遍了法子,试图博取陆云骁的同情。

这日陆云骁接了陆泽熙放学,父子二人正在书房中,大的翻看前线送来的战报,小的则伏案书写着学堂的作业。

正是一派和谐,忽然被一声刺耳的音调打断了。

抬眼望去,顾婧宜楚楚可怜的扶着门框,手中空空如也,方才还端在手里的汤碗碎了一地,带着汤汤水水,如在地上绘了一幅豪放的写意山水。

地上的“江河”静静流淌着,还冒着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热气,这狼藉的场面让人没有了任何胃口。

“对不起,姐夫,我看你近来总是熬夜,本想熬汤给你喝,补补身子,未曾想到汤碗太烫,一时失手摔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挤出了两滴盈盈的眼泪,在灯下闪烁。

陆云骁抖了抖手中的文件,未曾给她一个眼神,始终冷淡的瞧着纸上至关紧要的信息,并未搭腔。

只不过他原本就冷若冰霜的神情,自顾婧宜来了,似乎更冻人了一分。

这前线急报远比一碗无关紧要的汤水来的重要,他没有那么多空闲,去理会顾婧宜拙劣的把戏。

陆泽熙定定的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忽闪着,似在想什么心思。

陆云骁掀过一页纸,“写字。”

陆泽熙立刻埋下了头,奋笔疾书了起来。

第348章 最易感染破伤风

精心演了一场好戏,到头来却没有一个看客,父子俩彻底忽视了她的存在,书房中只剩下了落笔与翻书的声音,安静而平和,衬的半空中若有若无的食物气味格格不入,刺鼻极了,像她一样不合时宜。

顾婧宜嘴角的笑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安与焦急,她僵硬的立在门口,只剩下伶仃的影子与她为伍。

“泽熙晚上是不是还要背书,姐夫事情忙,不如我来吧?”

她讨好的问道。

陆云骁不答,陆泽熙亦是。

二人垂着头,似对外界建起了屏障,充耳不闻顾婧宜的声音。

顾婧宜的心中不是滋味,她好歹曾经也是南阀司令的娇娇女儿,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眼中聚起了屈辱的泪光。

她咬着牙,蹲下身子去捡碎片,企图在陆云骁面前维持自己贤惠的形象。

瞧见那锋利的瓷片如刀子般闪光的边沿,顾婧宜忽然灵光一闪,趁着二人低头的光景,用手指狠狠的割向了瓷片。

她的指腹,如愿以偿的拉出了一道口子。

“哎呀!”顾婧宜轻呼一声。

她借题发挥,掐着手指,强迫口子里的鲜血涌了出来,“血!”

顾婧宜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

陆云骁终于勉为其难的撩起眼帘,不动声色的冲她望了一眼,见了她指腹上的血,心中对她的手段已明晰了大半。

顾婧宜竭力做出痛苦的模样,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姐夫,我被划伤了手。”

她顾怜自影,殊不知在旁人眼中不过是摇尾乞怜的狗,十分滑稽。

陆云骁扬起一抹微妙的笑容,似奚弄、似苛责,陆泽熙与他表情相似,只不过多了几分真挚的怜悯,似在可怜她的愚蠢。

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管家爷爷。”

见管家进来了,他便指了指地上的顾婧宜,“她受伤了,你带她去包扎吧。”

若不打发了她,还不知她要死皮赖脸的想出多少主意赖在这里呢。

陆云骁沉默的写着回信,笔锋不停,似对儿子的做法表达了默许。

管家会意,连忙道:“顾小姐的手伤了,还是打紧包扎的好。”

“可是——”顾婧宜举起了手指,一个小小的口子,在她身上如同开膛破肚一般恐怖,她眼巴巴的望着陆云骁,“我的手”

言下之意,便是要陆云骁关心她了。

可陆云骁连看她一眼都算奢侈,怎么可能对她有一句关怀。

管家眼珠子一转,“听说这小伤口不能当儿戏,最易染上破伤风,顾小姐还是小心一些,听说医院里近来不少感染了破伤风,不治而亡的病人呢!”

顾婧宜气的掉了眼泪,死死的瞪了陆泽熙一眼。

她知道今日是行不通了,再留下来,指不定又要被如何戏耍,她这小侄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顾婧宜没法子,只好灰溜溜的跟着管家离开了。

见顾婧宜走了,陆云骁这次放下手中的文件,垂眸,温和的撩开了儿子眼前的头发,“行了,这回没人打扰你了,做自己的事去吧。”

陆泽熙扬唇一笑,用力的嗯了一声。

第349章 世上顶顶厉害的人

顾婧宁医生的身份在柔嘉的学校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学校也拜托了她一件事情。

那便是,教学校中的小朋友一些急救知识。

孩子们渐渐都大了,面临的世界越广阔,接触到的危险也就更多,不光是急救知识,学校也联系了巡捕房,特意上了一节应对人身威胁的课程。

顾婧宁请了假,特意去了学校,她刚踏入教室,便听见柔嘉得意洋洋的冲身旁的同学们炫耀着,“你们瞧,这是我娘亲,漂亮吧!”

她笑容灿烂,似是夜晚的灯火,点亮了黑夜,引的原本严肃的顾婧宁一愣,也跟着轻轻一笑,那周身的紧张也因此散去了不少。

虽面对着小朋友,可顾婧宁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这可都是祖国未来的国之栋梁,纵使是孩子,亦要平等对待,不可轻慢。

“陆泽熙,我娘亲是不是很厉害,她是医生,很会救人治病的哦!”

柔嘉歪头冲陆泽熙一笑,眨巴着大眼睛。

她这番话,陆泽熙早就不知道从她口中听了多少遍了,他淡定一笑,对她的得意表示理解。

有一个厉害的父亲或者娘亲,当然是值得高兴的,若不是他沉得住气,他也想像大家炫耀一番自己的父帅有多么厉害。

父帅和柔嘉的娘亲,都是这个世上顶顶厉害的人!

孩子们上课以前,就被老师安抚过,因而十分乖巧,一双双星辰闪烁的眼眸单纯真挚的望着顾婧宁,起初的紧张,也被这样涌动的求知欲软化了。

顾婧宁讲着讲着,便也融入了进去,不再小心翼翼。

“同学们,你们家中可养了狗狗?”顾婧宁比划了一下,下面便立刻有许多蠢蠢欲动的小朋友举起了小手,如一道道白帆扬起。

“我养了!”

“我家有两只!”

小狗这样的宠物,自然是颇得孩子欢心的。

顾婧宁见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便故作忧愁的模样,再度问道:“那是否有人被小狗咬过?”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安静了下来,寻常人家养的都是贵妇犬、哈巴狗,连吃骨头都能被噎着,更何况是咬人,它们岂有那胆子。

小朋友们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你们是不是觉得,小狗不会咬人?”顾婧宁轻轻叹了一口气,“小狗咬人亦是频频发生的,若是被狗狗咬了,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因此感染恐水症,有极大的可能会置人于死地。”

小朋友们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无法想象家中那摇尾乞怜的小兽会如此凶猛。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柔嘉带头活跃起了气氛。

顾婧宁温柔一笑,轻声安抚道:“别怕,只要你们不去逗弄小狗,一般情况下,它们不会攻击你们,狗狗是人类的朋友。”

她说着,拿出了一个狗牙式的牙具模型与急救器械,正要示范,教室的后门忽然进了一人。

那人气势威严,加上高挑的个子,面色虽冷,令人无法压根无法忽视他巨大的存在感。

他似是一股飓风,但凡经过的地方,能够动摇所有人。

第350章 陆少帅请

顾婧宁一下就愣住了,那原本的从容不迫似被人摇着鞭子驱赶着,无法再维持冷静,她余下的话语全部噎在了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吞不下去。

陆云骁一抬眼,便看见了她那看似惊愕的表情。

顾婧宁察觉了他的目光,正要说话,忽然舌头一闪,牙齿狠狠砸在舌尖软肉里,疼的她眼泪花蓄起了一拢轻纱。

他略一挑眉,目光漫不经心打从一群小萝卜头顶上飘过,落在了她的身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遍。

“艾医生,可是我打扰了你的教学?”

陆云骁问的十分平静,没有半点愠怒,一旁坐着的老师却听的惊心动魄,唯恐他下一秒便会变成黑脸。

“不曾。”她忍住舌尖的痛楚,竭力使自己吐字清晰,“陆少帅请坐,我要继续了。”

她说完了,禁不住用手背掩了掩嘴唇,味蕾依稀品到一股血腥味,化开在口腔里,口腔的温度太高,伤口就像铁板上煎熬的鱼,疼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

陆云骁没有多问,只是几不可察的皱起了眉头。

他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陆泽熙身旁,见着儿子同桌,那个叫柔嘉的水灵灵的小姑娘,他的心情莫名好上了许多,似阴天见了彩虹。

顾婧宁继续讲起了课,她舌头疼痛,每个字都咬的很轻很慢,以掩饰自己的不对劲。

她举起手中的狗牙模具,往手腕上夹去,用力一摁,微痛从腕子上觉醒,分担了她舌尖的注意力。

顾婧宁对这种程度的痛楚基本已经免疫了,但却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熟悉感。

她想了许多,才想起她似乎也被人这样咬过。

陆云骁兽性大发的时候,可比狗要狠的多,照着她的肩头与手指就咬,留下印子,却没有多痛,他似乎很满意在她雪白的身子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顾婧宁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以此遮挡了下方陆云骁的目光。

“你们看,这就是狗狗咬过的痕迹。”

她举起手腕,一个深深的牙印烙在了她雪白的皮肤上,凹陷的部分泛起了红肿,如绽开了一朵妖冶艳丽的花,格外醒目。

他眼尖,恰好一览无余。

陆云骁微妙的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抬了抬下巴。

顾婧宁不敢看他,自然也没发觉他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她用布带勒紧伤口上下,又将淤血挤出,最后用肥皂水清洗了伤口。

将处理方式展示过后,顾婧宁又讲了一些知识,这才下了课。

除却几个年长的老师过来多谢她,那些年轻靓丽的女老师,多半去了陆云骁的身边,莺莺燕燕的围绕着他,似等待采蜜的蜂蝶。

没人想到他会来,他的到来,完全就是一场意外的惊喜,造福了许多女性。

除了顾婧宁。

她的注意力除却方才来时的惊讶,便没有放在他的身上,她垂着眼眸整理着器械,口中的伤口还在唾液的浸湿下隐隐作痛,头顶忽然出现了一抹影子。

高大、威武、十足的压迫感。

第351章 你不要过来

当这些特征融合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会觉得连空气都被凝固了,人就如同琥珀里的昆虫,总觉得会被封禁在这片空间中,直到永恒。

“你——”顾婧宁差点又咬到了舌头。

陆云骁目光一闪,担忧转瞬即逝,他凝视着她嫣红的唇瓣,不知染了什么胭脂,粉嫩光泽,艳若桃李。

不过他在乎的并非她的嘴唇,而是她口中的伤口。

旁人没有发觉,他却看的清清楚楚,看着她是如何闪了舌头,咬了一口血腥的。

“你受伤了?”

顾婧宁被他看的背脊发凉,如一头被狼盯上的绵羊,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她想逃。

她用力的摇头,“我没有。”

陆云骁对于听信别人的语言,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凝滞的目光带着令人屈服的压迫。

他挑眉,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不肯承认没关系,我也不介意用望远镜证实你口中的伤口。”

眼看着他要靠近,顾婧宁忽然一个急退,抓住器械挡在身前。

“你不要过来。”

她带着抗拒的语气无奈极了,也怕极了,显然是强弩之末,弦绷到了极限。

她的话令陆云骁猛地皱起了眉头,那眉心的皱褶变成了难以跨越的沟壑。

“你好像很怕我?”他一动不动的问。

顾婧宁垂着眼睛,无光黯淡的眼眸似坠落的陨石,她从陆云骁的质问中回过神来,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多激烈与矛盾。

她看着自己紧抓着器械,抓的骨节泛白的手,心一慌,立刻松开了,她将手藏入背后,迅速的将情绪梳理了一遍。

“我自然是怕你的。”她语焉不详。

陆云骁垂眸,看着她平静而温顺的侧颜,无论看的多细,也无法看破她那一团团迷雾。

顾婧宁一改方才的慌张,轻言细语道:“名震四海的陆少帅,普天之下,谁不怕?”

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实在太过镇定,似有力克制了情绪,陆云骁听的眼眸一暗,深邃的寒潭中映着她的影子。

她看似坚不可摧,其中定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云骁眉心微蹙,却终是一字未发。

忽然下摆被人一拽,他低头看去,却是陆泽熙,儿子小小的脸依着他,显然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他半蹲下身子,方让陆泽熙放下了仰的酸疼的下巴。

陆泽熙面对父亲,素来是做回孩子的,他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父亲,我要养狗。”

陆云骁拍了拍他的头,“狗咬人,换一个。”

陆泽熙面露难色,“我作为父亲的儿子,难不成连小小的犬兽也制服不了吗?”

听了他的话,陆云骁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吧,那就依了你。”

陆泽熙刻板的面上这才出现了些许松动,如阴霾的天空,裂纹中漏出的阳光,“况且有艾阿姨在,就算被咬了,也不用怕。”

儿子说起艾琳娜,陆云骁这才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却扑了个空。

那女人如烟如雾,不知何时散去了,连一抹影子都不曾留下,只有幽淡的香气见证了她来过。

第352章 艾医生不会不欢迎我吧

又上了一会课,总算到了放学的时候。

前线打了胜仗,陆云骁身上的担子也减轻了不少,不用日日不眠不休,连带着腾出许多时间来陪伴儿子。

坐上车,陆泽熙放下书袋,拍了拍前座的司机,“去艾家。”

陆云骁瞧着儿子熟门熟路的,司机也面不改色,可见之前已这么做了许多次,他垂下眼眸,与孩子的双眼持平,“为何要去艾家?”

陆泽熙道:“我与嘉嘉约好了要一同练字的,我不能食言。”

又是练字,又是不能食言。

陆云骁闷笑一声,心中知道儿子这是得了玩伴,新鲜劲还没过去,巴不得日日黏在一起,不过他心中亦生出了另一股想法。

“那好吧,我也去。”

陆泽熙睁大了眼睛,“父亲为何要去?”

他可不想自己在和嘉嘉一块儿玩耍的时候,还要被父帅禁令。

陆云骁眉心一动,他霸道惯了,手在小萝卜头的鼻子上一刮,不容置疑的反问道:“父亲不能去看看你的朋友?”

他站在制高点,让没有任何经验的陆泽熙毫无反抗的余地,陆泽熙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许久,才认命的沉下了肩膀。

“那好吧,父亲去,就去好了。”

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又没有见不得人的,去就去吧,了不得多吃嘉嘉一份点心,嘉嘉大度,想来应当不会介意的。

打开门,瞧见门外的一大一小的时候,顾婧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努力挤出一抹欢迎的笑容,扶着门框的手,却不断的用指甲抠着门上的雕花。

“陆少帅,也来了?”

陆云骁无视了她眼中的不欢迎,客气的点了点头,“送泽熙过来,他喜欢待在这里,我便也想来瞧瞧。”

他高大的身子立在门外,形同一尊门神,善的恶的,全数不敢进来了。

“艾医生不会不欢迎我吧?”

你来我往,暗流涌动。

到底是陆云骁厚脸皮的段位更胜一筹,顾婧宁单薄的肩胛骨微微抽搐着,单薄的身子似在忍耐情绪的波动,她自知今日一劫躲不过,索性坦然接受了。

“当然不好,陆少帅乃是贵客,您一来,真令寒舍蓬荜生辉了。”

她说着时下最庸俗疏离的客套话,果然听的陆云骁眉心一皱,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一杯热茶端在眼前,隔着雾气朦胧,陆云骁面色阴晴不定,并不因为进了门而高兴多少,反倒被这看似尊敬的怠慢攒起了薄怒。

当面怼他,顾婧宁做不到,也没这个胆子。

她只是抬着下巴喝着茶,神色淡漠非常,眼中无人一般,那般无声的抵制,无非是在暗示的下着逐客令。

她要他自己知趣走人?

他偏不如她所愿。

柔嘉悄悄的在墙角扒望着,小大人一般托着腮子,若有所思的问着身后站的笔直的陆泽熙,“我的娘亲和你的父亲之间,好像有点不对劲。”

陆泽熙抬眼一看,“怎么不对劲了?”

柔嘉说不出来,她学习的词汇太少,无法将这暗流涌动剑拔弩张描述的绘声绘色,只能跺了跺脚,“你自己看!”

第353章 百果蜜糕

“我觉得他们要吵架了,怎么办,你快想想法子呀!”

她不断的用小手推着陆泽熙,陆泽熙被她晃的无奈,只好绞尽脑汁的想了个法子。

“人吃东西,嘴巴不就被堵上了?你让他们吃点心就是了。”

柔嘉唯恐娘亲与凶叔叔吵起来吃了亏,立刻采纳了陆泽熙的意见,一溜烟钻进了厨房,端起梅儿今天做的糕点,一股脑的端上了桌。

她虽然有些怕这凶叔叔,可保护娘亲更重要,还是勇敢的拈起糕点,递给了陆云骁。

“陆叔叔,嘉嘉请你吃点心。”

四岁的孩子,掩的再深,也不过是大人眼中最拙劣的障眼法,陆云骁轻而易举的识破了她眼中的惧怕。

他对孩子本就心软,尤其对柔嘉,似有天生的好感,故而下意识柔和了面庞,微微扬起嘴角。

“谢谢。”

他这一笑,柔嘉更害怕了。

简直就是老虎笑了,听说老虎只有吃人前才会笑,她是不是完蛋了?

陆云骁将点心送进口中,面上的笑意还未全部浮现,就凝固了,他缓慢的将口中的糕点咀嚼吞咽,面色如雨前的阴天,重云如盖。

“这糕点,是谁做的?”

顾婧宁一日都在外头,并不知道这糕点是梅儿做的,加上这口味她本是从小吃到大的,并不新奇,便随口答道:“保姆做的。”

“你若是喜欢,便带些回去,泽熙也爱吃——”

她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陆云骁单手撑在膝上,身子前倾,似蓄势待发的猛兽,他看上去十分不悦,语焉不详的问道:“你家保姆,叫什么?”

顾婧宁忽然生出一股不安,将柔嘉扯到身旁,小心的搂在了怀中。

“姓张,不知叫什么”

“多大了?”

“已有五十余岁。”

他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临到末了,他忽然沉沉的笑了起来。

陆云骁不说话,只是拈起剩下的点心,用力掰开,那点心的酥皮本就脆弱极了,被他这力量一震,如雪花般碎成了齑粉,淋淋落落,其中的陷泥,也如实展露了真面目。

“核桃、松子、南瓜、蜜枣”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如凌迟时的刀子,刮的慢而锋利,那疼痛的后劲是绵长的。

顾婧宁仍不明白他忽然发了什么疯,警惕的瞧着他。

陆云骁用力将点心掷在碗中,“这百果蜜糕,当真是你家保姆做的?”

顾婧宁气笑了,“怎么,你要同一块糕点置气,若是不合你的口味,你大可以告诉我,何必动这样的肝火。”

她将怀中的柔嘉捂的紧紧的,责备的凝着他,口中轻轻安抚着,“嘉嘉不怕。”

立在陆云骁身旁,始终一言不发的陆泽熙,忽然流露出了一抹羡慕的神色。

从没有这样一个人,在面临危险时将他温柔的护在怀中安慰。

陆云骁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柔嘉惊悸的脸上,终是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他刻意压低了嗓子,沙哑而低沉,如大提琴的音色。

“梅儿在哪里?”

第354章 若我偏不放呢

顾婧宁的身子刹那间僵直了。

柔嘉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变化,用小手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腰,小脸埋在了她的双膝里。

“什么梅儿?”顾婧宁垂落着目光,状似镇定的抚摸着柔嘉的头发。

“你还要瞒着我?”

陆云骁往背后一仰,手指在膝上不断的敲击着,淡淡的愠怒从举止中透露了出来,“百果蜜糕,这世上会做的人,能有几人?”

顾婧宁如坠入了旋涡,被他的一席话醍醐灌顶,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百果蜜糕,只有梅儿会做。”他淡淡道。

顾婧宁暗中掐住了手指,“一块点心罢了,你也要追其根源,这本就是南地小食,有几个人会做又有什么稀奇,你这是在问罪?”

她不甘示弱的与她对视,偏偏他目光静默,只是眼皮轻轻颤了颤。

“的确不稀奇,只是另一个会做的人,已经去世了。”

陆云骁语气平淡,如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越是轻松,那心中的起伏便越激烈,他端的波澜不惊,不过是为了挡住内心的波涛汹涌。

“这百果蜜糕,本是我的亡妻闲事无趣,与丫鬟梅儿自己制成,此前从未有过,便是普天之下,也只有我陆家有。”

“你说,在你这里吃到了,我是该怀疑你,还是该怀疑梅儿?”

是该怀疑她是死去的那人,还是怀疑梅儿藏身在此?

他眯起眼睛,端起桌上的已经凉的不能入口的茶水,饮了一口,冷却的茶,那苦涩重了,香气散了,残余在口中的唯有难言的酸涩。

顾婧宁轻颤的力度,从心底传递到了指尖。

为了防止陆云骁发现梅儿,她已将梅儿藏在阁楼,若不是这糕点露了馅,陆云骁绝不可能发现。

她缓缓合上眼眸,招供了所有,“不错,梅儿是在我这里,如何?”

陆云骁加重了语气,“把她送回陆家。”

面对他的发号施令,顾婧宁只是扬起一抹揶揄的笑,她歪了歪头,用指尖在唇边轻轻一点,争锋相对的模样。

“若我偏不放呢?”

不解释,亦不请求,如他的口吻那样,坚定的反驳他。

陆云骁的眼眸骤然转深,他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盘中雪白的糕点,似看见了什么值得回忆的画面,眼珠一动不动,亦不退让一分。

“我若强行带走她,你没有任何权利阻拦吧。”

顾婧宁不再微笑,她松开柔嘉,语气笃定而锐利,“那你可以试试看。”

“你为何要为了她和我作对?”陆云骁不解。

顾婧宁不紧不慢的将盘中剩余的糕点拉开,远离了陆云骁的凌虐,“你可知她在陆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若不是我发现了,她有可能已经丧命了,伤人伤的体无完肤,险些祸及内脏,让她丧了命,这便是你们陆家的作风?”

她眯眼,“的确够狠,不过可惜了,我不会再让她陷入虎穴,我要救她。”

作为医生,她的职责是救死扶伤,而救的范围很广,从不局限于药物与手术,更多时候,她要救的是活生生的人命,而非坏死的器官组织。

第355章 她是我亡妻的婢女

陆云骁的眉梢几不可察的轻轻一抽搐,似被她的话感染了,但很快便恢复平静。

“你要如何才肯归还她?”

谈条件的口吻让顾婧宁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她是物品吗,为何要归还?”

回想起梅儿身上的一条条血痕,一道道伤疤,那触目惊心的场面,便是他所谓的天经地义?

压根就是没有人性。

“你非要她不可?”陆云骁语气淡淡的问道。

顾婧宁点头,“不错,除非她从未曾受过伤,否则我不会放任你们再伤害她一分一毫,我不能确保,将她还给你,她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你们陆家,在我眼中没有半点信誉。”她冷冰冰的话语如玉石碰撞,亦震了他的心。

陆云骁沉默良久,站起身子,冲着楼上走去。

“你要做什么!”顾婧宁心知不好,立刻追了上去,伸手拦住了楼梯口,不让他上楼,梅儿就在楼上,若是他上去了,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让开!”陆云骁终于沉声发令,阴沉的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顾婧宁咬紧了牙关,尽管心中惧怕,亦不退让半步,她长舒了一口气,不甘示弱的冷笑,“你若是要带走她,不如先过我这关?”

英雄难过美人关。

何况这岂是美人关,这是他命中最难过的坎,一辈子也过不去了。

他扬起手,僵直在半空,影子投射在地上,被拉的长长的,如畸形的怪角,阻拦在二人之中,他不知为何放下了,终是没有挥开她。

“陆家的其他丫鬟,我都可以做主给你,你去我府上挑,看中哪个,便带走哪个,我不会干涉。”

“梅儿——”他用力摇了摇头,“不可以。”

顾婧宁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温度,似装着冰天雪地。

眼前的男人,她信过、爱过、敬过、怕过,百感交集,五味陈杂,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辜负。

她扬起一抹冷笑,瞥着他,“为何偏偏梅儿不可?”

梅儿是她的丫鬟,受了这样的屈辱,他却还要包庇罪魁祸首,忍心将梅儿再一次抛入火海,这便是他的良心吗?

陆云骁不着痕迹的掠过她的面容,“她是我亡妻的婢女,是她留给我的人。”

……

顾婧宁刹那间沉默了。

她眼中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阅人无数的陆云骁一时都分辨不出她是悲是怒。

她玉色的面庞沾着淡淡的灯光,如刷在白瓷上的一层釉,使她轮廓间溢出了一股温柔的气息,长长的睫毛似不堪重负的低垂着。

“这便是你的理由?”

陆云骁一怔,见她扬起面庞,眼中的讥讽决了堤。

“你的亡妻将她托付给你,你便是这样对她的,若是你的亡妻知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

顾婧宁不曾忘记梅儿身上体无完肤的样子,便是街头的流浪汉,也不必承受这样惨无人道的凌辱。

陆家这样的龙潭虎穴,可远远比饿死冻死要残酷的多。

陆云骁情急之下似要扶住她的肩膀,但双手方才抬起,复又放了下来,他没有忘记面前的人的身份,无论面容再相似,也终不是那个人。

“你听我说,梅儿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第356章 你自便吧

“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把所有的关系都撇清了吗,你可曾看见过梅儿的伤痕,那些见骨化脓的伤口,每一处都是你们的杰作,你们真当她不会疼?

顾婧宁后退了一步,似厌恶极了的模样,轻轻别开脸,独给他一个抗拒的背影。

“我无法做到见死不救,你若执意要带走她,从今往后,咱们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她说着,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陆少帅泼天富贵,大权在握,想要清理我一个小小的医生,应当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吧?”

顾婧宁张开手,眼眸沉定,睫毛轻颤,如簌簌下着一场细雨。

“挥挥手便可取走我与梅儿的性命,陆少帅何必还要在此与我谈判,你自便吧。”

她冷笑着,身子却不让开分毫,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陆云骁骤然露出了黯然的神色,但藏在眼眸中,并未流露出来,他紧紧抿着嘴唇,似在酝酿一城风雨。

他看着她单薄纤瘦的双肩,如看着一只竭力振翅的蝴蝶,分明如此弱小不堪,却试图扇起更大的风,护住翼下的三寸之地。

“泽熙。”他叫道。

陆泽熙犹豫着松开了柔嘉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陆云骁的身旁,被陆云骁弯腰一把抱起,大步走向了门前。

柔嘉惊呼了一声,“熙熙——”

可已经来不及了,陆云骁走一步,柔嘉得走上三四步,眼看着大门在眼前合上,门外传来了发动汽车的声音,很快就恢复了如初的平静。

柔嘉打开门,见门外夜色茫茫,只有对面的灯火影影绰绰,路边空空如也,早已没了陆泽熙的踪影。

顾婧宁没想到他这就作罢了,心有余悸的走到门前,确定陆云骁离开了,才按着心口,艰难的吐出一口气。

她与陆云骁叫板,自然是怕的,生产前那个逼仄的小屋,是她永生的噩梦。

“娘亲,陆叔叔坏,把熙熙带走了。”柔嘉扁起了小嘴,不明白为何陆泽熙会不辞而别,心中早已对陆云骁打了一万个差评。

顾婧宁连忙搂住女儿,“嘉嘉乖,不生气,明日去了学堂便可以见到熙熙了。”

两个孩子如今跟连体婴一般,不光是上学黏着,放了学也黏在一处,如今柔嘉依赖陆泽熙,都快赶超她这个娘亲了,顾婧宁不可谓不吃醋。

柔嘉委屈的掉着金豆豆,在娘亲的安抚下缓解了许多。

一边安慰着女儿,顾婧宁一边往门外看去,空荡荡的街道依稀还残留着白日的繁华,只不过夜里治安不好,那人来人往,一等到天黑,便通通躲进了房子里,等待着白日的降临。

陆云骁当真就这样放过梅儿了?

方才二人的对话,顾婧宁还犹在耳边,她看的出陆云骁的无奈与被迫,但却一点也不想原谅他。

梅儿受的那些委屈,她迟早要为她讨回公道。

黑漆漆的车子里,陆泽熙扒着窗户,看着路边一闪而过的路灯,骤然亮起,骤然黑暗。

他无力的趴着,眼前却浮现起了柔嘉笑靥如花的模样。

陆云骁不由分说的带走他,他还没来得及与柔嘉告别,陆泽熙心中委屈,面对着父帅,却一点也不敢流露。

第357章 您这是要搬家

陆云骁看着儿子圆滚滚的后脑勺,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想不想日后多与柔嘉一起玩?”

他问的突然,又点中了陆泽熙的心思,孩子眼珠子一亮,又是担忧,又是好奇的回过头,眼巴巴的望着他。

“可以吗?”陆泽熙以为父亲是心血来潮,期期艾艾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喜欢的。”

陆云骁一手支着头,一手抚上了儿子的头,“好。”

陆泽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惴惴不安,缩着身子接受着父亲的抚摸,最终还是憋不出,闷闷的问道:“怎么啦?”

望着儿子又惊又怕又好奇的眸子,陆云骁却没有回答。

忽然心情大好,他勾了勾嘴唇,黑暗中面容不清,唯独双眸亮的出奇。

陆云骁这么一折腾,耗费了不少时间,眼看着已经快八点钟,一家人却连晚餐还没有吃,保姆与梅儿急忙做了一餐简单的饭菜。

热腾腾的饭菜方才端上桌,顾婧宁舀了一勺喂给柔嘉,门铃便响了。

门外似有几辆车子行经的动静,为这寂静的黑夜平添了几分热闹,柔嘉嚼着口中的饭菜,含糊不清的问道:“娘亲,是谁呀?”

顾婧宁擦去了她嘴角的米粒,心中同样疑惑,“娘亲也不知道,你让阿嬷喂你吃饭,娘亲去开门。”

将孩子丢给了保姆,梅儿要起身,被顾婧宁按住了肩膀,“你坐着吃饭,我去开门。”

门一打开,先入眼的是来人手中的大包小包,几乎要将门给挤垮,顾婧宁看直了眼睛,下巴一抬,就发现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

“你们这是”

她惊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门前立着几个警卫模样的男人,训练有素的站着,唯独手中的大包小包十分突兀。

他们忽然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行李与手下之间,走来了两个一大一小的人,融在黑夜中看不清,近了才知是陆云骁与陆泽熙,大的从容淡定,小的笑容灿烂。

顾婧宁还从未见过陆泽熙笑的这么开心。

陆泽熙自己怀中还搂着一只枕头,枕头有他半个人高,走的踉踉跄跄,陆云骁嫌他走的慢,索性提着他的后衣领,提到了顾婧宁的跟前。

“陆、少、帅?”顾婧宁咬牙切齿的笑了,“您这是要,搬家?”

“差不多。”陆云骁挑眉。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到来有多反常,双手搭在儿子的肩上,微笑的说明了来意,“不过不是我搬家,是泽熙搬家。他是梅儿一手带大的,习惯了梅儿照顾他,这些日子梅儿不在,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瘦了不少。”

陆云骁捏了捏儿子脸上的肉,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撒谎,“梅儿在哪儿,他就住在哪儿,我相信艾小姐宅心仁厚,应该不会介意一个小孩子吧?”

他暗中戳了戳陆泽熙的后脑勺,陆泽熙会意,像被按了按钮的机关,弯腰做了个九十度鞠躬。

“打扰艾阿姨了!”

这一大一小厚颜无耻的模样,顾婧宁连脾气都没有了,无言以对的看着二人。

第358章 睡在嘉嘉的隔壁可好

孩子不都是亲娘带大的,岂有黏着丫鬟的说法,难不成陆泽熙的娘亲在外逍遥快活,不管孩子了?

对于这个困扰着她的问题,顾婧宁忍了又忍,终于没有说出口。

她如今与陆泽熙可算不上熟悉,这些私人问题,她没有任何权利干预,陆泽熙的亲娘如何,与她无关。

看着陆泽熙与其父如出一辙的精明的眼眸,顾婧宁在心里狠狠叹了一口气,对当前的局势认命且服输。

“进来吧,你想睡在哪个房间,睡在嘉嘉隔壁可好?”

她接过陆泽熙,抚着他的头发温言问着。

幽兰似的清香是陆泽熙从未接触过的温暖气息,他不知为何想顾婧宁多碰一碰他,像对嘉嘉那样,可以牵她的手,抱一抱他。

谁都不知道,他有多么羡慕柔嘉有娘亲。

陆云骁眯眼看着二人的背影,也不在乎顾婧宁选择性的忽视了自己,他摸了摸下巴,浅浅勾起了嘴角。

…………

顾婧宁没有留,陆云骁也知趣,孩子送到了,他便离开了。

顾婧宁回过身,发觉门前方才还堵着的人全都不见了,陆云骁也不见了,唯见那车子的背影,愈发远去了,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

孩子明日要上学,故而早早的便睡下了。

哄完了柔嘉,带上门,顾婧宁却发现隔壁房间的门缝里透露出了灯光,依稀有摇篮曲的歌声,温柔的女声缥缈如云,伴随着不时的哄劝,顾婧宁像一下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娘亲还在世,她夜里睡不着,便都是娘亲拍打着她的背脊,一声声哄睡的。

倚着门框听了许久,顾婧宁才回过神来。

这是陆泽熙的房间,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难不成是睡不着?这歌声她再熟悉不过,是梅儿的声音,一方面担心梅儿的身子,一方面担心孩子认生睡不着,顾婧宁犹豫再三,轻轻的推开了门。

梅儿与陆泽熙齐刷刷的抬起头,大眼小眼,都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可见这摇篮曲对陆泽熙并不奏效。

“怎么了,可是床铺的不舒服,睡不着?”顾婧宁走到床畔,挨着梅儿坐下,为陆泽熙拢了拢被角,以防他夜里着凉。

陆泽熙一瞧见她,不知为何安分了许久,也不在被子里扭来扭去了,仰着小脸,“我认床。”

“原来是这样呀。”顾婧宁了然的点了点头。

她拍了拍梅儿的肩膀,低声道:“你去睡觉吧,我来哄她。”

梅儿摇了摇头,“这怎么行,你明日还要上班。”

她是伺候惯了人的,虽然从前顾婧宁不把她当丫鬟看,但在顾婧宜的手底下摸爬滚打四年,再心高气傲也被折磨的分文不剩,如失去了灵气的布偶,只会循规蹈矩,畏畏缩缩,全然没了自己的思想。

虽然艾琳娜没有将她当做丫鬟,但她还是自觉的做了一个丫鬟的本分。

顾婧宁笑着伸出葱指,点了点她眼角下的乌青,又是心疼又是惋惜的说道:“你也不看看这眼下的乌青都有多重了,再这样下去,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是苛待你呢,快去睡觉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儿夜里悄悄熬了一夜的骨头汤给柔嘉喝,今日又忙坏了,身子骨吃不消的。”

她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说道:“我虽是医生,但可不治疗折腾自己的病人。”260睡在嘉嘉的隔壁可好

孩子不都是亲娘带大的,岂有黏着丫鬟的说法,难不成陆泽熙的娘亲在外逍遥快活,不管孩子了?

对于这个困扰着她的问题,顾婧宁忍了又忍,终于没有说出口。

她如今与陆泽熙可算不上熟悉,这些私人问题,她没有任何权利干预,陆泽熙的亲娘如何,与她无关。

看着陆泽熙与其父如出一辙的精明的眼眸,顾婧宁在心里狠狠叹了一口气,对当前的局势认命且服输。

“进来吧,你想睡在哪个房间,睡在嘉嘉隔壁可好?”

她接过陆泽熙,抚着他的头发温言问着。

幽兰似的清香是陆泽熙从未接触过的温暖气息,他不知为何想顾婧宁多碰一碰他,像对嘉嘉那样,可以牵她的手,抱一抱他。

谁都不知道,他有多么羡慕柔嘉有娘亲。

陆云骁眯眼看着二人的背影,也不在乎顾婧宁选择性的忽视了自己,他摸了摸下巴,浅浅勾起了嘴角。

…………

顾婧宁没有留,陆云骁也知趣,孩子送到了,他便离开了。

顾婧宁回过身,发觉门前方才还堵着的人全都不见了,陆云骁也不见了,唯见那车子的背影,愈发远去了,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

孩子明日要上学,故而早早的便睡下了。

哄完了柔嘉,带上门,顾婧宁却发现隔壁房间的门缝里透露出了灯光,依稀有摇篮曲的歌声,温柔的女声缥缈如云,伴随着不时的哄劝,顾婧宁像一下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娘亲还在世,她夜里睡不着,便都是娘亲拍打着她的背脊,一声声哄睡的。

倚着门框听了许久,顾婧宁才回过神来。

这是陆泽熙的房间,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难不成是睡不着?这歌声她再熟悉不过,是梅儿的声音,一方面担心梅儿的身子,一方面担心孩子认生睡不着,顾婧宁犹豫再三,轻轻的推开了门。

梅儿与陆泽熙齐刷刷的抬起头,大眼小眼,都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可见这摇篮曲对陆泽熙并不奏效。

“怎么了,可是床铺的不舒服,睡不着?”顾婧宁走到床畔,挨着梅儿坐下,为陆泽熙拢了拢被角,以防他夜里着凉。

陆泽熙一瞧见她,不知为何安分了许久,也不在被子里扭来扭去了,仰着小脸,“我认床。”

“原来是这样呀。”顾婧宁了然的点了点头。

她拍了拍梅儿的肩膀,低声道:“你去睡觉吧,我来哄她。”

梅儿摇了摇头,“这怎么行,你明日还要上班。”

她是伺候惯了人的,虽然从前顾婧宁不把她当丫鬟看,但在顾婧宜的手底下摸爬滚打四年,再心高气傲也被折磨的分文不剩,如失去了灵气的布偶,只会循规蹈矩,畏畏缩缩,全然没了自己的思想。

虽然艾琳娜没有将她当做丫鬟,但她还是自觉的做了一个丫鬟的本分。

顾婧宁笑着伸出葱指,点了点她眼角下的乌青,又是心疼又是惋惜的说道:“你也不看看这眼下的乌青都有多重了,再这样下去,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是苛待你呢,快去睡觉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儿夜里悄悄熬了一夜的骨头汤给柔嘉喝,今日又忙坏了,身子骨吃不消的。”

她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说道:“我虽是医生,但可不治疗折腾自己的病人。”

第359章 顾婧宁是最好的母亲

梅儿让保姆瞒着,只说是早上起来炖的汤,没想到顾婧宁心中早已清楚,这是她一夜未眠熬出来的,眼下被识破了,梅儿脸色微红,局促的说不出话来。

顾婧宁轻轻叹了一口气,推了推她,“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睡吧,这儿有我,我哄柔嘉哄惯了,多少有些经验,你没有自己的孩子,哪里懂这些,放心吧。”

她说的情真意切,梅儿今日的确精神不好,强撑着身子哄着陆泽熙,眼下也心动了,犹豫的看着床上的小少爷,又看了看与小姐一模一样的艾琳娜,不知为何,心中出奇的安心。

“那——”

陆泽熙挥了挥手,“你快去睡吧。”

少爷都开了口,梅儿哪里有不听的道理,这陆泽熙便是她的命根子,她言听计从,唯恐辜负了小姐的遗愿。

梅儿走了,顾婧宁关了灯,唯留下床头一盏小灯,微弱的灯光似是黑夜中的星火,令人十分安心,远比漆黑一片的寂静要温柔的多。

陆泽熙与她并不熟,多少有些紧张,但心中又存了几分亲近。

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犹豫着开了口,“艾阿姨,你能不能坐过来一些?”

顾婧宁意外的看着他。

她本以为陆泽熙会抗拒她的到来,或者对她产生戒备的心理,没想到会提出亲近的要求,顾婧宁踌躇了一刹那,便点了点头,答应了孩子的要求。

“好吧,泽熙害怕吗?”

“不是,只是有点冷。”陆泽熙咬着嘴唇道。

顾婧宁看着他身上严严实实的被子,疑惑的眯了眯眼睛,又将被子往他脖子里掖了一掖,“要给你加一床被子吗?”

“不是!”陆泽熙脆生生的拒绝了,“不是身子冷……”

他挣脱了一下,从被子里伸出一双小手乘凉。

他才四岁,还无法形象的描述自己所有的情绪,只能用简单的词汇,去解释心境中产生的感觉。他从未睡在家以外的地方,虽然有梅儿,但是没有父亲,又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他再镇定,也无法逃脱孩子的范围。

他心里有点冷,有点害怕这样的陌生。

陆泽熙主动抓住了顾婧宁落在床畔的手,小手热乎乎的,似是一个小火炉,将顾婧宁冰凉的手染上了几分温度。

她因着身子基础不好,手脚四季冰凉,多番调理也无法,病根子跟随着她,一辈子也好不了。

陆泽熙有些害羞,“不过艾阿姨靠近我,我就觉得暖和一些了。”

在陆泽熙心里,始终是羡慕柔嘉有母亲的,缺失了母爱的孩子,大多都没有柔软的心肠,或是对世间的温暖没有了解,父亲再爱也是沉默的,母亲的角色温柔细腻,倘若缺失了,形同缺失了身体中最柔软的部分。

他见过很多母亲,不过还是最喜欢顾婧宁,在他心目中,顾婧宁是最好的母亲。

陆泽熙甚至私下里想象过,若是顾婧宁是他的娘亲就好了,以后他就再也不用遮遮掩掩自己没有娘亲的事实,而是可以像柔嘉那样,大胆的炫耀自己有一个优秀完美的娘亲。

第360章 我会保护你的

陆泽熙的话让顾婧宁无端端生出一分怜惜。

她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孩子柔嫩的面颊,如同对着柔嘉一般,没有任何吝啬的给予他温暖,“既然这样,你就抱着我的手,还冷就告诉我,我抱着你。”

陆泽熙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他见过无数次顾婧宁抱着柔嘉的画面,那般温柔恬静,与父亲强健有力的臂弯不一样,那样的美好,美好的想让人静止。

不用多想,他就能想象出被顾婧宁抱着会有多幸福,倘若不幸福,为何柔嘉每次都会笑的这么开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顾婧宁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她只是单纯的将陆泽熙当成了普通的孩子,一个需要亲亲抱抱的四岁孩子。

她笑着俯下身子,眉眼弯弯,“当然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抱着你,千万不要告诉柔嘉,不然她会吃醋的。”

柔嘉与陆泽熙不同,柔嘉的大胆自信,都来自于国外开放的教育,加上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就像是骄傲的小孔雀,霸道又明艳,虽然没有父亲,但这并不能成为她的软肋。

而陆泽熙却不一样,他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陆家继承人,所承担的却是一座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没有时间,不被允许去接触孩子应有的世界,而是早早的融入了成人社会,学会与虚伪的成年人交际为伍。

陆泽熙的眼中难掩羡慕,“嘉嘉真幸福。”

顾婧宁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了。

母爱对于寻常的孩子来说再正常不过,陆泽熙说的如此严重,倒是有些奇怪了,难不成他的母亲不管他?

尽管心中疑虑重重,顾婧宁没有问出来,只是笑着伸手盖上了陆泽熙的双眸,温柔的轻声嘱咐:“所以什么都别怕,我在这里,闭上眼睛,拉着我的手,熟悉环境了就好,不用觉得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的声音有让人信服的魔咒,方才陆泽熙还全然没有困意,眼下闭上了眼睛,听着她咬字极轻的话语,困意如潮水般涌上了全身,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忘记拉住顾婧宁的手,如同沙漠中的人搂着最后一杯水。

渐渐的,陆泽熙陷入了睡眠。

听见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顾婧宁的心也安定了许多,不知道现在是几时了,窗外的夜色如浓的化不开的墨汁,一切的生物似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黑夜的寂静,家中的人都已睡下了,唯独顾婧宁一人醒着。

她试图松开手,却发觉孩子扯的紧紧的,顾婧宁无奈,只好由着他再抱一会儿。

之前陆泽熙醒着,为了礼貌与客气,她不曾仔细的多看这个孩子一眼,唯恐自己的举止让他觉得不适,现在陆泽熙睡着了,她才敢放肆的打量他。

陆泽熙与陆云骁十分像,若说这是陆云骁小时候,她丝毫不怀疑。

但细枝末节处,还是能看见轻微的差别,比如卷翘的睫毛,挺翘的鼻尖,还有唇央的唇珠,这些秀美的特点中和了陆云骁的基因,使得他相似陆云骁的五官中多了一分柔和。

看久了,竟与嘉嘉有几分相似。

第361章 引狼入室

小孩子大多都长的相同,他们有相似的特征,婴儿肥,大眼睛,天真无邪的气质,顾婧宁没当一回事,温和的注视着陆泽熙。

尽管知道他是陆云骁与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做了背叛的她的事情,她心中对陆云骁再不齿,也无法迁怒陆泽熙一分一毫。

似是有缘分,她打从第一眼看见这孩子,便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好感,从不因为他的身份而改变。

又守了陆泽熙一会儿,后来顾婧宁实在撑不住了,频频打了几个哈欠,她才小心翼翼的抽开手,蹑手蹑脚的带上门,回房休息了。

因着昨夜睡的晚,早晨顾婧宁晚起了一刻钟。

不过她对时间素来有安排,即便迟了一刻钟,也有足够的时间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起床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自从梅儿来了,她每天便能吃上合心意的早餐,连带着心情也好上了不少。

正吃着,门铃又响了。

梅儿去开了门,顾婧宁一边喂柔嘉吃鸡蛋,一边好奇的往门口看去,“一大清早的,有谁来了?”

瞧见陆云骁英姿飒爽的冲着餐厅走了过来,顾婧宁眼中所有的好奇与好心情全都被破坏的狼藉一片,连喂柔嘉吃鸡蛋的差事都忘了,剩下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

柔嘉虽然有些怕这陆叔叔,但并不排斥他,她乖巧且清脆的叫了一声叔叔,伸长脖子,一口吞下了顾婧宁手里剩余的鸡蛋。

顾婧宁被她吓了一跳,生怕她噎着,急忙给她灌下豆浆。

她心慌不光是因为柔嘉,更多的缘故是因为陆云骁的不请自来。

本以为将陆泽熙送来,以后陆云骁可以消停一段日子了,殊不知是引狼入室,惹上了大麻烦。

陆云骁温柔的摸了摸柔嘉的小脑袋。

他看着儿子大口吃饭的样子,心中很是满意,径直走到他跟前,亲自喂了他半个大包子,“昨天晚上睡的可好,认床了吧?”

到底是亲生的,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做爹的不用想都知道了。

“睡的很香,艾阿姨哄我睡觉了,我很快就睡着了。”

陆泽熙咽下了口中的包子皮,眼珠子跟着其中的肉馅滴溜溜转,却不知道为何,父亲总是不喂他吃肉,而是让他干吃包子皮。

陆云骁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对面坐着的柔嘉与顾婧宁的身上,压根不知道自己喂了陆泽熙一肚子包子皮,喂儿子不过是无奈之举,若是他能喂柔嘉,必然是不会喂陆泽熙的。

“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孩子不好带,日后我会给你丰厚的酬劳,希望你不要介意。”

陆云骁总算找到了与顾婧宁说话的契机,放下了喂儿子吃包子的手,一步并两步,走到了顾婧宁的跟前,垂眸看着柔嘉缓慢咀嚼食物,如同仓鼠进食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格外柔软。

顾婧宁挡了挡柔嘉,遮住了陆云骁的目光,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无妨,我也很喜欢泽熙,况且他很听话,带他不算辛苦。”

句句话围绕着孩子,分毫不提及自己。

陆云骁眯了眯眼眸,没有继续与她搭话,而是俯身瞧了瞧桌上的食物。

第362章 传说中的陆少帅

都是南地最寻常的食物,清粥淡水,分明不足以引起人的食欲,可摆在这张桌子上,又有这些人作陪,他不知为何食指大动,如馋虫上了钩,陆云骁不动声色的按住了自己空荡荡的胃部,笑着问道:“你们都吃过了?”

不知他为何要问这话,梅儿咬着筷子,有些不安,“我们都吃过了,少帅可吃过了?”

问的好。

陆云骁在心中点了点头。

“出门的及,还未曾,现在倒是觉得有些饿了。”他皱着眉头。

梅儿顺水推舟,“既然如此,不如少帅坐下吃一些吧,您公务繁忙,若是不吃饭,处理那么多事物,身子怎么吃得消?”

陆云骁轻叹了一口气,当着顾婧宁的面坐下了,他执起碗与筷子,不等顾婧宁说出个行与不行,已经厚颜无耻的夹起了包子咬了一口。

看着那缺了一口的包子,顾婧宁心中纳罕,那到嘴边的逐客令也只好咽下了肚子,默默的忍受了他这不客气的行为,当着孩子的面,何况陆泽熙还在场,她不能发作,只好想着下回什么时候拿出来与他说道说道。

除却顾婧宁,并没有人不欢迎他。

孩子们都很乐意与他共餐,保姆也好奇这传说中的陆少帅,梅儿更是尽心的伺候着这位姑爷,不敢有半点意见,一双双或是明亮或是试探的目光黏在他身上,陆云骁没事人一般,仿若未见。

他吃下了包子,还喝了豆花,最后连孩子爱吃的豆沙麻团都吃光了,原本桌子上还摆的满满的盘子,如今只下了光可照人的油渍,可偏偏他吃相优雅,垂着眼眸,中规中矩的用着筷子,仿佛在吃什么风花雪月一般,赏心悦目。

好在孩子们胃口小,靠着陆云骁留下的那丁点食物,也吃的肚皮溜圆。

他们叽叽喳喳的背起小书袋,一人一个牵着陆云骁的手,压根没发觉顾婧宁在他身后气的要霍霍磨刀的眼神。

吃完了早饭,便要去学校了。

门口停着陆云骁的车,自是用来接送陆泽熙的。

顾婧宁学医,更讲究健康,柔嘉一向是与她步行上班上学的,故而也没有在意,她帮衬着梅儿收拾了餐桌,走出大门,要带柔嘉上学去,却瞧见柔嘉撅着小屁股,已经爬上了车。

“熙熙,等等我,你说了今天要送我上学的!”她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顾婧宁耳边。

追是追不上了,小丫头的心已经系在陆泽熙身上,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根本分不开,俨然忘了车外的娘亲。

眼睁睁看着车门咣的一声被柔嘉高兴的甩上,顾婧宁无可奈何的叉着腰,她揉了一揉眉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忍下了要修理女儿的冲动。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为了朋友,连娘亲都不要了。

本以为车会立刻开走,可是不知道为何,却迟迟不动,如同在等人一般。

人都坐上了,为何不发动?

顾婧宁没有想到其他的。

既然不开车,她便打算将柔嘉带下车来,如今虽说陆泽熙寄居在这里,但是她毕竟不想与陆家有什么牵扯,走的越近,后果便越危险,她已经没有勇气与筹码再和陆家有纠葛了。

事关陆家的,无论人事物,都要尽可能的避免,她的身份,是她一辈子要掩藏的污点,绝不可以被他们查出来,再度抓回去,过暗无天日的生活。

何况……柔嘉本就是陆云骁的孩子。

第363章 娘亲和陆叔叔坐

顾婧宁看陆云骁对柔嘉和气的态度,便知道二人血脉相连的亲切挥之不去了,越是让他们相处,柔嘉身份被揭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到时候,她会连唯一的女儿也失去。

绝不能那样。

顾婧宁神色不安的靠近了车,犹豫着抬起手,碰向门把手,试图打开车门,她还未来得及扭动,车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的,原以为见到的会是柔嘉,却不料柔嘉坐在里面,而坐在她这一侧的,是陆云骁。

车门是陆云骁开的,他伸出手,恰好与她伸出的碰在了一起,本是无心之失,轻轻的一个碰撞,本算不得什么,二人的心跳却都漏了一拍,如看见了一丛火花,转瞬就不见了……

……

柔嘉从陆云骁的背后探出一颗小脑袋,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有星辰漫天,紧接着,陆泽熙也笑眯眯的从另一边探了出来。

两个孩子恍然大悟的瞧着重合在一起的手,眼中似迸发出了奇异的光彩,他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亦不知对于男女来说,触碰双手意味着什么,但他们知道这一定是代表亲昵的举动。

柔嘉大胆,轻轻的推了陆云骁一把。

陆云骁没有任何防备,或是本来就故意,身子往前一倾,彻底握住了顾婧宁的手。

以他的力气,被一个四岁的孩子推动,顾婧宁自然是不信的,她一愣,瞧着被握住的手,一时不知作出如何反应。

陆云骁看上去倒是淡定极了,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违和,他拉了顾婧宁一把,将她拉回了神,原本距离车子还有几步之遥,如今已是一寸的空间也没有了。

“上车吧。”

他温和的瞧着她。

顾婧宁狐疑的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确认他眼中没有任何的幸灾乐祸,才勉强没有生气,而是轻轻抽开了手,“让一让。”

陆云骁低头望着身旁的空位,若有所思,“这儿不够坐吗?”

顾婧宁憋着一口气,“我要和柔嘉坐。”

她话音未落,柔嘉已经拆了台,彻底让她毫无半分尊严可言,“不要,娘亲坏,娘亲和陆叔叔坐,我要和熙熙坐!”

陆云骁听了也不发话,只是似笑非笑的叠着腿,双手微合搁在膝上,坐的四平八稳,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亦没有看顾婧宁一眼,唯有面容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但也不过是客气,并非嘲笑或喜悦。

陆泽熙眼珠子骨碌一转,学着父亲的样子自觉的装作没事人,余光还是好奇的瞥着顾婧宁的反应,柔嘉还不知自己说错了话,唯恐娘亲要拆散了自己与熙熙,紧紧挨着他,不肯退让一分。

顾婧宁如今才知道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个多么大的坑,当初就该明确的提醒柔嘉,自己对陆云骁的厌恶程度,也免得今日如此狼狈。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闪了闪目光,垂眸打量着腕表,适时的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再不上车的话,柔嘉和泽熙就迟到了。”

真是一道催命符。

第364章 撞进了陆云骁的怀中

顾婧宁勾起一抹勉强的笑容,自觉的踩上了他给的台阶,认命的坐上了车。

无论柔嘉有多不情愿,顾婧宁还是强制性的坐在了她的身旁,两个孩子被不情愿的隔开,像是没有看见柔嘉委屈巴巴的目光,顾婧宁目不斜视,没有看一眼身旁的陆云骁。

陆云骁给她留下的位置不算小,但她毕竟是大人,又有心与他控制距离,整个人紧紧的挨着柔嘉,往后靠坐着,似要将自己挤入每一条细缝中,将能容纳的地方都堵塞的严严实实,不给陆云骁任何靠近她的可能。

她这么做也的确奏效了。

陆云骁看着二人之间,几乎能容纳下一个泽熙或者柔嘉的空隙,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但他并未说什么,平静的收回了目光,仿若什么也没看到。

车子发动了。

车中的空间像是被分割为了两个气氛,势如水火,互不交融,大人们正襟危坐,面色如要去参加一场严肃的谈判般,孩子们的气氛就鲜活了许多,清脆的笑声与话语充斥着逼仄的空间,却始终未曾能感染另一端的严肃。

陆云骁端着一份晨间的报纸,漫不经心的看着,而顾婧宁始终望着窗外的风景,瞳孔中掠过无数的光彩,却始终没能为她染上一丝色彩。

终于,火势大了,吞噬了一切,融化了大人们的冰点。

“哇,大老虎来咬你了!”

陆泽熙用手装作老虎的模样,轻轻往柔嘉身上飞去,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并没有任何的伤害力,柔嘉还是当了真,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左闪右闪,不断往身后缩了过去。

她察觉到背后碰到了一堵结实的肉墙,但是来自孩子的敏感,觉得对方并不会生气,反而会包容她的一切,所以她肆无忌惮了起来。

陆云骁被柔嘉撞了一下,立刻转移目光,看向了两个孩子,若是常人敢这么做,不用他出手,就已经被警卫迅速的料理掉了,但他对孩子似乎有超常的忍耐力,不光没有发作,反倒目光柔和,似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他们的高兴。

见柔嘉的头饰歪了,陆云骁伸出手,轻轻将那个歪歪扭扭的头饰小心扶正,然后大度的让开了一些距离,以供孩子们玩耍。

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这些举动有多么温柔。

柔嘉占据了新位子,自然活动舒展了许多,也没有收敛几分,而是变本加厉了起来。

她扮作一只豺狼,方想要攻击陆泽熙,就被他这头大老虎追的丢盔弃甲,慌慌张张的往后仰去,哇哇乱叫。

陆云骁,又被她撞了一把。

顾婧宁自然也被她撞到了,作为被殃及的池鱼,顾婧宁的心态十分崩溃,甚至有几分想要将柔嘉禁锢在腿上,不让她乱动的心思。

但到底是想想,她是不会这么强制女儿的。

所以下场便是她被柔嘉撞进了陆云骁的怀中,她忽然倒了过来,身子失去了控制,整个人亦是慌张的。

陆云骁抬头,下意识便伸出手接住了她,只听见报纸被揉皱的声音,顾婧宁猝不及防的伏在他腿上,报纸头条的几个大字便映入了眼帘。

恰好今日的头条是官僚的妻子竟然出轨与商贾之子偷情的报道。

第365章 我恰好接住了你

顾婧宁看的尴尬,立刻垂下了目光,如扇的睫毛忽闪着,藏下了眼中的窘迫不安,可她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便觉得腰间有些不对劲,有些重,有些热,虽然距离臀部还有一些距离,但已经足够隐私了,像是一个男人的手。

她浑身一震,刹那间坐了起来,那手落了空,尴尬的伸在半空,显然没想到她走的这样快。

“你——”顾婧宁看清了,是陆云骁的手。

她气的那之前的积郁也翻涌了起来,汇在一处,仿佛忽然热锅炒菜,锅中的油水四溅,烫的人无处可躲,“你在做什么!”

顾婧宁低声斥责着。

她还是有几分理智的,毕竟当着孩子的面,她不想带给孩子们不好的影响,若是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可以停下车,让他们二人好生算算账。

陆云骁无辜的望着她,那面庞何其严肃刚毅,偏偏深邃的眼眸里漾着一种极为气定神闲的情绪,仿佛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应当,根本无法认同顾婧宁的斥责。

“我怎么了?”他看着自己的手,语气平淡,“你被撞了过来,我恰好接住你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他问的何尝冷静,被顾婧宁看在眼中,形同吃了一斤炸药,那火线已被点燃了一半,只不过因为孩子,几度被理智泼灭了,只余下袅袅的青烟,诉说着无奈与愤慨。

“你刚才碰了我哪里,你心中应该清楚,不用装蒜了。”顾婧宁冷笑着拢紧了身上的大衣,似冷极了,将领口到下摆,恨不得用线密密的缝合起来。

看着空空如也的膝盖,又看了看被她扑的不能看的报纸,陆云骁自顾自的一笑,他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无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就当是我做错了,多有抱歉。”

他又恢复了如初的冷静与淡定,尽管那报纸不能看了,他也有备用的文件。他似乎永远准备着一份读本,永远保持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冷眼旁观着四周发生的一切,却无法撼动他内心的冷酷一分一毫。

顾婧宁虽不愿意接受他的道歉,但是当着孩子的面,她还是咬了咬牙,没有再与他计较。

心中已对自己下了禁锢令,若是再给他一分占便宜的机会,她便——

心中心思未定,那头的孩子又欢呼了起来。

他们又不知道玩上了什么游戏,一如既往的开怀大笑,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你来我往,比方才还要剧烈,简直像是两个武林高手,一招一式要争个高下之分。

不曾坐定三分钟,顾婧宁又以一种狼狈的形式撞进了陆云骁的怀中,这一回她是当真绝望了,只觉得自己坐了发射器,瞄准了陆云骁的怀里,一分差距都没有。

她稳稳当当的落入了她的怀中,被他浓厚的气息彻底包围住了。

陆云骁微微抬着双手,手中捧的文件亦不曾乱一分,他漫不经心的揭过一页纸,似拨冗般慢悠悠的睨了她一眼。

第366章 这回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他的反应自非常人可比,想要避开顾婧宁,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只不过顾婧宁要吃一些苦头罢了,比如眼下,她摔的龇牙咧嘴,他却镇定自若,当着她的面,给了她一个怜悯的笑容。

“摔疼了?”

“你——”

二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抿上了嘴唇,欲言又止的瞧着对方,瞧出了顾婧宁眼中的暗流,陆云骁却不给她任何先下手为强的机会,他好整以暇的掸了掸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襟,心平气和的陈述事实:“这回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不是揶揄,胜似揶揄。

顾婧宁连笑都笑不动了,她心虚的鼻尖冒起了汗珠,一颗颗悬着,如她不安的心脏,摇摇欲坠,她不知何时脸红了,兴许是因为窘迫,又或者因为郁闷无法抒发,总之是沉默了。

良久,她才硬邦邦、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多谢。”

陆云骁笑了笑,不以为然的往后略靠一靠,未曾回应她。

顾婧宁见他不说话,她亦是无话可说,便迅速的起身,整理着衣裳,坐的愈发边际,连柔嘉都不舒服的扭动着小脑袋。

她心中胡思乱想,引的脸上的红色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染上了白皙的耳垂,她耳朵生的好,既小巧,又圆润,本是最有福相亦是最好看的一种,与她淡雅精致的面容相得益彰,契合若上天的垂怜,将一切的好都给予了她。

陆云骁不经意的抬头,正想去瞧窗外到了哪里,刚好瞧见了她的侧颜。

迎着光,本是什么都看不清的,恰好耳垂藏在乌发中,如玉般皎洁,偏偏还染着妩媚温柔的淡粉,那般羞怯婉转,似前朝贵妃最爱的芙蓉玉生出了灵魄,想来若真有玉灵,也不过如此不染尘埃的模样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触动了心中的那根弦,陆云骁看的定定,出了神,眼底翻滚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终于到了学堂,这车上,顾婧宁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度秒如年,连呼吸都是压迫着,轻轻吸着气,生怕重了,就像占了陆云骁的便宜一般。

车才停下,顾婧宁便迫不及待的开门下了车,谁知车门上了锁,用力扭了也扭不开,还是陆云骁伸手为她打开了车门。

那尴尬又重了一份。

急匆匆的带着柔嘉下了车,正要进学堂,柔嘉忽然挣脱了顾婧宁的手,走到车旁,拉住了陆泽熙的小手,两个人笑嘻嘻的并肩走在一起,柔嘉这才肯用另一手拉住顾婧宁。

顾婧宁原本想迅速带着柔嘉进门,将陆云骁抛在身后的,岂料被柔嘉打破了这美好的想象,二人方才手牵手,陆云骁便跟了上来。

如甩不去的影子,他仿佛根本看不见顾婧宁脸上的为难与绝望,大步流星。气宇轩昂的模样不知道迷醉了多少女老师的芳心。

“陆泽熙,艾柔嘉!”

几个同龄的孩子一路小跑,跟上了柔嘉与陆泽熙,一瞧才知是班里的同学,自然也有几个面生的,但孩子们大多纯善,便是生人,也可迅速混成密不可分的好朋友,于是两个人,迅速壮大成了一支威武的小队。

第367章 你们的爹爹和娘亲成亲了吗

陆云骁与顾婧宁,仿佛两大护法,面容沉静的跟随在一群小萝卜头之后,引发了他们许多的猜测。

“你们从一辆车上下来的!”

“是啊,你们爹爹和娘亲成亲了吗?”

“你们住在一起了?”

一双双好奇的眼眸跳动着细碎的光影,孩子的心迹是最容易看出来的,本来他们也无意掩藏,叽叽喳喳,自然也落入了两个大人的耳朵里,他们看似镇定,实则心中早已恨不得转身离开了,陆云骁还好,稍微板着脸,便能轻而易举的唬住他们,顾婧宁可没有这特殊能力,她微微抬起手,遮在脸侧,以躲避着各种各样的目光。

面对这一个个棘手的问题,柔嘉犯了难,她挠了挠头,被陆泽熙伸手挡在身后,礼貌且友好的答了出来,自然是撇清,但信与不信,就看个人了。

顾婧宁恨不得今日没有来过。

现在为时已晚。

将小萝卜头们送入了教室,顾婧宁总算能喘上一口气了,她倚着门,将身上的重量搁在建筑上,使得自己身上的压力轻快少许,尽管如此,方才他们的话语,却还是在耳边回荡。

“艾医生!”女老师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这一声不光唤走了顾婧宁的注意力,也唤走了陆云骁的。

顾婧宁愣了一愣,“怎么了?”

这声无疑是对她的救赎,帮她迅速从困境中解围,女老师还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拉着顾婧宁的手,不由分说的往隔壁教室中带。

“发生了什么事情?”顾婧宁问道。

女老师语气急促,“有个学生贪玩,不甚将膝盖擦破了,现在流血不止,我们老师一时不知道怎么清理,恰好听见你来了,这可幸好了,所以想拜托你为孩子包扎一下。”

事关如此,顾婧宁自然是要去的。

背后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少了,陆云骁不见踪影,她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了下来。

孩子哭哭啼啼,伤口也流血不止,加上手头没有能用的工具,治疗多少有点费功夫,但好在顾婧宁对这些算得上是得心应手,三两下,便将孩子包扎且安抚好了。

女老师松了一口气。

“这次多亏了艾医生……”

“我应该做的,幸好这次我在,否则处理晚了,很容易留疤的。”顾婧宁笑着抚了抚孩子的头,“你日后记得,千万不可以贪玩了,万事小心,安全为上,否则摔伤了,疼不疼?”

她语气轻柔,又带着几分安抚人心的香气,孩子虽惧怕医生,却也被她的温柔所感染,渐渐停止了哭泣,懵懂的点了点头。

处理完孩子的事情,顾婧宁又回到教室看了一眼柔嘉,便打算离开学校,去上班了。

忽然间的地动山摇,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一声巨响,犹在耳畔!

孩子们都被吓懵了,年轻的女老师们亦没有任何经验,傻傻的立在当场,茫然的循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只见天边被一种黑红色侵袭了,伴随着一种极致难闻的硝烟味,唤醒了每个人心中深处的恐惧不安。

第368章 空袭投弹

顾婧宁在国外虽不曾经历过战乱,但他看过军事演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空袭。

心脏在胸腔里用力的跳动着,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人的生命力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激发了,她那一刹那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下一秒,又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当下就扔下身上的东西,飞机转过头,冲着教室的方向飞奔而去。

明明几步之遥,孩子的笑脸还在眼前,却如同千里之远,她怕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来自女性的伟大,亦在这一刻无比充沛。

“快跑,跑出去,空袭来了,他们投了炸弹!”

匆匆跑进教室,顾婧宁声嘶力竭的唤醒了还在云里雾里的老师,叫醒了整个班的孩子,他们或许不知道空袭,或者有知道的,总之乱成了一锅粥,在老师的催促下,茫然的向外跑了过去。

可这并不是柔嘉的班级。

顾婧宁一个个班级的传送着消息,整个学校都被这恐怖的消息所唤醒,老师疏散着年幼的孩子,无数人惊恐的叫喊与哭泣,都在这一刻抒发了出来,顾婧宁没有精力与时间去哭。

她在找柔嘉,他们的班级在二楼,在最里侧。

空中又是一枚炸弹爆炸了,近在咫尺,还有无数飞机来袭的声音,如催命符一般响彻天地,如同敌人的狞笑,他们无情的投掷下一枚又一枚的炸弹,不光是学校,四周的百姓平民,亦哭声震天,哀嚎着突如其来的噩耗。

房子在震动,从窗口看去,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房子似乎一座座积木,不用敌人的吹灰之力。便在火光中彻底燃为了灰烬,那庞然大物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顾婧宁快发疯了,楼道中拥挤着无数的孩子,一张张哭泣的面庞比噩梦还狰狞,顾婧宁进不去,慌张的看着每一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是柔嘉与陆泽熙。

她好不容易等大批的孩子都疏散了出去,时间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空袭,终于飞来了学校的区域。

前方的教学楼被炸弹吞噬在黑烟中咀嚼,那响声如上帝的雷霆震怒,震耳欲聋,顾婧宁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失聪,但几秒后就缓解了,她察觉到大地的震动,亦明白这栋教学楼在几分钟以后,就会被瓦解,但她不能走。

孩子还没有出来。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失去柔嘉,但当真正面临这一刻的时候,她叫理智都丧失了。

她不顾一切的跑进柔嘉的班级,果然看见老师们保护着一个个蹲在地上的孩子,竭力从人群中疏散出去,他们的班级在最内侧,若是遇到平常的事,兴许是最安全的,但遇上这样的,无疑是将人困死在了里面。

“出去,快出去,来不及了,炸弹已经投下了!”

她对军事虽然没有太深的分析,但是她学过类似的学科,对炸弹投掷的范围与时间有大致的了解,现在剩给他们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这是要从阎王爷手上抢人。

“艾医生,怎么办,我们出不去!”老师们都是安定惯了的,从未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急得眼泪涟涟。

第369章 险境

顾婧宁咬紧了牙关,“没有别的出口了吗?”

若是走大楼梯,必然要花费许久,孩子们本就已经精神害怕,加上老师们也无法镇定,想要在短时间内疏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女老师急忙指了指后门,“那儿有一个小楼梯,直通楼下,但是门被锁上了,是刚建好的,还没有实用,没有扶手!”

“那就走那个!”顾婧宁当机立断。

她捡了一些坚硬的东西狠狠砸着门上的锁,几个老师踹着门,兴许是紧要关头,人人都被激发出了潜力,门很快就被打开了,虽然没有扶手,看似有些危险,但好在只是二楼,即便摔下去,至多会导致软组织挫伤,造不成大伤,再怎么也比被炸弹炸成灰烬要好。

顾婧宁不知何时流了泪,她心中并没有多惧怕,眼泪亦只是生理眼泪,稀释了她绝望的心情,她与老师将一个个孩子送下了楼梯,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她心中并不轻快,只有一秒一秒的倒数,在她心中冷漠的流动着。

最后一分钟,走在最后的,是柔嘉与陆泽熙。

柔嘉还算坚强,没有哭,只是小脸吓得煞白,有陆泽熙的陪伴,她看上去并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慌乱,陆泽熙此刻发挥了天生的镇定,分明知道这空袭的结局,炸弹的威胁,他也面不改色,紧紧的挽着柔嘉的小手,让全班所有的孩子都走了,才垫后的跟了上去。

楼梯没有扶手,没有灯,外面是巨大的炮响与无数人的哀嚎,头顶不断落下建筑被动摇后的灰尘与砖块,顾婧宁与老师们互送着前头的小孩子,柔嘉走在最后,忽然拉住了顾婧宁的手。

他一直不曾开口,直到现在,才细声细气的说了一声,“娘亲,嘉嘉害怕。”

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陈述,到了柔嘉口中,带着孩子的几分哭腔,便的格外可怜脆弱,顾婧宁身为母亲,何尝不为女儿担心,她忍下了眼中的泪水,轻轻的抚摸着柔嘉的小脸,“嘉嘉不怕,我们会安全的,娘亲会保护嘉嘉和熙熙。”

“可是谁来保护娘亲?”柔嘉扁着嘴,无声的哭了。

她并不是不害怕,只不过不想让娘亲担心,娘亲这样瘦弱,这样无力,分明脸色已经苍白成这个模样,却还要保护他们。

出口近在眼前。

灯光微弱,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在人们的视野中轻晃着,无数的孩子逃了出去,从一道死门,走入了一道生门。

顾婧宁的心安定了许多,她加快了步伐,将一双孩子推了过去。

可火光降临在头顶,那震耳欲聋的巨响之中,什么都听不见了,唯有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见了孩子们惊慌失措的脸,无数的灰尘砖瓦如同下了一场大雨,扑簌簌的从天上降落下来,起初是小,后来,便大了。

有一块大石头砸在顾婧宁的手臂上,剧痛来的迟缓,却抵不过她心中的坚定,她用另一只手,狠狠的将柔嘉与陆泽熙推了出去,孩子们摔入了那道生门的下一刻,房子便不负重量的倾塌了,那重量不再被地面支撑,而是无情的落在了血肉之躯上。

第370章 唯一的希望

倾塌的墙面倒下,堵住了唯一的生门与光亮。

顾婧宁与剩下的老师,全部被困在这如同地狱的困境中,他们绝望而茫然,抱在一起,缩在墙角中,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

房子倾塌的速度太快,庞然大物顷刻灰飞烟灭,耳边的惨叫,伴随着人在极限时的绝望,凄厉而悲惨,痛感不知何时降临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比蝼蚁还不如,一块巨石落下,那人大多无声无息的没了。

顾婧宁亦是一样,她被砸坏了手臂,有被墙砖压坏了腿,随后,穹顶的石头令她彻底陷入了沼泽,一口鲜血从被压迫的内脏中挤压了出来,一丝丝渗出嘴角,令这极致的黑暗添上了一抹凄凉的妖冶。

昏昏欲睡,似被封闭在透明的罐子里,喧闹声远了,飞机的轰鸣,炸弹的爆炸,也显得没有那么刺耳,她奄奄一息的伏在废墟里,感觉到身子中仿佛有什么异物,摧残了她的血肉,汩汩的鲜血,水一般放肆的流淌在冰凉的残垣断壁中。

她快没有意识了,依稀看见柔嘉与陆泽熙,哭着跑了过来。

她急忙挥了挥手,想让他们快走,下一秒就合上了眼睛,失去了一切的活力,如断了电的灯,陷入了黑暗之中。

“醒醒,不要睡,快醒醒!”

有人在扒开她身上的石头,顾婧宁却毫无知觉,那人不顾手下的劝阻,似乎发了疯,双眼充血通红,仅仅用赤裸的双手,试图扒开她身上一切的伤害,将她从废墟中扒出来。

陆云骁什么都忘了,满脑子只剩下了女人的音容笑貌,有时是顾婧宁,有时是艾琳娜,他其实根本分不清,只知道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飞机扔在投掷炸弹,陆云骁等人随时都有被掩埋的危险,迅速赶来的军队已经在与之开战,炮火连天,陆云骁整齐干净的军装沾满了血迹与灰尘,他将顾婧宁一点点扒出来,每一点,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便涌现了出来。

与记忆中的那时,重合了。

顾婧宁难产的时候,也是这样红的天色,也是这样多的血,她死了。

士兵帮忙清理出了老师们,许多已经遇难了,陆云骁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却还不是不停的挖掘着,终于她身上的石头搬开了,却看见一根锐利的玻璃碎片,全部扎进了她的体内,不知有多深,但看流出的血迹,这简直就是致命伤。

陆云骁战栗着,他舔着嘴唇,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自己,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他不知所措,不敢碰她,生怕那玻璃再入一分,要了她的命。

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脉搏。

低沉而迟缓,似在倒时了。

陆云骁刹那间站起了身子,素来一丝不苟的模样变得无比紧张,他愤怒的立在废墟上,看着满目疮痍,近乎绝望的嘶吼着,“医生,医生呢!快救人,快把她送进医院!”

四年前他面临的顾婧宁的死,如今面对艾琳娜那张几乎一样的脸,他终生不想再次体会那种失去的绝望!

第371章 她决不能死

景象太过惨烈,当场的医务人员虽见惯了这战争的惨象,但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尤其这儿是学校,遍地的尸骸不光是大人的,亦有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废墟之中,苍白的永远合上了眼睛,如同还没有睡醒一般柔弱无助,被医务人员忍着眼泪盖上白布,结束了极其短暂的一生。

在陆云骁的怒吼之下,终于有医生护士匆匆赶来,再干净的白大褂,此时也沾满了灰尘与鲜血,象征着救赎的人们如同战区最后的救命稻草,与士兵们并肩作战,一念生,一念死。

“把她救活,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看着顾婧宁被抬上担架,陆云骁不住的低声喝令。

雪白的担架立刻被她汩汩流出的鲜血给浸湿了,但凡是碰过她的人,无不双手沾满了血,她淡色的衣裙亦被染上了妖冶的鲜红,将她衬的愈发灰白,如下一刻便绝了气息与生命体征。

“少帅,医院派出的车已经全部满员了,现在我们没有车了!”满头大汗的医生看着那一辆辆奔驰而去的车,抬着担架的双手都在颤抖。

陆云骁的眼球布满了血丝,他狠狠的推开了一旁的医生与警卫,伸脚踹开了自己的专车,那素来坚硬的车壳,在他的力量下形同一片纸,摇摇晃晃,“上车,快上车,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进医院,否则——”

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脑海中埋藏的最深的禁忌,时隔四年再度被蛮横的挖掘开来,那种痛苦不比中刀中枪好受。

四年前,也是如此,无论他做什么,她还是离开了他。

面临生死,纵使强大如他,也不得不低下头,咬紧牙关的认命。

他死死的抓着车门,眼眸似被染上了血色,“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她绝不能死。

“可是这是您的车……”医生急的舌头打结,不住的哆嗦,“您怎么离开这儿?”

“闭嘴!”陆云骁狠狠的发令,“让你做就做,救人要紧!”

他还不能离开这里,空袭仍在继续,这儿的平民百姓,无不是他需要保护的范围,他能救她,但更要救不计其数的人。

亲自将顾婧宁抱上了车,还未曾将她放好,忽然身后一声巨响,来自炸弹的冲击力如同飓风火焰,贴着人的皮肤,几乎能将皮肉都刮去一层,所有人都吓坏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本就已经为夷为废墟的地方再度轰炸开来,无数的碎石飞溅,如一把把利刃,射向了四周幸存的人。

陆云骁几乎是瞬间伏下,但一看见昏迷的顾婧宁,他立刻伸手护住了她的头部,紧紧的搂着她,做了她的屏障,锐利的碎石如一场雨,砸下来的瞬间疼痛且让人窒息。

陆云骁被砸了头,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便咬牙忍住了。

回头,方才还聚在一起的十几人已经倒下尽半,医生的心理素质虽强,但面对大炮的攻击,还是吓傻了,陆云骁扯住残存的两个医生塞进车中,狠狠的关上了车门。

“走,快走!”

第372章 大动脉出血

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敌方的侦察机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方向,刻意投弹置他于死地,他必须尽快转移。

车子方走,又一枚炸弹投放了下来。

极致的亮,如同一片虚白占据了视野,短暂的失明后,爆炸的红色比夕阳还凄凉,飞溅的石块砸伤了陆云骁的脸,使他眉骨上多添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无声无息的淌下。

“少帅,你受伤了!”

警卫惊呼了一声。

“无妨。”陆云骁皱着眉头,声线沙哑,“跟我去支援前线,将所有平民都护送去安全区,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他送走了顾婧宁,便不再有记挂,而是从腰际掏出枪支,弯腰与一众警卫奔赴了最严重的战区,他的斗篷被炮火染成了红色,坚定而迅速的冲进了那炮火连天之中。

医生被四周的情形吓坏了,炸弹一枚一枚的投下,几乎每走一段路,便会发现无数的尸首与废墟,根本无路可走,但眼下手上没有任何的医疗工具,单独靠手根本无法止住顾婧宁的大出血,医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争分夺秒,终于远离了战区,安全的驶入租界医院。

“艾医生,醒醒,千万不能睡,快,安排手术室,立刻手术!”

将顾婧宁送进医院,秦医生就被吓了一跳,她本以为今日顾婧宁是因战事耽搁所以请假,没想到她竟然被伤成了这样,粗略的检查过身体以后,秦医生豆大的冷汗从鼻尖滑落。

“大动脉出血,肝脏破裂严重,这场手术我来做!”

她修外科,经手过的类似情况不下百例,尽管顾婧宁的情况是最危机恶劣的,但这是她的朋友,只有她亲手医治才放心。

手术室的门打开,复又重重合上。

因为失血过多,顾婧宁的脸色已经出现了一种极致的灰白,心跳也渐入低谷,背部的大块玻璃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成了彩琉璃,若是放在平日,这样鲜艳漂亮的玻璃自然是受人追捧的,可眼下附在血肉之中,只让人觉得恐怖且可怕。

摸了摸顾婧宁冰凉的手,秦医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为了防止医生工作时候的情绪太过跌宕,医院一般情况下不会安排亲友动刀,以防私心影响最后的结果,不过现在医院的人手实在紧张,加上秦医生医术高明,情急之下,院长也答应了。

手术在进行的同时,陆云骁终于走进了医院,战区的形式已经被他的部队强攻下来,现在剩下的便是安抚工作,将余下的丢给了陆策,陆云骁不顾身上的伤,第一件事便来了医院。

他行事太过果断有效,来医院时,顾婧宁方才被推进手术室一个钟头。

“艾琳娜在哪里?”他一进医院,便问了起来。

院长正在门外安抚伤员的情绪,急忙答到:“在三号手术室,手术还没有完成,她失血过多,伤及了内脏,这回可是九死一生。”

他们是医生,对病情多少有把握,顾婧宁的伤是致命伤,但凡伤及内脏的患者,最终能活下来的,不是因为医生医术高明,便是因为患者本身有些强大的心理,但这些毕竟都是特例。

第373章 九死一生

来不及回答院长的话,陆云骁飞快的冲去了三号手术室门前,门前空无一人,有的只是门前的灯,刺眼的亮着,提醒着里面的人仍然命悬一线,没有一丝生机可言。

陆云骁紧紧捏着拳头,看着随行而来的院长,“有几成把握?”

他问的平静。

院长心中咯噔一下,却没法如他一般平静,一是真心担心顾婧宁,二是明白惹怒了这活阎罗的下场,他保守估计的伸出三根手指,“三成,秦医生主刀,可再添一成。”

那就是四成把握,连一半都不到。

陆云骁面无表情,心中却彻底沦入了一片荒芜之境,眼珠久久不曾转动一下,似被刹那间抽干了灵魂,只剩下空壳子。

他忽然觉得迷茫与绝望,恨不得一脚踹开面前的手术室的大门,看着那女人最终到底能否睁开眼睛,还是永远的睡下去。

方才,极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他忽然觉得上天是在和他开玩笑,四年前是,如今也是,给了他希望,又毫不留情的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光亮。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骁侧过身子,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的字眼,“务必救活她。”

除此以外,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能带给她的不过只是这些了,滔天的富贵与权势,在生死面前,不过是被炸弹炮轰过的废墟,除了名义上会好听一些,其实毫无用处,连想救的人也救不了。

陆云骁坐在手术室门外,双手抵在额前,似是祈祷,他的双眸紧紧的合着,神色凝重,以至于手术室外的气氛十分压抑,院长几人守在门外,不断的有人向他汇报新的情况,但他都未曾离开一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的,外界的人声似乎都消失了,唯有心跳,平静而有力的回荡在胸腔中。

焦急到了极致,人反而就平静了下来。

又是两个钟头过去,手术室中忽然传来了动静,陆云骁刹那间睁开了眼眸,立刻站起身子向着手术室走去,恰好迎上了出来的秦医生等人。

“她——”陆云骁开口。

秦医生摆了摆手,摘去了口罩,沾满了血迹的手套十分显眼,轻而易举的便能发现她正在颤抖,“已经脱离危险期了,还需要继续观察,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手术中多少次危险,让他们的心揪起了一次又一次,提起复又落下,整整三个钟头,最后所有人都快吃不消的时候,终于成功了。

陆云骁眼中的暗沉似乎被点亮了,他紧紧捏着的双拳松开复又握起,眉宇间的凝重虽然减轻了几分,但并未全部消散,“今日的空袭你们也知道,她为了救孩子,将所有人都疏散了出去,自己垫后,炸弹炸毁了房子,将她埋在了里面。”

他冷静的陈述事实,虽然未曾亲眼见到她被掩埋的那一刹那,但是并不难想象出来那一刻的她有多么绝望和痛苦。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陆云骁的眼神紧紧的黏着手术室的门,不曾让开过一分。

第374章 一切都过去了

秦医生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等她出来了,回到病房以后再说,给她足够的时间休息,身体上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很容易会影响精神,如果后期不好好调理,她会产生心理阴影。”

正说着话,里间的人忽然收拾好了,顾婧宁被他们推了出来,以往见她的时候,她总是淡淡的,如同一抹化不开的云雾,永远也无法看见背后所掩藏的东西,如今才知道,她只是一张淡薄的纸,写的是天书,照样没有人读懂,她亦无法承担这样多的重量,轻轻一推,便可被摧残的一丝不剩。

陆云骁低头看她,看她苍白的面颊不再生动,被睫毛掩盖的瞳孔也失去了生气与灵动,唯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还能证明她还活着。

见护士要将她推进病房,陆云骁伸手拦下了,“让开,我来吧。”

他亲自将顾婧宁推入了病房,用水打湿了布,不断的擦拭着顾婧宁干裂的嘴角,以免她发低烧觉得口渴,手术虽做完了,可不代表便能活下去,接下来的危险,还多的多。

陆云骁便就这样,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她。

在没有确认他的安全,看见她醒来以前,他不会离开半步,上次空袭事件的后续处理,他全都是在病房中写完的,看着顾婧宁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仿佛将笔变成了刀子,狠狠的穿透了纸张,写下一个又一个严肃且不可抗拒的命令。

这日他为顾婧宁擦完了脸,正倒水要喂她喝茶,忽然听见床上传来一阵呓语,没有了以往的婉转动听,声如蚊呐,带着一丝被病痛折磨的沙哑与绝望。

“嘉嘉,你去哪儿了?”

陆云骁快步走到她跟前,刚要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上的温度,便猛的被女人握住了手,如同抓住了于她至关紧要的东西。

她还在发着低烧,苍白的肤色被高温蒙上了一层病态的潮红,使她看上去脆弱不堪,脱离了以往的疏离与清冷,如同被抛弃的孩子,茫然的说着胡话。

“别怕,嘉嘉好好的。”陆云骁不曾与人有过什么亲密举动,除却顾婧宁以外,他缓缓的伸出另一只手,在顾婧宁的发丝上轻轻抚了一抚,“一切都过去了,别怕了。”

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顾婧宁再度呓语了起来,“我该怎么办,我没有退路了,不要带走嘉嘉,求求你,我承认……”

承认什么?

顾婧宁的声音忽然低微了下去,声音糊涂,什么也听不清了,依稀几个字词,给不了陆云骁任何的判断,陆云骁皱着眉头,俯下身子去听她的唇语,察觉到喷洒在耳边的热气,却还是一无所获。

说完了这些,顾婧宁似是再度陷入了睡眠,又恢复了以往的昏迷。

顾婧宁醒来的时候,陆云骁并不在身旁。

他作为少帅,需要经手的事情远远超过旁人的想象,能在医院里处理的事情太少太少,尽管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顾婧宁,他也需要两头奔波,为了战争的大小事务做处理,

回到病房时,顾婧宁已经醒了,她虽然仍然没有血色,看上去像是呆滞的木偶,但起码已经睁开眼睛,会说几句简单的应答,不再让人揪心她能否再活下去。

第375章 乘人之危

秦医生等人围在她的身边,一看见陆云骁来了,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几个人自觉的退了出去,于是病房中只剩下了二人,顾婧宁虽然迟钝,却也没有傻,缓缓的抬起头,分外平静的瞧着他。

“我知道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多谢,不过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再做了。”顾婧宁端着手中的热茶抿了一口,背靠在软枕上,依稀可以看见她的身子在轻微的战栗,不只是因为病情,还是心态。

被她抢占了话题的先机,陆云骁却也不恼怒,他分外大度的笑了笑,手中提着一罐什么,他既不回答,也不反驳,只是坐在床畔,不由分说的打开了手中的罐子,从中取出了一碗鱼片粥,舀着送到了顾婧宁的嘴边。

见她不吃,陆云骁挑了挑眉,淡淡道:“吃吧,难不成怕我下了毒?”

顾婧宁不知他何故献殷勤,分外戒备的瞧着他,手中紧紧端着杯子,似下一秒就要丢在他的头上,她的目光在男人与鱼片之中不断的逡巡着,似乎要找到其中的共通点。

“不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的话实在扫兴极了。

陆云骁的面色果然微微凝固,但始终没有出现过不耐烦或是愠怒,他只是用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似要用眼神,与她一较高下。

“你有什么值得我盗的?”陆云骁慢条斯理的问着,他将勺子往顾婧宁的唇边上贴了贴,若有若无的一笑,“你已经这样喝了几日的粥,都是我喂你的,你也并未拒绝,眼下,怎么讲究了起来?”

唇边一烫,顾婧宁打了一个哆嗦,她方才从秦医生等人口中听了陆云骁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已经觉得是不可思议,竟还有喂粥喂水,这举动太过亲昵,她实在不敢细想。

“你这是趁人之危,有什么好说的?”

听着她不服气的话,陆云骁眼睛一闪,却趁着顾婧宁不注意,趁着她开口说话的空隙,将粥送入了她的口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顾婧宁还不曾反应过来,舌头已经被一股温润的清香包裹住了,米香与鱼香合二为一,慰藉了久违美食的味蕾。

“现在你可是自愿的。”陆云骁轻笑一声。

顾婧宁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正要与他理论方才做的事情有多么不该,下一秒,又一勺热粥洒在了口中,后来一勺接一勺,一碗粥吃完了,她的话也无疾而终。

实在是气不过,顾婧宁掀开被子,双脚往地上一抻,却扯动了背部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陆云骁简单收拾着碗筷,虽没有看她,但语气中的幸灾乐祸,轻而易举的传递到了顾婧宁耳中。

“我要出院!”

看样子,她若是再住在医院,那就真的是给陆云骁可乘之机了。

唯一的法子便是回家,如此,方能隔开陆云骁,免得每日一睁眼,就看见他这张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脸在面前晃来晃去。

第376章 我打算住下

陆云骁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不紧不慢的哦了一声,似压根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那就出吧。”

顾婧宁不曾想他答应的这样快,仍有几分惴惴不安的不信,再度问了一句,“你同意我出院回家了?”

这回是在明确的征求陆云骁的意见了。

陆云骁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笑着打开了一份文件,眼神简略的从白纸黑字上掠过,语气淡的似不过谈一桩举手抬足的小事,“想做便做吧。”他顿了顿,“我可没有囚禁你的权利。”

陆云骁稍一抬眸,不慌不忙的打量她。

不知是否因为他目光太过直率,还是心中有心事,方才与他的目光触碰,她便下意识收回了目光,心中一阵窃喜,却不知陆云骁笑的意味深长。

出院的事情,很快就落定了。

她本就是急救来的,也未曾从家里带什么,离开的时候便也轻轻松松,只带着一个人回去了,久违的家中有着令她愉快的因素,只要嗅一嗅那令人安心的气味,她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下一秒,笑容却消失了。

她回过头,看着还未曾合上的门中走进了陆云骁,他心平气和的指挥着手下将自己的行李放在屋中,察觉了顾婧宁的目光,陆云骁眼神微定,十分忧愁的看着她。

“你回的太快,怎么不差人同我说一声?”

他笑了一笑,“好在我得知的快,赶上了。”

顾婧宁不可思议的指着那大包小包,指尖都在发颤,“你这是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陆云骁挑眉,“我打算住下。”

脑海中如同炸开了绚丽的烟花,顾婧宁身子一晃,若非陆云骁好心的伸出手搀扶了一把,她便要接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坐在地上了。

她狠狠的甩开了陆云骁的手,“我可从不曾同意你住在我家吧,你到底是何居心,为何总是缠着我不放?”

她已经受够了他各种形式的打扰。

她并非神明,亦不是圣人,忍耐力有限,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霸道,只会让她觉得绝望与烦躁,她已经并非过去的顾婧宁,她是艾琳娜,她的一切委屈,都有资格抒发。

听了她的话,陆云骁看似讶异的抬起眼睛,他的眼眸实在是太深邃,又长年累月处于一种掩藏自己的情况下,常人很难从他的眼中读出什么,顾婧宁亦是,她的误解与懊恼,已经为她蒙上了一层偏见。

“我是是想照顾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陆云骁目光微垂,与顾婧宁的崩溃相比,他看上去要温和淡定的多,似看着孩子玩闹的大人,永远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你的身子有多虚,我很清楚,这伤随时发作都会取走你的性命,若是保姆有什么失误,到时候补救都来不及,如今除了你自己,你了解你身体的人,是我。”

他的长篇大论无非透露着一个讯息,他不会走。

顾婧宁愣了一愣,随即扯出一抹冷笑,“不用了。”

她背过身子,始终是抗拒的姿态。

“我是我,不和任何人相似,请你尊重我,不要将我当做任何人!”

第377章 我不想看着你死

顾婧宁并不傻,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参与了,都见证了,冷眼旁观着陆云骁的所作所为,带给她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心冷,从四年前她便失望了的人,到如今,也不会抱有任何期待。

陆云骁到此,终于有所触动一般,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是谁,更没有将你当做任何人。我知道你是艾琳娜,但是我要照顾你,只是因为你是我救出来的人,我不想看着你死。”

实则他对她的感情,原本就是矛盾的,起源不过是来自于对顾婧宁的内疚与爱,渐渐的,那种禁不住的靠近,形同飞蛾扑火,分明知道那是不对的,他仍去做了。

他从不是这样不理智的人,但面对着她,理智二字,似乎向来不奏效。

顾婧宁背着身子,无法看见她面上的情绪,唯独看见一双单薄的肩膀轻轻打颤,显然是还不曾消气,她气的一言不发,他紧紧的盯着,良久,终于移开了目光。

“你不说话,我便默认了。”

极为平淡的语调,连一个起伏也没有,却让顾婧宁的心无法平静,她的心虚如同一把火被点燃了,心脏跳的极其快,在胸腔中有力的跳动着,一下又一下,迫使她不得不做出了反抗的举动。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让你留下!”

顾婧宁气的抬起手要推他,纵使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么渺茫和微弱,她还是被情绪左右,忍无可忍的这么做了,因为她害怕。

她藏的关于身份的秘密,本就已经足够令人怀疑,这世上的一切谎言都会露出马脚,被人洞悉的根本便是因为相处,相处的越久,便越是瞒不住。

只可惜她还没挨着他,便在半空被擒住了手腕,陆云骁带着薄怒,更多的是无奈,叹着气,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抵在墙上,把她不安分的手牢牢的禁锢在手掌中。

“你便非要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那话语吐在耳边,本就是比亲近更近一分的距离,温热湿润的呼吸伴随着言语,将肌肤喷洒上一层暧昧与旖旎的色彩,偏偏他衣冠楚楚的模样,客气又克制,不曾乱一分,倒将她惹乱了。

“你、你放开……”顾婧宁没了底气。

听着她骤然减弱的语气,陆云骁不禁好笑,故意又压了压她的手腕,以示惩戒,“嗯?”

顾婧宁放弃了斗争。

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斗不过他了,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服软,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顾婧宁被抵在墙上,又故作倔强的抬着下巴,精神虽顽强抵抗着,身子却诚实的多,那两抹不自然的潮红,静悄悄的爬上了脸颊,比言语来的更真实。

“松手!”唯恐自己这狼狈的模样被他看进眼中,顾婧宁慌张的甩开他的钳制,紧张的握拳抵在胸前,含着双肩匆匆往房中走去。

外面她是待不下去了,唯独进去避避难。

方才还倔强的不肯服输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摇了白旗,兴许是改变的太快,令人无从接受,陆云骁愣了一愣,瞧着她的背影,又瞧了瞧空无一物的指尖,终于禁不住勾了勾嘴角。

第378章 从未见过你的先生

她虽走了,气味还在,那如兰似麝的香气既幽且清,若有若无的残留在他的指尖与空中。

他垂着眼眸,眼中闪烁着微芒,气定神闲的问道:“艾小姐,怎么看见了你的结婚戒指,却从未见过你的先生?”

他的语气实在冷静的古怪,不带一丝一毫其他的情绪,仿若真的不过是随口一问。

他的漫不经心,却在顾婧宁的心中重重的划了一刀。

顾婧宁原本还急促的步伐瞬间停了下来,如同灌满了铅,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步也走不动,只能在他的视线里长久的停留着,“他马上就要从美国回来了!”

她的声音中藏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出的紊乱,“所以你最好快点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又是一道逐客令,她下的逐客令多了,他也不以为然了。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安排着手下继续搬着东西,仿佛根本没有发觉她那些细枝末节的不对劲,淡淡的答道:“那好,那我就等他来了,与他打个招呼再走。”

还真是一派从容,顾婧宁在心中暗暗的嘲讽着。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合上门,将自己关在狭小的房间中,方才觉得魂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方才所感觉到的冰凉,都不过是恍惚间的错觉,可陆云骁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谎已经撒下了,就要用另一个谎去圆。

顾婧宁抬起右手,望着上面刺眼的婚戒,心情如同坠入了低谷,极致的迷茫与无措侵袭了她。

陆云骁的到来,对家中的几人无疑是惊讶的,他们虽没有顾婧宁的反应强烈,但都大大小小的表达了自己不同的好奇,其中以柔嘉的为最,但凡是能与陆云骁相处的时间,他都会仰着小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位凶叔叔,然后不厌其烦的问他,“陆叔叔,你怎么搬来我家了?”

难不成同学们说的成了真,娘亲与陆叔叔成亲了,他们可以住在一起了?

娘亲坏,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她。

陆云骁对柔嘉的忍耐力,一向出奇的强悍,换而言之,他对她称得上是宠爱,虽然不是亲生女儿,但是无论柔嘉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无厘头,多么令人为难,他也不会指责或是翻脸,即便是对着陆泽熙,他的亲儿子,他也从未曾有过这份耐心。

“难道陆叔叔住下,你不开心吗?”陆云骁合上文件,支着头,煞有兴趣的看着小小的孩子笨拙的摇晃着身子,形同小动物一般,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怜爱。

柔嘉揪了揪裙摆,不敢说不,“当然开心了,可是——”

“可是什么?”陆云骁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忽然犹豫起来,吸了吸鼻子,发间的小兔子也随着她的动作摆了摆耳朵,发出了细小的颤抖,柔嘉小心翼翼的蹲在陆云骁的脚边,抱着双膝,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委委屈屈的控诉道:“可是陆叔叔你吃的太多了,嘉嘉的小猪包子都被你吃光了,每天都吃不饱。”

她一边说着,一边扁了小嘴。

第379章 永远吃不饱

想起了自己的小猪包子被陆云骁一口一只耳朵鼻子吃掉的场景,她的心中便止不住的难过。

为了哄孩子们高兴,让他们多吃些饭,好长身子,梅儿做了许多动物样子的点心,本是为了给孩子们吃的,岂料陆云骁压根不知道,当着柔嘉与陆泽熙的面,一口一个,将一盘子小猪包子吃的仅剩两个。

然后眼皮一撩,恩赐般的挥了挥手,“快吃吧,知道你们吃不下,我帮你们吃了,免得浪费了。”

把柔嘉和陆泽熙看的一愣一愣的。

他与小孩子争食的行为,的确太不人道了。但顾婧宁本就懒得搭理他,至多翻一个白眼,对他选择了无视,梅儿等人碍于身份,又不敢提醒他,便由着他胡作非为的欺负两个孩子。

剩下的两只小猪包子互相依偎,孤零零的坐在白瓷盘中,用糖浆画出的眼睛被高温融化了,形同落下了凄楚的眼泪,无声的控诉着陆云骁的罪行。

孩子们伸出颤抖的小手,将余下的小猪包子捂在手里,心情十分复杂,也像两只小猪一样瑟瑟发抖了起来。

还是陆泽熙习惯了陆云骁的如此作为,适应能力更强一些,他叹了一口气,心中对父亲做出了谴责,然后严肃的抚了抚柔嘉哭着如小鸡啄米点着的小脑袋,“别伤心了,父帅饿了什么都吃,我们体谅他一些,兴许他吃饱了,就不会再吃了。”

柔嘉哭着打了个嗝,“那他什么时候能吃饱?”

这个问题难住了陆泽熙。

便是亲密如父子,陆泽熙也没有见过陆云骁说过一句饿或者饱,在他眼里,父亲就像成仙了似的,永远不会饿,永远吃不饱。

陆泽熙若有所思的说道:“可能吃不饱。”

柔嘉双肩哆嗦着,哭的更凶了,“那不能让他去学堂了,小朋友都不够他吃了,我们不能害了他们,要不然,我们离家出走吧。”

尽管后来陆泽熙与她解释了,陆云骁并不吃人,但小猪包子的惨剧,仍然在柔嘉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了她的童年阴影之一。

她因为小猪包子的关系,如今瞧见陆云骁,又敬又怕,还带着几分胆怯的向往,因为虽然陆云骁“吃小孩”,但他每一回都会带给她许多点心和糖果,都是娘亲不让她吃的,让她年幼的心灵稍微获得了几分安慰。

陆云骁听着她的控诉,霎时一愣,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我何时吃光了,不是给你留了一个,还给泽熙留了一个?”

整整留了两个,他已经很大度了。

柔嘉跺了跺脚,气咻咻的摇头,“一个嘉嘉吃不饱!”

陆云骁沉默了,直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难以饶恕的举动。

他心虚的抬起手,在眼前略遮了一遮,似实在为自己的举动汗颜,遮去了柔嘉眼泪汪汪的目光,但他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付一个小孩子,实在是轻而易举。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将柔嘉抱在腿上,皱着眉头开脱了自己的罪行。

“小孩子不要吃太多,容易积食,以后长成大胖子,会被妖怪吃了的,你想被妖怪吃了吗,以后就再也见不着娘亲了。”

第380章 抢孩子的饭吃

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杜撰,又或是信口开河,胡说的,但陆云骁说的一本正经,虽然听上去实在无稽,但对于柔嘉来说,一点也不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

这无疑是增加了柔嘉心理阴影的面积,让她幼小的心灵继而小猪包子事件,再一次被重创,她小小的身子都僵硬了,可怜巴巴的坐在陆云骁腿上,不敢上,不敢下。

“妖、妖怪?”柔嘉吧嗒一声掉了眼泪。

陆云骁不知自己已将她吓哭了,为了防止孩子不信,还加重语气,着重为这杜撰的妖怪润色了一番,使得他凶猛无比,“是啊,那妖怪尤其爱吃养的白白胖胖的小孩,你这样漂亮的,它更喜欢。”

他顿了顿,似乎是被自己编织的故事逗笑了,一时绷不住,禁不住握拳抵在唇角,用更加严厉的嗓音盖住了不经意泄露的笑声,“所以陆叔叔是在帮你,届时便是妖怪吃了我,也不会吃你的。”

柔嘉彻底绝望了。

自此以后,她每一回吃饭,都十分谦让,若不是饿的感觉太难受,她恐怕一粒米都不肯进,见了白白胖胖的孩子都要绕道。

以往不爱吃的胡萝卜青椒等物,她也忍着眼泪吞下了肚,连保姆都夸她近来懂事了许多,颇有孔融让梨的风范。

这话传到顾婧宁耳中,顾婧宁如此了解女儿,自是不会信的,轻嗤一声,“必是又听了什么人胡说,不敢吃饭了吧?”

陆云骁正在喂她喝粥,搅拌着热粥的勺子被他牢牢捏在指尖,捂出了一层薄雾,他仿若没听见一般,仅仅是顿了一顿,便又继续舀起粥水,送入了顾婧宁的口中。

保姆还不知罪魁祸首就在身旁,笑吟吟的说道:“不过小姐再也不用哄,便自己吃起蔬菜来了,倒是比以往乖巧了许多。”

顾婧宁轻哼了一声,“那也是被吓得——唔!”

她半句话还未曾说完,口中便被粥水灌满了,与上回一样,皆是霸道的强迫,压根不问她在做什么,愿不愿意吃,只等着她一张口,便用食物也堵住她的嘴巴。

顾婧宁警告般的瞪了陆云骁一眼,后者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的目光,手中的动作却并不停,但凡她的唇齿打开一条缝隙,他便有数不清的法子用粥水再度黏上,使她一句话也发不出。

保姆察觉气氛不太对劲,知趣的带上门离开了。

房间内只余下了二人,陆云骁也不问保姆离开与否,仍旧垂着眼眸,无声的强制着她喝粥,顾婧宁终于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巴,恨不得上一道封条。

“骗柔嘉的人,是你吧?”顾婧宁闷闷的问道。

陆云骁面不改色,拿起帕子,摘开她软弱无力的手,擦去了她嘴角的食物残渣。

“抢孩子的饭吃,还骗她以掩盖自己的罪行,陆少帅,手段挺光明磊落呀?”顾婧宁幸灾乐祸的瞧着他,她也不怕他恼羞成怒,托着腮子,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企图寻见他一丝慌乱,只可惜让她失望了。

陆云骁比她想象的厚颜无耻太多,哪怕证据确凿,他也镇定的准备了一套说辞,“我是怕孩子积食,往后难以控制形体。”

第381章 难道大名鼎鼎的陆少帅,真从了良

顾婧宁嘁了一声。

“是吗?”

陆云骁勾唇一笑,眼中似有细碎的光影,又或是窗外阳光的投射,使得他看上去出奇的温和,那刚毅的棱角,冷酷的气质,也在这一刻被柔和了许多,他极少笑,每一回笑,都让人觉得如梦似幻的不真切。

“当然是这样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顾婧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知道与他纠结这个问题下去,必然是得不到回应的,便无奈的扇了扇手,似要用凉风来缓解因情绪上升产生的热度,下一秒,一阵风便柔柔的拂了过来。

那人的力气很克制,分明可以扇的更快更猛,却唯恐她受了凉气,刚好控制在舒适的范围中,她耳边凌乱的丝发慵懒的随着风而摆动,顾婧宁眯眼看了过去,只见陆云骁拿着一把扇子,正慢条斯理的为她扇风。

这时的天气虽称不上炎热,但也有了几分热量,尤其是这午后,越是静谧,那灼人的阳光便越是无声无息的灿烂了。

“你在做什么?”顾婧宁问道。

他上午穿着军装去军务处,一回来,便径直来了她的房间,那军装还未褪下,便一碗粥,一把扇的忙了起来,若不是气质太冷峻,眉眼太傲然,军装与这宁静的气氛格格不入,她险些真当他是家养的小媳妇一般贴心。

陆云骁挑眉,手中的扇子不停,“我在为你扇风。”

顾婧宁眯了眯眼,她的眼睛原本就生的多情妩媚,眼角微扬,万种风情都不过是抬眼一瞥间,此时这样微妙的瞧着他,令陆云骁觉得似被一头狡黠的狐狸盯上了,偏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想看看这狐狸有没有成精。

“喂饭、打扇,这些活计都顺手拈来,难不成大名鼎鼎的陆少帅,真从了良?”

顾婧宁在美国待了四年,骨子里的腼腆早已抛之脑后,形同换了个灵魂,这类打趣揶揄,轻描淡写,压根难不倒她。

她倚在床头,抱着胳膊,葱白的指形同一截玉箫,抵在唇角吃吃笑着,连带着这午后的阳光都亮敞了几分。

分明是讥讽他,陆云骁心中没有半分反感。

“我原就不是匪,怎么算从了良?”陆云骁淡淡一笑,没有计较她故意的戏弄,而是端起温了的粥水,再度喂给了她,“尝尝吧,这会儿已经凉了,不烫嘴了。”

顾婧宁瘪了瘪嘴,却并未说什么,只是转着眼珠子想心事一般喝下了粥。

虽然他是男人,但这伺候人的活计做的出奇的好,比梅儿亦不逊色,称得上是无微不至了,若他不是高高在上的陆少帅,顾婧宁真怀疑他做过管家,那般井井有条,哪里是权高位重的人擅长的?

一切只能归功于天赋了。

顾婧宁伤了胳膊,许多事情不能做,便只能由陆云骁强制性的代劳了,可伤势也有渐渐好转的一日,起初她连力气也没有,后来,那只手便逐渐灵活,能自行吃饭了。

即便如此,陆云骁还是不放过她。

第382章 你什么时候离开

他似乎很衷给她喂饭,但对陆泽熙却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相较之下,顾婧宁倒颇有些像是陆云骁的女儿,幸亏陆泽熙还小,不知道嫉妒二字怎么写,否则兴许会嫉妒这独占父帅“宠”的艾阿姨。

“我的手好了,可以自己吃饭了。”顾婧宁抗议的咽下了口中的饭菜。

她病好转,自然也可以解脱被流食支配的噩梦。

陆云骁哦了一声,不以为然的夹起排骨,“吃吧。”

顾婧宁抬手要抢夺他的筷子,“我自己吃。”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成为生活残废,等陆云骁走了,她怕是连吃喝拉撒都不会,要去娘胎回炉重造了。

陆云骁眼神一动,手腕微微一斜,刚好避开她的攻击,他趁着她夺取筷子分心的时候,将排骨塞入了她的口中,筷子与唇齿擦肩而过,他眼中似有笑意,转瞬而逝。

“柔嘉和泽熙,吃饭也没有你这么难伺候。”

竟然拿她和孩子比较?

顾婧宁气鼓鼓的嚼着排骨,“我病已经好了,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什么也不会,你没必要再这么对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双手,十指如蝶般灵动翻飞,不难想这双手能做出多少美妙的举动,陆云骁静静的瞧着,未有半点被说服的动向,“你的手仍不灵活,还是再修养修养吧。”

顾婧宁狐疑的睨着自己再灵活不过的双手,形同听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

“我去复查的时候,医生已经说我康复了。”

陆云骁喂饭的手总算停了下来,他将碗筷搁在头,双手微微合拢,架在膝上,因为背着光,面目间是柔和的光芒,看不清眼神与脸色是如何的,他声音亦是淡淡的,缥缈的像千里传音。

“你想说什么?”

见自己的心事被窥破了,顾婧宁慌张的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原本灵活的双手此刻也像离开了提线的木偶,笨拙的缩在衣袖里,“你……什么时候离开?”

“你说过,就在这儿是为了照顾我,可是我如今都痊愈了,我们二人无亲无故,同住一个屋檐下,被人看见了未免要多说闲话……”

“谁敢说?”陆云骁问。

他的双手彻底扣在了一起,似上了锁,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暴起,证明了他多以来第一回愠怒发生了。

顾婧宁张大了嘴巴,良久才艰难的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词汇,“可我们……”

“我会走的。”陆云骁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但你子好没好,是我说了算,等你子彻底好的一,我不会多留。”

他站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顾婧宁转头,看着头余下的汤饭,不知为何心中憋着一股委屈不得发泄,她垂眸叹了一口气,抬手端起饭菜,慢慢的吃完了。

陆云骁的反应,显然让顾婧宁觉得失去了安全感。

从他住进来的那一天起,她便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他离开。

他的到来没有带给她任何的利益,能给她的,只有不安与惊惧,每一回看着柔嘉与他相处,顾婧宁都觉得心头的城墙在一点点的崩溃,看着柔嘉与他愈发亲近,那来自血缘的亲密本就是不可违逆的,顾婧宁的绝望,也在一一的发酵。

他的霸道,强迫,只让她觉得煎熬。富品中文

第383章 我有很多爹地呢

四年过去了,这感觉只在益加深。

陆云骁自然是不知道顾婧宁的想法的,他曾经用过许多法子,试图攻克她,但是这个女人出奇的坚定,似乎天生便是他的克星,那些对付旁人,能让所有人都溃不成军的计谋与行动,落在她上,便是处处碰壁。

久而久之,陆云骁反而泰然了。

毕竟现在的子还不算差,尽管顾婧宁时不时带给他一首不算愉快的小插曲,但总有柔嘉来作为中和,调剂着他的不悦。

对这个孩子,陆云骁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喜。

这下午,顾婧宁素来有午休的习惯。

她睡着了,陆云骁便坐在窗前看书,陆家很难有这样宁静的时候,在陆家的宅邸,连太阳光,都有别处的激烈一分。

隐隐有一串小动物般杂乱的脚步传来了。

紧接着是软绵绵的呼吸声,门也被人打开,尽管那开门的声音格外微小,但陆云骁的洞察能力一向过人,早已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来的人是谁,他也知道。

柔嘉好奇的探进一颗小脑袋,左摇右晃,一会看了看上睡着的娘亲,一会看了看陆叔叔,乐此不疲的模样。

陆云骁见她也不进来,单只在门前站着,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好奇。

“嘉嘉,过来。”陆云骁冲她招了招手。

柔嘉猛的睁大了眼睛,急忙伸出嘟嘟的小手捂住了眼睛,与书上说的一叶障目如出一辙,陆叔叔分明背着子,如何知道是她的?

陆云骁哭笑不得的瞧着她掩耳盗铃的模样,唇齿开合,一反常态的温柔,“过来,陆叔叔有话要问你。”

知道躲不过这一劫了,柔嘉吞了口紧张的唾沫,小手别在背后,湿漉漉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安,如同被猎人瞄准的小鹿,随时在准备要撒开蹄子跑路,但在陆云骁堪称凝重的注视下,柔嘉还是放弃了大胆的抗争,挪着小碎步,去了他跟前。

“陆叔叔,怎么啦?”她的声音中不难听出讨好。

陆云骁光是瞧着她,心便骤然拨云见,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如绸缎般的丝发滑过指尖,小家伙乖顺且可,似生来便是让人疼的人间富贵花。

“你在美国的父亲,是谁?”陆云骁弯下腰,同她对视。

柔嘉懵懂的歪了歪头,“什么是父亲?”

陆云骁迟疑了片刻,“按美国的叫法,你应该叫他爹地。”

柔嘉不以为然的咬了咬手指,被陆云骁抽了出来,“我当然有爹地啦。”

孩子熟稔的语气不像是假的,外头虽然阳光明媚,彼时房中却多了几分冷冰冰的气氛,似一下落进了冰窟里,柔嘉打了个哆嗦,后怕的看着面色逐渐变了的陆叔叔。

陆云骁的笑容淡了几分,但仍把持的住,“你爹地是谁?”

柔嘉唔了一声,扳起了手指头,沾沾自喜道:“有很多呢!”

陆云骁彻底笑不动了。

他一刹那有一股要发怒的冲动,但好在被理智按捺在心底,一瞬间,恼怒,心冷,质疑,各种绪五味陈杂,在心中筑起了柴堆,只差一把手,好烧了个一干二净。

“很多”陆云骁咬牙,“都有谁?”富品中文

第384章 叔叔带你去买糖

柔嘉轻哼一声,似开屏的孔雀,脚尖在地上高兴的点着,“我与他们说好了,整个学堂的小朋友的爹地,都是我爹地,以后他们的玩具,都让我玩,点心和糖果,都分给我吃,我有好多爹地呢!”

陆云骁先是一愣,随即无可奈何的扶住了额头。

半晌,他才溢出一句轻笑,“好吧,嘉嘉真是厉害。”

亏他揪心成这个模样,都是庸人自扰之。

柔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学着陆泽熙的模样,严肃的板起小脸质问他,“陆叔叔,你是不是不信我,你想做什么?”

见她当了真的模样,陆云骁怕她动静太大,惊醒了顾婧宁,便伸出食指轻轻抵在了她唇角,温和道:“没什么,叔叔相信你。”

他将柔嘉一把抱了起来,四岁的孩子,算不上什么重量,又生的粉雕玉琢,如同一尊小玉人,他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将小家伙抱坐在臂弯里,由着她胡闹,“叔叔带你去买糖,好不好?”

听见糖字,柔嘉如同拨浪鼓一般疯狂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买糖可以……”

她做出哀求的模样,小手上下搓着,“不要告诉娘亲,好不好?”

若是娘亲知道她又吃糖了,一定不给她吃小猪包子了。

陆云骁不住笑了,伸出手指,勾住了她的小指,格外认真的印了印,“好,陆叔叔答应你,这件事是你和我的秘密,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好吗?”

柔嘉这才松了口气,高高兴兴的跟着陆云骁去买糖了。

因着疼,陆云骁几乎是任由柔嘉买了个遍,但凡是她要的,便都包了起来,也不在乎她是否吃的掉。

陆泽熙睡完午觉起来,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嘉嘉呢?”

梅儿伺候他穿鞋,“与少帅出去了。”

此时柔嘉已经买完了糖,坐在陆云骁怀里高兴的抱着糖果,笑的前俯后仰,乐不可支,为自己的忽然“暴富”兴奋着。

忽然她变了脸色,如同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如今又想了起来,小脸都皱巴巴的,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不好了,我忘记给熙熙买糖了,他不会怪我吧!”

看见她苦起了脸色,陆云骁哪儿舍得她生气,尤其是因为自家的臭小子,连忙拍着她的背脊,安抚她,“无妨,熙熙也不吃糖,不用给他买,你自己吃便罢了。”

远在家中的陆泽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慢悠悠的打开书本,正要温习昨的功课,忽然间打了个喷嚏,挠了挠头。

“我难道着凉了?”

在家中实在是休息的太久,如闲人一般被伺候着,享受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子,顾婧宁险些迷失了自我,对生活没了一丁点的斗志,陆云骁就容着她,既不提醒,也不说什么,仿佛看不见她懒洋洋的模样。

顾婧宁自发觉得不对劲,不想再如此坐以待毙下去,思来想去,去了医院上班。

陆云骁去了军务处,自然是不知道她这大胆的行为。

她病已经好了个彻底,行为之间没有任何的异常,一去了医院,便被众人嘘寒问暖,围着问了好一会,才散了。富品中文

第385章 月川师兄

顾婧宁疲惫的支着子,心中想起了自己出来上班的终极原因。

趁着没有人,她悄悄拨了一串越洋电话,隔了很久,才终于转接到了美国。

她上班的事,陆云骁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似乎默认了她胆大的举动,这样也让顾婧宁多的动dàng)不安稍稍得到了缓解。

不用再像犯人一样被他监管着,顾婧宁连心都好上了许多,她这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的同医院请了假,便一人坐了车去码头。

凉风习习,如她的好心一般舒适。

难得的放假,联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顾婧宁的子似轻飘飘的,随时要随风摇摆起来,唱着一支歌儿欢庆。

等她到的时候,恰好有客船到了码头。

人山人海,码头从来不缺人,各型各色,三教九流,可比晚上的夜总会要包容丰富的多。

其中最不乏的,便是一种人。

便是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留洋学生,他们的思想开阔且大胆,对故土抱有着一种迷茫的,这年头战乱伊始,多的是平民百姓,想着法子往国外去避难,唯独这些学生,似不要命了,也要疯狂的回国,为祖国捐献一份力气。

绕开许许多多形似的人,还是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顾婧宁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腕表,看着那黑色的梢针过了钟点,亦看着四周的人群,一个一个的散去了,拥挤的码头,真正余下的,也只有苦力与船商,虽然一样闹,却多了几分算计生活的压抑气息。

“奇怪,怎么还没来……”

顾婧宁仔仔细细的看着船号,与印象中记得的并没有差别,难不成他毁约了?

她扁了扁嘴巴,不信这个邪,正要去电话亭挂个电话问一问,后快要开走的船上,匆匆忙忙的出现了一阵脚步声。

随即而来的是船商的责骂,码头苦工的嗤笑,与男人无可奈何的道歉。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顾婧宁止住了脚步,疑惑的回过头,果然见船上走下了一个格子西装的男人,他戴着眼镜,镜片已深厚的为他筑起了护城河,步履匆匆,胳膊里却还夹着一本书,笨拙且仓促的走了过来。

“月川师兄!”顾婧宁用力招了招手。

梁月川见是顾婧宁,笑了笑,面目中傲气与清高却遮掩不去,他快步走来,在顾婧宁面前站定,眼中却没有分毫重见的喜悦,而是带着几分遗憾,“真可惜,不知何时竟到了,我这书正读到最精彩的地方,偏偏那船员硬要我下船,说什么也不肯再赊我一分钟,实在可恨!”

他滔滔不绝了许久,未曾发现顾婧宁的面色流露出些许的尴尬,却仍礼貌的听了下去,“多不见,师兄还是如以往一般好学,这走路,却不忘了看书,若不是船员提醒你,怕是我今天夜里也见不到你,你要在船上挑灯夜读了吧?”

她笑着打趣,梁月川却压根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反而端起手臂里夹着的书,无不自豪的打开,指着上头的白纸黑字,“师妹,你是不知道,这本书有多么好,全然将我们这开放的想法给写了出来,若是国内的人全部都能读过,想必改革也在此一举,不用再受这战争的胁迫……”

他越扯越远,顾婧宁听不下去他对时政的纸上谈兵,犹豫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抱歉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师兄,你先听我说,我有个忙,想请你帮帮我。”

离开了书,他的思维便像被定住了一般,极难活络起来,梁月川愣了愣,抱着书问道:“什么忙?”富品中文

第386章 我什么都会

…………

今学堂放假,陆泽熙与柔嘉正在房中玩棋。

陆泽熙生在国内,自幼有名师熏陶,对这些琴棋书画,虽称不上精通,但也皆有涉猎,柔嘉一窍不通,在他面前输的溃不成军,呜哇哇的哭着,却仍倔强的不肯认输,非要赢过他才罢。

“这一步应该这样下,我都说了你不懂了,为何还要逞强?”

陆泽熙叹着气。

他素来有耐心,也不在乎柔嘉这歪门邪道的下法,只是瞧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也为她无可奈何,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柔嘉一把推开他的指点,蒙住了大眼睛,赌气道:“才不要你教,我什么都会!”

同样是小孩,为何他比自己胜一筹?

自幼便没在同龄人面前输过的柔嘉被激起了胜负,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下的陆泽熙都觉得无趣,慢悠悠的打开了书,一边看,一边心不在焉的陪她下棋。

柔嘉的自信心一再被挫着,玉白的小脸上出现了恸色,似下一秒就要掩面大哭。

忽然间,门声响了,两串脚步声轻轻迈进了客厅,伴随着男女的交谈声。

柔嘉以为是陆云骁与顾婧宁回来了,立刻跳下椅子,也顾不上穿鞋,赤着脚丫子便颠颠儿的往客厅跑去,好趁此机会向大人告状。

陆泽熙以强欺弱,也不知道让让她,太霸道了!

“娘亲!”柔嘉如一只小鸟般扑闪着翅膀,嗖的一声扑进了顾婧宁的怀中,顾婧宁猝不及防,搂着她后退了好几步。

顾婧宁怜的抚了抚女儿的肩,弯下腰,指着来人问道:“嘉嘉,你瞧这是谁?”

柔嘉本就生的玉雪可,仿佛是女娲精雕玉琢的,因着子跳脱,形同白兔,灵动活泼,简直像是仙人跟前的童子下凡渡劫来了。

她抬起头,一看见来人,便惊呼了一声,然后迫不及待的扑进了那人的怀中。

她将小脸往西装中蹭了又蹭,才软糯糯的撒着,唤了一声,“月川叔叔!”

听了她的称呼,顾婧宁略有不安的拽了拽裙摆。

梁月川起初还有几分窘迫,但随着孩子软软的声音与温柔的怀抱,他也渐渐放下了紧张,连怀中的书本也舍得搁下,弯腰将柔嘉一把抱起,从包中找出一盒子瑞士糖,小心翼翼的交给了柔嘉,形同交换了珍宝一般。

“嘉嘉乖,这是给你的礼物。”

他镜片下的眼睛被温存淹没了,没有了看书时的冷静与傲然,全然是一副父泛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柔嘉的父亲了。

梁月川的手微微发抖,眉心也皱着,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难以抑制心头的欢喜,以至于神色激动。

柔嘉高兴的接过礼物,先是小狗般的嗅了嗅,然后吐了吐舌头,抱在怀中眯眼笑着,“谢谢月川叔叔,叔叔最好啦!”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孩子得了礼物以后的甜言蜜语,但梁月川也似听见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同她一起笑完了眼睛。富品中文

第387章 叫爹地

“怎么能这么惯着她,以后又要偷吃糖果,牙齿都被虫蛀坏了。”

顾婧宁嗔怪的看着二人。

梁月川抱着柔嘉,一扫之前的呆滞与木然,笑着说道:“有什么关系,孩子么,总喜欢吃些甜的。”

他又抚了抚柔嘉的头,温和的问道:“嘉嘉会听话,节制着吃的,对不对?”

柔嘉的大眼睛眨了眨,轻轻的唔了一声,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那就少吃一些吧,嘉嘉一天吃一颗,这总好了吧?”

听着她小心商量的语气,顾婧宁无奈的摇了摇头,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坏蛋,真拿你没办法。”

恰好此时,陆泽熙从房中走了过来。

见顾婧宁母女二人与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并肩站着,他不知为何心中有了几分敌意,但面上不显山露水半分,“艾阿姨,家中来客人了吗?”

没等顾婧宁回答,柔嘉便兴奋的要将梁月川介绍给她最好的朋友了。

“他是”

“嘉嘉!”顾婧宁急忙打断了她。

柔嘉与陆泽熙具是茫然的看着她,顾婧宁这才发觉自己的举止太过激动了,咳嗽了一声,握拳抵在嘴角,睫毛轻颤着,为眼中的不安做遮掩。

“没事,熙熙,梅儿做了点心,你快去吃吧,我与嘉嘉还有些话要说。”

她只字不提梁月川,反倒让陆泽熙更添了几分疑惑。

顾婧宁也不给他们介绍的机会,径直抱着柔嘉为梁月川安排了房间,又带着柔嘉去了隐蔽的阁楼上,蹲着子,十分严肃的说道:“嘉嘉,以后不许再叫月川叔叔了,要叫他爹地,知道了吗?”

柔嘉还没法接受从叔叔变成爹地的转变,她虽然没有爹地,却也能从别的小朋友那里感觉到爹地的重要。

“为什么要叫爹地,嘉嘉没有爹地呀?”柔嘉不明白。

看着孩子懵懂稚气的眼眸,似两面镜子,清晰的照出了她眼底的私心与恐惧,顾婧宁忽然不敢同柔嘉对视,欺骗孩子,对她来说是一件极难的事,可是眼下若是不这么做,他们就功亏一篑了。

她垂下眼眸,顿了顿,方才压低了声音,“因为月川叔叔的孩子没有了,他很伤心,所以我们要安慰他,毕竟嘉嘉也不愿意看见月川叔叔伤心,对吗?”

梁月川在美国念书,家中尚有老小,妻子为了伺候公婆,便没有追随丈夫而去,岂料倭军进犯,杀了他的妻儿,从此不光是远洋难见,更是阳相隔。

这件事,始终是梁月川心中的伤,因此他每每瞧见柔嘉,便忍不住疼,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的孩子内疚。

对娘亲的话,柔嘉素来是深信不疑的。

一听见月川叔叔的孩子没有了,柔嘉虽然懵懂,却也明白天人永隔的意思,刹那间,方才还明媚的小脸布满了乌云,似下一刻就要瓢泼大雨。

“嘉嘉知道了,嘉嘉不想让月川叔叔伤心。”她扁了扁嘴,似是怕顾婧宁担心,吸了吸鼻子,两只玉白的小手抹去了剔透的泪珠子,“嘉嘉不想让爹地伤心,嘉嘉会好好照顾他的。”

她还伸出手指,往顾婧宁的拇指上印了一下,“娘亲,拉钩钩。”富品中文

第388章 这位是我丈夫

顾婧宁伸出小指勾了勾她,笑着问道:“你何时学会拉钩了,可是学堂里的小朋友教会你的?”

柔嘉摇了摇头,刚刚被泪水浸湿的眼眸清亮见底,如同海水中洗净的黑珍珠,令人忍不住深陷其中,“不是,是陆叔叔教我的。”

“他说拉了勾勾,反悔的人便会变成乌龟,一个人永生永世的受惩罚。”

她后面所说的,顾婧宁已经听不清了。

陆云骁的名字,让她浑一震,紧接着便是突如其来的无力与惆怅,令她不得不垂下头颅,无法支撑这过往的记忆。

无论怎么忘,也忘不掉的记忆,更何况他在眼前,她根本无能为力。

夜里吃饭时,陆云骁总算回来了。

这几又要筹划一场新的战役,方方面面都要安排,陆云骁忙的脚不沾地,时常夜里赶不回来,便宿在军务处。

没想到他今有空回来,众人都是一愣,尤其顾婧宁,子绷如弓弦。

“今怎么如此闹,可是来了人了?”陆云骁随口道。

家中的灯皆亮着,比以往更添了一分古怪的气息,似客气,似不安,尤其是他瞥见门口摆着的那一双男士皮鞋,眼眸骤然深了。

他不动声色的走进客厅,果然见顾婧宁立了起来,略有些不安的望着地面。

但她迅速镇定了下来,主动执起梁月川的手,挽着他的臂膀,淡淡的望着不远处的陆云骁,似凭白有了底气,“不是别人,是我的丈夫从美国回来了。”

她侧着头,冲梁月川微微一笑,清冷的面庞像是骤然开出了艳丽的花朵,眉梢亦沾着一分喜色,真如待夫归的妇人,那般温柔亲和。

以往见她总是带着刺,今却干净的很,不光没有刺,反倒温顺如猫,依偎着男人高大的肩膀,实在是扎眼。

“我同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我的丈夫,名叫梁月川。”

她嗔着勾了勾梁月川的胳膊,“月川,这位是陆少帅。”

月川

多亲昵的称呼。

与陆少帅三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亲一疏,一冷一,还真是界线分明。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看似端的四平八稳,纹丝不乱,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漆黑的眼眸似雪中的黑曜石,静止且冰冷,不带丝毫的温度。

“你好,陆云骁。”

他缓缓开口,声线平稳,亦不带起伏,仿佛恩赐般开了口,连多说一个字都是奢侈。

陆云骁并未看梁月川一眼,在他眼中,那男人形同空气,充其量是一团碍眼的黑雾,根本不值得他看。

他自始至终看着顾婧宁。

那般平静,隐隐含着一丝戏谑,但又好像是错觉,转瞬而逝。

顾婧宁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对陆云骁高傲的态度,她自然是不满的,但眼下以和为贵,也懒得当着梁月川的面与他计较什么。

正要打圆场,旁的梁月川忽然开了口。

“你是陆云骁?”

他眼中带着不遮不掩的惊讶,语气澎湃,压根不似演的,那种发自肺腑的感,陆云骁很轻易便能分辨出来,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疑惑。富品中文

第389章 英雄人物

不光是陆云骁,顾婧宁也惊愕的看着梁月川,“月川,怎么了?”

她问的小心翼翼,藏在衣袖里的指尖已经在轻晃起细微的弧度。

梁月川知道自己的模样太失态了,立刻轻咳了一声,激动的整了整衣襟,向着陆云骁靠近了一步。

“我知道你,美国的报纸上,时常刊登着有关你的报道,你可是头条的熟客。”

陆云骁眼珠微动,眨眼间将梁月川的模样收进眼底,他既不怒,也不笑,单是面无表的抬着下巴,审视般,无言的看着他。

他的指令是无声的,总带着一股令人不得不去做的压迫感,梁月川几乎没有质疑,便顺从的说出了下面的话。

“你的陆派,在国外可引起了轩然大波,我们在外留学的人,大多听过你的名字,一直深深佩服着,想着哪一回来报效祖国,便追随你,必能扶持这式微的家国再度傲立东方,让那些妄自尊大的洋人瞧瞧,咱们可不是病夫!”

他说着,愈发激动了,语气中的尊敬与崇拜亦不加掩饰。

顾婧宁的脸色一变,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却未料说的正高兴的梁月川根本没有接受到她的暗示。

陆云骁似乎察觉了什么,慢条斯理的抬起手,梁月川握了一握。

“原是如此,媒体素来夸大,陆某并非传闻所言,梁先生过誉了。不过若是留学同胞皆能有梁先生你的心与抱负,想必离家国再立,不远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的睨了顾婧宁一眼。

二人的目光恰好碰撞在一起,一个故意,一个躲闪,火碰上水,被迅速淹没了。

顾婧宁的心慌极了,重重的扯了梁月川一下。

梁月川不在意的垂眸一看,方才有些歉意的欠了欠腰,“是我太激动了,有些失态,你莫要怪我。”

他话锋一转,又绕回了陆云骁的上,“难得能见陆少帅一面,果然名不虚传,实在是英雄人物,吾辈楷模!”

顾婧宁的冷汗顺着背脊滑了下去,好在有大衣掩着,否则必能看见她背后湿了一片,连额角的碎发也被黏在了皮肤上,心中郁郁,面上更是连笑都难挤得出来。

她与梁月川,本就不是夫妻,更少了那分默契,如今梁月川这番作态,简直是给了危楼重重一击,摇摇坠了。

也不知陆云骁看出来了没有。

丈夫对待一个莫名其妙宿在家中,与妻子如此亲昵的陌生男人,竟然还能做到如此大度与钦佩,不是假夫妻,便是缺心眼。

顾婧宁背过子,无可奈何的握紧了拳头,忍住了想要一拳塞住梁月川嘴巴的想法。

只能但愿陆云骁信了她的谎话,把梁月川当个傻子吧。

陆云骁似笑非笑的抬了抬手,从容不迫,并不因为梁月川的吹捧而乱了分寸,“言重了,陆某本与万千同胞一样,只愿家国平安,别无他求。”

梁月川叹息了一声,愈发觉得他权高位重,竟还有如此稳重的心而钦佩,被顾婧宁狠狠的掐了一把胳膊。富品中文

第390章 独属于夫妻的亲昵柔情

“嘶”梁月川吃痛一声,被拉回了心神,不明所以的看着顾婧宁,“琳娜,怎么了?”

顾婧宁气不打一处来,却不敢胡乱说什么,毕竟当着陆云骁的面,需要步步谨慎,否则连尸骸都寻不着了。

正为难间,保姆笑呵呵的来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夫人,陆少帅,好吃饭了,晚餐都准备好了,有话坐下再说吧。”

她来的及时,正好为顾婧宁解围了。

顾婧宁暗地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睫毛上隐隐分泌出了一串汗珠,被她用手背小心擦去了,免得被陆云骁看出端倪来。

“快吃饭吧,你们不吃,孩子们也要吃。”

顾婧宁笑的端庄,挽着梁月川的手臂转过了子,脸上的笑容刹那间便垮了下来,她急的咬牙切齿,又是恨,又是无奈。

“师兄,你话怎么这样多?”

梁月川无辜的挠了挠头,“这不是见着大活人了,太激动了么,对不住,下会我多注意一些。”

二人的窃窃私语落在旁人眼中,多了几分独属于夫妻的亲昵柔。

陆云骁眯着眼睛,似是笑,又下沉着嘴角,眼中的翳是遮不住的,他的余光瞥见二人离去的背影,连残存的最后一抹笑意也消失殆尽,形同傍晚的夕阳,光亮近去,剩下的便是无止境的黑暗。

他想了片刻,方才抬步,跟上了二人。

因着今多了梁月川,两个孩子的反应都有些不同,陆泽熙拘束了许多,小脸绷的紧紧的,虽然不像生气,但绝对不开心,颇有几分忧国忧民的气势,柔嘉却活泼许多,左看看,右看看,两边都坐着自己的喜欢的人,口中的饭也更香了。

“陆泽熙,你今天吃的好少!”柔嘉凑到他跟前,望了望碗里的饭。

她踢了踢他的腿,咬着筷子,“你多吃一点,免得我吃多了,妖怪来吃我。”

她还心心念念没有忘记陆云骁编造的恐怖故事。

陆泽熙斯文的咀嚼着口中的饭菜,面容平静,仿佛吃饭对于他来说如同钢琴画画一般,能达到修养的地步,他不曾因为柔嘉的话便吃快一些,而是慢吞吞的保持着自己的速度。

“食不言,寝不语,柔嘉,妖怪喜欢话多的小孩。”

柔嘉迅速闭上了嘴巴。

她趴在桌边上,清亮澄澈的眼珠子似星辰般闪烁着清纯的光泽,小口小口的咬着鸡蛋,陆泽熙吃一口,她才吃一口。

柔嘉吃了一会,又拱了拱陆泽熙,“那为什么大人可以说话?”

她嗫嚅着嫣红的小嘴,既害怕被妖怪吃了,又没法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你看,陆叔叔,我爹地,还有我娘亲,都在讲话。”

陆泽熙睨了一眼不听话的大人,叹了一口气,“因为妖怪不喜欢吃大人,大人的太老了。”

柔嘉哦了一声,终于认命的不说话了。

那头梁月川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压根就止不住,镜片下木然的眼眸此刻也泛着奇异的光彩。富品中文

第391章 好好吃

“陆少帅,听说马上又要打仗了,可是因为倭军向西打的缘故?”

顾婧宁知道他一沾上时政便停不下来了,一边暗示着,一边试图夹起菜,想堵住他的嘴,只可惜她的办法并不奏效。

方才夹起一个丸子,梁月川神色激动,手舞足蹈间不小心碰掉了。

“琳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梁月川面色尴尬。

顾婧宁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悲戚的看着地上滚落的丸,“没事,再夹一个。”

她这回没选择圆滚滚的丸子,而是夹了一筷子芹菜,小心的搁在梁月川的碗中,“多吃些芹菜,你不是说近来火气大,吃多了降火。”

梁月川原本还在说话,见了芹菜,一时神色古怪了起来。

顾婧宁见他不吃,生怕他继续说下去露了馅,“怎么不吃,别关顾着说话,咱们家可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她不断的眨着陆云骁看不见的右眼暗示,可无论她怎么做,梁月川还是没有勇气夹起那碗中绿油油的芹菜。

他苦笑着摆了摆手,“我怕是无福消受。”

顾婧宁笑容一僵,“怎么了?”

梁月川低咳了一声,用手掩住嘴唇,“我受不了芹菜的气味,从不吃芹菜。”

顾婧宁实在难以言喻自己心中的感受,就好像什么塌了一般,那砖头一块块的砸在心中,将本就巍颤颤的心脏榨的渣子都不剩。

她确信自己与梁月川这毫无默契的举动已经落入了陆云骁的眼睛。

若是他在不怀疑,恐怕他才是不正常的吧?

顾婧宁咬着牙,强颜欢笑,低声问道:“师兄,你就将就吃一口,不行吗?”

她发觉陆云骁的目光落在自己嘴唇上,刹那间停止了唇语,而是单靠着舌头震动,含糊不清的与梁月川交流着,她心急如焚,“就当是帮帮我的忙,这芹菜我都焯过水了,绝对没有气味。”

见她说的如此辛苦,梁月川尽管为难,仍硬着头皮答应了,“好吧,那我只吃一口。”

他现在悲壮如赴死,看着这自幼打第一口便没吃过的芹菜,那绿色铺天盖地,比洪水猛兽还要吓人,令人没由来的头晕眼花。

“好、好吃”梁月川夹起一根塞入口中,还未咀嚼,便被那芹菜气息熏得脸色变绿。

那好吃二字没有说完,便被吞下了肚子,梁月川脸色发白的捂着嘴巴,迅速离开席位,似反胃的模样。

顾婧宁吓了一跳,顾不上在座的人,连忙端着一杯清茶走了过去。

二人在楼梯下的影处躲着,顾婧宁一边喂他喝水,一边痛苦的倒抽着气,“这下完了,肯定被识破了。”

梁月川的脸色还未好转,那芹菜的气息对他而言不比中药好过多少,气味如同黏在了舌根上,除非不要舌头,否则便如噩梦般缠绕着他。

他脸色萎靡了许多,任是谁看,都不会觉得堂堂一个大男人,会被芹菜吓到这种地步。

“对不起了师妹,只是这芹菜,我实在下不去口。”

梁月川艰难的解释着,不断用茶水冲刷着口中的芹菜气味。富品中文

第392章 共饮一杯

实在是太难闻了,若是早知道有这一劫,他宁愿饿着也不会吃饭的。

顾婧宁拍打着他的背部,纤细的腕子无力的半垂着,如耷拉了脑袋的模样,泄光了方才还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高兴。

还当是这么做便能骗过陆云骁了,恐怕她这是自投罗网,巴不得人家发现不了她的端倪,特意送上门去让他察觉。

“这回是我欠缺考虑,师兄,你若是有些不妥的地方,便在桌子底下扯我的衣袖,否则被看破了,我就不好了。”

听顾婧宁说的有气无力,梁月川心中亦是愧谦的,连忙好生答应了,二人才上了桌。

陆云骁正吃着一碟虾,看着他将虾壳一点一点的撕开,剥去爪子与虾线,最后连头也去了,只剩下半截红白的子,吞没在口中,被唇齿折磨。

顾婧宁越看越惊悚,仿佛自己成了陆云骁手中的虾,命悬一线了。

她平白无故的出了一层汗,鼻尖豆大的汗珠无声的砸在地毯中。

梁月川坐下了,便见陆云骁似笑非笑的问道:“梁先生怎么了,子不舒服?”

“无妨,昨晚受了凉,吃不下饭。”梁月川心虚的撒了谎。

陆云骁淡淡的哦了一声,似是要故意挑起梁月川的兴趣,漫不经心的说道:“过几西边便要打仗了,短则三五,长有半月有余,这一仗定的是半壁江山,若是失了,倭军便长驱直入,我们就危险了。”

一听见要与倭军打仗,积攒着妻儿怨气的梁月川刹那间失了理智,也忘了方才顾婧宁叮嘱的话,绪再度激动了起来。

他紧紧攥着筷子,仿佛抓着一把大刀,要将倭军活剐。

“局势竟然已经如此危机了,这正是国家命悬一线的关头,此战决不能败!”

梁月川心中装的家国大业令他无法在陆云骁面前平静下来,恨不得化为那前线的一名士兵,要亲自奔赴沙场,与倭军血拼。

他说的慷慨激昂,陆云骁面目平静,不时垂下眼眸,或是一只虾,或是一片,吃的风轻云淡,更多时候是在听梁月川说话。

不像是倾听,而像是打发时间,为了别的目的。

梁月川说到激动处,竟然硬生生落下两滴忧国忧民的眼泪,顾婧宁看的眉头一跳,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陆云骁端起桌上的茶杯,颇有几分遗憾的摇了摇,“这等惆怅的时刻,竟然没有美酒相伴解忧,真是可惜。”

他抬眼,不动声色的望着梁月川,眼中的算计刚刚好,不亏不盈,神色自若。

“不如,我们共饮一杯酒,如何?”

顾婧宁下意识拒绝了他,“不行!”

察觉到两个男人的目光刹那间都聚集在了自己的上,陆云骁意味不明,梁月川则充满了无辜。

顾婧宁呼吸一促,小心翼翼的放缓了语调,带着些许委屈,温软的说道:“你多久才回来一趟,若是喝醉了,可怎么办,竟然真想着喝酒?”

梁月川这才意识了过来,拍了拍额头,心中却遗憾不已,“的确如此,是我怠慢了夫人。”

他依依不舍的开了口,“既然如此”富品中文

第393章 夫妻不同床

陆云骁接过他的话,声音慢而低,不疾不徐,每一个字眼都含着几分笑,似是笃定了梁月川不会拒绝,“既然如此,那便少喝几杯,小饮怡,大饮伤,梁先生是有分寸的人,必然不会做出让艾小姐头疼的事。”

他的话出一分,顾婧宁的心却凉一分。

梁月川本就想喝酒,眼下更是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只好眼巴巴的望着顾婧宁,期待她松口。

顾婧宁暗中咬了咬下唇,咬的柔软的唇瓣都凹陷了深深的牙印,“喝酒何时不能喝,我们夫妻团聚,一年却也没有几回。”

她并非要阻拦梁月川喝酒,而是他太过木讷,根本不知陆云骁句句话中带着钩子,要将他的话出来。

他若是喝了酒,万一酒后失言,就真坏了事。

梁月川的眼中暗流过一道失望,却也及时把持住了,冲着陆云骁略拱了拱手,无可奈何的说道:“内子命令不敢违抗,若是有缘,还望下回能与陆少帅同聚,畅饮一回。”

陆云骁淡淡一笑,把玩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并未说什么,算是放过了他。

这饭吃的人心惶惶,顾婧宁压根没吃什么,全程光顾着暗示梁月川了。

吃完了饭,她才算松了口气。

将梁月川打发去洗漱,顾婧宁上了二楼,收拾着客房,为梁月川铺着被。

月光疏疏朗朗的落在地上,为她披上了一层银色的月华,四处静悄悄的,偶有夜里的啼鸦惊飞,打碎了枝头影影绰绰的月影。

经历了方才的紧张,此刻的疲惫便加重了许多,让她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顾婧宁掩了掩口,眼中是哈欠带起的泪雾。

应付陆云骁,实在是太累了。

好在今算是结束了,明的事,明再打起神去敷衍吧。

顾婧宁扶着门框,心不在焉的出了门,却瞧见脚边立着一道影,那影高大宽厚,又觉得几分压迫与沉静,自然不会是梁月川。

“陆少帅有事么?”顾婧宁分外平静的问道。

陆云骁若有若无的透过顾婧宁的子,瞧着客房中的布置,目光微妙,“无他,不过是好奇罢了。”

他负着手,别有深意的问道:“你与你的丈夫,竟不同?”

顾婧宁下意识便想退回房中,可这到底是梁月川的房间,他们没有男女关系,夜里共处一室,她实在接受不了。

她还当他消停了,原是在这里设好陷阱等着她呢。

顾婧宁气笑了,那恼羞的怒意中又夹杂着几分无力与惊慌,为她柔和的面庞蒙上了一层委屈的可怜,“这与你何干!”

她咬牙恨恨道。

脸不可抑制的红了,烫了,子的反应最诚实,令她最生气。

自知这下瞒不过去了,顾婧宁没有镇定下去的魄力,再与他对峙,她狠狠推开他,转便往楼下跑去了。

陆云骁被她推的子微仰,却没有动半步,她那力气无非是猫挠,给不了他任何实质的打击,倒让他品出了几分趣味。

他靠在走廊的墙上,目光浮游不定的游走在每一个角落,洒下的灯光为他沾上了影的墨色,使他看上去多了几分鸷与清冷。

陆云骁忽然抬起眼眸,冲着顾婧宁离去的背影,深深的望了一眼。富品中文

第394章 我要回家照顾孩子

………………

梁月川略作休息了几,经过顾婧宁的沟通,便也去了同一家医院上班了。

眼下这时机,医生与物资一样,都是稀缺珍贵的,医院本就人手紧张,如今还能有专业的医科人才加入,院长高兴的连老花眼都炯炯有神了起来。

梁月川虽然有过妻儿,但是年纪尚轻,不过二十余岁,生的亦是一表人才,尽管为人看似木讷了些,但好在风度不减,惹的不少女医生都暗许了芳心。

陆云骁那是镜中花水中月,她们高攀不起,再努力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看看窝边草实在的多。

院长方走,便有几个迫不及待的护士围住了梁月川。

“梁医生,你生的真俊!”她们真心实意的夸着。

另一个护士低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挤开了边的女人,拍着脯做自我介绍:“梁医生,我是你的助手,下班以后有没有空,有些工作上的事还需要商议,希望能帮到你的忙。”

她这么一说,便占了先机,许多人便只能干瞪着眼睛了。

那护士心中窃喜,伸手挽了挽鬓角,暗喜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

梁月川本就不是擅长风月的男人,对男女之七窍通了六窍,他对待妻子不过是相敬如宾,而今面对这么多莺莺燕燕,正值大好年华的女子们,他心中只有敬意与客气,并无其他愫。

压根没有接受到助手暗示的梁月川笑了笑,“有什么事,你一会就告诉我吧,一说不完也没关系,明再说,免得耽误了你的下班时间。”

助手脸色一僵,气的眉梢一抽,眼眸闪烁着尴尬。

其他几人揶揄的瞧着她,故意大着声音说道:“梁医生不光长的好看,还很贴心呢!”

助手本就年轻气盛,何时在男女之事上吃过亏,仗着自己长的还不错,便不肯轻易服输。

她用力摇了摇头,抱着手中的记录册,面上写满了为了工作献几个大字,“不碍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不尽快和梁医生交接完,恐怕会耽误了梁医生的工作,这怎么行呢?”

助手挑了挑眉,得意的扫了几个暗暗吃瘪的女人,“梁医生,你别推辞了,我不嫌苦的。”

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互相看的一清二楚,可落在直男梁月川眼中,不过是一群可的小鸟叽叽喳喳,除却充满了活力,还有养眼了一些,并无其他什么实质作用。

他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单手插在白大褂中,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见顾婧宁,没人帮他解围,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我不大方便”

助手竖起了耳朵,柳眉一颦,委委屈屈的问道:“有什么不方便的,难不成是梁医生嫌弃我?”

女孩子的撒糯糯的,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软,听的人骨头都酥了一半,子麻麻的,仿佛被人咬了一口。

梁月川还未曾与女人如此亲近过,亡妻亦是端庄温和,不曾如此温柔小意,他一时招架不住,急急的退了一步,摇了摇手。

那模样,与进了盘丝洞的清纯唐僧有的一比。

“可我尚要回家照顾孩子”梁月川为难的招供了。富品中文

第395章 孩子已四岁

知道陆云骁父子宿在艾家,顾婧宁一人要照顾两个孩子以后,梁月川便自觉的承担了这重任。

加之他本就喜柔嘉,也把柔嘉当做亲生女儿般对待。

助手眨巴着大眼睛,睫毛颤颤的,充满了不可置信,她拍了拍耳朵,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梁医生,你说什么,一定是我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不光是她,其他几个护士亦是这么做了。

梁月川还不知自己这句话打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愣愣的重复了一遍,“我回家要照顾孩子,她放学的早,我要去接她的。”

晴天霹雳。

助手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从假装的委屈变成了真正的委屈,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梁医生,你结婚了,还、还有了孩子?”

“对啊。”梁月川五味陈杂的垂下眼眸,但仍笑着点了点头,“孩子已经四岁了。”

男人的伤口素来是掩在心底,从不外露的,他如此说,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若是儿子还在,此时也已四岁了吧?

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那一了。

梁月川嘴角的笑容淡了,他端了端镜片,温和的瞧着面前年轻漂亮的女子,却没有任何对待男女的愫,而是充满了欣赏与怜惜。

他的亡妻,当年何尝不是如此风华正茂?

助手仿佛遭雷劈过一样,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终变成了心碎的灰色,她主动的离开了梁月川的边,咬着嘴唇与他筑起了防线。

她虽知难而退,却有别人不服气,颇有些嫉妒的揶揄道:“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梁医生这么好的男人?”

梁月川却把此话当了真。

他明显犹豫了一瞬,才语调极其缓慢的说出了那人的名字,带着几分小心与踌躇。

“就是你们艾医生。”

当初与顾婧宁约好的,在外,是要以夫妻相称的。

又是当头一棒,这次晕的不光是女护士们,还有听八卦的男医生,艾医生的风姿本就迷倒了一众男人,可惜陆云骁在前,他们敢动心不敢动。

眼下可更好了,索连婚都结了,多了个名正言顺的竞争者。

“是我们知道的艾琳娜医生吗?”护士睁大了眼睛,吞了口唾沫。

梁月川此刻已缓解了方才的不习惯,笑着应了,“是她,我们已经成婚快五年了,这次我回国,便是打算长久伴她左右。”

他本是品温润的人,连谎话都说的如此动听,唯有眼底那一丝丝的遗憾与痛苦,泄露了他挣扎的内心。

四周一片哗然,梁月川笑的温和,一旁却有人听不下去了。

“艾医生怎么会嫁给你!”军官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正是上一回被陆云骁送来,又被顾婧宁救下的军官,自从得知自家少帅与漂亮知的艾医生有一腿以后,军官便成了二人的忠诚拥护者。

尽管少帅和艾医生都当面澄清过这件事是假的,但军官还是坚定的相信二人私下里绝对有感。

如果没有,他们的眼神怎么可能火花四溅,如此复杂?

虽然他没有文化,但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连不这种感都看不懂?

梁月川不认识他,茫然的发愣,“你是?”富品中文

第396章 嫁都嫁了,让你占便宜

“什么你不你的,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垂涎艾医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军官气的哎哟了一声。

起伏太大,扯动了伤口,真是倒霉。

虽然知道梁月川成了亲,但以他的品行与相貌,那群小护士还是自发组成了小队伍挡住了军官的攻击,叉着腰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梁医生不会骗人的!”

军官啐了一声,“赖蛤蟆想吃天鹅!”

被莫名其妙骂成癞蛤蟆的梁月川尴尬一笑,扶了扶厚厚的镜片,“不知道为何你如此激动,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与艾医生是夫妻。”

“你还敢说?”军官瞪大了眼睛,举起手似要大人,被一群小鸡仔般的护士叽叽喳喳的拦住了,“艾医生怎么会嫁你这种人?”

梁月川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估计军官与顾婧宁相识,便忍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说道:“是我高攀了她。”

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响儿也没有,军官气的浑打哆嗦。

以小护士们为代表,双方争执了许久,军官才不不愿的相信了这个事实,眼中写满了颓废与愤慨,不明白那漂亮如天仙般的艾医生为何要嫁给这个孬种。

难不成是少帅不够帅?

军官斜眼打量了梁月川一眼,狠狠的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少帅怎么可能不帅,他可是天下第一帅。

一定是少帅出现的太晚了,艾医生恨不相逢未嫁时,不然也轮不到梁月川了。

不管怎么说,大局已定,军官不愿意也必须相信。

本着要惩戒这痴心妄想癞蛤蟆一番,为少帅出气的想法,军官眼珠子一转,气哼哼的勾上了梁月川的脖子,将他一丝不苟的白大褂叠出了好几道褶子。

“嫁也嫁了,也没办法了,让你占便宜了!”

梁月川察觉到脖子里的力量太过强大,形同一道虎头铡,他抹了一把虚汗,选择了虚与委蛇保平安。

“若是无事,我便上班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解脱现在的窘境。

军官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眯着眼睛打商量,“怎么说也算认识了一场,看在你眼光不错的份上,下班以后咱哥俩去喝个酒,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喝什么酒?

梁月川眉头一拧,下意识想要拒绝,脖子里挂着的拳头忽然举了起来,有意无意的翻转着,看似是在活动筋骨,却有一股威胁的意思。

梁月川是个斯文的读书人,虽然手术刀拿的灵活,但并不擅长别的武器。

他想了想,摇了白旗。

“好吧,那就等我下班以后,不过只能小酌一杯,我晚上还要照顾孩子,不能回去的太晚,不然孩子要闹了。”

军官一想到二人连孩子都有了,为少帅气的两眼发红,恨恨的啐道:“嗦!”

下了班,军官准时守在了医院门前。

似是怕梁月川临阵脱逃一般,他如门神似的坐在门口,背脊的直直的,一双锐利的鹰眸继承了陆派的犀利,盯的不少人都落荒而逃。富品中文

第397章 陆少帅,又见面了

梁月川收拾了东西出来,看见的便是军官如看门犬一般的举止。

他深以为自己这样的比喻有些不妥,心虚的拢了拢了大衣,走上前,友好的拍了拍肩膀,“我来了。”

“你来了?”军官撩起眼皮,轻哼了一声,“我以为你会跑呢。”

梁月川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头。

他虽对时政衷,却并不与这些子莽撞的士兵说话,但眼下也是被迫无奈,他也只好能忍则忍了,这些武人,可都是出招必见血的主。

“咱们去哪儿喝酒?”

军官懒洋洋的拍了拍裤子,“去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别醉的哭爹喊娘,老子可不负责把你送回去。”

梁月川啧了一声,取下眼镜放在包中,小心的跟上了军官。

这些人在军中素来口无忌惮,说的粗话是梁月川这样的读书人最不能接受的,梁月川在心中感慨了一番祖国的文化教育之单薄,二人心不在焉,一前一后的进了酒馆。

寻常的酒楼,接待的不过都是些寻常百姓,梁月川这样斯文的人出现这这里,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突兀极了。

二人上了楼,才真正被不自的被吸引了目光。

谁也不知陆云骁竟然会坐在这里。

以他的份,这租界中哪一处上流地界不是上赶着为他开放的,简直把他尊崇若神明,他去了哪里,哪里便被开了光,被人们趋之若鹜。

军官与梁月川具都睁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黑暗里的明灯,眼中都映着陆云骁的影子,全然看不见别人了。

“少帅,你怎么来了!”军官一边笑着,一边拽着文质彬彬的梁月川丢到了陆云骁的面前。

他冷哼着打小报告,“少帅,这是艾医生的丈夫!”

言下之意,就是要陆云骁惩罚他了。

自己心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抢走了,还结了婚,生了孩子,哪个男人这么窝囊能忍受得了,就算别人能,他们少帅绝对不能!

军官笃定陆云骁见了梁月川一定会大发雷霆,他正为自己的举动沾沾自喜,想要事后邀功一番,就看见陆云骁端着酒水一饮而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少帅?”军官狐疑的挤了挤眼睛。

那头梁月川倒是兀自激动了起来,昨夜听说陆云骁宿在艾家,他激动的半宿都睡不着觉,想着哪一天一块喝酒论政,岂不是人间美事。

上天眷顾,今就给了他这个机会。

“陆少帅,又见面了!”

军官懵了,他看了看梁月川,又看了看陆云骁,后知后觉的缩了缩脖子,“你们认识?”

陆云骁自顾自斟了一杯酒,却也不喝,单只拿着青瓷的杯子在指尖把玩着,那瓷器泛着倒映的灯光,似拈了一面湖水,在指尖熠熠生辉。

他将那杯酒搁在对面的空位上,似笑非笑的睨了梁月川一眼,抬手做了邀请的姿势,“梁先生,好巧,坐吧。”

他未看军官,只是侧过头,漫不经心的吩咐,“你去隔间喝酒吧。”富品中文

第398章 梁先生也是爱妻之人

陆云骁的命令轻而淡,似不过是一句温和的问候,却让对梁月川吊儿郎当的军官立刻严肃了起来,如同行军令一般鞠了半躬,去了一旁喝酒,不敢打扰。

他这举动看的梁月川瞠目结舌,不暗暗赞叹他训军有方,连这样难治的人也能驯服。

终于只剩了二人,陆云骁晃了晃壶中剩余的酒,“再来一壶。”

梁月川立刻止住了他,拱了拱手,“使不得,我不胜酒力,若是醉了,回去必然要挨一顿骂。”

这骂他的人自然是顾婧宁。

陆云骁听的无端端一笑,眼眸骤然深了,似堆积了千山雪,无声无息的散着冰凉的寒气,“梁先生倒是妻之人。”

梁月川不知他与顾婧宁之间有什么关系,子木讷,更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所以并未听出这话的深意,只是尴尬的抓了抓耳朵,“少帅说笑了,我自然要让着她一些的,毕竟是夫妻”

陆云骁面不改色的问道:“梁先生可有话要与我说,我看你神色激动,似有话要讲。”

梁月川被他一点,立刻想起了自己的本意。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两只松散的手也拢起了拳头,似捏着一股悲愤的力量,自耳根向脖子,全是因为发力而涨红的颜色,“只是有些政事,想要与陆少帅讨教讨教,自从听了你昨夜说西边战事,我夜不能寐,只为了国家安危而忧心,想着要报效家国,献出一份绵薄之力!”

梁月川这样的人,陆云骁见过不少,他麾下的将士,最有志气的,除却从军校出来的,便是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国青年,一腔血洒黄土,人人都想着为岌岌可危的国家出力。

可梁月川却有一些独特的奇怪之处,若说旁人国,是勇气与血,他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仇恨与悲戚。

倒似与倭军有什么仇一般。

不过这也不算奇怪,必定乱世之中,多得是与倭军有仇的人,能活下的,都有不共戴天之仇。

陆云骁目光一闪,“听梁先生语气之中多有恨意,可是与倭军有仇?”

梁月川言又止,眉心深深的刻下了川字。

他闭上眼睛,无力的用手扶住额头,浅笑着摆了摆手,“无他,倭军欺凌我国,对同胞凶残至此,我为一份子,如何能不痛心疾首?”

梁月川敷衍的说着,手也诚实的端起了酒杯,用力灌下了一杯酒,那辛辣的酒杯刺激的人面容狰狞扭曲,方以毒攻毒的缓解了他心中的痛苦。

杀妻弑子之仇,他此生不忘。

陆云骁何尝听不出他在遮掩,他垂着眼眸,指节在杯壁上不断的轻轻叩击着,却没有一丝声响,他在推测,揣摩,良久,方才抬眸睨了梁月川一眼。

目光在他因痛楚而下沉的嘴角凝滞许久。

“我看梁先生与艾小姐夫妻恩,又有一女,家庭幸福美满,本当梁先生会知足常乐,安立命的,没想到这样有血,意向报效家国。”

他转着弯的下钩子,梁月川的话。富品中文

第399章 一杯倒,这像话吗

梁月川不知因为喝了酒,还是埋藏在心底的疤被揭开了太痛,苦笑着摇了摇头,“幸福美满呵呵”

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酒里作祟,是要吐露心迹的模样。

趁此机会,陆云骁急忙旁侧敲击,“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看艾医生子温和大方,乃是贤妻,还以为梁先生是无忧之人。”

梁月川重重的搁下酒杯,“我们不”

声音戛然而止。

当着陆云骁的面,梁月川打了个酒嗝,脸色潮红一片,直的趴了下去,双眼一合,已经不省人事了。

陆云骁愣了愣,他流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伸出手指探了探梁月川的鼻息,又推了他一把。

“梁先生,你怎么了?”

梁月川吸了吸鼻子,支支吾吾道:“别、别碰我,让我睡觉”

他沉默了一会,小孩子一般笑了起来,“酒真好喝,我没醉,再、再给我一杯!”

陆云骁沉默的捏了捏眉心。

那为了话而准备的说辞,如今全部淹没在了因愠怒而紧闭的唇齿中。

梁月川居然醉了,一杯倒,这像话吗?

无论信不信,梁月川都已经醉了,他一边趴着,还一边叽叽咕咕说着醉话,一会要与孔子论儒,一会又要和老子学道,再过一会,秦皇汉武都被拖出来被迫交流了一遍。

陆云骁听的眉梢隐隐一抽搐,虎口都爆出了青筋。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愉快的奔向了九点整,那报时的木雕布谷鸟准时跃出了房子,啁啁啾啾的和铃铛一块报了整点。

顾婧宁正哄着柔嘉睡觉,听见了外间挂钟的声音,心不在焉的合上了故事书。

“娘亲,爹地怎么还不回来?”柔嘉打了个哈欠。

顾婧宁也正担心。

倒是为了别的,梁月川那个书呆子,除了纸上谈兵,可就一问三不知了,遇上了事儿恐怕连喊救命都不会,呆呆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娘亲去看看,嘉嘉先一个人睡,好不好?”顾婧宁吻了一口女儿的脸颊。

柔嘉点头答应了,顾婧宁叫了保姆进来,才一人披上披肩走了出去。

梅儿在隔壁照顾陆泽熙,房子里静悄悄的,两个男人的卧室均是暗着。

今上班的时候还看见了梁月川,也不知下班去了哪里,他才回国,人生地不熟的,这么晚了,还能去哪里?

顾婧宁坐在客厅中又等了一刻钟,实在心中不安,叫了一辆黄包车便出去了。

夜色如潮水,在天际般随着云雾的缭绕不断浮动着,月色朦胧,投下淡淡的银辉。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今又是天,地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痕迹,空气中浮动着泥腥味,与夜里的繁华浮躁流动在一起,谱成了百乐门最摩登的新曲子。

猜想梁月川或许来了闹的地段寻寻乐子,顾婧宁便让车夫拉着她绕着最闹的街道走了一圈。

最繁华的地方没有找到他的人,倒是在一间不怎么闹的小酒馆,看见了二楼熟悉的影。富品中文

第400章 她是这位大爷的妻子

顾婧宁见他摇摇晃晃,吓了一跳,急忙下了车。

蹬蹬蹬的,不顾自己踩着老高的鞋子,匆匆上了楼。

“月川,你在做什么!”她扶着阑干,气呼呼的喊了一声。

爬上了楼,才知道梁月川在做什么,他笑的正高兴,脸上红的像猴子股,以往的斯文全没了,还在乐呵呵的灌着酒水。

不知陆云骁用了什么法子把他又叫了起来,二人对饮着,你一杯,我一杯,上了瘾,喝的不亦乐乎。

若单是看着二人喝酒,那顾婧宁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她气的是两个男人边,居然围着好几个女人。

一个个都是典型的扬州瘦马,穿着大开衩的旗袍,那白嫩的胳膊腿儿如藕节子一般晃的人心神dàng)漾。

酥半掩,朦朦胧胧,头上还戴着嫣红的牡丹芍药,眉眼狐媚传,你弹着琵琶我唱着小曲儿,聚在一起,如果不是气质太过庸俗,真像是鲜花成了精。

试想被这样一群女人围着,这两个男人笑的为何如此开心,似乎也都有了解释。

顾婧宁像被一把火烧着了,气的莹白的指尖都发颤。

她眼睛一瞥,又看见了一抹令人血气翻涌的景象。

一个气质清冷冷的女人正倚着陆云骁,双腿交叠坐着,雪白的皮肤从裙底悄悄的露出了光,抹的鲜红的嘴唇张张合合,唱着她最喜欢的采莲曲。

相依相偎,亲昵如鸳鸯交颈,令人好生羡慕。

我呸!

顾婧宁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险些眼前一黑栽了下去,好在她死死的扶着楼梯栏杆,才免得在这样的场面失态了。

她不断的眨着眼睛,才将那蓄起来的眼泪bi)退了下去。

“梁月川,你给我起来!”顾婧宁推开几个女人,一把揪起了梁月川的衣领,硬生生拽了起来,凶巴巴的瞧着他。

唯有不去看陆云骁,心中的难过与生气方才好过一些。

梁月川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稀里糊涂的就被拽起来了,手里还抱着酒壶不肯撒手,见了顾婧宁,孩子般抽抽搭搭的解释,“我、我想喝酒。”

“喝什么酒!”顾婧宁一把夺过酒壶,啪的一声甩在了桌子上。

她生气了,力道根本控制不住。

那酒壶本就是瓷的易碎品,被她这么一掷,无疑是冲着粉碎骨去的,汤汤水水片片瓷瓷碎了一桌子,叮叮当当,闹极了。

几个女人都被吓了一跳,琵琶也不弹了,歌也不唱了,厌恶的看着顾婧宁,嗲着声音骂道:“你是谁,也敢打扰几位大爷的雅兴?”

“我是谁?”顾婧宁气笑了,丝毫没有发觉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我是这位大爷的妻子,我还管不着他了?”

她心中似打翻了醋罐子,连鼻尖都莫名其妙的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醋味,牙齿不断的打着哆嗦,心跳似要跳出嗓子眼。

四年前,她是他的妻子,明媒正娶,天下皆知,后来落到了个什么下场?

男人果然都是骗子,一个个都不可信。富品中文

第401章 你生气是因为他,还是我呢

女人们被一吼,立刻缩了脖子装鹌鹑,一个个楚楚可怜的望着陆云骁,企盼着陆大帅会他们出出气,治治这个不懂风月的泼妇。

陆云骁似醉非醉,一双眼睛迷离着,虽是看向了顾婧宁,却似根本没有聚焦。

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顾婧宁生气。

废了老大的劲,顾婧宁终于将醉的不省人事的梁月川背了回去,坐在黄包车上,冷风如刀子一般迎面割着她的脸,没有了灯光的照,四处皆是黑暗与沉默。

她不知被触动了哪一根心弦,方才强忍着没有泪流的委屈,如今全部化作泪如雨下。

顾婧宁不断的用手背抹着眼泪,刚抹去,又流了下来,久而久之,手心手背全是温的泪水,连擦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小声哽咽着,牙关却咬的紧紧的,双手死死的揪着裙摆。

到了家,她便忍住了哭泣,将梁月川丢在房里,任由他倒的七横八竖,她也没有心思去管了。

重重的合上了门,顾婧宁将额头抵在门上,支撑着压力的睫毛也终于盖了下来。

后传来沉重且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轻轻重重,带着浓郁的酒气与化不开的愁闷,如同一朵乌云,一根透明的锁链,将顾婧宁拦在其中。

顾婧宁似有察觉,茫然的睁开眼,便被陆云骁重重的扣住手腕抵在了门上。

她下意识凹下子,刻意远离了面前的男人,陆云骁皱眉看着她,子又俯下了一分,他的影子彻底将她的存在吞噬了,鼻尖仅仅隔着两根手指的距离,似下一秒就要触发掠夺的机关。

浑浊的酒气掺杂着人的郁闷,变的愈发沉重,顾婧宁喘不上气,用力挣动着他的束缚,“你干什么,放开我!”

陆云骁忽然伸出手,撑在了她的头侧,手腕微微弯曲,似要触碰她头发的样子。

“你生气了?”

顾婧宁红着眼睛,倔强的不肯承认,“我没有,这和你没有关系!”

陆云骁凝视她良久,张合唇齿,泄露出一丝低沉的笑声,他温浓厚的气息带着湿润喷洒在她面庞。

分明是污浊的酒气,掺着他的气息,却也不显得那样难闻了。

“你明明就在。”

他霸道强制的语气引起了顾婧宁的不满,她还要反驳,被陆云骁伸出食指封住了嘴唇。

半晌,他蜷起了手指,喃喃的问道:“你生气是因为他,还是我呢?”

…………

“夫人,你跑什么?”

保姆正从柔嘉的房中走出来,乍见顾婧宁跑了过来,吓得退了回去,单伸出头来疑惑的望着她后,“有谁在追你不成?”

走廊里空dàng)dàng)的,除却灯影,什么也没有,哪儿来的人追她?

保姆忽然觉得毛骨悚然,抱着双臂不断的缩着头,“夫人,你、你不会是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扶着墙,鼻尖却还萦绕着方才那股挥之不去的酒气,他深刻如寒潭般的眼睛,始终浮现在面前。富品中文

第402章 你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没事,我吃多了,消消食”

知道保姆又在胡思乱想了,顾婧宁匆匆打发了她,便回了房,背靠着房门大口喘着气。

如今静下心来,上那阵酥麻的劲儿也苏醒了,沿着她的四肢吞噬着体,除却大脑清醒着,子像灌满了铅,动都不能动一下。

陆云骁方才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

曾几何时,他误会自己与陆云白有染,便是以这样悲伤迷茫的眼神望着她。

以艾琳娜的份,她相信陆云骁不会这么做,但若是识破了她是顾婧宁

陆云骁是这样的反应,倒也不奇怪了。

顾婧宁抱着子,缓缓的蹲在地上,下巴深深的埋进双膝中,柔软的发丝顺着她无助的绪委婉的落在地上。

“陆云骁,你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他是否已经发觉,自己的谎言。

回想回国以来的点点滴滴,一切都以看似平静的方式,暗地里波涛汹涌,只不过她从未曾仔细拼凑过,才忽略了陆云骁的感。

最坏的结果,便是陆云骁的知晓,可他又为何缄口不言,难道是为了冷眼看着她逢场作戏,实则早已嗤之以鼻,等待着她自投罗网?

若真是如此,她后又该如何?

乱如麻的思绪缠绕在大脑中,陆云骁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此刻于她而言也是草木皆兵。

夜深了,窗户半敞着,此时正是谢去的时候,花香渐渐淡了,冷风一拂,仅剩下几分落花凋零的凄凉与朦胧,夜色昏沉,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读不懂。

她的前程,仿佛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只能随着风飘飘摇摇,一辈子也落不了地。

何时,她才能真真正正的为自己做一回主?

纱帘漫舞,她蜷在地上,依稀觉得冷,可眼皮太重了,头也太沉了,什么也不想管,只想这样不管不顾的睡着。

可心事重重,却也睡不着。

她只好与那孤独的月光作伴,痴痴的看着月淡了,天亮了,朝霞漫天。

次撑着疲惫的子起来,人像是钝了的零件,做什么都慢了一拍,无比艰涩。

顾婧宁气色奇差,出现在众人面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艾小姐,你怎么了,可是昨夜没睡好?”梅儿急忙为她端上一碗姜汤红枣茶,“快趁喝了,看你脸色苍白的,定是着了凉。”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贴了贴顾婧宁的额头,触了一手冰凉的冷汗,“呀,还冒冷汗了,到底是怎么了?”

顾婧宁沉沉的喘着气,虚闭着眼睛,单手支着额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无妨,夜里没睡好。”

她端着汤碗抿了一口,谁知腕子一颤,双手脱力,险些把碗给摔了。

滚的汤汤水水溅了一,烫的雪白的皮肤也红了一片,她气色灰败,这红便是她上最鲜艳的地方,红的触目惊心。

不着片刻,便肿了起来。

梅儿着急的为她端来冰块敷着伤处,心疼不已,“怎么病成这样了,连碗都端不动了。”

顾婧宁浑浑噩噩的望着伤处,脑子里乱的像浆糊,外界的一切都隔了层屏障,察觉的很是迟缓,半晌,才呆呆的说道:“没事”富品中文

第403章 你还要伤害自己到什么时候

“这叫没事?”

她的手腕刹那间被人霸道的执起,牢牢的扣在温的掌心,她体虚,本就四肢冰凉,眼下形同握着一块冷玉,丁点没有属于人的温度。

陆云骁面露愠色,极为不悦的盯着那块红肿的地方,因宿醉而沙哑的声线如含着一口砂砾,却并不妨碍他的威严,“你还要伤害自己到几时?”

他冷冷的问着,并不打算放手。

梅儿吓了一跳,急急忙忙退到了一边,“少帅醒了,艾小姐好像病了,方才端碗时汤溅了出来,烫了好大一块。”

陆云骁沉沉的应了一声,漆黑的眼眸中流转的绪令谁都无法看透,他接过梅儿手中的冰袋,往她伤处上敷去。

顾婧宁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望着他,面对他的责问,她恍若未闻。

等到冰块敷上了伤口,那痛感如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的大脑,顾婧宁刹那间清醒了,瞳仁一亮,唇齿亦无奈的溢出一丝低呼,“疼”

她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腕,后怕的绪翻山倒海的回到了孱弱的体中。

她一定是疯了,居然在陆云骁面前失神。

面对他,她只能提防戒备着,一丝走神也不许。

陆云骁讥诮的扯了扯嘴角,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她不堪一握的腕子,“你也知道疼?”

他故意惩罚般将冰块按在她的皮肤上。

“我还当你铁打的人,不光没有七六,连五感六觉也没了。”

察觉到掌中她微微的抽搐,陆云骁的眼底出现了一秒的慌张,立刻抬手移开了冰块,用掌心的温度捂住了她的手,“怕疼就忍着,很快就好了。”

他原本恶声恶气的,不知为何,说到末尾,竟柔和了许多,仿佛安慰一般。

顾婧宁躲闪着目光,皱着眉头,忍了他的举止,待得冰块敷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回了手,小心的掖在怀中,生怕被他偷走似的。

“多谢了,本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这么做。”

她将自己团成刺猬,冷冰冰的阻断了旁人的关切。

陆云骁的手停顿在半空,依稀还残留着属于她的香气,他自嘲的无声一笑,眼眸下垂,平静的握住了空空如也的手掌。

“是我多此一举了。”

气氛霎时被冻住了,二人具都冷着脸,坐在餐桌的两端,漠然而冷淡的用着早餐。

梅儿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

梁月川也醒了,带着柔嘉与陆泽熙两个孩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太阳,面露痛苦的坐在了餐桌前。

陆云骁睨了他一眼,手中的刀子一动,松软的面包瞬间被流利的割为两截。

“梁先生睡的可好?”

尽管宿醉太痛苦,但一觉醒来,能被崇拜的对象温言问候,梁月川立刻打了鸡血般精神起来,忽略了太阳突突跳着的疼痛,“尚可。”

他不大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我不胜酒力,想必昨夜扫了陆少帅的兴了。”

陆云骁慢条斯理的往口中送着面包,“好说,若早知梁先生不擅饮酒,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了。”

他顿了顿,忽然放下刀叉,餐具碰撞的声音清脆短促,似一记警钟敲响。

“只是累了艾小姐,昨夜亦不曾休息的好。”富品中文

第404章 似两个普通朋友

陆云骁似笑非笑的抽出餐巾拭去嘴角的面包屑,目光在气氛古怪的梁月川与顾婧宁之间梭巡,似侦察机一般。

梁月川一拍脑门,这才想起了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的“妻子”。

他局促不安的看向了顾婧宁,“我”

他为人木讷,并不擅长交际,若遇上窘迫的事,更是一句话都紧张的说不利索,远远没了以往对政治文学谈天说地的意气风发。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顾婧宁淡淡道。

她端着姜汤慢慢的喝着,将汤的温度一点一滴填充在冰凉的皮囊中。

生理心理的双重压迫,已经让她无法再负重,连在陆云骁面前与梁月川扮演夫妻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已有几分颓势。

梁月川为自己昨夜的所作所为懊恼着,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顾婧宁,用手贴了贴她的脸,顾婧宁下意识缩了一下,但很快就僵硬着子,没有再动了。

尽管不想再演,但她仍要这么做,否则她便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对不住,我实在不该。”梁月川叹着气。

他是医生,知道眼下顾婧宁是什么症状,去客厅弯腰翻找着药箱,打开一看,却已没了,“家中怎么没有常备药?”

不等顾婧宁说话,陆云骁已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吹了口茶沫,“前几孩子着凉受了风寒,已经吃完了,后来事忙,大家也都忘了添置。”

他说的熟稔,对家中的况,倒比梁月川这个男主人更了如指掌。

梁月川也未察觉出不妥,老实的挠了挠头,蹲在顾婧宁旁,为她诊了诊脉,“脉象虚浮无力,舌苔发白,不是好迹象,一会你去了医院,便先开一剂药吃,免得越拖越严重。”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那今送孩子去学堂的事,便拜托你了。”

梁月川点了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两人之前客气的来往没有半点属于夫妻的默契与亲昵,更无感交流,干巴巴的,似两个普通朋友。

陆云骁心平气和的看着,嘴角含笑,眼中不断闪烁着幽光。

喝了碗醒酒汤,梁月川便送孩子们上学去了。

顾婧宁伏在沙发上略作休息了一会,闭目养神间,听见大门再度咔啦一声合上,家中那压抑的气氛刹那间缓和了许多,她不用睁眼,也知道是陆云骁走了。

走了便好,她方能真正的休息一会儿。

过了一刻钟,顾婧宁方出门。

外间的阳光刺眼极了,带着几分末的烈,照的她瞳仁一阵阵的发疼,无法直视外间的事物,用手遮了好一会方才适应了。

她头重脚轻,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光顾着看地了,正走着,一旁忽然有车鸣起了喇叭。

顾婧宁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瞪了眼睛一抬头,就看见右侧的道路边上停着一辆车,后车窗随着她的望去缓缓的摇了下来,陆云骁的脸,便出现了。

他怎么还在这里?

顾婧宁懵懵的想。

她被陆云骁吓的快有应激反应了,每每瞧见他,第一个想法是戒备,第二个想法是揣度,总之没有一个是正面阳光的,通通是为了防备他的伤害。富品中文

第405章 你若是再敢乱动,试试

人都是被bi)的,若不是他bi)的太狠,她何至于如此?

“你、你做什么?”顾婧宁胆战心惊的问着。

陆云骁不知她在想什么,只看着她如兔子般缩成了团,两只纤细笔直的腿瘦弱的似一掰就断了,苍白柔软的面庞染着几分病态。

眉尖若蹙,目泪盈盈,看似软弱袭,却偏偏倔强极了,分明已是强弩之末,却连向他服软一分都不肯。

他心中亦是怒的,生出了几分要抛下她看好戏的心态,可一撞见她湿漉漉的眼,他便无可救药的放弃了那些想法。

陆云骁原本不信前世因果之说,现在却也信了几分。

他上辈子或许是欠她的,欠了,此生便要以一世的还偿还。

“上车。”他冷冷的下令。

顾婧宁果真露出了抗拒的神,“你要做什么?”

她倔强的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陆云骁按了按眉心的川字,可惜除了她,谁也抚不平,他自己也不行,“我送你去医院。”

顾婧宁摇了摇头,额角因体虚濡出的冷汗打湿了鬓角,使得她似晨间沾露的蔷薇,尽管带了几分枯萎的势头。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她抱紧了子,急急忙忙的往前走着,许是绪翻涌的厉害,眼前忽然一黑,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她的双手无力的乱舞着,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即将落在地上,却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扶住了双肩,倒下的子也坠入了怀抱,陆云骁将她打横抱起,方知她瘦成了什么样子,掂量着,还不如两头羊羔。

她便把自己照顾成了这样?

陆云骁又是气,又是无奈的笑,怀中的人张牙舞爪的抗拒着,扰乱不了他分毫,他把她抱上了车,压低了嗓音警告着,“你若是再乱动,试试?”

顾婧宁正头晕,断断续续的喘着气,“你要如何?”

她话音未落,男人浓厚的气息便铺天盖地的将她卷入其中,bi)的她连唇齿都不敢张合,眼睛也合上了,慌张的退缩却也是乏力。

不管她逃的多远,都永远逃不过他的五指山,他对她,从来都是玩弄于股掌之中。

顾婧宁绝望的想着,她早应该知道的。

“我要如何,你很快就知道了。”

男人俯看着她,他已经忘了这样近距离的看这张脸,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生的真好看,琼鼻樱唇,柳眉星眸,每一处都恰好是为了摄他心魂而生的,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终有一会吃定他。

他认输了,她却还要逃,逃到哪里去,哪里不是他的地盘?

“睁眼”

顾婧宁睫毛一颤,畏惧的睁开眼睛,恰好撞进了他的两眼星辰中。

陆云骁珍而重之的端详着她,片刻,他伸手,极为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长发,形同哄孩子般低声哄,“我知道你不舒服,过会就好了。”

顾婧宁仍不敢放松警惕,子绷的紧紧的。

司机忽然将车停了下来,陆云骁打开车门要下车,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抽回了腿,转头严肃的盯着她,“你在车上等我,不许跑。”富品中文

第406章 药水与蜜饯

他说完,便下了车,进了一家药店。

顾婧宁这才喘了一大口气,劫后余生的拍着脯,眼中蓄起的生理眼泪泛着秋波,她才不会听陆云骁的话,难得的机会,她一定要跑。

握紧车把手一扭,车门合的死死的,没有开。

前头坐着的司机波澜不惊的说道:“车门已经上了锁,艾小姐不用白费力气了。”

顾婧宁气笑了。

既然防备她防备的上了锁,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嘱咐一句?

生无可恋的坐在车中,顾婧宁病恹恹的靠着车窗,陆云骁上了车,她目光也不移开半分,直到一瓶打开的药水递到面前,她才恩赐般的动了动眼珠子。

“喝了吧。”陆云骁淡淡道。

顾婧宁冷笑,却没有接过,只是用眼神戒备的望着那黑乎乎的药瓶子,“这是什么?”

“放心,不是毒,是药。”陆云骁晃了晃药瓶,“喝了提神,子会舒服许多。”

他丝毫不在乎她的冷漠与敌意,宽宥了她一切的错误,好声好气的将药瓶塞在她手心里,另一只手忽然打开,露出了一小包青梅蜜饯。

“若是怕苦,还有蜜饯吃。”

顾婧宁一愣,目光复杂的瞧着药,她终是没有说什么,拿过药水一饮而尽,却没有多看蜜饯一眼。

见她喝了药,陆云骁知道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便不再强求。

他们一边一个的坐着,将距离撕开到极端,互不交涉,唯有那包青梅蜜饯,在陆云骁的掌心捂的发了,化出了糖水,以备她的不时之需。

越是静了,顾婧宁却越是无法平静。

她失神的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头脑中的糊涂与疼痛被药水压制,体恢复了以往的舒适,正因为如此,她才止不住的失神。

陆云骁的所作所为,触动了她心底最深的弦,让她无法不为此而波动。

可不能这样下去。

她不能重蹈覆辙,越陷越深,不然,会万劫不复。

到顾婧宁下车,二人都没有再交流,上午过的很平静,因为有药水提神,顾婧宁没在工作上出现什么差错。

用了午饭,医院里便开了会。

现在的医术虽然引起了不少国外的科技,但仍处于一个蔽塞的阶段,受中医的垄断,国外的生产手术没有大面积引用,所以孕妇生产的死亡率也并没有减少。

生孩子一向是恐怖的,因此丧命的母亲多的数不过来,古往今来,不算鲜见。

富贵人家有保障,可那些贫困的妇人却是硬生生靠运气的,能否平安生子,全看天命,这回便是要下乡,帮助那些怀孕的妇人安全生产。

院长说完了,几个女医生便率先陷入了深思。

“你去不去?”秦医生悄悄拱了拱顾婧宁的胳膊。

顾婧宁皱着眉头,“自然是要去的,咱们做医生的,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命可没有高低贵jiàn)之分,无论权贵平民,都一视同仁,竭力为之。”

秦医生未曾出国,自然不明白她这人人平等的思想为何贯彻的如此落实,她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去我也去,听你的。”

二人自告奋勇报了名,有了带头人,后面几个医生也跟着报名了。

最后一共五六个人,定在明便下乡。富品中文

第407章 我和娘亲要走了

夜里回了家,喂柔嘉吃了饭,顾婧宁便将自己要下乡的事告诉了梁月川与保姆梅儿几人,却唯独没有告诉陆云骁,也不让他们告诉陆云骁。

她眼下与陆云骁非亲非故,去哪里,没有任何必要和他汇报,他也无权过问。

“娘亲,咱们下乡去做什么?”柔嘉挑选着花裙子,“是不是要去郊游,那我们带熙熙去,好不好?”

顾婧宁收拾着行李,笑吟吟的摇了摇头,“傻孩子,娘亲要去救人,可不是去玩的,你不是常说要看娘亲治病吗,这回便可以看了,熙熙还要上学,我们就不带他去了。”

柔嘉的小脸一下便苦了,皱着鼻子扁着嘴,“可是嘉嘉想和熙熙在一起”

顾婧宁长长的哦了一声,“那你就是不想和娘亲在一起了?”

柔嘉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两只活泼俏皮的小辫子飞快的甩着,“才不是,嘉嘉最喜欢娘亲,第二才是熙熙,可是,嘉嘉走了,熙熙会想我的。”

若是丢下陆泽熙一人黯然伤神,柔嘉心中定是不愿意的。

为了防止孩子告知陆云骁自己去乡下的事,顾婧宁便连陆泽熙也没有告诉。

她为难的咬了咬下唇,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那好吧,嘉嘉去和熙熙道别,但是绝对不可以告诉他我们去哪儿了,不然熙熙万一也要跟着去,娘亲就麻烦了。”

柔嘉虽小,却也懂事,尽管不明白为何被陆泽熙知道了,娘亲便会麻烦,但还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抱着布娃娃用力的答应了。

“嘉嘉会的!”

她一溜烟钻进了陆泽熙的房中,来不及说,就先掉了金豆豆。

要和陆泽熙分别几天,她实在舍不得。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陆泽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柔嘉吸了吸鼻子,胡乱抹着眼泪,“我和娘亲要走了”

陆泽熙猛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柔嘉,四岁的孩子表述不清,让陆泽熙误会了柔嘉的意思。

“你们要去哪里?”陆泽熙小心翼翼的问着,“为什么要走?”

柔嘉抽抽搭搭,依依不舍的张开手臂抱住了陆泽熙,“娘亲不让我说,如果我们不走的话,娘亲会很麻烦的,我不想让娘亲麻烦。”

她把手中的兔子布偶塞给了陆泽熙,小嘴抿成了一条线,眼中的云翳化作泪珠涌了出来,“这个给你,我不在的时候,你看见它,就会想起我了。”

陆泽熙只觉得晴天霹雳,呆呆的看着兔子布偶。

“为什么”

尽管他是天才,也不明白为何顾婧宁和柔嘉会离开,又为什么不让柔嘉说目的地和原因,麻烦,什么麻烦?

柔嘉伤心坏了,断断续续的话语更给陆泽熙添了许多障碍,孩子咬字本就柔软圆润,仿佛含着东西般吞吞吐吐。

“我很想和你在一起”

柔嘉呜咽了一声,“可是我更喜欢娘亲,对不起。”

她好似没有颜面再见自己的小伙伴,嗷呜一声鬼哭狼嚎的跑了出去,鞋子嗒嗒嗒的回响在走廊中,亦让陆泽熙年幼的心灵遭到了巨大的冲击。富品中文

第408章 儿子有些不对劲

“怎么会这样”陆泽熙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抱着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云骁早晨醒来,便发觉儿子有些不对劲。

家中也有些不对劲。

以往餐桌前的固定成员顾婧宁和柔嘉,消失的无影无踪,陆云骁只当二人还未睡醒,不以为然的用着早餐。

不经意的抬眼,睨见了儿子眼睛底下巨大的乌青。

“怎么心不在焉的?”陆云骁皱着眉头,伸手探了探孩子的体温,“也没发烧。”

陆泽熙沮丧的垂着头,以往的懂事与严肃也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孩子独有的懵懂与不安。

陆云骁终于发觉了不对,他扳过陆泽熙的小子,严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眼看着孩子长大,还从未见过他有如此慌神的时候。

陆泽熙回想起昨晚柔嘉说的话,无言的看了一眼她空dàng)dàng)的座位,心中像缺了一块,一点劲也提不起来。

柔嘉走了,把他的快乐也带走了。

“没什么。”陆泽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中邪了?”陆云骁挑眉,“到底怎么了,说吧,难道我不能帮你解决?”

儿子的懂事他看在心里,几乎没让他cāo)过心,但孩子露出这样的神,势必是遇上了棘手的事,自己无法处理。

陆泽熙三番四次言又止,最后终于是忍不住,才耷拉着脑袋问道:“父帅,你能不能把艾阿姨和嘉嘉找回来?”

陆云骁嘴角的笑意略淡了,双手微微合拢,“她们去哪儿了?”

他的语气带了几分焦急与紊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但凡沾上了有关顾婧宁的事,他便无法再维持镇定。

陆泽熙蔫蔫的说道:“嘉嘉昨天晚上来找我,说她要和艾阿姨走了,还给了我一个兔子布偶,说以后看见布偶就像看见她一样。”

这典型的诀别词对陆云骁这个大人并不陌生,他的神不再从容淡定,双眸亦锐利的可怕,突出的骨节分布在双手上,不断因为拳头的捏紧而咯吱作响。

耐着子,陆云骁低沉缓慢的问道:“为何要走?”

陆泽熙丧气的摇了头,“她不肯说,只告诉我,如果不离开,艾阿姨就会有麻烦,他们也不肯告诉我要去哪儿。”

麻烦?她的麻烦,说的便是他吧?

陆云骁怒极而笑。

难怪今一早梅儿等人便缄口不言,母女二人亦是不见了,原来是起了这样的心思,若不是孩子泄密,是不是等她离开了这儿,他才发觉?

她竟要这样辛苦的骗他,何苦呢?

自此刻起,陆云骁已经彻彻底底的认定顾婧宁的离开与他有关,是为了避开他的攻势,所以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她越要做,他越不让她如愿!

重重的丢开餐具,陆云骁鸷的走出房子,陆策等人都在外头等着他,他并不着急,甚至气定神闲,他有足够的把握让她逃不掉。

她这个风筝,一辈子都只能被他缠绕在五指之间了。

“去搜查城门口,一切关卡全部拦住,找到艾琳娜的踪迹,但凡有线索,给我拦住。”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我要亲自抓。”富品中文

第409章 他失控了

他的命令,从下达的那一刻,便无形中牵扯了许多事。

顾婧宁抱着孩子坐在车中,五六个大人挤在一处,本就十分拥挤了,再加上孩子,不光是拥挤,空气都显得有几分浑浊。

但下乡的待遇比不上为权贵治病,他们忍忍也就罢了。

柔嘉不断的抬起头,往家的方向看去,手指头绞着裙子,眼中写满了留恋与不舍,却强忍着不想让娘亲担心。

顾婧宁敏锐的察觉到女儿的感,她托起孩子的小脸,鼻尖对着鼻尖,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

柔嘉起初不愿说,后来终于开了口,哽咽着流眼泪,“我舍不得熙熙。”

“傻孩子”

顾婧宁无可奈何的笑了,“咱们只是下乡,又不去别的地方,快的话,一两就回来了,说不定你明天、后天,便可以看见熙熙了,又不是一辈子不见面,也值得你这个小哭包哭成了这个样子。”

柔嘉一愣,亮晶晶的眼睛里缀着泪珠,疑惑的歪了歪头,“这么快,我们不是要在乡下住好久吗?”

“为什么?”顾婧宁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难道你以为我们不回来了?”

柔嘉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双手也拍了起来,泪水化作了笑容,重新在酒窝中绽放,“原来我们这么快就回来,嘉嘉以为再也不回来了!”

她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下就雨过天晴了。

顾婧宁来不及笑话她,车子便猛地一停,整个人撞上了车门,她吃痛的直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车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强烈的阳光照了进来,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自己的手腕被人强硬捏住了,生拉硬拽的从车子里拖了出来。

“谁,放开我,你怎么能这样”

她气急了,下意识便要反抗,下颌忽然被人用力捏住,皮与骨骼几乎分离,在那人的指尖分崩析离,痛的她眼泪拢在眶中打滚,她不得不止住声音,方能让痛苦缓解一些。

“你要去哪?”男人的声音像是催命符一般,幽幽的划过耳边,“你就这么想走,这么想逃?”

似曾相识的话语,唤醒了她心底的回忆。

顾婧宁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陆云骁沉痛且带着戾气的面容令她惊悚,四年前,他也这样拦住了她的出路。

可她做错了什么?她何时想逃,何时想走,她本就已经被困在笼子里,连振翅的空间都稀薄的可怜。

“你误会我了”她无力的为自己申辩,企图面前的男人收敛怒气。

陆云骁低沉的笑了,扯开的笑容非但不快乐,反而带着几分嘲弄,他眼眸带着冷光,似粹着毒的刀子,划破了她残存的希望。

“你跑不掉的。”

顾婧宁倒抽了一口凉气,眼中是巨大的影,突如其来的温覆在了她的唇上,带有掠夺意味的吻是疼痛的,唇齿迸发的火花是二人的摩擦碰撞。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吻,连陆云骁也是。

他失控了。

在场的人无一不漏的望着他们,这闹剧的主角是陆云骁,便足以令所有人都震惊了。富品中文

第410章 狠狠咬了他一口

……

久违的亲吻激发了顾婧宁心中的抵触绪,那些杂乱无章的回忆快速的充斥进她的大脑,把她四肢百骸的力气都抽干,唯有体本能的颤抖提醒着她,不能束手就擒。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顾婧宁猛地推了他一把。

“你疯了!”她无助的喘息着,双手抵在前,感受着腔中心脏加速震动的频率,“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顾婧宁大睁着眼睛,慢慢的后退着,“把我当你妻子的代替品?可我不是你的妻子,她已经死了!”

她歇斯底里的低吼着。

被bi)出的眼泪挂在眼角,使得她发红的眼眶看上去楚楚可怜极了,颇有几分待人采撷的花苞意味。

陆云骁沉沉的望着她,眼中暗沉的看不见一丝光芒,他丝毫没有在乎自己的举动有多么荒唐。

面对她的诘问,他更加没有回答。

与其让自己永远回忆在这样的痛楚之中,为何不选择活在当下,这些复杂的感,来自何处,为何而来,他痛苦了四年,已不想去思考。

陆云骁抬起双手,将顾婧宁一把锢在怀中,钳着她的下巴便再度吻了上去。

这一次,是比上一回更加激烈的吻。

带着浓烈的气息与炙的温度,唇舌霸道的如同他的武器,将她bi)的没有退路,不堪一击,只能在这样的攻势下软成一滩烂泥。

“你放开,放开我!”顾婧宁又推开他。

可惜陆云骁失手一次,不会再失手第二次,她拼尽全力的力气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猫挠,他纹丝不动,加深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吻。

放弃思考,放弃理智,沉沦下去,这是他对自己的命令。

分明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可他偏偏着了魔,不顾一切的做了,并且连悔过之心也没有。

一切就怪这该死的感觉,甜美,柔软,芳香,比这世上最好吃的糕点还要令人回味无穷,他不是柳下惠。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比起把持,他更擅长的是贪恋。

顾婧宁深深的绝望了,无论她如何挣扎,陆云骁的桎梏都成了她的囚牢,无法挣脱一分一毫,口中的温度仍在升高,对方灼的气息使她脸色红的似烧了起来。

不想再被陆云骁玩弄于股掌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她做了一个自以为最明智的举动。

她狠狠咬了他一口。

咬在他柔软的嘴唇上,这是他最不设防的地方,活该让他享受这些痛楚的滋味。

一股血腥味从二人的口腔中弥漫了开来,对于血气,陆云骁并不陌生,沙场之上敌人溅起的鲜血他嗅过,唯独自己的,从没有。

虽然对痛感十分麻木,但陆云骁还是敏捷的松开了口。

兔子被bi)急了咬人,看来是他bi)的太过了。

“你咬我?”

陆云骁缓缓的抬起手,语气意味不明,他温的指腹碰上伤口,沾上了一抹鲜艳的血色。

不知她今抹了什么胭脂,竟连他手指上都沾了香气。

顾婧宁红着眼睛瞪着他,子绷的像是弓弦一般,她哆哆嗦嗦,嗓子也哑了,“你今的所作所为,我不会忘记的,我不会原谅你的!”

陆云骁轻嗤一声笑了,“那就永远记住吧,我很荣幸。”富品中文

第411章 他不在乎

她气的打抖,眼泪随着激动的话语落了下来,颗颗晶莹,使得她粉腮沾露,分明是怨羞无奈的模样,却比那故意搔首弄姿的女人多了不知多少的妩媚动人,不断的撩动着他心中的涟漪。

她真像是一壶香醇的酒酿,单是闻一闻,便令人不自的醉了。

顾婧宁不想再看见他一秒,匆匆的钻进了车子里,重重的将车门带上。

嗓子一疼,呜的一声,她心中压抑的惊惧、痛苦、恼羞,都化为眼中的河流,一齐刷刷的流了下来。

陆云骁望着她的背影,直到车门被合上了,他也迟迟没有移开眼睛。

良久,他沙哑的嗓子眼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呵声,似自嘲,似得意,他懒洋洋的挑起眉毛,目光一转。

不见了女人,他的注意力才终于重新回到了边。

鸷而冰冷的目光不带丁点起伏,仿佛积了千年的霜雪,亮的吓人,也冷的吓人。

“看什么?”陆云骁冲着围观的人,不高不低的问了一声。

从方才他到场开始,边的目光便没有减少过。

他对顾婧宁的所作所为,自然也都被这些群众看在眼里,恐怕不出半个时辰,整个城里便该风风雨雨,将他编排成什么痴郎君了。

不过他不在乎。

陆少帅积威甚重,在民众心中,是堪比神佛,亦可止小儿夜哭的存在。

他这么一句话,已经足够暗示了。

围观的群众纷纷自觉的移开了目光,不敢再忤逆陆少帅的指令。

陆云骁这才无声的冷笑起来,三步并两步上了车。

打开车门,先印入眼帘的,是女人梨花带雨的脸,楚楚可怜,刚好戳中了他心坎上的那块软,惹的他多看了两眼,眼底无声的涛浪也被搅弄了起来,一看她,他便舍不得移开半秒。

对于他自觉的坐在上了车,副官等人本就训练有素,对这些事的反应目不斜视,波澜不惊,尴尬的便是这些无辜遭殃的民众,一个个眼珠子快要黏在车上,又怕又好奇的看着。

看都看了,难不成还要抠出他们的眼睛来不成?

“怎么还不开车?”陆云骁合上了车窗,阻拦了外界的目光,略有几分不耐烦的问道。

车上坐着的院长战战兢兢,一会看一看淡漠的陆云骁,一会看一看抽噎的顾婧宁,心有不安的开了口。

“陆少帅”

陆云骁抬了抬眼,“怎么了?”

院长毕竟是值得敬重的老者,他还需给几分颜面。

院长支支吾吾的,碍于陆云骁在此,不敢把话说重了,又生怕顾婧宁受了委屈,竭力为她解围,“不知陆少帅与艾医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闹了别扭了?”

方才的话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

他叹了一口气,扶了扶跌到鼻尖的老花眼镜,“有什么事,不如等回来了再说,艾医生这回是要去乡下为孕妇治病,本就不轻松,您这么做,给她添加了压力,对她的体也不好,艾医生子弱,还请陆少帅谅解。”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院长也活了大半辈子了,本就是人精,何尝看不出二人之间那层没戳破纸的关系,男女之间的感,没有那么多框框条条,只要喜欢,星月亦可为她摘下,可若是不喜欢,多看一眼都遭罪。

陆云骁乍一听,脸上流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没有同院长计较,良久,他才不咸不淡的接了话茬,避重就轻的说道:“去乡下?我也去就是了。”富品中文

第412章 捣乱

院长大吃一惊,险些把鼻梁上的眼镜给摔破了,不知道为何陆云骁如此“从善如流”。

顾婧宁也不哭了,吃惊的望着他,一双带着泪水的眼睛雾蒙蒙的,似一片江南烟雨图,纳着几分独属于她的淡薄明远。

陆云骁见她终于肯正视自己,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

这个决定,看来是非常明智的。

终于到了乡下。

这一路上因为有陆云骁这座活阎王的存在,众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为最低,连气都不敢大喘一声,生怕碍了他的清净。

一下车,众人便纷纷散了,院子说什么,他们也不肯再靠近顾婧宁半步。

因为陆云骁总与她保持三米内的距离。

若不是陆云骁的份与气势太过威严,众人险些都要把他当做是顾婧宁的贴管家,那般忠诚尽心,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份”。

与村里的人简单认识了一番,顾婧宁默不作声的将柔嘉安置好,便一人忙碌起来,将自己的医用器械与药剂一一摆放好。

正忙着,陆云骁已跟在她后翻看起了药罐子。

都是些寻常的中药。

“你带这些做什么,不该多准备一些西药,这草药管什么用?”陆云骁挑眉问道。

顾婧宁抿着唇,伸手便要夺过他手中的罐子,谁知被陆云骁一躲,不光手落了空,连子也险些落在他怀里,好在她及时扶住了桌子。

“不要乱碰我的东西。”她冷眉冷眼的说着。

陆云骁勾了勾嘴角,指尖一动,恰好勾住了她额前遮掩的一片碎发,他的举动似定咒,将顾婧宁吓得定在原地。

“你这么怕我?”他略微俯下子,以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问着,“就连我碰你的东西,也不愿?”

他眼底含着几分戏谑,不知是在耍她,还是在等着反击。

二人离的这样近,连对方呼吸的粗细都能察觉的一清二楚,这时节气温已经逐渐了,没有风,他的呼吸,于她而言便是最躁动的风。

顾婧宁目光一闪,抓起药罐子挡在了二人中间,“你误会了。”

她的五指用力的扣在罐口,指节用力的发了白,眼下更是连原先一分的血色也被压迫的没有了。

“乡下人不信西医,西医对他们而言和毒药无疑,可救人命,哪有时间顾得上劝服吃药,这些草药才是治病的重点,比起吃西药,他们更信任草药。”

若是放在以往,她连一个字也不愿意多与他说。

眼下实则也是被bi)的,她太了解陆云骁的子,现在又只有他们二人,若激怒了他,再被压制着胡乱,她便也完了。

陆云骁对这些药物并不敏感,他不过是为了多听顾婧宁说话才发的问。

淡淡的哦了一声,陆云骁取过另一罐药,不紧不慢的微晃着,目光却自始至终落在顾婧宁的上,似如何也看不够一般,“那这个药膏有何用处?”

顾婧宁皱了皱眉,“放下,你莫要乱动我整理好的东西!”富品中文

第413章 一个唐僧,一个妖怪

她夺过瓷罐,小心翼翼的搁在原来的位置,似悉心照料着孩子一般,光影落在她姣好莹白的面庞,使她如玉的皮肤几乎透明,充斥着一股形同谪仙的清尘与淡薄,红唇微抿,吐出的话语却是严厉的责怪。

“这都是治病救人的药,各有各的用处,你若是胡乱拿放乱了位置,我用错了药,极有可能误了病患的命!”

他怎么这样胡闹,连柔嘉这样四岁的孩子都不如。

“你快出去,不许进来捣乱了!”顾婧宁嗔怪着将他推了出去。

陆云骁牢牢的抓着门框,“我并非只会给你添麻烦,我想帮你的忙”

他是真心实意的。

一句话未曾说完,便被顾婧宁斩钉截铁的打断了。

“你老实待着,不要妨碍我,便是给我最大的帮助了!”

门轰然一声被合上,视野被阻断,陆云骁心里也多了几分黯然与懊恼。

吃了瘪,陆云骁便学乖了。

顾婧宁无暇照顾孩子,他便做主照顾起了柔嘉,却也不妨碍看顾婧宁,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不想给她添乱,他便远远的望着她。

她看诊时的认真,如初夏的风,融在他的心肠里,因为多看她一眼,他的坏绪无法抑制的缓和了。

她是唐僧,他是妖怪。

虽然现在还吃不到,但光是看着,便足够高兴了。

忙忙碌碌了一,陆云骁都是沉默的陪伴,夜里月亮挂上了天幕,顾婧宁总算看完最后一名病人,捶着腰回了自己的院落。

院子里亮着灯,灯下坐着一道仰头的人影,正追寻着天上月光的踪影流转着目光。

陆云骁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顾婧宁犹豫了一瞬,在距离他有五米的距离外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她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掌,掌心还残余着药香,缓解了她不少紧张的绪,温和的月光如水,放松了她紧绷的子,无形间轻快了许多。

“累吗?”陆云骁把玩着手中的小物件。

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顾婧宁踌躇的开了口,“尚可。”

陆云骁轻嗤了一声,看着却不像是笑,不知是不是月光太冷,使得他面庞上的神始终是淡漠的,如戴着一张朦胧的面具,谁也无法窥探其中。

“自欺欺人可不好玩。”他侧过头,意味不明的瞧着她,“你为何要选择当医生?”

他说的对,自欺欺人。

学医本就是极其辛苦的,她嘴上说着不累,说着尚可,实则不过是自我安慰。

可纵使困苦,她也甘之如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然是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上阵杀敌为国捐躯,却也能从另一个角度报效祖国,你们杀人,是为了保卫国土,而我救人,是为了复兴家国,拯救同胞,这便是我的初衷。”

顾婧宁虽疲惫的含着双肩,伏在膝盖上,双眼却散着亮光,仿佛天上的星尘全部倒入了她的双眸中,熠熠生辉,那些倦怠与苦痛,都化为了磨砺珍珠的砂砾,为了更加明亮的未来而存在着。

陆云骁不看的入了神。富品中文

第414章 找你男人陪着吧

良久,他方才无声无息的笑了一声,手指在半空中虚虚的写了一个字,却不知在写什么,“你可知,我的亡妻也学过医,她从前的愿望,便是做医生。”

每说出一字,他嘴角的笑容便淡了一分。

顾婧宁的心慢慢的揪住了,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死死的掐在了掌心里,以此来稳住动dàng)的心神,免得叫陆云骁看出了端倪。

他到底都发觉了什么,为何要这样问?

“所以呢,为何要告诉我这个?”顾婧宁不安的问着。

陆云骁面无表的盯着她,月下的面容模糊不清,唯独那影分布在他面庞,却遮不住他明亮冰冷的眼眸,其中的试探,也看的一清二楚。

“你当真不知道?”他问的古怪。

语气带着几分上扬,怀疑几乎要溢了出来。

顾婧宁心中大敲着警钟,想要站起来,却腿软了,眼看着陆云骁要靠过来,她急忙撑着地面飞快的爬了起来,一溜烟走到了门前,“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我不想听!”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了出去,单薄的影很快隐入了花丛中。

夜里的风摇曳着纤细的花茎,一如她柔媚的腰肢。

后似有洪水猛兽追赶着一般,顾婧宁走的急匆匆,连脚下都石头都没有看见。

没有任何意外,她磕到了石头上,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倒在了一旁的花圃里,零零散散的花瓣落了满,发丝凌乱,子半倚,双眼迷离着温柔的星光,颇有几分海棠睡图的意味。

陆云骁没有看见,倒被隔壁的村长瞧见了。

他急忙走了过来,搭了把手,将顾婧宁扶了起来,不明白这城里的医生怎么还有催花毁叶的喜好。

“艾医生,你这急匆匆的是去哪儿了,也不注意看着点路,这一磕碰怕是不轻吧?”

顾婧宁咬了咬牙,摔疼的膝盖隐隐藏在裙子里抽搐着,许久方才缓解,她总不能告诉旁人真实的缘故,只好临时编造了一个借口,说的勉强。

“这天色晚了,我急着洗澡,不然不大安全,谁知道这儿有石头,这不就绊倒了……”

一边说着,那小腿上传来的痛楚还在隐隐的摧残着人的理智,她疼的倒抽着凉气,不断立着脚尖,试图让疼痛缓解。

村长老婆正喂着牛羊,乍一听,听见了顾婧宁的话,随意养上揩了揩手,从屋里端出来一个婴孩大小的木盆,“你也没个东西装衣服,怎么洗澡,这个给你。”

她指了指后山那片漆黑的林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去吧,不过这后面不大太平,前段子听说还有流寇上山了,这年头死人多,都埋在山里,那些个野兽吃了人,一个个都两杯个头大,听说还进村吃孩子,不太平呀,咱们都是白里扎堆去洗,你这会洗,不如还是找你男人陪着吧,好歹有个人保护着你。”

这乡下没有陆派的兵马,更没有纸醉金迷,权势富贵,这儿有的只是挣扎在温饱线,时时刻刻为了谋生的底层平民,连洗澡亦要提防着流寇与野兽。

顾婧宁惴惴不安的拢了拢衣襟,眉头紧紧皱着,“大姐,我何时有男人了,话可不能乱说……”富品中文

第415章 我担心你有危险

她正说着,村长老婆噗嗤一笑,黑黄的脸上泛出了少见的光彩,她下巴一抬,指了指顾婧宁的后,揶揄的挤了挤眼睛,“小两口新婚吵架了,怎么这样害臊,那不就是你的男人吗?”

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顾婧宁手中的木盆显然砸在脚上,使她旧伤不好反又添了新伤,可眼前的景象实在太骇人了,她下意识想闪避,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陆云骁漆黑的眼眸与村长老婆戏谑的笑。

陆云骁何时来的,怎么站在她后不说话,她方才说的,他都听见了?

大脑乱的如同浆糊一般,心中的沮丧与绝望亦无时无刻不在增加。

不想再听村长老婆那无厘头的戏弄,顾婧宁急急忙忙的刹了车,垂着泛红的颈子,一声不吭的端着木盆,也不看陆云骁一眼,便轻压压的走进了林子里。

夜里的林子安静,多的是鸟虫的鸣声,啁啁啾啾的回dàng)在冷潮湿的森林里,白天进来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看什么都觉得是鬼影重重,踩碎了一地的枯枝落叶。

再胆大,顾婧宁也到底是个心里,心里不住生起了几分后怕。

她倒也不怕别的,实在怕村长老婆口中说的流寇,人死不能复生,活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顾婧宁吓得大汗淋漓。

她越走越快,到最后已经有几分跑的架势了。

后总是有一串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如如影随形,挥之不去,顾婧宁实在跑不动了,捂着心口弯下腰,狠狠的拍了拍脯,为自己壮胆。

“谁?”她冲着背后的人影咬牙问着。

那人停了下来。

静静的抬起头望着她的方向,沉默了良久,才缓缓抬起脚步,在顾婧宁惊恐的目光中走了过来,不是别人,居然是陆云骁。

“你怕什么?”陆云骁语焉不详,似愠怒又似冷淡,“我担心你有危险,所以跟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

他说到这里便没有说下去,眼睛微眯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婧宁窘迫极了,没想过他会跟着自己,咬紧了牙关,眼泪盈盈的瞪了他一眼,把方才吓出来的眼泪与心虚全部憋了回去。

“要你管!”她恨恨的说着,“我洗澡,你跟过来做什么?”

本想骂他流氓,话到了嘴边,忽然不敢说出来了,顾婧宁转着眼珠子,有气无力的补了一句,“无事献殷勤……”

她这些话,句句带着谴责,实在算不上是好话,陆云骁本没有笑,如今脸上的神愈发冷淡凝重,一双漆黑的眼眸隐在叶片摇曳的光影中,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是我唐突了。”

他没有死皮赖脸继续跟着,转便往林子外头走去,“那我先走了。”

他竟然连一点犹豫也没有。

如果放在以往,定然要噎她好几回也不肯走,怎么今如此听话,顾婧宁吃惊的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声音遥遥的,四周却静的可怕,森林里一下似多了无数双隐着的鬼魅的眼睛,在顾婧宁的臆想中虎视眈眈。

幻想实在太过可怕,顾婧宁急得跺了跺脚,忍不住唤了一声,“喂”富品中文

第416章 有求于人

陆云骁仿若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着,眼看他就快消失在视野中,顾婧宁再也无法淡定,双手拢在嘴边,做了个简易的喇叭,“陆云骁,你站住!”

陆云骁这才止住了脚步,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口,听着小女人的步伐匆匆轻轻的跑了过来,仿佛受惊的小兔子,带着几分窘迫不安的羞红,顾婧宁抱紧了手里的木桶,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想洗澡……”

她在城里,自然是洗澡的,况且这乡下灰尘多,看了一的诊,她本就大汗淋漓了,若是不洗澡,她都不知自己会臭成什么模样。

陆云骁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似看着一步步自己落入陷阱的小动物,“关我何事?”

顾婧宁被噎的说不出话,心中暗暗懊恼自己方才的态度,所谓求人办事,自然不能高高在上拿着架子的,她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柔婉的垂下了眼眸。

“我想请你帮帮忙,这山里不太平,我一个弱质女流难免会遭遇不测,所以想请你帮我守着……”顾婧宁艰涩的说着。

让她对陆云骁低头,本就是件难事,可心中再多的不愿意,面上也不能露出来。

谁让她有求于人?

陆云骁心平气和的听着,不时的嗯了一声,眸光迟迟不动,顾婧宁无奈,只好双眼一合,隐隐绰绰的倒映着羞光。

“你方才不是说我……”陆云骁不辨喜怒的问着,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顾婧宁打断了。

“大人有发过,千万别计较那些话,我与你道歉。”她急的声音都在发颤。

陆云骁这才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眼珠子,眉头微微皱着,尽管有几分不愿,但仍是默不作声的向她走了过去。

“走吧,再不洗,天就晚了。”

他淡淡的说着大步冲着树林中走去,似那鬼影重重的树林并无半点值得可怕。

顾婧宁面露喜色,连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判断着四周没有别人。

总算到了池子边上,顾婧宁松了一口气。

她背对着顾婧宁,双手揪着衣领,心中颇有几分不安,“你转过头去,我要洗了。”

原本以为他不会配合,短暂的摩擦声之后,顾婧宁抬起头,便发觉他已经走远了,正传过子,望着天上的月亮。

世上的女人,谁不期盼着与他更近一步,唯独她,恨不得逃的远远的。

看着那位叱咤风云,权倾天下的陆少帅,正如孩子罚站般站的笔直,背对着她,连偏都没偏一下,为她做着站岗的活。

顾婧宁虽然心中有几分不安,但还是加快了脱衣服的速度,钻进了水中清洗起来。

洗着洗着,目光不知道为何,总是频频的看向了男人的背影,他没有回头,不知道她正肆无忌惮的打量他,这更方便了她的举动。

依稀听见有歌谣的声音,顾婧宁左右顾盼,却也没有看见有人,陆云骁亦纹丝不动,没有听见的模样。

过了许久,顾婧宁才反应过来。

这正是他在唱歌。富品中文

第417章 难产

他怕她误会他会随意靠近,惊扰了她,便低声清唱着歌曲,无形中提醒着她。

他的歌声沉缓,调子陌生极了,加上声音低微,不曾听出一句完整的歌词,似不过是无聊的轻哼,顾婧宁小心翼翼的听着,不敢贸然打搅他。

现在二人间难得的和谐平静,尽管林子危险重重,此刻也成了温和静谧的地方,顾婧宁趴在池子边上,静悄悄的听着,目光迟迟落在陆云骁上没有移开。

终于出现了第三者的干扰声。

一串嘈杂的脚步声乱无章法的传来了,顾婧宁受了惊,吓得子一沉,整个人迅速埋在了水中,她自己都未曾彻底安定下来,子忽然一重,一件衣服落在了上,她被人如同孩子般抱了起来。

顾婧宁低呼一声,下意识攀上了他的脖子。

“艾医生去哪儿了?”

“不知道,明明说了就在这里洗澡,怎么不见了?”

村民们纷纷干瞪着眼睛着急,举着火把不知所措,人群中还有女人,一见顾婧宁不在立刻一股坐在地上,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起来,“这可怎么办,这婆娘没有福分,怕是……”

听到这里,顾婧宁意识到必然是有病人,连忙蹲在灌木丛后换上了衣服,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我在这儿,出了什么事?”

女人的眼泪未干,看见她出现,还愣了一愣,然后喜笑颜开的爬了起来,“艾医生,你在就好了,她有救了,村子里的婆娘难产,你快回去瞧瞧吧,怕是去晚了就……”

她又哭了起来,看来与难产的婆娘感很好。

“慢点说,不要着急,有人难产了?”

顾婧宁乍一听见难产二字,魂魄都被人提起来一般,眼中泛着悚然的光。

她急匆匆的甩开陆云骁的手,如水般冰凉的夜色萦绕在人的脚踝游走,她上前拉住了那女人的腕子,指尖发颤,“到底是什么况?”

今诊脉的那几个孕妇,都不过才七八个月,左算右算,也不到待产的时候。

女人本是农妇,不识的几个大字,加上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只重复着一句话,“早产,快没命了!”

顾婧宁急了,掷开她的手,便绕开人群往村子中跑去。

这一行的医生五六个,却唯独只有她一人是妇产科的医师,眼下危急关头,若是损便是一尸两命,想来那些医生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派人来找她。

她一走,后的村民也都哗啦啦的跟了上去,夜色中跳动的火把燃在她的双眸中,眉心愁成的川字,在她光滑细嫩的皮肤上隆起了一座小山。

陆云骁立在暗处,不知在思虑些什么,犀利的眼眸难减锐光。

顾婧宁到的时候,那家的婆婆已哭在地上求神拜佛了,夜里天黑,除却月亮星辰,什么也瞧不见,只见那朦胧间一道黢黑的人影咚咚咚的磕着头,一下又一下,又狠又快,伴随着念念有词的祈祷,实在真挚极了。

“别哭了,艾医生来了!”有人上前将老太婆搀扶了起来。富品中文

第418章 保大保小

“大夫来了?”老太婆眼睛一亮,冲过来便抓住了顾婧宁的腕子,拼命的摇晃着,似有万般激动无法言出,“大夫,救救我的孙子,救救他!”

顾婧宁被她吓了一跳,却挣脱不开这些成里干农活的妇人的力气,只好安抚道:“别怕,待我进去看看,我会尽力的。”

老太婆哽咽了一声,面露难色的悄悄附在顾婧宁耳边说道:“若是有个万一,便保小的。”

顾婧宁一愣,心中翻滚起了异样的绪,她蹙着眉头,淡淡的回驳了她,“保大保小也得看到时候的况,我无权做主。”

老太婆急了,褪下手腕上沉甸甸的金镯子便往顾婧宁手中塞去。

“大夫,你可千万要保住我的孙子,这是我的长孙,是我们家的香火,媳妇没了还能再娶,这孩子诞生全靠菩萨保佑,若是惹了菩萨不高兴,往后咱们家要断了香火的呀!”

听着这迷信神叨的言语,顾婧宁心中的温度已经降至为冰点。

原本她还以为这老太太在外头求神拜佛,是为了祈求媳妇平安,到底是她低估了人的恶劣,原来媳妇的命,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她不着痕迹的拈起镯子往老太婆手中重重一搁,似被肮脏的浊物染了手,面色发寒,“小的是命,大的也是命,我是医生,救人治病是首要,无论大小,能救便会救!”

不愿意再与这老太婆纠缠下去,顾婧宁推开门,便要进去救孕妇。

老太婆一听大夫不愿意先救自己的孙子,急的眼睛都红了,什么也不问的拽住她,苦苦的哀求着,“大夫,我求求你,你要多少大洋才肯救我的孙子?”

顾婧宁被她拉的一个趔趄,险些绊着门槛。

她心中对老太太的厌恶已经多的无法言喻,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脏了她的眼睛,她心中亦为这家媳妇惋惜,竟有这样心狠手辣的婆婆。

“你若是再缠着我不放,到时候孕妇危险,无论大小,都保不住!”

顾婧宁冷冷的甩开了她的手。

老太婆要跟着她进屋子,不肯罢休,忽然被人拿住了双肩,拖出了大门。

陆云骁自暗处缓缓的走了过来,淡薄的目光打幽微的灯影中传来,他未曾看被副官拿下的老太婆一眼,单只透过人群,冲顾婧宁点了点头,以口型无形的传递了一句话,“你只管放手去做。”

万事由他鼎力相助,这世上便不会有她做不出的事。

顾婧宁瞳孔一缩,似被触动了一般,匆匆的合上了门,迅速的投入了救治之中。

秦医生正准备着手术的器材,被顾婧宁按住了手,“要动手术?”

秦医生咬牙看着上疼的哀嚎的孕妇。

“若是不手术,恐怕就来不及了,你是不知道眼下的况有多危机,她夜里起来喝茶,不小心从上滚了下来,压着肚子,羊水也破了,孩子若是不取出来便要死在子宫里,早产儿的存活几率本就小,强行引产,对孕妇的伤害也大,现在能做的只有手术。”

她每说一句话,顾婧宁心中便深陷一分,直至她说完,她额角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庞一贯的淡然温雅也寻不见了踪影,她还是犹豫着,“家人可同意动手术了?”富品中文

第419章 这场手术,务必成功

“已经和家里人沟通过了,丈夫是答应了,只是婆母”

秦医生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她有多难缠,说是动手术害了孩子,死活不让我们手术,现在只能靠你了,你动手术,我们去外头帮挡着。”

“可没有家人同意,如何手术?”顾婧宁虽这样说着,双手却本能的消毒,戴上了无菌手。

秦医生将手中的药瓶重重的磕开,玻璃四溅,“难不成要我们看她死?”

顾婧宁的手微微一顿,她忽然平静了下来,抬手挽上头发,精致小巧的下颌角便展露无遗,在灯下散着莹玉的光泽。

戴上口罩,她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有力,似给了所有人服下了一粒定心丸。

“既然如此,那便做吧,”

她简单的检查过孕妇的状态后,流利的取过注器,冲着余下的几名医生吩咐,“去准备麻醉,现在就开始手术。”

秦医生急忙准备肌注,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的抬起了头,“可是外头”

外头那婆母可不是吃素的,早产儿的剖腹手术在妇科中本就是风险系数极高的,能母子平安的概率是以百分制计算的,成功率不足零头。

何况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装备也不齐全,这场手术,几乎注定了结局。

能保证大小中的一个活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万一孩子死了,婆母恐怕放不过在场的几个自作主张的医生,怕就怕这样无理取闹的人,真闹出人命来,可不好了。

顾婧宁冷静的出奇。

似乎拿起手术刀,她便已不再是她了,那手心的薄茧匿在雪白的手下,得心应手的cāo)控着刀刃每一分毫的cāo)作,最复杂的人体,在她刀下也平常如普通的试验品,她不慌不忙,从容的不像是一个站在手术台上的医生。

更像是一台精密的机械,她的存在,便不会容忍任何的错误发生。

“不用怕。”

她鸦青色的羽睫在光线下散发出了隐约的褐色,瞳仁的色泽也浅淡了许多,她像与暖色的灯融为了一体,看着便叫人心安。

“陆少帅在外头接应我们,不用担心会有人干扰,这场手术,务必成功,决不能失败。”

她的目光平静且温和的扫视过在场的几位医生,无不给予了他们充沛的精神支持,顾婧宁走到孕妇旁,在即将剖腹的一刻,她垂着眼眸,一字一句的说着,笃定而有力量。

“若出了任何问题,自有我一力承担。”

“里头怎么样了,大夫呢,怎么不出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孕妇的丈夫仓皇的坐在家门口的阶梯上,二十余岁的壮汉,竟然担心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的比娘们都伤心。

老太婆被副官们挡在家门口进不去,乍一听儿子哭了,铁青着脸骂道:“哭什么丧,老太婆我还没死呢!”

她一边骂着,一边指着屋子的方向啐了口痰,“真是个短命鬼,好不容易怀上了,还连累我的孙子难产,若是孩子没了,她也跟着一块下黄泉吧!”富品中文

第420章 把人命当儿戏

丈夫被骂的肩膀一缩,半晌又含着肩膀哭了,“娘,你别骂了,就给她积点德吧!”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胳膊肘往外拐,娘骂几句怎么了,给咱们家做媳妇是她高攀了,没命享福的讨债鬼,还不让我出出气了?”

老太婆浑浊的眼珠子似沙泥中的石子,泛着厉,口中骂骂咧咧不断。

有人的说起了话来,“不好了,里头好像在动手术!”

“动手术,那不就是害人?”村民打了个哆嗦,目露恐惧,“这家媳妇儿怕是真不行了,孩子也保不住了吧,人都被开膛破肚了,还能活下去不成?”

他们嘀咕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老太婆的耳朵却灵的很,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往里头撞了过去。

“不得了了,你们这是要杀人!”她尖声叫骂着,什么难听的都说出来,可惜无论她怎么撞,也撞不开副官们坚硬的子筑成的围墙。

“乡亲们,我命苦呀,好不容易媳妇儿得了这么一胎,这城里来的医生个个歹毒心肠,居然要把我的孙儿害死!”

老太婆一边叫着,一边用头撞着窗户,企图干扰其中正在手术的顾婧宁等人,嘶哑的声音如同许久不奏响的乐器,暗哑难听,一丝丝的扯破了这黑暗中的宁静。

比起城里来的医生,村民们更怕的是他们的手术与西药,瞬间与老太婆同仇敌忾了起来,聚在她旁向陆云骁声讨着。

“可不是么,城里人心真黑,居然把人命当儿戏!”

“前段子咱们村不就有个人送去城里医院了,说是动了手术,结果好端端的人就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还有这种事儿,太可怕了!”

你一言我一语,向来无形的言论最杀人,可比真枪实刀可怕多了,陆云骁连反击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更不屑于与他们动手,他冷冷的望着这一群愚昧无知的村民,心中竟生出了几分荒诞的悲悯。

“冷静,不要打扰医生手术。”他蹙着眉头出声。

老太婆虽然惧怕他的份,但更担心自己的孙子出事,冷笑着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也和他们是一伙的,长的就一脸相,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你给我让开,我孙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好看!”

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无知的人,若她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男人的份,怕是又要哭天抢地的磕头求饶命了。

陆云骁冷冰冰的背着子,眼底连一丝涟漪也无,不用他出手,便有军官们替他拦下这愚昧的村民的攻击。

秦医生为顾婧宁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然后走到窗前粗略望了一眼,急急忙忙的说道:“不好了,那群村民似乎知道我们在动手术了,现在正闹着,也不知道陆少帅能不能拦下来!”

顾婧宁心中一动,双手却稳稳的,未曾有一丝偏差。

她小心的分离着血,沉声道:“既然这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来止血,以防村民们随时可能闯进来,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手术。”

若是进展顺利,她有把握能让母子平安。富品中文

第421章 必要的时候,我会开枪

但如果外面的陆云骁挡不住,村民们闯进来,必然不会再让他们进行手术,到那时候,孕妇缺少及时治疗,肯定必死无疑。

顾婧宁的紧张全部分泌成了豆大的汗珠,悬在鼻尖,迎着灯光散发着熠辉。

门外的村民们已经被陆云骁不闻不问的态度激怒了。

后来连村长也看不下去,对这些城里医生的不满似打翻了,一齐涌了出来,带头领着村民往陆云骁挤了过去。

虽然陆云骁带着警卫,但到底人数少,比不了这满村的人。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不少壮丁都已经拿起了锄头犁耙等物充当武器,要与陆云骁的人马大干一场。

陆云骁低头看着手表的走针,眉宇间的急迫几乎要冲破皮肤。

“少帅,现在怎么办,他们人数众多,我们如果强行拦住,兄弟们肯定会受伤!”副官附在他耳边请令。

陆云骁的指腹从表盘上划过,快速而坚决的下了命令,“拦着,里面没有动完手术,外面绝对不能垮。”

他的手伸向腰际,静悄悄的握住了枪柄,如寒潭般的双眸沉静深邃,一丝光芒也寻不见。

“必要的时候,我会开枪。”

与其同时,屋子里爆发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似轰开了这紧张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明显的愣了一愣,有人欢喜,有人面露古怪。

陆云骁眼眸一抬,口剧烈的起伏着,“孩子出生了?”

副官在窗户下观望了一下,“出生了,不过孕妇的况不太对,艾医生他们还在抢救,我们仍然不能松懈。”

这声孩子的啼哭让老太婆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她顾不上对付陆云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东方的方向用力的磕着头,磕的破皮流血,她匆匆爬起来,想要进屋看孩子,却又被人拦下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里面生的是我的孙子,你们敢不让我进去!”

眼看着孙子就快抱在怀里了,眼下却还被拦着,老太婆气的嘶声力竭,泼妇劲儿发作了,冲着警卫的胳膊就咬了上去。

警卫吃痛,下意识狠狠甩开了她,老太婆体力不支,一股摔在了地上。

那原本还迟疑着的丈夫也慌了神,上前要帮母亲,连同着剩下的村民,都被警卫的行为激怒了,一个个举着武器便冲了上来。

一场混战,警卫都是赤手空拳搏惯了的,但面对人多势众,一腔蛮力的村民,还是有些猝不及防的被打中了。

况愈发乱了,警卫们竭力支撑着,陆云骁看在眼中,实在忍无可忍,掏出枪支冲着天上开了一枪,“都给我停手!”

子弹划破长空的声音太过响亮,似乎是给了每个人猛烈的一击,他们因为恐惧,都心领神会的止住了缠斗,哆哆嗦嗦的看着陆云骁,亦看着他那高举的冒烟的枪口,好像看见了妖魔鬼怪一般,脸都吓白了。

“你干什么,难不成想杀人,我要报官”

老太婆虽然被吓着了,但还是不肯罢休,底气不足的嚷嚷着,被陆云骁黑漆漆的枪口止住了恶心,瞬间连呼吸都不敢了。

她嗫嚅着嘴唇,干瘪的脸颊凹陷着,露出了丑陋的苦相。富品中文

第422章 母子平安

人的本能求饶,永远暴露着最不堪一击的可怜面目,老太婆再也没了刚才一半的威风,如吓破了胆的老鼠,伏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浑抖如筛糠。

“大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别杀我!”

不光是老太婆,村民们近乎一半都跪下了,锄头钉耙落了一地,人们哭的眼泪鼻涕俱下,生怕陆云骁一个不高兴就毙了他们。

陆云骁面无表的举着枪,枪口自西向东,缓缓的数着一个个的人头,最后又落回了老太婆的上。

他并无半点生气的迹象,语气冷淡的可怕,形同没有丝毫的感,硬邦邦、冷冰冰,低沉缓重,充斥着告诫的意味。

“想活命,就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待着,不然我保不齐我的子弹,最后会要了谁的命。”

陆云骁幽幽的说着,犀利的眼眸中划过一道鸷。

老太婆为首的村民们瞬间鸦雀无声,唯能听见那风平浪静下,陆云骁的指腹移开扳机,机械咔啦一声的响动,唤醒了所有人的求生。

陆云骁不曾放下枪,目不斜视的冲副官问道:“里面如何了?”

孩子被取了出来,裹在了襁褓中,医生们惊喜之余,心也愈发慌乱,因为孩子的生命体征虽健康,可孕妇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这场手术能活下一个已是幸运,可顾婧宁却不想放弃大人。

这个可怜的女人,若是为此丧命,实在是不值得。

“帮忙按住四肢,参汤呢,快灌下去,还有张医生,过来帮我止血缝合,孕妇的心跳频率是多少”

顾婧宁急促的吩咐着,小小一间屋子,充满了浓郁的血腥,既有生命的希望,亦有临近死亡的绝望,医生们忙忙碌碌,用尽了心血,企图救活孕妇。

外间的枪声,顾婧宁听见了。

她没有一丝犹豫,飞快的为孕妇注了药剂,用了最后的办法。

空气几乎要凝固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等,等孕妇心跳复苏的那一刻,顾婧宁双手虽稳,藏在口罩下的嘴唇却不住的颤抖着,她的掌心抵在孕妇前,慢慢的数着秒数,眼睛一眨不眨的等待着。

一秒、二秒、三秒

顾婧宁的大脑每过一秒,便清晰的感触到更深的绝望,数到快要七秒的时候,她唇齿间已经准备好抢救无效四个字待发。

七秒刚到,掌下的心跳便以孱弱的动力恢复了,顾婧宁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贴了贴脉搏。

“她活过来了!”

缝合做完了,顾婧宁拖着疲惫的躯,轻轻摘下沾满血迹的衣服与手,却没有摘下口罩,鼻尖的血腥太浓郁,她怕她摘下口罩,闻着会哭出来。

最后的结果是谁都没有意料到的,母子平安,皆大欢喜。

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有了结果。

直到躺在上,呆呆的看了许久的窗户,她还未曾从方才紧张的绪中脱,子还酥麻着,提醒着刚才并非一场梦。

脑海中的画面反复重演,分明已经安全了,可不知道为何,她还是辗转难眠。

陆云骁亦不曾睡着。富品中文

第423章 别忘记我的身份

他闭着眼眸,头枕着手臂面向内侧假寐,隔着这一堵单薄的墙壁,隔壁便是顾婧宁的房间。

乡下的房子讲究避风避雨便足矣,对隔音效果却没有任何控制,以至于她每每翻的动静虽然细小,却还是清晰的传达到了他的耳中。

借着朦胧的夜色,陆云骁睁开眼睛,目光凝滞在半空中某个虚浮不定的光点上。

在顾婧宁翻了第十三次之后,他坐了起来。

“笃笃笃”

敲门声。

顾婧宁一愣,不知这大晚上的还会有谁来,可她抬起头看着纹丝不动的门,又觉得有些古怪,这声音似门而非门,可就响在房中。

敲门声又响了,顾婧宁打开门,却见门外无人。

怎么回事?

顾婧宁坐回了上,忽然察觉窗前的月影动了一动,一道黑影遮在了窗前,她下意识抬起头,借着凉薄清淡的月光,瞧见了他面庞被夜色柔和过的棱角。

打开窗户,他的气息便浮动在了空气中。

陆云骁微笑着挑眉,“睡不着?”

顾婧宁迟疑的唔了一声,转看了看内侧正睡的安逸的柔嘉,“声音小一些,不要吵醒孩子。”

陆云骁往她背后望了一眼,“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你便知道了,过来,就从窗户走。”

陆云骁长腿一跨,轻而易举的攀上了窗户,将顾婧宁整个人都半抱了出来,她原本想挣扎,却发觉柔嘉微微动了,生怕吵了孩子,只好捂着口由着陆云骁胡闹。

二人走出了屋子,她才略有不悦的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云骁答非所问,“想不想去山顶上看星星?”

“星星?”顾婧宁平静的重复着这个并不陌生的词汇,“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你今年几岁了,还看这些?”

“这与年龄无关。”

陆云骁摸了摸下巴,兴许今夜过的太动dàng),他下巴上已经生出了忧愁的青色胡茬,好在不多,妨碍不着他的英俊与威严。

他执起她的手,牢牢的扣紧,“我带你看的星星,与你见过的,都不一样。”

乡下的山缺了那人间烟火气息,没有庙,没有景观,有的只是漫山遍野的夜虫与树林的苍凉,草木气息清雅疏离。

野外唯一的温度,便来自边的男人。

陆云骁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道:“再过半个月,这儿便漫山遍野都是萤火虫了。”

顾婧宁望着他的背影,眼中似盛着清泉,明亮清澈,“你怎么对这儿了如指掌,难不成以前来过?”

陆云骁笑了,心不在焉的说道:“你别忘了我的份,我打下的山头可不止十个手指的数,山上的子,亦没少过过,我不光知道几时有萤火虫,也知道几时有野苹果,几时有山茶”

他说到山茶二字,疏尔顿了一顿,似子弹卡壳,难以恢复如初的镇定。

见他不说话了,顾婧宁歪了歪头,“原来你这么厉害?”

陆云骁无声无息的笑了,眼中流淌着星河,“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我不介意让你慢慢发现。”富品中文

第424章 送给你月亮

爬山的进程,便在二人的言语间消磨了个干净。

登上山顶,空气稀薄的同时,也纯净了许多,夜幕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得,那漫天的星辰与月亮,都近的能瞧见流利的轮廓。

顾婧宁痴痴的望着夜幕,眼中倒映着整片天际。

“真的很漂亮。”她轻轻的说着,语气轻快而感慨,“就好像,伸手就可以摘到月亮一样。”

她伸出手来,纤细的葱指在空气中徒劳一握,看似抓住了闪亮的明星,却除了光芒,什么也没能触碰到。

陆云骁坐在一旁,不看星月,只支着头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喜欢吗?”

顾婧宁本想说喜欢,可一瞧见他眼底的微笑与平和,又联想到他今早晨的那场闹剧,竟然生出了几分戏谑的想法,故意沉了沉嗓子,冷淡的挑眉,“一般。”

“说谎可不是好习惯,若是柔嘉知道,她娘亲撒谎,不知作何感想?”

陆云骁老神在在的说着,比起以往威仪兼具的他,多了几分洒脱与温柔,他伸手在星空的背景下虚虚的拈着月亮,眯了眯眼睛,“送给你月亮,要不要?”

顾婧宁轻嗤了一声,“幼稚。”

夜里凉,地表温度的降低,伴随着山顶的凉风,将人心中的浮躁一点一滴化开,随风而去,心境真正的平和了下来。

顾婧宁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嗅了嗅鼻子,肩头一重,却是陆云骁将自己的斗篷披给了她。

顾婧宁瓮声瓮气的扯下斗篷,“我不要”

“如果你想生病,明告病无法再为病人治病的话,我不拦着你。”陆云骁抱着胳膊,目光闪烁的望着她。

短暂的僵持以后,顾婧宁不动声色的重新将斗篷披了回去,甚至拢紧了几分,小玲珑的子全数钻在其中,仿佛一只大毛球,陆云骁看的笑了,握着拳低咳了一声,“既然冷,为何不回去?”

顾婧宁贪恋的望着满目的星辰,果决的摇了摇头,“不回去,这儿就很好。”

陆云骁弯下腰,慢条斯理的为她理了理斗篷的衣领,又为她小心系上丝带,将毛茸茸的她裹入了自己的怀中。

顾婧宁吓了一跳,猛地挣扎了一下,“你干什么?”

“我怕你冷。”陆云骁嗓音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愫,仿佛这对他而言真的与济世救人一般光明磊落,“我可不想明你病了怪罪我,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怀中的人耸动着,他伸出手掌将她的头顶心往下按,再度按回了怀抱之中。

“好好待着,不然就把你丢下去。”

陆云骁如同恐吓小孩一般说着。

顾婧宁虽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幼稚,但也知道挣扎不开,只好不不愿的窝在了他的怀中。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他的怀抱的确很暖和,就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与娘亲坐在火炉前取暖,娘亲柔声细语的为她讲着故事。

那些景还历历在目,人却已经阳相隔了。

大脑中沉甸甸的思绪令人疲惫,加之温度回升,顾婧宁逐渐有了几分困意,她混混沌沌中,放弃了最后的抵抗,无声无息的歪着头,陷在了陆云骁的怀中。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她便彻彻底底的睡了过去。富品中文

第425章 穿你的,我不冷

察觉到肩头一沉,陆云骁低头一瞧,恰好看见她垂眸的羽睫盖住了那双明亮光彩的眼,玉白的肌肤比上好的玉石还要温润,唯有在此时,他方能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也唯有此时,她肯不对他抱有敌意。

陆云骁不知为何笑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手在她的上轻轻拍了一拍,“也好,睡吧。”

这一觉睡的沉。

梦里还重演着接生时的场景,孕妇气若游丝,浑发紫的早产儿在襁褓中连啼哭的声音都微弱如猫。

血腥的气味,沿着鼻腔滑去味蕾,在舌尖绽开了一朵血色的花。

顾婧宁一个激灵,眼睛瞬间睁开,那血色弥漫的画面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晨的初阳,将月白的天色铺上了软红的朝晖。

可血的气味还在,顾婧宁下意识碰了碰嘴唇,指尖饱沾了血迹,伤口隐隐作痛。

原是她梦中害怕,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顾婧宁松了口气,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斗篷中虚眯着眼睛,因着夜里凉,到底还是受了寒,嗓音不复之前的清脆,略有沙哑。

“我怎么睡着了?”

她看着旁的男人问道。

看样子二人一直没有下山,陆云骁上仅存一件单薄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还在与村民的缠斗中揉掉了两颗。

“你穿这么少,很冷吧?”

她看着便嫌冷,心中漫上了一股羞愧,低低咳嗽了一声,解下斗篷要为他披上。

“你如何睡着的,不问问自己,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陆云骁漫不经心的转过头,下巴上青色的胡渣被朝阳的光辉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桔色,他半张脸都浸在光里,慵懒的神亦盖不住举手投足的霸道。

他手腕一翻,抓起斗篷就往顾婧宁的头顶盖了过去。

“穿你的,我不冷。”

陆云骁抻了抻筋骨,站起了子,“睡醒了就下山吧,免得他们看你不见了,以为你医术不精,趁着夜色掩护,悄悄溜走了。”

他颀长的形似山上久立的劲松,虽然双臂懒洋洋的垂在腰际,但常年在军中训练出的军姿似融进了血脉中,即便经历了一整个寒夜的气温与疲惫的侵蚀,笔直的脊梁骨也未曾弯下一分。

顾婧宁气鼓鼓的掀开斗篷,立刻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又小心翼翼的裹上了。

她鼓着腮帮子抗议,“什么医术不精,胡说!”

顾婧宁小的子与这宽大比得上一被子的斗篷十分不符,坐着的时候未曾觉得什么,而今站了起来,觉得这斗篷似有好几斤重。

她急的叫了一声,“等等我!”

费劲千辛万苦,她才背着斗篷走到了陆云骁的边,好似穿着大人衣服的孩子,显得她小小一个,顶着毛乎乎的头发盯着他。

“你这个斗篷,怎么这么重呀?”

陆云骁负着手,似笑非笑的轻哼了一声,“这可是军制斗篷,在北地零下几十度的气温里,是用来抗冻保暖的,你以为呢?”

他说着,伸手将衣领提到她的头上,将她细细的裹好,独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要我帮忙吗?”

顾婧宁警惕的望着他,不知他这忙是不是倒忙,思来想去以后,谨慎的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咱们走吧。”

于是二人一个慢悠悠如闲庭漫步,一个气呼呼如负重苦工,一前一后的下了山。

陆云骁有意等她,走的慢极了。富品中文

第426章 昨晚的孕妇死了

好不容易下了山,山下的气温也正常了起来,背着这比棉花芯子似的斗篷,顾婧宁的出了一汗,嫌弃不已的扯下来还给了陆云骁。狂沙文学网

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一帮提着斧头犁耙扁担等物什的庄稼汉,眼睛通红的走了过来,将二人给团团围住,齐齐用武器对准了他们。

顾婧宁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的左顾右盼。

“怎么了”

她扯了扯陆云骁的袖子,面露难色的问道:“我就是救了个人,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接我们下山吧?”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睨了她一眼,面对着齐刷刷的武器,竟然轻声笑了。

他拿拳抵在嘴角,压着翕动的嘴唇,淡淡道:“说不定是发现了你的好,将你当成仙女下凡,舍不得让你走了,特意来请你回村。”

顾婧宁掐了他一把,被陆云骁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陆云骁这么一打岔,顾婧宁心中的紧张缓解了许多,她捏紧了拳头,小心翼翼的冲着带头的村长温言问道:“村长,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村民的敌意,顾婧宁自然也没有傻到好坏不分的地步。

村长没有说话,人群中却传来了一声怒吼,“你还敢说,你这个黑心肠的庸医,我婆娘被你做了手术,今早就死了!”

顾婧宁一愣,酥麻的感觉一点一滴爬上头顶,像被人捂住了耳朵,看着那人张张合合的嘴唇,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那句话反复回dàng)在脑海中。

昨晚的孕妇,死了?

不可能,昨天缝合的时候明明已经处理妥当,只要好好调养,绝不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这不可能,你们对她做了什么?”顾婧宁下意识反驳。

她激动的破了声,像被人扼住了咽喉,说话都在与之颤抖撕扯。

“明明是你,贼喊捉贼,都是你害了她,孩子小小年纪没了娘,我没了媳妇,这笔账一定要和你算清楚,今天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孕妇的丈夫脸上泪痕未干,激动与痛心亦遮不住,看得出来与孕妇是有真感在的。

顾婧宁发了懵,双腿一软,若不是陆云骁及时扶住,她险些摔在地上。

“不会的,不可能,她不可能死”

仔细回想昨儿夜里的一点一滴,每一个环节他们几个医生都再三确认,最后孕妇的生命体征回来了,一切正常,好端端的人,突然暴毙,作为了解她体况的顾婧宁如何也不敢相信。

陆云骁眸色深沉,眉心也因蹙起紧绷出了褶痕,他伸手将顾婧宁扯向后,掀开斗篷将她裹住,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背。

这些村民出穷乡僻壤,所谓穷凶极恶不是说着玩的,无知愚昧的理念足以像魔鬼一样cāo)控人的灵魂。

那些看似平常的农具,却都是实打实的木头,若是打在顾婧宁上,恐怕半边子都得散了架。

丈夫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扁担,丧妻之痛让这个懦弱的男人变的无比疯狂,他嘶声力竭的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她,她与你无冤无仇,我要你为她偿命!”

他话音未落,抄起手中的扁担便狠狠向顾婧宁砸去。富品中文

第427章 你为什么要为我挡着

村长目光一闪,犹豫着要上前阻拦,却还是及时收了手,假惺惺的露出懊悔的神色,实则眼睁睁看着那扁担下落。

扁担与**碰撞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顾婧宁滞住了呼吸,眼睛瞪大看着湛蓝的天色,头微微扬起,似渴死的鱼。

过了许久,她才颤抖着揪住了抱着她的人的衣襟,嘴唇不断的哆嗦着,散发出血色褪尽的苍白,“你为什么要为我挡”

陆云骁强忍着剧痛的脸近乎扭曲,额角因忍耐爆出了根根青筋,他一声不吭的放开了面前的女人,仍旧不让开半分。

丈夫见没打到顾婧宁,愈发狂躁起来,举起扁担又是一下,面目狰狞的嘶吼,“你敢帮她,你也一起死!”

陆云骁流利的侧过子,伸手一把扣住扁担头,顺势抽过掰成两截。

他面上的痛苦已经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风轻云淡的抓着两截扁担,重重的掷在地上。

空气中还有木头崩开的碎屑,如一场雨雪,飘飘洋洋的洒着。

他一手将顾婧宁搂在怀中,一手捏成拳头揪住了丈夫的衣领,面无表道:“如果你能杀了我,你尽可以试试。”

陆云骁冲着他的心窝便是一脚,丈夫猝不及防被踢在树根上,痛的蜷起子呕血。

顾婧宁哆嗦着,悬在睫毛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是泪,她缩在他怀里,听的彼此的心跳声以同样的节奏重合着,分明是危险的场合,却这样安心。

村长见丈夫被伤了,气的跺脚,却不敢贸然行动。

这些村民绝大多数都是撑场子来的,毕竟死了媳妇的不是他们,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命,本以为人多势众,这一男一女好欺负,没想到这男的真不是吃素的,吃了一扁担还能生龙活虎的把人给踹吐血。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纷纷捏紧了手中的农具小碎步退了一步。

联想到陆云骁昨天晚上还有一把枪,他们就更害怕了,犹犹豫豫的把农具放低了,不敢再上前半米。

村长这会儿才想起了讲理,赔着笑,阳怪气的问道:“艾医生,你这么做可不对了,人是你害的,你还出手伤人,是不是太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心有余悸的瞄着旁边的陆云骁。

这一瞄吓了一跳,陆云骁正冷冷的望着他,那漆黑的眼眸似藏着吃人的豹子老虎,下一秒便要把他如同那扁担一般拦腰咬成两截了。

顾婧宁苍白着脸,仍然摇着头坚定的说道:“我没有害人,事还没有查清楚,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平复着呼吸,“我现在还不知道况如何,一切等我见了尸体再说,倘若真的是我的过错,要杀要剐我不阻拦,可若是因为别的,我绝不认。”

村长冷笑了一声,“不是你还能是谁”

话音未落,他便收了声,哆哆嗦嗦的避开了陆云骁如箭的目光,“就听你的,死也死个明白,尸体在村子里,你跟我去吧。”

他让人将丈夫扶起,一帮子人泱泱的一大片,却抵不过陆云骁一个的气势。富品中文

第438章 凄惨的尸首

一帮子人泱泱的一大片,却抵不过陆云骁一个的气势。

村民们都有意无意的远着他,唯恐这城里来的男人掏出枪来那么一下,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总算进了村子,村子里却远没有这帮男人兴师动众,家中连白布都不曾准备,孕妇的尸首便这么大剌剌的摆在院子里曝晒。

老太婆坐在门前,打开一条门缝,小心翼翼的注视着门外的况,一边看一边骂,“真晦气,娶了这么个短命鬼!”

家中还有婴孩的啼哭声,老太婆晃着孩子,抬眼看见顾婧宁一等人来了,立刻把孩子丢给隔壁邻居,撸起衣袖便打开门冲了上去。

“你这个jiàn)人”

咔哒一声。

老太婆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惶恐的望着头顶漆黑的枪管,两股战战,似随时要吓出一股黄汤,她也不敢骂了,嘴唇嗫嚅着说着饶命等字眼。

陆云骁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手却搭在扳机上蓄势待发,不咸不淡的命令:“把嘴闭上。”

老太婆立刻合上了嘴唇,老泪纵横的看着他们后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儿子,心中无声的叫骂着,把这一生学来的腌都用上了。

顾婧宁自然是不知道这老货在骂自己,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庭院里孕妇的尸首上。

医生们都在村子里等着,乍一听他们回来了,立刻走了过来。

秦医生急匆匆握住她的手,“你可知道”

顾婧宁拍了拍她的手背,“我都知道了,昨夜生产的孕妇过世了,你们可有检查过尸体,看一看死因到此出在什么地方?”

秦医生面露焦急,“你是不知道,孕妇死了以后,他们便要找我们算账,若不是陆少帅的副官和警卫拦着,我们恐怕得伤一片,这尸首我们也没见着,他们拦着不让见,可死的的确蹊跷,昨夜咱们的手术很成功,按理说根本不可能出现死亡的况。”

三言两语,顾婧宁便明白了。

她用眼神示意秦医生不必担心,戴上手与口罩,小心翼翼的潜入了院子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蹲在尸首旁,用白布遮住人群那边,自己则在另一边观察起了伤口。

老太婆想拦,却被那手枪吓的寸步难移。

死人于这些村民而言都是大忌讳,谁家死了人,若非亲朋,那连门都不敢进的,谁敢像顾婧宁这样主动去犯忌讳?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女医生,心里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孕妇的死状十分凄惨,可见临终前饱受痛苦的折磨,面目微微扭曲,眼睛半拢,浑浊的眼珠失去了生机,似两粒石丸。

死后的尸首也只被简单收拾过,上的衣服还是旧的,再看这被丢在院中,下只有一块门板和一草席的模样,顾婧宁叹了一口气,眼角润了。

这女子实在凄惨,生前受苦,死后尸首也被摧残。

先在心中祷告了几句,顾婧宁才开始了检查,她解开衣服,伸手探入小腹的伤口处,却摸到了不该摸到的东西。富品中文

第439章 伤口上的草木灰

是一层类似灰尘,但又含着粗糙颗粒的粉状物质。

顾婧宁从不记得他们用过类似的药粉,拔出手一看,指腹上沾的却是灰粉,颇有些像观音土,但没有观音土那样细腻。

她细细拈了拈,借着光小心观察着指尖的粗糙颗粒,凭着气味与形状,脑海中电石火花一瞬,猜到了这是什么。

这是草木灰,柴草燃烧后的灰烬。

她忽然觉得自己掉入了冰窟了,无尽的冰寒刺入了肌骨,冻的她唇齿微微打战,分明是烈炎下,却只觉得冷。

按照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她推开伤口处的草木灰,终于发现了隐在其下已经溃烂红肿的伤口,残忍的不忍多看一眼。

这样的伤口她再熟悉不过,术后伤口被细菌感染的况,一般的手术之后连滴水都不能碰,更何况是这样脏的草木灰?

她早该想到的。

孕妇嘴角的燎泡,异常浮肿的尸,死因已经被揭晓,她不再迷茫,只剩下愤怒。

顾婧宁合上了尸首的眼睛,将她的衣服合上,面目揉捏回正常的模样,然后小心的将白布盖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格外冷静的摘去手与口罩,指尖的冰凉似藏在地窖里的冰。

“你们为何要将伤口涂上草木灰?”她的声音淡薄缥缈,似来自云端的诘问。

老太婆支吾了一声,怯怯的望着陆云骁的枪管,见枪管移开了几分,这才没好气的回答。

“还能因为什么,咱们家田大,农活多,这娘们坐月子太长,当然早点下地早点好,草木灰可是愈合伤口的良药,这用了呀,过个几就能好了,免得成里小姐似的卧在家里好吃懒做,她可没小姐命!”

她阳怪气的说着,脸上还有几分对媳妇鄙夷的愠怒。

顾婧宁看的心冷,一双美目迷离而哀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眼里堵着对恶劣人的哽咽,她僵直着子,许久才忍住了心中爆发的怒意,转瞬迎来的便是无尽的无力。

所谓救人,所救的人是脱离苦海,还是再度坠入万劫不复的人间?

………………

孕妇的死因查明,证实并非顾婧宁的问题之后,那家的丈夫形同失去了魂魄了一般,再无方才的半分狠劲,坐在家门口,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泪如雨下。

顾婧宁等人回了院子里,当晚便听说丈夫与老太婆大吵了一架,恨她为何用草木灰涂在孕妇刀口上,导致害死了儿媳。

老太婆自然是不肯认的,向来逆来顺受的儿子忽然失去了掌控,母子二人如仇人般对峙着,动静极大,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人,唯独顾婧宁这边的医生,一个也没去看闹。

这家人实在不可理喻,如同牛皮癣一般,沾上就甩不掉了,好不容易撇清了关系,要是再过去牵扯了个好歹,到时候跳进黄河洗不清。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院长自觉多留不便,又为村子里的孕妇看了一诊,便急匆匆的号召医生们回城。富品中文

第440章 回程日

这正是回程,顾婧宁已经接连两三都心不在焉了,柔嘉在她旁跟着,她也浑浑噩噩的,无精打采的收拾着行李,险些磕着了柔嘉。

顾婧宁连忙将孩子搂进怀中,眼中这才有几分真实的愧疚,而非方才的迷离,“嘉嘉,没有受伤吧,都是娘亲不好。”

柔嘉不知为何娘亲会变成这样,但她亦是担心的,扁嘴看着顾婧宁,小手紧紧的扒着她的衣袖,一寸也不肯放开,“娘亲,你怎么了,为何这几像生病了一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院长爷爷和陆叔叔”

孩子说着便要朝门外跑去。

顾婧宁连忙将她带了回来,轻轻合上门,苦恼不堪的揉着酸痛的眉心。

孕妇的事,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加上这几的闹剧,还有生活上的不适与环境的恶劣,都为她的体积累了不少的负累,只等着爆发的一刻。

她疲惫的坐在桌前,如皓雪般皎洁的腕子纤细柔弱,连拎一壶茶都觉得无力,顾婧宁只好扶着额头,半合着眼,等体缓过劲来。

“嘉嘉,千万别告诉别人娘亲的事。”她勉强笑了一笑,漆黑的瞳仁里dàng)漾着虚弱的波纹,“娘亲没有生病,只是这两天为病人看病,太累了,今回家了就好。”

柔嘉紧张极了。

她不断的垫着脚,伸长了脖子去看娘亲的面孔,用懵懂的想法去分析娘亲的神到底代表了什么,皱眉是愁,闭眼是累,嘴角下沉是郁,种种分析,都指向了她的娘亲不开心。

柔嘉牵起了顾婧宁的手,用小小的手掌去温暖她如冰块似的体温,“娘亲不怕,嘉嘉陪着你,嘉嘉会想你的。”

顾婧宁用手背贴了贴孩子滚滚的小脸,虽然子难受,但她也真心实意的笑了,孩子单纯天真的言语永远是于她最有用的药剂,能暂时压制住体中一切的不适。

“嘉嘉真乖。”

她正垂手捏了捏柔嘉的脸,门忽然被人从外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同行的女医生,姓刘,与顾婧宁素来没有交集。

“母慈子孝,忙着呢,我没打扰你们吧?”刘医生笑吟吟的走了过来,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柔嘉的脸,一种说不出是鄙夷还是厌恶的神呼之出。

她走到柔嘉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柔嘉,你娘亲怎么了,为何这会儿还没收拾好东西,外头的人都等着出发呢,可不能因为你娘亲一个人就拖累了大家……”

顾婧宁脸色一凝,“我已经收拾好了,这就出发。”

她垂下眼帘,弯腰将柔嘉拉开了刘医生的侧,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拉着孩子,面色沉沉的要出门,被刘医生伸手拦住了。

“这么急着走,反正晚都晚了,不妨再晚一些。”刘医生拿余光瞥着顾婧宁,不断与自做着比较,“你和陆少帅……”

“你想说什么?”顾婧宁开门见山的问道。

从刘医生进门时,她便敏感的察觉出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刘医生自以为她看着柔嘉的眼神,顾婧宁做母亲的会看不见,实则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令顾婧宁心中的怒火涨高一分。富品中文

第442章 下次可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不过是因为眼下要离开,加上都是一个医院的同事,不好撕破了脸。

虽不知为何刘医生对她如此有敌意,但顾婧宁亦不愿和颜悦色的对着她。

刘医生眼色骤然沉了下来,心中嘀咕了一声,口气也有些不太好,“你和陆少帅到底是什么关系,看样子,你们两个人应该快成了吧?”

顾婧宁敏锐的察觉不对劲,立刻捂住了柔嘉的耳朵。

她说着,陡然捂嘴笑了起来,涂了红指甲的五指鲜艳明丽,如她的笑容一般刺眼,“你到底离过婚,也没有家人帮衬,估计没法做大吧,不过也好说,你做几年小,为陆少帅生个儿子,兴许就能扶正了,虽说他已有了孩子,但大户人家的儿子不嫌多,只要肚子厉害,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比你做医生赚的多了。”

刘医生阳怪气的说着,背地里却恨不得用眼神将顾婧宁的一片片剐下来,瞪的眼白都布上了浅浅的血丝,“不过看你头胎生了个女儿,怕是肚子不行”

顾婧宁扬起手,照着她的下巴甩了一巴掌。

虽然不是脸颊,却也是靠近的地方了,她笑的温和,唯独那一双明亮的眼带着女人独特的媚丽与感,如一面照花铜镜,雾蒙蒙的温柔,可却没有任何温度,似盯着一块普通的,而非一个活人。

刘医生是慕陆云骁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她出一般,但好在衣食无忧,便成里做着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陆云骁便是她的目标,本以为自己有朝一能做陆太太,没想到被顾婧宁占了先机。

一想到这个二婚的残花败柳,还带着一个拖油瓶赔钱货的女人居然都能勾上陆云骁,刘医生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把顾婧宁抽筋扒皮。

顾婧宁看着自己的手,手指微勾,懒洋洋的蜷在掌心里,“打人不打脸,我可给足你面子了,刘医生,我们无冤无仇,你这么说我,我怎么能不礼尚往来呢?”

“我与陆少帅没有任何关系,你无需多想,不过即便有,也轮不到你来干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别把自己的那点肮脏的小心思代入给别人,咱们好歹还要在医院里共同处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话我点到为止,不多说了,好好管住你这张嘴。”

顾婧宁顿了顿,勾起一抹柔柔的笑,不紧不慢的说道:“要是管不住,下次可就不是一巴掌和打下巴的事了。”

她松开了捂住柔嘉耳朵的手,也不顾面前的刘医生是何神,旁若无人的说道:“嘉嘉,我们出去吧。”

正说着,门外又走进一个人。

这次却没有刘医生那样磨磨蹭蹭,那人干脆利落,一手扣住顾婧宁的腕子,一手抱起柔嘉,飞快的走了出去,三人停在院子里的树下,方才停了下来。

头顶是树叶婆娑,抬眸看着被枝叶剪碎的光影,顾婧宁眸色不动,目不斜视的问道:“你又有何事?”富品中文

第442章 我不介意你给我更多的补偿

陆云骁见她迟迟不出门,唯恐出了什么事,便打算去瞧她。

结果听见了方才的那一番话。

他自然是不高兴的。

修理刘医生的事,他暂时往后搁,总会有让她吃苦头的时候,不过更重要的,是眼前的女人所说的话。

什么叫没有任何关系?

“你方才在里头做什么?”陆云骁抱着柔嘉,声音沉沉的问着。

顾婧宁扬起嘴角,“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陆云骁一愣。

她说的对,起码现在,这些事和他没有关系,他没有立场干涉,但很快就有了,他已经有了完全的计划并且开始行动。

他盯上的猎物,从不会有逃脱的时刻。

陆云骁拍着柔嘉的背脊,眼角溢出一丝笑意,语气低沉和缓,难得的好心,“我帮了你这么多,到头来你却还是这样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我这些付出,到底值不值”

柔嘉从他怀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狐狸般滴溜溜转着眼珠子,“陆叔叔,你和娘亲怎么了?”

为了怕孩子担心,两个大人心照不宣的把这几发生的事瞒住了。

顾婧宁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口中安抚着柔嘉,“大人的事,小孩子不需要知道。”

柔嘉气鼓鼓的叉起了腰。

顾婧宁刻意避开柔嘉,附在陆云骁耳边低声嗔怪,“我不是帮你看过伤了,怎么,还嫌不够,还想问我赔偿损失?”

二人离的极近,只要一抬眼,便能瞧见对方被阳光照的如琥珀珠子般清澈的瞳仁,可顾婧宁始终低着头,只有陆云骁专注的凝视着她,看着她鸦青色的羽睫如扑朔的小扇,恰好盖住了眼睑下因疲惫而浮现的青色。

陆云骁眉头一挑,目光炯炯如炬,“我不介意你给我更多的补偿。”

他点到为止,含笑抱着柔嘉往车上去,“好了,上车吧,我的伤口很疼,在等你回去以后帮我换药,你应该不想看我伤口化脓感染吧?”

坐了大半的车,才回了城中。

因体恤医生们这几的不易,院长便放几人回去休息,另补了几的小假。

顾婧宁总算能够缓一缓因为乡下的经历而产生的焦虑绪了。

但她回了家,也没能立刻休息,因为不光有柔嘉与陆泽熙这两个孩子,她还要照顾另一个大孩子换药。

“把衣服脱下来吧。”

顾婧宁轻轻甩了甩药瓶,淡淡的吩咐着。

陆云骁望着她莹白如瓷器般的面容,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蠢蠢动,似想要上手去碰一碰,看看那肌肤到底是柔软还是坚硬,是冷是。人对美好的事物总存有几分占有的微妙心思,他无法控制这样的**,反倒释然的纵容了自己。

若一贯委屈自己,那这也不算是陆云骁的风格了。

他眼底是一片黑夜中的海,浮动着各种各样或危险或浪漫的生物,在瞳仁中涌动,生机勃发。陆云骁拈着领口的扣子,不紧不慢的在伤口的地方轻轻按了一按。

有些疼,不过没有心疼。

“怎么还不脱,我要上药了。”顾婧宁皱着眉头。富品中文

第443章 我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她是医生,眼中并无男女之分,再隐蔽的地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普通器官。

可陆云骁却不这样想,他笑着解开了所有的扣子,当着她的面大剌剌的敞开了衣服,露出了其中隆起的结实的肌组织,自口至小腹,大方且规整的铺在柔软的皮肤上。

“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却被顾婧宁冷冰冰的打断了。

“嗦。”

她轻轻点了点陆云骁的后颈,男人的体温向来比女人高,她如雪的手指落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像是要融化了一般,直到移开手,那温度也挥之不去。

“把衣服全都脱下来,不然我没法擦药,你应该不想我隔着你的衣服上药吧?”顾婧宁不耐烦的拽下他松松垮垮的剩余的衣物,随手抛在上,单手拿起药瓶在手中掂了掂。

陆云骁精窄的腰,没了衣物的遮挡,也大大方方的露了出来,他垂头,目光微妙的凝视着自己近乎完美的**,“上个药罢了,你也太贪心了。”

顾婧宁被他气笑了,手指猛的一戳他青紫的伤处,让短促的疼痛来提醒他作恶多端的下场,“你虽然帮了我的忙,但是别指望我会感恩戴德,你也别想趁此机会得寸进尺。”

“小气”陆云骁摇了摇头。

上药的痛楚对他而言兴许比蚂蚁咬还轻,他眯着眼睛等候顾婧宁完工,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凋零的海棠,感受着女人时而靠近的呼吸、心跳,与体香。

若有若无,如兰似麝,好闻的比陈年酒酿还要吸引他。

陆云骁忍不住靠近了她,顾婧宁略有些尴尬的移开了子,却苦于他这样的动作无法继续上药,轻轻推了推他,“你让开,我要给你上药。”

陆云骁哦了一声,体却没有任何反应,“那你上吧。”

“你挡在我跟前,我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还怎么上药?”顾婧宁瞪着他,如生气的猫,“别胡闹了,快让开。”

陆云骁又笑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他压根不给顾婧宁反应的机会,伸出手便将近在咫尺的女人搂在了怀中,轻轻往上一带,她整个人便以不可言说的坐姿坐在了他的腿上,他一抬头,便能看见她惊慌失措的脸。

“现在好了,你继续上吧。”陆云骁慢吞吞的吩咐。

顾婧宁何尝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偏偏因为他是病号,又是为了她才受的伤,面子上挂不住,不得已才容忍了他这样冒犯的行为,她心中抵触极了,恨不得将手里的药水泼他一脸,幸亏忍住了。

顾婧宁沉了沉气,没有理会他的言语挑衅,但也知道药上不完是下不去的,只要贴着他的前,双腿垫在椅子边上,竭力去涂抹他背后大片的青紫与破裂的伤口。

于是她又与陆云骁的子严丝合缝的重合在了一起,双手搁在他宽阔的肩头,玉白柔软的小手沾着药,在他的背上拢拈揉搓化淤血,他只能瞧见她纤细的不堪一握的蜂腰,虽然这姿势不舒服且别扭,但他甘之如饴。富品中文

第444章 我想做柔嘉的爹地

他在腰际也有一个不小的伤口。

顾婧宁沾了药膏,本想为他涂上,可他个子高,上半也不短,她撑着子已经用光了力气,半个人都倚在他肩头,还要够着手去上腰上的药,她不去马戏团真是可惜了这练杂技的好材料。

她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你弯下来一点。”

陆云骁弯了下来,他的脸便只能被迫贴着她的腹部了,偏偏顾婧宁生的敏感,这个季节穿的少,衣服薄薄的一层,对方温湿润的呼吸穿透衣物拂在敏感的腹部,似被人挠了痒痒一般,顾婧宁猝不及防的弯下腰,捂住了小腹,“你做什么?”

她轻轻锤了他肩膀一下,“你不许挠我的痒痒。”

陆云骁无辜极了,不知为何被戴上了蓄意的黑锅,也只能认命背着了,“我没有。”

三番四次,顾婧宁都以这样的失败告终。

她蹭来蹭去,扭来扭去,怕痒的不得了,陆云骁相信,便是柳下惠在此,也未必把控得住自己的**,他的**已经昂首,在她的刺激下百般折磨。

终于忍不住,陆云骁松开支撑她的双手,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声音中带着轻微的喘息与笑意,还有几分压抑的忍耐与无奈。

“你不许乱动了,不然我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

他就附在她耳边,柔软的嘴唇断断续续,有意无意的摩擦着她温软的耳廓,肌肤相亲,耳鬓厮磨,素来是最内敛含蓄的意,顾婧宁也是经过人事的人,何尝不明白,但她仍是不可避免的恐惧了,挣扎着要下来,却被陆云骁以为牢,反手扣住了她的腕子。

“你流氓!”顾婧宁咬牙切齿,“你放我下来,你想做什么?”

陆云骁着实叹了口气,“让你擦药,你竟然能惹出这么多事。”

他抱着她,腔中剧烈的震动正在趋于平静,“再等等,再让我抱一会儿。”

平静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顾婧宁的爆发力远远比陆云骁想象的剧烈,她像是被摁在砧板上的鱼,面对随时会下落的刀锋,她疯狂的挣动着,“你放开我!”

她是真的急了,鼻尖凝结的汗珠悬在鼻翼,随着体的摇摆而动摇着,可惜无论她怎么挣脱,他还是强制的压着她,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陆云骁察觉到她的剧烈反抗,手中的力气在被女人歇斯底里的抵触一点一滴的化解,他紧紧蹙着眉头,终于忍无可忍,半搂着她站起,将她一把抵在了墙上,用高大的躯做锁她的铁链。

“冷静,我只问你一句话。”陆云骁感受到她骨子里的倔,那被自己压制的近乎没有的抗争力量,在她的四肢微微的发散着,手脚都在发抖,不知是吓还是怒的。

“你难道不想做熙熙的娘亲吗?”

顾婧宁的冷汗从额角流过白皙的面庞,再又下巴滑,坠落心底,她不可遏制的恐慌了,陆云骁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嘛?”

陆云骁答非所问,“我想做嘉嘉的爹地。”富品中文

第445章 陆泽熙的生母

似乎已经料到了她的下一句会是什么,陆云骁已经用最快最准确的话语堵住了她的嘴巴,他眯眼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女人,“别再拿梁月川搪塞我了,你的谎言太拙劣了,除了你自以为是,其实谁都知道。”

他伸手撩起她耳边的丝发,几不可察的嗅了嗅,“你的丈夫,已经过时了吧?”

若非如此,何至于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奔波,何至于找其他男人扮演丈夫?

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顾婧宁被老看破了,心里那些仅存的侥幸也被毁了个一干二净,她不甘心的瞪着他,“难道泽熙的生母,能够容忍你这样的做法?”

除非他们离婚了。

陆云骁脸上浮动的绪忽然像冰块一样凝固住了,他紧紧蹙着眉头,眼中悲伤的神似要路决堤而出,“他的生母,就是我的亡妻,已经过世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力与悲伤,那被生离死别所折磨无奈的态度,却让顾婧宁的眼睛一而再再而三的睁大,嘴巴也因为震惊而张开

陆泽熙怎么会是她的儿子?!

…………

陆云骁的话,让顾婧宁陷入了极度的迷茫之中。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陆泽熙是陆云骁与别的女人所生,她从未想过这个孩子会是自己的。

在见到他以前,她甚至从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倘若泽熙是她的孩子,那么嘉嘉呢?

没有在陆云骁面前露陷,顾婧宁小心应付着他,待到他走了之后,便敲开了梅儿的门。

梅儿正在房中为陆泽熙叠着衣裳,乍一看顾婧宁来了,笑眯眯的抬起头。

“艾小姐找我有事吗?”

顾婧宁心神不宁的攥着拳头,薄薄的指甲蜷在掌心里,因为绪的起伏波动占据了她大量的精力,她连疼痛都察觉的十分迟缓。

“没什么事”

她说着,上前拉住了梅儿的手,“不过有些话想要问问你罢了,没有妨碍你吧?”

梅儿对顾婧宁向来是温柔的,不光因为那张与她的小姐相似的面孔,更因为收留了自己的恩。

这段时间住在艾家,竟是她这四年间过的最惬意安宁的子。

她削瘦的面庞也长了些出来,不再面黄肌瘦,隐隐有了几分圆润的态势,看着也健康舒心了许多。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只要我知道的,绝对不会瞒着你。”

梅儿认真的回答。

顾婧宁言又止,目光闪烁了许久,才翕动嘴唇,信口编了一说辞,旁侧敲击的问道:“你可知道熙熙的生辰?”

梅儿点头,不解的说道:“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艾小姐问这些做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这些子熙熙住在我家,我早已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了,眼看着嘉嘉的生就快到了,就想顺便问问熙熙的生,免得到时候什么也不知道,我正好早些为他准备礼物。”

顾婧宁笑着垂下了眼帘,眼中浮动着飘忽不定的光点,远远没有看上去那样平和温驯,似眼中藏着一个焦灼不堪的小人,正不断的来回踱步。富品中文

第446章 少爷一出生,她便血崩了

“原是这样,不过少爷的生也快到了。”

梅儿将期托出,又问道:“艾小姐,你打算送少爷什么生礼物,要不要我帮你问一问少爷喜欢什么?”

顾婧宁却压根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失了神,剪水双瞳失了以往的清澈神采,似无法聚焦一般,痴痴的凝滞在飘摇的窗帘上,秀眸中倒映着迷离的光。

泽熙的生,竟然与嘉嘉的一样。

生了嘉嘉的当,她便被陆云白带走,泽熙竟也是那一天生的,岂有这样的巧合?

梅儿见她出神,便晃了晃她,“艾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顾婧宁愣愣的回过神来,咬唇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们的夫人,就是熙熙的娘亲,生那天会来吗?”

她小心翼翼的问着,丝毫不让梅儿窥见自己半分的端倪。

梅儿的眉毛忽然如柳条一般倒垂了下来,语气十分勉强无力,“夫人她,已经过世了,生少爷的时候她难产了,少爷一出生,她便血崩,回天乏力。”

那段痛苦的记忆是陆云骁与梅儿等人的噩梦,谁都不愿再去回忆,而今再次揭开伤疤,当的痛苦仿佛还在心中翻滚,煎熬着心脏。

顾婧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听见自己的语气紊乱而焦急,“熙熙的娘亲,姓顾?”

梅儿慢慢的抬起头来,无比眷恋的用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口中溢出了轻缓的叹息,她点了点头,眼中蓄着细碎的泪光。

“是呀,少帅从始至终只有小姐一位夫人,别无他人,夫人与你长的一模一样。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只是年纪轻轻便去了,留下我们可怜的小少爷,竟连娘亲都没有见过,小小年纪要体会人间冷暖,竟不如一般人家的孩子自在。”

她语气沉重,亦为顾婧宁的脊梁骨压上了千斤坠,迫使她在梅儿的字句中一点一滴的躬下子。

她纤弱单薄如花茎的腰肢止不住的微颤,似支撑不住花瓣,快要凋零了。

顾婧宁呜咽了一声,低微缥缈的抽泣声融化在空气中,虽然低不可闻,但还是被梅儿敏感的察觉到了。

她惊讶的望着面前垂头不语的顾婧宁,“艾小姐,你怎么了?”

顾婧宁心中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云骁的话,她未必相信,但梅儿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会怀疑。

难产那的形她还依稀有印象,她当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如走马灯般的回顾了一生,还看见了娘亲来接她,后来不知陆云白用了什么手段救了她,醒来时,嘉嘉便在她边,理所应当的成了她的女儿。

她从未怀疑过嘉嘉的份,但今的一切,都让她曾经的所知所闻如危墙般动dàng)破碎了,发生了骤变。

那个巨大的谜团,掺杂着她的喜怒哀乐,在心坎上产生了爆炸。

梅儿的话,亦冲击了她所有的坚强。

泽熙是她的孩子,她却不知道,这四年,没有母亲的孩子是如何顽强的在陆家这等吃人的地方,一点一滴长大。

他这样可怜,为生母的她,却一概不知?富品中文

第447章 泽熙是我的孩子

所有的痛苦与悲愤强化到极致,都化为了沉默的眼泪,颗颗砸在衣襟上,晕开了一朵又一朵的泪花,却散不去心中痛楚的万分之一。

梅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住了,手忙脚乱的为她擦眼泪。

“艾小姐,你还好吗,是我说错话了吗,你千万别生气,你要怪就怪我嘴笨”

她急得像锅上的蚂蚁,笨拙的安慰着。

顾婧宁忽然搭住了她的手腕,哭的险些提不上气,口中喃喃着,“泽熙是我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孩子”

梅儿傻眼了,她的下巴不自觉的落了下来,瞠目结舌。

“艾小姐,你”

她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口中断断续续的发出几个短促的气音,分明不知为何眼眶发,但无端端被引的落下了眼泪,“你在说什么,艾小姐?”

顾婧宁拼命的摇着头,“我不是艾小姐,我是顾婧宁,我姓顾,我回来了,梅儿,是我骗了你。”

她竭力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将自己的委屈与难受都诉诸在哭腔中。

家中并不止她与梅儿二人,份还不能揭露,万事都要谨慎小心,提防隔墙有耳。

梅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珠子似要瞪出来一般,“小姐,真的是你,梅儿在做梦不成?”

她忽然抬起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却发觉面前的画面没有任何变化。

一刹那间,分不清是悲伤还是狂喜的绪决了堤,在她的躯中驰骋着。

“小姐,你到底去哪儿了,四年了,梅儿每都在想你,少爷没有娘亲,都没个人知冷,他过的好苦,你怎么这样狠心弃他于不顾。”

她试图看清顾婧宁,却因为泪腺不断涌出的泪而模糊了眼眶,无论怎么擦,也擦不去。

梅儿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双手硬生生的扣在她腕上,“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离开,为何不愿意告诉我们?”

“说来话长,不要着急,我们慢慢说。”顾婧宁深吸了一口气。

平复了绪,那力气被掏空的无力感便袭上了心头,她拉着梅儿靠在头坐了下来,二人皆是红肿着眼睛,形同一对金鱼对望着。

“我四年前,本以为要死了,但昏迷后醒来却在船上,陆云白告诉我,是他救了我,并且说嘉嘉是我的孩子,我知道无路可退,便和他一同去了美国,完成了学业,听说国家有难,便带着嘉嘉回来。”

顾婧宁轻声说着,抬手为梅儿擦去泪痕。

之前因为有份相牵绊,她无法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但现在却不用顾忌了,她终于可以对梅儿澄清,不用再让她陷入苦痛之中。

梅儿泣不成声,“这四年一定不好过,小姐一人在美国,真不知是如何过来的,陆云白”

她咬了咬牙,“他为了一己私,拆散了小姐与少帅,还害的少爷从小没了娘亲,他真是恶毒!”

顾婧宁缓缓的合上了眼眸,“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我早已经对陆云骁失望,与他无关,就算他不带我走,我在陆家也不会好过多少。”

已经留下的伤害,即便被岁月缝合了伤口,也依然有疤可见。富品中文

第448章 柔嘉是谁的孩子

梅儿紧紧的握着她,“好在小姐回来了,现在皆大欢喜,梅儿知道你与少帅有误会,梅儿不会强迫小姐,从今往后,小姐在哪里,梅儿就在哪儿,梅儿愿意一辈子伺候小姐与少爷。”

她说的铿锵有力,似在发誓一般,顾婧宁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不用对我起誓了,在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了。”

她哭的泪了,柔软的子轻轻倚靠在头,借着头的灯盏虚眯着眼睛,数不分明的睫毛在光下泛着黑色的光泽,似潜伏着一头温驯的黑猫。

“只是有些事,我还需要你帮忙。”

“我的份,千万不要告诉陆云骁,也不可以被旁人知道,你就当不认识我,不要被旁人看出端倪。”

梅儿连连点头,似想到了什么,面露迟疑,“小姐,少爷是你的孩子,那柔嘉,是谁的孩子?”

当她只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陆泽熙。

陆云白是从哪里凭空变出的一个小女孩,糊弄顾婧宁说是她的女儿?

顾婧宁也迟疑了,“我不知道。”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陆云白了。

她疲惫的扶着额头,抄起头的一本手写册子,上头都是她平里记载的琐碎,陆云白的联系方式,亦在上面。

凝视着那串潦草漆黑的数字良久,顾婧宁才收回了目光。

当初记下这串数字,无非是被迫的,她没有想到,自己当真有用得着的一。

“嘉嘉的份,我会问陆云白的,你不用担心。”

她将册子小心的叠好,握在温的掌心中,“无论熙熙还是嘉嘉,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一个也不会放弃。”

陆云骁回来时,家中已经在准备晚餐了。

两个孩子乖巧的坐在桌前,喝着餐前的开胃番茄汤。

柔嘉在国外用惯了刀叉,用筷子还不灵活,笨拙的在汤碗里搅和着,陆泽熙垂眸斯文的喝着,筷子在小小的手掌里温驯如笔杆,不费心力便能轻而易举的抓住食物。

“你教教我用筷子,我都不会!”柔嘉总是把碗中的丁夹落,三番四次,自己也恼了,冲着陆泽熙寻求帮助。

陆泽熙沉重的叹了口气,接过筷子为她演示了一遍,发现柔嘉还是云里雾里以后,他便放弃了讲解,直接夹起丁往她嘴里送。

柔嘉眯眼吃着,像餍足的小猫,时而tiǎn)一tiǎn)嘴角的汤渍。

陆云骁解下斗篷,走了过来。

顾婧宁端着专为孩子做的鱼茸糕弯腰喂孩子,以往都是她喂柔嘉,今却奇了,两个一起喂,左边一口,右边一口,两边都不耽误。

“娘亲,为何今梅儿不喂熙熙,要娘亲喂?”柔嘉有些吃醋了。

小孩子的心思既单纯又霸道,独属于她一人的娘亲,便谁都不可以要,哪怕是亲近如陆泽熙,也必须让一步。

陆泽熙听了,便主动拈起鱼茸糕自己吃了起来,“我不用喂,艾阿姨别担心,还是喂嘉嘉吧。”

顾婧宁未曾应他的话,而是抽起帕子掖了掖他嘴角的残渣,“乖乖坐好。”富品中文

第449章 你怎么忽然对熙熙那么好

陆泽熙犹豫着放下了鱼茸糕,柔嘉扁了扁小嘴,“娘亲不嘉嘉了。”

眼下“左拥右抱”,顾婧宁还真的有几分难以抉择,看着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着,她心中亦软了几分,捏了捏她的鼻尖,“娘亲就是喂熙熙一下,怎么就不你了,嘉嘉乖,吃好了饭,娘亲给你讲故事。”

左哄右哄,这才把小公主哄好了。

顾婧宁专心喂着陆泽熙,细心到了极致,连汤都要试一试温度,梅儿做的都未必有她出色,陆云骁在一旁看的狐疑。

“我来吧。”见不得柔嘉委屈,陆云骁要接过碗筷,亲自喂陆泽熙。

顾婧宁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手,往陆泽熙口中喂了一勺虾,“不用你喂,你是男人,到底粗心了些,万一菜里有个骨头没有挑出来,噎着了孩子可怎么办?”

陆云骁的手落了空,他眸子一闪,察觉出了几分古怪。

“你往倒从未这么说过”

顾婧宁并非陆泽熙的生母,充其量算一位熟识的阿姨,加之她本淡雅疏离,从不插手陆泽熙的事,更何况是这样细致入微的举动。

倒有几分做母亲的模样了。

顾婧宁的腕子几不可察的顿了一顿,状若无意的挖着碗中的饭粒,目光飘忽不定,“喂孩子都是如此,和以前有什么关系?”

她还是太心急了,急的只记得陆泽熙是她的儿子,却忘了陆云骁是他的父亲。

顶着压力喂完了陆泽熙,大人们也用了餐,顾婧宁上楼时,被陆云骁带到了楼梯拐角的暗处。

这儿背着光,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得见对方bi)近的脸。

“你要做什么?”顾婧宁挑眉,不紧不慢的问道。

陆云骁一凑近,便嗅见那股香,这气味熟悉又陌生,总感觉与记忆中埋藏的那股相似,但又不同,市面上一切的香水也寻不着这魂牵梦萦的味道,女人的体香,素来是令人难以捉摸的谜题。

他忍不住想伸手碰碰她如玉如瓷的面庞,但又恐吓住了她,只好暂且按捺下心中的**,单让眼睛饱餐一顿。

“今为何是你喂熙熙,梅儿去哪儿了?”

“你就想问这个?”顾婧宁漫不经心的拢了拢披肩,“这段子雨连绵,晒出去的衣服总干不了,她早就吃完了,正为熙熙熨衣服,所以托我喂孩子,怎么了?”

她早已猜到今的举动必定有异,所以说辞已经编造好,天衣无缝。

陆云骁觉得古怪,但又找不出破洞,说不清哪里古怪,他沉了沉气,只得暂且揭过这个话题不谈,话锋一转,“你怎么忽然对熙熙这么好?”

不等顾婧宁回答,他已伸手抵在了她耳侧的墙上,“别拿那说辞糊弄我,我没你想的这么好骗,你今天很奇怪。”

他眯起了眼睛,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明昧不清的光线下变的柔和了许多,颇有一种狮子打盹的懒洋洋的感觉,但并不妨碍他尖锐的爪牙隐藏在暗处蓄势待发,看似温驯的事物,永远都比想象的要凶猛。

“你和熙熙,怎么了?你以前从不会与他这样亲近。”

顾婧宁抿了抿嘴唇,“我只是看他可怜。”富品中文

第450章 你肯接受我了

她的字眼咬的极轻极柔,女人独有的软媚在她上发挥了个淋漓尽致,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似带着令人臣服的魔力。

她的话,无疑撞在了陆云骁的心坎上,令他眉尖一蹙。

“可怜?你真敢说。”他缓缓笑了。

迄今为止,敢在他面前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儿子可怜的人,放眼天下,还真只有顾婧宁一个人。

顾婧宁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是男人,在外又要建功立业,能给熙熙多少感?嘉嘉好歹有我,他虽是陆家少爷,却只有一帮不知冷的仆人守着,与象征的吉祥物又有什么差别?”

“都是四岁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心,反正照顾一人也是照顾,两个也不嫌多,况且熙熙懂事聪明,不会给我添麻烦。”

顾婧宁说着,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窥探着陆云骁的神色,以备及时补救话中的漏洞。

但好在她这谎话说的圆满,陆云骁并未听出端倪。

他蹙着眉头,头下垂着,背略倚靠在墙壁上,如巨大的布袋般的影子兜头照着顾婧宁,隔了许久,他才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我应该谢谢你,而不是把你当犯人一样审问。”

陆云骁伸出手,隔着浓密的青丝,轻轻的抚着她的脸颊,“你这样的行为,我是不是应该理解为,你肯接受我了?”

顾婧宁打掉了他的手,“做梦”

她蹬蹬蹬的上了楼,唯独留给他一个摇曳生姿的背影。

陆云骁垂头看着被打开的手,非但不生气,嘴角的弧度反倒还上扬了几分,他慢慢的将五指收拢,纳在掌心,心极好。

虽然她还未曾答应,但看她对孩子的态度,起码给了他一星亮光。

这几休假,顾婧宁便余下了大把的时间去挖掘四年前的事。

第一个要做的,自然就是联系陆云白。

电话挂去了美国,辗转了许久,却未曾落到陆云白手中,电话中告知顾婧宁的消息,只有一个字,等。

等了片刻,等来的消息却是让人失望的。

陆云白居然不在美国,他去了欧洲,这件事他从未告诉过顾婧宁,所以能够联系到他的希望也很渺茫。

嘱咐等陆云白回来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她,顾婧宁不得已挂了电话。

她坐在窗边发呆,粗略一算,一年竟又要过去了,四年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她生了孩子,在生死关上走了一遭。

原来时间可以这样慢,度秒如年,也可以这样快,一眨眼。

顾婧宁将梅儿叫了过来。

“我生孩子那的形,你可还记得一二?”顾婧宁道:“那我迷迷糊糊,就像断了片似的,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连稳婆的样貌都忘了。”

那于梅儿来说是一场巨大的浩劫,她今生都不会忘记,那的形还历历在目,梅儿连忙点了点头,“我记得的,小姐,你有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那你便将那的形说一下吧,也好帮我回忆回忆。”顾婧宁吩咐着。富品中文

第451章 当事人

梅儿垂着眸,努力的回想起当的一切细节,“小姐坐在院子里看书,弯腰捡东西的时候,羊水忽然破了,一直准备着的稳婆和医生便来了,进了产房,除了我以外,产房里还有三四个丫鬟帮衬打下手,这些人都还在府里,现在去,一定找得到的。狂沙文学网”

她边说着,边心有余悸的拉住了顾婧宁的手,“那太可怕了,小姐流了好多的血,孩子怎么都生不下来,稳婆和医生合力开了不少方子,又是提神又是催生,一盆盆的血往外端,少帅也吓着了,不管不顾的冲进来。”

梅儿所说的,与顾婧宁回忆中的片段依稀有了重合。

“只有这些,没有别的了?”

梅儿点了点头,“小姐发动的仓促,有些东西来不及准备,急急忙忙就生上了,产房里危险,没有经验的人也不敢进,所以只有这些人了。”

陆云白之前说过,他在陆家埋了许多人手,远远不必浮出水面的那些人。

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一个大活人运出来,还携带了一个孩子,可见产房之中必定有他的人手帮衬着蒙混过关。

疑点太多,无法连成一根直线,顾婧宁苦思不得结果,只好放弃了自己推测的想法。

“那些人,是跟着陆家来了这儿,还是留在了北阀?”

梅儿扁了扁嘴,“自然是留在北阀了,少帅虽来了这儿,但并未带多少人马,仆役都用的本地人,那些老仆,都在北阀老宅伺候老夫人呢。”

提到老夫人,梅儿的脸色显然出现了断层,似怕顾婧宁想起不好的回忆,她小心翼翼的收敛着对沈芳华的排斥。

“小姐找那些人做什么,那都是陆家的仆人,心思各异,指不定小姐那难产,就有他们动了手脚。”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找他们。”顾婧宁淡淡道。

四年的磨砺早已让她涅重生,对于沈芳华,她听见这个耳熟的名字,心中的恨意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甚至连眼波都不动一下。

“当的形只有这几个人知道,我自己都不清楚,想要查出那时发生的事,就必须问问这些当事人,若是不问,一辈子也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圆润的谎言,只要他们撒了谎,就必定能发觉马脚。”

顾婧宁说着,手掌轻轻的抚上了小腹,那里的平坦与温和,曾经也曾高高隆起,孕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这是我们唯一的法子了,总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陆云白不告诉她,那么她就自己去找,总有办法挖掘出那段曾经的秘密。

梅儿犹豫了,“可是我们要用什么法子去找他们?”

倭军的进犯一比一猛烈,已经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势头,残酷暴虐到了极致,但凡经过的土地,便再无生机可存。

陆派联手几大军阀共同抵抗倭军,却也只能保住一方太平。

让陆家的仆人来这儿,显然是不可能的,唯一能无声无息的法子便是自己主动,顾婧宁心中已经有了谋算,“我要北上。”富品中文

第452章 陆军北上

梅儿吃了一惊,眼中已兵荒马乱,“小姐,你糊涂了!”

她抓起顾婧宁的手,拉到了窗台边上,指着南边隐约被黑烟笼罩的天色,如残阳中的黑洞,不断的吸取着仅存的光明,“你看”

那儿是战区,而自南到北,类似的战区数不胜数,步步难行。

“仅仅凭你一人之力北上,根本不可能,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便是军队,保不齐都有被偷袭的可能,更何况小姐你一个弱女子,现在去北边,不是羊入虎口么?”

她可能连南地的范围都出不去。

梅儿所想的,顾婧宁早已都想到,她看着南边的黑烟,眼中倒映着山河天地,却平静极了。

“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去?”梅儿咬着唇,“小姐,这世道兵荒马乱,人命不值钱,可你对于梅儿和少爷却是世上唯一的希望了,你千万不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倘若你一定要孤注一掷,梅儿是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为了小姐的安危,哪怕小姐狠她,她也认了。

顾婧宁噗嗤一声笑了,她歪着头,嫣红的唇似一只红篷小船,dàng)漾在雪白的面盘上,她既觉可怜,又觉可的揽住了梅儿。

拍了拍她因伤感而抽噎不断的背脊,顾婧宁轻声道:“谁说我现在就去了,你的小姐可不傻,为了你和熙熙嘉嘉,我不会贸然行动的。”

梅儿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如今战事吃紧,别说是北上了,就算是这最安全的租界,也保不齐哪一就被飞机大炮毁于一旦了。”

顾婧宁愁的捏了捏眉心,“可不是,这件事还要细细打算。”

可以细细,却不可以慢慢,希望这桩惆怅可以迎刃而解,让她找到一个解决的良方。

一连休息了几,顾婧宁都觉得自己养的怠惰了。

家中有保姆,又有梅儿,自己仿佛是前朝的老佛爷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活的像个小祖宗,和那两个孩子混为一谈了。

北上的事,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解决的法子,顾婧宁进退不得,只好坐在桌前发愣。

“小姐,今的报纸送来了。”梅儿推开了书房的门。

顾婧宁接了过来,却并不看,而是懒洋洋的支着头,“也不知这南地的战役何时有个歇,再这么耗下去,前线的将士们吃苦。”

那都是一道道血之躯筑成的城墙,护住了她们的片刻安宁,一想到自己平安的同时,正有数不清的同胞在前线浴血奋战,顾婧宁便觉得内疚。

梅儿亦是叹了口气,架起了绣绷,为顾婧宁绣夏要用的衣物。

“今早去买菜时,听说战事要告一段落了,南地久攻不下,倭军支撑不了多久,打算回大本营,休养生息再来。”

顾婧宁眼睛一亮,“当真?若是如此,那报纸上一定登了。”

她急忙摊开报纸,果然见头条上赫然放大的白纸黑字,最醒目的,便是那偌大的陆派二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看了下去。

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她的心便随着那报道起起落落,浮浮沉沉,读末了,她猛地合上了报纸,翕动着嘴唇,“陆派军,竟要北上了……”

趁胜追击,打击在北地肆虐横行的倭军,这便是这次陆派北上的意义。富品中文

第453章 不得不去

………………

跟着部队出发,这是一个北上的好机会。狂沙文学网

尽管是陆云骁的部队,但顾婧宁也不愿意放弃这一次机会。

眼下这个战乱年代,最危险且最安全的莫过于军队了,只要跟着陆派军阀,保证到北地的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过要怎么进入军队,这还需要细细的考虑。

其实想要找到办法进入军队并不难,因为和倭军长期的斗争,陆派军的军医人手已经不够应付这样多的伤亡。

近来,部队正在各大医院召集医生,等着随军北上。

因为顾婧宁是女人,且家中还有孩子需要照顾的原因,院长并没有考虑到,他直接挑了两名年轻力壮的男医生派去。

所以当顾婧宁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院长是十分惊愕的。

“你可知道北上有多辛苦,跟着军队可不是开玩笑的,这路上不知道要打多少仗,能不能保住命还难说,你自己暂且不谈,但也要为孩子考虑,你去了,难不成还要把孩子带在边照顾吗?”

院长颇有些生气的摆了摆手,一脸的不赞同,“你再回去好好考虑。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他年纪虽然大了,但脑子却不糊涂。

顾婧宁这样的医生,对于医院来说,几乎是镇院之宝。

更何况他对顾婧宁也的确存有几分关后辈的心思,并不想将这样一个宝贝凭白送进战场,随着那硝烟一块化为乌有了。

谁都保不齐,这一去北边,还能不能有命活着回来。

顾婧宁皱起了眉头,秀气的面庞浮现出毋庸置疑的坚定,她并没有考虑院长的话,而是坚决顺从了自己的想法。

“院长,你说的事我都已经考虑过了,家中还有保姆,孩子有人照顾。况且,这次北上,听说多不过三个月便能回来,相信跟着部队,我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而且我也有自己不得不去的理由。”

“有什么理由比命还重要,让你这么不顾一切的要北上?”

院长不明白顾婧宁心中的固执。

他端了端鼻梁上的眼镜,犹豫的看着顾婧宁片刻。

发觉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看出半分的迟疑与伪装后,院长轻轻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珠子里散开了一抹惆怅。

“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不过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既然你要去,我也只能由着你,只不过你千万要记得一件事,便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本以为和院长这样的老顽固纠缠,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才能获得许。

没想到院长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同意了,顾婧宁一愣,下一秒便绽放出了笑容。

只要能够进入部队,那么这件事基本就成功了一半,距离当年那个秘密,便只有一步之遥了。

心中的大石头落了,顾婧宁也轻松了许多。

等大部队出发的那一,她穿戴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戴着一顶小帽,,用口罩将自己的口鼻都掩住,才随着同医院的两个男医生一道出发了。

她到底是个女人,材小,放在这男人堆里,一看便就看出来了,不过好在有同行的两个男医生做遮掩,别人并未对她投太多注意的目光。

这是陆派军的部队,陆云骁自然也在其中。富品中文

第454章 把口罩拿下来

因为顾婧宁是瞒着陆云骁出来的,所以陆云骁并不知道,他的军队中正藏着一个他担心无法顾全安危的,心坎上的女人。

若是他知道了,必定会勃然大怒,将她好好的教训一顿。

只可惜低头不见抬头见,顾婧宁瞒的再严实,终也还是见到了。

行军的过程实在算不得轻松,路程中难免有些磕磕碰碰,陆云骁的手心被刀尖划开了一道血口子,几乎从横穿了整个手掌,鲜血淋漓,从看不清血的伤口汩汩的涌出来。

分明是痛极了,伤口能见骨,陆云骁却淡定的很,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而是他那些焦急如锅蚂蚁的下属们。

“军医,快过来!”陆策抬着陆云骁的手冲了过来。

军医急忙扒拉完一口子,戴上了眼镜,“怎么了,少帅的手怎么受伤了?”

“说来话来,你们快为他包扎,现在不比城里,若是感染了就不好了!”

陆策急哄哄的说着。

陆云骁淡漠的垂着眼眸,似透过那滴答落下的血滴子看着别的什么,出神的厉害,那刺激伤口的药水和药粉一遍遍的染上去,他脸色却变都没变一下。

他淡然,顾婧宁却不淡然了。

没想到陆云骁会忽然受伤,还趁着众人吃饭的功夫出现在这里,她吓得抱起碗便往车厢后钻去,没成想地上有绷紧了的粗线,一个跟头摔在地上。

手里的碗自然也摔了,汤汤水水溅了一地,东西不小,足以唤起陆云骁的注意。

他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嘲弄的笑,漫不经心的扫过她上的黑色斗篷。

“这个月份,怎么穿的这么厚实,难不成是怕别人抢了你的衣服不成?”

顾婧宁顾不得疼,握着腕子缓了一缓,碗也不要了,猫着腰便想钻进车厢里隔开他的目光。

她不躲也罢,这一躲,却着实让警惕的陆云骁瞧出了端倪。

他猛地抽开了正在上药的手,似全然忘记了手心还有一道见骨的伤,翻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便三步并两步拿住了顾婧宁的肩膀。

将头已经钻进去的她,给硬生生拽了出来。

“你是军医?”他蹙着眉尖,语气中含着实打实的质疑。

军中,敌对双方派间谍本就是默认的行为,倭军安插在陆派军的间谍不少,除了用来无间道的,其余都被他一颗一颗,无声无息拔了个干净。

而顾婧宁眼下的行为,在他们眼中,与心虚的间谍无疑。

顾婧宁提着脸上的口罩,慌乱的拢紧了上的斗篷,不知是吓的还是的,分不清冷的汗珠子自肌肤下溢了出来,沁在皮肤上,黏湿的令人烦躁。

“我是军医,少帅有何吩咐?”她唯恐叫陆云骁听出了她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嗓音。

这古怪的音色,在陆云骁心中更坐实了顾婧宁的间谍份。

他的眸光一分分的凉了下去,似在缓慢的凝结成冰,眼底的寒潭掺着几分鸷的云翳,将他的双眸幻化成了大雨前的天。

“把口罩摘下来,帽子也拿开,既然是军医,为何要这样鬼鬼祟祟?”

顾婧宁心中凉了半截。富品中文

第455章 专门为我服务

她已经大约知道陆云骁此刻心中在猜想什么,如果执意隐瞒下去,必定要引起他更深的怀疑,可现在摘下口罩,顾婧宁是不愿的。

每让陆云骁知道一点她的消息,她便愈发危险。

咬紧了牙关,顾婧宁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揭开了口罩,温且沁着汗珠的肌肤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似晨间沾了露珠的花,连那唇瓣的颜色都润泽鲜艳了几分。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在刹那间凝滞了,顾婧宁撩起发丝,淡淡道:“我何时鬼鬼祟祟了?”

陆云骁动了动眼珠子,“你怎么来了?”

他脸上的神分不清是怒是笑,眉尖却仍是蹙着,可见心并不见得多好,尽管面前的女人是他所希望见到的。

“你可知这儿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够胡闹的?”他咬字极重,“你太无法无天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顾婧宁挑眉,“我随军,是为了当军医,为了保家卫国献出一点绵薄之力,可不是为了私心。”

陆云骁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盯了她良久,似要将千言万语都化作一记沉的眼神,让她引以为戒,可她偏偏无视了。

“你还真是胆大!”

他气笑了。

容不得顾婧宁拒绝,陆云骁伸手以无法抗拒的力气扣住了她的腕子,“跟我过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顾婧宁瞪大了眼睛。

方才那样嚣张的与陆云骁说话,实则不过是为了遮掩心中的心绪,掩盖真实的目的,受罚,她自然想过,但当真实面临的一刻,还是不住害怕了。

陆云骁并不正面回答她,只是冷笑的揶揄,“你不是胆子很大,怎么,现在怕了?”

他将她拽进自己的专列,将女人轻轻压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弯着腰俯视她,拈着顾婧宁的唇瓣,用指腹去摩挲感受她唇角每一条纹路的感。

“你不怕炮,不怕火,不怕死亡,却怕我?”

顾婧宁心虚的转过了眼眸,不敢与他对视,唯恐自己下一秒连对话的勇气都失去了。

“你胡说什么!”她拍开了他的手,“这是医院的决定,我只能服从,况且当军医本就是我的梦想,我很高兴,你无权插手我的决定!”

她硬邦邦的话语听上去格外的强硬,丁点也没有从前的温柔动人,陆云骁略有几分遗憾的看着指腹,仿佛能借指腹的一点红印看见她方才媚的唇瓣。

“你放心,你既然已经来了,我也不会大费周章把你送回去,我很高兴接下来能与你同生共死”

他半蹲下子,眯眼瞧着她,“不过我现在是你的上级,我无权命令你来,却有权命令你去,接下来,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我的专列,专门为我服务。”

顾婧宁睫毛一颤,慌张的回驳,“我才不要!”

“由不得你要不要。”

陆云骁揉了一把她的发丝,那如同绸缎般的手感令他惬意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你若敢反抗,一切按军令处置,艾军医,听明白了?”富品中文

第456章 你想以什么名义都可以

列车很快就到达了北阀,昔的形再度印入眼帘,顾婧宁算不上高兴,也算不上难过,似一个陌生人般淡淡的望着面前的一切。

她在北阀待的时间并不长,也并未留给她什么美好的回忆。

下了车,顾婧宁便打算跟随同行的医生一道去住宿,还没撒开步子,便被陆云骁叫住了,他侧着头,隐在军帽下的双眸幽暗不明。

“你去哪里?”

顾婧宁不曾回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应付这位顶头上司的问题,“我总不能继续住在车上吧?”

陆云骁挑了挑眉,抬手招了招,便有人将她半是揽半是架了过来。

“你随我一道回陆家,家中地方大,你想住哪里都可以。”

顾婧宁挣开了两人的束缚,揉着酸疼的胳膊,不可置信的嗤笑着,“我住在你家,以什么名义,陆少帅,你还真是大方的令我大开眼界!”

陆云骁似压根不曾听见她的讽刺,面容平和,嗓音亦温和,“你想以什么名义都可以,我没有任何意见。”

他似居高临下俯视着耍脾气的孩子,看着顾婧宁自个生了一顿闷气,才慢悠悠的发了话,“走吧。”

于是,顾婧宁便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带着这份殊荣住进了陆家。

曾经的东院已经被封了,陆云骁也不再住在东院,那儿似成了一个忌之地,尽管每都有仆人洒扫,但却没有了如初的生气。

顾婧宁理所应当的住在了客房,名义上是随行军医,实则众人心中都有几分明白,她与陆云骁的关系暧昧不浅,因而也不敢怠慢了她。

这份在别人眼中都看似恩赐的荣誉,落在顾婧宁上,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当初梅儿所说的,生产时的见证人,竟然一个也不在陆家了。

旁侧敲击的问了,才知道那些人都在当年陆云骁一气之下的时候,被变卖发落了,眼下也不知道流亡到了哪里。

这下,顾婧宁更加头疼了。

她并不想住在陆家,况且她来北阀,也只是为了解当初的谜。

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被陆云骁知道的。

可她眼下住在陆家,走到哪里,几乎都有陆家的人盯着,如何才能抽丝剥茧的询查出当年的秘密?

陆云骁还真是喜欢为她帮倒忙。

消沉了两,顾婧宁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随行的两个男医生看外面的流民太过可怜,便打算自己组织着去出义诊。

还特意托人来了陆家问她,是否要一同去。

顾婧宁自然是答应了,心中多番感激,借口出义诊,这才总算在没有眼线的况下出了陆家。

即便如此,但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人,只能每偷出一点功夫小心打探着,一连半个月都是这样,可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顾婧宁彻底失望了,只觉得这个谜底大约是难解了,只能等等看陆云白那头的答复。

这正在义诊,刚为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敷上药膏,顾婧宁便看见一个年级半老的婆婆,耷拉着眼皮子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富品中文

第457章 贵人多忘事

出于医生的本能,顾婧宁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做了简单的检查以后,让人给她喂了一盅水,婆婆这才醒了过来。狂沙文学网

可睁眼一看见她,婆婆便大惊失色,嗓子都喊的破了音,“你怎么,你怎么回来了?”

她连滚带爬的躲在了墙角,哆哆嗦嗦的望着顾婧宁,口中嚷嚷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话,顾婧宁也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细细的端详她的面容,却只觉得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在何处见过的她。

“你认识我?”顾婧宁小心翼翼的问道。

婆婆畏惧的缩在墙角,子弓如虾子,“你是不是来找我算账了,你不应该在美国吗,二爷怎么会让你回来?”

她还记得四年前做的那件亏心事,眼下见了被害者,自然是本能的惧怕了。

顾婧宁的心中咯噔一下,似被谁拨动了心弦,她抓住了婆婆的肩膀,低声且坚决的bi)问着,“你到底都知道一些什么?”

婆婆并不回答她,浑浊的眼珠子似掺了泥沙,她望了望四周站岗的的陆派士兵,“你回陆家了,陆少帅知道你还活着?”

顾婧宁咬紧了下唇,咬的烙上了牙印,用力的褪了血色,“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全部都告诉我,四年前我难产的事,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

见她似乎根本就不记得四年前发生了什么,婆婆忽然长喘了一口气,眼中的畏惧也化为了轻慢与算计。

她低咳了一声,埋下头,猫着子往小巷中钻了过去。

“你想知道,那就跟我来吧,这儿人多眼杂,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说。”

顾婧宁犹豫的看了看四下,尽管心中有几分狐疑,但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果决的猫下腰,跟着婆婆钻进了小巷。

到了一片无人狭窄的巷子深处,婆婆这才停了下来,不紧不慢的靠在墙壁上冷笑,“知道妻回来了,陆少帅是个什么心?”

顾婧宁眸子一冷,半眯着眼睛退了一步,“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为你接生的稳婆,才四年不见,少夫人贵人多忘事,居然就忘了我了?”

稳婆忽然往右侧看去,却发觉那头又走过来了几个人,有男有女,竟都是年纪轻轻,且都眼熟的。

这一幕与四年前濒死的一幕出现了重合,顾婧宁头疼的厉害,她不断的揉着太阳,眼前的画面也在不断的重叠翻转,最后凝滞在了他们的脸上。

她忽然想起来了。

这些人,都是那为她接生的医生与仆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你们想干什么?”顾婧宁的第六感提醒着她,现在的形有些不对劲。

看着逐渐bi)近的人,稳婆嘿嘿一笑,四年的苦头让她丧失了一切,炮火连天,饥肠辘辘,被陆家赶出来的人,自然是没有人家敢用。

而陆云白又远在美国,无法和国内的势力接轨,他的这些手下,自然也就沦落成了炮灰,自生自灭。

眼下他们把一切的恨意都发泄给了顾婧宁,尤其是看见她锦衣玉食以后,更是止不住的生出了嫉妒和憋屈。

他们无能恨陆云骁,更不敢恨陆云白,顾婧宁,就是最适合背黑锅的人。富品中文

第458章 不怕遭天谴吗

450不怕遭天谴吗

“我们还能干什么,就是想问少夫人借点小钱花花,填饱肚子,少夫人菩萨心肠,也不忍心看我们饿死,反正你有的是人宠,不缺这点钱吧?”

稳婆阳怪气的说着,后站着的几人显然都是饿狠了,从当初的体面成了如今的落魄,比寻常的流民都不如。

顾婧宁来不及反应,便被他们一把摁在地上,上的衣服也被一件件的剥了开来,唯独留下里面的一件衬衫。

外头的大衣配饰等物,虽算不上昂贵,但也能当些钱,他们连这些都不放过。

总算搜罗出了放钱的小包,稳婆舒了一口气,蹲在地上看着顾婧宁,手不断的从抚摸着一块块真材实料的大洋,眼睛都泛起了绿光。

“真是谢谢少夫人了。”

他们行为粗鲁,加上本就带着撒气的成分,力气无比大,顾婧宁的上被他们下黑手掐紫了不少。

她怨恨的抬起头,嘴角还挂着伤,“你们四年前害的我母子分离,子受损,如今还敢如此嚣张,不怕遭天谴吗?”

话音未落,她便惊呼了一声。

原是一旁在陆家做过杂役的女人揪住了她的头发,猖狂的嗤笑着,“堂堂养尊处优的少夫人,果然天真的可笑。天谴,我们可已经受了四年了,最坏也不过如此,什么都不怕,倒是少夫人你”

她与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还没受过这种罪吧?”

顾婧宁子一颤,下意识挣开了他们的手,不住的支撑起子爬起来,“你们不要胡来,如果被人发现了,你们就是死路一条!”

“过这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子,还不如死了,反正迟早被飞机大炮轰死的,我们可不怕,少夫人还是老实点,不然我可保不齐我们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便推了顾婧宁一把。

顾婧宁使不上劲,被他推的一个踉跄,人朝后仰着倒了下去,后脑勺磕在了地上,疼的蜷起了子,半天都爬不起来。

眼看着他们还试图在自己上搜罗着别的值钱物件,顾婧宁心知今是无法向这些狂徒问出结果,再这样耗下去,必定会受更大的伤害。

她不再迟疑,扯着嗓子便喊道:“救命,谁来救救我!”

没人想到她会这么做,巷子算不得深,里头喊一声,外间听的清楚明白,丝毫不含糊,果然,她刚喊完,就有接踵来临的脚步声。

稳婆几人吓坏了,慌不择路的想要跑,可到底是难民,饿着肚子又缺乏体力,跑都跑不动。

陆云骁带人才到,便将几人抓了个遍,方才还得意忘形的几人,眼下跪在地上一个个流着鼻涕眼泪磕头饶命。

忙完了手头的事务,听说顾婧宁出来义诊,陆云骁自然就打算过来看看她。

谁知来了却没见到她的人,正想去找,就听见了她的呼救。

又顾婧宁在这里,陆云骁眼里自然看不见别人,只装着狼狈的顾婧宁一人,他脸色沉的可怕,似狼群的头狼见了敌人,有一股要厮杀拼命的气魄。富品中文

第459章 谁同你哭诉了

“你义诊,便是要把自己也被诊出病来?”

他扯下上的斗篷盖在顾婧宁上,弯下腰,伸手擦去了她嘴角的血迹,却因为用的力度大了一些,摁痛了她的伤口。

她一抽气,一喊疼,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语气也凶不起来了。

“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顾婧宁tiǎn)了tiǎn)嘴角的伤口,那铁锈味充斥着口腔,昭示着她的委屈还未曾得到纾解,“他们抢我的东西,还要打我。”

她自己都不曾发觉,语气带了几分孩子告状的意味,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人哭诉。

陆云骁眸子骤然一深,毫无温度与起伏的眼眸如芒似的扎在几人上,要把他们的**贯穿出几个血窟窿来,“来人,把他们全部都带走!”

他说的咬牙切齿,属下自然不敢疏忽,五花大绑的将人带进了监牢。

陆云骁望着脚下“体无完肤”的顾婧宁,终是扛不住她无声的眼泪攻击,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后再敢一个人乱跑试试,到时候小命不保,别夜里跑来同我哭诉!”

顾婧宁吸了吸鼻子,凶巴巴的瞪着他,“谁同你哭诉了,不要脸!”

陆云骁气的轻嗤一声,却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休养了半,顾婧宁就想到了正被抓住关在大牢里的稳婆医生几人,她心中的疑虑还没有解开,这些人一个也放不走。

借机,她小心翼翼的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去大牢里审问他们,为何要抢我的东西。”

陆云骁正慢条斯理的搅拌着粥水以备喂她,闻言头也不抬,淡淡道:“不是他们,也会有别人,这个时候,人早已不再是头等大事,只要为了活命,伤害别人对他们而言并不难,所以你一个弱女子,后尽量一个人少出门,出去了,也一定要告诉我。”

顾婧宁扁了扁嘴巴,如放大般的柔嘉,怎么也不肯喝他喂的粥。

“我就想问问,万一有别的理由呢?”

不就是因为认出她是顾婧宁,所以他们才下此毒手的吗?

陆云骁忽然抬起头,不紧不慢的凝视着她,他乌色的眼眸映着她的倒影,有一种令人不自觉臣服的魄力,她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放下粥碗,陆云骁思虑着答了,“那便准许你去审审,不过”

顾婧宁来不及欢喜,心便揪了起来,“不过什么?”

一勺粥又被喂到了她的嘴巴,“不过我要陪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顾婧宁含着粥,脸上的笑容还未绽放便谢幕了,嘴角下沉着,含着隐隐的担忧,“大牢又不是别的地方,我也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你什么都要陪我,难不成还怕我在大牢里出事?”

对于她的抗议,陆云骁素来是视而不见的,他伸手用指腹揩去了她嘴角沾上的米粒,语气温柔淡定,“要么我一起去,要么你也别去,选一个吧。”

这两个根本就没法选,顾婧宁气的咬牙切齿。富品中文

第460章 如实交代

喝了粥,陆云骁便打算带着她去大牢审问犯人了,顾婧宁自然是不想去的,若是去审了,她的份自然就会被招供出来。

可看陆云骁不做就誓不罢休的模样,顾婧宁压根连拦都拦不住。

心中默念着祈祷,顾婧宁不得不跟着陆云骁来了大牢,眼看就要走到关押他们的囚牢旁,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支开他。

忽然走来了一个狱卒模样的警卫。

“怎么了?”陆云骁皱起了眉头。

“前线急报,现在已经搁在书房,急等着少帅审批。”警卫道。

顾婧宁的心一下便放了下来,紧绷如弦的子也缓解了紧张,陆云骁抿了抿嘴,言又止的模样,他伸手搭了搭顾婧宁的肩,冲着警卫吩咐,“好生照顾艾小姐,别让她受伤。”

前线急报,是眼下况最紧急的事,陆云骁不至于为美色糊涂的昏庸。

顾婧宁急忙趁火添柴,“你快去吧,我在这儿还能受什么伤,他们都被关着呢。”

三言两语,陆云骁见时间紧迫,便匆匆离去了。

顾婧宁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打发了警卫,一人立在囚牢外间,隔着沉沉的光线,默不作声的打量着里间的人。

他们一个个垂着头,蓬头垢面,面如死灰,似被人丢弃的破败的布偶。

顾婧宁瞄见一旁的火钳正烧着,滚烫的炭火泛着暖人的橙红色,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成了唯一残酷的光线与暖意的来源。

她轻轻拈起了火钳,缓慢的打开了囚牢的门锁,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火钳烧断了人的发丝,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在鼻尖萦绕着,近在咫尺的炙的温度,终于让稳婆后怕的躲闪了起来。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顾婧宁曼声道。

她端着温柔得体的笑,高开叉的旗袍衬得她姿曼妙窈窕,似诗文中所写的淑女,那火钳在她手上,也如拈着红酒杯一样从容优雅。

稳婆颤着声音,嗅着那炭火的气息,在大脑中不断的与恐惧碰撞摩擦出火花,“少夫人菩萨心肠,为了这就惩罚我们,可太脏了您的手了。”

顾婧宁咯咯的笑了,手中的火钳却不移开半分,“你还真会说话,如果方才这么听话,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她的笑容敛去,淡然的看着自己纤长的葱指,“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吧?”

“少夫人想要四年前的真相,对吗?”一旁的医生开了口。

顾婧宁歪了歪头,瞳仁里似燃着两簇火苗,惊人的光亮,“不错,只要你们如实说出来,我可以放你们一命。”

“这个交易,不算亏本吧?你们方才以下犯下的行径,我都可以揭过不论。”

人苟活着,实则重在活字,只要为了活,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顾婧宁的话还是有不浅的吸引力的,稳婆与医生对视一眼,又与几个仆役交换了眼神,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们都说出来。”富品中文

第461章 我恨不得杀了你们

稳婆缩在无处可退的墙角,死死的瞪着眼前还在掉着火星子的火钳。

“当初,我们都被二少陆云白收买了,成了他安插在陆家的眼线,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你难产是事实,但并不至死,我们用了药物让你血崩,然后用尸体李代桃僵,将你换了出来。”

顾婧宁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继续说!”

稳婆的嘴脸丑陋而狰狞,对自己当年所犯下的行径,似乎浑然不觉做错了,只是害怕:“陆泽熙,就是你当生下的儿子,孩子弱小,况且被所有人盯着,无法转移,为了安抚你和二少一同去美国,我们只好在农家买了个刚出生的女婴交给你,谎称这是你的女儿……”

…………

“你们拆散我们母子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你们说的对,这就是天谴,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顾婧宁嘶吼着,恨的咬牙切齿,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泽熙的面庞再度回忆在脑海之中,他的懂事,他的早成,原来都不过是被bi)出来的盔甲,是孩子不得已生出的保护伞。

稳婆扁了扁嘴,碍着那火钳在面前,说话也不敢太大意,生怕顾婧宁一个手抖,火钳烫毁了半张脸。

“现在不已经母子相认了吗,少夫人何必计较这么多”

她暗地里翻了个大白眼,心头弥上了算计。

“少夫人,虽说当初骗了你,但你和陆泽熙也没什么实际伤害,不都好端端的活着呢,不愁吃穿,过的是小姐少爷的子,反而是我们,饿了冷了,还要受人唾弃,咱们受这么多苦,已经够恕罪了,你就开开恩,就放了我们吧,我们也不容易!”

稳婆四年前知道顾婧宁本良善,绝不可能是那种凶煞之徒,因而对着她也颇有些不敬,试图讨价还价。

若是顾婧宁不拿着火钳bi)问,稳婆等人指不定还会更为怠慢,对于顾婧宁,他们向来有恃无恐,更不会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害了她。

手发着颤,火钳上的火星子落在布料上,立刻烫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眼。

顾婧宁忍无可忍,抬起手,夹着火钳便抵上了稳婆的头发,滚烫的火钳与发丝擦肩而过,如同被火烧尽的枯草一般,立刻萎了一大片。

高温烫的皮肤都挣扎嘶叫起来,如藏着一只怪兽,狰狞而可怖。

“这是报应!我放过你们,谁来放过我,我与孩子分离四年,吃尽苦头,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所为,我恨不得杀了你们!”

她含着哭腔的声音爆发了出来,本来火钳离头皮只有分毫的距离,只差一点便能烧到皮肤,但她怎么也下不去手。

眼中的挣扎似一片翻涌的黑海,滚动着自责与痛苦,云密布,紫电横空。

“砰”

她终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合上眼眸,顾婧宁手一软,火钳应声坠地,洒了一地细碎的火星子,她无力的扶着墙壁。

稳婆等人被吓坏了,就在头发被烧的那一刻迸发出了尖锐凄厉的惨叫,以为自己小命不保。富品中文

第462章 你们不配

那头皮几乎能察觉到炙的高温在发丝间游走,发丝被烧焦的蛋白质的气味实在不好闻,带着萎靡与死亡的气息侵袭了过来。

头发被烧秃了一块,似掉了毛的野鸡,稳婆吓得裤裆都湿了,瞪眼看着那坠地的火钳,口中无助的喃喃,“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

顾婧宁再度睁开眼时,眼中恢复了如初的清明冷淡。

听着耳边的呼救,她面不改色,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冷眼俯视着跪地磕头的稳婆。

“我不会亲手杀你的。”她挑眉,“你们不配。”

“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们?我要让你们在这世上苦苦煎熬,看透人冷暖,知道自己活的如蛆虫一般扭曲,别以为死了便可以解脱了!”

她瞪大了通红的双眼,“死了,你们也会下地狱,你们所犯下的罪行,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

从前她也心软,也是那不染尘埃的良善,可面临的却是血雨腥风的伤害,为了自保,人总是要摸爬滚打的成长。

何况是为了孩子。

她忍下了心头的恨与怒,将母子分离四年的憋屈通通咽下,从墙角取过棍棒,扬手冲着稳婆便是一下。

这一下实在用足了气力,作为唯一的宣泄口子,打中了稳婆的后颈与后脑勺,稳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无声无息的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余下的人吓得话都说不连串,只能本能的求饶。

顾婧宁握紧了手中的棍棒,一忍再忍,才忍下了想打死她的心。

她未曾施舍给其余人一眼,冷冷的丢开棍棒,脚步沉沉的走出了牢房。

门口的狱卒已经等了许久,不过因为顾婧宁的吩咐,他不敢贸然进去打扰,期间听见了里面的求饶与惨叫,心中疑窦。

见她出来了,狱卒连忙上前打探道:“艾小姐在里面做了什么,我好像听见了惨叫,可是在教训那些犯人?”

顾婧宁眉眼一抬,眼底闪过一道艳色,她漫不经心的抱着胳膊,笑吟吟的反问,“少帅已经许我审犯人了,我有没有审问,是怎么审问的,这其中形,我没有必要与你再次汇报吧?”

分明是警告意味十足,她偏生咬字软糯,面若桃花,不像是在驳人,却有几分像是温和的询问。

狱卒到底是个普通男人,面对着等美人自是膝盖软的连尊严都忘了,一丝怨怼也生出起来,心甘愿的低下了头。

“艾小姐说的是,是我僭越了。”

顾婧宁这才懒洋洋的嗯了一声,随手拨了拨头发,“里面的人,全部都拖去难民营,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狱卒一惊,“这不太好吧,还没有过问少帅。”

顾婧宁笑容微敛,眼角凝滞着冷意,“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我有权发落这几个犯人,这是少帅的命令,你要违逆?”

尾音一扬。

狱卒知道这位艾小姐与少帅的关系匪浅,这么多年来,这可是唯一一位得到少帅青睐的女人,前程似锦,岂是他一个小小的狱卒敢冒犯的。

因而他当机立断,选择了服从,反正少帅追究起来,还有艾小姐挡着。

“我知道了,这就去办。”

顾婧宁轻笑一声,满意的颔首,摇曳生姿的离开了。富品中文

第463章 他终究是泽熙的父亲

狱卒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咂舌,难怪陆云骁栽在了这位美人的手里,也只有陆云骁这样的人物,才消受的了这样厉害的美人。

远离了狱卒等人的视线,顾婧宁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似没有生气的提线木偶,愣愣的维持着一个动作,连关节都迟钝的像帧帧播着画片。

她笑的再美,看似再开心,心中也是苦不堪言的。

四年的感和遗憾,从不是短短一夕就可以放下,可以抚平的。

她对泽熙的亏欠,对陆云白的恨,以及对陆云骁不可名状的感,已经在她单薄的驱壳中膨胀开来,下一秒便要威胁到她的命。

顾婧宁失魂落魄的回了陆家,无力的坐在客厅中发呆,脑中却还在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

她手中拈着一颗赤红的樱桃,抵在嘴角,却因为愣神一口没动。

远远看着,似一幅美人图。

陆云骁加急处理完了公务,去了大牢,却得知顾婧宁已经走了,对那些犯人的发落,他也并无异议,一律按照顾婧宁所说的照搬。

回了家,他便看见了这一幕。

他的脚步不算轻,也无心遮掩,即便如此,却也无法唤醒顾婧宁沉浸在回忆中的伤感。

“在想什么?”

陆云骁俯,双手轻轻搭在女人的肩头,隔着薄薄的布料,依稀能感受到那冰肌雪肤的柔软,“樱桃不好吃吗?”

顾婧宁一惊,双眸骤然抬起,便落入了一片星辰大海之中,令人下意识想要沉溺进去的温柔。

但她对感素来清醒自持,更何况眼前的人是陆云骁,她不会再一次犯傻,重蹈覆辙。

见他搭着自己的肩膀。顾婧宁犹豫一瞬,却并没有挣脱他的手。

“很好吃。”

她将樱桃送入口中,眼帘低垂,“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你得到晚上呢。”

三言两语,却让陆云骁生出了一种家中妻子待夫归的感觉来,已经四年没有享受到这久违的温暖,陆云骁也不住迷了心神,想要贪恋更多。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为他斟了杯茶,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顺与服帖,放在以往,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因为,无论陆云骁做的再错,他也终究是泽熙的父亲。

来了北阀这么久,也不知道还在南地的泽熙怎么样了,希望梅儿好好照顾他,他才四岁,没有了母亲的保护,真不知道如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中存活下来。

她真想现在立刻就生出一双翅膀飞回去,好好看看她的孩子,弥补她缺失的思念关心。

“你又出神了”

陆云骁皱起了眉头,似对当着他的面还在出神的顾婧宁有所不满,“怎么了,子不舒服,还是有心事,对了,大牢里那几个犯人,你就这么放了?”

提到那几个犯人,顾婧宁眸色一闪,果决的打断了这个话题。

“几个难民罢了,放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顾婧宁轻描淡写的说着。

她不想再让那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占据她的大脑,她只想用接下来的时间尽可能的弥补她可怜的泽熙。富品中文

第464章 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熙熙,快过生了吧?”顾婧宁问道。

儿子素来是父母的心头,尽管陆云骁在外再如何冷酷无,但对儿子,还是保留着心中最柔软的一席地方。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引到了陆泽熙的上,“是,怎么了?”

陆云骁思索的摸了摸下巴,“嘉嘉也快生了吧?”

比起泽熙,他更关心的是柔嘉。

这一大一小可能是有缘,陆云骁不孩子,却格外对柔嘉上心,而但凡见过陆云骁便被吓出的孩子里,唯独柔嘉胆大心细,与他达成了密友的关系。

顾婧宁嗯了一声,微微笑了,“没想到孩子们这么有缘,连生都在同一,难怪玩的这么好。不过,时间过的真快,这一眨眼,嘉嘉都四岁了。我还记得嘉嘉小的时候,靠在我怀里,她子弱,总是吐,为了她,我费了许多心思,如今才将体调养好了。”

她顿了一顿,话锋一转,嘴唇轻颤,“熙熙小时候,乖吗?”

作为母亲,她缺席了陆泽熙的生活整整有四年之久,她对陆泽熙一无所知,唯一的法子,只能从陆云骁的口中慢慢的知悉孩子的点滴,填充那段可悲的空白。

陆云骁对这两个孩子的事素来宽容,只当顾婧宁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欣然解答。

“熙熙从小就很乖,不哭不闹,人人都说是他们见过的最乖的孩子。”

他眯着眼睛,语调温和,似想起了那襁褓中粉嫩的小人,“兴许是知道自己小小年纪没了母亲,也不愿意为难我这个父亲吧。”

陆云骁感慨的说着,眉心却下意识蹙了起来,显然是想起了令人不快的回忆。

顾婧宁听着,她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侧过子擦眼泪,才没让陆云骁瞧见她面上一闪而逝的悲意。

心中的忏悔似耶稣的十字架般钉着她,脚下是熊熊烈焰,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平复了心,才尽量装作没事人一般问道:“熙熙知道自己的娘亲吗?”

陆云骁沉默了下来,良久,他才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顾婧宁不明所以的抬头,手腕却已经被男人轻扣住,半强迫的带了起来。

陆云骁也不回答,二人一路来了东院,久不曾迎人的东院已经变了样子,依稀还残存着四年前的景象,却多了许多陌生。

时间不等人,当年她亲手种在院子里的合欢、蔷薇、石榴花,都已经长大了。

陆云骁带着她走到院中的玉兰树下坐下,临着池水,他目光沉沉的望着池塘中的倒映。

“这便是我亡妻生前住过的院子。”

陆云骁一边说着,一边充满眷恋的用手描摹着半空中的江南式房檐,“她是南地人,住惯了这些玲珑小巧的亭台楼阁,为此,我特意造了与她闺中一模一样的院子供她居住,房子还在,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水面上透出的清影模糊而片面,如他心底的回忆一般,无法挽留,无法永存,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磨。富品中文

第465章 人人都有娘亲,唯独他没有

即便他不说,顾婧宁也认得。

她在这儿住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的喜怒哀乐,至死都不会忘。

“你不是问我,熙熙知不知道他的娘亲吗?”

陆云骁十分平静的回答,“他知道。”

他眯着眼睛,对着月色淡淡道:“人人都有娘亲,唯独他没有,熙熙这么聪明,其实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从来不说罢了。”

“他三岁那年,我给他找了个督军家的儿子做玩伴,岂料那小胖子被惯坏了,无法无天,讥笑他没有娘亲,熙熙一句话没说,只是半夜躲在被子里哭了,还是梅儿听见了。”

随着话语的倾泻,小小孩子的形象也跃然出来,顾婧宁似能想象出三岁的陆泽熙是如何在那样的失落中捱过夜晚的。

这要一想,她便觉得心口到四肢都钝钝的疼。

“熙熙没有其他朋友吗?”顾婧宁皱起了眉头,心中恨极了这督军家的小胖子。

陆云骁冷不丁扬起了嘴角,却是皮笑不笑,笑意不达眼底。

“陆家的人,几个能有朋友,朋友不过是相互利用的物件罢了,熙熙还小,这些事我不会告诉他,也尽可能的不让他受到伤害。”

“孩子没有朋友,很容易会孤僻。”顾婧宁想着陆泽熙的模样,心中甚为担忧。

陆云骁这才真心实意的笑了,对这个儿子,他素来是满意的。

“熙熙不是那样会让我担心的孩子,他虽然没有朋友,但是却有消遣自己的办法,无聊了便与小猫小狗说说话,看蚂蚁搬家,我看他喜欢小狗,便让人买了条德国血统的牧羊犬,他还真喜欢上了,成里吃饭睡觉都要在一处,简直是把狗当人看了。”

陆云骁的语气忽然一沉,“只不过去年年初,这狗犯了急病,一周便去了,自那以后,熙熙的子就变得更加沉稳,似一夜之间长大了。”

四岁的孩子,理解死亡这个词汇并不容易。

但对于陆泽熙来说,却完全不陌生,他也悄悄问过别人,为何自己没有娘亲,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他的娘亲去世了。

去世,便是再也见不到了,那只牧羊犬死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说。

尽管年纪小,陆泽熙却已经彻底明白了失去的含义,就像他从来没有娘亲一样,他也无法再拥有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

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如下雨般落在顾婧宁的心头。

分明算不得悲伤,但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心中酸酸涨涨,说不清是对泽熙的内疚还是悲悯。

“你怎么想起问这些了?”陆云骁见她不说话,便抬眼看去,却看愣了。

只见顾婧宁已用手抵着心口,青丝挟着玉白的小脸垂落,如珍珠般颗颗晶莹的泪珠子,已经沾满了她的面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怎么了?”

陆云骁眉头紧锁,心中一惊,忙不迭扶住她,“你为何要哭?”

顾婧宁哭的险些喘不上气,泪水涟涟。

她用力咬紧牙关,才使得那哭泣不会溢出唇齿的关门,她不想让陆云骁看见自己柔弱狼狈的模样。

缓了缓,她方才抬手拭泪,泪眼婆娑的望着陆云骁,“如果”

尽管带着几分犹豫,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说出了口,“如果我说,我愿意和你一起共同照顾泽熙,你愿意吗?”富品中文

第466章 他终于等到了她

这是一个母亲最本能的恳求,只需要静静的看着孩子长大,便足够欢喜,别的她一无所求,她所要的,从来不过是一亩三分地的清净。

陆云骁的脸浸在暗夜中,无人窥得出他的神,仅能凭借语调判断他现在是激动的,“你现在,是说真的?”

“你答应我了?”他又问道。

不等到顾婧宁回答,他便张手抱住了她的子,将她的柔软与芳香扣在怀中,不想放开一丝一毫。

等了这么久,他总算等到了她,皇天不负有心人。

顾婧宁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天上的圆月,心想今竟是月十五。

男人的怀抱带着浓厚的霸道与惊喜,似一道口味醇厚的菜品,锁住了她的味蕾与心神,令她无法再为其他事务分神。

“你放开我”顾婧宁无可奈何的说道,她小心翼翼的挣脱着。

岂料男人如捆仙索一般,她挣脱了,他反倒抱的更紧了,让她险些喘不过气。

男人为何这样激动,她是知道的。

因为陆云骁误会了她的意思。

陆云骁以为,她这是答应嫁给他,所以才想要一同抚养孩子,尽管他理解错了,但顾婧宁还是默认了他的行为与认知。

即便知道这谎言会迎来什么,但她还是无法拒绝,如果这是唯一能让自己待在泽熙边的法子那么她心甘愿。

为了孩子,她可以牺牲自己的自由。

抱够了,陆云骁才松开了怀抱,但双手仍是紧紧握着她,似怕她的双手如滑腻的小鱼一般悄悄溜走,眼神更是炙的要把人融化。

顾婧宁在他的眼底,似成了夏的冰,以可见的速度软化为清水。

“若是答应了,便不能反悔了,可你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焦急的问道。

顾婧宁心中五味杂陈,睫毛扑朔着,隐下了其中的为难与无奈,她点了点头,嘴唇翕动,说出了笃定与坚决。

“我明白,我都答应你。”

这是她心甘愿为自己上的锁,怪不了任何人,她也并不觉得可惜。

没想到兜兜转转了四年,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她与他的姻缘线,原来还未曾被剪断。

陆云骁笑了,他极少笑,但凡一笑,便令人觉得严寒逢。

“即便你现在要反悔,我也不会让的。”

他伸手搂住了她的后脑勺,再度将她扣进怀中,指尖与鼻尖是属于她的清香与温度。

心中的那块寂寞的煎熬空缺,似也被瞬间填满,不再把人折磨的发狂。

若是注定有这一的来临,那么前面的磨难,他都认命接受,不会再有任何的怨言。。

“等北阀的战事缓过来,我便立即带你回南边,你要等我。”陆云骁紧密的安排着。

顾婧宁拢了拢衣襟,似被夜风吹的有些冷,下一秒,陆云骁的外便落在了她的上,带着男人气息的外同样沾着余温,暖和极了。

她从衣服中抬起头,双眼澄澈,如藏着星月,“可是南地有什么急事?”

陆云骁捏了捏她的指尖,似握着宝藏。

“不光是急事,还是大事,我想,一刻都耽误不得。”他拿起她的手抵在自己心口,感受着腔中震动的频率,“我要娶你为妻。”

顾婧宁目光一闪,心亦漏了一拍,她慌张的说道:“不着急。”

陆云骁的食指落在她唇角,封住了那些他不听的话。

“我着急。”富品中文

第467章 修成正果

哪怕是四年前,她与他的婚姻也是双方家族促使的联姻产物,即便他表现的再她,再宠她,也从未亲口说过一个娶字。

没有感维持的婚姻并不让人欣喜,反倒如枷锁一般,当初与陆家的联姻,便是她的桎梏,让她最终心如死灰。

可即便如此,她如今也只是垂着眉眼,既没有笑,也没有露出欣喜万分的表,似这不是她的婚事。

她始终都是淡淡的,如一抹飘逸的云烟,令人捉摸不住,伸手便穿透了。

陆云骁一人沉浸在欢喜之中,倒也没有发觉她的异常。

收获了这么大一个喜讯,陆云骁回正院时,人似踩在棉花上,那般的风得意,令随行的下属等人都不看傻了眼。

不过更令人关注的,便是陆云骁牵着顾婧宁的手上。

能在陆云骁手下做事的人都是顶顶精明的人,何尝看不出来,如此一来,陆云骁为何这么高兴,似乎都有了解释。

毕竟以往二人虽然亲近,也都是陆云骁一人单方面亲近,顾婧宁从未退让过,更何况是这样牵手的亲昵举动。

看来二人修成正果了!

老宅中的人,一半为陆云骁感到欣慰与感动,一半对顾婧宁充满了尊敬与钦佩。

毕竟能驯服陆云骁的女人,绝对不会是寻常女人。

似是存心要让大家都知道他们的事,陆云骁嘴上虽不说,但却执拗的拉着顾婧宁的手,里里外外的将陆家走了一遍。

美名其曰散步散心,实则一方面是给陆家人警示,一方面是为顾婧宁立威。

实在受不了来来往往的人把目光黏在自己上,顾婧宁终于有了反应。

她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装作天气太冷了的样子,将手插进了衣服口袋之中,杜绝了他的交握。

她始终垂着眼帘藏着淡漠的绪,睫毛的影垂在饱满柔的皮肤上,这一低头的温柔,充满了女儿家的弱羞怯。

陆云骁自然也看在眼里。

他正心花怒放,自然也不计较她这举动,只当是她害羞了。

为了尽快与心上人完婚,让顾婧宁当上名正言顺的陆太太,陆云骁硬是将估算好的三个月战事压缩到了一个月,屡出奇招,将本就元气大伤的倭军打的节节败退,为军队谋得了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趁此机会,陆云骁不想再等,用最快的速度,带着顾婧宁回到了南地。

这次,二人并肩进了陆府。

客厅中的窗户半敞,若有若无的清香是顾婧宁从前最快的熏香,她倚在窗前看着楼下的风景,鸟雀啁啾,夏花如火般盛放。

泽熙与柔嘉依偎在她怀里,两个人乖巧安静,不想打扰娘亲的幽静。

与之相比,另一头的况就火的多。

自从上回在舞会见过顾婧宁以后,沈芳华就留了心眼,暗中将顾婧宁的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得知她是艾琳娜,而非“顾婧宁”以后,这才喘了口气。

即便知道她并非四年前难产而去的儿媳,但对着这张脸,沈芳华还是无法生出半点好感。

不光是她,顾婧宜,梅儿,以及陆家几位还活着的长辈,都被陆云骁叫了过来。富品中文

第525章 柔嘉发病

幸亏梁月川正立在她后,急忙扶住了她,“师妹,别太激动了,继续听她说!”

顾婧宁这才勉强振作了起来,只是眼眶已红了,轻喘着催促丫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清楚!”

小丫鬟断断续续的哭着,“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忽然昏倒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小脸煞白,老夫人说是不好了,叫我来请少夫人回去!”

顾婧宁的心又往下沉了沉,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四肢皆软成了一滩水,若不是梁月川扶着,她恐怕已瘫坐在地上了。狂沙文学网

“既然如此,就快回家吧,我也陪你一道去!”梁月川急忙道。

顾婧宁哭未哭,艰难的点了点头,方才深吸了一口气,与丫鬟一道乘上陆家派来的车子,急匆匆的回了府里。

她急的腿软,心里也方寸大乱,幸亏进了府中,一群人都涌了上来扶住她,方才半是搀半是扶的将她架上了楼梯。

柔嘉的房门敞着,里间散着光亮,门前却围了一众人,不知为何,一个也不肯进去。

顾婧宁此刻哪儿顾得上怀疑,与梁月川一道急急的闯了进去。

但见那正中的小上,躺着一具小雪白的子,上的碎花裙子是时下最时髦的娃娃裙,头发亦是发梢微卷,如一具安睡的洋娃娃。

只是那如花瓣般艳的唇瓣失了颜色,皮肤亦是苍白的病态,令她失去了孩子的灵气与活泼,蒙上了一匹雾沉沉的纱。

顾婧宁的眼泪刹那间便落了下来,喃喃着,“嘉嘉”

她豆大的泪珠无声的落在孩子的碎发裙摆上,抬起手便去碰柔嘉的脸,触到一手冰凉。

梁月川见她绪不稳,便先探了探柔嘉的鼻息与脉搏,又扒开眼皮瞧了瞧瞳孔是否涣散,这才松了口气,“还活着,师妹,我是男子不方便,你为她检查子。”

顾婧宁这才一股坐在地上,泪水打湿了睫毛,“多谢师兄。”

梁月川走了出去,亦将门轻轻带上,顾婧宁这才小心翼翼的解开了柔嘉的裙子,分明知道孩子已经晕厥过去,她却还是轻柔低语,似轻哄着,“嘉嘉别怕,娘亲为你检查子,不会痛的。”

柔嘉陷在软软的被子里一动不动,顾婧宁看的揪心,加快了手中的检查。

她发觉柔嘉的皮肤不仅苍白,且发紫,扒开嘴唇,亦见舌尖微破,血已凝固了,嘴角还有不明液体的痕迹。

凭借经验来看,顾婧宁猜测这是呕吐物,想必孩子晕厥以前剧烈呕吐过,因为子很不适,不小心咬破了舌尖。

这些症状,一个一个的出现,顾婧宁的心非但没有提起,反倒稍稍安定了下来,这个病,她是清楚的。

兴许是娘胎里带的,柔嘉在美国时,便发作过许多次,她是医生,有便利,请求了许多有名的医生诊治,方才痊愈了。

不过病因是何,至今还不明确。

更不明白为何忽然旧疾复发,当初在美国时,分明已经治好了,这么久都没事。

既然已经发现了是什么病,顾婧宁就不再心慌,她虽然不知如何治愈,但知道如何缓解。

片刻后,有人敲了敲门,梁月川走了进来,“可查出什么病了?”富品中文

第468章 我即将娶艾琳娜为妻

“云骁,今这么急,是有什么事要宣布?”沈芳华抿了口气,余光却始终忌惮的注视着窗边的顾婧宁,“你总算回来了,我又为你相中了几家小姐,相貌世都是一等一的,也不算高攀了咱们陆家。”

顾婧宜听的心中一紧,说不出的哀婉与愤恨在心中蔓延,却还要捧着沈芳华,附和她。

按理来说,她本应该占据着最得力的位置,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长的不丑,虽然是同父异母,却也和顾婧宁有着两三分的相似。

可即便占据着如此有利的份与条件,她还是得不到陆云骁半分的垂怜,只能委屈的做低服小。

“老夫人说的是,姐姐去了这么久,姐夫心心念念,但也为泽熙考虑,孩子不能没有娘亲。”

她能在陆家作威作福,靠的不过是小姨子的名义,况且顾婧宁已经去了,她还死皮赖脸的待着,就必须恭维沈芳华,再三番四次的勾引陆云骁。

顾婧宜也知道自己份尴尬,因而费尽心机,想让自己有名正言顺留下来的理由。

她那点小心思,这么多年了,已经不是秘密。

沈芳华是个人精,何尝听不出来她这是在昧着良心附和自己,实则她心里早就盘算着少夫人的位置许久,想着何取姐姐而代之。

这姐妹俩,沈芳华一个也喜欢不起来。

她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转着手中的杯子,“陆家的家事,何时轮到别人来插嘴了?”

顾婧宜面色一白,知趣的闭上了嘴,她死死的拽着衣角,不敢再出声。

其余的人,大多是仰仗着陆云骁才能活到今,故而一个也没有搭腔,个个等着陆云骁发话。

陆云骁淡淡的一扫,双手拢十支在膝前,并不在意方才发生的不愉快的小插曲,他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事开心,自然也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事生气。

“琳娜,带着孩子过来吧。”他冲窗前的女人笑道。

顾婧宁拽紧了两个孩子的小手,面色淡然的走出飘摇的窗帘,一步步走向人群,最终在陆云骁面前站定。

陆云骁站起子,伸出了手,顾婧宁犹豫一瞬,轻轻的握了上去。

“今天,我要当众宣布一件事。”

他举高了二人合拢的十指,一字一顿,“我即将娶艾琳娜为妻。”

…………

沈芳华手一颤,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磕在桌上,咚的一声脆响,惊醒了所有装睡的人,她拍案而起。

“云骁,你胡说什么,这门亲事我绝对不许!”

她气的发抖,鬓角的白发在光下熠熠散着刺眼的银光,威仪不输以往,如她锋利的眼神一般,要将顾婧宁大卸八块。

沈芳华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执手相依的二人,“你真是糊涂,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对顾婧宁的恨,已恨进了骨子里。

先前一个顾婧宁还不够,如今又来了个一模一样的艾琳娜,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个带了拖油瓶的寡妇,怎么高攀的起他们陆家?

沈芳华的反应,是陆云骁意料之中的事,他早已猜到会有这一幕,故而既不高兴,也不生气,应对自如。

他眼睛一抬,非但没有因那两句话置气,反倒难得的笑了,“怎么,母亲有何不满,难道不为我高兴吗?”

沈芳华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富品中文

第469章 宁儿如何,还轮不到你置喙

陆泽熙依偎着顾婧宁,心中本为自己有了娘亲而欢喜,可看着反对的,他深深皱起了眉头,默不作声的用小手紧紧的搂住了顾婧宁的胳膊,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除却沈芳华,其余几个家族长辈并无什么激烈的反应,如今国内局势大不如从前,陆家能有今的辉煌,在乱世中立足,屹立不倒,全靠陆云骁一人的能力。

他们这些长辈,早已不是当年倚老卖老,能在陆家做的了主的人了,如今他们都倚仗陆云骁,才能活的如此体面,还有谁敢去触陆云骁的霉头。

唯有一人,瑟瑟发抖,不敢置信的瞪着二人,面色与沈芳华如出一辙的苍白。

顾婧宜的眼珠子如刀片般剐着顾婧宁,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她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挣扎了四年,费尽心机谋求的位子,被一个与那短命鬼姐姐相似的女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夺走了。

她死了这么多年也不肯消停,四年了,也还要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回来搅弄风云,可曾想过她妹妹一分的苦!

那般的恨与痛,委屈与不甘心,积攒了四年,如今一起涌了出来,沾湿了顾婧宜的眼眶,让她死死的攥住手掌,鲜红的指甲在柔软的掌心刻下一道道疼痛的伤疤。

可她再恨,却也无法像沈芳华那样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她只能笑着,咬牙切齿的祝贺他们,“艾小姐与姐姐长的这样像,难怪姐夫一见钟,姐姐泉下有知,必定会为你们高兴的。”

她蓄意提醒艾琳娜,她如今所得来的一切,都不过是被当做了替。

顾婧宁不着痕迹的睨了她一眼,眼中拢着湿漉漉的迷雾,含了一抹讥讽,却只是抿了抿嘴,一言不发。

不用她发话,陆云骁已开了口。

他一如既往的淡漠,似连姐夫的份都懒得舍予她,“宁儿如何,还轮得到你置喙。”

沈芳华冷哼了一声,“真是荒谬,若是被列祖列宗知晓,往后我还有何颜面下去见你父亲!”

她面相生的威严,加之久居高位,比寻常女子更多一分厉色,柔嘉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面前这位是在针对娘亲。

她还来不及高兴,笑色便被取代为忧色,一手拽着顾婧宁,一手拽着陆泽熙,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里蓄着眼泪,似下一秒便要泪下潸潸,“娘亲,嘉嘉怕……”

孩子寻求庇护的声音细如蚊呐,顾婧宁听的心疼,双手将柔嘉纳入怀中,捂住了她的耳朵。

“您若是对我有意见,我们事后可以慢慢说,只是孩子还在,他们是无辜的,您也不想让孩子害怕吧?”

顾婧宁丝毫不惧的抬起下巴,同沈芳华对视,四年前的温顺,和煦,都在一的苦难中被消磨殆尽,她涅重生,早已不会被这等场面轻而易举的摄住。

沈芳华干瞪着眼睛,却也的确不说话了。

并非因为柔嘉害怕,而是因为她的宝贝孙子陆泽熙也在场。

尽管并不喜欢顾婧宁这个儿媳,但对自己唯一的嫡孙,她还是疼到了骨子里,唯恐自己这发怒的模样叫孙子见了害怕。

她以告诫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凝着顾婧宁,“你将孩子带走,我自有话同你说。”富品中文

第470章 人都有不由自主的时候

沈芳华说罢,甩袖便离开了。

这闹剧姑且算落了幕,陆云骁安抚了妻儿三人,便去处理政务,厅中的人都散光了,顾婧宁这才拿来了捂住柔嘉耳朵的手。

一直一言不发的梅儿,这才走了过来,分外担忧且不解的望着她。

“小姐,你为何要……”

为何要这么做?

分明已经对姑爷失望至此,却还要义无反顾的投入囚笼,放弃了自己的自由。

顾婧宁漫不经心的抚着两个孩子的背脊,一双清瞳似有穿透力,不同以往的温柔淡雅,淡漠高远的望着窗外烂漫的夏花,“我总有我的道理,你不必多问。”

她顿了顿,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人都有不由自主的时候。”

安顿了两个孩子,顾婧宁自房中走出,走廊尽头迎面走来一个丫鬟,一瞧便知是沈芳华的人,随了主子的目下无尘。

将顾婧宁带入二楼的小厅,丫鬟便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沈芳华正立在窗前等她,背着子,能清晰的看见她的体已不复以往的笔,四年的时间足以剥夺一个人的生气。

她终也老了,眼角的皱纹蔓延到了面颊,华发已生,背影也微微佝偻,原来这样一个威严庄厉的女子也会垂垂老矣。

“不知老夫人找我来,有何指教?”顾婧宁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眉眼淡薄如山水画中的远山。

沈芳华转过了子,眸中锐光不减,“我为什么找你,你自己心中有数!”

她也不卖关子,冷冷的走上前,一把扣住了顾婧宁的腕子,“你为何要嫁给云骁,到底有何目的?”

她的力气并不大,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与老态的体无法支撑她的蛮力,顾婧宁实则不得力便可挣开,但她没有。

她只是垂下眼帘,含着一缕玩味的笑意,轻声问道:“这世上想嫁给陆少帅的人何其多,原因千奇百怪,不是我,也迟早会有别人,老夫人也要一一听么?”

沈芳华气笑了,她抬高了顾婧宁的手腕,狠狠的掷开,“一个寡妇,生了孩子的女人,居然还妄想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这等心思的女人,我绝对无法容许你进门!”

顾婧宁转了转手腕,自始至终未露出任何不妥的神,她似一个虚心受教的学生,温顺的接受着老师的批评,唯有眼底的桀骜与冷漠,象征着她心底的无视。

“老夫人贵为少帅的母亲,想不到思想竟然如此狭隘,寡妇如何,生了孩子又如何,这与我的品行可没有任何的关系,若以如此片面无理的理由便否定了我,那老夫人可真是可笑至极,现在早已不是那封建时代,您这样的无稽之谈传出去,必定要遭那些个最喜批判的文人口诛笔伐了!”

她冷眉冷眼,自顾自斟了杯冷茶,润了润干燥的嗓子,手中的玻璃杯在光下泛着异彩,连带着她的眼眸也亮的惊人,“况且,这成亲的是少帅,又不是老夫人,万事都需得听他的,他说肯,那便肯,他不肯,我也没辙,老夫人何故来为难我,难不成是柿子挑软的捏,您堂堂陆家老夫人,竟如此没有度量,还容不下我一个区区晚辈……”

她字句珠玑,说的掷地有声,令人完全无法从中找到一丝破绽。富品中文

第471章 这个女人不爱你

沈芳华的脸色一变再白,终于明白,眼前的女人并非四年前那个可以任她揉搓的羊羔儿媳,她已经无法再与之一搏。

“你”

沈芳华气的指住她的鼻尖,竟分辨不出她是哭是笑,“你还真是伶牙俐齿!”

顾婧宁眼眸一转,笑吟吟的欠了欠子,“倘若老夫人是诚心夸我,那我只能却之不恭了,腆着脸接受了。”

那双带着恨意的眼眸在她面上凝滞许久,终于平复了其中波澜壮阔的恼怒。

沈芳华冷冷的问道:“你要嫁给云骁,是因为你他?”

顾婧宁面色冷淡,如同说着别人的事,“不。”

她饮尽了杯中的冷水,那冷贯穿了咽喉,食道,在胃中洗刷,五脏六腑都被那股冷意驯服了,她极为平静,且意外的笃定。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无需告诉老夫人听,若您没有别的事,我就不陪您了,孩子们还需要我照顾,我的时间,可不用来花费在闲事上。”

她扯起嘴角,那抹明艳的笑容再度在唇角的梨涡中绽放,令人无法移目的美,她转向外走去,拉开门,便撞进了一堵结实的墙。

顾婧宁一愣,垂眸看着依偎在脚边的高大黑影,迟迟没有抬起眼眸,嘴角的笑也凝固了。

陆云骁竟一直站在门外。

那方才她与沈芳华的谈话,他应该也听到了吧?

沈芳华却得意了起来。

她冷眼看着顾婧宁,一步步走了过来,眸中的算计与精明并未因为年纪的老去而消退,“云骁,你都听见了吧?”

“这个女人不你,她之所以嫁给你,不过是贪慕你的地位,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怎么配做你的妻子!”

一个个充满讥讽的字眼回dàng)在三人耳边。

陆云骁面无表的望着面前的顾婧宁,似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他伸手牵住她的腕子,轻轻的往后带去,似盾牌般护在了她的前,“这是我们的事,与您没有什么关系,更不需要您cāo)心。”

他口吻淡漠,轻车熟路的问着,显然已经威胁过不少次了,“我看您在南地住的不大习惯,要不要我送你回北地?”

沈芳华的脸色刷的白了,如褪去了血色,显得她垂老的面容愈发沧桑。

四年,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的信任,也失去了在陆家曾说一不二的话语权,所谓老夫人,不过是被架空了权利,被陆云骁荣养罢了。

母子离心,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沈芳华心中愤怒,却终归抿着嘴唇,选择了沉默。

陆云骁不再说什么,而是带着顾婧宁离开了小厅,走进了微暗的走廊中。

折腾了一,二人都有些疲惫了。

小厅中灯如白昼,气氛争锋相对,如今没了那光照,暗处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二人都得以放松,选择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陆云骁在前,顾婧宁在后,亦步亦趋。

他将她送回了房间,却绅士的没有进门半步,仅噙着笑与她道晚安。

“今你受累了,快些休息吧,孩子有梅儿他们,你不必担心。”

他说着便要离开。

手却一重,原来是被顾婧宁勾住了,他慢慢的回过头,见她立在门前,面上满是迷茫与惊讶,似陷入了漩涡的人,还不知自己下一秒变会被吞噬殆尽。富品中文

第472章 爱是一件很长久的事情

“怎么了?”他温和的问着,反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顾婧宁没有挣脱,她垂着眼眸,忍无可忍的问出了自己的心声。

“你不生气吗?”

即便不点明,二人也都知道在问什么。

方才她亲口说的不他,这三个字落在谁心中,都不会好受,时一长,兴许会成为心头的疙瘩,让人成烦闷难受。

男人嘴角的笑淡了淡,似并不喜欢,也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淡淡的颔首,一丝愠怒的痕迹也找不到,仍旧温和的出奇。

“你快睡吧。”他摇了摇头,算是无声的答复,“不然,就没有精力做接下来的婚礼准备了。”

她轻轻抽了口气,没有选择放弃这个话题,而是固执的深入了她本能的求知。

“你为什么不生气?”

顾婧宁执拗的像个孩子。

对着那双好奇的眼睛,漆黑的泛着光彩的眸子,陆云骁心中一点气也没有,反倒勾了勾嘴角,“是一个很长久的事。”

他伸手为她撩开耳边的碎发,动作轻柔如风,“你需要时间去沉淀这段过程,急不得,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等你,你现在能接受我,我已经很满意了。”

顾婧宁怔怔的看着他,似接触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这样的陆云骁温柔且和煦,似完完全全脱离体创造出了另一个人格,这是他从不外露的另一面,她有幸见过两次。

“怎么了,看傻了?”陆云骁笑了。

他捧住她的脸,在她的额心印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吻,如蜻蜓点水般绅士斯文,不带有任何**与冒犯。

“晚安”

他笑着离开了。

顾婧宁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后知后觉的摸上了额头,那儿似乎还带着他的力度与温度,永久的储存在了皮肤上。

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狠狠甩了甩头发,砰的一声将门重重合上。

她一定是魔怔了,居然会相信他的话。

心中的清明随着温度的散去再度苏醒,顾婧宁也恢复了如初的冷静,她睡不着,立在窗前,静静的瞧着窗外灯光下百态的夜景。

陆云骁以为她接受他了。

实则不过是因为陆泽熙,如果不是孩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再产生任何的交集。

夜色很浓,带着无尽的压抑,却被房中的光亮奋力驱散,渐渐的,顾婧宁又陷入了回忆。

他方才说的每一个字句,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暖,似冬里一壶温水,将她肿胀酸痛的心泡的柔软轻松。

任是她如何纠结,那番话也似有魔力一般侵占了她的大脑与耳朵,怎么也挥之不去……

………………

纵使决定要结婚,顾婧宁还是会继续自己的工作,她医生这个职业,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

从昨天的形看来,沈芳华在陆家的话语权,已经丧失了不少,四年的更替已经让陆云骁有了无人可置喙的权利,不光是在陆家,在整个国内,也无人敢与之争锋。

所以她与陆云骁的婚事,应当是板上定钉的事,旁人再不同意,也是改陆泽熙陆泽熙不了的事实。

顾婧宁算不上高兴,但也称不上难受,她已经不再是四年前对出阁还怀有单纯期待的少女,经历了一次婚姻,第二次,和同样的人,她心如古井无波,没有任何想法。

一切都是为了泽熙,只要孩子过的好,她牺牲一切都无妨。富品中文

第473章 堂堂陆少帅要成亲了

昨陆云骁不光在陆家宣布了要与艾琳娜结婚的消息,他还命人散布了出去,听说已经约了报社,要刊登头条,广为告之。

堂堂陆少帅要成亲了,即便不刊登上报,也足以令所有人瞠目结舌了。

昨夜未曾休息的好,今起时,一侧头有些的疼,太阳更是突突跳的极快,顾婧宁反复的按揉着,本想着去了医院,趁着空档休息休息。

岂料医院中已经炸开了锅,人人都等着她的到来。

“艾琳娜,你结婚了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秦医生冲上来抱住了她,语气柔柔的,“不过真心祝贺你!”

秦医生是医院中顾婧宁最要好的朋友,她本打算婚礼那请去当伴娘,谁知昨才定下的事,今就被知道了。

顾婧宁还未曾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为好友红了眼眶的秦医生,“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医院里余下的医生也都涌了过来,不过没有秦医生那般来自好友的祝福,他们更多的是冲着陆云骁的份,与看准了顾婧宁攀上高枝,特意来巴结的。

其中有两位,脸色奇差无比,一人是舞会那被沈芳华看中,打算牵线给陆云骁做太太的王医生,一人是前阵子下乡时,阳怪气讥讽顾婧宁的刘医生。

二人都怀揣着一个与陆云骁结婚生子共度余生的美梦,谁知无声无息的,就被顾婧宁给打破了,心可想而知。

王医生到底出书香世家,端的温雅大方,若不是眼角那一抹勉强泄露了她的心思,顾婧宁险些都要以为她是真心祝福的了。

“艾医生,一眨眼你都要与陆少帅成亲了,还真是英雄美人,天造地设的一对,让人分外艳羡!”

顾婧宁微微一笑,极为认真的问道:“王医生当真艳羡?”

王医生一愣,面色有些发白。

她说的不过是客话,谁想到艾琳娜会抓住不放,一时场面有几分尴尬,她低咳了一声,笑容也收敛了几分,“艾医生的福分,岂是我们可以羡慕的来的。”

缺了方才那假兮兮的恭维,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清冷。

虽然说的不好听,但顾婧宁却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人说的是否真假,王医生与她并无交集,人也不差,并未因为陆云骁就对她下绊子,或是落井下石,仅此一点,她心中便足够钦佩。

顾婧宁淡淡的拍了拍她的手,“王医生不必着急,人人有自己的福分,你的缘分,总会来的,但愿有一,我也能祝福你。”

她说的风轻云淡,不带有其他任何的愫,仿佛真的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客,王医生目光复杂的望着她,片刻,似也想开了陆云骁并非她的良人,她柔柔一笑,点了点头,“那就承你吉言了。”

二人的矛盾,无声无息间化了,如泡在水里的冰,既降了那滚烫,也温了那冻人。

王医生涵养好,心态也大度,自然可以不计较,但刘医生却做不到。富品中文

第474章 恨嫁女医生

本以为看二人争斗能看出一场好戏,谁知王医生这么没用,三言两语就被顾婧宁那个妖女哄的叛变了,这外国来的女人果真妖冶,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芯子里比谁都蔫儿坏。

眼看指望不上王医生,也不想让顾婧宁好过的刘医生翻了个白眼,决定自己捞起衣袖亲自加入战斗。

挤开了王医生,刘医生抱着胳膊,目含笑意,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顾婧宁一番。

“这当上陆太太了,人果真就不一样了,这气派,衣裳得不少钱吧,人看着也比从前有精神多了!”

她生的一副好嗓音,细细如莺啼鸣,若是入了戏班子,未必后不能成个出色的角儿,只可惜用错了地方,非要用这把好嗓子阳怪气的讥讽人,以至于那声音都衬的刻薄尖锐,与街上的老泼妇没甚差别。

“这衣服我从美国带回来的,穿了好几回了,而且呀,昨儿夜里我太高兴,一宿都没睡着,还担心今来了被你们笑话,没想到刘医生嘴这么甜,倒夸起来了,是眼神不好,还是被我这喜讯冲昏了头脑,胡说什么呢,我都不好意思了。”

对刘医生这样的女人,顾婧宁自有攻克之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

顾婧宁亲亲的说着,好似面前的人不是那诋毁她的刘医生,而是与孪生姊妹似的秦医生,外人看来,只觉得刘医生夸的太过太拙劣,丝毫也不觉得是顾婧宁说错了。

众人面面相觑,齐刷刷的盯了刘医生一眼。

虽然大家都带着几分想要巴结的心思,但吹捧做的这么明显出格的,还只有刘医生一人,这些人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素来厌恶哈巴狗儿似的狗腿子,对刘医生顿生出了几分厌恶排斥的心理。

刘医生脸色一变,语气仓促,“可能是昨晚我也没睡好,看错了。”

她急忙捏了捏眉心,扮作自己很是疲惫的模样,余光却还坚定不移的黏在顾婧宁上,“素来听闻陆少帅不近女色,除了那元妻,便再也没有过别的女人,艾医生可真厉害,这才多久,便把陆少帅的心给俘获了!”

她咯咯的笑了起来,不怀好意的勾着嘴角,冷眼看着顾婧宁如何应对。

说的虽不明显,但话中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问她花了什么手段抱上了陆云骁的大腿,让他死心塌地,要与一个没有背景的美国医生结婚。

这自然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众人虽看似不在意,但都竖起了耳朵,唯恐自己漏听了一句这些精彩的内容。

顾婧宁笑的淡薄从容,她素来端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即便对着病人,也从未流露出任何的不安与紧张,似世间一切的事物于她而言不过都是一桩小事,谁也不敢扰她清净。

“没想到刘医生这样好奇我与少帅的事,刘医生今年多大了?”她顿了顿,自顾自答道:“二十好几了吧,难不成是等不及了,但又没有个合适的人选,想问我取取经?”富品中文

第475章 你一定会幸福的

她嘴角含着一缕斯文的笑色,轻而易举的便将话题牵引了过去,刘医生年纪大的事,在医院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寻常这个年纪的女子,都应当生了几个孩子了,唯有她,还在恨嫁。

不知人群中是谁绷不住,低低的笑了一声,其余人像被点燃的火柴,也都笑了起来。

刘医生被她打击的脸色苍白,如褪去了血色,抹了胭脂的嘴唇红的突兀,衬的面颊更如土色。

她被众人笑的恼怒,大喊了一声,“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众人对顾婧宁尚需因为陆云骁忌讳着,可对刘医生,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能嘲笑自然是嘲到极致,刘医生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攻势,愤怒的甩开衣袖,气势汹汹的回了办公室。

这一局赢的不费吹灰之力,顾婧宁眼睛都没眨一下,自始自终都温和淡漠,似事不关己一般,刘医生走了,她也只是静默含笑,不发一言。

秦医生见她走了,背地里做了个鬼脸,然后亲亲的拉住了顾婧宁的手。

“你看,大家都为你高兴呢,你居然还把我们蒙在鼓里,我知道的时候伤心坏了,居然不能听你亲口说出来你要成亲的消息,你还把不把我当你的朋友了?”

秦医生懊恼的扁了扁嘴巴。

她年纪轻,加上家中殷实,将她惯的如同小孩子一般,顾婧宁亦把她当妹妹,见状,无可奈何的抚了抚她的头,“下回请你来当伴娘,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成亲的事的?”

秦医生喜笑颜开,“真的?那你不许找别的伴娘了。”

她听了后文,冲顾婧宁递了个暧昧的眼神,“你难道不知道吗?今天一早,陆少帅便亲自过来了,还带了一大堆喜糖,见着人就发,不光是医生,咱们医院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你结婚的消息了。”

秦医生兴奋的晃着头,眼中似有星星般熠着光彩,似觉得陆云骁这举动十分浪漫,心生向往,“艾琳娜,我敢打包票,陆少帅一定会是个特别好的丈夫,你一定会幸福的!”

望着她孩子气的面庞,顾婧宁实在笑不出来,却又不想令好友失望,只好轻轻的抽了口气,“你怎么知道?”

秦医生剥开了手中的糖纸,将一粒糖果塞入了顾婧宁的口中,自己也吃了一粒。

含着那世上最甜的东西,秦医生觉得自己的少女心似被什么撑开的,眉眼弯弯,“那是你没在场,如果你在场,就知道我为何这么说了。陆少帅发糖的时候可急了,像是迫不及待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一般,如果不是你,他一定不会这样的!”

秦医生急急的说着。

顾婧宁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黯淡,她笑着弹了弹秦医生的额头,“我还没嫁人,你就叛变了?”

秦医生的话,落在她耳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外人只看得见她的风光,有福气能令陆云骁青睐,殊不知她为了这所谓的好命付出了多少,顾婧宜,还有那些觊觎陆云骁的王医生,刘医生,所付出的又岂有她的一半?富品中文

第476章 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但她并不想要这些,如果可以的话,她完全不介意自己独立抚养陆泽熙成人。

陆云骁的举动,她一点也不觉得甜蜜。

婚还没结,就急着送喜糖了,这么着急,可不像是运筹帷幄的陆云骁的风格,这个男人究竟在想着什么?

难道是打算给她上锁,提前发布消息,人尽皆知,免得她忽然反悔?

如她所意料的那样,陆云骁很急。

急着与她成亲。

顾婧宁本就不是为了陆太太的位置而同意结婚的,婚礼的快慢,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她更期盼的,是作为陆泽熙的母亲的份。

有陆云骁的催促,婚礼很快就来临了,谁都不知为何陆云骁这样急切,一刻也等不得,几乎是在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的同时举办了婚礼,前后花费了不超过一个月。

各方势力,也如火如荼的为他的婚礼忙着。

陆云骁眼下在国内,那是金字塔尖尖上的人物,搁在前朝皇帝还在时,不是潜龙的储君便是权倾朝野的宰相,把持着一国的命脉,他的配偶,自然获取了各方面的关注,他的婚礼,也让所有人都为之关注。

真到了那一,顾婧宁反倒冷静了下来。

到底是成亲这样的大事,即便再冷漠,心中还会有一丝丝不安忐忑存在的,前几她也曾彻夜难眠,为婚后的生活头疼,但今,她已放下了那些无用的思想。

反正逃不过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各界人士都来了,还有租界的外国官员,他们份再尊贵,也要卖陆云骁一个面子,场面盛大,并不输前朝的十里红妆。

陆云骁给足了她派头,不让任何人因为她二婚的份而产生蔑视,他的妻子,无论经历了什么,都应该享有最好的。

外头在忙忙碌碌,陆云骁迎接着各路来宾,如不是陆云骁丰神俊朗的穿着一新郎官的西服,这婚宴更像一场觥筹交错的迎宾宴。

秦医生小心翼翼的推开休息室的门,探进了一个小脑袋。

顾婧宁恰好从镜子中看见了她,笑着与她招了招手,“偷偷摸摸,做什么呢,快进来吧?”

秦医生这才带上门走了进来,她是唯一的伴娘,穿着一芙蓉粉的小洋装,精致的锁骨贴着雪白的肌肤,头发也特意烫过了,如西洋小公主般亭亭玉立。

休息室中除了顾婧宁和梅儿,还有两个孩子。

他们都乐疯了,连一向稳重绷着脸扮作小大人的陆泽熙,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小小的白牙夺目,柔嘉与他手拉着手,伏在顾婧宁的膝头撒。

从好友变成兄妹,这变化实在难以言喻,四岁的孩子也很难分辨,只知道他们的父亲母亲结婚了,以后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顾婧宁的家人早已在战火中不知所踪,她的真实份也不能告知,因而并没有人陪着,唯一亲近的便是秦医生。

“艾琳娜,你今真是太漂亮了!”

秦医生惊呼了一声,蹲下子,用手轻轻提起顾婧宁白纱的裙摆,不释手的抚摸着上头精细的花纹,“穿婚纱结婚,天呐,陆少帅居然许,他对你太好了!”富品中文

第477章 相信我,好吗

他们这样接受新式教育的女人,向往国外的生活,更向往结婚时能够穿上一洁白纯粹的婚纱,陆云骁知道艾琳娜是美国人,便令人自美国定制了一独一无二的婚纱,不远万里,花费人力财力,运回了南地。狂沙文学网

顾婧宁细细的摩挲着裙角的布料,“你若是喜欢,后我将这婚纱借给你就是了。”

秦医生大为惊喜,“真的吗?”

下一秒,她便气鼓鼓的撅着腮帮子,“我爹那个老古董,你也是知道的,怎么会同意我穿婚纱结婚呢,还是你幸福……”。

她细细碎碎的说着话,顾婧宁也不答,只静静的听着。

陆云骁为她准备的婚礼不会差,必然会配的上他的份,无论是这婚纱,还是其他,她只是不明白,一个普通的美国女人罢了,真的值得他付出这么多吗?

离婚礼开始的时候越来越近。

其余人都着急了起来,唯独顾婧宁动也不动,淡淡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似出了神。

门忽然被人打开,秦医生抬头一看,惊呼了一声,“陆少帅……”

她眼珠子狡黠的转向了顾婧宁,笑的一脸暧昧,与梅儿一同,带着两个孩子便带上门出去了,不打搅二人的好事。

顾婧宁意外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宣誓的时候才能见面吗?”

她也没有经历过西洋婚礼,所见所闻,都不过是从书上或是电影中看来的,为了诠释好艾琳娜这个份,她几乎演的滴水不漏。

陆云骁久久的立在门前,一句话也不曾说,只是定定的站着,似个木头人一般,痴痴的看着顾婧宁的背影。

良久,他方才真意切的笑了,走上前,双手轻轻的搭在她单薄如蝉翼的肩头,“将你送到我手上,那是父亲应该做的事。你从未提起过你的父亲,我猜想或许有什么事,便也不为难你,只是总要有人带你一同出去。”

他的膛紧紧的贴着她光滑的背脊,将那洁白的婚纱的边角压入二人之间,宽厚温的大掌,也无声无息的覆上了她圆润的肩头,一路向下,直到彻底扣住了她的十指。

“便全权交给我吧,不光是这段路,以后的人生,都交给我,相信我,好吗?”

男人的呼吸温软绵长,带着湿度打在人的颈侧,那般亲昵而温柔,惊不起顾婧宁半分的排斥,也惊不起她心中的半分涟漪。

这样的话,她曾几何时,似也听过相似的。

那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义无反顾,一直发傻下去的顾婧宁,而是精明大方的艾琳娜,她会认真的计较自己的得失,不再让自己的每一分付出都落的空dàng)dàng)。

顾婧宁没有挣扎,她温和的笑着,如所有幸福的新娘一样,她表现的很高兴。

但若仔细观察她,才会发现眼中没有被欢喜覆盖的痕迹,而是冷静自持,严格的把关自己的所有绪。

“我相信你,谢谢。”富品中文

第478章 世纪婚礼

她的温声软语,抚平了陆云骁心中的疲惫,手中牵着妻子,那种实打实的感觉实在太好,因为太现实了,反倒让人怀疑这幸福是一种假象。

陆云骁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似怕忽然消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准备好了吗?”

顾婧宁抬起头,茫然的看着自己,年轻而善良的面庞似一株绽放到极致的花,令人艳羡的面容,令人艳羡的丈夫,令人艳羡的婚礼,多少人嫉妒她,渴望与她一样,却还是沉浸在幻想中,始终没有成功。

她无声无息的扯开了一抹温和的笑容,笑吟吟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准备好了。”

陆云骁扶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出去,似带着自己举世珍稀的宝贝。

婚礼圆满的完成了。

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每个人都笑着祝福他们,没有人不应景的捣乱,孩子与大人,人人都如西洋的天使一般,单纯的表达着自己对新婚夫妇的祝愿。

即便有再多的人心中不愿,也因为陆云骁镇着场子,无人也抒发自己心中的不满。

总的来说,这一天,顾婧宁过的很好。

直到晚上。

虽然是二婚,但对这对夫妻而言,这还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充满了仪式感,被亲友们闹哄哄的推进了房间,陆云骁笑的意味深长,一边扯着前的领带,一边带上了门。

“折腾了一天,饿了吗?”他走到女人旁。

顾婧宁今的美,他已经悉数领略过了,但他还想更深层次的讨教一番,自己心心念念的一,总算等到了,也不去算白等。

没有了中式的红盖头,顾婧宁双手叠放在洁白的婚纱上,平静无波的看着纤细的双手,垂着眼帘,似在思索着什么。

对于男人的提问,她也很缓慢的回应了。

“不饿。”

“真的吗?”陆云骁皱起了眉头,他还是希望女人吃一点东西垫垫肚子,“今天还没有完,一会可能还要花些力气,我怕你支撑不住。”

他话中的意味浓郁极了,顾婧宁不用想,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微微眯着眼眸,顾婧宁轻轻提了口气,目光在男人上凝滞片刻,似笑非笑的抿嘴,“与其让我吃饭,不如少帅自己吃点吧,不是说会花力气吗,少帅今不比我轻松多少。”

她慢条斯理的说着,语气中散发着难以察觉的抗拒。

陆云骁轻声一笑,意味不明,“那我们一起吃?”

“不用了。”顾婧宁嘴角的笑容略淡了。

察觉到男人向这儿靠近了过来,她似受了惊的猫,蹙着眉头站起子,往旁边移开了一分,既确保自己挨不到陆云骁,亦不显得太过生疏。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临,但她本能的希望久一点。

“你跑什么?”陆云骁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对这个新婚夜的期待不小,可以说是等待了数,自然不希望扑了个空。

可顾婧宁似存心与他捉迷藏一般,他靠近,她便躲开,重复了三四次,陆云骁的耐心也渐渐的流逝了,他虽仍笑着,语气却含着几分哄,“为何不坐下,累了一,你还要和我玩游戏不成?”

顾婧宁心知躲不过,只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今天晚上,咱们分房睡吧。”富品中文

第479章 分床睡

悲伤来的太突然,陆云骁差点以为自己耳鸣了。狂沙文学网

新婚之夜分房睡,这便是她带给他的惊喜?还真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惊吓。

陆云骁不耐烦的抓住她的腕子,口气加重,“你胡说什么,今是我们的大喜之,哪里有新婚夫妇分房睡的道理……”

可她却如一条小鱼,滑溜溜的,轻而易举的从他的大掌中逃走了,连握手的机会都不给他,真是冷漠到了极致。

抬起眼睛,她已走出了很远。

她单薄的子像是小时候黏在窗户上的窗花,轻飘飘的,似随时都要乘风而去,“我去书房,你一人睡吧。”

丢下一句冷冷的话,她便离开了。

她果真去了书房,一堆硬邦邦的书里,唯有她一个人是柔软的,她也不嫌弃这儿的冷淡,小心的侧卧在小塌上,蜷着子,竟打算睡觉了。

她自私的很,全然忘了还有另一个人,被她折腾的快要发疯。

“起来,跟我回房。”陆云骁立在她侧,眉宇间盘踞着翳,分不清是晴是雨,“新婚之夜,我不可能让你留宿书房。”

顾婧宁幽幽的睁开眼睛,双手拈着被角,“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对我来说太难了,你不是说,要给我时间,等我的吗?”

她悄悄的抬起头,无声的望着他,“现在不可以等我吗?”

她看上去实在孱弱的可怜,无论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也仿佛是她受了委屈一般,眼下,陆云骁更觉得是自己欺负了她,才使得她露出了这样的表。

陆云骁面无表的垂下眼帘,轻轻打量着女人的脸,他忽然俯下子,单手抽开了脖子里系的领带,狠狠的甩在地上,似笑非笑道:“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答应嫁给我,你还真是心大。”

他垂手捧住了女人的脸颊,“这是我作为丈夫的义务,为难你了?”

顾婧宁为难的缩了缩脖子,将子埋进了被子中,心头似有一抹影,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使她无比抗拒与陆云骁的亲切行为。

陆云骁压近了,二人的距离越来越小,几乎鼻尖快要碰到鼻尖,呼吸声都重合交融在了一起,顾婧宁不得已闭上了眼睛,似带着一股丧气的惋惜,轻声说道:“你想如何,都可以,只因我是你的妻子,但若你真心尊重我,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给我时间,让我慢慢的接受你。”

陆云骁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睁着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绪的波澜,冷静无比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分明美味就在眼前,他却轻易的控制了自己的**,自控力强大的人,一向是可怕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陆云骁缓缓的移开了她的子,垂落的双眼看不出任何发怒的痕迹,“我除了依着你,还有什么法子?”

他走到门前,淡淡的叮嘱了一句,“既然你想睡在这里,就睡吧,早些休息,明要应付的事,更加多。”富品中文

第480章任陆太太

灯被按灭,门也被人带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愈发远去直到不见,确认他的确走了,顾婧宁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黑漆漆的,唯有窗外的一点月光,给了她唯一的可见度。

空气中是书本沉闷的纸臭,隐约带着一股他上独特的气息,在半空中若有若无,勾的她用力嗅了嗅,却什么也没有嗅到。

今过的好似一场梦,灰姑娘的十二点钟敲响,她应该梦醒了。

二人的婚姻,无声无息的开始了。

像普通的夫妻一样,二人并无差别,唯一少了那独属于夫妻的甜蜜,以及夜晚总是分房睡的遗憾。

顾婧宁第二便搬去了客房,她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样,牢牢的控制住陆云骁,用美色缠住他的手脚,她很端庄,也很贤惠,若是放在前朝,那必定是为当主母而特意培养的大家闺秀,所有人,都从起初的不适应,变成了之后的服从。

她的出现,让陆家在有了女主人以后井井有条了许多,许多只有女人才能察觉的细腻,她都完美的照应到了。

一来二去,对于这位新陆太太,几乎没有人有异议。

不过更让大家觉得奇怪的是,顾婧宁似乎非常喜欢陆泽熙,按理来说后妈对非自己出生的孩子总不会太过亲近,更何况她还带了亲生女儿嘉嘉,想要一碗水端平很难,可顾婧宁偏偏做到了。

她对陆泽熙细致入微的照顾,让人产生了一种比对陆云骁还上心的错觉。

…………

二人成了亲,顾婧宁自然理所当然的搬进了陆家。

陆家的宅子虽然大,但也空旷,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冷清的厉害,在二人成亲之前,家中只住着陆云骁与陆泽熙两个主子。

大的成奔波在外,小的白在学堂念书,一般况下,家中除了成班的仆役,连个坐镇的人都没有。

如今倒好,不光添了一位女主人,和小小姐,连老宅里的老夫人、顾婧宜等人也都来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人人都觉得后有好戏看了。

冷清惯了的陆家忽然如此闹,倒是前所未有的。

顾婧宁的出不低,无论如何,她曾经也是司令府的嫡出小姐,从前的顾司令府,规格亦与如今的陆府相当。

故而进了这偌大的陆家,顾婧宁并无半点不适应,万事都游刃有余,加之她早已见识过陆家的北阀老宅,对陆家的规矩早已深谙在心,什么忌讳也没有犯下过,让沈芳华连茬都找不到,不能因此而借题发挥。

仆役们啧啧称奇,心想这美国来的新夫人果然有一,难怪连少帅这样的人,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还真不是个普通花瓶。

这正用着早餐,两个孩子一人一头对坐着,表忧郁,似心中装着苦大仇深一般,他们都闷闷不乐的看着碗里的胡萝卜发愁,一点也吃不下去。

孩子们味蕾鲜嫩,并不喜气味过重的食物。

顾婧宁见了,微微蹙起眉头,搁下了手中的刀叉,招来管家问话:“不是上回嘱咐了厨房,后只让孩子们饮用胡萝卜苹果汁,不要在菜色中添加胡萝卜了?为何还要做他们不吃的端上来?”

她不强迫孩子,若是不喜欢,那便变着法子让他们自主接受,而胡萝卜苹果汁便大受孩子的欢迎,既吸收了营养,也免得二人厌吃,反抗绪一旦多了,那么这辈子都会对胡萝卜产生影。

管家为难的瞧了陆云骁一眼,支支吾吾的说着,却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这”富品中文

第481章 只为博美人一笑

陆云骁眼睛也不抬,不动声色的听着二人的对话,他手中正慢条斯理的切着盘中的班尼迪克蛋,片刻后,将切割好的早餐递到了顾婧宁的面前。

“是我让他们安排的。”

顾婧宁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为何,你明知道孩子不吃?”

“这西洋菜少不得胡萝卜做配菜,孩子们虽不吃,但你吃,你是医生,总说吃这些胡萝卜青菜健康,兔子似的,既然健康,让孩子吃一些也无妨,我也是为了他们好。”

陆云骁一边说着,隐隐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愫流露了出来,双眼发亮的瞅着顾婧宁,似一只温驯的金毛犬,摇着尾巴期待她摸摸头。

顾婧宁眉头轻轻一抽,无可奈何的扶住了额头。

眼前的男人装的再像,她也不会忘了他的真相是豺狼虎豹,现在的一切都是伪装。

“我说为何近顿顿都是西洋菜,原是你的主意。”

顾婧宁并不领,叉起碗中的胡萝卜仔细瞧了一瞧,这样的蔬菜,她本意并不愿吃,但吃了子健康,也就没什么所谓了,结果还被陆云骁误会成吃胡萝卜了。

“为何总吃这些,你很喜欢?”顾婧宁不解。

陆云骁似有几分委屈隐匿在漆眸里,似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却被人误解了,嘴角的笑容也淡了许多。

“你自幼长在美国,来了国内不久,必然吃不惯这些食物,我怕你胃口不好,便让厨子做些西洋菜,等你习惯了,再吃别的也可。”

三言两语道了个明白,原来还是为了她。

顾婧宁再傻,也知道这是在宠着她的举动,可她心中却蔓延着一股奇怪的绪,将陆云骁传递来的善意抗拒抵消,令她的心丝毫不动半分涟漪。

“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南地的菜很好,我吃得惯。”顾婧宁淡淡道。

不但吃得惯,而且是她家乡的味道,她在美国四年,想着有朝一能回家。

这些西洋菜,再精致,再美味,也是陌生冷淡的,终究寻不出一丝回忆中的好味。

又看了一眼正在悄悄扔掉胡萝卜的泽熙与柔嘉,顾婧宁轻轻笑了,却没有责怪她们,而是无奈至极的托着腮子道:“况且,你也不要为难两个孩子了,你瞧瞧,让他们吃胡萝卜,比喝药都难。”

陆家的仆役都是人精,个个千挑万选才得以送进陆府伺候主子的,眼下一瞧,谁心中没数。

看来这新夫人的确得少帅的欢心,让少帅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博美人一笑,看来这陆家后的话语权,又要更替易主了。

自从成了亲,顾婧宁的生活便称得上是拥堵不堪,时间根本不够用。

成亲那,各个报社,各界首要几乎全部出场,但凡是知道她的,不知道她的人,全都将她暗暗记在了心中。

以至于找她看诊的权贵愈发多了,谁都盯着她,都想着法子借机和陆云骁攀上关系,她这妇产科算不上是门,如今却堪称火爆,各型各色的真假“孕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挂号问诊,只为了求见顾婧宁一面。

便是走在大街上,也有看准了机会制造偶遇,企图结识她的富家太太。富品中文

第482章 除了你,我还能送给谁

这么一折腾下来,顾婧宁脾气再好,也被整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愠色。

回了府,她眯眼坐在客厅里闭目养神,忽然听见窗外一阵仓促的脚步声,重的很,不知来了什么人,有管等人帮忙应付,她也懒得睁眼。

那些人分成两支,一支抬着东西上了楼,一支就在客厅中忙碌了起来,,即便压的声音极低,顾婧宁也仍是被吵着了。

她揉着太阳,招手问管家,“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门前便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一人,陆云骁鹰眸一扫,隐隐含着几分满意的笑色,直冲顾婧宁的方向而来。

管家笑了,指了指陆云骁,“这话,少夫人还是问少帅吧,少帅应当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夫人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引的顾婧宁诧异极了,下一秒,陆云骁便俯下子,一只腿半屈在沙发上,另一只支撑着他,单手环住了顾婧宁的脖子,将她压进了自己的怀中,“你看看,这些东西可都喜欢?”

顾婧宁推开他,心中抱有几分抗拒,“这都是什么?”

陆云骁也不说话,只握紧了顾婧宁的手,不给她任何挣扎的空间,二人走上二楼,打开房门,便瞧见正中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盘金灿灿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脱离不了珠宝首饰,因为只有那样昂贵的东西,才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令人止不住的被吸引眼球。

走到桌子边上,陆云骁另一手挑了一条白金托帕石项链,金子要系在顾婧宁的脖子上,却被她轻轻一推。

“这些”顾婧宁挑着眉头,葱白纤细的指尖不着痕迹的滑过桌前的珠宝,每一样都是冰凉的,渴望着新主人的温度来激发他们耀阳的光芒,“都是你买的?”

“不喜欢吗?”陆云骁垂下眼帘,手指在半空停顿良久,挑了一条玫瑰金碧玺钻石手链,轻轻拈起她柔软的腕子,将那细细的链子扣在她的腕上,“这都是要送给你的。”

他对她的冰肌玉骨不释手,恨不得将她这软弱无骨的小手狠狠的捏在掌中把玩,雪白的肤色衬着熠光纷呈的碧玺,似长了一颗朱砂痣。

“若是喜欢,就都收下,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

顾婧宁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垂着鸦青眼睫,轻轻打开了手链的搭扣,放回了原本的珠宝盒中。

“我不喜欢,你拿去送别人吧。”

她回答的如何干脆利落,甚至连给陆云骁一个缓冲的机会也没有,陆云骁眉心一皱,微微的褶痕如山川的脉络。

“除了你,我还能送给谁?你不喜欢这些,我可以给你买更多的,或是你自己挑,选中了什么,我都给你。”

陆云骁的呼吸轻微急促,“你喜欢的,我都会给你。”

他本常年在外征战,所经历的女人唯有顾婧宁一人,更是缺乏哄女人的经验,这些点子,都是陆策出的,说是他家那位就这些,什么珠宝首饰,是越多越好。

怎么顾婧宁看上去一点意思也没有?

顾婧宁哭笑不得,“这不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吧?富品中文

第483章 我明日就要去前线了

陆云骁被点破了心思,也不着急解释,面不改色的从她后束住双臂,腾出一只手,将方才那唤作海之心的项链扣在了她的脖子里,又将手链也重新扣回了她的腕子。

他抬着她的手,感受着来自她掌心的度,“这些东西戴上,就不许摘下来了,这手链叫做一生所,你若是摘下了,我会很伤心。”

顾婧宁微微愣住了。

她犹豫的攥紧了拳头,不安的用十指尖尖与触碰抚摸腕上的链子,原本是冷的,但随着依附她的**,再冷的物质,也终被融化出了属于她的温度。

“我知道了,不会摘的。”顾婧宁淡淡说着,眼睛都没抬一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回房了。”

“等等。”

陆云骁在后叫住了她。

走廊里的灯不算亮,颇有些昏昏沉沉的,仿佛被外间漆黑的夜幕吸收走了光亮,顾婧宁立在走廊中,单薄小的子拉出了一条格外长的影,看起来孤单而寂寞。

陆云骁不知为为何心中一痛,他以只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我明要去前线了。

顾婧宁背影一僵,好在灯色昏暗,看不出她的冒出苗头的紧张。

“怎么了?”

陆云骁翕动着嘴唇,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终究只汇成了一句单纯的索求,“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顾婧宁愣了愣,似对这问题实在棘手,她有些茫然不解了,她支吾了一声,脑中电石火花的想到了泽熙与嘉嘉,“你要注意安全。”

在陆云骁听的眼睛一亮,满怀期待的时候,顾婧宁一瓢冷水打醒了他,“孩子们也都很想你,你记得早点回来。”

孩子们?

除了孩子们,便没有别人了吗?

陆云骁紧抿着薄唇,似要抿成一条直线方能克制心,只是左等右等,她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陆云骁知道等不到了,便淡淡一一笑,无法言喻的失望,自眼底慢慢的爬了出来。

“好。”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那么,晚安。”

顾婧宁点了点头,见他转过子,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拐角处,才慢吞吞的合上了门。

次一早,梅儿将她叫醒。

回了陆家,加上梅儿自己愿,她便也能差遣使唤梅儿了,但顾婧宁并不愿将她当做奴隶,还是像在艾家时对待着她。

这一觉睡的沉,顾婧宁扶了扶额头,眯着眼睛问道;“几时了?“

梅儿为她收拾着被褥,“七点一刻,小姐今睡的沉,我怕你迟到了,自作主张叫醒了你。”

她一向浅眠,睡的熟本就是难得发生的事,幸亏梅儿唤醒了她,否则,今还不知闹出什么笑话。

况且沈芳华还在家,她知道了,必定想着法子斥责她。

拖着疲惫的子起,简单洗漱以后,她便下楼用了早餐,两个孩子都在,一人一碗鸡汤小馄饨吃的很高兴,显然比用西餐让他们惬意多了。

唯独少了一人。富品中文

第484章 争宠

顾婧宁的眼神几不可察的从那空了的主位上滑过,凝滞半晌,梅儿便从房里走了出来。

“小姐怎么不去吃饭?”

她陪伴了顾婧宁这么多年,实属是最了解她的人,轻轻的抬眸一望,循着顾婧宁的眼神看去,便落在了陆云骁的座位上。

梅儿善解人意的回答道:“少帅今一早就带兵离开了,出门时天还未亮,也没让惊动少夫人与少爷小姐。”

顾婧宁倏尔一愣,心中竟有几分内疚。

虽然她如今对陆云骁并无感可言,但人心是长的,这段子,陆云骁对她称得上是极尽宠,纵使心如玄铁,也有一丝丝融化的迹象。

但也只是融化,而非心软。

他昨夜说的话犹在耳边,前线,又要打仗了,只望他平安吧。

“我知道了。”掩藏了自己流露在外的绪,顾婧宁垂下眼帘,淡淡的嘱咐道:“”这段子少帅不在,虎视眈眈盯着我们的人多了,万事都要小心。”

梅儿一下便紧张了起来,连忙点了点头。

陆云骁去前线了,生活似也没什么不一样,千篇一律的过着,顾婧宁本就是淡然温雅之人,没有了陆云骁在家时,她必须要摆出的抗拒与冷漠,陆云骁不在,反倒让她轻松了许多。

医院和家里仍旧忙忙碌碌,企图找她和陆云骁搭上关系的人不在少数,家中的沈芳华、顾婧宜,连同两个孩子,亦不让人省心。

自从嫁来陆家,顾婧宁便能以母亲的名义多多照顾泽熙了,四年的愧疚化为了无声的润泽,顾婧宁变着法子对泽熙好,也让泽熙无形之中更加黏她了。

四岁的孩子再坚强独立,也到底是个孩子,也有需要依赖大人的时候。

“娘亲,嘉嘉也要吃蛋蛋!”

“娘亲,嘉嘉要喝汤!”

“娘亲,你为什么只喂泽熙不喂我!”

顾婧宁对陆泽熙的好,让小小的柔嘉打翻了心中的醋罐子,叉着腰看着顾婧宁一勺一勺,有有蛋的给陆泽熙喂饭,还时不时小心的喂一勺汤,以防陆泽熙噎着,不时的擦擦嘴儿,捏捏小脸亲昵的要命。

陆泽熙也十分配合,一大口嗷呜嗷呜的吃的可香了。

真是气死柔嘉了!

她撅着小嘴站在椅子上,用勺子将碗敲的叮当响,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满与委屈。

自从陆泽熙当了她的哥哥,她将娘亲分给他以后,她就失去了娘亲的宠!

无论什么事,娘亲都会事先关心陆泽熙,亲亲他,抱抱他,虽然娘亲也会这么对自己,但柔嘉心里还是不好受。

陆泽熙tiǎn)了tiǎn)嘴角的饭粒,犹豫的看着顾婧宁递过来的一勺饭,心中做着小斗争。

他知道自己抢了柔嘉的娘亲,但私心的希望这个娘亲可以一直对自己好,他还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母。

可他仍是懂事的,小手抬起,轻轻的推开了顾婧宁的手。

“娘亲,你先喂嘉嘉吧。”

他拿起小勺子自己往口中扒拉着米饭,“熙熙自己会吃。”富品中文

第485章 因为熙熙没有娘亲

陆泽熙努力吃着,眼底却流露出一抹难掩的失望与渴望,但他不说,父帅说过,陆家的孩子可不是那只会啼哭的孬种,他要变的坚强独立,变成像父帅那样的人。

顾婧宁无奈的瞧着两个孩子,见陆泽熙已自己吃了起来,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好端起小碗,舀起米饭喂着嘉嘉。

“这就来喂你了,别急,你呀,小馋猫。”

顾婧宁轻笑着瞧着女儿吃东西的模样。

即便已经知道嘉嘉并非她亲生的孩子,但四年的感,还有将一个孩子从出生养到如今的过程,却并不是假的,感无法抹去,她的也不会减少半分。

两个孩子,她素来是一碗水端平,但对陆泽熙的内疚,让她无形中更偏心了陆泽熙。

柔嘉含着眼泪咬了一口米饭,小嘴撅的似能挂油瓶了,”娘亲坏,娘亲有了泽熙,不要嘉嘉了。“

她小声的哭诉着自己的不满,既委屈又可怜的,用湿漉漉的眼眸凝着顾婧宁,似要把人心都看化了了。

“怎么会呢,嘉嘉是娘亲的宝贝。”顾婧宁刮了刮她的鼻尖。

“才不是!”柔嘉哽咽了一声。

孩子只会凭着自己的感受本能的行为,若是不高兴,那便哭,开心便笑,嫉妒便生气。

他们是最敏感的,感受大人态度的变化,让他们也在成长中潜移默化的改变着。

柔嘉自幼在国外生活,顾婧宁对她采取的又是开放式教育,让柔嘉无拘无束,格更加活泼。

她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不满,并强烈要求娘亲要补偿自己,“娘亲变了,娘亲只熙熙了,嘉嘉不开心!”

顾婧宁笑了,眉眼弯弯,“好,是娘亲错了,娘亲与你道歉,那要如何,嘉嘉才肯原谅娘亲?”

见顾婧宁服了软,嘉嘉也止住了眼角的金豆豆,密长的睫毛如一把漆黑的羽扇,一滴未消失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衬的她可怜劲儿十足。

“娘亲不许给熙熙喂饭,只准喂我,我就原谅你。“

她说着吃味的话,末了,还故意扁起小嘴挑衅似的看了陆泽熙一眼,似在炫耀娘亲对自己的。

陆泽熙自然看到了,但他明白事理,亦明白谦让,只是温和一笑,并没有与她计较。

顾婧宁趁机往她口中送了一勺饭,压低了声音说道:”嘉嘉可知道,为何娘亲要对熙熙这么好?“

小丫头瞪大了眼睛,腮帮子鼓鼓如松鼠,“为什么?“

“因为熙熙没有娘亲。“顾婧宁温柔的揩去孩子嘴角的蛋渍,”如今娘亲也做了熙熙的妈妈,是不是更应该关心他?没有娘亲的小朋友都很可怜,嘉嘉也不想没有娘亲吧?”

柔嘉轻轻唔了一声,果然露出了犹豫的眼神。

“那好吧”

她小声的妥协了,但也提了要求,“但是娘亲不能偏心熙熙,嘉嘉也是小朋友,嘉嘉也要娘亲疼,要是娘亲不疼嘉嘉,那就是娘亲坏,嘉嘉就走!”

顾婧宁惊讶的问道:“走,你要去哪儿?”

柔嘉轻哼一声,两只小短腿摇摇晃晃的,“嘉嘉要离家出走,到时候就不回来了,让娘亲一个人担心去!”

顾婧宁气笑了,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小股,“胡说!”富品中文

第486章 陆云骁出事了

柔嘉提过以后,顾婧宁也开始回忆自己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孩子年纪还小,还没有到懂得谦让的年纪,每个人都是自己宇宙的主宰,自然也不希望与别人共享一个母亲,但是陆泽熙早成,不会计较这些,而嘉嘉会。

无论哪个过了,都会对孩子的发育造成不良影响,顾婧宁深吸了口气,心想自己最近做的太过了。

后能一碗水端平的事,她绝不会再让孩子感受到任何的不公平,她要给孩子们最健康稳定的生活。

这正上着班,忽然办公室推门走进了一人。

顾婧宁停下手中批改的手,正要与进门的病患打个招呼,抬眸,却愣住了,见不是陌生的病人,而是家中的管家。

管家来寻,可见一定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联想到家中的孩子,顾婧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连忙站起子问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打发你来寻我回家?”

管家犹豫的说道:“并非家中出事了,而是陆云骁出事了。”

顾婧宁心中咯噔一下,不安的掐紧了衣角,说不上是担心还是不担心,但陆云骁死了,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

“说来话长,老夫人让我来接少夫人回家,有些事,她亲自同您说。”

管家的话让顾婧宁更是反感。

她并不喜欢沈芳华,而曾经,沈芳华亦三番五次的让人羞辱她,甚至鞭打了三十下,如今伤疤虽然已经淡化的看不出来,但心上的疤却还在流着血。

尽管不愿,但顾婧宁还是上了车,“走吧,现在就回家。”

才下了车,进了陆家大厅,便被厅中压抑的气氛震慑住了,顾婧宁一愣,悄悄的打量着四下,见并没有白纱之类的东西。

看来不是丧事,把她可吓坏了。

“老夫人,我回来了,您可有事要吩咐?”顾婧宁不卑不亢的行了礼。

沈芳华已经着急的脸色铁青,即便对这个新儿媳妇再如何的看不上眼,在这关头,也只能好声好气的说话,“云骁出事的事儿,你应该知道了吧?”

顾婧宁点头,“管家已经同我说过。”

沈芳华似担忧的叹了一口气,“前线最容易出事,指不定今去了,明就无命回来,听说云骁这次受了很重的伤,很有可能威胁到命。”

说了这么些弯弯绕绕,顾婧宁还是不知道沈芳华在打什么主意。

沈芳华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顾婧宁上扫过,眼中含着一缕坚决,“他一个男人,在部队里连个知道冷的人都没有,都是一群大男人,如何会懂得疗伤休养,既然你是医生,也省了找人,你便去前线伺候云骁吧。”

“前线现在战事吃紧,路上几乎处处炮火连天,我连出城都难”顾婧宁不可置信。

沈芳华敲了敲桌子,不言而喻的威严,“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人护着你,列车已经定好,你现在就去车站,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事先还没有征求过她的同意,便自作主张定了列车,显然是无论如何也要bi)迫她去前线的。

顾婧宁轻呼一声,眼底的绪逐渐变的冷却,“我知道了。”富品中文

第487章 抵达前线

人在困境被人压迫的时候,能做的事只有忍耐,熬出头了,自然就好了。

陆云骁受重伤,沈芳华看似心中焦急,顾婧宁在心中掂量掂量,猜想得到如今陆云骁一定是况危急。

她心中并无伤感的感触,而是平静的厉害,但她毕竟是他的妻子,这些事,都是她的义务,尽管心中并没有不悦与压抑,但顾婧宁今仍觉得有几分慌张的失神。

没有再多和顾婧宁说什么,如今这个陆家,沈芳华虽然倒台了,但是也比她这个新媳妇有话语权,如今陆云骁不在,自是陆夫人最大,所有人都听老夫人的调遣。

来不及反驳,便有家中的仆役们半是强迫便是哄的带去了列车站。

简单收拾了行囊,她便上车了,地点是前线,沈芳华亲自看着她上了车,脸色鸷如云密布,看不出任何喜色。

“过去好好照顾云骁,若是他有个万一,我唯你是问!”

沈芳华沉沉的下了命令,仿佛面前的人不是她的儿媳,而是一个可以使唤的仆人。

顾婧宁冷笑的背过子,理也没理她一眼,不过幸亏梅儿还在家中,可以帮她料理孩子,她的心也稍微好转了一些。

这个时候,最安全的出行工具列车也不大安全了。

经过的地方常常有炮火或是流寇,总是走走停停,万般艰难的花了两三,才终于到了前线。

入目满是疮痍,国土被侵犯过的痕迹触目惊心,负隅顽抗的士兵亦浑是伤,走进战区的时候,已有人在接她了。

“可是少夫人?”那警卫问道。

顾婧宁点头,二人便坐上了车,一路抵达了陆云骁养伤的帐篷中,也不知他如何了,离的越近,她的心中便越是慌乱。

“到了,少夫人下车吧,少帅已在帐篷中等你了。”

顾婧宁犹豫的握紧了门把手,片刻后打开,下了车,先闻见的是刺鼻的硝烟味,灰蒙蒙的天色如人的噩梦挥之不去,依稀有一股血腥味掺杂在半空中,被人不断的吸入,在这样的战乱年代,人们对这样的气味并不陌生。

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帐篷,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瞧见了正中的榻。

榻上躺着一个人。

顾婧宁看不清,便轻轻凑了过去,看清了榻上躺着的人是陆云骁。

他子微微侧躺着,但因为伤口占了近乎整个右臂与膛,那雪白的绷带已经被染上了鲜红,如一匹染红的纱幔,沿着他**的躯缠住了大半个子,凭借出血量和伤口的面积,顾婧宁依稀推断出,伤口的严重程度。

看来并非他骗了她,他真的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此刻正侧卧着子休息,即便是休息,他的眉头也是紧紧皱着,嘴唇苍白而干裂,但周压迫与威严的气息,并未因为他的受伤而减弱半分,似下一秒便要睁开眼睛,支撑着病体上前线厮杀一般。

发觉他睡梦中的不安稳,顾婧宁轻轻叹了一口气,摘下包袱,找了盆子打了净水,浣了纱布,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富品中文

第822章 你当然不配

顾婧宁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当宁兴路的人,一个个被抓来审问,都没有一个人说见过她来过。

那泼了梅儿水的妇人,也不见了,那家房子,更是听说已经被废弃许久。

陆云骁一躁过一,珍所痛失的苦楚,让他无法再镇定下去。

顾婧宁费力的睁开眼睛。

视线中是黑暗的,她迟钝的转头,看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称得上是奢华的房间,下是一张红色天鹅绒睡,地上垫了又白又软的鸽毛地毯,用柔软丝滑的进口黑缎包扎起来,头有一盏琉璃水晶罩灯,是室内唯一的光源,但并没有点亮。

她用力的呼吸着,逐渐让眼睛适应黑暗,方才看清楚厚重撒花的蕾丝窗帘的细缝里,散发出微微的月光。

现在是晚上了,她在何处,为什么头这么疼

这绝对不是她的房间。

顾婧宁的心里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出口,可因缺水而干渴的嗓子似是着了火一样,声带的摩擦令她痛楚。

痛苦所带来的的好处,就是刹那的清醒。

电光石火间,她想到了自己昏倒前的画面,有一个人打了她,但她没有看见,只是奋力的想要爬出去,但还是抵不过体的虚弱。

顾婧宁一下便坐了起来,牵动了脖子后部剧烈的疼痛,让她低吟了一声,脸色惨白,但还是忍耐着这样的疼痛,在黑暗中摩挲着。

墙壁、柜子、桌子门!

她摸到了门把手。

尽管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在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儿很危险,况且这么晚了她还不回家,陆云骁一定会去找她的。

门没有上锁,她轻松的拧开了把手,顾婧宁松了一口气,笑着打开了门,笑容却瞬息凝固在了脸上,茫然的看着门前站着的人。

陆云白的脸上挂着谦逊温和的笑容,可此刻落在顾婧宁眼中,却比地狱修罗还要可怕。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儿是哪里?”她往后退着。

陆云白一步步bi)近她,黑暗中,他的眸子亮的如同灯火一般,“你这么聪明,难道还没有猜出来,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顾婧宁的脸色惨白,“你绑架了我?你到底想做什么,要钱,还是报复,还是倭军命令你这么做的,你知道你这么做的下场吗?”

“你看,你不是很快就猜出来了吗?”

陆云白歪了歪头,很是无辜的看着她,“你为什么总是用如此狭隘的眼光看待我,难道我除了钱权利益,就不配得到你吗?”

“你当然不配。”

顾婧宁的脸色更冷了,“快五年了,你觉得你这么做有意思吗,我们纠缠了这么久,你也从未得到结果,是我还不够让你清醒吗?”

“你的确很清晰的拒绝我了,但是我并不介意,我不介意,用我永远的温暖,来捂化你这块冰。”

陆云白伸出手,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坐下,打开了灯,她的面容变的更加清晰而美丽,即便多的昏迷,也未让她憔悴半分。

“我想得到你这句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富品中文

第823章 莫名的姨太太

“我就是死,又与你何干!”

顾婧宁愤然的看着她。狂沙文学网

陆云白唯恐她跳出窗户,虽然窗户上了锁,但他还是不放心,因而语调柔和了一些,冲她招了招手,“过来,你生气,我可以理解,先喝杯水,安静一会儿,好吗?”

“拿开!”顾婧宁打翻了他递过来的杯子。

陆云白不生气,又斟了一杯茶递过去,这一回顾婧宁连着茶杯扔在了他的脸上,撞青了他的额角,陆云白的脸色,倏尔变了变。

“敬酒不吃吃罚酒,宁儿,我本不想这样对你,可这是你自找的,我已给了你我最好的一切,你为何不能好好珍惜呢?”

他叹了口气,重新斟了一杯温水,以不可违逆的力量掰开了顾婧宁的嘴巴,将一整杯水都强迫的灌了下去。

顾婧宁狼狈的挣扎着,但到底喝入了水,子渐渐绵软,意识也薄弱了起来,双手徒劳的抓了抓,旋即陷入了睡眠之中。

陆云白擦干净了自己手上的水珠,将一切收拾好,温柔的将她重新抱上,拉上幔,抚摸着她细腻的脸颊,分外轻柔的说道,“好好睡吧。”

外头忽然起了传言。

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议论江峦的事,说他收了个如花似玉的姨太太,貌若天仙,又有传言,说顾婧宁失踪的事和江峦有关。

因为宁兴路,是江峦所管辖的,可偏巧,这个节骨眼上,江峦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姨太太,谁也没见过。

有好事者将这两桩事联系在了一起,于是流言越传越广,越来越离谱,最后成了江峦掳走陆夫人,bi)迫人家当了自己的姨太太。

距离顾婧宁失踪,已经过去八天了,各方势力纷纷搜查,可一点消息也没有。

流言的突然爆发,让很多人都感到了危机。

尤其是流言的主人公,江峦。

他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带兵闯入自己公馆的陆云骁,想发火,却又硬生生的憋了下去,“不知陆少帅今此番作为,所为何事?”

八足以将一个人折磨的变了个样子,陆云骁的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眼角更是因长期睡眠不足而乌青着,精神气变了,但骨子里的肃杀未曾减少分毫。

“废话不和你多说,把宁儿交出来。”

经历了上一回,江峦已经知道顾婧宁的闺名了,乍一听,便傻眼了,稀里糊涂的反问道,“陆少帅,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上我这儿来找妻子了?”

“你都找不到,我到哪里找去?”

“江峦,你再装傻,别怪我不客气!”

陆云骁眼神一动,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的喝令,他后的人马齐齐的举起了枪,指着江峦一人。

江峦忍不住了,拿出腰间的配枪往桌上一拍,孓然一人便走到了陆云骁的跟前,“你怀疑我藏了你的妻子?”

“难道不是吗?”陆云骁的目光一动不动。

“今天我就告诉你,陆云骁,我江峦做事虽算不上光明磊落,但什么都在明处做,从不暗地里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那一我就跟你说了,她是你的妻子,我一根毫毛都不会动!”

江峦几乎是怒吼了出来,脸皮因用力而涨红,但陆云骁仍是纹丝不动,充耳不闻。富品中文

第488章 少帅这里我来照顾

…………

“少夫人。”

陆策才知道顾婧宁已经达到的消息,他撩开帐帘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滚热的汤药。

伸长了脖子往榻上一瞧,见陆云骁还没醒,不禁有些遗憾。

要是少帅知道少夫人来照顾他了,别说这伤了,怕是能高兴的再上战场厮杀一番也未可知。

“您来的这么快,我本以为明日才能到,不过少帅还没有醒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汤药搁在一旁的桌子上,愁眉苦脸的说道:“少帅这一昏迷,许多事情都需要安排,我公务在身,脱不开身,劳烦等一会少帅醒了以后,您喂给他喝。”

陆策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话,他神色匆匆,眼底还有两抹乌青,一看就知缺乏休息。

他急急的进来,又急急的出去了,似一秒钟也耽搁不得。

顾婧宁心想也是,如今前线战火纷飞,全军上下都由陆云骁一人统领,他的存在无人可替,可眼下他病了,全军失去了主心骨,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策是他的副官,固然要去安定军心,安排军事。

顾婧宁点了点头,对他聊表同情,又伸手探了探药碗的温度,却被那灼人的温度烫的一缩手,“你去吧,少帅这里我来照顾。”

陆策出了帐篷,走开没两步,忽然蹑手蹑脚的倒退了回去,他猫着腰,悄咪咪的揭开帘子的一条细缝,朝里面看去。

看见顾婧宁正用棉签沾水,细心的擦着陆云骁干裂的嘴唇,当下叹了口气。

“少帅,你可加把劲,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他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个士兵的嚷嚷,“陆副官,快过来,要开会了!”

“来了来了!”陆策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马不停蹄的去了。

他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原本属于陆云骁的事情,全都耷了在他的肩上,忙的脚不沾地,还要安抚焦虑的军心,眼下更是艳羡起陆云骁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代陆云骁受伤,到时候,要是他媳妇也能来看看他就好了!

见陆策走了,顾婧宁才端起药碗,慢慢搅拌着,一边吹着凉气,一边轻轻的责怪道:“男人到底粗心,这么烫的药,怎么让病人下得去口,伤好没好,喉咙怕是又要被烫出问题了。”

等把药散了热气,她思来想去,又从行囊中打开了一包蜜饯。

这是柔嘉和泽熙在她出发前,硬是塞进她行李箱中的。

陆云骁受伤的消息,两个孩子都知道,受伤了自然要吃药,孩子最怕吃药,便以为陆云骁也怕。

他们担心父亲吃药怕苦,一个个将自己的珍藏蜜饯大方的贡献了出来,纷纷要求顾婧宁带去,代他们向陆云骁聊表一点儿女的心意。

虽然知道陆云骁这样的人并不怕苦,但她还是拈了两粒蜜饯搁在小碟子中,以备不时之需。

军中的医生,处理这外伤自是高手,厉害的不用说,顾婧宁也不想多此一举,简单的检查了陆云骁的身体体征,便坐在一旁,时不时浣布为他擦汗。

这药至多放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后,药凉了,药性也散了,吃了对病情无益,就要重熬了。

况且这时候已是六月出头,天气炎热,伤口最易感染,顾婧宁担心他闷出汗来,便一手打着小扇为陆云骁降温,一手拿出怀表来,轻声数着钟头。富品中文

第489章 你喂我吧

她这样贴心伺候,倒不是因为情爱,只不过是出于医生的本能,和夫妻的责任罢了。

眼看着半个时辰还差一刻钟就要过去了,顾婧宁见陆云骁迟迟没有转醒的动向,便犹豫的起了身,端起药碗,要让后勤重新熬药。

才起了身,榻上便有了轻微的动静,男人低沉压抑的呻吟如雨天的闷雷,让她身子一僵。

顾婧宁愣住,将将转过头,便见陆云骁睁开双眼,眼中的迷雾仍未散去,带着一点无法聚焦的迷茫,平静而沉默的注视着上空。

她极少见到这样的陆云骁,褪去了那身坚硬的外壳,也有需要人关怀的一面。

但很快,那一面就被压制了,陆云骁不偏不倚的对上她的眼神,似是惊喜的眼眸一亮,但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用沙哑的语调淡淡道:“你来了。”

一睁眼见到她,实在称得上是幸福。

他的心头似被什么填满了,即便如此,还是稳重自持的收敛了决堤的喜悦。

顾婧宁点了点头,她重又坐在他身旁,将碗递到了他的唇边,“原以为你一个时辰内醒不过来,药就要凉了,正要去重熬,既然你醒了,那便趁时喝了吧。”

陆云骁紧抿着唇,如渊的鹰眸漾开一丝不满,他偏过头,摆出了抗拒的姿态。

“不喝。”

没想到他还会如此任性,顾婧宁不解,但还是耐着性子劝说,“不喝药,伤口不会好,喝了,伤口就不疼了,快喝吧,苦也只苦一时。”

她哄孩子哄惯了,纵使无心,那语调中也杂着诱哄的温柔与软糯,好似夏日炎炎的一碗甘甜泉水,听的方才从昏迷中醒来的男人一下便褪去了病中的烦躁,心情大好的勾了勾嘴角。

“本来就不疼。”他凝着她,心不在焉道:“你喂我吧。”

不打商量的语气,像极了柔嘉任性的时候。

顾婧宁果断拒绝了他,头疼不已的说道:“你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

陆云骁也不恼,抬起受伤的右臂,挑了挑眉,“可是我伤到了手,我可不是左撇子,难不成,你想看我像动物一样舔药?”

顾婧宁沉默了。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她暂且忍下心口的不服,忽略他眼中玩味的光芒,僵硬的抬起碗,往他唇上抵了抵,“这不是在喂吗?你张嘴就好了,用不到手。”

陆云骁嫌弃她的服务态度,丝毫不含糊的提起要求来,“我的嘴还没有大到可以生吞一个碗的地步,用勺子!”

顾婧宁只好取了勺子来,一勺一勺的喂完了他,又拈了蜜饯喂他,才算送佛送到西了。

不知他是无心还是蓄意,她送蜜饯入他口时,冰凉的指尖似被他的舌头碰了一碰,短暂的温热湿润惊着了她,顾婧宁立刻就收回了手。

小心的打量他,见他并未露出特别的神情,她便只当是他无心之过,也没有说什么。

陆云骁含着蜜饯,若有所思的问道:“蜜饯是你带的?”

顾婧宁点头,眼睁睁看着陆云骁原本还冷淡的眼眸疏尔弯了弯,嘴角也噙起了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富品中文

第490章 今天晚上,睡在哪儿

心知陆云骁误会了,顾婧宁眼睛一抬不抬,冷冷的打碎了他的美梦,“是嘉嘉和泽熙放在我行李中的,他们知道父亲受伤了要喝药,担心你怕苦,所以让你喝药的时候吃一颗,便没那么苦了。”

陆云骁脸色一僵,心中的失望是真的,他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原来是这样,那来前线也是你的主意?”

顾婧宁摇头,继续扎他的心,“是老夫人让我来的,我当时还在医院,她已为我收拾好行李定好列车,一刻不停的把我送上了车。”

因为她的耿直与不留情面,气氛一下子便凝固了起来,这时节的炎热与闷躁,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陆云骁阖上眼眸,无声的吐了口闷气,再睁眼时,眼底已酝酿起了不悦的冰片。

“既然如此,辛苦你了。”

口中的蜜饯也已经被吮吸没了甜味,只剩下无味的**,他张嘴吐去,只剩下果核的酸涩在口中弥留。

有了上午那小插曲,二人的关系瞬间降到冰点,整个下午,二人便在微妙的沉默中度过了。

很快便到了夜里,陆云骁初醒,便忙不迭的忙起了前线的战事,看了一下午的文书,头疼眼疼伤口疼,简单用了饭,便闭目养神起来。

顾婧宁因着炎热,本也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两口,便也捧着一本书坐在旁侧看着,到点了便为他上药。

她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会即将面临的难题,但分秒转瞬而过,时间不等人,再抗拒,难题也还是来了。

她今天晚上,睡在哪里?

后勤处并没有安排她的住宿,似默认她会留宿在陆云骁的帐篷里。

眼看着外界的士兵们都已回帐篷休息,只剩下篝火的哔拨声在夜幕中惊响,鼾声此起彼伏,在夜色中汇成交响曲。

陆云骁也倦了,伤口的失血让人困乏,他拢了拢被角,眼眸意味不明的扫了顾婧宁一眼,“我要休息了。”

顾婧宁低低的应了一声,见陆云骁要侧过身子去,才犹豫的问道:“这儿,可还有空的帐篷了?”

陆云骁背对着她,眼睛并未合上,他漫不经心的开口,“只有住满了的帐篷,没有空的帐篷,我这个,是最空的。”

顾婧宁咬了咬嘴唇,目光在他背脊上停滞许久,失望一闪而过,“知道了。”

她无声无息的起了身,合上书,便撩起帐帘要走出去,打算找个法子简单住宿,哪怕是睡在露天,也比在这儿好。

这会天气热,睡在外面也凉快,就是蚊虫叮咬比较烦人

顾婧宁盘算着出门,陆云骁本就未曾入睡,不过是合着眼睛听她的动静,见状,不紧不慢的问道:“你要去哪儿?”

顾婧宁脚步一顿,淡淡道:“去寻地方休息。”

这没什么好瞒的,从二人分房起,他就应该知道她并不希望出现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局面。

陆云骁气笑了。

怎么说二人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眼下这处境多窘迫不说,分明知道他的帐篷是唯一可以容纳她,也是最宽敞的地方,却还执意要离开。

“你就这么怕我?”她难不成将他视为洪水猛兽,宁愿宿在外头,也不愿勉强忍受?富品中文

第491章 同床共枕

顾婧宁一噎,颇有些不自然的捏住了裙角,“怎么会呢,没有的事。”

她敷衍的说着。

“那就在这儿休息吧,他们折腾了一日已经够累,明日还有很多事务,你不必打搅他们。”陆云骁硬邦邦的下了命令。

如此一来,顾婧宁也犹豫了,她踌躇良久,方挪动步子慢慢的移到了桌边,将吹灭了的灯又重新点亮。

“你在那儿做什么?”陆云骁又问。

顾婧宁垂着眼眸,眼底盘旋着不安,随烛豆跳动着,“我在这儿伏着睡便好”

陆云骁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过来!”

若不是右手受了伤,不方便行动,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眼下会被激怒的强行将她掳上床,逼迫她同床共枕。

压了心口的郁闷,陆云骁的语调明显冷硬了许多,“我受了伤,动弹不得,你不必担心我晚上会对你做什么,我陆云骁,还不至于小人至此。”

顾婧宁转过身子,无声的抗拒着,仍是不肯松动半分,“不必了,我睡相不佳,你又受了伤,我夜里压着你的伤口就不好了,我还是出去吧,正好为你守夜。”

守夜这谎话,她也想的出来,外头全是守夜的士兵,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她一个弱女子,守在外头能有什么用,又叫人如何看待他这个丈夫?

陆云骁面露愠色,正要开口发怒,忽然脑中电石火花一瞬,想到了个点子,他扶着右臂,发出了短促且沉闷的呻吟,“嘶”

顾婧宁一惊,“你怎么了?”

陆云骁暗中捏了一把伤口,那痛感于他的精神并不强烈,但身体却扛不住,本能的疼出了冷汗,原本止住血的伤口,也被扯破,再度从白纱布中渗出了血迹。

他嗓音如破封箱,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扯动了伤口,流血了。”

顾婧宁眉心一拧,立刻打开药箱,拿出药剂与纱布,又打来热水,坐到了他的身侧,“你明知道自己有伤,怎么还这么不当心?”

旧纱布一寸一寸的从他的胳膊上解下来,那伤口也露了真容,难以言喻的可怕,饶是顾婧宁学医多年,见多了伤势,也不禁背脊渗出了冷汗。

幸好敌人的子弹偏了,要不然,这可是要命的伤势。

陆云骁趁着她不注意,眼中闪过一抹轻微的笑意,但很快便散去了,乌眸暗沉似星海,闪烁着微妙的光芒,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女人姣好的侧颜。

“我为什么扯动伤口,你还不清楚么?”他慢悠悠道:“我受了伤,说不定伤口会感染,今夜就留下来照顾我吧。”

顾婧宁认真的为他抹着止血药,再擦拭血迹,又缠上了新纱布,最后,注射了一剂药水,才抹了把额角的汗,“不会的,我已经为你注射了盘尼西林,不可能会感染,你好好休息,千万别再撕裂伤口了。”

陆云骁恶狠狠的瞪了那空瓶的盘尼西林一眼,竭力克制着自己心口的恶气。

“我睡着了可就不知道这么多了,万一不小心又扯破了怎么办,你留下看顾着我一些,等我伤好了,便不用你受累了。”富品中文

第492章 伤口撕裂

顾婧宁心中无语,“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连身子都管不好?”

她疏尔叹了口气,将药膏等物重新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好吧,我会留下照顾你,你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陆云骁的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了一瞬,随即握拳轻咳了一声,扮作严肃的蹙起了眉尖,“可以。”

他扫了一眼自己宽大的床榻,十分大度的拍了拍被子,“我的床很宽敞,你要是累了,我不介意你上来一起休息,毕竟我们是夫妻。”

顾婧宁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平淡的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你还是快睡吧,休息不好,的确有感染的可能。”

陆云骁虽然心中不快,但也知道这是今日能做到的极限了,便也不强求,合上眼眸入睡了。

顾婧宁捧着书挑灯夜读,时而上前摆正他的睡姿,掖一掖被角,为他擦汗,迷迷糊糊的倚在床边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陆云骁醒来时,顾婧宁已不在了,唯独她夜里看的那本书,还倒合在桌上。

陆云骁一日开始的好心情,在此刻灰飞烟灭,他沉着脸,叫来了陆策。

“少夫人呢?”

陆策用下巴指了指外头,“少夫人在那治疗伤兵呢,早晨六点钟就去了,这会都九点了,还没歇过。”

陆云骁的心情又降了一个档,“把她给我叫过来。”

陆策脸一苦,“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少夫人的性子你也知道,倔的可以,她要做的事情,你都劝不住,我怎么可能”

这么一想,倒也是,艾琳娜的性子,可独立坚韧的多。

陆云骁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抬起手,照着伤口就是一下,休息了一夜才养好了些的伤处,果不其然,又开始渗血了。

他翕动嘴唇,干巴巴的叫了一声,“啊”

陆策惊恐的看着他,“少、少帅,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自残呀!”

陆云骁冷笑的瞪了他一眼,左拳捏的紧紧的,咯吱作响,额角亦爆出了青筋,“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少夫人?”

他又啊哟了一声,然后催促陆策道:“就说我伤口又裂了,疼的厉害,快去,这是军令!”

一大早便赶着为别人看伤,难道就不怕他再度受伤?

陆云骁心头嫉妒的很,恨不得把顾婧宁追过来扣在床边上,二人成日里四目相对,才算缓解了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占有欲。

陆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认命的带着如山的军令,交托给了顾婧宁。

“什么?他又把伤口撕裂了?”顾婧宁不可置信。

陆策心虚的点了点头,心里对他们家醋王少帅颇有微词,为了吃醋,凶起来连自己都干的人,他平生真是第一次见。

难怪陆云骁这么强,不对自己狠的人,怎么干的了一番大事业。

顾婧宁气笑了,十分好奇这么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是怎么把自己连着弄伤两回的,但见陆策模样着急,为了大局考虑,她只好放下手中的治疗,跟着陆策去了陆云骁的帐篷里。

还没进去,便听见接连的压抑痛苦的呻吟。富品中文

第493章 苦肉计玩的可开心

见顾婧宁进去了,一直在旁边关注的几个高级将领立刻围上了陆策,一手搭在他肩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少帅这是怎么了,忽然这么怕疼?”

另一个人附和,“可不是,上次腹部中了弹,他都没喊过一声疼,这怎么忽然娇弱成这样了”

陆策捏了捏眉心,额角轻轻抽搐,“废话,对着你们这些糙老爷们,他有什么好喊的!”

剩下的几人立刻明白了,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少帅真是能屈能伸,厉害、厉害!”

顾婧宁加快了脚步,急急的走到床边,拿起剪刀纱布,便强行扯过陆云骁的手臂,“你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照这么下去,你怎么好的了?”

因着生气,口吻难免冲动了几分,但于陆云骁,却误会成了爱的责问。

他听的心花怒放,不动声色的瞧着顾婧宁急了的模样,心口方才的酸,早已中和成了丝丝的甜味,“我想着下来走动,谁知就”

剩余的几个字还未说出口,他便发觉顾婧宁的动作停下了。

他略皱起眉头,似觉得情况有几分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于是旁侧敲击的问道:“怎么了,被伤口吓到了?”

顾婧宁眯了眯眼睛,葱白柔嫩的指尖如上好的绸缎,软软的蹭了蹭他已经结痂的伤口边沿,指腹的触感粗糙,深红色的痂,衬的她冰肌如雪。

顾婧宁牵了牵嘴角,却是皮笑肉不笑,“你说,这是你不小心扯动的?”

她愠怒时,非但不暴躁,反倒出奇的平静,声音亦清脆婉转,瞧不出半点生气的迹象,唯有眸子是冷冰冰的,似有穿透人魂魄的能力。

陆云骁目光一闪,“不然呢?”

“陆云骁,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顾婧宁抓起他的手臂,在他眼前晃着伤口,“我这么多年的医学可没白读,况且临床经验告诉我,你这伤口的裂势根本不可能是无心撕扯,受力处如此明显,出血点也分布不匀,一看就知是人为,在这儿,除了你自己,可没有别人敢伤你了吧!”

昨日灯光黯淡,她也没有察觉出来,但眼下青天白日,她对自己的视力还是有信心的。

她掷开他的手臂,但思虑到他的伤口,仍是放软了力气,腾的站起了身子,“苦肉计玩的可开心,我可没时间奉陪了!”

顾婧宁将手中的药膏纱布扔到他床上,气的转过身子便要走,刚迈开步子,手腕便被人重重一扣,整个人失去了重心,被手腕上传来的力气拉扯向后,仰倒在了床上。

随即,带着一抹药香的吻,轻轻覆在了她柔嫩的唇瓣上,小心翼翼,似猛虎细嗅蔷薇,却也带着铺天盖地的霸道。

吮吸,辗转,细啜,唇瓣如茗如点,亦有让人沉醉的魔力,比烟草、酒水这样易让人沉迷的东西更强大百倍,让他一旦投入,便无可救药的上瘾。

顾婧宁下意识哽咽了一声,被侵略的感觉并不好,加上本能的排斥抗拒,让她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富品中文

第494章 等我来接你

她顾不得他还受着伤,猛地推开他,却发觉他的力气大的惊人,纵使伤了一条胳膊,也妨碍不了他半分的执行力。

不知为何,顾婧宁的心中,愤怒的想到四个字,老奸巨猾!

这个男人,还真是个老狐狸,成日里算计着她。

顾婧宁不肯就范,加大力道与他作斗争,兴许是陆云骁存心让着她,又或许是陆云骁的确体力不支,他松开了口,轻笑着望着她。

带着几分无辜与委屈,他低头瞧着自己的伤口,“你还真是狠心,这下,伤口是真的被扯破了”

顾婧宁气的发抖。

这个男人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也不看看谁是被害,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装委屈。

顾婧宁急急的爬起来,被吮肿的嘴唇似绽放的花,那般娇艳欲滴,看的男人的眼眸再度深了深。

“你、你”。

她急的词穷,一时不知该唾弃他什么好。

陆云骁笑的一脸风轻云淡,眯着眼眸,餍足的猫一般,轻轻抬手,用指腹暗示性的摩挲着下唇,“我们是夫妻,我知道。”

顾婧宁绝望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个群狼环伺的羔羊,只有被吃的份了。

正要和他理论一番,忽然地动山摇,伴随着刺耳的巨响,帐篷中的物件都被震的移动了方位,桌上的药碗也被震碎在地上,洒了一地。

顾婧宁震惊的抬起头,亦看见陆云骁眼中骤然惊变的严肃与阴鸷。

“怎么了”。

紧接着,她便听见了飞机在半空呜鸣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接连不断的炮轰,帐篷外已经乱成了一团,有男人的嘶吼,亦有人凄厉的哀鸣,听的人寒毛直竖,难以言喻的慌张与痛苦弥漫上了心头。

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云骁十分镇定,他掀开被子下了榻,不由分说的执起顾婧宁的手往帐篷外走去,帘子方才拉开,外间的火海如地狱火炼般出现在眼前。

陆策与几位高级将领已经分工明确,嘶声力竭的带领着士兵防卫或藏匿。

陆云骁眸如锐光,淬着冰冷的刀刃一般,冷冷的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飞机,大炮如雨下,原本湛蓝的天空已被黑红取代,那是死亡的色彩。

“少帅,快带着少夫人去防空洞!”陆策远远的嘶吼着。

顾婧宁察觉到陆云骁身子一震,几乎是被带着跑进了一处山体下被绿植掩藏的洞口,这是防空洞,在南地的城区,常常分布在天井花坛下或者墙角,防备空袭,保护平民,顾婧宁曾进过几次。

防空洞的阴暗与沉闷终于被人打破,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并没有任何士兵的影子,而是一些山上的百姓或是军医等人。

陆云骁将她推了进去,双手扳住她单薄的肩头,严厉的嘱咐道:“你躲在这儿,千万不要出去,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去。”。

他一把将她扣入怀中,温厚的大掌抚上她的发丝,“等我来接你。”富品中文

第495章 为国捐躯是我的觉悟

“不行!”顾婧宁打断了他,眼中还有因惊吓而溢出的清泪,“我要和你一起去,我是医生,我要救人,外面死了很多人”

防空洞内只有几盏微弱的煤油灯,在大炮的轰炸中摇摇晃晃,发出难以承受的咯吱声,灯影的摇晃,低微的呻吟,为这唯一的军事掩体蒙上了一层悲哀的气息。

顾婧宁看不清陆云骁的脸,不知他是何神情,她已慌了,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他的衣袖,“求求你,让我出去,我不想在这里偷生。”

哪怕是死,她的志向也是为国捐躯,而不是被那些血肉之躯保护着。

陆云骁猛地捧住了她的脸,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命令,“我让你在这里等我,你不许去!”

“外面的情况很危急,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你出去了只有死路一条,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们男人来处理,我们要救人,要抗敌,要守住国土,将侵略分子一个个消灭干净,你要相信我。”

他的指尖一热,才发觉是她的眼泪,陆云骁愣了一愣,心头不知为何疼的厉害。

顾婧宁含着哭腔,“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

“为国捐躯是我的觉悟。”

陆云骁冷静的推开她,匆忙走出洞口的一瞬,难以抑制的回过头,借着外间的炮火光芒将她含泪的容颜看尽,“保证你的安全,也是我的义务。”

顾婧宁呆呆的立在洞口,看着他背影消失的一瞬,豆大的泪滴夺眶而出,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他去救人,去保家卫国了,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原来儿女情长,在国破家亡面前真的什么都算不上,她对他的那些排斥,抗拒,反感,都在这一刻被硝烟震碎。

她只希望敌人退去,国土不离,同胞幸在,而他,和如他一般的英雄,都能够平安归来。

他以一己之力,护国护民,而她那些琐碎的小事,与他比起来,真是一场笑话。

……

又一枚大炮轰炸在洞口,一时间,外面的情形全部看不见了。

只有黑红的硝烟似纱幔般飘扬在洞口,已经有了涌进来的趋势,如血盆大口要将这唯一的净土被吞噬。

顾婧宁立刻擦干眼泪,心知不能再拖延,便冲着防空洞中的人大叫道:“快过来帮我搭把手,把门合上,炸弹就在门口!”

防空洞中大部分都是妇孺残老,多得是山中什么也不知道的村民,都惊恐的瑟瑟发抖。

难得有几个清醒的人,都是部队中的人,纷纷上前帮着顾婧宁将门合上。

方才合上,便听轰的一声巨响,门再度震了震,无数的灰尘石块如雨一般落了下来,洒了几人一身。

若不是关门的及时,恐怕几人刚才怕是都要被震出去了。

“幸好幸好,差一点就”

女医生劫后余生的抚着心口,“少夫人,你别靠门太近,快进来吧,里面更安全一些,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没法和少帅交代。”

说着,女医生便扶着顾婧宁的胳膊要将她带进防空洞深处安置。富品中文

第496章 这分明是地狱

顾婧宁有些不愿意,双脚黏在地上,似脚下抹了胶水,眼中蓄着泪珠迟迟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

陆云骁怎么样了,外头的情况这么危机,他会不会受伤?

她不敢多想,唯恐想到什么不好的,立刻捂住了耳朵,用力的甩开头脑中的负面情绪。

既然无法去外面并肩作战,那她就在里面救人。

防空洞里的伤患,都在痛苦的呻吟着,在暗无天日,狭**仄的洞穴中,那呻吟如同被喇叭放大了几倍,无孔不入的钻入人的耳蜗。

这哪里是人间,分明是地狱。

顾婧宁最怕见到这样惨痛的场面,她的双手无力的蜷缩了起来,她不断的喘着气,搭上了女医生的胳膊。

“药,纱布,剪刀,都给我,能弄到清水吗?”

女医生摇了摇头,“现在只有一些食用水,还不知外头会打多久,我们段时间内若是出不去,这些水便是用来维持生命的,决不能用来清理伤口,那太浪费了。”

清理伤口的话,哪怕简单擦拭一下,一盆水便废了,而一盆水用来饮用,不知能在危难中拯救多少人的性命。

顾婧宁并非不懂事,自然知道这水的珍贵,防空洞之外,无论井还是溪流,都不算少,但有没有命出去,有没有命回来,那就难说了。

没人能冒这么大的险。

可若没有清水清洗伤口,血痂染上灰尘和汗液,感染的几率大大增加。

“我知道了。”她叹了口气。

情况紧急,不行也得行了。

她毕竟是妇产科医生,处理惯了孕妇的大切伤口,虽然外伤也处理过几例,但对于经验丰厚的军医还是生疏了一些。

受伤的百姓和士兵痛的近乎昏厥过去,顾婧宁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提神,一边加紧了止血的动作,免得流血过多。

“少夫人,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这儿有我们。”女医生见她忙的团团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本是我们的职责,怎么敢让你如此劳累。”

昏沉的防空洞里的空气沉闷而浑浊,人人都觉得自己如同被活埋了一般,外界的飞机大炮的声响仍然在继续,可以想象那倭军小人丑陋的嘴脸,杀红了的眼睛,是何其的恶心透顶。

顾婧宁死死的咬着下唇,方克制住了心头对侵略者的怒火,“没事,我也是医生,我也可以帮你们。”

她加快了手中的速度,终于将剩余的病人联手几位军医简单包扎了一番,这才有了空闲喘气,她一下坐在墙角,仰着头,无神的望着头顶的煤油灯。

煤油灯随着地表的震动,正吱呀,吱呀的晃着,似低微的悲歌,在空气中蔓延感染了每个人悲怆的情绪。

顾婧宁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怀表,那里头,有结婚那日的照片,虽然她并不是很乐意把陆云骁放进去,但那是唯一一张她与柔嘉和泽熙的合照。

勉为其难,便也将陆云骁通融了进去。

小小的怀表映着煤油灯微弱的光,表盘的铜面泛着昏黄的温暖色泽,暖化了她冰凉的心脏。富品中文

第497章 少夫人和少帅的感情真好

她忘了自己手上还沾着伤患的血迹,不经意碰脏了怀表,立刻小心翼翼的用雪白的衣袖擦去。

衣袖上染上了白雪红梅,怀表却恢复了如初的干净,只是那血腥味,仍是挥之不去。

慢慢的打开怀表,里面笑意盈盈的一家四口,便露了出来。

孩子们天使般单纯的笑容,陆云骁真切的欢喜,还有她温婉娴静的微笑,都还历历在目,他们静静的停驻在那美妙的一刻,将会成为瞬间的永恒。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想念过他们,陆云骁,泽熙,柔嘉

每一个名字,都令她的心中更加难过。

女医生也在她身旁休息,见她拿出怀表,便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一看见孩子们,立刻开心的笑了,“这是少夫人和少帅的孩子吗?”

纵使身处的环境如此恶劣,她也笑的甜美无邪,“真可爱,继承了你们的优点。”

顾婧宁轻轻笑了,眉眼弯弯,真心的说道:“谢谢,你以后的孩子,一定也会很漂亮。”

她的手指柔柔的抹了抹孩子们的小脸,似能透过这张薄薄小小的照片,便可以触摸到他们一般,女医生见了,心里更是羡慕。

“看来少夫人与少帅的感情很好呢,还将照片随身带着。”

顾婧宁一愣,眉宇微微拧起一个漩涡,她不知如何解释这场乌龙,但也不好拂了陆云骁的面子,笑容微敛,思索着点了点头,“尚可。”

看够了照片,她便将怀表合上,放回了衣服的内袋之中。

手指伸进去,却意外的碰到了一个类似纸团的东西,顾婧宁正疑惑是什么,便拿出来,打开一瞧,却是一股酸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中和了那沉闷与血腥,让她焦虑的心情缓解了一些。

定睛一看,原来是蜜饯。

泛着金黄蜜色的蜜饯果子如同琥珀一般,颗颗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与甜味。

这是泽熙与柔嘉带给陆云骁的,她喂他服药吃了两粒,还剩下不少,以备不时之需,便随手放在了衣服中。

如今看来,这却是能抚平心境的良药了,比什么都管用。

不知为何,眼眶却湿了,顾婧宁牵了牵嘴角,无声的笑了一笑,指尖颤抖的拈起蜜饯,小心的送入了口中,双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

那般甜蜜,一下便驱散了痛苦与绝望。

顾婧宁包好蜜饯,合上眼眸,紧紧的将它贴在了心口。

“快来人!”

嘶哑的声音挣扎着最后的力气,“快来救人,他的胳膊被炸飞了!”

残酷的现实再次将顾婧宁拉了回来,她慌张的咽下口中的甜蜜,睁开眼,那灰色的现实便再度让人窒息。

她和军医们一起冲向门前,扶住了倒地的几个伤患士兵。

果不其然,其中有一个人已经昏迷了,嘴唇泛白,脸上血色与灰尘交织,他的左臂已经血肉模糊,残臂不知丢在了哪里,不断的有鲜血从伤口处滴落。

人群乱成了一片,有百姓受到惊吓的尖叫,也有军医和战士杂乱的指挥。

顾婧宁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很多声音都似被隔开了,她茫然的看着乱作一团的人群,看着哭泣的人与鲜红的地面,无力而无奈。富品中文

第498章 他的腿受伤了

“少夫人,麻烦你帮忙按住他的肩膀,你是医生,知道按多大力度可以止血!”女医生近乎哀求的说着。

顾婧宁迅速回过神来,抬手掐住了病患的上肢。

她手心刚刚干涸的血迹又被新的覆盖了,温热,潮湿,粘稠,一股难闻的腥味,让人想要作呕。

“陆云骁在哪,他受伤了吗?”

趁此空档,顾婧宁问着一旁受了轻伤的士兵。

士兵一愣,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陆云骁是少帅的名讳,“少帅带着几个师长去了南边高地,打算炮轰飞机,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顾婧宁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飞机好转圜,可陆地上的人和大炮却不行。

一旦被瞄准,到时候炮毁人亡。

她的冷汗出了一身,只能暗暗祈求上天能够开恩保佑这些无辜的人。

渐渐的,受伤被运回防空洞疗伤的士兵变多了,本就逼仄的洞穴被挤的满满当当,身材修长的男人都舒展不开。

每进来一人,顾婧宁都会张望许久,见不是陆云骁,她的心就沉一分。

一个、两个、三个

都不是。

终于忍不住,顾婧宁拉住了一个眼熟的士兵,“你们少帅在哪?”

士兵认出她是少夫人,被血迹沾染的面孔已经无力做出表情,“少帅的腿好像受伤了,不过他又往西南方向去了,我们被暂留此处应敌。”

他受伤了?

顾婧宁倒抽一口凉气,心中已经在想象那伤口的深浅、大小、伤在何处了。

既然受伤了,那就一定会被送进来,没被送进来,就说伤势不严重。

她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又陡然悬了起来。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已经战死沙场。

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顾婧宁已经连手中的药瓶都抓不稳了,直打哆嗦,因为情绪的激亢与用力过猛,眼前一花,摔倒在地上。

“少夫人,你怎么了?”女医生连忙扶她起来。

“没事,你们继续,我太累了,休息一会就好。”顾婧宁艰难的摆了摆手。

她一步步挪到门前,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负伤着从门口走进来,伤成什么样的都有,只是没有他。

顾婧宁问了好几回,也没有士兵能说出陆云骁具体的方位,顾婧宁干着急,指甲深深的掐入了软肉里。

起初还能镇定,到最后,她已经无法保持冷静,每看一张脸,心中的失望便如乌云般浓郁一分,很快便要下起瓢泼大雨。

不知过了多久,外界的飞机大炮的声音,才渐渐的微弱下来,众人等待许久,方才一点动静都听不见了。

看来是倭军的轰炸结束了,劫后余生的人们仰天流泪,感谢上苍保佑他们。

顾婧宁却麻木的扶着墙,双目无神的注视着门外的硝烟。

那浓浓的迷雾中,却最终没有再出现一个人。

陆策是他的副官,陆策也已经回来了,防空洞容纳的人数已经到了极限,却都默契的让开了她一个称得上是宽敞的位置。

她一眼不眨的侧过头,看着陆策,“你们少帅呢?”富品中文

第499章 少帅失踪了

陆策亦在为陆云骁的踪迹担忧,但陆云骁不在,他的职责更重,不能因为陆云骁一人就放弃身后万千的人,况且救人为先,也是陆云骁下达的军令。

他垂下头,眉头紧紧的皱着,“对不起,少夫人,是属下失责,少帅不知所踪。”

“为什么不去找他,万一他有什么好歹”顾婧宁急促的呼吸着,“我不要听道歉,我要找到他的人。”

陆策深深的懊悔着,“方才不幸中了炸弹的埋伏,少帅为了保护我们,将我们推开,自己一人跌下了山坡,当时倭军已经冲上来了,我们不得不与之厮杀,后来下去找他,已经找不到他的人了。”

不光腿受了伤,还中了炸药的埋伏,跌下了山坡。

每听一句,顾婧宁就觉得那摔下山坡的人好似是自己而不是陆云骁,耳边风声呜咽,身下是万丈悬崖。

“他、他找不到了?”顾婧宁愣愣的问着。

“外面的轰炸已经停了,但是倭军素来狡诈,不能保证是否有埋伏等着我们,况且交战区已经被他们买了地雷,很容易受伤,等情况转好,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少帅!”陆策发誓。

顾婧宁轻呵了一声,不安的捏着五指,“他经历了这么多,人是否还健全尚未可知,一旦被倭军发现拿住,万一做了人质,怎么办?”

她不敢往下想,倭军的残酷在世界上都是有名的,对待战俘,他们能想出一切泯灭人性的杀害方式。

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泽熙不能就这样没了爸爸,绝对不可以。

陆策额角的汗水融着血色,从鼻尖滑落,“少夫人说的话,我们都明白,但是这是少帅的军令,一旦情况危急,便弃他”

“保更多的人。”

军令如山,纵使再如何不愿,那也是不可违逆的命令。

陆策心中的煎熬与痛苦,顾婧宁亦无法感同身受,她不断的甩着头,将脑海中的混沌甩出去,“这样绝对不行,你们是军人,可以听军令,但我不是,我是他的妻子,无法对他坐视不理,我要去找他!”

分明身体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她却还是强撑着要跑出去。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死。

“少夫人,不要做傻事!”陆策惊愕的呼喊。

眼看着顾婧宁跑出了防空洞,跌跌撞撞的往仍在冒着黑烟的战区跑去,陆策无法再手软,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少夫人,少帅一定不希望你受伤,你就不能在这里等着他吗,他不会有事的!”

“有没有事,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陆策,你还算不算是他的副官!”顾婧宁甩开了他的手,“你们不能找,我来找!”

陆策见劝解不得,只好抬起手,“少夫人,得罪了!”

顾婧宁一愣,“你”

剩余的话在唇齿间,随着她的不省人事而烟消云散了,顾婧宁被陆策的手刀劈昏了过去,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陆策无奈,将她运回了防空洞,“少夫人,你可别怪我,少帅最后对我下达的命令便是保护好你,我绝对不能让少帅失望。”富品中文

第500章 怕一辈子寻不着

没有了飞机大炮的背景,防空洞显得异常安静。

人人都似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呆滞麻木的坐在地上,痴痴的看着煤油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人间百态中最绝望的一态,如今展露无遗的出现了。

因为军医人手不够,所以他们还在加急为伤患处理着,洞里的人数已经有些挤不下了,许多人都不得已聚在洞口。

时而有几个实在羞涩不敢在洞中方便的,借着绿植的遮挡悄悄的在边角排泄完,便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顾婧宁睁开眼,眼前的一片模糊持续了很久,才清晰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后脑勺与脖子的剧痛。

她吃痛的支起身子,皱着眉头扶着了后颈,花了两分钟方才想起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她猛地一抬头,目光四处一瞧,并没有陆策的身影。

看来他不在,几个军医也背对着她,忙着处理伤口,这儿人多,每个人都灰扑扑的,加上灯光黯淡,人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辨识度。

顾婧宁在最快的时间里想好了计划,打定了主意,脱下身上的风衣,仅穿着一件雪白衬衫,便混在出去方便的几个人里,悄悄走了出去。

人们都忙着自己的苦痛,并未发觉她的离开。

出了洞口,顾婧宁便被这满目疮痍震慑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尸山血海,人体的残肢肆意分布,漆黑的土地竟汪起了大大小小血红的水洼。

这便是战争的残酷,她厌恶倭军,厌恶侵略,厌恶一切的伤亡。

那几人去方便,她便低着头向着反方向的战区走去。

有一人恰好看见了,招手问道:“你去哪儿,那儿可危险了,别乱走。”

他好心的关怀。

顾婧宁背影一僵,心中也燃起了几分温暖,她侧过身子,温和一笑,“我有亲人在战区走丢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想趁着这会停歇的时候去找找,我怕过一会,飞机大炮又来一遍,那他大概一辈子都寻不着了。”

她的眼底划过一道伤感。

那人挠了挠头,不知说什么好,还没想到如何劝说,顾婧宁已经飞奔而去,如扑火的蛾,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黑烟滚滚之中。

她是医生,没上过战场,不明白战区的分布,更不知道这枪啊炮啊的。

地上干涸的土地都被鲜血泡成了泥泞,似乎是感应到了人间的悲凉,天上细细的下起了小雨,如烟如雾的为人们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眼罩。

顾婧宁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总是不慎踩到什么,低头一看,总是吓人的。

她并不怕尸体,只是觉得难过。

这些血肉之躯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他们有父母妻儿,有全家人的希望,亦有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与一腔热血。

他们都是祖国的好男儿,在和平年代,分明可以有美满的一生,在丧命于此。

人间与地狱,从来只有一线之隔。

方圆十里似乎都没有人烟,陪伴顾婧宁的只有残骸与小雨,她没有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却也明白陆云骁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她蹲下,将翻身的尸首一个个摆正,合上他们浑浊不甘心的眼眸。

没有陆云骁。富品中文

第501章 陆云骁,是你吗

怎么都没有,他到底去哪里了,防空洞没有,战场没有,他凭空消失了?

顾婧宁不信这个邪。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卯足了劲,却没有放弃过,忍着生理和心理巨大的压迫与挑战,她一步步跨越了战区。

战区的那头,便是两军的分割地带,几乎每五步便埋了一个地雷,能安全过渡的可能性,为零。

但顾婧宁并不知道,她茫然的走了进去。

在跨越的第一步,她侥幸避开了,懵懂和茫然让她浑然不怕,迷茫的向着前方走去,可幸运之神并不会永远眷顾一个人。

她踩到了地雷。

地雷也并没有坏,炸开了,就在她的脚边,轰的一声。

目光被骤亮刺的短暂失明,耳朵也暂时性失聪,巨大的威力掀起了一阵气浪,将她撞击了出去,整个人滚落在战争防护网上。

背部被尖锐的刚刺割开了单薄的衬衫,扎进了皮肉。

痛,难以呼吸的痛。

她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能本能的蜷缩抽搐,但她知道她是幸运的,刚才那枚炸弹踩偏了,若非侥幸,她此刻已经四分五裂了。

片刻,她终于看得见东西了,听力也慢慢恢复。

被泪水模糊的瞳孔只能依稀分辨出人的重影,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步步的向她走了过来,单枪匹马,背脊笔直,丝毫不惧。

他的背后是火光漫天,烧红了阴云密布的天。

“陆云骁,是你吗?”顾婧宁努力想看清他,却失败了,她轻轻抽搐着。

男人一言不发的蹲下身子,被鲜血染红的手依然温热,有着令人安心的能力,他将她驮在背上,双手紧紧的环住了她。

当目光触及她的惨状,似被烫着了一样,陆云骁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瞬,咬牙切齿的责问,“你为什么要来!”

他疏尔叹了口气,“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听我的话,为什么这么傻”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居然跨越了战区,还想跨越雷区,她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想要快点结束,去羽化成仙?

顾婧宁的眼泪断了线,但她却并不伤心,伏在他的背上,口齿含糊,“我可以自己走,你你把我放下”

背上滚烫湿润的感觉绝不是鲜血,陆云骁再蠢,也察觉得到这是她的眼泪。

他心疼极了,却对她无奈。

“把你放下?怎么放,连话都说不清楚,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要是把你放下,你可还能活着回去?”

陆云骁淡淡的批评她,紧绷着神经注意着脚下有可能埋下地雷的地方。

他被倭军包围,中了炸弹埋伏,掉下山坡,因着有经验,保护了自己,并未受伤,便索性将计就计,一人悄然闯入了倭军的营地,仅凭一人之力杀了一支小队,放火烧了大半个营。

若不是时间来不及,他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顾婧宁摇着头,昏昏沉沉的说道:“他们说你的腿受了伤,还中了炸弹的埋伏,掉下了山坡你受伤了,怎么能背我。”富品中文

第502章 千万别睡

她的伤实则要比陆云骁的重的多,战场之上,多得是杀人不眨眼的利器,若非她好运,现在早已死了个千八百次了。

顾婧宁虽然混沌,却也猜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

伤口的血还没有止住,不知是否伤到了动脉,但愿不要,因为失血的速度过快,她已经很难保持清醒了。

陆云骁抓住了她纤细的两条腿,冷冷道:“他们误会了,我不可能受伤。”

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并且得知他一切安好,这种感觉实在美妙,胜过了一切的蜜糖良药,但正因为放松了,困倦上涌,也加剧了她昏迷的趋势。

“我觉得我有点头晕”顾婧宁喃喃的说着。

身体的难受让她不断弓着身子,如猫呕吐般不断前后摇摆着,口腔里也喷出少量的鲜血,可见伤到了体内。

陆云骁心头一紧,抓着她的动作更加牢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千万不要睡,想想柔嘉和泽熙,他们还在家里等你,你要是睡着了”

“我不会的。”

顾婧宁迷糊中笑了,沾着血的素白的脸,如一支玫瑰绽放,“为了熙熙,我绝不会似”

她的声音渐渐的低微了下去,人也在不断的挣扎着,眼皮子疏尔抬起又合上,痛苦的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

“很快就到了,别怕,我在这里。”陆云骁一路都在安抚。

实则他的安抚,顾婧宁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她的神智已经消散了许多,整个人好似在云端趴着,软绵绵的失了力气。

若不是自己强大的意志力还在与之搏斗,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一睡不醒。

终于到了防空洞,看见陆云骁回来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点亮了,魂魄重新回到了身上。

“少帅!”他们激动的喊着,目光却触及到了陆云骁的背上,“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陆云骁顾不上与他们解释,近乎嘶吼的叫道:“军医,快过来!”

他将顾婧宁小心的搁在唯一的软毯上,让陆策几个人从外围围了一层长布,然后才与两个女军医一起看起了顾婧宁的伤势。

顾婧宁此时还有几分神智残留,她不断的捏着陆云骁的手,气若游丝,“娘、娘”

人在神志不清,没有理智的时候,本能的会想起自己的父母。

陆云骁听不清,只当她在说凉,立刻解下斗篷捂住了她发抖的身子,“怎么样,现在暖和些了吗?”

顾婧宁摇了摇头,虚弱的闭上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决不能睡过去,人最怕的便是自我放弃,耳边有各种各样的人声,穿杂在一起,为脑海中的走马灯配上声音。

最强烈的,便是陆云骁的声音,他比任何人都着急,不断的查看着她的伤势。

“别睡,千万别睡”

顾婧宁在心中默默的答应,“好,我不睡。”

伤口已经黏在了衣服上,衣服被人撕开,连带着钻心的疼,陆云骁看的双眼通红,不断的捏着拳头砸着石头。

冰凉的药膏抹在伤口上,刺激了顾婧宁的神智,让她在剧痛中有了反应。

“她怎么样了,伤势如何?”陆云骁急迫的问着。富品中文

第503章 我一点也不疼

女医生们慌张的注射着药剂,“伤口太小,无法手术处理,但是出血量太大,应该是伤到内部了,我们先止血,目前能用的法子都会给少夫人用上!”

这儿可不是繁华的南地租界,有着良好的医疗设备,这伤若是在大医院,也不过就是一个钟头的缝合小手术,可在这防空洞里,却是难上加难。

陆云骁反复踱着步,不时的撑在软毯上,用手去量顾婧宁的体温。

“一定要救活,绝对不能出差错。”

他手心的小手,忽然动了动,微微的蜷缩,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这是她用尽力气的回应,顾婧宁浅浅一笑,失色的面庞若风中的夜昙,不知何时会突然谢去。

“我没事的,一点也不疼。”

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心中感激他的看重。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真实的面孔,他却还愿意救她,她很感动。

…………

本是为了照顾陆云骁来的,岂料受了伤回去了。

陆云骁是男子,况且久经沙场,身体健硕,愈合能力极强,便是重伤,经顾婧宁这么一照顾,他心花怒放,也很快就痊愈了。

如今,恰好反了过来。

原来顾婧宁是如何照顾陆云骁的,眼下就如何被他照顾,甚至是变本加厉的照顾。

这场轰炸谁都没有料到,倭军本就已在负隅顽抗,仅剩的精兵不多,陆云骁想不到他们为了胜利,竟然不惜牺牲自己,集合了最后的力量轰炸陆军。

好在素来演练勤快,加上警醒,军队伤亡并不惨重,稍作休整以后,陆云骁便带剩下的人马一齐将倭军的残兵消灭,端了贼窝。

夜里顾婧宁疼的辗转难眠,陆云骁又正连夜作战,她一个待在帐篷里,也不用顾忌面子,细细的呻吟了起来。

她也算是娇养大的闺女,那身玉雪皮囊遗传了顾夫人的冰肌玉骨,吹弹即破,昔日里轻轻掐一把,都能青紫上三日方消,何况是受了这么重的伤。

但也比四年前沈芳华赏她的三十鞭子好上太多。

疼的厉害,也困的厉害,不知不觉的,她就哭着睡过去了,梦里也在低低啜泣。

那入髓钻心的痛成了她的噩梦,梦里有看不清人脸的人,扬起鞭子,一鞭一鞭的抽在她身上。

珍珠似的泪珠儿潸然而下,无声的落入唇间,抿入口中,是淡淡的咸涩。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覆上了她苍白柔弱的唇瓣。

陆云骁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外间星子漫天,正是夜色最熟的时候,他简单安排了伤员,便将担子卸给陆策,径直入了帐篷。

衣服都来不及换,染着敌人恶臭的血腥,唯有手是干净洗过的,用了肥皂仔仔细细浣了几遍,又嗅了嗅,确定指缝甲缝里没有血污秽物,才敢碰她。

看得出来,她睡的不安稳,落在唇瓣上的指腹被泪水沾湿了。

他心中难受,又不知该如何为睡梦中的她排忧解难,只能用那如寒星闪烁的深沉眼眸,静悄悄的注视她。

顾婧宁呜咽了一声“娘”,过了一会,侧了侧身子,把头埋进了黑漆漆的被窝里,陆云骁隐隐约约听见她又哭了一声。

“疼”富品中文

第504章 你还真是倔

人在睡梦中的反应素来是最诚实的,陆云骁一愣,似很惊讶她会说这两个字眼,她是美国人,理应唤母亲为妈咪,而且她一贯冷清倔强,他从未见过她卸下盔甲服软的时候,原来她也会疼。

转念一想,柔嘉也总是称呼她为娘亲,这大概是华裔对母语的本能吧。

陆云骁怕她埋在被子里缺氧,便抬手拨开被子,将她的下巴托了出来,谁知她又埋了进去,反复两回,他无奈的笑了。

“你还真是倔”

他只好不厌其烦的将被子掖下,用手托出她的下巴,免得她再度陷进被子里。

兴许是察觉到有人在,顾婧宁惊醒了,她睡眼惺忪的盯着陆云骁看了许久,“我在做梦?”

“你很清醒,怎么,看见我很惊讶?”陆云骁淡淡道。

顾婧宁看了看四周,见在帐篷里,身上的痛楚也一阵阵,可见自己并不在做梦。

她立马将下巴从他手上移开,揉了揉眼睛,“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才几更天,你不是刚去的吗?”

顾婧宁的记忆还停留在送陆云骁离开去夜袭的时候,那之后,她便疼的睡着了。

陆云骁勾了勾嘴角,“已经三点钟了,五个钟头,足够把这些废物全部清理干净。”

顾婧宁点头,“哦你可有受伤?”

她因着身上疼,便也念及他来,固然是随口一问,因为看他这么康健的样子,便是伤了,也不会太重。

陆云骁摇了摇头,他把手伸向了顾婧宁的背后,像是要撩开她的衣服,顾婧宁虽然刚睡醒不太清醒,此刻也打了个激灵,瞪大眼睛,打开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

“别动”陆云骁蹙起了眉尖,“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顾婧宁心里的坎过不去,只要她还清醒着,就决计不会容许自己的身子被他看去。

她似受惊的猫,弓着背脊,鼻腔里不断的发出低微的哽咽,“不要你看,军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不用你多此一举!”

才温顺了没多久,又成了小野猫。

陆云骁的手停在半空,皱眉看了她良久,才让眼底的暗涌平复为波澜不惊,他收回手,淡淡道:“那就不看吧,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顾婧宁松了口气,“什么事?”

“我们灭的只是倭军的一支联队,时间太紧凑,加上夜晚视觉受阻,无法估计有多少人逃走,一旦有活口,今夜便会联系到其余支队,况且我们夜袭的时候,应当已经有通信员发出电报,我们不能久留,否则会被围攻。”

这次他带领的部队并非所有陆派军,还有分布在各地的,现在发电报请求支援已经来不及了,倭军向来阴险,手段狡诈,防不胜防,他们攻下地区未稳,一旦被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现在就要走?”顾婧宁连最后一点瞌睡也没了。

陆云骁低头瞧着腕表,“你身子不好,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沿途颠簸,必定会发热,这路上危险重重,谁都不知倭军在何处有埋伏。”

他顿了顿,按住顾婧宁的肩膀,让她躺了下去,然后细心的掖好被角。

“再睡两个钟头,我让军医为你换药,然后我们就出发。”富品中文

第505章 你的伤口不能吹风

陆云骁说完,便撩开帘子往外走去,顾婧宁忍不住叫住了他,“你不休息吗?”

他似乎很意外她的话,随即笑了,“怕你不方便,打扰了你休息,耽搁病情就不好了,我去和陆策他们挤一挤,你好好睡。”

这么一说,好像显得她鸠占鹊巢似的。

顾婧宁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帐篷重归宁静,她嘟囔了一声,忍着背上的疼,强迫自己睡着了。

她是被背上的剧痛唤醒的,睁开眼,才发觉自己是趴着的。

有人在为她背上的伤口涂药,药膏清凉,抹在皮肉上却灼痛,痛的连针头注射她都没了感觉,勉力一看四下,只有两个女军医。

“现在五点钟了吧,少帅呢?”

女军医为她缠着纱布,“四点三刻,五点钟就出发了,少帅正在整军。”

看来这儿,只有她一个人睡的最久。

这么严峻的时刻,第一个睡,最后一个醒,还要人伺候,她脸皮再厚,心里也生出了几分羞赧不安。

她低低咳嗽了一声,“扶我起来更衣,准备出发吧。”

顾婧宁出帐篷时,陆云骁正检查着马镫,见她来了,立刻用斗篷将她裹着,顾婧宁使劲挣出小脸,好气又好笑,“现在是六月,你把我包裹成这样,是要存心热死我吗?”

陆云骁纹丝不动,“你的伤口不能吹风。”

顾婧宁挑眉,“我的伤口若是浸了汗,可比吹风还要危险。”

陆云骁沉思片刻,犹豫着解下了斗篷,用手背量了量她的额头,“那好吧,一会我们为了赶行程,必须骑马,你的伤”

“我还不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人。”顾婧宁打断了他,“原计划如何,便依旧行事,不用为我更改计划,我不想给大家拖后腿。”

她与陆云骁都是深明大义的人,绝对不会因为私情,便弃万千兵马于不顾。

陆云骁知道眼下实在是没有法子,只要咬紧后槽牙,默认了这个事实,“实在委屈你了,若是身子不适,一定要和我说。”

她理所当然的坐在陆云骁的马背上,陆云骁一手搂她,一手持缰,驭马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闭着眼睛也能做的事情,所以多了一个顾婧宁,并没有什么不方便,倒是顾婧宁担心极了,唯恐自己的存在给他添了麻烦。

这会儿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她也就默许了陆云骁和她的亲密,若是不互相扶持,她就要坠下马去了。

耳边的风声呼啸,今日伤口比昨日好了许多,但还是隐隐作痛,她有些支撑不住,脸唇发白,额角亦冒出密密的汗珠。

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他的衣领,纤细的手指已绷紧至强弩之末,脆弱的似一碰就要断了。

发觉她的不妥,陆云骁立刻放慢了速度。

耳边的风声从呼啸便为轻柔的呜咽,顾婧宁挣扎着抬头,撞进了他关心的眼眸。

“怎么了,伤口很疼?”

“也不是很疼”顾婧宁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她虽是医生,治疗过这样多的病患,见识过这样多的伤口,却从未有过感同身受,凭着经验,她勉力笑了笑,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不堪支撑的砸在他胸口。富品中文

第506章 我不想害了你们

她呼出一口灼气,“好像好像发烧了,但没有大碍,应该还能撑很久。”

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数。

陆云骁紧抿着嘴唇,似忍着莫大的情绪,他不敢犹豫,双腿夹紧马腹,扬起马鞭狠狠一甩,“我去叫军医。”

“等等”

顾婧宁急的摇头,“不要为了我一人慢了行军速度,我知道倭军在路上有埋伏,如果我耽误了时间,影响的不是我一个人,我不想害了你们。”

陆云骁猛地扳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都快病死了,还想的到别人的死活,你还真是活菩萨!”

她打了个哆嗦,回避了他称得上凶神恶煞的眼神,“我是医生,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况且我还有嘉嘉和熙熙,我不会死的。”

陆云骁冷笑,还要说什么,忽然见陆策已经打马而来,面色急切。

“少帅,发生什么事了,现在情况紧急,后面已观察到倭军部队追来,我们再不走就要被包围了。”

他们的人数与实力实则并不用惧怕倭军,但领土已经占下,多余的战争消耗能避免就避免,毕竟每打一场,消耗的都是同胞,活生生的命。

况且他还带着顾婧宁,他绝不会让她再次陷入战争的危险。

“去把军医叫过来。”陆云骁冷静的吩咐。

顾婧宁扯了扯他的衣领,“我说不用了,我也是医生,我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自己的性命,请你相信我对自己的诊断,我说没有事,绝对没有事。”

她的脸色苍白而憔悴,似一朵衰败的茉莉,唯有那抹自信与坚定,令她纵使病容也大放异彩。

陆云骁竟动容了。

他沉着脸,用最快的时间做出了判断,“你觉得还能撑多久?”

顾婧宁谎说多了一些时间,“我与你保证,今日以内,我绝不会有事。”

这是她对自己做的最危险大胆的预算。

陆云骁又问陆骁,“我们何时到达驻扎地?”

陆策犹豫道:“起码还要半日时间。”

现在已是将近中午,烈日炎炎,烧的人人都一头汗,唯独陆云骁的心冷的发寒,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加速,大脑中做着搏斗。

忽然,他垂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要等我,我一定会让你安全,绝不会让你死。”

他目光凛然坚定,似一把陵劲淬砺的宝剑出鞘。

“继续出发!”

路上实在不算太平,倭军的埋伏很多,但好在陆云骁早有打算,几乎都躲了过去。

陆云骁与倭军交手这么久,对对方的秉性早已摸熟,想要寻出应对决策和规律算不得难。

只是顾婧宁,情况有些不好。

她只是一直咬唇忍着,唇上的印子都渗出了血迹,后来实在忍不住痛,无声无息的昏迷了过去。

总算到了安全地带,女军医们手忙脚乱的为她诊治,足足停留养了好几日,也没养出精神来。

陆云骁对此颇为懊恼,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害得她雪上加霜。

回了陆家,她便如菩萨般被供了起来。富品中文

第507章 都是父帅的错

直接被陆云骁打横抱起好生安放在床上,下地也不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两个孩子却急眼了。

以往父亲在外征战,陆泽熙早就习惯了,波澜不惊,回来了顶多也问候一声。

可眼下最亲爱的娘亲也去了,饶是陆泽熙再稳重,也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况且身边还有一个柔柔弱弱哭哭啼啼的小柔嘉,成日里为娘亲发愁,连带着他也愁眉苦脸的,顾婧宁等人才一回来,就蹬蹬蹬迈着小短腿去找她。

可得知顾婧宁受了重伤,两个孩子小脸煞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都怪父帅!”陆泽熙生气了。

柔嘉泪眼婆娑的问道:“为什么怪父帅?”

她已跟着泽熙改了口。

陆泽熙恨不得化身文坛豪杰,对陆云骁口诛笔伐一番,“娘亲是为了照顾父帅才去的前线,结果父帅没事,娘亲受了重伤,一定是父帅没照顾好娘亲,才会这样,太可恶了!”

他中午吃多了,眼下气的打了个嗝,柔嘉也跟着打了个哭嗝,似懂非懂的附和他,“都怪父帅,娘亲病了,都是父帅的错!”

陆云骁头疼的从拐角走出,看着两个小萝卜头你一言我一语的批斗他,把他说的一无是处,虽然他心中对顾婧宁有愧,但被两个四岁的孩子教育,他心中的矛盾与焦虑可想而知。

“我都听见了”他眼睛一扫,严厉的负着手,“我何时教过你们背后非议旁人了?”

柔嘉没想到他会从犄角旮旯里忽然冒出来,吓得又打了个嗝,无助的拉住了陆泽熙的小手求助,“哥哥,父帅好凶”

柔嘉怕他,陆泽熙却不怕。

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陆泽熙决心让父帅知道自己的错误,改过自新,下不为例。

“我没有背后非议,便是父帅在这里,我也要说!”

童音清脆,掷地有声,“娘亲一介弱质女流,想要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必然要依靠父帅,眼下她病成那样,难道父帅敢说,自己毫无责任吗?”

他仰着小脸,眼珠黑白分明,似棋盘上的黑白子,气势丝毫不输。

陆云骁深深的皱着眉头,在陆泽熙以为他就要用父亲的名义压迫自己时,陆云骁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流露出了忏悔般的表情。

“你们说的对,是父帅错了,父帅没有保护好你们的娘亲。”

他按了按心口,“父帅心里也不好受。”

柔嘉眨巴着大眼睛,悄悄捏了捏陆泽熙,“父帅认错了,我们怎么办?”

陆泽熙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挺了挺小胸脯,护住了妹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父帅既然知错了,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娘亲吧!”

回来以后,顾婧宁便被送入房中,由梅儿贴身伺候,进进出出全是大夫,陆泽熙与柔嘉见都没能见她一面,心中甚是想念。

陆云骁眼眸一暗,似有雷霆在眸中闪烁。

小子还教育上瘾了,怕是忘了谁是儿子谁是爹,他掸了掸衣襟,轻描淡写的拒绝了两个小不点的请求,“不行,你们太闹腾了,娘亲需要静养,病才能好,你们这一进去,她只会加重病情。”

他说的真真假假,别人听来就知道是骗人的,但哄两个四岁孩子也够了。

陆泽熙和柔嘉果然踌躇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富品中文

第508章 他认输

陆云骁正想着打发走了两个孩子,自己好与顾婧宁用午后点心品品茶,谁知紧闭的门忽然被人从里打开。

门外的三个大人孩子都愣住了,只见梅儿走了出来,却没有看陆云骁,而是笑吟吟的牵住了孩子们的手。

“夫人说了,她这几子舒服了许多,闷在房中无聊,正需要孩子解闷呢,不然总是憋着,病也会加重的。”

孩子们固然是听不懂这话的,明显是说给陆云骁听的。

孩子欢呼了起来,兴奋的小脸都红了,迫不及待的与梅儿朝里走去,陆云骁的笑容凝在嘴角,顷刻间dàng)然无存,眉梢微微抽搐。

败局已定,他认输。

“小声些,仔细吵了娘亲的清净!”陆云骁心不甘不愿的蹭了进去。

陆泽熙与柔嘉想念娘亲,顾婧宁自然也想念孩子,原本孩子们还担心娘亲生病了,刻意蹑手蹑脚,轻言细语的为她着想。

可到底忘大,顾婧宁又惯着他们,不多时,便吵吵闹闹了起来。

孩子的童言稚语逗的顾婧宁露出了这几罕见的笑颜,陆云骁不知等了多久,一时看愣了,仿佛静候了一朵夜昙开放,但这昙花未开满一分钟,便因为瞧见他,而急急的花落了。

顾婧宁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与孩子玩便是,你公务繁忙,还是去处理公务,莫要因为我浪费了时间。”

又是那冷冷清清的模样,陆云骁碰了一鼻子灰,不动声色的委屈了。

为了空出大把的时间与她相处,培养夫妻感,他几乎是彻夜处理文件,等她醒了,便成陪着她,只有她睡下,他才勉强寐上一两个钟头。

这么几下来,他眼中的红血丝已褪不去了。

“没事,近几场战役都告捷,没什么需要我烦心的地方,陪你也是为夫的责任。”

陆云骁淡笑道。

顾婧宁垂下眼帘,并未搭腔,她侧脸将边的孩子都抱了上来,一人一边的坐在旁,那罕见的笑容才又回到了上。

按理说,眼下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他作为丈夫本应当高兴,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无人在乎他,闹在那头,冷清独属于他,似被一大二小彻底忽视了。

陆云骁沉不住气了,瞧见依偎着她,靠在她怀里的两个小不点,气的心里呕气,眼里嫉妒,那醋罐子打翻了,空气中都弥漫着醋味。

连不是亲生的孩子她都可以如此亲昵的接纳,无间无隙的接触,而他,名正言顺的丈夫,却总是被她拒之千里之外。

陆云骁无声无息的灌了一大杯凉茶,心头的火灭不下,便一杯接着一杯。

他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连两个孩子的醋都吃。

可他又觉得自己委屈,堂堂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要靠撒博得她的笑容吗?

闹腾了一下午,孩子们累了,顾婧宁也累了。

她本就体力不支,不过是舍不得孩子,怕陆云骁带走他们,才强撑着陪同玩耍。

陆云骁一点也不累,相反的,他很精神,目光炯炯的盯着两个灯泡似的小家伙,不断的使出各种招式暗示他们快点自觉离开。富品中文

第509章 这床刚好够三个人睡

眨眼,努嘴,皱眉,瞪眼,孩子们玩的尽兴,没有察觉,倒是梅儿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凉凉的说道:“少帅的子不舒服吗,奴婢去帮您叫大夫。狂沙文学网”

“不用了。”陆云骁严肃的抬了抬手。

这要是叫了大夫,今的计划就算泡汤了,还怎么和媳妇温存?

他轻咳了一声,脸色沉静,似只是单纯的担忧,“这几你子未好,听说夜里也睡不踏实,下人们伺候的到底不尽心,我想着,便让我亲自照顾你,恰好我夜里也要批读文件,不算麻烦。”

顾婧宁含笑抚着孩子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梅儿伺候的就很好,不用少帅费心了。”

陆云骁打断了她,“你是我的妻子,怎么能叫费心,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他打算先下手为强,“梅儿,为我准备一被褥吧,今夜我便睡在这里,再让陆策将我书桌上的文件拿来。”

梅儿犹豫的看了一眼顾婧宁,便见顾婧宁淡淡的流转着眼眸,一抹不可名状的戏谑悄然流淌,“少帅睡相可好?”

二人还未同房,这些事,顾婧宁知道,艾琳娜却不知道。

陆云骁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下意识觉得自己谦虚一些的好,免得夜里二人相依相偎,睡熟了却不小心冒犯了顾婧宁。

“算不得太好,但你放心,我绝不会伤了你。”

顾婧宁淡然的挑眉,“算不得太好就是不好,巧的是,我睡相也不佳,我怕我们二人夜里梦中打斗起来,撕裂了我的伤口,那就不好了。”

她摆了摆手,笑容温柔贤惠,“少帅还是回房睡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云骁再强求,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别有居心了,他一鼓作气势如虎,拍案敲定了决定。

“无妨,我可以睡在榻上,只要能为你守夜,我这个做丈夫的,委屈一些又有何妨?”

他退而求其次,顾婧宁倒着实没有办法了,沉默的垂下了眼帘,似在斟酌对策。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嘴角,气定神闲的转着手中的茶杯,今晚会发生什么,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柔嘉看看娘,又看看爹,小心翼翼的举起小手,“嘉嘉也想和娘亲睡!”

陆泽熙板起小脸,不甘落后,“我也要!”

陆云骁缓缓合上眼眸,千忍万忍的吐出一口气,方才指着占了房中最大面积,称得上是宽绰的大,“不行!”

他睁眼说瞎话,“太小了,哪儿还有地方给你们睡,惊扰了娘亲怎么办?”

柔嘉委屈巴巴的对着手指,“怎么会呢,父帅又骗人,明明这么大,一定够睡的,而且娘亲也愿意,娘亲,对不对?”

她和陆泽熙一边一个蹭着顾婧宁的手,顾婧宁心都化了,哪里还舍得拒绝,“好,听你们的。”

陆泽熙会心一笑,拉着柔嘉一人一边躺在了上,还特意伸长手臂,比划给陆云骁看,“父帅,你看,这刚好够我们三个人睡,还很宽敞,一定不会压到娘亲的,我们会代父帅给娘亲守夜的。”

他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富品中文

第510章 你怎么能和孩子置气

陆云骁眉角一抽,抬手不轻不重的拍在桌子上,“别胡说,这么挤,怎么可能睡得下,都乖乖回自己房里,不然半夜拍花子把你们给抓走!”

他竟然已经落魄到用拍花子来恐吓孩子的地步了,柔嘉果然被吓住了,陆泽熙浑然不怕,老神在在的盘腿坐在上。

“娘亲都同意了,父帅为何不同意,有娘亲在,拍花子可不会抓我们。”

“不行!”陆云骁想也不想的反驳。

这再宽敞,那也是给他和顾婧宁睡的,这两个小萝卜头凑什么闹,打扰了他的二人世界,若是他们和顾婧宁睡,他半夜里爬谁的?

柔嘉眼泪汪汪,“父帅好坏!”

顾婧宁见她委屈巴巴,心疼的都揪起来了,连忙搂在怀中柔声安慰,不轻不重的谴责了陆云骁一声,“你怎么能和孩子置气?”

陆云骁亦委屈巴巴,只是那委屈中多了几分虎豹的气质,颇为格格不入。

“我没有,我是为了你好,我是他们的父亲,怎么会和他们一般见识!”

陆云骁大度的将柔嘉从顾婧宁怀里提了出来,一并也将陆泽熙提了起来,不紧不慢的问道:“你们今功课做完了吗?”

二人点头。

“那书背完了吗?”

二人又点头,柔嘉已眨巴着眼睛,朗声说道:“我们今学了声律启蒙,父帅,你听我背给你听,云对雪”

她背的滚瓜烂熟,末了,还倒背了一遍,似早就准备好被他为难一般,陆云骁压根找不出茬来,脸上的笑也渐渐敛去了。

他低咳一声,“你们的功课分明还没有做完!”

陆泽熙在他手里挣扎,“做完了,管家爷爷看着我们做的,明明就做完了!”

他心里气的要命,心想父帅怎可如此无耻,为了和娘亲睡觉,居然给他们泼脏水。

陆云骁扯了扯他的脸,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胡说,下午老师还给我挂了电话,说是加了作业,要让你们做一页算术,你们可做了?”

孩子们被他层出不穷的手段惊呆了。

陆泽熙也不挣扎了,和柔嘉一起,被残酷的算术吸引了注意力,二人耷拉着头,似蔫吧的气球,心想着该如何应付这算术。

他们弱弱的答道:“我们不知道,所以没有做”

陆云骁心里彻底畅快了,打开门,将两个小家伙丢了出去,“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就知道了,快回去做算术,做不完不许睡觉,一点也不好学!”

他严厉的批评着,看着二人的小板落寞的消失在走廊里,才满意的合上了门,重新拾眼看向了上的女人。

“梅儿,出去吧,这儿有我。”

见梅儿仍在房中,陆云骁稍有不悦的蹙了蹙眉尖,因着她份特殊,到底没有发作。

梅儿犹豫的望了顾婧宁一眼。

顾婧宁头也不抬的拿过头的英文原著,一眼不眨的读了起来,“听少帅的,你先出去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先去把被褥拿过来,少帅夜里要睡。”富品中文

第511章 收留我一晚

“不用了”陆云骁立刻制止了她。

避开了顾婧宁疑惑的目光,陆云骁指了指沙发,“这个季节天,沙发皮料不透气,再盖被子,怕是要捂出痱子,对我的伤也无益。”

梅儿暗中扁了扁嘴,压根不信他,顾婧宁蹙着眉,似也考虑到了他的伤势,不做声的默许了。

陆云骁暗喜,将梅儿打发出门,在沙发上略坐了片刻,便有些坐不住了。

房中只余二人,为了透气,窗户半敞着。

粉瓣的藤本蔷薇似涂抹了胭脂,静悄悄的倚在窗棂边上,羞答答的窥视着房中的二人。

昏黄的灯光沾了几分琉璃炫彩,将那花粉色也抹上了艳滴的艳丽。

间歇有风拂过,夹杂着二人低微的呼吸,纸张揭过的清脆,在夏夜中缓缓弹奏。

最好看的景象不在外头,在里头。

顾婧宁瓷白的面庞似被灯光刷了一层蜜釉,泛着异于平常的温柔。

陆云骁看的呼吸微滞,唯有腔中如雷的心跳加速了。

顾婧宁似难以忍受他灼人的目光,疏尔合上了书,“太晚了,少帅应当休息了。”

陆云骁立刻道:“我不困。”

顾婧宁侧过子背对着他,提了提被子,“可我乏了。”

陆云骁遗憾的沉了眼眸,往沙发中一躺,枕着胳膊,却全无睡意,转眸看着窗外的月色。

黄澄澄,清亮亮,如女人般柔弱清冷。

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太,他烦躁不安,上也出了层薄汗。

再看顾婧宁,似已睡熟了。

他看不见她的正面,只听见她如丝的均匀的呼吸。

鬼使神差,他轻手轻脚的爬起子,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下的凹陷了一块,绵软弹,人还没彻底放松,那头已有清越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怎么不知少帅有梦游的症状?”

天不怕地不怕,威力震慑四方的陆少帅,头一回心虚的滞住了呼吸。

他尴尬的半支起子,又觉得自己太怂,重又安心躺下了,既然是夫妻,同共枕又如何。

这样一想,他有底气了许多,“沙发太,我睡不着。”

顾婧宁有些不耐烦,“府中不只一张,少帅非得与我争吗?”

陆云骁侧过子,伸手将她扳向了自己,迫使她面对着面。

这才看见女人睡眼惺忪,显然是睡的浅,又被他惊醒了,一时心中有愧。

“这会晚了,我再出去,必得惊动别人,你就收留我一晚吧。”

他已用上收留二字,态度实在是诚恳之极了。

顾婧宁微微合上眼眸,眉心微微陷起了一抹小小旋涡,终是无奈的推开了他。

“知道了!”

她语气颇为不好,似个耍脾气任的小姑娘,陆云骁还难得见她有如此真的时候。

“我们是夫妻,本应敦睦人伦,但你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你,我只望你好好养伤,开心,我委屈一些,也无妨。”

顾婧宁贝齿一咬,似听了什么无稽的笑话,忍无可忍的轻嗤了一声。

她瞪了他一眼,猛地翻,用乌黑的后脑勺甩他脸子。

“下不为例!”富品中文

第512章 自掘坟墓

这已是她的底线了,再敢得寸进尺,休怪她不客气!

陆云骁趁着她转,眼中的笑意已要泛滥出来了,轻轻摇着头,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被角掖好,方才挨着她睡了。

抱她,他如今是不敢唐突的,只好嗅着她的气味入睡,如兰似麝,比那安神茶、安息香还要养心安神。

抛去之前在帐篷中的那一次不谈,在外人眼里,这还是二人第一回同房。

沈芳华虽对顾婧宁有意见,但碍着陆云骁,那也是敢怒不敢言。

况且开枝散叶为重,媳妇虽不行,孙子却是越多越好,故而今夜也算消停。

几乎所有人,都默默的为二人欣慰,唯独一人,醋海生波,妒忌的癫狂。

眼下的局面,是顾婧宜最不想看到的。

之前陆云骁与艾琳娜成亲时,顾婧宜便对她恨之入骨。

后来听闻二人一直不曾同房,她这心里才舒服了许多,心想着二人兴许是表面婚姻,她还有可趁之机。

可还没高兴几,顾婧宁便被沈芳华送去了前线。

这一回来,不光郎妾意琴瑟和鸣,竟连觉都一起睡上了。

用脚趾头想,顾婧宜都能猜到前线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二人感愈发恩。

她已被嫉妒熏红了眼睛,看不见顾婧宁的排斥,只看得见陆云骁的主动。

一想到这一切都是沈芳华一手促成的,顾婧宜便连她也恨上了。更恨自己当初没有把握机会,贪生怕死。

假如当初自己取顾婧宁而代之,去了前线,让陆云骁知晓自己的深并为之打动。

这顾婧宁,现在早被一脚踢出陆家大门当弃妇了。

顾婧宜恨的咬牙切齿,目眦裂,嘴里反复咒骂着沈芳华,“老不死的,都怪你”

若没有沈芳华在,她指不定早用什么奇巧术爬上陆云骁的,风风光光的当上陆太太,而不是这寄人篱下的妻妹了!

她越想越气,气的双眼通红,清丽的面容也狰狞扭曲。

她立在楼下一眼不眨的看着,眼睁睁看着那灯灭了,一如她的希望和尊严被人践踏成碎片。

被咬出血的嘴唇很疼,却没有心疼。

听说陆云骁回来了,她不惜花光了仅剩的积蓄,疼的买了几昂贵时髦的裙子。

眼下穿在上,人看着光鲜亮丽,却连一个赏花人都没有。

她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都是因为这个插足的艾琳娜,她该死!

忍无可忍的顾婧宜,不敢再想象楼上的夫妻二人会发生什么。

她大口呼吸着,泪水断了线的涌了出来,夏的风粘稠温,让她无法呼吸。

不知跑到了哪里,这时候的街上,已空无一人,只有两侧的楼上还隐约亮着几盏灯。

星月朦胧,诡异的静谧,让顾婧宜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危险。

她这才觉得自己做的过了,这时候治安不太平,各界都有人动乱。

她一个正值妙龄的窈窕少女,夜里一人行走,简直就是鸟入樊笼,自掘坟墓。

顾婧宜打了个哆嗦,急忙往来时的路跑去。富品中文

第513章 成全你这个荡妇

谁知她今穿了五公分高的鞋子,夜里看不清,加上走的太急,没发觉路上有个别人丢的果皮,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疼的半天爬不起来。

正揉着腰,顾婧宜眼眶含泪,发觉自己边多了几道黑影。

一抬头,见四周围着四五个穿着黑褂子的男人,个头不高,却也比顾婧宜这样的弱女子高大不少,吊儿郎当的嘬着一根哈德门。

瞧这烟的牌子,便知不是一般的流氓痞子。

眼下国内局势混乱,各方势力粉墨登场,这最繁华的南地,自然是一块大肥。

不光被各个国家盯上划了租界,本土,也多了许多地头蛇。

那最出名的几个帮,便是以走私鸦片,荼毒国人起家的,已成了气候,尽收一些无恶不作的流氓痞子当看家犬。

这些毒瘤自也以为找到了归属,如蚁附膻,陶醉这虚伪的纸醉金迷里不知天高地厚。

殊不知这恶人帮养着他们,便是用来当替死鬼的。

眼前这些人,多半也是那龙头帮的手下,略有几个小钱,胆子却比虎狼还肥。

“哪儿来的小美人,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是不是在等我们哥几个呢?”

痞子猛吸了一口烟,色眯眯的瞧着顾婧宜,**的目光似要将她的衣服都剥开。

顾婧宜的姿色俏丽,但比起顾婧宁还要逊色许多。

小家碧玉的,若是寻常时候也不起眼,可今不同,她特意打扮了自己,还穿了最漂亮的衣服。

这混混被看的眼花缭乱,纵使是丑女,也能看出几分姿色来。

“你们干什么,别过来,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可不是那舞厅里的dàng)妇,可以让你们随便辱没的!”

顾婧宜警惕的环视着几人,她不傻,光看这些人垂涎的眼神便知他们的打算。

她还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这清清白白的子是留给陆云骁的。

若是被这些垃圾糟蹋了,别说是陆太太,怕是连一般人家的少爷都嫁不得了。

“我们还没做什么,你倒未卜先知起来了,你说的话我们可不信,总要验一验真伪才行,看看你是擒故纵,还是真玉女!”

痞子眼睛一亮,与几个同伴递了个眼神,便一齐使力,捂住顾婧宜的嘴巴,把她拖向了幽深漆黑的弄堂之中。

那般狭**仄的地方,什么都可能发生,若是进去了,那就真的出不来了。

顾婧宜一个弱质女子,如论如何也敌不过四五个靠力气吃饭的男人,她只好死死的抓住墙壁,指甲都断了,血涌如水也不敢放手。

痞子见拖不动她,恶狠狠的啐了一声,“装什么贞洁烈妇,大半夜穿成这样,想必是出来勾引男人的吧,既然你要在外头,那老子就成全你这个dàng)妇!”

几人手起手落,只能撕拉几声,顾婧宜昂贵的衣裙便碎成了几片。

里面红艳艳的兜肚还绣着牡丹,随着她脯的起伏不断绽放开来,痞子们看的眼睛都直了,伸手便袭了上去。

顾婧宜绝望的哀嚎了一声,下一秒便被人塞了一嘴肚兜。富品中文

第514章 久违了,顾二小姐

前一片凉意,顾婧宜瞪大眼睛,死死的咬紧牙关,绷紧了子,艰难抵抗着,若是被糟蹋了,她只能去死。

她还没有嫁给陆云骁,还没有风光过,她绝不能死!

痞子们正掰开她的双腿要进去,顾婧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弓起子撞开了几人,跌跌撞撞的冲外跑去。

“小jiàn)人,还真是头烈马,兄弟们,给我把她拖下来,老子今天就要让她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

顾婧宜先前扭着脚腕,眼下双腿无力,没跑几步便倒在了地上,被痞子们抓住脚踝,慢慢的拖进了巷子里。

她上柔嫩的皮肤被粗粝的地面摩伤,一道道血痕出现,痛苦不堪。

已打算放弃抵抗的关头,夜雾中忽然亮起两盏灯,顾婧宜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灯快速驶来,居然是一辆车!

她艰难的吐出口中的肚兜,用尽全的力气,发出了凄厉的悲鸣,“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司机似听见了她的求救,急急的停了下来。

痞子们也被那刺眼的车灯照亮,嘴里咒骂着,用手挡住灯光,小心的看着车上的人。

顾婧宜这样的女人,一看便知不是那人尽可夫的娼ji),难得能碰上这么个新鲜水灵的嫩芽,他们可不想白白放弃。

顾婧宜喃喃的向前爬去,“救命、救命”

司机走了下来,未曾看顾婧宜一眼,低眉顺眼的绕至车后门,躬打了开来,一双上等白皮鞋踏出,车后座的男人,也露出了真容。

“先生,您的眼镜。”司机递上了镜盒。

男人修长的影微滞,那一白色西服剪裁得体,纤尘不染,在这夜幕中格外醒目,在顾婧宜眼中,亦如从天而降的神明一般。

他笑了笑,狭长的眼珠在灯下泛着琥珀色,“不必了”

这么丑陋的景象,他肯看,已是玷污了眼睛,倘若再用眼镜细看,那真是对自己的凌迟处死了。

抬了抬手,他不着痕迹的垂下眼眸,用一种怜悯且淡泊的眼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狼狈不堪的顾婧宜。

“久违了,顾二小姐?”

顾婧宜愣住了,见着了这个男人,她方知自己有多么污浊不堪。

几个痞子能在龙头帮待下,便说明还是有几分眼力价的,一见这个男人,他们便知是不好惹的人物,竟然还与这女人相识。

几人面面相觑,只恨今不吉,遇见了瘟神,立刻放开了顾婧宜,飞快的逃窜了。

男人似压根没有看见那痞子们的动静一般,自始至终都好整以暇的端详着顾婧宜的丑态。

顾婧宜看着他温润依旧,儒雅不减当年,唯独那气势,远比四年前要更加可怕。

他竟然没有死!?

她结结巴巴的,浑发寒,只当自己见了鬼一般,“陆、陆云白!”

…………

一回生两回熟,开了这同房的先例,陆云骁就收不住了。

起初他还能以自己受伤的理由为借口,慢慢的,理由也用光了,他索就横行霸道了一回,富品中文

第515章 上瘾

在顾婧宁的房间里扎了根。

顾婧宁自是不让的,但耐不住陆云骁的强势,只好忍气吞声的受了,但还是不肯给子。

偌大一张,因为多了个陆云骁,她便紧紧挨着边上,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靠近他半分。

陆云骁心里郁闷,却又舍不得这同房的美好,自从和顾婧宁同共枕,他睡的香,吃的好,精神面貌都与之前不一样了。

顾婧宁简直就是神药,让人上瘾,这一沾上,根本不可能脱离。

顾婧宁不肯挨着他睡,他也不生气,夜里悄悄的搂着她睡一宿,次晨练时悄无声息的离开,神不知鬼不觉的,顾婧宁更是不知道。

上了餐桌,顾婧宁精神萎靡,食不振,揉着太阳搅弄着碗里的汤汤水水。

自从和陆云骁同房,她心疲惫,防不胜防,实在累坏了。

反观陆云骁,即便不说出来,也看得出眼角眉梢具是喜气,虽然威严不减,但比以往那不近人的冷漠柔和了太多。

管家等人暗地里松了口气,心想少帅还是积太久,终得释放,脾气有了好转,他们做下人的,也不用吃苦头了。

顾婧宁一人委屈,陆家全府上下都高兴,谁也不知她有多么不不愿。

“怎么不吃饭?”

陆云骁见顾婧宁汤匙搅拌着,垂着眼眸,似有心事,神也黯淡,以为是粥水太烫,便兀自端过,“是不是太烫了,我为你吹吹。”

他贴心的无可挑剔,却让顾婧宁无所适从。

“不必了,我就喝烫的。”她急急的夺过陆云骁手里的汤碗,顾不得烫,急忙为了证明自己,往嘴里送了一大口。

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粥稠的很,气散发不出去,烫的她舌头都刺疼。

陆云骁意味深长的睨了她一眼,见她烫的眼眶都红了,也不肯说一声烫,霎时弯了弯嘴角,也不戳破她那点小心思,拈了冰镇的西瓜搁在她盘中。

“这个季节瓜果成熟,最是清甜,你尝尝吧。”

他顿了一顿,方注视着那红通通的瓜瓤笑道:“上班的时候,记得去口腔科看一看,免得起了泡发了炎,苦的可是你不是我。”

顾婧宁一勺粥喂到嘴里,乍一听他的话,粥水霎时滑进喉咙,呛的她急忙弯腰,剧烈咳嗽了好一阵。

陆云骁抚了抚她的背脊,“怎么又把自己呛着了,四岁的孩子都比你会吃饭。”

顾婧宁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拍开了他的手,仓促的端起碗,遮住了自己的脸,“要你管,吃你的去!”

梅儿捂嘴偷笑,被顾婧宁瞪了一眼,立刻压住嘴角不敢笑了。

二人的互动,陆泽熙与柔嘉都看在眼里,二人捧着比自己脸都大的瓷碗,小心的用汤匙舀着里头的豆沙小圆子吃。

“父帅,你又欺负娘亲了!”

坚持捍卫娘亲的小骑士陆泽熙利索的搁下了筷子,双膝一拢,似要批斗的模样。

他最是不理解为何平里看着顶天立地的父帅,竟然总是欺负娘亲。富品中文

第516章 不敢怠慢了这心尖上的人

陆泽熙不能忍!

柔嘉是他的跟虫,也跟着喊,“父帅欺负娘亲,父帅大坏蛋!”

一大早早就被小家伙们批斗,原本的好心坏了一半,陆云骁嫌弃的摆了摆手,又伸出大掌,将两个毛茸茸的后脑勺重又压入了碗中。

“要你们管,吃你们的去!”

他自论作为父亲,自己也算得上合格,为何眼下却如此讨厌这两个小电灯泡,成里打扰他与顾婧宁恩的机会。

父子们的斗嘴,顾婧宁向来是不参与的,她的关注点在那两大碗红豆圆子上。

孩子们近来胃口都好,想必要长子了。

顾婧宁见了,忍下舌尖火辣辣的痛,大着舌头吩咐梅儿,“叫裁缝来府里一趟,孩子们都长个了,衣服怕是嫌小了。”

她做惯了母亲,孩子衣物的长短,再细微,她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柔嘉吃的一脸面糊,嘴唇上还沾着赭色的豆沙,吃的甚是高兴,连眉眼都弯成了小月牙儿,那眼中的瞳仁,更似两丸星辰,烁烁熠熠。

她撅起小嘴,等着顾婧宁给她擦嘴。

顾婧宁已习惯了,从梅儿手里取过净帕,为柔嘉细细的抹了小嘴,还笑着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吃的像个小花猫似的!”

柔嘉顺势喵了一声,声气的扑到她怀里撒,“柔嘉是小猫,娘亲就是大猫。”

顾婧宁正要说什么,忽然袖子一重,侧头看去,板着小脸的陆泽熙也来了,仰着头,嘴巴嘟的圆圆的,“娘亲,我也要。”

一下又多了一个孩子,两个小人精,花费的精力自然要多得多。

但好在顾婧宁有足够的耐心与温柔,也乐意照顾孩子们,并未觉得两个小麻烦带给了她不方便,反倒正因多了这两个小家伙,她的生活逐渐有了颜色。

“好,娘亲给你擦。”

顾婧宁给陆泽熙擦了脸,袖子又重了重。

家中只有两个孩子,何时多出一个了?

顾婧宁一愣,循着看去,却瞧见了陆云骁的脸,面色尴尬,嘴巴要撅未撅,挣扎了许久,也没做出孩子们可的表。

他也自暴自弃,就以这样难以言喻的表,把脸伸到了顾婧宁手边。

“我也要擦。”

硬邦邦的四个字,配合着期待的锐眸,顾婧宁并不想给他擦嘴,反倒只想打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忍了忍,才把手痒给忍了下去,她一扔帕子,冷眉冷眼的问道:“少帅多大了,怎么能学孩子们胡闹!”

陆云骁纹丝不动,“我手受伤了,擦不了。”

顾婧宁气笑了,挑眉斜眼看他,“既然受伤了,那方才少帅吃饭用的莫非是旁人的手?”

陆云骁是什么人物,刀山火海下过,天上人间见过,那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在他面前都需得谦虚三分。

对付顾婧宁,他虽轻易,却不敢怠慢了这心尖上的人。

他转了转右腕,似有似无的抚摸着伤疤的地方,眉间微蹙,“不知是不是昨夜受了凉,我才吃了饭,便觉得伤口疼。”富品中文

第517章 看不够

陆云骁索得寸进尺,“不如夫人用完了早餐,再帮为夫看看伤处吧?”

顾婧宁细细的磨着后槽牙,皮笑不笑的凝着眼前脸皮比铜墙还厚的男人,抓起泽熙用过的手帕,胡乱往他脸上一抹。狂沙文学网

“自己找医生去,我没空奉陪!”

她轻哼一声,站起子便回了房,只听重重一声,门被甩上的声音,餐厅中的气氛顿时凝固住了。

仆役们都小心翼翼的窥探着陆云骁的脸色,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拿他们开刀。

而孩子们却不怕,一个个吸着白白胖胖的圆子,看好戏般说道:“父帅又惹娘亲生气了哦,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和娘亲睡了哦!”

二人相视一笑,狡黠的似两只叼了肥的小狐狸。

陆云骁神色平静,并未流露出半点被甩了脸子的愠怒,反倒眯着眼睛,勾着一抹笑,将她甩在桌上的手帕揉在了掌心。

他抬眼扫视着两个企图捡漏的小家伙,伸出食指,用力的摆了摆。

“做梦都别想!”

沈芳华早餐一向是礼佛以后才进食的,故而准备的位置仅有五个,除却陆云骁二人与孩子们,还有一个位置,是顾婧宜的。

不过她的位置空空如也,自始至终都未曾有人坐过。

她的存在感,在陆家素来低微可怜的厉害,若不是倚仗故去的顾婧宁的名分在,陆家没有任何的义务赡养这个乱世孤女。

故而她没有吃早餐,也并未有人察觉,或是察觉了,也压根就不在意。

顾婧宜不出现,于所有人,都是一桩值得开心的好事。

再次不被许和娘亲一起睡觉的孩子们慢吞吞的吃完了圆子,不不愿,蔫头耷脑的上了学堂。

临行前还眼巴巴的抱着顾婧宁的胳膊,万般撒,“娘亲,我们想和你一起睡……”

话音未落,两只无的大手就将他们如小鸡仔一般丢上了车,合上车门,彻底隔绝了他们与顾婧宁的交流。

冲驾驶座的陆策使了个眼色,陆策会意,立刻发动车子,飞奔学堂而去。

总算只剩下了陆云骁与顾婧宁。

他拍了拍手,心想着后一定要提防着这两个倒霉蛋,免得哪天不注意,赖在顾婧宁上不肯走,届时可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陆云骁正漫不经心的想着,目光始终跟着顾婧宁的子游动,她左,他便不往右,仿佛那眼珠子被她控制了。

顾婧宁被瞧的忍无可忍,系着丝巾,瞪了他一眼,“看够了没有?”

陆云骁摸了摸鼻子。

“看不够。”

见顾婧宁怒了,作势要打他,陆云骁本不想躲开,因为她那猫猫狗狗的拳法软绵绵的,像按摩似的舒服,可唯恐自己的体反应伤了顾婧宁,思来想去,陆云骁还是躲开了。

他子一闪,伸手挽住了她的蜂腰,顺势揽入怀中,心满意足的吻了一口她的额头。

“今天我送你上班,走吧。”

顾婧宁的脸似映了火苗,腾的一下着了起来,她本就生的一双富品中文

第518章 这是为夫的义务

桃花美目,生来眼波盈盈,纵使是瞪,也似带着几分嗔,“你居然敢亲我?”

想来古时的祸国妖姬不过如此了,不过好在陆云骁并非昏君,江山美人,他都要。

陆云骁略低下头,冷冽中藏着一分柔,“亲已亲了,还能如何,要不然,我让你也亲一次?”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伸过脸去,希望她印上香吻了。

简直是无赖!

顾婧宁气的在心中低骂,可她是良家出生的女儿,从未听过那污秽之词,骂的也都是流氓、登徒子、坏蛋一类的。

听着不像骂,反而像是撒。

“再有下回,我要你好看!”顾婧宁甩开他的手,气鼓鼓的拎着包出了门。

若二人全无关系,她真想将他打一顿,可如今夫妻关系是确实存在的,即便她不肯接受,她也不敢轻易激怒了陆云骁。

她与孩子,是最后的筹码。

顾婧宁敢怒不敢言,正出了府门,见门外早已停了一辆黑车,她绕开走,那车立刻鸣笛了两声。

片刻后走下来一名司机,谦卑的弓着子,“少夫人,快上车吧,不然上班就要迟到了。”

与此同时,顾婧宁后也不紧不慢走来了一人,陆云骁负着手,面容一改在家时的柔和,棱角毕显,锋芒毕露,立在光下,似要与光一同融为一体。

“走吧,我亲自送你。”

一头是殷勤的司机,一头是“笑容可掬”的丈夫,顾婧宁咬着下唇,忽然上前轻轻推了他一把,二人靠的极近。

她噗嗤一声笑了,眼波流转之间媚态恒生。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只有二人之间听得见,加上动作幅度不大,又笑靥如花,很容易被外人当做打骂俏,一时剩余的人都侧过了头,自觉的避开了目光。

陆云骁的目光不声不响的扫过这群自觉的手下,方才骤然一笑,那漆黑的瞳仁里似有另一个镜面世界,强大到能将她吞噬。

他覆上她软弱无骨的小手,按上了被她揉乱的衣襟,一点一滴抹了个平整。

她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震惊的抬起头,她方知自己今轻敌,失败是必然的。

陆云骁垂下眼帘,气定神闲的笑了,“夫人这说什么话,我当然是想与夫人亲近,夫妻之间,怎么能有隔阂?”

他眼神一闪,伸手搂住了她单薄的肩头,大步流星的向车上走去,“走吧,再耽搁下去,要迟到了。”

顾婧宁气的挣他,“我不要,放开我!”

陆云骁似未听闻,笑容依旧,“夫人不必耍小子了,这是为夫的义务。”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这才消停了下来。

在场的几个下属与陆府仆役都是见证者,见二位主子总算走了,他们这才松了口气,面面相觑,暗暗羡慕少帅的艳福。

不知是谁不知死活,望着顾婧宁的方向轻轻感慨了一声,“少夫人的子,可真贵,也只有少帅方可降的住了吧?”

另一个人见惯不惯的嗤了一声,讥讽他眼界短浅,“你懂什么,女人越,男人越,要不然少帅怎会如此抬举她!”富品中文

第519章 我也会对你一样好的

上了车,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顾婧宁等同于被囚,基本可以让陆云骁为所为了。

但陆云骁也怕自己做的过了,激起了顾婧宁的逆反绪,故而并未再近一步,只是交叠着双腿,漫不经心的读着今的报纸。

心思,却始终放在她上,不曾移开半分。

他越是如此,顾婧宁却越是心悸。

别看他如今什么也不做,但野兽捕食的时候,可也是伺机而动,免得打草惊蛇。

唯恐下一秒陆云骁就要扑上来的顾婧宁,脸色难看至极,压根没有旁人口中所说的那般“幸福”。

陆云骁淡淡的瞧了她一眼,嘴角微扬,“怎么了,子不舒服?”

顾婧宁半蜷缩着子,两只手紧紧的掖着单薄的夏衫,昂着头紧密注视着车窗外的建筑,以猜测还要忍耐多久。

落在陆云骁眼里,似一只被bi)急了的兔子,已经开始磨牙打算咬人了。

顾婧宁紧了紧衣襟,“我很好,不用你关心。”

“手怎么冷成这样?”陆云骁不由分说的夺过她的手,轻轻握了一握,眉头就蹙了起来,“如今是六月,你这手,怎和寒天时一样冰?”

顾婧宁的不足之症乃是娘胎里带的,不分四季的四肢冰寒,看着似个小玉人,实则是块捂不的冰人,冬里火炉不离。

这一点,倒是和他故去的妻子很像。

陆云骁来不及疑虑,顾婧宁已经将手用力的抽了回来。

“我是昨夜着了凉,没什么大碍。”

“当真?”

陆云骁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她这双白净细嫩的手,似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含着一缕笑。

“先夫人也有同样的病症,后来我遍寻名医,方配了一剂药方子,后来多加调养,才有了些起色,不过需得长期服药,方可痊愈。”

他顿了顿,眉宇间似有云翳弥漫,“那药方我还留着,现下正好派的上用场了,你若是不嫌弃,便也试着喝一喝,西医治疾,中医巩固。”

顾婧宁自然也想到当年喝药膳的子,略皱了皱眉,不冷不的回绝了他的好意。

“不用了,我没病。”

“有没有病,总要看一看才知道,听说手脚冰凉乃是气血亏空,于女子乃是大害,我不希望你难受。”

顾婧宁转了转眸子,她波澜不惊的瞳孔里似闪过了一道戏虐。

她将自己的双手小心拢入衣袖之中,不咸不淡的说道:“少帅与先夫人的感真好。”

陆云骁脸色微变,默了默,方抿唇道:“我也会对你一样好的。”

今因为陆云骁,她来的迟了些,以往素来是早半个钟头的,今却晚了半个钟头,以至于来的时候,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几乎已经来齐了。

这个时间,除了急诊,还没有几个病人,医生护士三三两两的聚在护士台说着话。

梁月川也在,不过他与顾婧宁“结婚”的事,已经被澄清了,所以又成了许多漂亮护士的目标。

见陆云骁与顾婧宁来了,他们立刻散了开来,列成一排,比见了院长还恭敬。富品中文

第520章 真是累坏夫人了

梁月川见二人男女登对,宛若一对璧人,自然也为师妹高兴,但虽笑着,眼睛却不自觉失焦,好似有什么心事令他发愁一般。狂沙文学网

“艾医生来啦!”

有女护士殷勤的递上一包豆浆,“听说艾医生喜欢喝豆浆,我上班的路上特地买来的,现在还着呢,这可是我们这里最醇厚的豆浆啦!”

顾婧宁接了过来,含笑颔首,“劳你费心了,不过我已用了早餐,这豆浆,我过会再喝。”

陆云骁不着痕迹的附在她耳边,笑着轻语,“想不到你的人缘如此之好。”

顾婧宁愣了一愣,脸色以可见的速度淡漠了下来,“少帅过誉了,这些人缘人脉,还不都是仰仗你?”

若不是陆太太这个份,这些墙头草、势利眼,可不会拿正眼看看她一眼。

陆云骁的嘴角愈发上扬,似是很受用,他将双手搭在顾婧宁肩头,不轻不重的捏了捏,“那真是累坏夫人了。”

他这动作不算出格,但因着众目睽睽,又是夫妻,便惹人遐想了一些。

发觉四周围观人群的目光开始暧昧了起来,顾婧宁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糊涂东西,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你离我远一些,这儿人多,难不成你想让我当众出丑?”

顾婧宁小声说着,用胳膊隔开了二人的距离。

谁知陆云骁手一拉,二人的躯又贴在了一起,顾婧宁瞪圆了眼睛,似受了惊的猫,陆云骁只觉这可无法言喻,心中的喜欢更深了一分。

“夫人这样漂亮,怎会当众出丑,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互相关心,与别人有何关系,我知道夫人羞怯,但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陆云骁拉过她的手,按了按心口,“夫人只需在意我,便可。”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顾婧宁要给他面子,她真怕自己啐他一口不要脸。

眼下她越是气,脸就越红,脸越红,旁人的目光便越是意味深长。

顾婧宁轻喘着气,眼波盈盈,心中含着几分委屈的问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离开,这儿是医院,不是由你胡闹的地方!”

陆云骁低低的唔了一声,不假思索,却答非所问,“听说在美国,丈夫出门上班之前,妻子都需要为他整理领带,或有一个告别吻。”

顾婧宁听的心中警铃大作,面色一白,果然听陆云骁低沉的笑声徘徊在了耳边。

“今我并不曾系领带,夫人给我一个告别吻即可。”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侧,不紧不慢的呼吸声带着湿润打在她颈子上。

“我不为难你,不用亲嘴,就亲脸颊吧。”

这个老狐狸!

顾婧宁气的血气上涌,舌根下压着一口恼怒,却碍着众目睽睽,不得发作。

当答应与他成亲,她便料到了会有诸多难题等着她,未曾想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叱咤风云、震慑四方的陆少帅,竟会如此刁难她一个弱女子。

陆云骁挑眉,将她的表变化尽收眼底,笑的悠然自得,“怎么,夫人是舍不得我走,迟迟不肯吻我?”

顾婧宁踮起脚尖,却不是为了吻他,而是收紧掌心揪住了他的衣襟,眼底翻滚着发酵的怒意。富品中文

第521章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笑靥如花,花下藏着的一根根刺,犹如猫伸出了利爪。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了少帅,自然要入乡随俗,这儿可没这种规矩,若是少帅还不肯走,我不介意,亲自送送你。”

她一字一句咬的脆利,咄咄bi)人,除却陆云骁,余下的人均为她捏了一把汗。

虽说这是闺房之乐,但普天之下敢这么对陆少帅的,她是头一位,也只能是独一位。

陆云骁知道这已是她的底线,若再近一步,指不定小女人便要崩溃了。

他便适可而止,搂了搂她的腰,伸手一弹她额头,“夫人不愿意,我也不好强迫,只等着哪一夫人愿意,我一定恭候。”

眼看着顾婧宁又要伸爪挠他一把,陆云骁灵活的避开了,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这才朝着门外走去。

吻虽没要到,但便宜,也算占了不少,他已不是二十出头的轻狂小子了。

如今,他可以慢慢等,等到将她这只小白兔吃干抹净的一。

终于将这尊大佛送走,顾婧宁却似刚打完一场仗一般,非但没有新婚的甜蜜,反倒气鼓鼓,昔的镇定也全无。

秦医生眨巴着眼睛走过来,意味深长的说道:“看来你这子,过的不太顺心呀。”

顾婧宁有气无力的搭上了她的胳膊,“也只有你,才看得出来,别人呐,都以为我这陆太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集万千宠于一呢。”

秦医生嘻嘻一笑,捏了一把她的软,“依我看,你是疲于应付,若是换某些人过你这子,怕是觉得如成仙般快活了!”

她说着,目光轻飘飘的斜了一眼在旁恨的牙痒痒的刘医生,眼神难掩轻蔑。

顾婧宁压根无暇理会别人的事,扶着墙壁叹气,“由她羡慕去吧,反正轮着谁,也轮不着她。”

陆云骁的眼光,她还是清楚的,纵使难得有个传说中的暧昧对象莺莺燕燕,那也是个名角儿名媛,刘医生,拿什么比?

目光一转,她看见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心不在焉的梁月川。

梁月川是个实心眼,书呆子,平里话虽不多,但也不至于沉默寡言的地步,今看着不光精神不好,人也很是反常。

那些漂亮的护士见逗弄不着他,纷纷无趣的散了。

留下他一人,材颀长消瘦,愣愣的瞧着医院光洁白皙的墙壁,像是个骨科办公室里的骷髅架子。

顾婧宁歪了歪头,“小秦,我师兄他怎么了,病恹恹的,难不成被那群护士吸干精气了?”

秦医生噗嗤一声笑了,“他那个榆木脑袋,人家稀罕吸他的精气么?”

“不过他今反常的很,不仅来晚了,还魂不守舍,这么多年轻小护士都唤不回他的神,也不知道怎么了,你是他师妹,你去问问?”

顾婧宁便走上前,轻轻推了推他,梁月川抬头,先是愣了一秒,眼中方才有了神。

“师妹,怎么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你是不是生病了,气色如此差。”他们都是医生,凭借一个人的气色与精神面貌判断人的健康,实在是太轻易不过的事。

可看着梁月川面色虽白,却也不病态,只是眉宇间笼着一抹云,不像是子生病,倒像是生了心病。

她旁侧敲击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富品中文

第522章 失职的师兄

梁月川目光闪烁,垂下头去,用中指推了推厚厚的镜片,“没什么事,大概是吃坏肚子了,肚子不太舒服。”

不等顾婧宁再问,他便语气急促的说道:“该上班了,你快去科室吧,我也要去了。”

说着,他便行色匆匆的走了。

顾婧宁余下的话积在口边,未曾说出去,倒把自己噎了一下,她皱眉瞧着梁月川的背影,心头染上了一抹疑惑。

“别想了,来孕妇了,你快去看病吧!”秦医生推了推她。

上午的病人不算多,多半都是权贵夫人来产检,顺带着与她搭关系的,这些事,她也与陆云骁提过,陆云骁只让她随心所,她便不咸不淡的应付着。

一眨眼便到了午时,秦医生提着饭匣子来了,刚把匣子搁下,就八卦了起来。

“你那好师兄,误诊了病人,被院长骂了!”

顾婧宁夹菜的手顿了一顿,回忆着梁月川的医术,在医院里也算是拔尖的,有什么事儿,能让他都失误?

“他做什么了?”

秦医生咽下了口中的饭菜,皱着眉头说道:“上午来了个贵妇人,说是宝贝儿子病了,高烧不退,听说梁医生是医院里医术最好的,便不管不顾的让他一个骨科医生治孩子,梁医生心不在焉的,竟要孩子打石膏,贵妇人吓了一跳,来来回回查了好几个医生,才诊断不过是个小小的风寒罢了。”

她见顾婧宁听的入神未曾吃饭,便剔了鱼刺,夹了嫩嫩的鱼茸给她。

“这贵妇人气坏了,仗着家里有几个钱,便不依不饶起来,说梁医生是庸医,一定要讨个说法。”

秦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笑了,“风寒打石膏,这个说法,的确从未听闻,这事儿两方都有错,但谁让梁医生是医生,院子总不能怪那贵妇吧。”

这错误不光低级,压根是可笑,在顾婧宁的印象里,梁月川的成绩在大学里素来是拔头筹的,虽然人木讷不知变通,但这等小错误,可从未犯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

联想到他今的异常,顾婧宁一下便没了胃口,怎么说梁月川也是他的师兄,况且在国内,梁月川又只认识她一人。

于于理,自己也该帮帮他,或许是他遇上了什么不能启齿的麻烦?

“院长还在骂么?”顾婧宁问。

秦医生咬着筷子道:“院长早就安抚贵妇去了,你那师兄,估计也在吃饭吧。”

顾婧宁深深的皱着眉头,眉心的褶子似一座座小山川,载不动许多愁,她撂下筷子,急匆匆的出了门,“我去看看他,你先吃吧!”

秦医生要追她,却已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方才苦着脸,用筷子扒拉着碗里成堆的饭菜,“这么多菜,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呀”

顾婧宁在美国读大学时,与梁月川是拍档,二人实习期都是一同进行手术的,多年的师兄妹谊自然养成了默契。

几乎不用猜,顾婧宁都知道他在哪里。富品中文

第523章 不回美国了

医院后头有一处偌大的花园,那是供着住院的病患散心用的,但此刻正是午餐时间,花园里静悄悄的,除却蜂蝶花朵,便是绿植爬藤。

她走进深处,方才瞧见那紫藤花挂满的小亭子里,立着愁容满面的梁月川。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吃过饭了吗?”她小心翼翼的开口。

梁月川惊了一惊,似未曾想到会有人闯入这里,脸上的表来不及收拾,全数被顾婧宁看了个遍,他急忙垂下头去。

“我不饿,你怎么来了?”

鸟雀啁啾的声音停驻在紫藤上,惹的花瓣战栗,零零落落,顾婧宁也不急着开口,径自寻了个地方坐下,方才拿认真的目光审视他。

“师兄,你可将我当做真正的朋友?”

梁月川不知她为何要这样问,局促不安道:“那是自然。”

“那朋友之间,为何还要遮遮掩掩?”顾婧宁又问。

梁月川沉默了,他的目光凝滞在一朵衰败的花上,眼底浮动着谁也看不懂的愫。

顾婧宁放柔了语调,“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遇上了困难,不必在意我的份,只将我当做妹妹一般倾诉就是,我们认识了这么久,难不成,你还不信我么?”

梁月川急忙辩解道:“我没有不信你”

“那师兄便告诉我!”

顾婧宁语气一厉,眉头也拧了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样魂不守舍,在我的印象里,师兄可不是这样会被一点小事压垮的人,况且你是医生,你的绪会影响你做出错误的判断,病症可由不得你胡来,你若是不想犯下更大的错误,就让我帮助你!”

她素来伶牙俐齿,幼年在母亲的熏陶下阅览群书,想要用语言攻破一个人的心防算不得难事。

果不其然,梁月川动摇了,他支支吾吾,“我、我”

见他言又止的模样,顾婧宁挑眉,心想他果然有事!

她眼锋一转,站起来,轻轻踱步到梁月川侧,伸手拈起那朵谢去的残花,指尖轻轻一用力,便连根茎掐断,丢在了落叶上。

“师兄,对我,你可以畅所言。”

梁月川的双肩一垮,微微仰起头,合上双目,彻底放弃了抵抗。

“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在美国的前妻,出了一点事,我需要回去。”

…………

梁月川家中的事,顾婧宁多少也知道一些。

她与梁月川虽然是师兄妹,但到底不是家里人,况且这姻缘的事,本就缠缠绕绕,丝丝缕缕的,人家的家事,她手无法伸的这么长,管不着那么多。

梁月川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整个人像是卸了担子一般轻松下来,眉宇间的忧愁也散去了一半。

他看着已在国内成家的师妹,纵使有些犹豫,还是问了出来,“你呢?你可有回美国的打算?”

顾婧宁摘下花瓣在手中轻轻揉搓,心不在焉的答道:“不回了。”

梁月川未曾想到她会回答的如此干脆,微微一愣,却也选择了无声的支持,他笑了笑,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顾婧宁的肩膀,“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如果还是以前,顾婧宁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和梁月川一起回美国。

但如今,却不行。富品中文

第524章 不会重蹈覆辙

她不再是孤一人,除了嘉嘉,还有泽熙,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她缺少的四年,她将会用一辈子弥补。

还有从前的顾家,尽管对继母等人,她没有任何的感,但是还有父亲,还有弟弟,妹妹们。

那是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是她仅存的亲人。

没有找到他们,确认他们的生死安全以前,她绝对不会回去。

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陆云骁,他绊住了她的脚,顾婧宁认识了他这么多年,固然知道他的子。

倘若她想走,陆云骁一定会动用人马将她牢牢的锁在府中,就如同四年前那样。

泽熙,也正是那时候出生的。

噩梦一般的经历,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既然现在还有机会决定自己的人生,她就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看出了梁月川眼中的担心,顾婧宁微微一笑,眉眼柔和似画,在午后暖阳的映衬下格外明亮净白,“师兄,不用担心我,我已有了陆家做靠山,在这儿,不会有人敢欺负我的。”

梁月川微微叹了一口气,嘴角似要勾起释然的笑,却又被忧心忡忡打断了。

“你素来聪慧,我不担心你,只是担心陆家对你”

顾婧宁打断了他,“陆家更不可能欺负我,我已不是四年前什么都没有的孤女了,对于别人的伤害,我有力气还击。”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梁月川抬眸望着天上的烈,那般炽火橙红,比世上一切的颜色都要鲜艳亮眼,他真心实意的笑了,为师妹能有一个好归宿而欣慰。

“千万照顾好自己,若想回美国,我随时等着你,别委屈了自己。”

“我知道的”

虽然梁月川不是顾婧宁的亲兄长,但自幼便生为长女,需要谦让弟妹的顾婧宁,头一回体会到了这兄长般的谊。

对梁月川,她自是感激不尽的,正要与他细说回国后的安排,却听见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碎了这紫藤花下的静谧悠闲。

发觉有人来了,顾婧宁轻一皱眉,立刻止住了话声。

抬眸循着声音望去,却发觉来人并非一般病患医生,而是熟悉的面孔。

顾婧宁只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便歪了歪头,正要出声询问,那小丫鬟已急急的开了口,眼中盘旋着急出的泪花。

“少夫人!”

一开口,顾婧宁便知道她是谁了,这是陆府的下人,是沈芳华拨给柔嘉伺候她的。

顾婧宁预感不太好,只听那小丫鬟又道:“小姐出事了!”

尽管得知了柔嘉并非她的亲生女儿,但毕竟是自幼抚养,视若亲女,与泽熙手心手背都是,一个出事了,她都会疼的揪心。

脑子里轰的一声,似那的大炮轰炸重演了一般,顾婧宁愣住了,只看见小丫鬟的口型张张合合,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唯独那小姐出事了五个字,始终徘徊在脑海里。

若是一般的况,家中有长辈,又有这么多仆役,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不至于到派人来找她的地步。

又看那小丫鬟脸色发白,眼眶含泪,可见是遇上大事了。

顾婧宁的心似被千斤坠压碎了一般,子一晃,往后一仰。富品中文

第525章 你必须回美国

顾婧宁垂头擦拭着柔嘉嘴角的污秽,动作轻柔的似轻风拂过,声音亦压的轻软低微,生怕惊动了孩子,“柔嘉的旧疾复发了,你知道的,就是那病,时不时会昏厥,只是不知为何忽然发作了。”

“当初不是已经治好了?”梁月川蹙起眉头,“你必须回美国了。”

顾婧宁咬着唇,明知故问道:“为何?”

“你明明知道国内的医疗技术有多落后,嘉嘉的病,只有回美国才能治好,你不会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嘉嘉发病时有多么痛苦,你我二人心知肚明,难不成你忍心看着嘉嘉一直忍受这种痛苦吗?”

梁月川是真心护柔嘉,将她当做半个自己的女儿看待,顾婧宁也知道,他是为了柔嘉好。

但是她还是没有狠心下了决定,当初回国的初衷,她还没有忘。

见顾婧宁迟迟不说话,梁月川着急的捏紧了拳头,脸皮微微涨红,“师妹,我不知你到底为了什么迟迟不肯做决定,但嘉嘉还小,这病若是拖迟了,后果你是最清楚的!”

顾婧宁心一痛,似是那心尖尖上的软被人扎了一刀,眼眶的,平白无故的落下一串泪珠子,滴在了柔嘉青白的面庞上。

她小心翼翼的拭去泪水,声音中的紊乱,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师兄,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这件事,不是一时间就能做得了主意的。”

“你”梁月川言又止,甩了衣袖,“算了,我也不想bi)迫你,只希望你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嘉嘉,这是你的孩子,你才是最疼她的人。”

顾婧宁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师兄关心,我都记下了,等有了定夺,便给师兄回复。”

“今麻烦师兄了,这陆家并非全是我的人,师兄是外男,久留恐怕不便,先请回吧,等嘉嘉好了,师兄再来探望。”

梁月川见她委婉的下了逐客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揉着太阳,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便夺门离开了。

过了半晌,梅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伏在头,轻轻抚着柔嘉的额头。

“小姐,我打来了水,让我为小小姐洗洗吧。”

顾婧宁点头,正要擦泪,忽然见一只端着帕子的纤手呈在自己面前,抬眼一看,却是梅儿温和的笑着,“小姐眼睛都哭肿了,外间那些人,可未必都是好东西,小姐也擦一擦,免得让外间的人看了笑话。”

顾婧宁一咬唇,眼泪又要夺眶而出,接过那被熏的的帕子捂在眼睛上,眼泪方不至于流出,全数溶在了帕子之中。

眼睛上的乏力解了,她便移开帕子,去看梅儿为柔嘉擦子。

小小的孩子几乎没什么重量,虽看着嘟嘟的,却也脆弱的厉害,似一支还未开花的嫩芽儿,经不得一丝风吹雨打。

她忽然想起门外那些看闹的人,当下皱了皱眉头,冲梅儿问道:“他们怎么不寻医生来为嘉嘉看病?”

梅儿似有几分气愤压抑在嗓子眼里,“老夫人说,小姐便是医生,请你回来便可,用不着劳动别的医生。”

顾婧宁的脸霎时冷了,手也微微打着颤,无力的握不住一个拳头。富品中文

第526章 柔嘉醒了

她早想过沈芳华的偏心,毕竟不是她的亲孙女,还是最厌恶的儿媳带来的拖油瓶,沈芳华怎么会看的顺眼。

只不过她端着大家风范,一直未与柔嘉一个孩子计较,顾婧宁也不当一回事。

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了沈芳华的冷漠心肠。

她默了默,又问道:“那为何那些人都不肯进来,房中只有你一人守着?”

梅儿忽然不说话了。

她垂眸绞着帕子,因垂着脸盘,顾婧宁并未瞧见她脸上的难过与言又止,只听见梅儿淡淡的回道:“大概是因为小小姐并非陆家嫡亲所出,担心出了什么事,小姐你要怪罪他们,所以不敢上前吧。”

这理由虽然牵强,但也是目前看似唯一的理由了。

顾婧宁心中虽然疑惑,但也并未问什么,与梅儿一道守着柔嘉,一下午过去,柔嘉才悠悠转醒。

孩子的脸白的吓人,饶是醒了,双眼也无法聚焦,更是无神。

顾婧宁心疼的要命,小心的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嘉嘉,醒了吗,还疼不疼呀,饿了吗”

梅儿起往外走,“小姐,我去为小小姐备粥。”

柔嘉无力的用小手抓住顾婧宁的衣襟,怎么也不肯放手,声音似似是都要断了的细流,微微的发着颤,“娘亲,嘉嘉疼”

她说着,忽然涌出了大颗的眼泪,原本明亮的眸子也失去了神采,似两丸石头。

顾婧宁急忙用脸贴贴她的额头,“不疼了,嘉嘉乖,娘亲给嘉嘉呼呼。”

本以为柔嘉的病已经痊愈了,不会再犯,谁知忽然旧疾复发,如今边既没有药,也没有能治病的医生,只能看着孩子受罪。

孩子这么疼,她做母亲的以感同受,母女俩抱成一团,哭的声泪俱下,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串轻轻的脚步跑了过来。

顾婧宁本以为是梅儿,抬眸看去,却是泽熙。

顾婧宁正哭的泪眼婆娑,并不想让孩子为自己担心,连忙擦去眼泪,试图挤出笑容来安慰泽熙,“熙熙,怎么了?”

陆泽熙才下了学堂,便急急的回来看妹妹了,乍见娘亲也妹妹都愁容满面,他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小小的孩子已有了懵懂的思想,知晓为亲人分忧,他轻轻的踱步,走到顾婧宁边,伸出了一直捏的紧紧的小拳头。

拳头打开,里间是一颗捂的太妃糖,糖纸已被他握的太紧,揉皱了,只剩那余温,化开了坚硬的糖皮,流动了芯子里的糖浆。

顾婧宁的心,也在此刻融成了一片,她取过糖,轻轻问道:“这糖是做什么的?”

陆泽熙遗传了父亲的基因居多,无论眉眼唇鼻,连那眼角眉梢的神韵,都有一种锋芒初绽的意味。

而与陆云骁更像的一点是,对着顾婧宁与柔嘉,他出奇的温柔和气,似再平凡不过的儿子与哥哥,而非那在外举世无双的少帅嫡子。

“给妹妹吃的。”陆泽熙tiǎn)了tiǎn)嘴唇,脸上通红,还沾着几粒汗珠,“妹妹喜欢吃,我买了很多。”

顾婧宁心中一动,抚了抚他的头发,却触到了一手的汗。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富品中文

第527章 沈芳华的偏心

陆泽熙亲手喂柔嘉吃了糖,方才蹙着小剑眉,闷闷不乐,“不让我来看妹妹,还是梅儿转移了的注意力,我一口气跑了上来。狂沙文学网”

六月这么,加上一顿猛跑,孩子新陈代谢又快,一头汗也是正常的。

让顾婧宁觉得奇怪的是,沈芳华的反应。

梅儿方才的解释,她心中存疑,如今听了陆泽熙的话,她更是疑惑不解,到底是为何,沈芳华等人不肯进来柔嘉的房间,连泽熙都不让?

陆云骁处理完了战事,方才回了家。

夜色已经黑透了,今天气不好,星月朦胧,雾色沉沉,陆云骁的心头似被石头压着一般,闷的厉害,有些喘不上气。

虽未发生什么不高兴的事,但他的眉头还是不由自主的笼起了小山坡。

进了大门,他解下外衣,便冲着一旁心神不宁的管家问道:“少夫人与少爷小姐呢?”

若是放在以往,即便顾婧宁不来迎接他回家,两个孩子也会扑上来的。

今,家中冷冷清清,不光没有孩子们的影,连那童声稚语也消失了,这异常令陆云骁颇为不适,一股无名火烧了起来。

管家巍颤颤的垂下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沈芳华自客厅之中缓缓行了过来,眉目间半分忧色也无,说话亦是气定神闲,仿佛只不过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回来了,柔嘉生了病,艾琳娜在楼上照顾她,晚饭厨房已做好了,水也备了,你累了一天,先吃饭吧。”

“熙熙他”沈芳华侧一看,做出要抱住孩子的举动,却发觉陆泽熙不见了。

她眸色一厉,一扫方才的风轻云淡,似少了至宝一般,严厉的喝问着旁的梅儿,“少爷去哪儿了,你这丫头,不是让你跟着少爷吗!”

梅儿缩了缩脖子,垂着脸受骂,未曾反抗一声。

陆云骁的脸色已经变了,不知是因为听见柔嘉生病,还是泽熙不见了,他挥手甩开挡路的几人,沉沉的下令,“梅儿,跟我上楼!”

他是男子,又常年习武,一步几乎抵得上寻常人两三步,那样高的楼梯,他几乎几息之间就登了上去。

梅儿追的气喘吁吁,沈芳华亦跟了上来,口中急急的喊着:“云骁,别上去,千万别上去,你怎么不听娘的话呢!”

她的话,于陆云骁不过是耳旁风,他当下心中仅有一件事,便是去看看孩子。

柔嘉是丫头,素来子羸弱,与康健的泽熙不同,也不知她病的重不重,顾婧宁此刻的心怕是都碎了

陆云骁胡思乱想着,已走到了门前,重重一推,便闯了进去。

“嘉嘉如何了?”

顾婧宁正要拉着泽熙的小手,问他为何不让他来看妹妹,下一秒,那门砰的一声开了,将母子三人吓了一跳。

顾婧宁怀中的柔嘉,亦懵了一懵,随即嚎啕大哭起来,泪珠子颗颗砸在顾婧宁的掌心,烫的她的心一阵阵发紧。

今的委屈与疲惫,全因着一声巨响,而爆发了出来。

“你做什么,不知道嘉嘉正病着吗,何故要这样吓她,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也不能这样不当一回事!”富品中文

第528章 好心办了坏事

她漂亮的眼眸似是河岸的桃花,沾了雾蒙蒙的露水,一缕愁,九分恨,纵使是生气与愤慨,她也是纤细脆弱的。

陆云骁未曾想到她这样单薄的子里,也能迸发出如此歇斯底里的力量。

“我”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好心办了坏事,只怪他太急了。

陆云骁放慢了语调,从未有过的轻柔,似将毕生的温柔都献与这一刻,用来抚恤这对母女。

“是我错了,我急着关心嘉嘉的病”

柔嘉哭的厉害,几度抽搐着要昏厥过去,顾婧宁哭成了泪人儿,陆云骁的心亦随着那哀哀的哭声四分五裂,疼的眉心如川。

“大夫怎么说的,怎会突然生了病,昨分明还好好的。”

陆云骁对柔嘉的关心,已无形之中超过了泽熙,虽然柔嘉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他亦疼进了骨子里。

顾婧宁稍稍缓了绪,脑仁便一阵阵的发疼,“是旧疾了,没想到会忽然复发,暂时无药可医。”

瞧着柔嘉浑发紫,又呕又抽的模样,二人的心具沉入了谷底。

眼看着柔嘉舞动的小手就要打到顾婧宁,陆云骁立刻压住她的小手,将她搂在了自己怀中,笨拙的学着顾婧宁方才的模样,轻轻摇晃着。

“我并非医生,不知如何帮你与孩子,但我会遍寻名医,务必将她治好为止。”

突如其来的承诺,让顾婧宁猝不及防。

按理说,作为柔嘉的继父,他已是尽责,不必再多此一举,但仍愿意为了孩子这么做,可见是真心实意心疼嘉嘉的。

顾婧宁抚着柔嘉的额头,含着哭腔,轻轻抽泣,“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你我夫妻之前,没有这么多的讲究。”陆云骁打断了她。

似乎是陆云骁的怀抱更具有力量与温度,柔嘉的况比方才好转了许多,只是冷汗频频,抽搐仍不断,也已不再嚎啕了。

顾婧宁的心,这才重重的落在地上,子也被抽去了力气,摇摇坠。

二人还未彻底松上一口气,便听门口一阵响动,沈芳华又气又急的指着二人,盘着红血丝的眼珠子似要瞪出来一般。

“云骁,你真是糊涂,你怎么能碰这个孩子!”

她想进来,却似心有顾忌,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毒瘴一般,进进退退了两回,终还是止步门前,忌讳的看着顾婧宁母女二人。

“真是招了个丧门星回来,小小年纪就得了绝症,云骁,你快把她放下,她染上了天花,那可是会传染的,要命的!”

沈芳华余光一瞥,竟看见陆泽熙也坐在柔嘉头,吓得魂飞魄散,跺起了脚。

“了不得了,熙熙,你快出来,我的宝贝孙子,你可不能出事呀!”

她嗓子都急哑了,似五脏六腑都烧起了一把火,冲管家急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叫大夫过来,老天保佑,我的儿和孙儿可千万不能出事!”

顾婧宁的面色,随着沈芳华的字字句句,一点一滴的冷却了下来。

她的眼泪止住了,雾气似在眼中结了冰霜,将她清亮的眼眸砌出了冰雪城墙,她伸手将泽熙与柔嘉一齐抱紧在怀中,牙齿艰涩的摩擦着。

“我的孩子绝不可能得了天花,这病根本不会传染,你怎可这样污蔑一个孩子!”富品中文

第529章 儿子自己做主

在陆家,她是大人,亦有陆云骁做靠山,自然不用惧怕这些别有居心的人。

但柔嘉不同,她的存在是尴尬的,更因为她的缘故,定然有许多人将她视为眼中钉,以往是她太疏忽,低估了这些人的恶。

她本不是多么刚强的人,不过为了孩子,她亦可以生出盔甲,拿起武器。

她如怒极的猫,眼神如刺,正要发声,却被陆云骁轻轻扣住了蜂腰,微微一扯,她整个人便如破了的气球,软弱无力的倚在了他的怀中。

她忙碌了一,心俱疲,方才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也不过是被bi)出来的极限。

陆云骁看出来了,他将她与孩子护在后,冷眉冷眼的看向了沈芳华。

“母亲,话不能乱说,如今嘉嘉也算是你的孙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宣扬嘉嘉得了天花,于你可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将柔嘉递给顾婧宁,手势轻柔,却在脱离孩子的那一刻,紧紧的捏起了拳头。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指骨捏碎,手背上的青筋亦爬了上来。

“嘉嘉到底生了什么病,琳娜比你更清楚。”

沈芳华早就见识过儿子愠怒的模样,可此刻兴许是因为心虚,子都轻颤了颤,下意识退了半步,不甘心的瞪着顾婧宁。

“当初那顾婧宁是一个,如今艾琳娜是一个,不光模样像,子也一模一样,都是狐媚子,你怎么能如此不清醒,若是你父帅还在,定要抽你鞭子,让你好好拎拎清,你愿意同这女人在一处,那便随你,把熙熙给我,我可不希望他从小就被女人蛊惑,长大走了歪路!”

纵使顾婧宁对陆泽熙的照顾细致入微,但沈芳华还是笃定,继母一定是黑心肝的,必定会对他的宝贝孙子图谋不轨。

想亲自抚养泽熙的念头,她已产生了许久,正好借此机会说出口。

岂料陆云骁目光深幽,似寒潭般冷冽的眸子闪过一道凌厉的光,他缓缓勾了勾嘴角,负在后的掌心,以可见的速度,一丝丝收拢,发出骨头咯吱摩擦的声响。

“儿子的婚事,儿子自己做主,母亲安心颐养天年便够了,还是说母亲不愿接受儿子的赡养,厌恶了这南地繁华,想要一人回北地清净无人打扰?”

他语气淡薄,压着一丝狠意,“泽熙是我的儿子,况且他已有母亲,自然应当由儿子儿媳亲自抚养,母亲,就不必费这份心了。”

他警告的意味已经足够浓郁,似火烤着玻璃,只差一分温度,玻璃便可被他的雷霆震怒轰成齑粉。

沈芳华对顾婧宁的恨,续在了艾琳娜的上,她压根并未区分二人,只当做一个人来恨。

一个抢走了她儿子,迷惑了他心智的狐狸精,她怎能不恨!

“你心里可还有我这个亲娘!”沈芳华重重的拄着拐杖,猛一敲地面,脆响不轻不重,却将目前的气氛彻底的凝固住了。

陆云骁慢条斯理的走上前,仅仅离门一寸的地方,他伸手扶上了门框。

“我正是看在母亲对我有养育之恩,方才忍到此刻,母亲若不想今夜便被送回北阀,还是学着接受你的儿媳和孙女为好。”

“不然”陆云骁笑了,笑的风轻云淡,却是山雨来的前兆,“儿子可保不齐,你还能自由出入这宅子,当这风光体面的老夫人。”富品中文

第530章 悉心照料

他的笑疏尔尽数敛去,只剩冰凉的眼锋如刃,“母亲好自为之。”

陆云骁将母亲二字咬的极重,沈芳华的心跳猛地加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两眼更是抹上了一层深幽的绝望。

她似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她的存在,不过成了陆家的象征物。

可有可无。

沈芳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沉沉的望了陆云骁一眼,转利落干净的离开了,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对她而言,尊严比命还重要。

门被陆云骁轻轻合上,他再转过,又是噙着笑的。

柔嘉虚虚的合着眼睛,顾婧宁喂她米汤,她一点也喝不进去,喂多少,便吐多少,陆泽熙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小大人一般,急的焦头烂额。

“让我来抱吧。”

顾婧宁抱过柔嘉,孩子嘴角流出的米汤恰好流了他满手,陆云骁连半点嫌弃与厌恶的绪也没有。

他专心的垂着眸,一手扶着柔嘉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捏开柔嘉的下颌,“慢慢的喂她,别把她呛着了。”

顾婧宁小心的喂了一勺,柔嘉下咽果真顺利了许多。

她松了口气,将剩下的米汤喂完,正要为孩子擦嘴,陆云骁却极其自然的接过手帕,细心而笨拙的擦拭着柔嘉嘴角的残渣。

方才的锋芒,似不过一场幻觉,他现在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父亲,对儿女细心呵护。

顾婧宁愣愣的瞧着他,却被陆云骁抬眸抓了个正着。

“怎么,我很好看?”他淡淡笑着,手中为柔嘉系着纽扣,漫不经心的问着。

顾婧宁却听出了几分戏虐,她腾的红了脸,眼神无处安放,只好捞过不知所措的泽熙抱在怀中,借此挡住自己面上的尴尬。

“谁看你了,自作多。”她嘀咕着。

可说实话,她今的确被感动了。

她虽不算阅人无数,但生来敏感,旁人的绪,哪怕再细微,也躲不过她的眼睛。

陆云骁对柔嘉这样好,想来生父也不过如此,她本以为他是为了讨他欢心,刻意演的,可他演的太好,她一丝破绽也瞧不出来。

若不是演的,那他又为何对孩子这么好?

分明他知道,柔嘉不是他的孩子,以为是她与别的男人生的,他竟不介意,视若己出吗?

…………

二人一直照顾到了深夜。

陆云骁自始至终都不曾喊过一声累,他担心顾婧宁累着,便一人抱着柔嘉接近五个钟头。

自天色初暗,至夜幕深沉。

顾婧宁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让我抱抱嘉嘉吧,这么晚了,你先去休息。”

正在一旁照顾泽熙的梅儿搭腔道:“少帅还不曾用晚饭,我让厨房先饭吧。”

顾婧宁一惊,心中的愧疚似顷刻汇成了汪洋大海,眼眸含着一汪水,朱红的小嘴惊讶的微微张开,似沾着樱桃酱一般。

“你还没吃饭?”

柔嘉不是他的亲女,顾婧宁再冷漠,也做不到对他的付出视若无睹。

陆云骁头也不抬的量着柔嘉的体温,宽厚的大掌贴在孩子惨白的小脸上,为她的苍白染上了些许颜色,“无妨,我不饿,况且嘉嘉的况还没有好转,我实在不敢走开。”富品中文

第532章 你怎么这么善变

她问的傻傻,硬是让陆云骁绷不住,刚毅的轮廓都柔和了一瞬,加重了语气反问她,“难不成你真的要把我饿死?”

顾婧宁扁了扁嘴,“你怎么这么善变?”

一会吃,一会不吃,她又不是他的女佣,怎么伺候好他繁琐的细节?

陆云骁抽出一只手,轻轻的搭上了顾婧宁的手,侧头冲着梅儿吩咐:“去饭吧,四碗清粥,孩子与我们都还未曾吃饭,况且嘉嘉还病着,只适宜吃流食。”

他处处为柔嘉考虑,可见是心细如尘,一扫顾婧宁对他的坏印象。

陆泽熙为了守着妹妹,保护娘亲,始终依偎在小边,趴在梅儿腿上,懂事的等候着,顾婧宁与陆云骁被柔嘉的发病已折腾的筋疲力尽,无暇顾及他,他不吵不闹,只睁着一双黑曜石似的大眼睛,静静的守候。

虽然也吃了几块糕点垫垫饥,但到底是孩子,终也饿了,闻言tiǎn)了tiǎn)嘴角。

梅儿下去,顾婧宁便忍不住开口,“我不饿,你先去吃,我照顾嘉嘉。”

“不必了,一起吃吧。”陆云骁抬了抬手,止住了她的声音。

房间内霎时安静了下来,心扉被扰乱的顾婧宁这才听见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与浅浅的梦呓,她心头一喜,嘴角也扬了起来,“嘉嘉的病”

“看来是已经缓解了。”陆云骁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柔嘉的病症发的突然,症状骇人,便是两个大人也被吓得不轻,况且手头还无药物可医,更是急的像锅上的蚂蚁。

好在,现在缓解了。

陆云骁伸出食指,轻轻压在唇央,声音压低似经夜的风,淡淡的拂在顾婧宁的耳边。

“让她好好休息一会,然后带她去吃饭,孩子还小,千万别饿坏了胃。”

顾婧宁今夜真是被他的心细震慑了一次又一次,眼中的惊讶如浪花般一层层叠起抵至巅峰,“你怎么”

她想问,你怎么如此会照顾人?

陆云骁似已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扬唇淡淡一笑,眼中却充斥着迷雾,眉心也深锁着。

“我待你一样如此,你竟不曾发觉么?”

顾婧宁颇有些气恼自己为何要问这些自讨没趣的话了,分明知道他句句是噎她来到,她还问的乐此不疲,不是傻子,是什么?

见顾婧宁垂头丧气,陆云骁似以此为乐,含笑看了片刻,便听梅儿敲了敲门。

“清粥已经煮好了。”

“那就端上来吧,柔嘉不方便下楼受风。”陆云骁吩咐道。

四碗清粥伴着几碟糕点,送上了楼,其中三只小碗,一只巨大的碗,那三只小碗被衬的十分可怜,连其二分之一也没有。

陆云骁皱眉看着那碗,端起顾婧宁的比了比,“你难不成是猫,猫食都比你吃的多!”

顾婧宁不知他为何又挑刺,凶巴巴的夺了回去,“我吃多少,你也要干涉?”

“当然要!”

陆云骁理所当然的挑了挑眉。

他见不得女人只吃那小小一碗米粥,难怪她生的这样清减,若换做他,只吃一口粥一团饭,也必定瘦成个骷髅架子。

不由分说的,陆云骁夹了块蛋黄酥饼叠在顾婧宁碗中,“吃了!”富品中文

第533章 亲自喂你一遍

一旁埋头喝粥的陆泽熙见了,立刻端起小碗,递到了陆云骁的面前,“父帅,我也要。”

陆云骁皱起了眉头,“你多大的人了,难道不会自己夹,最近待你太宽松了,你也愈发怠惰了。”

话虽这么说,他的手仍是不由自主的夹了一块最大的酥饼丢进陆泽熙碗中。

既然有的吃,被父帅责骂也算不上是太难接受的事了,陆泽熙自顾自吃着,陆云骁自顾自批评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倒是意外的和谐。

顾婧宁已将柔嘉唤醒,正用小勺,轻轻的舀粥喂她。

面对柔嘉,陆云骁似京剧变脸的名角儿,霎时扮上了慈父,“嘉嘉醒了,可饿了,父帅喂你吃酥饼,可好?”

酥饼掉渣,他的轻言细语亦让人掉鸡皮疙瘩。

顾婧宁与陆泽熙这对母子俩轻轻打了个激灵,喝粥的手都顿了顿,艰难的消化着这与陆云骁格格不入的父亲角色。

柔嘉轻轻的喘着气,看似还有些呼吸困难,但还在已经缓解了许多。

她无力垂着小脸,虚弱的笑着,“父帅,嘉嘉想吃蜜饯。”

四岁的小人儿,经历着许多大人都未曾经受的病痛折磨,此刻心里上,必是苦不堪言了,一心只想吃甜的,用那最单纯的甜,敷上伤口自愈。

顾婧宁神色黯然的听着,似下一秒,那豆大的泪珠便要夺眶而出。

陆云骁急忙打开了头备着喝药的蜜饯,拈了最大的一块喂给柔嘉,“吃吧,吃光了父帅明再给你买,咱们嘉嘉想吃什么,父帅都给你。”

他温和的哄着孩子,若不是知道他的秉,顾婧宁当真就要被他灯下的温柔给糊弄住了。

她端起粥碗,轻轻推了推陆云骁,“先喂嘉嘉喝粥。”

陆云骁接过粥碗,即便知道粥已放凉,不至于烫口,但仍然是不安的吹了吹,方才喂给柔嘉。

孩子素来厌恶吃清粥淡水,柔嘉也不例外,她虽不喜欢,但也体恤父母未曾声张,艰难的吞咽着软糯的米粥。

陆泽熙沉默的眨着眼睛,丢下了碗里啃了一半的酥饼,悄悄走到柔嘉边,拉住了她的小手。

“妹妹,你的病,一定要快些好。”

柔嘉掌心一硬,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待陆泽熙松开了手,她方才悄悄的往蜷缩的掌心看去,只见指尖细缝里有一抹糖纸的亮色。

在这温柔的黑夜里,看见这颜色,便平添了许多温暖。

这是她最吃的太妃糖。

柔嘉弯起了眉眼,无声无息的咧开嘴巴笑了。

陆云骁忙着喂柔嘉的同时,亦在监督顾婧宁吃饭,见她张望着孩子,便疏尔皱起眉头,捏着她的腕子端上了粥碗。

他习惯了军中简洁有力的喝令,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喝!”

顾婧宁被他吓了一跳,不不愿的抿了一口米汤,“我不饿,不能不吃吗?”

看见嘉嘉这样,她做娘亲的,怎么吃得下去。

陆云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一边喂着柔嘉,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应该不希望我喂完了孩子,再亲自喂你一遍吧?”富品中文

第534章 不乖是要被罚的

说者云淡风轻,听者如闻霹雳,顾婧宁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

陆泽熙拉了拉娘亲的衣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解道:“娘亲,你就喝了吧,若是不喝,父帅是不会罢休的。”

听着,倒似面前的不是一碗粥,而是一碗毒药送她上路一般。

顾婧宁惧怕他那句喂她,果真乖觉的如顺毛的小猫一般,小口小口的喝光了清粥,方才松了口气,碗中从天而降一块红豆酥。

抬眼一看,罪魁祸首果然是陆云骁。

陆云骁尚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用眼神示意顾婧宁,“愣着干嘛,快吃。”

顾婧宁不知他为何执着于喂食,似饲养动物的抚养员,他是抚养员,可她却不是笼子里可以任意欺负的禽兽。

当下搁下了筷子,唱起了反调,“我饱了,我不吃了!”

陆云骁看看怀中的丫头,又看了看一脸赌气的小妻子,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为琥珀色的瞳仁添上了几分温和的颜色。

“你怎么连嘉嘉都不如,不乖,是要被罚的。”

他心平气和的说着,大约是因为刚刚哄完孩子,口中的语气尚且未曾折反过来,仍夹着几分生硬的温柔。

顾婧宁竟有几分自己变小了的错觉,不由自主,用上了撒的口吻。

“可是我不想吃了”

她又不是母猪,吃这么多做什么,若是胃口大了,吃出了肥胖症,到时候他怕是哭都来不及。

陆云骁轻嗤一声,拿起干净的筷子,不轻不重的敲了她的脑门一下。

他淡淡的告诫,“你再不吃,我真要喂你了”

顾婧宁怕了,端起碗,又放下,反复了这个举动好几回,方才艰难的喘了口气,目光委屈可怜的睨着陆云骁,似带了几分恳求的架势。

“我为何一定要吃?”

言下之意,便是她不吃,又能怎样?

听出了顾婧宁语中的几分挑衅,陆云骁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似运筹帷幄的军事,羽扇纶巾,筹谋自在心。

“因为子丰腴一些,生孩子时,便不用吃苦头了。”

说到这儿,他又不自觉的顿了顿,面上的神色也有几分凝固,似想起了那一的初阳,陆泽熙的第一声啼哭,与看不尽的鲜血和死亡。

顾婧宁被他一噎,惊诧的丢下了碗,更不肯吃了,“我何时说要生孩子了?”

“你不是说过,既已嫁了我,迟早有一会委吗?”

男人的目光幽暗的厉害,似无尽的黑夜,只等着她这一盏长明灯去点亮,驱散他心底的冰寒。

“既会敦伦,那生孩子也是必然的事,我早做打算,也是想让你少吃一些苦头。”

顾婧宁彻底恼羞了。

若不是顾忌他会对她做什么,她一定将桌上的粥饼一齐掷在男人的脸上,让他好好见识一番她的威风。

她哪里是那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只为了当男人的附庸品而生的?

陆泽熙看闹不嫌事大,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娘亲要给我们生小妹妹了吗?”

柔嘉弱弱的反驳着,“才不是,生小弟弟!”

二人为了弟妹的别,小声的掐起架来,丝毫没有顾忌他们的母亲,已心俱疲的扶住了额头。

真是不省心的一大家子。富品中文

第535章 罚你再生一个

陆云骁却很乐于见到如今的场面,他叠着长腿,略靠着椅背,几分懒散,骨子里的肃穆却已挥之不去,他意味深长的望着已入了陷阱的小白兔。

轻轻的,笑了。

“你看,孩子们都同意了,我们一比三,我赢了,你若是耍赖,那是要被惩罚的。”

顾婧宁下意识问道:“罚什么?”

陆云骁笑的更深了,“罚你再生一个。”

柔嘉的病,发作都是不定时的,为了一心一意的照顾柔嘉,顾婧宁索向医院请了长假。

一未去上班,梁月川也得了她请假的消息,下午刚下了班,便马不停蹄的来了陆家。

这儿到底不是能肆意说话的地方,他拢着双腿,中规中矩的坐着,颇有几分古时士大夫的模样。

哄着柔嘉睡下,顾婧宁这才得了空闲,去客厅见他。

“师兄今是来看柔嘉的吗,嘉嘉方才睡着,不若师兄先回去,等嘉嘉醒了,我再挂电话叫你过来,嘉嘉昨一直在念叨你。”

或许是为人母果真不同了,梁月川也是四年间与她相伴颇多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她,如何从生疏稚嫩,到对母亲这份得心应手。

其中的苦楚,他虽不能感同受,却也能品出几分滋味。

他将顾婧宁当做妹妹,亦是想真心实意的护她,护她的女儿。

“我自是想来看看柔嘉的况,另一方面,也是有几句话,相同你说”

他紧锁的眉头已皱到了极致,无法再深了。

顾婧宁一愣,似察觉到了什么,并未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氤氲的雾气盖住了她如画的眉眼,似是画轴中跃然的美人,她的音容笑貌,都有几分美丽的不真实。

“我们师兄妹之前,没有那么多讲究也隔阂,师兄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吧。”

“可这儿是陆家”

梁月川忌惮的看着四周,客厅中的下人虽然已经被顾婧宁遣走,但他还是惧怕这大家族的勾心斗角,提防隔墙有耳。

顾婧宁轻轻一笑,“师兄不必担心,我们光明正大的说话,这陆家的人便是汇报上去,也不敢添油加醋的。”

她如今是陆家正受宠的少夫人,旁人谁敢多说一个字,那便是触陆云骁的楣头,存心自己找死。

梁月川的脸白了一白,似感慨一般叹气,“看来你在陆家,已过的很好了。”

既然如此,他心中的担忧也可放下一半。

“其实我今究竟为何而来,你心中应当清楚,柔嘉的病,虽然现在看似好了,但我们都不知道到底何时会发作,这种未知数,你敢让小小的孩子一人去尝试吗?”

梁月川想到了自己早殇的孩子,一时痛苦的合上了眼睛。

“这病我们现在无法医治,唯有去美国方可有一线希望,我是为了嘉嘉好,也是为了你好,莫要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若是知道自己早就有妻离子散的一,他必定会比之前百倍的对儿子好,也省的到今空追忆,父子二人,阳相隔。

梁月川的话,让顾婧宁陷入了沉默之中。富品中文

第536章 娘亲带你去美国住上一阵子

她固然知道梁月川的往事,他的悲剧,是所有人都不想发生的。狂沙文学网

柔嘉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却也是她的命根子,她迟迟放不下的原因繁杂琐碎,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泽熙。

手心手背都是,她做母亲的,舍弃一个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师兄,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还需要时间考虑,一旦回了美国,再回来就难了,我有很多事,就无法完成,我不想留下遗憾”

“难道你想让嘉嘉成为你的遗憾吗?”梁月川痛心疾首,“我的悲剧,不希望在你上重演,你可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顾婧宁目光一动,似含着眼泪,迟迟盘旋着,终究不曾落下。

“我明白”

柔嘉的病,她再明白不过其中的严重,若是拖得时间长了,极其有可能会威胁到孩子的生命,如梁月川所言,她不想让柔嘉,成为她的遗憾。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过了一夜,次,便一人匆匆提着手包,戴着帽子,去了船务局。

一头是柔嘉,一头是泽熙,这是一杆天秤,倾向谁都是不公平的。

在船务局斟酌了许久,她终是没能忍下买下一张票,而是拿了一张表格回去,小心的藏在了梳妆台底下。

倘若要走,她也不能这么急着走,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夜里陆泽熙下了学,第一件事就是上楼看妹妹,见顾婧宁也在,孩子的高兴便藏不住了,一把扑进了娘亲的怀里,眷恋的蹭了蹭。

蹭完了,就笔直的站住了子,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严肃,已有几分陆云骁的影子。

“妹妹可好些了?”陆泽熙眼巴巴的问着。

自从有了妹妹,他便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成里想着妹妹,什么都仅着她。

难怪妹妹长的这样漂亮,娘亲就很美,自然她也好看。

顾婧宁柔柔的抚弄着陆泽熙的头发,孩子毛茸茸的头发像极了小鸡的茸毛,令她心中的纠缠又深了一分,神也滞住了。

踌躇良久,她方才翕动嘴唇,轻声的问道:“熙熙,你喜欢美国吗?”

陆泽熙眨了眨眼睛,疑虑一闪而过,似不明白为何娘亲要问这个问题。

不过娘亲和妹妹都是在美国长大的,屋及乌,他虽未曾去过美国,也多了异常的好感。

“娘亲喜欢,熙熙就喜欢。”陆泽熙端的乖巧可,若别的人见了,必定大跌眼镜,这陆家唯一的嫡出公子哥儿,竟也有这么亲人的一面。

顾婧宁心中的希望被点亮了几分,“那,你可愿去美国玩?”

陆泽熙忽然不说话了。

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手忽然紧紧的拽住了娘亲的衣裳,顾婧宁裙摆上原本镶着珠花,险些被陆泽熙拽去。

担心锋利的饰物割伤了孩子的手,顾婧宁连忙掰开他,将他小小的手捂在手心里。

“娘亲带你去美国住上一阵子,好不好?”

陆泽熙猛地后退了一步,不解,疑惑,茫然,各种各样的绪,少见的出现在孩子清澈见底的瞳孔中,使得他的眼珠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富品中文

第537章 柔嘉病情加重

他扁了扁嘴,但仍是很理智的维持了自己的绪。狂沙文学网

“娘亲,你想回美国吗,父帅跟你去吗,你去了,还会回来吗?”

每一个问题,都如在顾婧宁的心上砍了一刀。

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无力的手掌抓紧又摊开,湿润的是眼角的泪痕,她又哪里舍得孩子,四年换来的团聚,却不想又要分离。

按捺了心中的惆怅,顾婧宁缓缓笑了,将陆泽熙搂进怀中,轻言细语的安慰着。

“怎么会呢,娘亲永远不会离开熙熙的,熙熙别担心。”

说着,她捧起陆泽熙的小脸,往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小小的吻。

陆泽熙的心,这才稍稍平定了下来,眼底的一抹心有余悸也被很好的掩藏住了,他一手抓紧了妹妹,一手抓紧了娘亲,似找到了生命中的至宝。

“娘亲说话算话,若是食言了,娘亲就是小狗!”

他格外认真,纵使再早成,也脱不了那孩子的气。

顾婧宁无奈的笑了,勾上他的小指,两只拇指一印,算是立下了誓言。

“娘亲答应你。”

陆泽熙对去美国的抗拒,让顾婧宁再度陷入了僵持之中,她坐在梳妆台前,愣愣的梳着柔顺的青丝。

台上的灯昏黄,带着暖意,却染不上她苍白的脸颊一分颜色。

梳子被放下,犹豫片刻,顾婧宁执起钢笔,从梳妆台最底层的小抽屉里,取出了那最不愿见到的船务局表格。

墨水一旦沾上,那边立刻生效,如她的心,一旦决定,便不会悔改了。

顾婧宁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单薄的子似无法支撑这样无形的重量,子微微蜷在桌前,似一只团着子的猫儿。

她方才在纸上写了个艾字,便似受到了无形的阻碍,再也写不下去了。

合上笔帽,她将表格再度塞入抽屉之中,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若是今泽熙肯答应她,与她一起去美国,那这份表格,她一定填的毫不犹豫,可世上的事总是难得两全。

总要辜负一个孩子的,她还没有这么残酷果决,可以立刻下决定。

夜里陆云骁敏感的察觉到了她今的惆怅,侧过子,似要将她搂在怀中安慰,却不料顾婧宁似受了惊一般,急急的缩在角。

他的眸色闪过一道厉光,疏尔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黯淡与看似淡漠的冷意。

嘉嘉的病愈发严重了。

她几乎每隔两三,便会发病一次,每一回都会呕吐昏厥,严重时连舌头都被咬破,血流不止。

顾婧宁只好想法子防止她咬伤自己,不得已,将胳膊塞入她口中。

痛虽痛,心中却是快意的。

若能将孩子的痛苦转移半分在自己上,她都已经知足了,这么些子,血也流了,眼泪更是止不住,似下着雨,连带着陆府,都灰蒙蒙的。

这柔嘉的状态尚可,顾婧宁照顾她睡了午觉,便疲乏的坐在客厅中闭目养神。

她这些子几乎没有合眼,衣不解带的照顾柔嘉。

眼下的乌青一比一严重,眼睛也微微凹陷了下去,即便三餐进食,人也已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原本便没有几两,眼下更是轻飘飘的。富品中文

第538章 未知来处的信

陆云骁都担心她要成了仙,去月宫与嫦娥作伴了。

一个陌生的仆役悄悄的走了上前,在离自己还有三米距离的时候,顾婧宁陡然睁开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珠虽不骇人,却意外的镇定。

正是那镇定,打的仆役方寸大乱。

她是医生,耳力眼力嗅觉,具要练习的十分灵敏,有人来,再低的脚步声,她也能发觉。

“怎么了?”顾婧宁淡淡问着。

连的cāo)劳令她无暇去思考别的问题,陆家的下人很多,因着各怀鬼胎,所以更替的人数也不在少数。

几个眼生的面孔,再正常不过了。

仆役低着头,也不正面看她,只是沙哑着嗓音递上了一封信,“少夫人,这是门房收到的信件,上面属了您的名字。”

“信?”顾婧宁一愣。

她在国内的份,几乎没有交好的人,而有交集的,大多在美国,难不成是美国朋友的来信?

顾婧宁一边打开信封,一边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信是最朴素的那一种,便是大街上,也可随处可见,并无奇特之处,只有一股奇异的香气,似曾相识,顾婧宁却说不出来,究竟是何种草木香。

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手潇洒风流的字,写字的人不是出不凡,就是满腹经纶,若非如此,断然是写不出这字中风骨的。

顾婧宁却更加疑惑了,这字不是她认识的笔迹,她也不记得自己认识的人里,有什么写字极好的人。

带着疑惑继续读下去,顾婧宁的瞳孔猛地放大。

“父亲”

她喃喃着。

顾婧宁猛地合上信纸,追出门去,却全然找不到方才送信仆役的影了。

“梅儿!”顾婧宁叫道:“刚才送信的人是谁,可是陆府的人?”

梅儿回忆着方才的影,摇了摇头,“那是个生面孔,指不定是门房才招进来的,也不知是谁,小姐若要找他,我现在便去门房。”

“快去,一定要将他找到!”

见梅儿走了,顾婧宁才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她无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信纸,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信上的内容,正点中她当下的心思。

信上只有短短的两句话,意思无非是告诉她,她的父亲,从前的顾司令,此刻正藏在英租界的某个旮旯里苟且偷生。

写信的人并非是来嘲笑她的,而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助她寻亲。

因而,信的最后,附上了一个清晰的地址。

武安路83号。

那人似笃定了她一定会信,且一定会去,连一句多余的劝说的废话也没有,看上去真的像是个单纯的好心人。

顾婧宁陡然燃起了希望,纵使觉得这封信再如何不真实,也无法自制的想要去看一看。

万一呢?

如果顾司令真的在那里,那他们父女团聚,届时想法子带上泽熙,一块去美国避难,这应该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顾婧宁不断掐着信纸的边沿,将那串地址看了又看,直到梅儿回来。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边空空如也,并无旁人。富品中文

第539章 他毕竟是我的生父

“小姐,人没有找到,门房说了,陆家从来没有这号人”梅儿的脸色难看的厉害,说话的音调亦变的尖锐胆颤。

陆家这样森严的地方,居然有人可以在警卫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这到底是什么人物方能做到?

“信上写了什么,小姐,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件事太诡异了,还是等少帅回来了,再与他一起定夺吧。”

梅儿似预感到了什么,急急的劝说着:“有少帅在,起码能保证你的安全。”

顾婧宁一点也听不进去,她已被这封信迷了心智,那种人被bi)入绝境,却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足以让人跌足深陷。

“梅儿,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陆云骁知道。”

她死死的看着那封看似平平无奇的信,一字一顿,“这可能是父亲寄给我的信,他知道我回国了”

顾家如今再落魄,曾经也是能与北阀陆氏联姻的南地霸主。

便是亡了,大树根下盘根复杂的根基还在,想在乱世寻求一席安之地,派人来陆家给她送信,应当不是难事。

梅儿急了,“小姐,司令他”

“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我不是傻子,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如今在南地,知道我真实份的只有你我二人,如果不是父亲,还会有谁给我送信?”

她呼吸急促,前的起伏剧烈,“如今希望渺茫,父亲他份敏感,想要找到本就不易,我不能放弃任何一次机会!”

“虽然他辜负了母亲,”顾婧宁轻轻合上眼眸,似星月淹没海平线,“但他毕竟是我的生父,是除了熙熙以外,我在世上唯一的血亲。”

她从来不是强词夺理之人,更不会忽略别人的感受,肆意而为,但这是她唯一一次破例,她怕再犹豫下去,父亲会有危险。

战乱年代,朝不保夕,谁都不知下一秒死的是不是自己。

她素白的手腕似柔弱的花枝,因用力太过,而微微泛着粉红,梅儿怎么肯让她一人以犯险,当下就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小姐,算梅儿求求你,你别去!”

她要将信封夺走,却发觉顾婧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攥住了信封,“我一定要去。”

梅儿伺候她多年,亲眼看着她长大,何尝不知她那柔韧的子一旦较起了真,那便怎么也挽不回了。

她的眸子疏尔黯淡了下来,小脸也白了,“倘若小姐一定要去,梅儿陪你一起去!”

顾婧宁却推开了她的手。

“你不许去,你留下,嘉嘉还需要你照顾。”

梅儿瞪大了眼眸,恨不得张开双臂化为一道铁门,将顾婧宁拦在家中不放,“难不成小姐打算一个人去,那也太危险了,不行,我要告诉少帅!”

“我不会一人去的,我去找师兄!”顾婧宁连忙道。

这件事若是让陆云骁知道了,那便不是小事,他必然兴师动众,届时父亲处境不堪,她的份也被揭秘,一切就都完了。

梅儿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不安似是夕阳下的月色逐渐吞噬光明一般,可她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富品中文

第540章 武安路81号

她是奴婢,小姐待她再好,她也改不去顾家的奴籍之,小姐所作的一切,她都会支持,无论是什么。

按照医院的档期安排,今是梁月川的休息,择不如撞,顾婧宁打算不再等待,立刻出发。

联系了梁月川,她便借口去百货商场,没有坐陆家的车,而是自己打了一辆黄包车,去了武安路。

梁月川就在武安路等她。

黄包车夫听说她要去武安路,神色犹豫了一瞬,方才出发了。

武安路几乎是南地最有底蕴的一条街,便是从前不曾有外来侵略者,顾司令掌管南阀的时期,武安路的名声也从未衰减过。

如今有了英租界这块招牌,这条街,更是成了出了名的名人街,住的都是各界叱咤风云的龙头老大,不乏政客,更不乏文人墨客,都是锦上添花,成了富人与权利者附庸的地界。

入了武安路,顾婧宁才发觉这条名人街格外的幽静。

并非像传闻中那样喧嚣,两侧摇曳着梧桐树的疏影,似是夏中的一抹凉意笼上人的心头。

这儿都是独栋小洋房,并非以往见过的十里洋场里清一色的巴洛克式建筑,而是由着主人家的喜好,各有千秋,饶是南地罕见的西班牙式、法国文艺复兴式建筑,也在这儿出现了。

婉转的小资调融化在空气里,随着那檐角精密的雕花,含蓄的诉说着主人高贵无匹的份。

父亲,会住在这里吗?

顾婧宁心中的疑惑复发深了,陆府占地面积之大,几乎能囊括这半条街,自然不用在这武安路委屈。

但这儿住的到底都是些名人,甚至都是顾司令的老熟人,除非他如老鼠般藏匿着不出门,否则绝不可能无人察觉。

邻居间抬头不见低头见,难不成父亲已暗中与他们达成协议了?

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顾婧宁下了黄包车,梁月川已等在街道一侧,正专注的凝望着一所别具匠心的三层小楼。

“师兄,看什么呢?”

顾婧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今她穿了一方便活动的碎花洋装,笔直白皙的双腿展露无遗,梧桐枝叶间斑驳的碎影沾在她的肌肤上,白莹莹的一片,真可谓是白的发光了。

梁月川一愣,收回了目光,“没什么,我们走吧。”

二人一道走着,梁月川似藏着心事,眉心皱成旋涡,连两侧的好风景也忽略了,他犹豫着开口问道:“你父亲,当真在这里?”

顾婧宁含着一缕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有希望,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否则,便什么都没有了。”

梁月川压了压嘴角,目光投的很远,但这条街尤其长,又有树影憧憧,根本无法看到那尽头的光景,人生路也是一样,他们都活在迷茫中。

命运给什么,他们便必须接受什么。

“我怎么从未听过你提起过家里人的事,我还以为,你是个孤儿,为了逃难才去的美国。”

这个时代,但凡是有几个钱的,都一窝蜂的涌出国去,谁也不想留在这儿吃枪子,成为倭军手下的亡魂。

顾婧宁的睫毛颤了颤,“生死未卜,说了也是伤心。”富品中文

第541章 她一定要进去

她忽又露出了笑容,似拨开云雾见青天,瓷白的小脸也罕见的出现了期待,“可如今不一样了,一想到一会可能会见到父亲,我便很开心。”

梁月川看着她的笑容目光一动,不忍心打击她,只附和的笑了笑。

“但愿如此,希望你能一家团聚,共享天伦。”

因为武安路的每一栋房子都十分独特,所以想要找到38号,并不是太难的事,二人一家家的数着,很快就到了。

38号很独特,它独特在它的平凡,若是在寻常地方,这房子一定不起眼,可在这么多颇具匠心的小洋楼里,它的低调朴素成了醒目的风景线。

顾婧宁蹙起了眉尖,“这儿好像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师兄”

她侧过头想去找梁月川,却发觉刚才还子矫健的梁月川此刻正扶着阑干,冷汗津津,作为医生,顾婧宁不难看出他是发了急症。

“师兄,你怎么了,肚子疼?”她见梁月川捂着腹部,嘴唇都疼白了。

梁月川虽是个书呆子,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寻常的痛,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失态,但疼的厉害,他下肢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很疼”

梁月川的脸都疼的变形了,死死的握着扶手。

二人都并非普通的外科医生,这腹痛的病因太多太杂,一时也寻不着法子缓解,顾婧宁急忙将他扶起,搀到一旁的花坛边坐下。

“黄包车,过来,把这位先生送去医院!”

顾婧宁拦了一辆黄包车,不由分说的将梁月川送了上去,他疼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能眼睁睁的任由顾婧宁摆布。

“我去了医院,你怎么办?”

梁月川瞪大了眼睛,似是支撑着体要爬起来,“我还能支撑一会,先陪你进去,见了你父亲再去医院不迟。”

“你别胡说了,这病来的急,你疼的这么厉害,万一过会,出了事可怎么办?”

顾婧宁见他还要说话,连忙伸出食指抵住了自己嘴唇,做了个嘘声的姿势。

“你别说话了,浪费力气,一会子好好看看病,千万别出事了!”

不由梁月川再说什么,顾婧宁已让黄包车将他带走了,梁月川只好哑着声,竭力回头去看她的影子。

只见梧桐树下的姑娘形单薄纤细,在风里无声的合手祈祷,不知在祈祷他的安全,还是在祈祷与父亲团圆。

梁月川走了,顾婧宁立在38号门前,目光沉着的往里间看去。

既然都已经到这儿了,她是一定要进去的。

里间的花圃都似被人精心打理过,窗户上拉着窗帘,但明显被擦拭过,并无灰尘堆积的痕迹,一切都象征着这儿一定有人居住。

顾婧宁的心,跳的愈发快了,她按了按心口,将那不安藏下,而喜悦呼之出。

终于可以见到父亲了。

小心的敲了敲门,不轻不重的声响,虽不至于剧烈,但足够唤醒家中的主人。

但并未有人开门。富品中文

第542章 背后的主人是谁

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敛去了三分,心中的踌躇也流进四肢百骸的血管里,一齐翻江倒海的往大脑中充去,她不信邪,又敲了敲。狂沙文学网

这条街太静了,耳边只有轻柔的风声吟唱,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夹杂着几分无力,低落、失望、不信,令她不堪重负的垂下了头。

怎么会没人,难道是出门了?

她拿出那封信,又仔细的端详了一遍,确认地址无误,方才叹了一口气。

若是出门了,晚上一定会回来的吧,那她便等到晚上好了。

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下休息片刻,天忽然了,风也猎猎作响,仿佛是上苍也为她的遭遇发了怒,轻白的云沾上翳,变的沉重,压满了天际,看上去要下雨了,气温骤凉,裹挟着湿气的凉风重重的冲击着人间。

顾婧宁被那满地的乱叶吹的迷了眼睛,不得已退至屋檐下,躲在墙角,小心的环视着四周的动静。

风太大了,夏永远都这样粗暴狂躁。

正要感慨一声今时运不济,她忽然听见咔哒一声轻响,38号的大门,居然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心漏了一拍,霎时握住了门把手。

门居然没关?

顾婧宁犹豫半晌,还是选择打开了门,走了进去,入目是寻常的家居摆设,只是因为天太了,一切看上去都显得十分诡秘沉。

房子里的窗户大开着,并没有关上,看来门是被风从里面吹开的。

顾婧宁小心翼翼的问道:“有人吗?”

反复问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只是风声更大了,呜咽着涌入窗扉,鼓动她的丝发与裙衫。

看来真的没有人,难道是出门忘了锁门?

…………

里面并没有其他人,顾婧宁等了许久,既没有等到人回来,也没有等到人出来。

这所宅子,上上下下都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她警惕的看着四周,警觉尚未消失,因为这宅子的奇怪之处,又被唤醒。

凉风吹的她颇有些难受,这宅子虽大,摆设也均匀,不多不少,只是沉沉的似无法透气一般,顾婧宁咬紧了后槽牙,犹豫良久,冲着空气低语了一声。

“既然无人,那我便先走了……”

起初的欢喜到如今已经全部被冲散,一点残渣也不剩,只剩下心头的寂寥与失望,随着零落的残叶和狂风起舞。

联想这一切的开头结尾,都来的太快了,快的像是一场梦,而梦,都是虚假的。

现在看来,这无非就是旁人的恶作剧,存心是为了捉弄她一番。

这么一想,顾婧宁愈发冷汗涔涔。

只觉得那沉沉的宅子里似有无形的敌人等着她一般,顾婧宁瞪圆了眼睛,最后瞧了宅子一眼,接着急急的走了出来。

虽不知这到底是谁的恶作剧,但她的确生气了,武安路38号,背后的主人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顾婧宁不敢多想,有人敢在地段如此金贵的地方设局等她,可见是份不低,且是抬举了她,从始至终,都是围绕一封信展开的。

除了那个从未见过的仆役,其余的什么人也没出现过,即便想去寻找答案,也根本无处寻起。

可又是谁看破了她的份,设了这个局?富品中文

第543章 这是你自己做的孽

她的份掩藏的这样好,梅儿是她贴伺候的婢女,绝不可能反叛她,而南地,便是梁月川,都不算清楚她的往事。

总感觉自己的后有一双眼睛,冷冷的注视着一切,将她耍的团团转。

她实在是不安,不敢在此处待下去,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匆匆走了出去。

武安路的安静此刻对于她而言却并无助益,反而令她觉得心中的失落更添了一分,父亲不在此处,会在哪里?

以她在南地的人脉,根本查不出结果。

她心不在焉的走着,鞋子轻轻落在尘土上,扬起轻叶,她不知道自己后五米远的地方,正悄然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顾婧宜来武安路,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她本就是南地从前炙手可的名媛之一,积攒的人脉自然比修闭门的顾婧宁多的多。

尽管都是些酒朋友,但因着是陆少帅妻妹的份,纵使顾家落魄了,也仍有几个表面朋友愿意敷衍她。

这她正从姐妹家中喝了下午茶出门,便见一抹熟悉的人影儿立在不远处,那是38号,听说是刚转手的房子,也不知新的主人家是谁,看顾婧宁的模样,难不成她在外头添置了宅子?

顾婧宜心中一动,嘴角不自觉的牵了起来,一双滚圆的眼珠子,没了过去的单纯无邪,多了更多突兀的精明老练。

陆家的子不好过,在沈芳华的手底下喘气,还没个靠山,再蠢钝如猪的人,这么过上四年,也能变成人精儿。

“你看什么呢?”那朋友立在门前打哈欠。

顾婧宜指着38号的方向,眉目雀跃,“那宅子的主人是谁,是不是个男人?”

朋友一愣,循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声音也慢慢的,“这儿住的都是权贵,看着不来往,实则在台上觥筹交错的,也不知这新来的是什么份,不过你怎么知道,新主人家是个男人?”

他们既是邻居,搬房子更不是简单可一瞬完成的事,自然知道38号新添了住户的事。

顾婧宜像是被什么点亮了一般,连脸上的笑容都光彩夺目,活像是逢上了什么千载难逢的大喜事,叫她捡了漏子。

她低低的呢喃着:“艾琳娜,这是你自己做的孽,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不留……”

朋友推了她一把,“想什么这么出神?”

顾婧宜回过神来,提起嘴角轻轻一笑,眼珠子惊动一滚,“没什么,我先走了。”

她匆忙道了别,便急急的跟上了顾婧宁的步伐。

顾婧宁如今和陆云骁成了亲,在外添置房子的事倒不太可能,又看她眉目之间惊慌失措,顾婧宜笃定她是有了。

若非如此,她何至于如此紧张?

顾婧宜光是幻想着,嘴巴便合不拢了,她看着自己窈窕的材,玉白的肌肤,分明是为这世上最好的男儿准备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只要艾琳娜离了婚,她便可趁虚而入了。

想到自己的美好前程尽在眼前,顾婧宜加快了脚步,躲躲藏藏的跟在顾婧宁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富品中文

第544章 梁月川返回

虽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事实,顾婧宁总是觉得背后发寒,她只想快快的离开这奇怪的武安路,免得再招惹一些牛鬼蛇神添乱子。

她步履匆匆,思绪远在天外,因而并未发现顾婧宜正在跟踪自己。

人这一双腿,到底是弱了些,方才有黄包车,加上还有梁学川陪着,这条路不着多久便到了,可现在她一人走,却好像走不到头一样,她无奈,几乎用上了小跑。

今天的一切都太过异常,她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未曾发觉其中的不对劲,等回了陆家,她还需要好好的思虑这前后,将幕后的做局者给揪出来。

顾婧宜见她忽然跑了起来,气的翻了个白眼。

她今为了喝下午茶,在姐妹面前表现自己的姿态高贵,并未落魄,穿了一双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单是立在那儿一动不动,静静微笑,自然是极美的,但一旦小跑起来,便成了累赘,狼狈不堪到极致。

顾婧宜几乎每步都行的艰难,她走的太急,不小心扭着了脚腕,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手腕也被擦伤了,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

有所察觉的顾婧宁立刻回过了头,警惕的扫了一眼。

可因为顾婧宜摔在花圃之中,被丛丛的鲜花植物挡住了子,顾婧宁并未细瞧,什么也没有发现,心中的疑虑更添了几分。

她是医生,行医就诊,长途跋涉皆有可能,因而这四年锻炼了腿脚,步下生风,走的极快,把顾婧宜气了个半死。

她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还扭伤了脚腕,如何与顾婧宁“赛跑”?

可方才起,拍了拍上的灰尘,便发觉顾婧宁已走了很远,远到单薄的背影都缩小了,如同夏的一只蝶,正扑朔着翅膀,飞向她永远也去不了的地方。

顾婧宜低低的咒骂了一声,不得已忍着脚腕上的剧痛,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我倒要看看你在和谁厮混,让我抓住了你的把柄,就把你赶出陆家,让你一辈子没法抬头做人!”

她没学几分光明磊落,倒学了不少肮脏手段,折磨人,对付人,那自然是一等一的狠毒。

顾婧宁行到快看见街头的时候,天也骤然亮了,那狂作的大风倏尔停了下来,青天也拨云见,似走出了无形的结界。

她忽然瞧见对面正急匆匆的走来一人,穿着打扮,材个子,都是似曾相识的模样。

定睛一看,竟是梁月川。

梁月川也见到了她,紧锁的眉头忽然解开了许多,他连忙上前,急急的扶住她柔弱的小臂,“你怎么出来了,可是没有进去,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若是父女相认,不会这么快就出来的。

顾婧宁见他已猜出了大半,便也不遮遮掩掩,这件事,唯一的知者便是梅儿与梁月川了,“你方才离开以后,我便一人去了38号,可是门竟没有关,我进去以后,却发现宅子里并没有人,因着怕有危险,我便退了出来,想着择再去一趟。”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漾着水纹的眸子溢出了担忧,被角落里藏,密切关注二人动向的顾婧宜捕捉了个正着。富品中文

第545章 她在捉奸

“师兄,你方才不是肚子疼么,怎么又赶来了?”

梁月川脸上的苍白还未退散,白的厉害,便遮去了一切的颜色,只剩下憔悴挂在眼角眉梢,看得出来他在强撑。

“无妨,我方才去医院吃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只不过坏了肚子,你不用这么担心。”

他犹豫了一瞬,再度抬起头,看向了38号的方向,目光复杂。

“门没有锁,家里也没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顾婧宁苦笑着摇头,“我若是知道,便也不至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她虽不是那睚眦必报之人,却也绝对不心慈手软,若是知道有人要害她,她是短短不会放过那个幕后之人的。

可难题是,那人在暗,他们在明,他们如同马戏团的猴子,被人一封信的高级手段,耍的团团转。

梁月川压下了嘴角,“或许真的是你父亲,只是他不方便出来见你?”

“这怎么可能?”顾婧宁惊愕的抬起头。

“有没有可能,也要去看看才知道,我们只在门口看了看,却没有上楼,更没有等到主人,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方才你一个人,若想要害你,是轻而易举的事,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梁月川蹙眉分析着,脑海中已有了简单的规划,“这应该不止是钓鱼这么简单,既然我现在已经来了,你也不用害怕了,若是心存疑惑,不如我们再去看一看,也免的你夜长梦多。”

到底是四年的师兄妹,生了默契,对方心中所想,一眼就识破了。

顾婧宁本也并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不过是因为安全问题,才被迫离去。

如梁月川所言,如今有了他,她再回去看看,也无妨。

短短的思虑过后,顾婧宁重重的点下了头,“就依照师兄所言,我们再回去看看,不找出个明白,我这心中实在慌的厉害……”

梁月川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脸上并未出现为难与不愿,而是温和的笑了笑,他始终将顾婧宁当做妹妹,自是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二人并肩而行,再度回到了38号的门前。

和顾婧宁刚才离去的时候一样,只是风停了,那沉的气氛也消散了许多,武安路的小资调再度现,与夹道的梧桐疏影为舞。

顾婧宜始终跟在二人的后。

从见到梁月川的那一刻起,她心中的血气就似化作了柴火,被一下点燃,膛里的火照亮了她的眉目,狂喜之余,她死死的盯着顾婧宁的背影,像要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一般,口中惊喜的念叨着:“总算让我抓住你这dàng)妇的把柄了,这下你死定了!”

这个梁月川,名义上是顾婧宁的师兄,但顾婧宜总觉得二人的关系匪浅。她自是不知道自己心中作祟,再单纯的男女关系落在她眼中,都成了狼狈为。

眼下,梁月川与顾婧宁的私下会合更是坐实了她的这个想法。

她在捉!

若是陆云骁知道他宠的新夫人竟然与别人的男人颠倒龙凤,不知会有多么狂怒?

梁月川与顾婧宁还不知他们已经被顾婧宜想成了如此不堪的关系,二人眉目朗朗,作为光明磊落,丝毫心愧也没有。

梁月川上前转了转38号的门把手,咔哒一声,又开了富品中文

第546章 无人存在

看来从顾婧宁方才离开以后,38号并未有人出入,或者说,根本没有人发现她来过。

这样的发现令二人都有些愁眉不展,梁月川打开门,目光沉沉的扫视着里面并无异常的摆设,确认安全无虞以后,方才侧头道:“进来吧,里面应该没有人。”

若是有人,再怎么掩藏,也会留下痕迹,但这儿看似是个普通温馨的避之所,家居却都是全新,未曾被人动过的。

这一切,都好像是道具,为了让他们进圈而特意摆放在这儿迷惑人眼球的道具。

顾婧宜见二人进了门,方才从花圃里钻了出来,只来得及看见里间的摆设,便见大门被梁月川合上了,她讥诮的掀起嘴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对夫**,真是不要脸!”

“父亲现在处境窘迫,况且他久居高位,心思缜密,也不是如此疏忽的人,怎么会忘记锁门呢,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说不上来。”

顾婧宁迟迟不敢上前一步,担心那平静深处会忽然冒出什么野兽将她吞噬一般。

她伸手抹了抹窗台,指腹干净,并无半点尘埃。

如此干净,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这儿的确长久有人居住打理,一个就是被人精心料理过,刻意营造出一种有人居住的氛围,用来迷惑他们。

顾婧宁和梁月川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师兄,你觉得这儿当真有人住过?”

他们都是医生,心细如尘,但这儿的每一处细节都无可挑剔,如果是局,那这设局的人,心思也太深沉了。

居然连窗台上的灰,都抹干净了

梁月川锁着眉头,苍白的面颊又添上了一分狐疑的晦暗,“我不确定,不如我们进去瞧瞧,如果这儿真的是假的,那一定会有破绽。”

顾婧宁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她心中已估摸清楚,她的父亲,绝不可能在这儿。

或许是父女连心的直觉,自从母亲过世以后,她虽然不亲近父亲,但是对他的喜好习惯还是了解的,这儿很安静,很温馨,独独少了一种熟悉。

若有父亲在,作为子女,怎么会感应不到?

梁月川抬脚往里走去,鞋子方要踩到地毯上,就被顾婧宁拉住了胳膊。

“等等”

“怎么了?”梁月川不解的问道。

顾婧宁忽然蹲下子,对着那块地毯,皱眉研究了起来。

半晌,她拎起一角抖了一抖,居然没有一丝灰尘落下来,这地毯摆在门前,主人家出入再少,积月累也会有灰尘积累,可却没有。

顾婧宁含着一丝冷笑,径直走了进去,“我还以为真的没有破绽,看来破绽还不少,不知道这个人,想要我来这儿,到底有什么目的!”

梁月川警惕的观察着四下,又低低的闻了闻空气,“也没有异味,不,压根没有味道”

若是有人在,浣衣、打扮、饭菜,人生存的迹象会散发出各种各样的味道。

这儿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冷冰冰的假象。

顾婧宁紧握的心口,忽然释然了,她原本还在为父亲担心,可如今看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父亲仍是生死未卜,不知所踪。

她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富品中文

第547章 毫无收获

“我们要出去吗?”梁月川见她神莫辨,便问了一句。狂沙文学网

这儿的气氛充斥着古怪,便是他一个男人,也不想在此处多待下去。

顾婧宁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们上楼去看看,没有把这里看一遍之前,我是不会死心的。”

眼下比寻找父亲更让她想要知道的事,是这栋房子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总不会有人大费周章,在这样金贵的地界设了这么金贵的局,就是为了和她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梁月川只好同意,“那我陪你上去看看,我先上去,你跟着我。”

这洋楼似是新装修过,木质楼梯很是牢固,踩在上头,没有任何异常的响动,梁月川小心的上了楼,顾婧宁紧随其后。

洋楼一共有三层,卧室书房客厅笼统的加起来,一共有好十几个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也都齐整的安放着,不过太笼统了,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顾婧宁四处看了看,眉头几乎没有松开过,“好像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顾婧宁与梁月川又上了三楼。

梁月川先上了去,他的子明显一僵,眼底浮现出一抹浓厚的诧异,紧接着,他伸手将顾婧宁接了下来。

“你看”

三楼是阁楼,比之一二层小上太多,兴许是因为窗户少,光线也无法落进来,让人产生了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bi)仄的空间里飘逸着独属于顶层的细小灰尘,在晦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但阁楼太独特了。

因为它是空dàng)dàng),没有任何的摆设家居,干净只剩下四面墙壁与屋顶。

顾婧宁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梁月川只是意外了一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阁楼一般是不住人的,通常只放一些杂物,大概是没有东西可以放,所以空下来了吧。”

相较于他的平静,顾婧宁却不相信,“会有这么简单吗?”

梁月川默了默,他高挑的个子在阁楼中很受压迫,不得已垂下头颅,脖颈酸累。

“难道我们还有什么其他合理的解释吗?”他问。

此刻,顾婧宜正抓耳挠腮的趴在38号的窗户上,恨不得把眼珠子摘下来丢进缝隙中,好看一看里面的顾婧宁和梁月川到底在做些什么苟且之事。

可惜房子里头雾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

只看见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便什么也没了,她气的狠狠砸了一拳玻璃。

那玻璃咚的一声闷响,虽不重,但在这静谧的地方,称得上惊雷霹雳了。

顾婧宜一愣,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了下来,那光洁无尘的玻璃窗恰好映着她紧张不安的脸孔,夸张放大的五官被虚影照出了几分狰狞。

也不知有没有惊动到里面的二人,顾婧宜不敢再待下去,匆匆离开了。

夜里顾婧宁回来的时候,已到了吃饭的钟头。

这会是夏,天黑的晚,此刻天还不曾全部黑透,但时钟的梢针已的的确确的指向了八点钟。

作为陆家的儿媳,已为人妻的份,她今天回来的的确有些晚了。

但因着沈芳华碍于陆云骁的面子,并不怎么搭理她,陆云骁又一味纵容她,她回来的晚也并没有人敢说什么。富品中文

第548章 打情骂俏

顾婧宁刚放下包,便见梅儿脸色难看的伺候她净手吃饭。火然文www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嘉嘉又发病了?”

顾婧宁心里咯噔一声,作势要起身上楼,忽听的背后一声糯米似的软调,带着孩子的奶气,“娘亲,嘉嘉没有发病,嘉嘉一点也不疼。”

她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复又看向梅儿,“那是怎么了?”

梅儿余光瞥了餐厅一眼,“小姐一会吃饭的时候要小心些,二小姐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阴阳怪气的很,小姐还没回来,她已经叫唤上了。”

“你管她呢,她属狗的,咱们这些人,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得知是顾婧宜的事,顾婧宁眼中的担忧便淡了,淡漠的眼珠子转动着讥诮,她漫不经心的擦干了手,便上桌吃饭了。

陆云骁也在桌上,他今日回的早,正将柔嘉抱在怀里喂着流食。

乍见她回来了,随口问了一句:“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实则他早已听管家说了,她今日去了百货商场,不过是想多听她说两句话,她那婉转如黄鹂鸟儿的声音,光是听着,他心中的燥热便散去了一半。

顾婧宁笑吟吟的,看不出什么异样,“还能去哪儿,去了百货商场,给嘉嘉和熙熙买了几个玩具。”

谎话自然是要圆的,她从武安路回来,顺道去百货公司挑了点东西,免得回来招人怀疑。

陆云骁挑眉,“没给我买什么?”

顾婧宁长长的哦了一声,敷衍般的指了指沙发上的盒子,“昨日你不是说表带被嘉嘉抓坏了,给你配了一条表带。”

陆云骁略有几分遗憾,仍存有期待的问道:“没有别的了?”

端起筷子的手顿了顿,顾婧宁悄悄瞪了他一眼,暗示他休要得寸进尺,“没了,你想要别的,你自己买去!”

陆云骁妻子女儿两不误,两头幸福,脸上罕见的笑容惊了一桌子的人。

“别,家里的中馈你执掌着,钱紧着你用,我只要你买的,自己买的,再好也比不上你给我买的。”

顾婧宁轻嗤了一声,“你陆少帅还差人给你买东西不成?”

顾婧宁讥他,陆云骁却大度的包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宽恕她蹬鼻子上脸的娇纵,二人早已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自然不觉得有何不妥。

只是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打情骂俏,嫉妒红了眼睛。

沈芳华不轻不重的拿筷子敲了敲碗,冷眼瞥着顾婧宁,“食不言寝不语,为妇者怎能对丈夫言语如此不敬,这还是大庭广众,可知道端庄二字如何写?”

顾婧宁但笑不语,漫不经心的数着碗中的米粒,不用她出马,陆云骁已冷了声音。

“琳娜本就长在美国,素来开放惯了,况且现在也不是从前,那套封建的三从四德,便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这儿是家中,在座皆是亲近人,我们夫妻恩爱和谐,难不成在家中也要拘束么?”

沈芳华恨声冷笑,口型似无声骂了句什么,但终不敢出声,撂下筷子离开了。

桌上顿时只剩下一家四口,与一个多余的人。

顾婧宜看着二人打情骂俏,心里的醋瓶子已经摔烂了,碎片沾着醋水在她心里一道道的割出伤口。

第549章 你对我的生活,好像很关心

她暗中握紧了筷子,脸上却挤出了古怪的笑容,“姐夫与少夫人的感情真好。”

顾婧宁与陆云骁似未曾听见她说话,默契的无视了她。

顾婧宜心中更恨,眼珠一转,想到了今日顾婧宁与梁月川私下幽会的画面,又瞥见顾婧宁曼妙的身子,一看便是过的极好,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她直勾勾的看着顾婧宁说道:“少夫人今日去百货商场的时候,可去了武安路?”

顾婧宁的脸色果真变了,只不过是低着头,陆云骁并未发觉。

待的她抬起头来,面色已恢复如常,从容淡定,“去了,怎么了?”

陆云骁抬起头,眉心蹙起川字,“你为何要去武安路,那儿住着的人身份大多敏感,你是我的妻子,登过报纸,他们不会不认识,若是谁存了几分恶意,想要借你来逼迫我,可就糟糕了。”

他笑容尽失,脸色严肃了许多,“若是你有个好歹,我自是要不惜一切保全你的,但万事还是有防备的好,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武安路这条街,对于寻常的南地百姓,是一条只可远睹的金街,可对于陆云骁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却是危机四伏。

他的政敌不算少,如今国家内外皆动乱受胁,但凡有野心的虎狼之人皆各自为政,企图乱世造英雄。

陆云骁不过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将他们都死死的压在脚底,想要害了他取而代之的人,可不在少数。

顾婧宁不耐烦的揉了揉额头,“知道了,师兄有位曾经的老师在那里,在医术上造诣颇深,我不过是想一同拜访罢了。”

她不动声色的提到了梁月川,陆云骁自然知道此人,她主动说出来,更是断了顾婧宜想要添油加醋的成分。

顾婧宜气的眼眶都红了,暗暗咬牙,心想这荡妇怎么如此胆大包天,脸上却不得已还要维持着假笑。

“我也是恰好去朋友家里喝下午茶,看见少夫人与一位先生进了所房子,许久不曾出来,所以有些担心罢了。”

顾婧宁不怒反笑,“是吗,那我们真是有缘,竟有如此巧合。”

顾婧宜见她镇定不露马脚,自己心里倒是急了,阴阳怪气的揶揄她,“少夫人去拜见老师,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弄的我险些误会了你,我看你们一道进去,还以为”

她适可而止的闭上了嘴,双手主动搭上了顾婧宁的手腕,用指腹轻轻的在她手心磨蹭着。

如果顾婧宁心中真有几分忌讳的话,她应该能理解自己这份暗示,知道收敛几分,最好快点滚蛋。

“你以为什么?”

顾婧宁毫不留情的抽出了手,淡淡道:“我们很熟悉吗,你对我的生活,好像很关心?”

她接过梅儿递过来的热巾,擦了擦被顾婧宜碰过的手,“我不喜欢别人近身,这样的举动,请你下回不要再做了。”

顾婧宜的小脸煞白,半晌才木偶似的僵硬的牵了牵嘴角。

“我也是看少夫人长的像我过世的姐姐,一时生出了亲近的意思,这才请少夫人千万不要怪我,我知道错了。”

她的眼睛雾蒙蒙的,一秒便蓄起了泪花,悄悄的瞥了陆云骁一眼,企图用逝去的顾婧宁唤回陆云骁的一点垂怜。

第550章 嘉嘉又发病了

现在的局面看来,真的是顾婧宁在欺负顾婧宜。ranwen

陆云骁皱起了眉头。

他深邃的双眸在二人之间停滞良久,忽然冲着顾婧宜说道:“既然你如此想念宁儿,正巧我这些日子寻道士为她设坛做法,需得血亲在祠堂守着牌位,专心祈祷七七四十九日方成,熙熙还小,身子承受不住,宁儿的血亲也只剩下你一人,不如就定下你去,也算全了你对宁儿的一点心意。”

顾婧宜的脸色彻底白了,惨白,连橘色的灯光都未曾照暖她半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抓着筷子的手轻轻发着颤,强颜欢笑的问道:“可是我近来身子也不太舒服,常常听人说,身子不佳的人,容易冲撞了逝者,姐姐见了我,也不会开心的。”

顾婧宜无力的争辩着,顾婧宁皮笑肉不笑的牵了牵嘴角,事不关己的吃着饭。

陆云骁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是吗,我看你近日精力倒是足的很,又是喝茶又是跟踪。”

顾婧宜瞪大了眼睛,“我何时跟踪了?”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往顾婧宁碗中夹了一块肉,眼皮抬也不抬一下,“不是跟踪,你是如何知道他们久久不曾从房子里出来的,难不成你这么好心,在楼下等她?”

顾婧宜的气焰瞬间衰弱,似被陆云骁一瓢冷水浇灭。

“我没有”

艰难的吃完了一餐饭,顾婧宜的怨气积攒到了极点,以前还有梅儿可以用来发泄怒火,现在却只能自己硬生生的憋着。

房间里的摆设,都是陆家的,她虽是寄人篱下,却也不代表可以容她肆意妄为。

摔东西,她不敢,也赔不起。

顾婧宜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蜷在床上彻夜难眠,死死的咬着被角。

凭什么那个贱人与别人通了奸,却还能像没事人一样,陆云骁坚信不疑的护着她,而她这个揭发的好人,却要收到责辱。

她决不能让那个贱人继续嚣张下去,她要找出她的破绽,让她成为下堂弃妇!

一个绝妙的点子,忽然爬上心头。

昨日的胃疼还未痊愈,又强撑着陪顾婧宁查看了许久房子,未曾歇息,夜里虽吃了药,也隐隐疼了一宿。

上班时,梁月川的脸色非但没好,反而加重了。

才到了医院,骨科还没有病患,梁月川打算去肠胃科再诊一回,最好打一针,来的利索,免的再有诸多麻烦。

才起了身子,办公室的电话铃便响了,梁月川一接,脸色便由白泛了青。

“什么,嘉嘉又发病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是要急哭了,不住的催促,“可不是吗,这一次发病的尤其厉害,差点咬掉了半个舌头,少夫人都没法子,让梁医生快来,最好带镇定剂过来打一针!”

梁月川急的冷汗涔涔,“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他急急的要了几支药剂和注射器塞进口袋里,然后交托同事代为请假,便匆匆开车去了陆家。

挂了电话,顾婧宜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声音哪有方才的半分哭腔。

她轻轻啐了一声:“奸夫**,看你们这回还能逃到哪儿去!”

一想到顾婧宁快要大祸临头,顾婧宜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得意的笑出了声。

第551章 谁的计划

梁月川几乎是用跑的上了楼。

他身子不舒服,四肢软绵绵的,上楼的时候险些被绊倒了,药剂和注射器洒了一地,他赶忙拾起来,一瘸一拐的冲进了柔嘉的房间。

顾婧宁刚哄柔嘉睡下,乍见他狼狈的冲了起来,一脸诧异的问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梁月川拿出注射剂,撕开药剂打算注射,被顾婧宁扯住了胳膊。

“你做什么呢?”

梁月川不解,额头上的大汗止不住的掉落,“不是说嘉嘉发病了吗,还让我带了镇定剂,我都带来了,再不注射会伤到身子的!”

“你发烧了,在胡说些什么?”顾婧宁压低了声音,指着床上安睡的柔嘉,“嘉嘉这两日情况很好,并没有发病,现在睡的正香呢。”

梁月川愣住了,他挠了挠头,“可是,方才”

他正要说什么,门缝里一对鬼鬼祟祟的眼睛忽然离开,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丫鬟端着茶点走了进来,“少夫人,梁先生,你们怎么站着?”

她将茶点摆在床边的小桌上,“快坐下说话吧,我端来了茶点,梁先生来的急,还是先喝一杯茶缓一缓的好。”

丫鬟说着,端起了茶杯,递给了梁月川。

顾婧宁忽然冷冰冰的盯了她一眼,“我何时让你进来了,梅儿呢?主子该怎么说话,还不着你来管教!”

她平素待人和气,可今日这丫鬟给她的感觉太过奇怪,殷勤的过分了,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梁月川急忙扯了扯她的胳膊,打了圆场,“丫鬟也没做错什么,你这么说,有些过了,好了,坐下喝茶吧,消消气,今日是我鲁莽了。”

他按下了心中的疑惑,接过茶杯,冲丫鬟道了一声谢,却并未喝茶,而是先撩袍坐在柔嘉的小床边,俯身撩开了孩子额前的碎发。

梁月川仍有些不放心,轻轻捏开柔嘉的下颌,检查她口中的舌头的确没有像电话里所说的那样咬掉了半个,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孩子没事就好。”

顾婧宁抱着胳膊立在他身侧,目光掺着光影,复杂的情绪变化莫测,她板着脸,心中的不安如涟漪般一圈圈扩散开来。

“你是听谁说嘉嘉犯病的?”

梁月川抿了口茶,亦是困惑的样子,“方才有人往我办公室里打了个电话,说是嘉嘉犯病了,舌头都咬掉了半个,让我带上镇定剂速来,我就急忙赶来了。”

“谁打的电话?”顾婧宁又问。

梁月川摇头,“她没有说,不过是女人,都快哭了,我也被吓了一跳,哪里还想得到别的什么”

顾婧宁紧锁着眉头,还想要问什么,身后的丫鬟目光一闪,猛地撞上了她的背。

只听哎哟一声,丫鬟摔在了地上。

而顾婧宁,被她这么一推,直挺挺的往梁月川的怀里扑了过去,梁月川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愣住了,手里的杯子也摔碎了,被顾婧宁压在床头。

丫鬟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立刻扮作惶恐害怕的样子,“对不起,少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

她发着抖跑了出去。

“你跑什么!”顾婧宁扶着被撞疼的腰,怒目喝问着。

可丫鬟已跑了出去,她与墙角的人交换了一个目光,惊恐的往楼下跑去,恰好碰上了上楼的陆云骁。

第552章 你们在做什么

丫鬟吓的一屁股坐在楼梯上,牙齿打颤,“少、少帅,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陆云骁听她这句话问的奇怪,眸子骤然一深,眯起了眼睛,“我何时回来,与你何干,你在怕什么,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丫鬟支支吾吾,“少夫人她”

一听见少夫人三字,陆云骁便突然捏住了拳头,忽然听见柔嘉的房间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陆云骁眉梢一扬,三步并两步,匆匆冲了上去。火然文

只见顾婧宜呆呆的站在柔嘉的房门前,指着里面,手指发颤,“你们、你们怎么可以”

陆云骁心头的火霎时燃起,一把推开了她,才抬眼看进去,便忽然停住了脚步,眉心的旋涡也深的似要印入骨骼。

他紧抿的嘴唇翕动着,良久才沙哑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顾婧宁被丫鬟那一撞,后腰都青了,疼的厉害,抽了半天的气都爬不起来,好在梁月川回过了神来,将她扶了起来。

二人免不了肢体接触,看似亲昵非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婧宜就出现了。

然后便是尖叫,将陆云骁也引了过来。

面对着陆云骁深沉如夜雾的眼眸,顾婧宁半点不慌张,她若是四年以前,对他存有依恋和爱,必定会慌的浑身发抖。

现在有的只是被人算计的厌恶与不耐烦。

她也没有立刻就离开梁月川的身子,而是示意他扶着自己,艰难的站了起来。

柔嘉也已经醒了,小脸粉扑扑的,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哝着:“娘亲,怎么了?”

怎么了,谁都在问她,她还想问问别人,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婧宁笑着抚了抚孩子的脑门,掖了掖她的被角,“没事的,嘉嘉乖,娘亲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一个人玩一会娃娃,好不好?”

见孩子点了头,她才慢慢的挪动到门前,面色冷淡,“我们有话,先出去说吧。”

陆云骁的目光触及在梁月川扶着她腰的手上,不满几乎快溢了出来,他推开梁月川,张开大掌扶住了她的后腰,让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倚靠在自己身上。

“听你的。”

几人去了客厅,神色各异的互相打量着。

陆云骁与顾婧宁并排坐着,轻轻为她揉着后腰,顾婧宁眯着眼睛,舒适的像一只被人挠着下巴的猫。

梁月川拘谨的坐着。

而顾婧宜,既嫉妒又得意的抬高了下巴,睥睨着在场的所有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给我说清楚?”陆云骁沉沉的发了话。

他话音方落,梅儿便白着脸跪了下来。

“少帅,小姐一定是冤枉的,她不会做背叛少帅的事情,您一定要相信小姐,千万不要被奸佞小人所迷惑!”

方才有个小丫鬟,说是把小少爷最喜欢的玩具摔坏了,她急着去处理,没想到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了这件事情。

顾婧宁轻嗤了一声,懒洋洋的说道:“你乱跪什么,我这个当事人还没承认呢,谁敢拿我怎么样?”

她颇有几分有恃无恐,也是倚仗心中无愧。

第553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云骁并未说什么,只是抬了抬手,示意梅儿起来,“这件事情我会彻查,是否清白,等到水落石出,自然便知道了。”

梁月川见这件事情是自己引起的,便尴尬的开了腔,“不如我先说吧。”

他将自己如何来的陆府,重复了一遍,又说道:“我来了以后,师妹便告诉我嘉嘉很安全,什么事也没有,然后便来了一个小丫鬟,送来了茶点,我忙着坐下看嘉嘉的情况,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师妹便被她撞倒摔在我身上,那小丫鬟也跑了。”

他说的都是事实,一边说,一边扶着眼镜,镜片下的眼睛无辜极了。

梁月川自诩虽不是什么风流名士,但也是洁身自好的文人医士,第男女之情从不混乱,更厌弃那苟且之事,怎会想不开,在陆家与师妹私通?

杀了他,他也做不出来这事。

顾婧宜挑了挑眉毛,扁着嘴道:“长的一张斯文脸,怎么秉性如此禽兽,你说的这些,别人可都不清楚,平白无故为何要信你,倒是你们二人搂搂抱抱的场面,可是众目睽睽,看的很是清楚!”

梁月川何时因为品德被人讥讽过,一时涨红了脸,呵斥道:“我怎会做出这样害人害己的事情,我与师妹清清白白,你们没有证据,光凭一双眼睛断章取义,随意玷污我们,简直可恶至极!”

顾婧宜哦了一声,似很乐意看见他恼羞成怒的样子。

“我没有证据,难道你有证据,口说无凭,你倒是找个证据来给我瞧瞧?”

那小丫鬟,她早就买通了,想必她刚才拖延的那点时间,丫鬟已经逃出府去了。

梁月川果真进了圈套,“那送茶点的丫鬟便是凭证!”

顾婧宜嘻嘻一笑,托着杏腮道:“那丫鬟在哪儿,你可找出来给我瞧瞧?她若是说是不小心为之,那你们自是清白的,可是她那见了鬼的样子,分明就是证明你们二人有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梁月川拍案而起,“那便找那丫鬟对证就是!”

他这一辈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平素交集最多的便是好友,从未和城府深沉的后宅妇人交过手,哪里知道这人心险恶,为了赢,什么栽赃陷害都可以发生。

陆云骁沉着脸抬了抬手,“去把那丫鬟给我叫过来。”

陆策领命而去。

陆云骁并未在意争锋相对的顾婧宜与梁月川,而是看向了身侧的顾婧宁,大掌不轻不重的捏了她的伤处一下,似是惩罚一般。

听的顾婧宁疼的抽气,他方才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顾婧宁揉了揉后腰,若不是眼下要证明清白,她真想趴在床上,让梅儿为她热敷,揉揉淤血才行。

这局做的太拙劣,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而陆家最没有脑子的人,自然是顾婧宜了。

她出现的这么巧合,又如此积极的指证她与梁月川有染,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都看的明白,聪明如陆云骁,难不成不明白?

第554章 处处都是疑点

“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不都把我想说的说完了?我这后腰可被撞的不轻,怕是都青紫了,试问什么人,能趁我不备撞我后腰?我若是要偷情,没有必要把自己伤成这样再去偷吧?”

顾婧宁说的大大方方,偷情二字清脆果断,面不改色。www

“我现在可连动都动不了,我要真是蠢到这个地步,少帅,你还是把我休了的好,免得我日后蠢钝给你添了麻烦”

她话音未落,后腰又是一痛,眼泪花都被他揉了出来。

桃花眼一斜,盈盈的眼波倒映着男人告诫的眼神,他附在她耳边,低低的呵斥着:“不许胡说!”

顾婧宁一撇小嘴,懒得搭理他。

顾婧宜恨恨的剜了她一眼,“谁知道是不是你急着偷情不小心撞到腰了呢?”

陆云骁重重一拍桌案,那实木的大方桌子,竟颤了两颤。

“顾婧宜!”

他的喝令带着一股令人压迫的力量,再大胆的人,也听的噤若寒蝉,顾婧宜委屈的眼泪一下便涌了上来,弱弱的抽噎着:“我也是怕姐夫被奸人蒙骗”

“奸人?谁是奸人,顾小姐可要好好照照镜子才是。”

顾婧宁反唇相讥。

顾婧宜脸色一变,刚要锐声反驳,便瞧见陆云骁一双寒潭似的冰眼正牢牢的盯着自己,似要化作透骨钉将她钉在十字架上一般。

她一下便失了声,身子也委在沙发里不敢动了。

陆策很快便来了,但皱着眉头,一看就知道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少帅,人没有找到,估计已经逃出府去了。”

他的话变了不少人的脸色,顾婧宜松了口气,梁月川的脸则涨成了猪肝色,不断的低喃着:“怎么会呢”

“现在可没人证明你们的清白了吧?”顾婧宜忍不住得意了起来。

顾婧宁扬了扬唇角,她端起热茶抿了一口,那热度从喉咙咽下体内,似化解了腰部的一点酸痛,“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那丫鬟不管在不在,事实都在这里,不少人都看见她出入了,便是没有她的口证,结果也相差无几,因为倘若她被人用钱买通,说辞也是假的。”

顾婧宜脸色一白,“谁会做这种事情,自寻死路!”

顾婧宁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低声重复着:“的确是自寻死路,不过人证没了,物证还在,剩余的茶点,摔碎的杯子,还有我的腰,处处都是疑点,我要偷情,绝对不会这么傻,做出伤害自己,还引来旁人的事情。”

“况且,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丫鬟刚走,你便来了,紧接着,少帅也回来了,三个人的时间点掐的这么准确,说是巧合,太牵强了吧?”

顾婧宁望着顾婧宜,姣好的唇形轻轻吐出令她惊恐的话语:“倒像是有人故意谋划好一切,而且师兄他好端端上着班,为何偏偏要挑这个时候过来,那通电话又是谁打的,处处都是疑点,顾小姐,你太草率了。”

她摇了摇头,垂下眼帘,淡淡的抿着茶水,似她才是这场局里最清白的人。

梁月川这么一听,乍然歪了歪头,指着顾婧宜道:“这么说来,你的声音”

第555章 我不介意亲手把你丢出陆府

熟悉二字尚未脱口,就被顾婧宜打断了。

她的紧张藏在身体的细节里,额角也冒出了密密的汗珠,“我也是太惊讶了,被当时的画面震惊到了,所以才下意识以为你们有私情,我不认识那丫鬟,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清白的?”

顾婧宜不明白自己精心策划的局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破解了。

她恨的牙痒痒,脸上却要示弱。

“对不起少夫人,可能是我误会你和梁先生了,你千万别见怪,是我太鲁莽了。”

顾婧宁自顾自一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眼珠亦是淡漠的一动不动。

这场闹剧,勉强算是落了幕。

到这个时候,其实稍微一想,便能想通很多事情,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顾婧宁的清白,也算间接的被澄清了。

陆云骁的脸色愈发不好了,他握着顾婧宁的肩头,似安慰一般轻轻抚摸着。

“陆策,上天入地都要把这个丫鬟给我找出来,严刑拷打逼她说出实话,我要还玲娜一个彻彻底底的清白!”

“至于你”陆云骁看向了顾婧宜,眼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我对你一忍再忍,不过是看在宁儿的份上,才收留你,如今顾家已不在,而你你和我们陆家如今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必要再容忍你,你若是再敢胡闹下去,我不介意亲手把你丢出陆府!”

顾婧宜再也不敢装哭,她真正的哭了出来,“姐夫,我知道错了,你千万别把我赶出去,我再也不敢了!”

她哭的梨花带雨,也无法软下陆云骁半分的硬心肠,只觉得分外厌恶她与顾婧宁有三分相似的面孔。

这对顾婧宁,简直就是一种玷污!

陆云骁如霹雳的声音横空劈在顾婧宜心中:“滚!”

顾婧宜抽噎着,不敢再待上去,擦眼泪的空档狠狠瞪了顾婧宁一眼,便狼狈不堪的跑了出去。

她心中惊慌的要命,怕到极致,唯恐陆策真的找到了那丫鬟。

要是被陆云骁知道这件事情是她背后策划的,那她就真的要被丢出去了,这个年代,她一个没了依靠的弱女子,凭什么立足于世?

顾婧宜又想到了那一日的夜晚,她被几个混混凌辱的场面。

极度的惊恐令她蹲在地上,猛地抱住了头颅,瞪大眼睛,口中喃喃着:“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不能走”

“当”的一声响。

一枚泛着银光的大洋,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顾婧宜的面前。

她迟疑的抬起头,借着炙热无比的光芒,看清了来人的面孔,他斯文儒雅的笑容似是夏日的一抹凉风,驱散了酷暑。

那一袭白袍,更是精致到了极致,繁琐的暗纹重叠着,隐秘的宣告着主人的高贵。

看来离开了陆家的这几年,他过的比以往还要好。

陆云白轻轻的哎呀一声,笑意不减,“我还以为是什么乞丐,原来是顾二小姐,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顾婧宜猛地抓起大洋掷在他的身上,陆云白面不改色,笑的温润和煦。

“巧合?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一样好糊弄,你早就等在这里看我的笑话了吧,怎么样,讥讽我很过瘾吗,看我失败,很好玩?”

她剧烈的嘶吼着,缺水的嗓子都沙哑了。

第556章 原来你也会哭

陆云白摘下眼镜,慢条斯理的擦了擦,风度翩翩的模样,与狼狈的顾婧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难道不该笑你吗?”

他的笑容陡然消失了,那张没有了笑容的脸,冷薄的令人心生寒意。

“你的手法,太拙劣了,真让我失望。”

顾婧宜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他,“那你想如何,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光明正大的闯进去,告诉陆云骁你还活着,让他拿枪指着你的太阳穴!”

就像他兵败时那天一样,成了陆云骁脚边跪着的败寇。

这句话似是按到了陆云白的忌讳,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镜片下的眼睛泛着如刀刃一般锋利的寒芒。

“我介意你闭嘴”

他猛地抬起手,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但犹豫了一霎,改成了捏着她的下颌。

失控像是一场错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那双温和的眼睛,又泛起了儒雅怜悯的笑意,只是嗓音寒的人心里发疼。

“先告诉我,你们的父亲,在哪里?”

顾婧宜短暂的疑惑,随即惊讶的张开了嘴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知道她是顾婧宁,是不是?”

陆云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嘲讽她的愚蠢。

顾婧宜咬牙切齿:“她果然就是顾婧宁!”

……

夜里柔嘉又发了病。

因着怕柔嘉伤了自己,所以自从旧病复发以后,顾婧宁便将她带在身边睡。

陆云骁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虽然中间夹了个女儿,睡觉时不能再偷偷抱着顾婧宁,但他的手臂够长,两个人一起抱,绝对没有问题。

顾婧宁已有了经验,乍见柔嘉开始抽搐,便立刻从床头拿起压舌板夹在舌根下,掰开她的牙齿,免得伤了舌头的动脉。

“嘉嘉,醒醒?”她颤着声,摇晃着孩子的瘦小肩膀。

柔嘉已经陷入半昏迷,含糊不清的呢喃着什么,两个大人都听不清。

陆云骁正用手去托柔嘉的后脑勺,忽然指腹一热,一抹湿润淌进手心里,他愣了一愣,随即抬起眼睛,便看见顾婧宁低着头。

她单薄的双肩发着颤,一头如墨的青丝遮住了面容。

滚热的泪珠却断了线,无声的,接连不断的落在他手心里。

陆云骁抬手扳起了她的下巴,果然看见她被泪水打湿的羽睫可怜的扑闪着,他鲜少见到她这样柔弱的姿态,似一朵夜里沾露的幽昙。

“原来你也会哭。”

他鬼使神差的说着,拇指一动,用指腹将她的泪痕擦去。

她细嫩的皮肤在掌下生温,如玉般润滑,实在让他爱不释手。

顾婧宁湿漉漉的眼睛再无从前的半分锋芒,雾蒙蒙的看着他,“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陆云骁这才知道自己走神的太过了,连忙低下头,用手垫着柔嘉的后脑勺,方便顾婧宁治病。

折腾了大半宿,大人孩子都累极了,柔嘉方才有了好转,沉沉的睡了过去。

稚嫩苍白的小脸上沾满了汗珠与惊恐的神色。

顾婧宁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肩膀一重,身子瞬间陷入一片温暖之中,她惊愕的抬起头,却发现一双长臂已经将她结结实实的环在其中。

简直就是趁人之危,太可恶了!

第557章 难不成娶了个悍妇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果然挣扎不开,男人半点自觉也没有,索性把下巴也搁在了她香喷喷的肩窝里,狗似的蹭了蹭。

“别动,让我抱抱,我都累坏了,你再怎么也该给我点补偿,是不是?”

二人离的太近了,近的她心跳如雷,耳边是他温热暧昧的气息拂过,激的她瑟缩了一下,“你走开,我又没有让你帮忙,你睡你的,我一个人照顾的过来。”

这个男人总是想着法子要占她的便宜,甭以为她不知道!

陆云骁闷闷的笑了,一手抚着女人的头,一手抚着女儿的头,两边皆不误。

“你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顾婧宁眼睛一瞪,原本累的无力的人,霎时有了精神,气鼓鼓的斜眼瞪他。

“你说谁呢?”

陆云骁看的直摇头,“太凶了,我难不成娶了个悍妇?”

实则她一点也不悍,她自以为自己扮作老虎,便能震慑到旁人,实则在他眼里,不过是心里脆弱的虚张声势罢了。

他一只手便可轻轻松松抓住的小人儿,他只想好好的放在心坎里疼。

四年前的遗憾,他不想再发生一次。

顾婧宁仍在生气,腮帮子似松鼠一般,暗暗的灯影打在她的脸颊上,为她蒙上了一层蜜色的光泽,整个人更像是一盘上了浇头的佳肴,在男人眼里,色香都有,只差亲自品一品味道了。

陆云骁心里一动,手不老实的摸上了她纤细修长的脖子,“接纳我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婧宁的瞳孔一缩,心虚的别开了脸,“我还没想好,再等等吧。”

她敷衍的说着。

其实她嫁进来的那一日,便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想晚一点,再晚一点,她实在没法敞开心扉再去接纳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但她知道陆云骁的性子,他的强势和霸道注定不会容许她退缩太久,总有一天,她会完完全全的被他占有。

“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准备好?”

顾婧宁看不见陆云骁的脸,不知道他脸上现在是何神情,但单从语气判断,她听出了满满的失望。

男人的手继续往下,落在了她的肩上,并有拢住她饱满山峰的趋势。

顾婧宁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却根本就逃离不开他的掌控,在他面前,她的一切能力都被抹杀为零,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暗中过招了两下,两个人都是热汗涔涔的,男人与女人不一样,女人的**但凡是沾了水色,那便是花上的露水,只会更加诱人。

顾婧宁害怕极了,声音里含了一丝哭腔:“我……我真的还没有准备好,你放过我吧,我今日太累了,身子实在不舒服。”

胸脯上不轻不重的一道揉捏,对于敏感的她而言简直是一场凌迟,她的小脸染上了绯色,眼神迷离,呼吸也加速了起来,只是双手仍在用力挣扎着。

陆云骁失望归失望,但手仍是没有停下。

他给她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再等下去,他怕自己会憋的发疯。

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是圆月,月色极美,今日就很好。

第558章 你就是个吃人的怪物

“总归都要来的,早一些,晚一些,没有什么差别。”

他低声哄着,轻轻吻着她白皙的脖子,“我会轻一点……”

顾婧宁的脸红到了极致,她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不解这男人怎生可以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他可不是三岁的孩子了,可以被他轻易的哄走。

她将柔嘉紧紧抱在怀里,子缩成了一团刺猬,“你别咬我了,柔嘉还在这儿呢,你不顾虑我,也要顾虑孩子,若让孩子看见我们的胡闹……”

她结结巴巴起来:“那可怎么办……”

陆云骁无奈的笑了,吻了吻她的耳垂,轻飘飘的一个吻,却让顾婧宁的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

“我何时咬你了,你不愿与我欢好,却也不能如此玷污我,我可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顾婧宁腹诽:“你就是个吃人的怪物!”

下一秒她就再度落入了他的怀抱,这个怀抱冷静、温厚,带着克制力,摒弃了所有的**,看来男人已经将他的**完美的压制了下去,只是有些遗憾。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顾婧宁小心应对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又把自己给咬一遍,“你想如何对我,便如何对我,我们就像平常一样,不好吗?”

她惊呼了一声。

柔嘉不知何时被男人抱在一旁,陆云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扑倒在上,她陷在软软的枕头里,子似软成了一滩水,男人火的子覆在其上。

冰遇上了火,只有融化的份。

“你、你干什么!”

她吓坏了,全上下,从手指尖,到小巧玲珑的脚指头,都泛着人的淡粉色,灯下看美人,无论怎么看,都是最美的。

陆云骁压着她,感受着她的温柔,呼吸逐渐加重了,他促狭的埋在她的脖子里,狠狠嗅了一口她的气味,心里的火,方才如鸦片上瘾的人吸了鸦片,飘飘仙起来。

“既然你自己主动相邀,我就从了你的意,我想现在就”

他的唇上一,红脸的小女人把纤细的葱指压在了他的唇中央。

“今天,绝对不可能!”

她眼中甚至有了几分拼命的架势,可想而知,若是他继续下去,到时候必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不想伤了她,却猛的伸出舌尖,tiǎn)了tiǎn)她的指尖。

他恶作剧般的举动彻底燃烧了顾婧宁的羞耻心,她再也忍不住了,压抑着尖叫了一声登徒子,便扯过被子,牢牢的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任是陆云骁怎么“敲门”,她都不肯出来。

陆云骁气的笑了,“这么的天,你这是要闷死自己,我也没有意见。”

顾婧宁闷闷的哼了一声,“要你管!”

尽在那儿说风凉话,还不都是他bi)的,若不是他又tiǎn)又咬又抓又挠,她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陆云骁见她是怎么都不肯出来了,心中的绮念也散了个一干二净,他把包成蚕蛹的女人和女儿抱在怀里,一手一个,然后摁灭了头的琉璃灯。

暗夜里,他睡不着,只睁眼借月光看着半空的虚无。

“我会等的,等到你愿意接受的那一,只是别让我等太久。”

他怕他失控。富品中文

第559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昨夜陆云骁那么一折腾,顾婧宁一宿都没有睡好,她被被子裹的,但又不敢钻出来,唯恐陆云骁这只大灰狼在外头等着她自投罗网,只好小口透着气。

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精神自然十分不好,气色也苍白,无精打采的,陆云骁见了心中内疚,让梅儿为她打扇子,厨房熬上补汤,嘴里仍奚落着:“下回看你还敢不敢了!”

敢,她当然敢,只要能避开他,让她去半条命她也愿意。

在陆云骁的监督下喝了补汤,又补了个回笼觉,等他去军务处了,顾婧宁方才悄悄死了子,懒洋洋的坐在花园里伺弄花草。

柔嘉又发病了,见不得风,眼下正昏睡着,她半个钟头去看一次,梅儿照顾着她。

剩下的时间,她一人慢慢消磨。

没了陆云骁的陆府,对她而言还是很不错的,毕竟遍寻南地,也找不着第二家媲美这大宅子的,为了迎合她的好,花花草草,更是数不胜数,她心才好了一些,就瞥见一个不速之客闯进了她自在的小天地。

顾婧宁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顾婧宜匆匆的走了过来,似是专程为了过来过来找她。

“少夫人……”她柔柔的喊了一声。

看样子她昨夜也没有休息好,眼底下的两抹乌青给女人添上了几分憔悴,尤其是她这样年纪轻的小姑娘,似一夜老了十岁。

顾婧宁诧异的挑眉,“怎么了,有事找我?”

无事不登三宝,她如今毕竟是陆家执掌中馈的少夫人,家里有个什么事,她还是需要料理的,包括顾婧宜的事。

顾婧宜愣愣的看着她,“没什么事……”

她言又止,面容全然没了以往的嫉妒和恨意,眼底藏着的**顾婧宁看不懂,只觉得疑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太想念姐姐了,每一回看见少夫人,便总觉得姐姐回来了,忍不住想过来亲近亲近。”顾婧宜顿了顿,“若是姐姐还在就好了,我们姐妹就可以和父亲团聚,共聚天伦了。”

顾婧宁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她不动声色的剪着花草,“早就听说我和你姐姐长的像,没想到这么像,连你这个亲妹妹都能眼花?”

她扬了扬嘴角,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回国的时候,听说南地已经战火连天,险些沦陷了,原来的顾司令也战败,宅子被烧了个精光,生死未卜,听顾小姐这口吻,顾司令原来还活着?”

顾婧宜皱起了眉头。

从陆云白口中得知,艾琳娜便是顾婧宁以后,她便彻底乱了心绪,想起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还有和她争锋相对的样子,她忽然很是心虚,若是早得知她是顾婧宁,她绝不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她真是变了太多了,不知道这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变得更加完美,眼角眉梢的风她对着镜子模仿了千万遍,却学不到万分之一的绝妙。

实则,她真恨不得她死了。

没有姐妹的那层份,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付她,让她离的陆云骁远远的。

顾婧宁见她不说话,眉尖也蹙了起来,“顾小姐精神不好,今很容易走神,不如去睡一觉补补精神吧?”

453父亲的藏之处

她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后怕的,生怕顾婧宜真的走了,她无法再旁侧敲击的问出父亲的踪迹。

顾婧宜回过了神,咽下了复杂的绪,“是啊。他还活着,我作为他的女儿,当然知道他的况,若是姐姐还在,她一定也很担心父亲的踪迹吧?”

听见父亲还活着的消息,顾婧宁瞬间松了口气,手腕也软软的垂了下来。

“你姐姐的事,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场遗憾,你也别往心里去,逝者如斯,既然父亲还在,世上还有亲人,便想开些,好好孝敬父亲为上。”

她艰难的忍耐着心底想要问出父亲下落的**,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那句话说出口。

顾婧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旋即微微笑了,神色莫辨。

“少夫人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

她顿了顿,惆怅般说道:“想必是姐姐的话,一定为父亲所揪心,恨不得侍奉在父亲前吧,我这个女儿,当的真是不称职。”

顾婧宁掐了掐手心,借那微不足道的疼痛扯回自己的注意力。

她半句不离父亲二字,到底是真的想念,还是另有所图?

顾婧宁不明白,更不敢掉以轻心,她借艾琳娜这个份已经看破了顾婧宜的真面目,果然什么娘生什么儿,与她那个自私自利的继母一样,她的女儿,也是她这辈子的冤家。

“既然顾小姐有这个觉悟,那便是好的,现在做也不迟,不如我派人将顾小姐送去顾司令那里,好让你们父女叙叙旧,也免得顾小姐诸多念想了。”

她笑吟吟的说着,脸上寻不出一丝端倪。

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借将顾婧宜送回去的空档查出父亲的下落。

顾婧宜为什么要死皮赖脸的住在陆家,不将父亲的下落说出口,无非是为了博取陆云骁的同,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果不其然,顾婧宜拒绝了她。

她的脸色颇有几分苍白不安,“谢谢少夫人的好意,父亲的份敏感,踪迹不能为外人所知,我告诉少夫人,也无非是为了寄托对姐姐的哀思,想要诉说罢了,这件事,还请少夫人千万不要告诉少帅。”

她小心翼翼的瞥了顾婧宁一眼,装作黯然泪下的模样,委屈的扁了扁小嘴,“少帅若是知道了,必然会兴师动众,到时候父亲的处境就危险了。”

顾婧宜这么说,实则是笃定她不会告诉陆云骁。

因为她不是艾琳娜,而是顾婧宁,比起她,顾婧宁对父亲的感更深,为了父亲的安全,与掩蔽自己的份考虑,她绝不会说出去。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敷衍着她,:“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放在心里,不会说出去的,为人子女孝为先,你千万要好好侍奉父亲,免得留下遗憾。”

该用什么法子找出父亲的藏之处?

她陷入了沉思之中,根本没有看见顾婧宜脸上的讥讽与厌恶。

可真能演。富品中文

第600章 不用怕我对你做什么

因为极度的嫉妒,已经让顾婧宜近乎扭曲,无论是艾琳娜还是顾婧宁,都是她路上的绊脚石,是否是姐妹,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得到陆云骁,便是姐妹,也是她通天路上的垫脚石。

顾婧宜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若是让陆云骁知道,艾琳娜是顾婧宁。

那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是否会生气?

顾婧宁临死之前,他对她的无,顾婧宜都看在眼里,她本以为他对姐姐已经没有感了,正激动的想要展现自己。

顾婧宁却死了。

陆云骁在她死后的痴与执念让她目瞪口呆,可四年过去了,他能重新上顾婧宁伪装的艾琳娜,就说明他已经接受了顾婧宁以外的人,那段感,终究会被时光消磨。

那么陆云骁,是会继续纵容这个戏耍了他许久的女人,还是会勃然大怒,要了她的命?

顾婧宜忽然很好奇。

她口中答应着顾婧宁,心里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现在她可不是一个人了,她的阵线上还有陆云白,只要有陆云白在,陆云骁和顾婧宁,便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她想趁势得到陆云骁,很难吗?

“打扰少夫人了,我说姐姐的事,一定惹少夫人不开心了,少夫人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少夫人慢慢赏花吧。”顾婧宜软软的说着,若摒弃她的品行不谈,光是小家碧玉的样貌,她算不得讨人厌。

见顾婧宜走了,顾婧宁脸上的笑容方才尽数敛去,赏花的心思也全部没有了。

顾婧宜忽然和她说这番话,甚至柔弱示好,都太不符合她的风格了,难不成她又想做什么?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剪着花枝,想着下回再找她,旁侧敲击的问出一点父亲的动向才好。

岂料自那以后,顾婧宜便似消失了一般。

分明有丫鬟见到她,但是顾婧宁却总是寻不到她的踪迹,连个碰面的机会都没有,看上去,顾婧宜倒像是在刻意避着她。

顾婧宁无暇在乎她太久,能令她分心的事太多了,譬如孩子。

柔嘉生病之后,便同学堂请了假休学,自然也落下了不少课。

但泽熙却是照常上学的,他每在学堂里听课了,晚上就回家教妹妹,两个小萝卜头声气的说着话,一个严厉小老师,一个懵懂小学生,煞是可。

顾婧宁见了,忍不住倚在门框前看着二人,不忍心打搅这美好。

如今她子女双全,已是上天最大的恩惠。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你最近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不成,我看你不光气色不好,精神也很是萎靡,我很担心。”

陆云骁低沉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侧,其中的担忧不用分辨便能听出来。

手一,被他执了起来。

顾婧宁条件反的甩开,“这么的天,便不要拉着我了,怪的。”

她心虚的说着,嘴角却紧紧的抿着,暴露了她对他亲昵举动的抗拒与排斥。

她的心思并不难猜,陆云骁愣了一愣,果然放下了她的手,眼底骤然黯然起来,但面上不露出分毫的端倪。

“我只是担心你,不用怕我会对你做什么。”富品中文

第601章 我不嫌吵

他的声音明显淡了几分,“我今很累,更没有力气对你做什么,我们是夫妻,寻常的温,便是不愿,我也希望你能给我。”

顾婧宁垂下了头,五黑的丝发里露出小巧的尖尖的耳朵,含羞的藏着,看出了她几分委屈,陆云骁神莫辨的蹙着眉尖,无声僵持了片刻,还是败下了阵来。

“罢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惯着你一个人,我的心还是绰绰有余的。”

面对她,他又怎么忍心责怪?

顾婧宁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似猫碰上了老虎,陆云骁抚了抚她的长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向了孩子们。

“嘉嘉今发病了吗?”

顾婧宁摇头,“今倒没有,现在发病多是夜里,我总怕吵着了你,你如今事务多,孩子搅的你无法入睡,对你也不好,我想着,有个打算要同你说。”

她的声音陡然降低了不少。

她对他素来没那么恭敬,甚至有几分纵和嚣张,他都尽数容忍着,近兴许是因为他对柔嘉的好被她看在了眼里,她终于软和了一些,开始征询他的意见了。

陆云骁颇有些意外的点了点头,却有一种不好的预兆,“你说吧。”

顾婧宁斟酌着开了口:“我想我们分房睡,这样我夜里照顾嘉嘉,也不会吵醒了你……”

她话音未落,便被他斩钉截铁的打断了。

“我不嫌吵。”

顾婧宁抬头看他,却看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眸似有穿透人心的魔力,光是看着,她心中竟有几分不安发怵,他在生气,她看的出来,只是他掩藏的太好了。

陆云骁面不改色的说道:“我就喜欢半夜起来透透气,顺道走一走,夏里太了,我夜里不起,不舒服,反正都要起来的,顺便照顾照顾柔嘉,也只是顺手的手?”

还有这回事?

顾婧宁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以往和他同房的那些子,她怎么从来不知道,也没听他提起过,难不成是她睡的太沉了?

用医学解释,这可能是梦游。

陆云骁生怕她察觉出不对劲,立刻捧住了她的小脸,炙的眼眸烤着她,“分房,你想都别想。”

什么都可以让步,可这同房是他自己千辛万苦挣来的,他绝对不可能退缩。

顾婧宁只好讪讪的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少帅不嫌弃,那就一切如旧吧。”

她心里的石头又加了一块。

二人在门前守了片刻,见两个孩子你来我往的说着功课,终于遇上了二人都不会的题目,陆泽熙显然极少遇到这种棘手的况,小脸都皱成了包子褶。

陆云骁轻轻一拍他脑门,“这都不会,上课怎么听讲的?”

陆泽熙摸了摸后脑勺,头也不抬,声音淡淡的:“我们在预习明年要学的功课。”

陆云骁沉默了。

顾婧宁瞪了他一眼,急忙扯开他,蹲下子揉了揉陆泽熙的后脑勺,这可是她的亲儿子,打在儿,痛在娘心。

“熙熙乖,你父帅不听话,娘亲一会帮你打回来。”

她随口说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孩子的质,陆泽熙眼睛一亮,水汪汪的眼珠里泛着可怕的求知。

“娘亲,你要打父帅?”富品中文

第602章 娘亲,你脸红什么

顾婧宁一愣,扯过陆云骁的胳膊,象征的拍打了他两下,“对,娘亲这就打,为我们熙熙出气。”

陆泽熙的眼神瞬间又黯淡了,小嘴一扁,“原来就这么打呀……”

顾婧宁有些摸不准孩子的心思,她惴惴不安的捧着泽熙的小脸,唯恐自己哪儿做的不恰当,给孩子留下了心理影。

“怎么了熙熙,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娘亲做错什么了吗?”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的陆云骁嗤笑一声,瞬间收到了一记白眼的洗礼,陆云骁握拳轻咳,没事人一般继续看着母子对话。

陆泽熙严肃的望着他的娘亲,忽然抬起手,牢牢的握住了顾婧宁的手。

“娘亲,小胖说他的爹娘每天晚上都在上打架,越打感越好,为什么你和父帅不打,你和父帅冷冷的,一点也不好……”

他小嘴撅的快能挂油瓶了。

“不是你刚才那种打架,要更激烈一点的,两个人要缠斗在一起!”

陆泽熙捏紧了拳头。

孩子最是敏感,虽然顾婧宁嫁给了陆云骁,但二人毕竟有隔阂,看似亲密无间,在孩子心中,仍存有几分生疏。

他也不知那晚上在上打架意味着什么,只单纯觉得打一架便能泯恩仇,若是真如小胖所言,爹娘打架感更好,那他希望父帅和娘亲能天天打架。

就算时时刻刻打架,他也没问题。

他扬起小脸,充满希冀的说道:“父帅,娘亲,你们打一架吧。”

顾婧宁忽然也想学着陆云骁方才的模样,狠狠的敲陆泽熙的小脑袋瓜一下。

这一天天的上学堂,都学了些什么不正经的思想回来。

这打架孩子听不懂,他们这些经历过人事的大人再清楚不过,夜里,上,亲密缠斗,都说的这样浅显了,她又不是个傻子。

顾婧宁伸出手,牢牢的捂住了陆泽熙的小嘴,免得他继续胡说,“不许乱说,娘亲和你父帅……感好的很,用不着打架!”

她气鼓鼓的说着,小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孩子长大,真是一件令人苦恼至极的事。

柔嘉瞧了瞧被捂嘴的哥哥,瞧了瞧气急败坏的娘亲,又瞧了瞧似笑非笑的父帅,疑惑的歪了歪头,“娘亲,你脸红什么?”

她伸出白皙柔嫩的小手,指了指书上教授的脸红二字的释义,一本正经的解释着:“书上说,人害羞的时候会脸红,娘亲,你在害羞吗?”

声气的声音充斥着对大人的迷茫不解。

顾婧宁闭上了眼睛,无比痛苦的伸出另一只手,同样捂上了柔嘉的嘴巴。

“你也不许胡说,娘亲不是因为害羞才脸红的,娘亲是因为太生气了!”

两个孩子被言了,只能睁着水汪汪亮晶晶的眸子,懵懂的看着胡说八道的娘亲。

大人可真复杂,二人齐齐的摇了摇头。

“是吗”

陆云骁的声音,在顾婧宁的头顶响起,他负着手,含着一缕笑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将她的恼羞与脸红尽收眼底,“孩子们都这么说了,作为娘亲,你怎么能忽略孩子的意愿?”富品中文

第603章 你敢打我试试

他分别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头,说的信誓旦旦。

“不就是打一架吗,父帅打架最厉害,今晚就和娘亲打,但是你们不许偷看。”

“你休要教坏他们,好端端的打什么架,孩子还小,你可不小了,还分不清是非么?”

顾婧宁气的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她知道自己生了一双红颜祸水的桃花眸,汪着水的眼睛,无论是哭是笑,是喜是嗔,都如同撒一般,半点清冷也没有了。

若是此刻瞪陆云骁一眼,落在他眼里,指不定是自己暗送秋波。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生闷气的模样也可极了,南地的女子生的轻盈软,骂人也带着几分香甜俏皮,陆云骁眼神一暗,心中有什么要扑出来吃了她,用力将**的猛虎按了下去。

“打架罢了,我自小打到大,鼻青脸肿回家的次数不算少,也只有你这样水做的人才怕这些。”

他出在陆家,与那些书香官宦家庭不一样,陆家崇尚武力,作为嫡长子的陆云骁是命定的继承人,素来是用最严格的手段培养着。

陆云白可以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选择医术,选择风流儒雅当个书生,他却不行,他必须打败一个又一个的强者,直到冲上顶峰,这段遥远的距离注定伤痕累累,但他爬的很快,疼的多了,也就免疫了。

陆云骁低头比划着拳头,眼底全是暗沉沉的笑意。

“我有时真怕力气一重,就把你捏坏了,只好小心翼翼的对着你。”

顾婧宁冷哼一声,“你敢打我试试?”

她虽然小巧,但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女子,虽然与陆云骁相比,她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但她是医生。

医生,永远是最了解人体弱点的人。

“我当然不敢”

陆云骁慢悠悠的说着,有意无意的看着两个充满求知的孩子,“但是作为母亲,你忍心辜负孩子们的期待吗?”

被顾婧宁捂着嘴的两个小家伙附和的点了点头。

男女之那些弯弯绕绕,他们听不懂也看不懂,只明白娘亲不想打架,但父帅想打,一心想看夫妻“打架”的小萝卜头们,自发的支持了父帅。

“胡闹!”

顾婧宁瞪大眼睛,咬着下唇,一人给了一记爆栗,“你们以后不许和小胖玩了,小小年纪,都被他带坏了,看什么打架,当心打你们!”

柔嘉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娘亲这么好,才不会打我们的。”

顾婧宁语噎。

的确,即便是再生气,她也没有打过孩子,言语呵斥也很少,纵使有,过后也会立刻道歉,她不希望孩子们因此而产生心理负担,这会影响以后的人生。

陆云骁在一旁看着母子三人对峙,子难得的放松了下来,抱着胳膊半倚靠着桌子,交叠的双腿笔直修长。

这种来自家庭的温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奢侈的好像一场梦。

顾婧宁无法对付两个小鬼头,不得已像陆云骁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帮帮我,我快要招架不住了!”富品中文

第604章 她每天连和父帅打架的时间都没有

她的声音伴着细碎的微风,好听极了,陆云骁忽然很想现在下一场雨,他觉得自己的口干舌燥,一定是天干物燥引起的。

“你们要听娘亲的话,娘亲很辛苦,为了你们两个小东西,她每天连和父帅打架的时间都没有。”

陆云骁说的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顾婧宁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严肃的似个教书先生,手中只差一根教棒,便可以假乱真。

柔嘉果然缩了缩脖子,拉着泽熙的小手,眼巴巴的看着顾婧宁,“原来是这样呀……”

顾婧宁忍不住扶额,“所以你们就不要催我和父帅打架了,娘亲很忙,没有时间,父帅也很忙”

她话说了一半,已被陆云骁严肃的打断了。他正了正自己的衣襟,“我不忙。”

陆云骁不慌不忙的说道:“只要你有空,我随时都可以奉陪。”

顾婧宁一忍再忍,才忍住了想扭头而走的心。

她暗中推了推他的胳膊,“让你别教坏小孩子了……”

陆云骁委屈的很,叱咤风云,可止夜儿啼哭的大杀神,令贼匪倭军闻风丧胆的陆少帅,生平还是第一回被指责教坏小朋友。

“我没有。”

顾婧宁不搭理他,这个男人,尽会胡说八道,男人都是油嘴滑舌的骗子,一句话也不能信。

陆云骁的话,顾婧宁没有当回事,但两个孩子却当了真,立刻拍手笑了起来。

“娘亲,我们不要你照顾,我们和梅儿睡。你快和父帅打架吧!”

如此真挚的童言稚语,顾婧宁真生出了几分无力之感。

她扶住了额头,竟不知该如何收场。

一双宽厚的大掌落在她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捏了捏,暗示的意味十足。

陆云骁眯眼冲着两个小家伙点头致意,“既然如此,那今晚就这么办吧,你们两个人现在就去睡觉,父帅很快就和娘亲打架了!”

顾婧宁一下甩开了他的手,“谁要和你打架了……”

唇心一,竟是男人用食指封住了她的唇,余下的话都憋了回去,只好看着陆云骁游刃有余的骗着懵懂的孩子。

陆泽熙好奇的问道:“父帅,我们能不能在一旁观摩?”

“你想都别想!”

陆云骁的脸色几不可察的僵了僵,他抬手就拎起了泽熙的后衣领,再将柔嘉抱在怀中,丢出了房门,两个孩子体重都轻,他素来拎沙包训练拎惯了,此刻只觉得二人轻飘飘的,寻思着要不要给二人加餐。

柔嘉一个女孩也就罢了,泽熙作为他的继承人,未来注定是要经历风风雨雨的,这么一副小板,怕是大风一吹就折了。

他似乎完全忽略了孩子才四岁这个问题。

两个孩子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外,仰着小脸看着堪称“巍峨”的父帅,“父帅,我们真的想看……”

小胖都可以看,为什么他们不可以?

陆云骁不知该如何和他们解释这男女之事是羞于见人的,揉了眉心两把,方才随口诺道:“下回吧,下回就给你们看。”富品中文

第605章 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更衣梳洗

孩子们霎时雀跃了起来,连泽熙刻板严肃的小脸上都迸发出了异样的光彩,他的好奇心极强,但凡是没有接触过的,都有超强的求知,不了解透彻便不罢休。

“行了,答应你们了,快回去睡觉吧。”

陆云骁分外无奈。

柔嘉与泽熙对视了一眼,她和娘亲睡惯了,忽然分开还有些不习惯。

泽熙看出了她的不舍,连忙小大人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妹妹,“没事的,等父帅娘亲打完架,你就可以和娘亲睡了,你要是怕黑,今晚哥哥陪你……”

两个小家伙并肩离开了,陆云骁方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抬手合上了门。

转头一看,顾婧宁已梳洗好了,就刚才那一会子,连真丝睡衣都穿戴好,一分便宜也没让他占到。

此刻正在上翻着一本书,难得的放松,来之不易,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如猫的慵懒,如瀑的青丝簇拥着莹白的小脸,似是藏在石头深处的玉石,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陆云骁负着手,略略一打量,“你就打算这么休息了?”

她上的红色真丝睡衣本是陆家采买的,二人成亲时便备在衣橱里,实则是他暗中授意,私心想看她穿这妩媚的红色。

之前二人未曾同房,没能看见,后来柔嘉挡在二人之间,也难得亲,不得不说,今是个天时地利的好机会,只是不知,人和不和。

“不然呢?”顾婧宁悠然的捧着书,冷清清的瞥了他一眼,“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更衣梳洗?”

她皮肤雪白,极适合穿红,那炙的颜色被她一衬,竟生出了几分的冷艳,再配上嫣红的唇,水色的眼,若不称呼她为尤物,真愧对了她这一绝色的皮囊。

陆云骁笑了,松了松领口,揉开了两粒扣子,“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她在刻意避开那个敏感的话题,方才两个孩子乱七八糟说着话,想必她实在是羞到骨子里了,眼下才刻意装出这份冷清的不近人的模样。

顾婧宁看似在看书,实则大脑一片空白,书上的字每个都认得,她此刻却是一个也读不进去,只张合着嘴巴,小心翼翼的应对着他的每一句话。

“今晚我不太舒服,你也回房睡吧。”

陆云骁似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若是走了,何时还能再来呢?”

她永远将他拒之门外,他一遍遍的敲门,不厌其烦的请求她开门,也舍不得伤害这门一分,分明知道,他想一脚踹开门,霸王硬上弓,她也无可奈何。

但他更渴望心合一,所谓夫妻,若是心都不齐,再多也是空的。

顾婧宁一下便紧张了起来,书角被她紧紧的攥在手里,揉烂的不成样子,“你想来,随时可以来,不过我这两天照顾嘉嘉实在有些累了……”

她惊呼了一声。

男人似一只瞄准了猎物的雄狮,将她猛的扑倒在上,小的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一水红色的睡衣如水一般温柔的流淌在她的上,令男人的眼眸深到极致,已迸发出一种可怕的**。富品中文

第606章 看来今日又不成了

陆云骁按着她的手腕,鼻尖全是她的气息,好闻的他都有些飘飘然,“虽然我也很累,但是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孩子们提的要求,但凡能完成的,我都会满足他们的愿望。”

他小心的挑开了她的睡衣一角,白色的肌肤嫩如新磨的豆腐,顾婧宁一下就按住了他的手,神色紧张,换来陆云骁的戏谑一笑。

“你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顾婧宁气的干瞪眼,“孩子几岁,你几岁,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难不成他们所说的要求,你当真不知道是什么?”

她忽然生出了几分委屈,眼睛也水润了起来,像是初晨的迷雾,“你分明说过要等我的,分明说过要我愿意才行,可是我不愿意,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就想要我……”

顾婧宁说着,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撒谎,你骗我……”

她实在是被bi)到无奈,方才有了这样的觉悟,若是早知道今晚会这样危险,她兴许会去秦医生家里借宿,绝对不靠近这个危险的男人半分。

瞧见她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样子,陆云骁竟生出了几分她才五岁的错觉,下意识的内疚了,手也笨拙的覆上了她的脸,把她哭出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抹在手心里。

“我没有要bi)你,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都脱我衣服了,还能是为了什么,你这个大骗子!”

一瞧见他有了软化的趋势,顾婧宁立刻抓住机会攻克了上去,一顿嚷嚷,像极了得了理不撒手的小姑娘,单纯天真的可。

她狠狠的把被他撩起的裙角压了下去,又把被子将自己结结实实的裹成了粽子,方才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休想!”

无形之间,居然又被她躲了过去。

看来今又不成了。

陆云骁低头笑了,他揉了揉眉心,似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她上屡屡输败,但他倏尔又想通了,他的小妻子是需要宠的,便是他吃些亏,那也是应该的。

毕竟娶了她,是他的福气。

陆云骁抚了抚她埋在被子里的头,“出来吧,我今晚不动你,别把自己闷坏了,为了我伤了自己,不值当。”

蚕蛹里的人扭捏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双水润的眼睛,眼眶还红着,想必是委屈坏了,陆云骁心疼极了,急忙退下了。

“我当真不会动你,你别怕。”

他略有几分尴尬的侧过子,似要遮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步履匆匆的走向了耳房,“我要去冲凉,你先休息吧。”

也不知这苦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顾婧宁见他走了,才拆开了被子,懒洋洋的趴在了被褥上眯着眼睛。

男人都是骗子,她一句话也不会信。

只是不知道,陆云骁能容忍到什么时候,看他这两天频频如此,她真怕哪天自己一个不小心,真被他吃干抹净了。

次去了医院,顾婧宁也神萎靡。

以前有柔嘉在中间,她不怕陆云骁敢对她做什么,睡的尚可,可是昨晚柔嘉不在,她每分每秒都提防着他会突击。

实在是太累人了。富品中文

第607章 顾司令还活着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托着腮,想着要如何将陆云骁赶出房间,自己才能睡个好觉。

这会儿正是午休的空档,秦医生听了八卦,便来了妇产科的办公室,一瞧见昏昏睡的顾婧宁,立刻摇了摇她的子。

“琳娜,你别睡呀!”

顾婧宁孩子气的别过了头,不耐烦的躲开了她,“我好困,你就让我睡吧。”

秦医生撅着嘴,很是扫兴的坐了下来,“好吧,我还有些事想要告诉你呢,方才我听那几个护士谈话,说是从前的顾司令回来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秦医生啧了一声,“命还真大,当初他失势了,想取他命的人可不在少数,对了,你不是前段时间还托我问了他的事吗?”

正说着话,秦医生忽然顿住了。

她看见顾婧宁瞪大了眼睛,全无方才慵懒的半点睡意,她的双手也抓的紧紧的,嫣红的小口微张,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的紧张。

“你说什么,父……顾司令还活着?”

秦医生点了点头,关心的问道:“你怎么这么惊讶,难不成是认识顾司令?”

顾婧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绪过了头,她收敛了神色,遮遮掩掩的说道:“我有个在美国的朋友是顾司令好友的女儿,她父亲听说顾司令遇难以后,怎么也不信,便托我们在国内的四处打听,忽然有了消息,我太激动了,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这理由虽然有些牵强,若是说给有心人听,必定会察觉出漏洞,但秦医生对她并无设防之心,闻言也仅是点了点头,并未计较。

“既然如此,他们这下可以团聚了。”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问道:“既然顾司令还活着,那么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这些子快要把她急疯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父亲一定没有死,但无论是打听到的消息,还是那天神秘的来信,不是空的就是假的,她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

秦医生笑了,“我素来不关注这些事,我父亲也不让我关注,我若是知道顾司令的下落,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我帮你打听打听,若是有了消息,自然是好,但若是没有,你也别抱有太大希望,毕竟……”

毕竟现在是战乱年代,顾司令又份敏感,这年头死亡失踪的百姓不在少数,何况顾司令的目标这么大,遭遇不测的可能太高了,这些传闻,大多是造谣,可信度太低。

顾婧宁方才生出的希望又归于渺茫,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无笑色,只剩眼中一点迷茫,她感激的冲秦医生点了点头,“多谢你了,我真希望,能尽快找到他。”

等找到了他,将他带去美国安顿,便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为了帮顾婧宁打探消息,秦医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本就是前商运会长的女儿,父亲的人脉仍在,影响力亦不低,想要探寻什么消息,也算简单,但顾司令实在藏的太深,她又无法动用父亲更深处的人脉,只好慢慢的摸索着。

462希望这消息是真的

不过进展还算顺利。

就好像是有人一粒粒将食物放在地上,排成了一条长线,哄小动物追寻食物趁机捕杀一般,秦医生也无形之中感受到,似乎有人在故意投放消息。

她每了解到一分,下一个线索便出来了。

一切都在抽丝剥茧,唯独幕后的人,独独没有现。

秦医生的子单纯,虽然觉得古怪,但并没有当一回事,经过多打探之后,她方才得知了顾婧宁藏的地方。

地址是一处平民小弄堂,她这样的大小姐,听都没听说过。

“这就是我顾司令藏的地址?”顾婧宁接过秦医生递过来的纸条,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却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当初为了在国内安顿,她打听了不少房子,其中就有这条弄堂的房子,不过这儿太狭小了,又都是老旧式的小阁楼,家家户户几乎就靠一块门板象征的挡着,半分**也没有,顾婧宁手头不缺钱,自然也没有挑选这个地方。

但顾司令,却非常有可能。

这弄堂住的人多,且都是些什么也不懂的平民百姓,从未见过顾司令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认识他,而且顾家都被倭军烧杀抢掠一空,即便有存钱,也不会太多,像武安路那样的房子,他是断断住不起的。

藏匿在这样普通的地方,的确不太可能会被发现。

况且这是秦医生打探的消息,再怎么,也比那莫名其妙的来信可信。

“我知道了,实在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才好,明我便去一趟,希望这消息是真的。”

顾婧宁小心翼翼的将纸条叠好放进包里,指尖都在轻微发颤。

尽管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会去试一试。

秦医生言又止的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顾婧宁疑惑的问道。

秦医生犹豫的说道:“按理说,顾司令这样份敏感的人物,想要找到是很不容易的,我只是觉得最近的巧合太多了,忽然有消息说他出现了,以往我找不到他的踪迹,现在却一找就找到了,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把消息透露出来一样……”

“我心里总觉得不太安心,虽然找到了地址,但我还是劝你不要去。”

秦医生拉住了她的手,“你若是想去,我找几个强力壮的警卫陪着你,我也陪你一起去,让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

眼睁睁看着好朋友以犯险,秦医生是怎么都不愿意的。

“实则我早就觉得你不太一样了,陆少帅对你的特别,还有你的种种表现,我也有美国朋友,但他们和你不一样,我看的出来,你是在国内长大的,是不是?”

瞧出顾婧宁的脸色有几分苍白,秦医生轻轻笑了,双眼漾着清澈的碧波,“你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我只是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这是天赐的缘分,我应当珍惜,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富品中文

第608章 娘亲为什么撒谎

顾婧宁自以为自己假扮的已经足够到位,甚至连细枝末节,都细细的考虑过,但是没想到还是被秦医生看出了端倪。

女人的心思向来比男人细,秦医生与她相伴,看出来了,那陆云骁,他看出来了吗?

顾婧宁抓住了秦医生的手,的,似是冬里的汤婆子,捂的人心都烫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谢谢你……”

她嗓音干涩,艰难的说出几字,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的种种过去,譬如昨死,她也不想自揭伤疤。

“有些事,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请你原谅我。”

顾婧宁合上眼眸,似看见了四年前的自己,她已彻彻底底的变了,再回头看过去,难免有几分陌生,像那是别人的记忆一般。

“你不用陪我去,如果这个地址是真的,暴露顾司令的存在,必定会招惹很多人的关注,我不希望你也陷囫囵,你是个好姑娘,不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秦医生急了,“可我是你的朋友……”

怎么能像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的不以为然?

顾婧宁笑眯眯的,并无起初的半点激动,得知了父亲的消息,她反倒异常平静下来。

无论这结果是真是假,她都会接受。

若是真,她会立刻买回美国的船票,将泽熙也带走,若是假,她便再找……

只要人还活着,穷尽一生,都一定会有再度相逢的可能。

“别为我担心了,那弄堂里都是住户,人多的连脚都挪不开,有人想要害我的话,也得看看邻居同不同意。”

顾婧宁咯咯的笑了,“明你等我的消息,我知道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一次,她一个去。

没有梁月川,没有秦医生,只有她一个人,既然是她的父亲,她应该一个人去寻,牵扯的人多了,那是害了他们。

纵使装的再好,她的心不在焉,还是被敏感的孩子们察觉了出来。

柔嘉与泽熙一左一右的抱着她的胳膊,似树袋熊一样黏着娘亲,“娘亲,你今为何不高兴?”

从方才回家开始,娘亲今饭也没吃,话也不说,愣愣的出神,把两个小家伙都吓坏了,孩子还小,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无声的陪伴着,希望能解开娘亲的一点惆怅。

顾婧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发现嘴角下沉,眉目低垂,是不高兴的模样。

她刻意挤出笑容,不想让孩子们担心,“怎么会呢,娘亲今天很高兴,嘉嘉今没有犯病,这是娘亲最高兴的事了。”

陆泽熙紧抿着嘴唇,与柔嘉的信任不同,他十分怀疑顾婧宁的绪是伪装的,于是一本正经的盘腿坐着,仔细的注视着顾婧宁。

“娘亲,你不是说人不可以撒谎吗?”他忽然问道。

顾婧宁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无论大人和小孩子,都不可以撒谎。”

“那娘亲为什么撒谎?”

陆泽熙歪了歪头,“娘亲明明就不开心,为什么要骗我们说你很开心?”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他心思澄澈,还装不下这么多弯弯绕绕,看不破人世故富品中文

第609章 为何不过问我的意见

顾婧宁嘴角的笑容逐渐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心的漩涡不断的加深。

“娘亲只是……”

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为了明去弄堂里一探究竟,她明特地请了假,心里的预感不太好,不知为何,心里似不断擂着小鼓,似有什么快要发生。

“娘亲明要去一个地方,可能很晚才能回来,你们两个人,要乖乖的听梅儿的话,不许胡闹,若是娘亲晚上还没回来,你们也要照常吃饭睡觉,不可以耍小子。”

她的两个孩子,她是知道的。这样乖巧,便是她不叮嘱,孩子们也不会胡闹累着旁人,她这么说,不过是先打上一针预防针,免得明突发状况罢了。

陆泽熙的小脸沉的更厉害了,隐隐有了乃父之风,“你要去哪里?”

另一道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

一大一小,一低沉一清脆,顾婧宁愣愣的抬起头来,迟疑的朝后看了过去,果然见陆云骁立在门前,脸色似山雨来风满楼,下一秒便要紫电划空,轰隆雷鸣。

顾婧宁心虚的搂住了柔嘉,孩子柔软的小子让她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我明和秦医生约了出去郊游,和几个朋友一起,到附近的山上去,若是来不及回来,恐怕就露宿在山上了。”

她的嗓音淡淡的,隐藏了所有的不安与彷徨,她已与秦医生约好,便是此刻陆云骁打电话去问秦医生,也不会露馅。

陆云骁的脸色这才好转了少许,但仍是不悦,“为何不过问我的意见?”

见他信了,顾婧宁心中大定。

“我一时兴起约了,也来不及反悔了,正想着等你回来就告诉你,我带孩子,心里也颇有些疲惫,出去散散心,你应该不会拒绝吧?”她睨了他一眼。

她心中是没有底,若不是方才告诉孩子说漏了嘴,她今本不想告诉陆云骁,和他说的越多,自己的阻力便就越大。

陆云骁愣了一愣,似有几分愧疚的缓了神色,尽管眉宇之中仍有几分不不愿,但大体已默许了她的作为。

“你要注意安全,现在世道乱,这山上也不安全,最好不要留宿。”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以不可违逆的语气命令着,“你明七点便得回来,若不然,我亲自去接你,让你在山上留宿,我实在是不放心。”

顾婧宁本皱着眉头想打断他,听了他的下文,忽然抿了抿嘴,静静的注视着窗角的月光。

“我答应你就是了。”

……

顾婧宁自幼长在南地,顾司令携一家子四处躲藏的时候,她没少钻过类似的小巷。 立在巷头朝尾看,一眼看不见尽头,只看见两道低矮的石库门住宅似叠起的画片,将来自天上的光线压榨到极致。 bi)仄狭小的弄堂里鼓鼓囊囊的似一个牛皮口袋,囊括了各式各样活在夹缝里的生物与植物。

顾婧宁的到来惊起了一行小雀,和几个玩跳皮绳的孩子。

这会儿是下午,又恰好是梅雨季节,弄堂里不算安静。富品中文

第610章 以身犯险

嘈杂的声音与忙碌的影、复杂的气味交错在一起,也无法掩盖陈旧的潮霉味道。 她的丝绸旗袍太新颖漂亮了,厨房里做菜的女人们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心中却鄙夷极了。 她们的思想和破旧的建筑一样**,认定了长相漂亮,衣着华贵的女人,是百乐门里彻夜放纵的歌女,或戏班名角那样下九流的娼妇。 因为若是真的贵妇,是决计不屑踏足他们这儿的。 顾婧宁紧张的走在弄堂里,迎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手心都濡出了汗。 她已久违这样的地方了,陆家的生活与国外的生活,从潜意识中告诉她,家必定是灯火温婉,琴声轻曼的地方。

而不是眼前,拥挤,嘈杂,大树长在房顶上。 鼓起勇气,她扣了扣一户人家的门。 那家的婆娘方开了门,便立刻重重的合上了,给她吃了一碗闭门羹,顾婧宁一愣,连着试了好几户,也是如此。 她正踌躇的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一个正在门前浣衣的年轻女人出了声。 “你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顾婧宁上前,将手中的地址递上去,礼貌温和的问道:“请问这儿怎么走?” 那女人似是新妇,二十出头年纪,世故却已布满了脸上。

她低头看了看地址,手中的动作不停,“你从这儿直走,再左拐个弯,看见有种着梧桐的那一家就是了。”

女人又打量了她一眼,“第一回来这儿吧,寻亲,还是寻仇?”

她似笃定了她的目的,眼尾带着微微上扬的老练,一眼就能看清人皮下的灵魂。

顾婧宁意外的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来寻亲的,那一户的主人可是姓顾?”

女人看她的目光带了几分讥诮,又垂下头去浣衣了,懒洋洋的说道:“我可不知道那户人家姓什么,你只管去就是了。”

现在这些贫苦出的漂亮姑娘,一旦借助下九流的工作得了势,大多有回贫民窟寻亲来的,有寻爹娘姊妹的,也有寻自己抛弃的娃儿的。

女人在这儿长大,嫁人,看的多了,自认火眼金睛,虽然觉得顾婧宁的气质出奇的清尘,但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顾婧宁遗憾的望了弄堂一眼,“可是那些人,为何将我拒之门外而不见?”

女人抿了抿嘴唇,光是笑,没有说话。

顾婧宁有些看不懂她的意思,但又觉得她笑的怪渗人的,蹙着眉头道了谢,匆匆向着拐角处的梧桐树走去。

待顾婧宁走了,女人才收回目光,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嗤。

“要是我男人在家,我也不给你开门。”

她正要低头继续浣洗衣服,忽然一只拿着钱袋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女人的目光似看见了火光的飞蛾。

看那沉甸甸的分量,钱不少吧?

她咽了口唾沫,揩了揩手上的泡沫,赔笑看着眼前高大的军装男人,“哎哟,这位军爷,您这是”

女人的手要上去接住,军官却皱了皱眉,指着顾婧宁的背影问道:“她刚才都问了你一些什么?”富品中文

第611章 重见故人

女人见有了钱,还有什么不肯说的,迫不及待的招了。

“那女人问我了一个地址怎么走。”

军官把钱袋悬着,仿佛用钓着哈巴狗,“什么地址,可还记得?”

女人挠了挠头,指了指拐角的梧桐树,“就问了那户人家,我在这儿过了几十年,绝对不会出错的,对了,她还问了我,那户人家是不是姓顾。”

“那户人家自从住进来就深入浅出的,都是夜里出门,谁知道姓什么,我们连见都没见过,就知道住了一个老爷子和一个婆娘”

女人一旦开了话匣子,便没了个止境。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军官已经听见那个顾字,已不耐烦的将钱袋甩在了她浣衣的盆里,“行了,我知道了。”

少夫人骗少帅上山游玩,私下里却前来打听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事,他必须快点告诉少帅才行。

军官大步流星的走了,步下生风,婆娘眼睁睁看着那钱袋落进水盆里,吓得惊叫了一声,不顾一切的打翻了水盆,将钱袋给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她张开口袋仔细一看,“没进水吧?”

若是有纸钱就不好了,但好在里面都是真真切切的大洋,进了水,更泛着人的银光,没成想今还有这等好事,女人笑的眯起了眼睛,比为男人生了个大胖小子还要高兴。

顾婧宁匆匆走到种着梧桐树的那户人家门前,止住了步伐。

她还不知自己后发生了什么,寻找父亲的事已经让她足够忧心了,心思沉沉的,哪儿还顾得上有没有发觉后的跟踪?

眼看着到了门口,她却不敢敲门了。

唯恐门里面又是上回武安路一样的况,不是空空dàng)dàng),就是面容陌生,这些消息本就经过了许多人的口,早就不真实了,她不过是放手一搏。

反正总归要知道的。

顾婧宁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门已经老旧了,上头斑驳的伤痕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头,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当年富丽的司令府。

若是父亲真的住在这里,她反倒会觉得心酸。

门里没有动静,顾婧宁又敲了敲,才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女声,听上去上了年纪,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是谁?”

顾婧宁心中一动,捏着嗓子,装作顾婧宜的声音说道:“我是婧宜。”

门里好一阵,却都没有人来开门,似乎是在疑惑今的异常,顾婧宁思索片刻,又低声说道:“我是来给你们送钱的。”

父亲和继母的脸在南地都不算陌生,二人断然是没有经济来源的,顾婧宜虽然有陆家养着,每个月的生活费也和陆家小姐一样规格,并不曾亏待,她光是买那些花花绿绿的奢侈品,应该是用不掉的。

所以极有可能暗中在给父亲和继母送钱。

门里的人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顾婧宁的心滞了一滞,看着那人伸出头来,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二娘”

她干涩的嗓音似是一道惊雷,劈在了继母的心头。富品中文

第612章 本性难移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没有半点见了故人的惊喜,反倒是青天白见鬼的惊骇,“你怎么会在这里?”

继母吓得腮帮子打颤,“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死了这么多年”

“谁说我死了?”顾婧宁淡淡的问道。

她上前一步,用手推开了门缝,“我好端端的活着,你看清楚了,二娘,我是人,不是鬼,若是鬼,我是断不会放过你的。”

当初若不是继母将她推入了陆家的火坑,她何至于有后来的这么多事?

一切的起因,都不过是她一念之差的私心罢了。

继母一股坐在了地上,“可是婧宜分明说你死了,你的尸体都火化了,你怎么会回来?”

她想破了头脑也不明白,顾婧宁分明还活着,为什么外头传言她死了?

顾婧宁笑了,她将门合上,慢慢地环视着窄小院子里的物件,桩桩件件都是破的旧的,昔的司令府的辉煌终究是他们的一场梦,如今梦碎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还不都为别人做了嫁衣?

她慢慢的吸了一口气,分明看继母过的不好,可她的心里却一点也不高兴。

“个中缘由,说来话长,以后有的是时间解释。”

既然继母没有抛弃父亲,也算是有良心,以往的一切,她都可以放轻了计较,只是她生的这个女儿,真是个活生生的白眼狼。

顾婧宁殊不知这是因为继母根本跑不掉。

她从前是司令的夫人,名气大的很,南地谁人不识,战乱一起,人人都想抓了她邀功,她便是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年老色衰,又不是年轻的姨太太们,还能另寻好主,只能含恨和老头子一起蹉跎下去。

顾婧宁径直走向了堂屋,“父亲呢,父亲在哪里?”

继母昔养尊处优的脸上也布满了岁月的皱纹,她扶着腰爬了起来,忌惮的看着顾婧宁,背部贴着墙,似乎还不敢相信她是个活人。

“你父亲还在休息,你别打扰他,哪儿来的先回哪儿去,等他醒了你再来吧。”

她敷衍的说着。

顾婧宁蹙起了眉尖,“这个点,谁会休息,二娘可别蒙人了。”

难不成她以为她没有看见那躲闪的目光?

顾婧宁走进堂屋,却没有发现人的踪迹,前后看了一遍,仍是找不到,她心里打起了鼓来,声音也尖锐了不少。

“父亲到底去哪儿了,你不可能不知道!”

继母吓了一跳,看她穿戴精致,气魄更胜以往,便知道她这些年虽然没有陆家,过的也还不错,心中更生出了几分妒忌。

“我让你下回再来了”

顾婧宁冷笑,“下回?下回我还能看见他么?别以为我闻不到这满屋子的药味,你看着虽然老了不少,可子还康健着,不像是会喝药的人,喝药的人不是我父亲,还能是谁?”

她凌厉的嗓音太过有气势,继母的气焰一下就被灭了,心有余悸的瞪着她。

却也只能干瞪。

她现在可不是以往可以呼来喝去使唤别人的司令夫人了,没法和顾婧宁斗。

继母不不愿的打开了里屋的小门,“你进来吧,他在这儿呢”

她真是一时一刻也不想看见这老头子一眼。富品中文

第613章 奄奄一息

嫁给了他,没享了多久的福份,倒是落魄到这种境地,女儿也嫁不出去,自己后半辈子也赔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也哭过,闹过,可谁能和天斗?

若是不和他在一起,她也无处可去了。

久违的光线透了进来,里屋的竹制小上躺着一个佝偻的男人,仅看得见他灰白的头发在微微发颤。

不新鲜的空气混着一股药味与病人的浊气,令人一嗅就想要呕吐。

顾婧宁忍下了心尖的心酸与体的不良反应,打开了门与窗,然后三步并两步冲到了边,小心翼翼的将瘦的不成样子的男人扳了过来。

尽管瘦的脱了形,但依稀看得出来是顾司令的模样。

她的心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豆大的眼泪疏尔便落了下来,“父亲”

“你醒醒,看看我,我是婧宁。”

顾司令算不上是好父亲。

男人素来志向远大,想着建功立业,顾司令也不例外,为此,元妻顾夫人和顾婧宁跟着他早年吃了不少苦头。

他脾气暴躁,手腕厉害,更不会去关心家里人,顾夫人本就是柔弱的女子,吃多了苦头,积劳成疾,没过上几天好子便去了。

留下年幼的顾婧宁,静静的看着继母带着新妹妹进了门。

没有关,没有疼,也没有亏待,他们就像世上最陌生的父女,彼此知道存在,却从不为对方多停留一分目光。

或许那时候,顾司令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魄到如今这个地步。

顾婧宁擦去了眼角的眼泪,搭着顾司令的手腕诊了诊脉,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又走到一旁,端着药碗看碗里的药渣子。

她虽是西医,药草的品种却也是熟稔的倒背如流的,里面的草药,药,一眼便看出来了。

都是最普通的药材,连续命的资本都做不到,顾婧宜倘若每个月寄钱回来,这些钱都去了哪里?

顾婧宁眼锋一厉,扫向了门前畏畏缩缩的继母。

她太感用事,差点疏忽了继母。

她上的衣服虽不起眼,却是新的,剪裁合体的,脸上虽沧桑,却无半点贫苦穷人的干瘪,可见油水尚足,平里抹粉涂膏也是不缺的,头上还盘着纯金的簪子,手腕上是翡翠镯子。

何处不藏着掖着,何处不是钱?

再比比躺在上的顾司令,这些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似乎也不是一个谜题了。

“二娘,这药是你抓的?”

顾婧宁幽幽的问道。

她知道继母懂得一些简单的药理,去去小病还是会的,这方子简单,不像是大夫开的,倒是很像她的手笔。

继母果然垂着头,也不敢看她,含糊其辞,“我请大夫抓的。”

“什么伤天害理的庸医敢开这个方子,你可知道他生了什么病,却让他吃治风寒的药物?你真当我和他一样软弱可欺,和你那愚钝的女儿一样蠢?”

顾婧宁狠狠砸碎了碗,清脆的一声,白瓷四溅,划破了二人之间最后的一分颜面。

她冲上前拔下继母头上的簪子,摘下她的镯子一并甩在地上,用脚碾了上去,“顾婧宜每个月寄回来多少钱,不够我父亲看病的钱?你的衣服、脂粉、簪子镯子一块儿卖了,少说能救回他半条命!”富品中文

第614章 穷怕了

顾婧宁死死的瞪着她,半晌挤出一丝戏虐,“当年我父亲给你的好处可不少,这么些年司令府人收的贿赂也不在小数,你自己的私房,不少吧?”

继母本就出小户人家,眼界浅薄的很,当了几年司令夫人,见过几个大场面,便自得起来了,眼下却露了馅。

她知道顾司令得病以后,便高兴的睡不着觉。

男人病了,也没力气同她争斗,只能任其摆布,她不敢害死顾司令,只好每用一碗寻常药草糊弄糊弄他,好早些把他熬死。

谁知他命硬,偏偏苟延残喘到了现在,顾婧宁一来,什么都败露了。

“婧宁,我不是不给你父亲治病,他得的是绝症,治不好的,投再多的钱也无用,反正都会死的,不如给活人”

继母忽然止住了声音,不敢再说下去,惊惧的看着她。

“不如给你这个大活人吃好喝好,是不是?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人,你也会死,你要的再多,也都是外之物,带不进曹地府的!”

顾婧宁狠狠推了她一把,继母一个踉跄,哆嗦着护住了自己的子。

她素来欺软怕硬,昔是见她软弱可欺,才做了那些事,继母眼珠子一转,又打起了感牌,“你自幼没了母亲,我虽是你的继母,可也未曾亏待过你,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为何还要苦苦相bi)?”

顾婧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当初顾婧宜为了逃婚,将我推入火坑,迷昏以后嫁给快死之人的,难道不是你?”

继母讪讪一笑,“陆少帅不是没死么,他有出息的很,眼下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我可没害你,我是帮了你!”

“你现在回家做你的少,过舒坦子,再来接济接济我们,岂不是一家团圆,两全其美,何必要在乎那么多”

人穷怕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话也说的出来。

顾婧宁僵立着子,半边脸都沉浸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她眼睛不眨的望着角落里的老鼠,半晌,才浅浅的笑了。

“可你的这些钱,当真是你的吗?”

继母一愣,悄悄捡起了地上的簪子与镯子,掸着上头的灰尘。

镯子都碎了,她心疼的要命,不满的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没偷没抢,这钱不是我的是谁的?”

“陆家可知道,顾婧宜将他们给她的钱,接济给了你们?”

顾婧宁嗓音忽然柔和了下来,如同天上的云,难以捉摸。

继母的脸色骤然变白了,她与顾婧宜的心思都一样,只想着哪一她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婧宜嫁给陆云骁做太太。

她当上陆家的亲家,便不用再过这苦子了。

可陆家可不知道他们如今还活着,更不知道他们的处境,陆家养顾婧宜是看在顾婧宁的面子上,而不是因为顾家。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顾婧宁冷淡一笑,“你手里挂的,脸上涂的,头上戴的,归根结底也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资格挥霍,便是父亲不喝药,活活饿死,你也不配享用这钱。”富品中文

第615章 她要,就给她吧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都是个死人了,陆少帅也早就有了新妻,你和陆家没关系了,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批判我们?”

继母霎时如好斗的公鸡,弓起子警惕的注视着她。

“新妻?”顾婧宁似听到了笑话,笑容愈发深了,“怎么,顾婧宜没有告诉过你们,陆少帅的新妻,与我长的一模一样吗?”

她抬手慢慢的抚摸着脸颊,笑容随着手指的触碰,逐渐消失了。

“他的新妻,也是我。”

“我回来了,我失去的一切都会要回来,难道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她可真是天真。

原以为继母还愿意伺候父亲,便打算既往不咎,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继母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在慢谋杀罢了。

继母的脸色一分分的变冷,她失去力气,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地上,“怎么可能,你、你的心思怎么如此之深?”

她便是终其一生,也无法想明白,顾婧宁为何要这么做。

“婧宁,你回来了”

苍老的男声似上了锈,艰涩的吐息着。

顾婧宁一愣,下意识回过头,见方才还昏迷着的顾司令居然睁开了眼睛,正在费力的支起子看着她。

“父亲,你醒了?”

她惊喜的将顾司令扶了起来,方才对继母的争锋相对,顷刻间化为了乖顺与酸楚,见到了父亲,她的刺,便软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你先别动,我带你去医院,我现在在医院里当医生,认识了许多朋友,他们都是医界翘楚,定会治好你的。”

一边说着,顾婧宁眨巴着眼睛,泪珠子无声的砸在被褥里。

顾司令虚弱的笑了,伸出大掌,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他这辈子闯南走北,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见到顾婧宁还活着,心里就已清楚了一半,知道里面必定有说法,但那是小辈的事,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

只要她还活着,对于父亲而言,这已经是最大的幸事。

他有多少年没有和长女如此亲昵了,自从她母亲去世以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了小世界里,别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

作为父亲,他有心无力。

“婧宁,你听我说,你和她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顾司令费力的说着话,夹杂着几声干咳,可见子底子的确已经被损坏了。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改变一个人,却太轻易了。

眼前的人,便是走在大街上,说他是昔叱咤风云的顾司令,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褪去了那万人拥护的光辉,终只是一个垂垂老去的老翁罢了。

“别怪你二娘。”

顾司令笑着,眼中是释然与迷茫,并无半点对妻子的怨恨,“她跟了我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这些都是我欠她的,她要回来,也无可厚非。”

他如今给不了她锦衣玉食,只有一条命,反正是苟延残喘,她要,就拿去吧。

顾婧宁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墙角心虚的继母,富品中文

第616章 死不足惜

“欠她,谁欠了她,没人欠了她,她原本一无所有,是你给了她名,给了她利,给了她万人敬仰的司令夫人的地位,她这辈子享受过的荣华,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如今落魄到这个地步,自怨自艾,为了一点小钱便打算害人命,这么多年的夫妻分抵不过几个簪子镯子,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她字句珠玑,眼眶发红。

继母双腿一软,扑到了顾司令的边哭诉了起来,“司令,这也不能怪我呀,咱们子过的这紧巴巴,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我这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我虽过过几年好子,可谁家妇人又和我如今一样,连门都不敢出去?”

她抹着眼泪,余光瞥着顾婧宁的动静,“你有个好女儿,我送她当了陆夫人,她回头还来反咬我一口,这还不是婧宜为她换来的,若不是牺牲了婧宜的幸福,她怎么可能又今天这样的好子过,真是狼心狗肺!”

自从得知顾婧宁嫁给陆家,那病秧子忽然好了,反倒还久盛不衰以后,母女二人私下里没少过妒忌顾婧宁的次数。

那原本就是顾婧宜的亲事,若是当初她不逃婚,现在顾家一定落魄不到这个地步,陆家看在亲家的面子上,怎么也要厚待几分。

后来顾婧宁死了,可把娘俩高兴坏了,想着趁虚而入。

没成想,她又回来了。

顾婧宁恨她,她可更恨顾婧宁,让她与这陆家岳母的高贵份擦肩而过,半点好处也没捞到。

她颠倒黑白的话听的顾婧宁冷笑连连,顾司令别过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早已习惯了她这样无耻的行为。

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高声叱责道:“闭嘴,这儿还没有你说话的份,你想我死,想要我的命,可我还没死,我才是一家之主!”

昔的司令风范终于重现了两分,只是他的声音像破风箱一般拉扯着咽喉,没说完一个字,便要呼哧许久,可见是用了全的力气。

“婧宁,你莫要理睬她,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

顾司令苍白的辩解着。

顾婧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的注视着继母丑陋的嘴脸,那与顾婧宜有五成相似的脸上,丑恶也是似曾相识的。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丧心病狂。

“我怎么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伺候了你这么多年,我仁至义尽,难不成你病了我还得为你陪葬不成,那药多贵,请大夫的钱多贵,你也不想想,若是给你吃了药,咱们这子还过不过了!”

继母能拿捏顾司令这么多年,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她知道顾司令喜欢温柔小意的女人,所以哭也是嘤嘤哭泣,南地女子说话的软糯也夹杂在断断续续的哭声里,可想而知她年轻的时候,光靠这一把婉转清亮的嗓子,便能迷惑住多少男人。

顾司令的眼里果然浮现出一抹不忍,富品中文

第617章 丧心病狂

继母趁打铁,伸出双手,给二人看自己手上的老茧,“你看看,这两年为了做活计,我这双手都成什么样了,我嫁给你的时候,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好歹也是好人家的黄花闺女,若是我父母还在,知晓我如今过这般子,心里指不定痛的要命呢!”

“父母素来怜子女,司令,你怜婧宁,我知道,可婧宜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她半真半假的哭诉着:“婧宜为了接济我们,在陆家受人白眼,她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未曾成亲便坏了名声,后归宿该如何,你可曾为她想过?”

顾婧宁寒着嗓音讥讽道:“她的如意算盘,打的可不比二娘你差呢。狂沙文学网”

继母一愣,见她站起子,高高在上的弯下腰,那般气度,早已不知与她这样跌入尘埃的女人相差几万里远了。

“她一心想着要取我而代之,当陆夫人,二娘,你既然这样体谅你的女儿,不会不知道她这些小心思吧?”

顾婧宁笑吟吟的抱着胳膊,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继母隐约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还年轻的时候,那时的顾夫人何尝不是与她一样的从容高雅,她心中只有羡慕与嫉妒。

为何有人天生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唾手可得荣华富贵,而有些人,要穷尽一生去追逐?

她垂下了头颅,选择了一言不发。

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她做母亲的当然知道。

顾司令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的指着她,“你、你们怎可有这样的想法!”

小院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自外踹开。

里屋的三人都被惊动了,齐刷刷的抬起头向外看去,眼中皆露出一抹惊诧到极致的绪,顾司令嗫嚅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云骁径直走了进来。

他眉宇间没有半分绪,似平淡的只是见了一幅画,而不是一场父女团聚的真事。

因为担心顾婧宁的安全,他私下里派了人马,跟踪在她后,本想随着她一同上山保证她的安危,未曾想,却发现了她今真正的目的。

顾婧宁前脚进门,他后脚便带着人马来了这里。

想要知道里面在说什么并不难,时至今,他反倒平和了下来,他们在里面的一切,他都听见了,听的一清二楚。

他抽了一根烟,火星子燃到尾巴,被他一脚踩灭,破门而入。

入目的是她清丽的面颊,与四年前无异,与今早他出门时见到的也无异,他被她耍的团团转,被人蒙在鼓里当武器使。

他都没有怨言,若是因为她,他心甘愿。

只是她瞒的他好苦,苦的他吃过这样多的伤与痛,也未有今这样苦过……

………………

在场的几人,神色各异,倒是顾婧宁率先冷静了下来。

她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一,一点也不惊讶,眼波中的平静似聚着一汪死水,没有半点涟漪起伏,过往种种,都湮灭在这谎言幻灭的一刻。

“少帅怎么来了?”她忽然扬起嘴角,笑吟吟的问道:“原来少帅早就知道,他们还活着?”富品中文

第618章 你今日倒是格外坦诚

他们,自然指的是顾司令与继母等人。

院子中的梧桐树婆娑作响,手掌大的叶片抖落下细碎的光影,在二人的眉宇间摇曳,忽明忽暗,谁都辨不出对方的心思。

撑起的阴凉彻底隔绝了外界的燥热,让人的心,一下子沉进了谷底。

陆云骁从来也没有深信过顾婧宁去世的事情,他不止一次的回想,她还有再度归来的一天,也从没有放下过对艾琳娜身份的怀疑。

但他依然选择了相信,只是没想到一开始的感觉便是真的,兜兜转转,她还是她,无论身份如何变化,还是回到了他的手掌心里。

他应该笑吗?

陆云骁一点也笑不出来,翕动唇齿半晌,说出的话语却是沙哑的。

“我不知道。”

他眯起了眼睛,借外界的光影去细细的描摹这日思夜想的面容,“如果不是你,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他们的踪迹,更不会知道”

“更不会知道我骗了你。”

顾婧宁的声音淡淡的,飘若云端来音,半点尘埃不染。

陆云骁麻木的勾了勾嘴角,口中似乎还残留着烟草的气息,随着呼吸,缓缓的舒展了出来,“你今日还真是格外坦诚。”

他收回目光,直直的走向了里间病榻上的顾司令,略颔了颔首,礼数周全。

若是四年前,他这么做或许是对的。

但四年后的今天,他与顾司令的身份已经是云泥之别,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顾婧宁在一旁看着,眉头蹙了蹙。

“岳父大人。”陆云骁丝毫不避讳,抬手掖了掖他的被角,眉间的关心做不得假,“你生了什么病,我现在就派人将你送去医院,务必治好!”

当初南地沦陷倭军之中,他拼了命的抢回来,得来的消息却是顾府无一活口。

他愧歉她,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放弃过寻找的念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拼命找了这么久,如今全都找到了。

顾司令怔怔的看着他,似陷入了一片回忆之中。

良久,他才咳嗽着笑了,“虎父无犬子,你和你父帅,很像。”

他喘息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婧宁她”

“岳父放心,她自有我来照顾。”

“我不用你照顾。”

顾婧宁目光坦然的看着病床前身姿挺拔的陆云骁,“他是我的父亲,我做女儿的四年不曾尽孝,如今自然要好好弥补,不劳少帅费心了。”

她俯身拿起一件衣服,披在顾司令肩头,“父亲,我带你去医院。”

顾司令连忙摆了摆手,“不要在意我,你和陆少帅的诸多误会,还是二人解释清楚为好,既然是夫妻,怎可有隔阂?”

顾婧宁的手一顿,下一秒,两只宽厚的大掌已覆上了她的肩头。

“岳父大人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再忧心了,我会让人送他去医院,好好安置他。”

陆云骁低头看着女人纤细洁白的脖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怂恿着他恨不得咬上一口,在那皎洁上印上自己的烙印。富品中文

第619章 你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好在他还残存着理智,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就失控。

“比起这些,我觉得目前更重要的事情,是你应该和我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婧宁下意识要挣开他,被他双臂一紧,不由分说的带离了小院。

陆策等人头也不抬的进屋处理顾司令等人的事情,没有人跟着他们,顾婧宁被他胁迫着推入没有人的弄堂之中。

“你放开我!”她急的要咬他。

陆云骁仍由她张嘴咬在手臂上,感受她身体中的惊慌失措,源源不断的通过尖锐的齿牙发泄在他身上。

发觉陆云骁一动不动,顾婧宁松开了手,狠狠擦着嘴角的血迹。

“咬完了?”陆云骁眯眼看着胳膊上的血印子,“你以前从来不会咬人的,四年,你真是变了性,从兔子变成狗了?”

顾婧宁冷冷一笑,口中还残存着他血的气味,“现在你都知道了,要怎么审判我,想好了吗?”

撕破了,反而没了那份负重的感觉了。

她不用再像逃犯那样东躲西藏、遮遮掩掩,她可以比任何人都坦然。

陆云骁发狠的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抵在冰凉的墙面上,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烧为灰烬,“我真恨不得”

他的手忽然无力的松开,脸上划过一抹讥诮,“真恨不得要你的命,可惜我舍不得,若是早知有今日,当初我便不会放过你。”

陆云骁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我愿意相信你,愿意等你,你就是这么骗我的?”

“这就是你不愿意让我碰的理由?”

他本以为她肯敞开心扉嫁给他,便是接纳了他,原来不过是另有所图。

陆云骁紧捏的拳头暴起了青筋,面目却以可见的速度冷静了下来,似谈判桌上的公证人,并不掺和任何私人情感。

“你恨我?”

顾婧宁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不恨你,我对你早已没有任何的感情。”

他的悔恨永远也无法弥补她心口的伤痛,四年前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她没有失忆,一辈子也无法忘却那被背叛的痛。

但她不愿意让自己活在仇恨里,更不愿意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和精力。

陆云骁凝视着她,“那为什么还要嫁给我,图我的名,我的利,还是想报仇,要我的命?”

“你还不值得我这么做。”

顾婧宁抬起下巴,一丝眼神都不曾留给他,“泽熙是我的孩子,我既然找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他,为了孩子,我可以牺牲一切。”

“哪怕是自由?”

“是。”

陆云骁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的眉头紧锁,看向顾婧宁的目光如芒似箭,又含着不舍与柔情,百般纠葛,亦如心中复杂的感情。

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刻,他是高兴的,失而复得,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他高兴了。

可她的态度让他触了一手的冰,揭露的真相,往往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

“事到如今,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他缓缓合上眼睛,心底的颓废似要淹没身体。

顾婧宁从始至终都看着别处。

想来这才是她的真实情感,为了孩子委身于他,真是太委屈她了。

“一切都如你所见,我是顾婧宁,我骗了你,你便是说我罪大恶极,我也认了,你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她永远是那抹淡淡的烟云,分明握不住,他也要拼尽全力去招惹她。富品中文

第620章 我不欠你的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他错了?

陆云骁的心说不出的酸楚与痛苦,似被人随意践踏过,他充血的眼睛丝毫不信的看着她,双手握着她的肩头。

“我不信你一点留恋也没有。”

“陆少帅。”顾婧宁轻轻垂下鸦青色的睫毛,似扇子拂动,她推开了他的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们的缘分已尽尽了。”

“四年前,生下泽熙的那一日,便就该尽了。”

她欠了这么多人,唯独不欠他的。

陆云骁猛地抬起手,要将她拢入怀中。

顾婧宁却一勾唇角,冷光流转间,误会了他的意思。

她淡淡的注视着他抬起的手掌,“怎么,恼羞成怒,要打我?”

她慢条斯理的伸手,抽出他腰际的枪支,强硬的扣在他的手掌中。

“既然这么愤怒,为何不杀了我?只要扣动扳机,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四年前的死,我现在就兑现给你。”

顾婧宁冷静到了极致,很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实则也早已厌烦与他的周旋,若不是为了孩子,她四年前也不会选择苟活,但现在不一样了。

身份被拆穿,与其忍受他的折磨,她宁为碎玉。

她的手那样小,那样柔软,覆在他的大掌上,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他拇指扣动扳机。

这便是她的死志?

“你宁愿死,也不肯与我在一起?”他怒不可遏,眼底却蔓延开一缕不可置信的绝望。

子弹上膛的声音,很清脆。

黑洞洞的枪口恰好指在她的眉心,一丝也不偏移,只要开枪,她可以立即毙命。

这时是夏日,她柔软的身子却冷的出奇,那身旗袍上的颜色衬得她愈发苍白,如藻的发丝凌乱的披在肩头,她却轻轻笑了。

如冰的指尖轻轻搭在他炙热的手上,似乎是命令一般,语气淡薄如呵气:“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天不知何时暗沉了下来,阴阴的凉风拂来,半晌,落下了淅淅沥沥的雨。

她的嗓音虽平静,却如雷霆万钧,令他仿佛困境之中的斗兽,要爆发出濒死前最后的呐喊。

陆云骁狠狠甩开了她的手,借着雨水,掐住了她的下颌。

“你永远也别想。”

倾盆的大雨将他这句话淹没在雷雨声中,却并不妨碍顾婧宁听清,她的脸瞬间变的惨白,眼中的灵光也如烛灯熄灭,霎时漆黑一片。

她终于看向了他,却是虚无而漠然的,那漆黑的眸子里甚至没有他的倒影。

“陆云骁,我不欠你的!”

顾婧宁如纸糊的人一般,在这惊雷密雨中,无力的摔落了下去,陆云骁手中的配枪也在此刻摔进泥泞,他抱住了她。

顾婧宁已软软的昏迷了过去,失了生气的脸色白的吓人。

陆云骁跪在地上,无助的捧着她轻飘飘的身子,如同不知所措的孩子,雨水淋了他满身,谁也看不见他微微发抖的身体,在雷雨中逐渐崩溃。

雨一连下了几日。

阴雨连绵的梅雨季,人人都似灰扑扑的影子,不敢在陆云骁面前喘息。富品中文

第621章 我与你,岂有一辈子

顾婧宁是次日醒的,她方才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陆云骁。

他整夜不曾休息,不难看出他的憔悴,顾婧宁却似失明了一般,平静的侧过头,无声的望着窗外的雨。

雨下的很大,如画师手中的笔,将窗外的一栋栋房子都涂抹成了山水写意画。

“你醒了。”

陆云骁坐在床边,似要拨开她凌乱的发丝,被她毫不留情的打开了手。

她见了他极少是给好脸色的,陆云骁也惯了。

他仍是慢慢的拨开了她的头发,动作轻柔的堪比心思细腻的女人,不慎碰到了她微凉的肌肤,他这才发觉顾婧宁在发抖。

“你抖什么?”陆云骁的手停住了,犹豫的问道:“我今日没有带枪,也不想杀你,我们像寻常夫妻一样,说说话,谈谈心,不好吗?”

顾婧宁只是冷笑,眼中已模糊了起来,那窗外的雨景都看不清了。

“难不成,你要一辈子这样?”

陆云骁淡淡的收回了手,慢慢的说着:“你要埋怨我,憎恨我,都好,只是不要因为我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陆少帅高估自己了,我与你,岂有一辈子?”

顾婧宁的眼中浮起了薄冰。

陆云骁自认为此生听过的恶言恶语这样多,能轻而易举触怒他,且触痛他的,迄今为止,还当真只有她一个。

他不知该庆幸她终于肯开口,还是该愤怒她抗拒的态度。

陆云骁的手落在了她的肩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宁儿”

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被子里,缩到了床的最内侧,确认他无法碰到她,她方才停了下来,整个人似是受惊的小兽,眼中的戒备引的他心一痛。

“别叫这么亲密的称呼。”

他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沙哑的声音似闷雷般:“你是我的妻子!”

顾婧宁讥诮的笑了,“艾琳娜?还是顾婧宁?”

“你不要忘记了,艾琳娜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是我捏造的,顾婧宁这个身份也已经死了,严格的来说,我不算是你的妻子。”

“顾婧宁!”

时隔四年,这个名字再度溢出唇齿,花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是我对不住你,你想怎样待我都好,你要我的命,我也不会吝惜,但是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

“熙熙他”

他的声音被打断了,顾婧宁合上眼眸,深深的埋入被面丝柔的缎子中。

“事到如今,你又要拿孩子来胁迫我?”

孩子是她的软肋,他一直都清楚。

“我们的事情,你不要牵扯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有什么自然可以冲着我来,用孩子当借口,你堂堂的陆少帅,也要用如此恶劣的手段威迫我就范?”

她枕着枕头,片刻才发觉枕头湿了,热乎乎的一片,不知是泪是汗。

陆云骁顿时沉着脸,与这夜色一样深。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想来她对他的误解太深了,又沉淀了四年,这误会生根发芽,硕大的枝叶占据了她的心脏,她对他残留的感情也化为乌有。富品中文

第622章 我不愿再见到你

他应当对她怎么办才好?

若是此时有一剂药方子能疏解她,便是要他的心头血做药引子,他也是愿意的。

可惜这四年的密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他被她生出的荆棘扎的伤痕累累,也走不进外围的铜墙铁壁。

“你的心当真是铁做的。”陆云骁吃力的说着,似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顾婧宁面无表情的抓紧了被角,“少帅今日就是为了指责我来的?”

她无声的笑了一笑,“我与你无话可说,更谈不上原谅,我不欠你的,少帅也不欠我,我们互不相欠,两不相识,从此往后,过往种种皆如过往云烟,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说的轻巧,你忘得掉,我可忘不掉,顾婧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把我当什么?”

陆云骁忽然起了身,他有满腹的话,如今却说的艰涩,字字都带着恨意。

“你要自由?很好!”他埋在阴影中的脸部线条几近扭曲,“你敢走试试,是生是死,是婚书还是灵位,你前头冠的都是陆家的姓氏,你死活都是我的,休想离开!”

他抄起床头的花瓶便要砸的粉碎,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唤,是陆策的声音。

“少帅,前线有战报,等不得。”

他发抖的手只好放了下来,呼吸粗重,胸口剧烈的起伏预征着他的愤怒。

陆云骁可以忽视所有人,却唯独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被牵引的如同提线木偶。

“我跟你说的话,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他竖了竖衣领,余怒未消的嗓音仍带着一宿未眠的憔悴。

顾婧宁仍是硬邦邦的回绝了他的请求。

“不必了,我与你无话可说,你纠缠的无非是个名分罢了,既然你喜欢顾婧宁这个名字,那我便送给你,你只当我是个死人。”

“你还真是好心!”陆云骁气笑了。

顾婧宁浅浅的探出头来,一双无波的眼睛冷冷凝望着他,似十二月的冰坨子,窗外雨声呼啸,此刻也形同下着雪一般冷,唯一不同的是声音,雨声喧闹,如他此刻烦躁的心境,而雪声静谧,如她的无情决绝。

若是放在以往,他是决计不会相信,她会无情到这个地步的。

她变了。

顾婧宁的脸色显出一股病态的绯红,惹的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种慵懒的风情。

她枕着软枕,眼中全是雾蒙蒙的水汽,如下雨的不是天,而是她的眼睛。

“陆少帅过誉了,我可不敢当,我已表明了态度,悉听尊便,你既不愿意采纳我的意见,那便继续一意孤行也无妨。”

她微微支起身子,露出一抹冷淡的笑意,“痛快一时,痛苦一时,这样亏本的买卖,陆少帅作为聪明人,应该不会做吧?”

陆云骁的声音低而微:“是痛快还是痛苦,不是由你定的。”

顾婧宁敛去了笑容,又埋进了被子中,“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一刻也不想。”

四年前她不该嫁给他,一年前她不该回国,她错了一回又一回,终于酿成了最大的错误,那便是如今。

这本就是一段孽缘,与其二人不痛快,为何他宁愿烂根也要留住?富品中文

第623章 我与他的缘分已尽

陆云骁冷呵了一声,狠狠甩上门离开了。

才行了两步,又紧紧捏着拳头斜过了身子。

走廊里除了陆策并没有旁人,依稀还能听见窗外滴答的雨声,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般,形影单只的。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酸,他一脸疲惫的拢住了额头,试图将那些快从大脑涌出的烦躁一股脑按下去。

陆策小心翼翼的问道:“要备车去军务处吗?”

陆云骁重新抬起头睨了一眼方才离开的房间,似要看穿看透一眼,目光实的像刀片。

“备什么车!”他低喝了一声:“少夫人昏迷了一夜未曾进食,去让厨房做一些上来。”

梅儿端着厨房新煮的粥进门时,发觉顾婧宁正坐在窗台上,翘首看着什么。

“小姐在看什么,外头风风雨雨的,花花草草都被吹烂了,有什么好看的,让人看了心情怪不好的。”

她把粥放下,搅动着散着热气。

顾婧宁身上只虚虚的拢了一层轻薄的纱裙睡衣,精致曼妙的身躯裹在其中隐隐绰绰,却让人无法生出一分绮思,她出尘的似要乘风而去,半依着窗台,一夜间消瘦了许多。

“小姐快别看了,快下来喝粥,我给您准备了两碟小菜,都是爱吃的……”

梅儿心疼她,故作什么也不知的模样打岔,顾婧宁眼珠子不离窗户,淡淡的问道:“他走了?”

她方才看见他的专车出了门,隐入了雨帘之中,但她仍是不放心。

梅儿端上粥碗,“少帅出门办事去了,小姐有何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顾婧宁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既然知道,便不用再装了,我的事情,陆家上下都知道了吧?”

见梅儿一噎,顾婧宁看向了那还冒着热气的粥水,“这粥也是他让煮的?”

冷冷淡淡的语调,仿佛梅儿回了是,她下一秒便要将碗砸个粉碎一般,梅儿咬了咬牙,哪里还敢说这是陆云骁吩咐的,连忙摇着头撒了谎。

“不是不是,这是我让人煮的,少帅已经出门了,小姐莫要担心。”

顾婧宁这才肯动筷。

一日一夜未曾进食,她虽身子弱,一时病了。可得的也不是厌食症,更不想绝食抗议,填饱肚子,她才能筹谋下一步的计划。

软糯的米粒下了肚,抚平了饿的呻吟的胃,她漫不经心的吃着,口中却在下令。

“日后不要让他进我的房门半步。”

梅儿吓得摇头,“小姐,你与少帅就不能和解吗,常言道夫妻没有隔夜仇,为了小少爷,你这么做也不是法子呀。”

提到泽熙,顾婧宁的脸色这才微微变了。

她了解陆云骁,知道他再生气也不会拿孩子开刀,但她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泽熙是一定要随她走的,无论陆云骁愿不愿意。

“我与他的缘分已到了尽头,多说无益,你只管按我吩咐的去做。”

起码在仍住在陆家的这段日子里,她不想再见到陆云骁一面。

梅儿哆哆嗦嗦的应下了。富品中文

第624章 给她一个清净

雨似乎小了,车顶砸下的声音变的低微了许多,陆云骁抽着烟,手臂伸长搁在车窗上,任由雨水打湿,他指尖的烟火恰好靠近了一株艳丽的蔷薇,娇嫩的花瓣碰着了星火,立刻以极快的速度萎缩成了黑色。

车就停在大门外的街口,正好是一个死角,顾婧宁的窗口根本看不见。

过了半晌,陆家大门里匆匆走出一个举伞的人。

近了一看,却是陆云骁专门安排给顾婧宁伺候的老妈子。

他似等的不耐烦了,眼中的光点如指尖的烟火般逐渐黯淡了下去,骤然见了老妈子的身影,又似剪了灯花的烛,重又亮了。

“少夫人如何了?”他焦急的问道。

老妈子说道:“少夫人喝了一碗粥,吃了药又歇下了。”

陆云骁的心神定了定,又问道:“她可曾说什么?”

老妈子忽然抿住了嘴唇,看出她的顾虑,陆云骁脸色一沉,“有话尽管直说。”

他的气势太过吓人,老妈子如同一根掰折的柳条,不堪一击的交代了顾婧宁方才所有的吩咐,“少夫人说了,以后不让您进她的房门半步。”

陆云骁攥紧了手里的匣子,用的力气太大,才发觉指腹一痛。

他低头看去,见是为了哄顾婧宁,他专程去买的东西,跑遍几个租界,世上难寻其二的宝贝,因着她这一句吩咐,再难送出去了。

“是吗……”陆云骁怅然若失的端起手中的匣子,似不过是一件不值钱的死物,而不是装了价值连城的珠宝,“既然她要清净,我就如她所愿,给她一个清净。”

匣子摔坏了,滚出来一个圆溜溜的戒指,这时候西洋文化大肆传入东方,戒指传情那一套说法,陆云骁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当初与她艾琳娜的身份结婚时,本就给了她一个举世无双的戒指,他似乎买上了隐,又似乎太爱这戒指背后的含义,想将她栓在自己心中一生,又不计代价的定制了许多。

恨不得将她纤细的十指,每一根,都打上他的标记。

现在想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难怪结婚时的那一枚戒指,他便从未见过她戴过,本以为是她害羞,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太不屑了。

他们的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戒指被雨浇了个通透,因着天上乌云蔽日,没有光,戒指也暗沉沉的,一丝珠宝的光彩也没有。

陆云骁命令道:“走吧,去军务处。”

车飞快的驶离了,车胎后轮压过戒指,将那昂贵的珠宝又蒙上了一层灰尘泥浆,老妈子见他们走了,小心翼翼的将戒指捡了起来,用力擦了擦,然后装进了怀中。

顾婧宁不希望陆云骁回来,他索性便不回来了。

一连几日,他吃住都在军务处,听说成日开会,商量对付倭军的策略,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更不谈回家了。

这个消息倒是让顾婧宁轻松了许多。

她有孩子与梅儿陪着,病也日渐好了,本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那一日的情况太紧急,她一时间受了刺激才会如此。

梅雨季节似乎快过去了,烈日炎炎之下,仍有人在往北地奔走。

那是陆云骁派去北地调查当年之事的下属。富品中文

第625章 她如何了

顾婧宁不肯说,他也无从得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会产生如此变故,她生子时,他已悔不当初,若是当初她能好端端留下,二人必定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已经接连三日未曾合过眼的陆云骁,这才略眯了一个钟头的觉。

陆策轻手轻脚的递了文件进来,岂料这一下便吵醒了他,他睁开发红的眼眶,良久才艰难的发声:“她如何了?”

这几日,他每每处理完公务,只要有一隙时间,便会重复这个问题,他已经沦落到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她的事。

陆策于心不忍,“少夫人近来的情况很好。病也大好了……”

话还没说完,他便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等陆策说完了,确认顾婧宁没有大碍,陆云骁才喃喃了一声:“那便好。”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用公务来麻痹自己,放弃去想她的念头,可却愈演愈烈,她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放映着,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令他无法安心,甚至合上眼睛,梦里都是她。

但也算是个好梦,起码梦中的她,不会拒绝他。

陆策刚蹑手蹑脚的带上门,便看见司机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问道:“副官,今日这车,还要不要备?”

这几日陆云骁不回家,司机按理是可以休息的,可却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以免陆云骁突然遏制不住情绪,要回家。

陆策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司机,无可奈何的挥了挥手,“备着吧,我看今日悬的很,少帅心神不安,指不定今日就要回府了。”

从北地调查出的真相如卷宗本一本本垒在桌面,陆云骁反复的翻看着,眉头似是上了锁,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

陆策立在门外,恰好碰上派去北地的下属又送来了东西,他敲门走了进去,便瞧见陆云骁手中一根烟,已快烧到末尾,火红的部分若隐若现,快要烫到皮肤。

他却浑然不知,仿佛手上的不是真相,而是什么话本小说,看的入迷了。

陆策连忙提醒了一声,“少帅,你的烟”

陆云骁蹙眉看了一眼指尖的烟,这才后知后觉的轻叹了一声,似感受到了被烫到的滋味,连忙摁灭了。

烟灰凋零了一地,他连吸都不曾吸一口。

“少帅可查出什么有用的来了?”陆策问道。

陆云骁摇了摇头,指腹按揉着被烫伤的地方,另一只手却并不妨碍的掀开一本又一本。

“当年的事情好像被人刻意抹去,想要调查太难了。”

他的声音干涩的犹如脱了水的木块摩擦,陆策又为他斟了一碗茶。

陆云骁没动。

想来现在除非顾婧宁在这里,否则他是决计不可能抬头看一眼其他的。

陆策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了开口,“少帅,今晚……”

陆云骁淡淡道:“我就宿在这里。”

他的定夺,旁人是绝对不能置喙的。陆策在他身边这么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下便默默的点了点头。

正要出门,陆云骁却又发了声。

他不断按揉着眉心,仿佛那处的封印快封不住其中的愁绪了,“今晚……我还是回一趟家。”富品中文

第626章 我只进去看一看

他已经多久没有见到她了,他看似浑浑噩噩的,其实心中记的很清楚。

每过一日,都是在心尖划上一刀,他心中的痛,唯有深夜寂寞无人处方可发泄出来。

他有多么庆幸她还活着,又多么憎恨她的欺骗与绝情。

陆策愣了一愣,嘴角随即一样,轻快的答应了下来,“我这就去安排!”

说是要回家,实则钟声敲响十二点,陆云骁才坐上了回陆家的车。

至于原因,陆策心中明白。

无非是因为少夫人之前说过,不让他进房门一步,若是他回来的早了,二人之间难免有个磕磕碰碰,再伤了感情,只有这会回来,少夫人睡着了,少帅方可“肆意妄为”的做一些其他事情。

回到家时,陆家的家仆都睡下了。

陆云骁并未惊动其他人,轻手轻脚的上了楼,途径两个孩子的卧室,他推开门,小心的看了看,方才离开了。

顾婧宁的门前,梅儿果然守在那里,兴许是这两日她的警惕还未曾松懈,梅儿只能吃些苦头,为她守门。

她正在打盹,头一点一点的,仿佛小鸡啄米。

陆云骁越过她,正要推开房门,衣角却一重,似被人拽住了,他的心顿了一拍,随即冲着衣服下摆看去。

梅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几乎哀求的看着他,两只布满了茧子的手掌正小心翼翼的拽着他的衣角。

“少帅,小姐吩咐了,不让你进去。”

倒是个忠仆。

陆云骁默不作声的望了她一眼,梅儿似是害怕,手中松了一分,但还是牢牢记得小姐的嘱咐,怎么也不肯彻底松手。

“我只是进去看一看。”陆云骁淡淡道。

实则这话,他自己都是不信的。

这么多日未曾见面,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情感,只差一个导火索便可全面崩溃爆发,这导火索便是顾婧宁,见到了她,他想做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爱恨交织的感情,往往是最令人深受其苦的。

梅儿摇了摇头,“可是小姐不让你进去。”

她不是多么机灵的仆人,只知道主子便是天,为了主子,她可以付出一切。

便是陆云骁再可怕,她仍是尽力的拦着,分明已经被他的眼神吓的双腿发软。

陆云骁动了动眼珠子,漆黑的眼眸里泄出一抹不耐与隐忧,他扶住了门框,分明离她只有这一门之隔,他自己都胆怯了。

若是换作以往,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劈上梅儿一下,让她晕到明日,自己只身进去,可今日不行,他心中五味陈杂,根本辨不出那是源于垂怜的爱意还是盛怒下的冲动。

“有些话,我需得当面和她说清楚,若是不说清,我们二人再无以后。”

梅儿垂着眼睑,小脸在昏沉的灯光下隐隐绰绰,不难看出她脸上的难过,静静的流淌着,“小姐已经睡下了。”

道理她都明白,但若是小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她都不容许。

“你知道,今日即便有你拦着,我也进的去。”

陆云骁略有烦躁的拽了拽领口,修长的五指似是锋利出鞘的剑锋,不难想出他可以用多么轻而易举的办法让她闭嘴。富品中文

第627章 好像一用力,她便会碎了

梅儿犹豫了一瞬,“少帅,小姐见到你,会伤心的,与其让小姐伤心,你也痛苦,不如默默承受其苦,好过两方煎熬。”

陆云骁无声的笑了。

似乎在笑自己的愚蠢,蠢到和一个死心眼的丫鬟讲道理。

“你还真是为她着想。”

他摇了摇头,抬起了手,手起掌落,梅儿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昏睡在了墙角中。

“我只是进去看她一眼,我不做别的,你们为何都如此惧怕?”

他瞧着自己的手,微微拢成一个拳头的姿势,人人都将他视为洪水猛兽,焉知猛兽也有心细嗅蔷薇?

轻轻呼出一口气,陆云骁握紧门把手,扭动,打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变大了,其中的空气滚滚的涌了出来,是熟悉的气味,她用惯了的香,瞬间将他裹在其中,似为他蒙上了一层柔软的纱。

那原本因思念忍耐的发疼的心脏,瞬间平静了下来,乖顺的伏回了胸腔里。

陆云骁走了进去,入眼便是她蜷起的背影,床很大,大的能容下两三对他们,如今只睡了她一人,如烟的长发铺散在洁白的绸缎枕巾上,她娇小的身子就嵌在其中,似是贝壳中的珍珠。

走近了,方能听见那几不可闻的呼吸。

她永远是风轻云淡的,说话也是,做事也是,连呼吸也是,轻的让他不可捉摸,也抓不住,好似一用力,她便会碎了。

陆云骁立在她的床边,终于忍无可忍的俯下了身子。

鼻尖萦绕的是独属于她的气息,如兰似麝,好闻的让他几乎醉了,瞳孔瞬间便放大,贪婪的将她每一个细节都镌刻在脑海中。

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她,鬼使神差的,他抬起了手。

宽厚的大掌带着炙热的温度,方才贴近女人瓷白润泽的脸颊,睡梦中的人儿便似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蹙着眉尖锁紧了身子。

陆云骁的手便又收了回来,无可奈何的捏成了拳,用自己的**去抵消四肢百骸互相挣动的力量。

“你睡着了吗?”他问。

顾婧宁默不作声,埋在被子中的小脸只露出一点雪白的肌肤,似是诱人的奶糖,若目光能化为实质,她早已体无完肤。

看样子是睡着了,陆云骁的胆子放大了一些。

他蹑手蹑脚的脱下鞋子,轻轻的坐上床榻,然后屏住呼吸,躺了下去。

他的动作太大胆了,胆大的让他自己都觉得出格,但若是能亲近她一分,他都觉得值得了。

身边便是她。

久违的熟悉的困意终于泛上了海岸,他紧绷了数日的神经得到了放松,竟觉得有几分困了,困意来势汹汹,让他的眼神都迷离了起来。

唯有在她身边,才有这份心安的感觉。

若能日日如此,光明正大与她同床共枕,多好?

他侧过了身子,小心的抽开了她面前的被子,免得令她难以呼吸,女人精致的眉眼骤然出现在面前,令他心漏了一拍。

难以描述的情感,顷刻间化为了一腔温柔,他想过许许多多重逢的画面,最后还是选择了这做贼般的潜入。

二人见面,他高兴,她却很难受吧?富品中文

第628章 只要你高兴,让我做什么都好

睡着的顾婧宁温柔极了,没有以往的锋芒与抗拒,乖巧如四年前初见一般,那时小心翼翼的人是她,如今却颠倒了。

陆云骁心中发笑,大约这便是命,欠她的,终有一要偿还。

“你回来了,我很高兴。”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以免让激动的绪决了堤,“我很庆幸你还活着。”

艰涩的字句仿佛子弹,每说一个字,他都要细细的斟酌一番。

“只要你高兴,让我做什么都好。”

他小心的依偎着她,缓缓的合上了眼眸,无尽的黑暗不再让人焦虑,有了她的陪伴,一切都仿佛被抚慰的孩子,纯粹而天真的获得了最本能的满足。

迷迷糊糊的,他睡了过去。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人已经过了深度睡眠期,顾婧宁的翻次数显然多了,陆策掐准了时间,小心的叩响了门。

陆云骁几乎是刹那间坐起了子,头仅有一盏夜灯,绿色琉璃罩子,散出幽密的光影,将他的眉宇打上了一层翳。

他低低的问道:“怎么了?”

陆策在门口回应:“再过几个钟头,少夫人便要醒了,我们是时候回军务处了。”

陆云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他疲惫的按揉着眉心,不舍的绪在黑暗中发酵,甚至令他一向出色的自制力都险些失控了,他想一直待下去。

等到她醒来,二人可以笑吟吟的对望,拥抱,开始这万千夫妻平凡的一。

可他与她,终究不可能平凡,这是一种奢望,更是一种奢侈。

“我知道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在回应陆策,还是在与自己说话。

虽然仅仅睡了四个钟头,但兴许是因为有顾婧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睡的无比踏实,只是眼下的乌青未曾减轻。

窗外的天色还不曾亮,透过纱帘,淡淡的泄进一团月白色的光影。

他穿戴整齐,坐在头,静静的凝视着她。

“我该走了。”他自言自语的说着:“明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无人回应他。

陆云骁又坐了一会,方才离开了,这时已经是四点半了,他的动静虽小,但顾婧宁睡的浅,保不齐会中途醒来。

他放轻了步子,出了门,门外是梅儿黯淡的脸庞,陆云骁转握紧了门把手,迟迟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方才带上了门。

直到头的灯影都彻底被隔绝在门中。

“今的事,不用对她说。”陆云骁冲着梅儿吩咐。

梅儿嗫嚅道:“万一小姐发现了,可怎么办?”

顾婧宁一向聪慧灵敏,想要骗她,除非她自己愿意相信,否则很难骗过去。

陆云骁慢条斯理的扣着腕上的衣扣,沉在影中的脸无法窥探其一丝绪,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如夜色中的打更人,慢而悠,“她不会发现的,只要你保守这个秘密,如果她知道了,未必会开心,你应该也不希望为她添烦恼吧?”

梅儿道:“知道了。”

她虽然不聪明,却也不笨,没有拦住陆云骁本就已经愧对了小姐,如果再让小姐知道,想必心会更差。

这是一杆天秤,倾向左,倾向右,都是有利于顾婧宁的,加上有陆云骁的导,她很快就默认了他的作为。

见陆云骁快走了,梅儿方才犹豫的问道:“少帅明晚还来吗?”富品中文

第629章 好像有人来过

陆云骁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答她,而是一步步的下了楼梯,直到梅儿听见大门轻微一声合拢的声响,方知他终于走了。

梅儿沮丧的抱着膝盖,“小姐,这可怎么办?”

她现在的做法,无异于是养虎为患。

陆云骁回了军务处,又寐了两个钟头,外头天色方明了,他睡的并不好,陆策敲门递上早餐时,他已经挑灯又翻看那北地送来的资料了。

顾婧宁也已醒了。

孩子们都要上学堂,她必须早早的起来,照顾两个小家伙。

方才醒来,她就嗅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但太淡了,仔细一闻,却又没有了,她立刻起了子,打开门,见梅儿正窝在门前,郁郁寡欢的样子。

梅儿没料到她醒的这么早,惊的闪了舌头,捂着嘴巴问道:“小姐醒了?”

顾婧宁蹙着眉头,目光四处逡巡着,“昨晚上可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梅儿心一紧,流利的摇了摇头,“没有。奴婢一整晚都守在这里,没有看见任何人进出过小姐的房间。”

她小心翼翼的追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异常?”

顾婧宁抿着嘴,良久才慢吞吞的说道:“我闻到一股气味,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倒像是人上的。”

梅儿吓了一跳,暗中瞪大了眼睛,她急匆匆的进了房间,骤然见了半开着的窗户,“兴许是因为窗户不曾关上,晚上又下了雨,才使得有别的味道窜了进来吧!”

她的解释虽不合理,却也是当下唯一的解释了,顾婧宁自始至终蹙着眉头,并不深信,却也不反驳。

她愿意最大程度的相信梅儿,无论她说的是什么,总不会是害她的。

“大约吧。”她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那半敞的窗户说道。

次夜里,陆云骁又来了。

似是因为昨见着了顾婧宁,今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连面部的线条都柔和了,梅儿见了他,却仍有几分后怕。

知道拦不住他,梅儿自觉的让了路。

陆云骁正要进门,梅儿忽然说道:“小姐昨已经闻见气味了,少帅若是不想让她发现,还是不要上休息为好。”

陆云骁顿了一顿,默不作声的进去了,房门被轻轻的掩上,梅儿的心提了起来,唯恐里头片刻后便会爆发二人的争吵声。

幸亏没有。

她与陆策也没有什么话说,二人一边一人的站着,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梅儿的话,陆云骁听进去了。

小心的亲昵之后,陆云骁犹豫的站起,行到了房中的小沙发上,沙发窄小,本是为了容纳女人们喝下午茶用的,他一个形颀长的男子,睡下来分外拘束。

但怎么也比一个人睡在军务处的孤苦凄凉要好,他枕着头,伏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她总有能令人安心的魔力,他再度睡了过去,同样的时间,陆策叫醒了他。

陆云骁小心的清理了沙发,如上回一样,又在头坐了半个钟头,方才离开了。

顾婧宁醒来以后,并未说什么,也未察觉什么异常,梅儿这才松了口气。

陆云骁尝到了甜头,便有些不能放手了。富品中文

第630章 梁月川回美国

一连几,他都夜夜回家,小心的宿在她房中,沙发实在小,舒展不开体,他偶尔也会伏在头休息。

能与她如此亲近,本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他有诸多奢望,但也不敢表露心迹。

只盼望着这子快些过去,她能够放下这一切,再度接纳他。

这军务处有急事,陆策敲门的声音略大了几分,陆云骁急急的起离开了,梅儿刚送走二人不久,过了一刻钟,顾婧宁便走了出来。

她显然是方才睡醒,揉着惺忪的睡颜,瞧着走廊里暗沉沉的灯光,似有几分疑惑。

“方才有人敲门?”

“我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

梅儿的心跳都快停了,豆大的汗珠顺着后颈往背后滑去,她端着勉强的笑容,指了指孩子们的房间,“方才小小姐迷迷瞪瞪的醒了,吵着要娘亲,奴婢见劝不住,所以进屋来找你,但见你睡的熟,便不想打扰,这才把小小姐哄睡下,你就醒了。”

她不擅长撒谎,此刻略有些结巴,眼神飘忽,但好在顾婧宁方才醒来,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去了柔嘉的房中守了片刻,见孩子无事,她才又放心的睡下了。

梅儿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濡湿了,眼睁睁看着顾婧宁带上了门,她松了一口气,一股坐在了地上,潮湿的两只手掌撑着地面,落下了两只湿湿的手掌印子。

照这样下去,小姐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这几的异常,顾婧宁都未曾放在心上,因为她还有头等大事需要上心。

生活中的细碎小事,此刻都不值得她多顾虑一眼。

这正在客厅中修剪花枝,顾婧宁漫不经心的伺弄花草,梅儿忽然说是梁月川来了,她眼睛一亮,命人请了进来。

“师兄今怎么有空来了?”

梁月川见她面色憔悴,便知道她过的不好,当下便皱起了眉头,“你与陆少帅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虽然我敬重他,但你毕竟是我的师妹,我绝不能看着你在此处受苦,他这几,可是亏待你了?”

顾婧宁不着痕迹的动了动眼珠子,浮出的笑意淡淡的,若烟若雾,“怎么会?我到底也算是这陆家半个女主人,谁能欺负到我头上来。”

二人沉默了半晌,只听见顾婧宁手中的剪子,清脆利落的修剪着花枝,卡擦卡擦,将人心都剪出了一条条口子。

梁月川端着茶杯说道:“我此行是来向你告别的。”

顾婧宁一愣,手里的剪刀也落了下来,她忙捡了起来,以掩饰自己的失落。

“师兄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她虽然找到了父亲与儿子,但一老一小,无法帮助她什么,只能靠着她一个人,若是梁月川还在,还有诸多事能倚仗,他这一走,她就真的只能一人单兵作战了。

“美国那头催的紧,我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梁月川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是怎么想的?”

顾婧宁有心掩饰自己,“我能有什么想法,师兄这一去,不知我们师兄妹二人何时才能再见面,我只想着但愿师兄早些回来。”富品中文

第631章 我已为你买好船票

瞧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梁月川终是忍不住,重重的搁下了茶碗。

“我虽然不是你亲兄长,但以我们二人的交,你大可以有话直言,若是看着你受苦,我的心中我不好受。”

“师兄这是什么话……”

“我只问你一句!”梁月川紧紧的盯着她,“这一次,你当真不愿意与我一同回美国去?”

若是在美国,过了这大洋,陆云骁想要找,便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她在美国还有朋友,想要度过眼前这困难,并不难。

她只是犹豫,在故国,令她放不下的事太多太多了。

“师兄,你何必要bi)我。”

顾婧宁怔怔的瞧着手中的剪子,眼中似乎有泪光在挣扎闪烁,梁月川何尝希望看见她这一幕,语调也放缓了许多。

“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人受苦,若是我们一块去,路上还好多些照应,你一个女子,乱世多有不易,我算是你半个兄长,我不放心。”

他抬手从前的口袋中拿出一张船票,推向了顾婧宁的面前。

“船票,我已为你买好。”

顾婧宁惊讶的抬起头,“师兄,你这是……”

梁月川利索的打断了她,“你好好看看船票上的期,留下的时间不多了,盼望你好好做下决定,若是去,便用上,若是不去,你就当废纸一张吧,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梁月川的意思,表达的已经最后明晰,她何尝不明白他的好意。

只是犹豫。

顾婧宁凝望着那船票,眉心紧锁,片刻后无助的扶住了头颅,“让我想想,让我再好好想想,在此之前,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梁月川的指尖掠过船票,叹了一口气,将那船票小心的塞入她的掌中。

“别叫旁人看见,你要离开,实属不易,我只是想帮帮你。”

“话已至此,更多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梁月川起了,正要往门外走去,顾婧宁忽然攥住船票,冲着他背影轻轻喊了一声,“多谢你,师兄……”

他背影一怔,犹豫的回过,笑着与她招了招手,随即端着眼镜,大步的离开了。

他的份,不宜在陆家待上许多,能帮的已经帮到头,剩下的,只看顾婧宁如何抉择了。

…………

机会,分明就在面前,只要伸手握住,便能逃离升天。

顾婧宁并不知道,这犹如虎狼之的陆家,有什么可以值得自己待下去的理由。

但她本能的犹豫了,兴许是因为迷茫,眉宇间的隐忧如一层隔膜,隔绝了她触碰自由的界线。

梁月川走了。

客厅之中终于又剩下她一人,她拿着那张船票,反反复复的看着期,钟头,还有班次。

心中的天秤忽左忽右,却根本停不下来。

时间每过去一分,她都觉得离那船票上的时间又近了,她的心像被人攥住,连带着双手一紧,那张船票也被她揉成了一团。

“小姐,你在看什么,刚才梁先生过来,都说了什么?”

梅儿端着茶走了过来。富品中文

第632章 柔嘉胖了

她的随口一问,让顾婧宁失了神,手指死死的掐着船票,不安的合拢了双手,免得被梅儿看见船票的存在。

“没什么,只是过来问问嘉嘉的子可好些了,他要回美国了,顺道帮我带一些药回来,也免得孩子受苦了。”

梅儿一听,瞬时高兴了,“那可太好了,梁先生真是好人,一直帮衬着小姐。”

顾婧宁的心思并不在这儿,她简单敷衍了两句,便一人上了楼。

她将门锁上,步履轻轻的走到了书架子前。

那张被团成一团的船票,被她小心翼翼的舒展,摊平,努力的将揉折的边角都抹好,方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坏,若是坏了,这票就作废了。

实则她心底还是希冀回美国的,她本就不是向往权利富贵的人,更没有想要攀炎附势的心思,这些肮脏的浑水,她恨不得退避三尺。

与陆云骁的孽缘,更是差阳错,是不应该发生的错误,是时候该结束了。

顾婧宁双手撑着桌面,目光迷茫而漠然,似穿透这小小的船票看到了别的什么,这些年她经历的事不算少,桩桩件件,历历在目,都比那些笼子里的金丝雀要胆大妄为。

若是她真的心软,留在了陆家,后是否会变成第二个沈芳华?

她不知道。

命运是未知的,且喜作弄人,没有后悔药吃,她若是委屈了自己,此后一生,恐怕都要在这委屈中活成一团糟糕的影了。

顾婧宁用力摇了摇头,放弃了想要毁掉船票的想法。

还有时间,她再慢慢斟酌。

“咚”

房门响了,顾婧宁一愣,立刻抽出一本书打开,将船票小心的合在了里面,放回原位,方才谨慎的问道:“谁?”

半晌,孩子声气的声音委屈巴巴的透过门,传了过来。

“娘亲,你为什么要锁门,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柔嘉和泽熙手牵着手,气鼓鼓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以往娘亲从来不锁门的,今是怎么了?

顾婧宁的心骤然松了,连忙开了门,将两个小家伙抱了进来。

陆家的家境自然不是顾婧宁可比的,便是她再怎么精心照料柔嘉,到底还是有拮据的地方,但陆家不同,仅着好的用。

因而这段子,柔嘉胖了不少。

白白胖胖的,似个菩萨座签的莲花童女,连眼中的神采都光熠了几分,她笑的甜滋滋的,两个小酒窝似开了两朵花,直把人看的心都软了。

“娘亲方才在做什么?”

柔嘉搂着顾婧宁的脖子问道。

孩子的直觉一向是最灵敏的,轻而易举便能察觉大人的不对劲,顾婧宁脸色变了一变,抬手拈起一块玫瑰糕喂她吃,好引走她的注意力。

“娘亲没做什么,只是睡了一会,不希望别人来打扰。”

柔嘉不发病的时候,精神好足了,一点也不像生病的孩子。

她小口咬着玫瑰糕,果然止住不再问,而是专心对峙美食了,亲手养大的孩子,顾婧宁知道怎么哄。

可眼下还有另一个难题,不曾解决。富品中文

第633章 藏在书里的船票

陆泽熙自从进屋以后,目光便游离着,若不是板太小,简直像是巡视领地的王。

他瞥了一眼书柜,“娘亲方才看书了?”

他的记忆力超群,但凡见过的东西,便鲜有忘记的,陆泽熙常常出入顾婧宁的房间,自然清楚屋子里的摆设,记住柜子上书籍摆放的位置,无疑是小菜一碟。

那本被移动过的书是一本英文原著的小说,本应放在第二格,可不知为何,此刻竟然在第三格摆放着。

书籍摆放自然是有规律的,顾婧宁也明白,这种常识的错误,她不会犯。

除非是有什么急事,让她急之下放错了书。

顾婧宁迟疑的看了一眼书架,“方才睡不着,便拿了一本书随意看看。”

“娘亲看的什么书?”陆泽熙问道。

他并非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但是今天的娘亲太古怪了,古怪的让他觉得不安。

顾婧宁只当孩子好奇,随口答道:“一本英文原著的美术史。”

陆泽熙走到了书架底下,垫高了脚,要去取那第三格的书,“娘亲,熙熙也要看,我最近正学这个,这本书必定对我有益。”

若不是他个子矮,此刻那本书恐怕已经进了他手里了。

顾婧宁没想到他自己径自去取了,吓得后背心儿一阵冷汗,眼神也变了,多了几分仓促与责备,“熙熙!”

她大声喝止道:“不要动这本书!”

船票被夹在里面,小孩子乱翻几下,必然就掉出来了,先不谈孩子们认不认得船票,但被发现总是不好的。

陆泽熙犹豫着停了手,眉眼间尽是低落,他转过子,似受伤的小兽般望着顾婧宁,“娘亲若是不想熙熙看,熙熙不看就是了,娘亲不要发火。”

四岁的陆泽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露出这样的神。

而顾婧宁,也是第一回冲着孩子如此疾言厉色,她心漏了一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方才的态度有多恶劣。

泽熙再聪明,终归也只是四岁的孩子,她如何能这样严厉?

“娘亲不是这个意思”

顾婧宁察觉到冷汗沿着蝴蝶骨一路滑下,垂至腰窝,隐隐濡湿了旗袍上的芙蓉花,那花因汗渍的沾惹,颜色更沉了一分。

如同她云密布的心,更郁了一分。

她急急的蹲在泽熙前,拢住了他的小手,“娘亲是想,这本就是一本外文书,熙熙还小,看不懂,怕你拿不稳书砸到了你。”

顾婧宁将泽熙纳入怀中,小心的抚着孩子的背脊,“娘亲不是故意的,熙熙原谅娘亲吧。”

她心乱如麻,早已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残存的理智也在被心中天秤的摇晃而不断消弭。

柔嘉在一旁吐了吐舌头,拉住了哥哥的手。

“娘亲今天好奇怪!”

陆泽熙虽不曾说话,心中亦是认同的,他趁着顾婧宁不注意,又瞄了一眼书架上的书,心中更坚定了今天便要破解秘密的念头。

他挣脱了顾婧宁的怀抱,干脆利落的指着架子上的书,“熙熙已经在学英文了,娘亲就给我看看吧,我真的很好奇。”

顾婧宁陷入了为难。富品中文

第634章 孩子为伴

若一本单纯的书,她早就给了,可这书里夹了船票,她又没有隔空转移术,怎么可能把船票给藏住?

但两个孩子眼巴巴的模样实则可怜,她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攻击,认命的起,慢吞吞的取下了书籍。

再普通不过的一本原文书,因有了这船票,变的无比沉重起来。

她将书放在桌上,陆泽熙刚要掀开,便被她轻轻推开了手,“娘亲给你们读吧,这字密密麻麻的,伤眼。”

陆泽熙的头歪了歪,片刻又点了点头,默认了她的提议。

顾婧宁于是心不在焉的读起了英文,手指却轻轻的刮开了后面的章页,用子挡住书本,伸手将船票叠在掌心,抽了出来。

动作流利,一气呵成,抽出的船票被塞入袖口,顾婧宁松了口气。

她将书本搁在两个小家伙面前,“好了,你们现在来看看原文吧。”

柔嘉听话的看起了上头的字,陆泽熙却板着小脸,督察员似的伸出小手,捏了捏书本的厚度,“娘亲,这本书是不是少了什么?”

他疑惑的挑了挑眉,“方才拿出来时,分明没有这么薄。”

揉皱的船票很难再恢复到起初的平薄一张的状态,小小的起伏,在单薄的纸张书页中却显得很是突兀。

顾婧宁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兴许是你看错了,这书好端端的,一页也没有少,怎么会变薄呢?”

少的只是不属于这书的东西罢了。

陆泽熙“唔”的一声,目光不自觉的飘过顾婧宁微鼓的袖口,“娘亲,你从来不会骗我们的,对不对?”

这没头没尾的问题,让顾婧宁反倒有些抬不起头来。

她下意识捏紧了双手,笑着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娘亲从来不会骗你们。”

陆泽熙轻轻收回了目光,鸦青的睫毛扑闪着,“我相信娘亲。”

顾婧宁嘴角的笑容撑不住,轻轻的敛去了,她拢紧五指,压在衣袖里的船票上,头疼裂,却一个字也不能多说。

在决定好以前,无论是谁,她都不可以告诉。

孩子毕竟是孩子,看英文版,且内容深奥的美术史,实在是太为难二人了,刚读了片刻,就纷纷锁起了眉头。

柔嘉最先按捺不住,扶了扶小贝雷帽,提出了抗议,“娘亲,我要嘘嘘!”

陆泽熙紧跟其后,“我要洗澡!”

他们再也不想看这种大人才能看的复杂书本了,与之相比,还是学堂里的弟子规更好背一点。

顾婧宁无奈的卷起了衣袖,“这就来。”

孩子们洗澡,她向来是亲力亲为的,为了防止溅湿了衣服,她换了一宽松的常服,衣袖里的船票,被她悄无声息的再度塞入书中。

正要放回书柜,那头柔嘉已经哭唧唧的急了起来,顾婧宁慌忙之中,只好将书本搁在头,带着柔嘉先去解了嘘嘘。

泽熙在走廊里等着,妹妹嘘嘘完,娘亲就要带他洗澡了。

他忽然听见楼下不小的动静,以多年的经验判断,这应该是父帅回来了,只有父帅,才能让这么多人惊动。富品中文

第635章 他还敢回来

楼梯一沉,沉稳的脚步声一阶阶走了上来。

陆泽熙站在楼梯口等着,正巧与上楼的陆云骁碰了个正着,几未见,儿子长大了不少,陆云骁顺势摸了摸他的头。

“你娘亲呢?”

陆泽熙指了指耳房,“娘亲在帮妹妹嘘嘘。”

他漆黑的眼珠子乌的发亮,似里头藏着星辰宇宙,“父帅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怕娘亲骂你吗?”

陆云骁和顾婧宁的冷战,他们是没有告诉孩子的,乍一听陆泽熙的话,陆云骁一愣,随即指着他的鼻子笑了,“好小子,你都知道了?”

陆泽熙轻哼一声,小大人般的挑了挑眉,“我什么都知道。”

陆云骁将他一把抱坐在手臂上,四岁的小人儿,分量没有多少,脑子却已开窍了,他搂着陆云骁的脖子,附在他耳朵前低语,“你和娘亲吵架了?”

“没有。”陆云骁快速的否认了,“我和你们娘亲好得很,这是夫妻间的趣,你们小孩子不懂,千万别告诉你妹妹,她生病了,经不起刺激。”

陆泽熙得意一笑,“还不是你太笨,连娘亲都不会哄。”

他主动提供了今的报,“今天梁叔叔走了以后,娘亲就失魂落魄的,还往书里藏了什么东西不给我们知道,你现在去,兴许还能找到,若是慢一步,等娘亲发现了,你就找不到了。”

陆云骁眉心一跳,结结实实的拍了一把儿子的肩膀,“没白养你!”

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陆云骁正把陆泽熙放下,大步流星的往房间走,耳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久违的嗓音,如夏的一把凉水,淅淅沥沥的撒在他的旱土上。

“熙熙,过来洗澡了。”

顾婧宁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招手唤着陆泽熙,猛地一抬头,目光却触及到了陆云骁的影,二人的对视电石火花,最后以顾婧宁的冷笑告了终。

他还敢回来?

顾婧宁忽略了他,将陆泽熙抱入耳房,“砰”的一声重重合上了门。

“你父帅何时回来的?”

一边帮泽熙脱着衣服,顾婧宁一边问道。

“方才。”

“为何回来?”

“想娘亲了。”

陆泽熙的话音未落,顾婧宁便轻轻瞪了他一眼,又怜又气,那水汪汪的眼睛里泛起了波纹,“父子俩一个模样,油嘴滑舌。”

陆泽熙笑眯眯的任由娘亲扒光了衣服,送进浴桶,安逸的像个太子爷。

正要为他洗头发,顾婧宁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前几房间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味,方才陆云骁经过,这股气味分外浓郁。

记忆重合,她的脸色也骤然变的煞白。

前几天夜里,他都来她的房中看她了?难怪她总觉得不对劲。

那么今

顾婧宁双手抖的厉害,毛巾一个没拿稳,掉入了浴桶之中,她不敢再停留,立刻推开耳房的门冲了出来。

万一陆云骁此刻去了她的房间,那么头的那本书,他很有可能会翻动,里面的船票,如果被他发现,自己就回不去了。

三两步跑到房间门口,推开门,迎上了陆云骁波澜不惊的目光。富品中文

第636章 你亲口告诉我

他手上正捧着那本英文美术史,还未来得及掀开,托在手掌中,如一颗定时炸弹,见了顾婧宁,他也并不惊讶,慢条斯理的翻开了第一页。

“熙熙洗完了?”

顾婧宁走上前,“别碰这本书。”

陆云骁顿了一顿,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为什么?”

顾婧宁的耳边除却他的话语,便是来自腔的震动,无比剧烈的回响在耳边。

她刚走出烟雾缭绕的耳房,浑沾着水汽,乌黑的发丝也湿了,服服帖帖的黏在脸颊上,如青衣花旦的额妆,为她这猝不及防平添了几分风姿。

“我不许你随意碰我的东西。”

顾婧宁硬下了嗓子,“还给我!”

唯有装作这硬邦邦的样子,她才好伪装自己心中的仓皇。

陆云骁拿着书,并没有要还的念头,他的目光自她上掠过,这宽松的衫子原本就算不得严谨,虽裹住了她的曼妙之处,但也慵懒可人。

她的什么模样,他都到了骨子里。

只是她的话未免太伤人心了。

“你就这样讨厌我?”陆云骁的指尖自每一页的页脚慢慢划过,似察觉到了什么,手指停顿住了,“讨厌的连我碰你的东西,你都不愿意?”

不知是水氤的,还是气极了,顾婧宁的眼眶发红,“对,我讨厌你,把东西还给我!”

这书在他手上,保不齐下一刻便露陷。

她可不是九条命的猫,还有补救的机会,一旦被他抓住了,她便是回天乏力的病人,只能一生缠绵陆家这病榻了。

陆云骁没料到她竟会来抢,眸子骤然一沉。

这书里果然藏着什么,否则,她怎么会失态到这个地步,若是放在以往,他拿了她的书,只会被她毫不留的连书带人赶出去。

她今天太失常了。

“你到底怎么了,这本书对你,有这么重要吗?”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顾婧宁背脊一亮,浑都汗涔涔的,手心更是濡湿了一把汗,“你胡说什么,不过是一本破书,也值得陆少帅这么惦记,你想要,只管自己买去,何必要抢别人的?”

她狠了心要夺回书里的船票,她一用劲,便把书抽了回来。

还没来得及高兴,陆云骁的脸已变了,方才还带着笑意,此刻全部敛去,面无表,他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书里藏了东西?”

顾婧宁的心此刻已凉透了。

她细小的变化全都被陆云骁尽收眼底,失望也如夜晚的海水,借着夜色暗涛汹涌,“你亲口告诉我,什么东西,让你如此看重?”

顾婧宁别开了脸,抗拒与他灼的目光对视,“没什么,与你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你不用在乎。”

“无关紧要?”

陆云骁轻嗤了一声,“我们是夫妻,你的一切,我都应该共享,谈何无关紧要?”

他不是喜欢磨蹭的人,当下便打开了书,当着她的面,掀开了那有起伏的一页。

“你不愿意告诉我,我自己看。”

印入眼中的是一张被揉皱的船票。富品中文

第637章 我只想要你

顾婧宁想要拦,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他打开了那船票,缩成一团的船票似是无辜的婴孩。

她腿一软,霎时坐在了边。

被发现了。

陆云骁何其聪明,看见这一张船票,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小心思。

这被揉皱的一条条纹路,皆是她犹豫的心理挣扎,而经历这挣扎而仍然留存的船票,才是她真正的决心和向往。

这便是她的答案?

陆云骁的子似微微发抖,他慢慢的拿起船票,用力的抹平每一个角落,眉头似要纠结成一团乱麻,也无法强迫自己看清上头的每一个字。

尽管心中已如明镜,他还是想存有期望,希望这船票上的人,不是她。

可但凡有希望,必定有失望追随而来。

沉默良久,他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抖了抖船票,纸张在空气中猎猎挣扎了两声,很快就成为了他强力指尖的俘虏。

“你想回美国?”

顾婧宁一言不发。

陆云骁死死的凝视着她,“我对你不好吗,你要弃了我,去美国?”

原本该是伤痛的语气,到了他的口中,便成了强有力的质问与苛责,顾婧宁听的心如死灰,一面是无奈,一面是绝望。

“我有不得已回美国的原因。”

她的解释也是徒劳,盛怒之下的陆云骁压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原因?什么原因,你去了,当真还会回来吗?”陆云骁俯下子,二人离的极近,一高一低的呼吸交杂在一起,浪扑袭,“顾婧宁,我对你足够宽容,足够有耐心,也给了你足够的时间。”

他将船票狠狠甩在地上,轻飘飘的纸没有力气,他的力气化为无形。

“你给我的答案,让我太失望了,你可真是自私。”

“自私?”

顾婧宁勾了勾嘴角,凌乱的丝发落在眼前,“四年前,你怎么从未意识到自己有多自私?为了一己私折磨我,不合理法的囚我,你总是说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理应夫妻同心。”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我的心还在,你的呢?”

“陆云骁,你可有心,还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四年了,我们的前尘一笔勾销,放过对方,已是我对你最大的让步。”

顾婧宁疲惫不已的合上了眼睛,“你放过我吧。”

陆云骁的口剧烈起伏,里面似火山爆发,熔岩横肆,把他的心都灼痛了,但始终比不上她来的伤人。

他努力克制着想要吞噬她的心,额角的青筋微微抽搐着。

“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顾婧宁刚要说话,陆云骁便一把扯住她手腕,将她抵在墙上,她试图挣扎的甩了甩手,手上的束缚却更紧了。

男人好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眼底燃烧着炽,好似能将她化为灰烬。

她似乎看见了伤痛。

一瞬而逝,不知是否是她产生了错觉。

他也会痛吗?

“我们的感,是你两句话轻描淡写就可以轻易抹去的吗?你有心,你的心比我更硬,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我对你的,你尽可以去忽视。”

他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是要触碰她的脸,但看出她眼中的抵触,陆云骁顿了顿,失望的收回了手。

“我要的从来不多,我只要你。”富品中文

第638章 应该是我掏心掏肺的讨你喜欢

顾婧宁仰着头,无助的看着他,“我说过了,我不欠你的,我也该有自由,而不是做你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讨你喜欢为生。”

她双肩一疼,被他用力握住了。

陆云骁怒不可遏,却出奇的没有发作出来,他只是用额头抵着她,缓缓的说出极有分量的每一个字,“你不是金丝雀,你是我的妻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高兴,应该是我掏心掏肺的讨你喜欢。”

顾婧宁伸手,拉开了他落在肩膀上的手,面色微白,“你弄疼我了”

陆云骁连忙松了手,像被烫到了一样,双手落在半空中,“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

顾婧宁只是默默折过子,以侧面对他,额头抵在墙上,似乎是一眼也不愿意看见他的模样。

“我不是没有相信过你,我甚至过你。”

她的声音轻软细腻,“可是你不信我,是你亲手摧毁了我对你的感和信任,如今,却要以受害者的模样来控诉我?”

顾婧宁轻轻笑了一声,眉眼弯弯,却是说不出的惆怅。

“我心里的伤疤,可不是你三言两语的承诺,便可以轻易除去的,痛也痛过了,熬也熬过了,这一次我不会轻易妥协,更不会让自己再次受伤。”

她淡淡的转过目光,恰好看见他捏紧的拳头。

随着她一字一句的吐露心声,他的拳头从捏紧,旋即一根根的松开,用力到充血的手指失落的垂挂在体两侧。

她缓缓合上眼,不想再去看。

她也怕她心软。

陆云骁呵了一声,脸上似有动容,嘴角沉了下去,他冷静的后退了一步,抬手慢慢的揉着自己的眉心。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什么承诺都可以,我用命担保,还是说你恨极了我,想要我的命,也给你。”

他抽出腰间的配枪,递了过去,“枪在这儿,你不相信我,就开枪。”

陆云骁眯了眯眼睛,脸上竟浮现出笑意,“若是死在你的手上,我这一生也算是圆满。”

顾婧宁用力将他的枪掷在地上,捂着脸,隐隐有哭腔。

“你不要bi)迫我了!”

陆云骁扶着她的后颈,似导般轻声低语:“我没有bi)迫你,我只是想请你原谅我,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顾婧宁怔怔的落着泪,用力的摇了摇头,“我一定要回美国的。”

她推开了他,“嘉嘉还生着病,只有美国能治,我不能看着孩子等死,泽熙也是我的孩子,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他们二人,我一定都要带走。”

泪水流了满面,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看的陆云骁心里一阵发紧,疼的难以呼吸,他没想到事会愈演愈烈。

更没想到她绝到这个地步,不光自己要走,竟要把孩子才,他唯一的念想也带走。

那他怎么办?

“嘉嘉要去美国治病,没关系,我可以请人用最快的速度将医生请过来,一定会根治的,不用你大费周章去美国一次,熙熙自幼长在国内,更不会同意跟你去美国,你想怎么带走他?”

他条理清晰,冷静到了极致,分析到了她的痛处。富品中文

第639章 我们可以毫无关系

顾婧宁缩了缩子,似要用那张单薄的披肩将自己全部包裹在其中,“这些我会想办法,你不用管。”

“顾婧宁,你宁愿千方百计的走,也不愿意留下,我无力要求你做什么,但是孩子是我的,我也是他的父亲,我绝不同意。”

陆云骁利索的反驳了她,铁青的脸色似下一秒便要狂风大作。

顾婧宁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她疲惫的依靠着墙角,无助的坐在地上,声音低而微,“我们周旋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我走了,难道对你,不是有益的吗?”

陆云骁紧紧的蹙起了眉头,“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死,你也不用觉得亏欠,你还年轻,正值风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什么样的女人不肯为你留?为何偏偏非我不可。”

“我带孩子离开以后,你只当过去种种皆不存在,从今往后再无人碍你,前程、姻缘、名利,你只管肆意,不必再因为我束手束脚,我的存在,只是你的绊脚石,你踢开就好,何必挽留?”

她细微的声音仿佛一股细流,听着虽轻,却是字字砸在他心坎上,痛的离谱,陆云骁暗地里咬牙切齿,却不舍得伤害他一分。

时至今,她还是看不出来,他对她的诸多让步,岂是她口中的女人可比的,若是旁人敢如此,此刻早已经连尸骨残骸都不剩了。

陆云骁缓缓问道,“你就想这样轻易的处理掉我们的关系?”

“关系”

顾婧宁一愣,唇齿间慢慢研磨着这两个字眼,忽而笑着问道,“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想,我们可以毫无关系,不是吗?”

他从未料到她的口才竟也如此之好,比那慷慨陈词的外交官还要伶牙俐齿,想必她的决心是下透了。

陆云骁见不得她的眼泪,好似那柔弱的泪水是架在他脖子上的蓄势而待的锋刃。

随时都可能因为心软而大意,割破了咽喉。

他抬起头,目光漂浮在书架上。

书这样多,每一本都很厚,每一本都能藏东西,他偏偏好奇心害死猫,要翻她头的这一本。

若是不看见船票,他是不是就能欺骗自己,继续活在自我赎罪的痴心妄想里?

“我说过了,我们有关系,密不可分,休戚相关的关系。”

“够了!”

顾婧宁低低的呵斥了一声,“我说的足够清楚了,我不会留下,无论你用什么手段,也休想更改我的心意。”

她站了起来,冷冷的眉眼似在下雪,冰冻三尺,将眼底温柔的碧波都冻结成冰。

“你继续如此执意,那就出去吧,我与你无话可说。”

顾婧宁抬手要推开他,“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也不要你管,我只当你从未出现过,孩子是我一人的,我也是我自己的,你走!”

她不是货物,不是宠物,她前头小半生都是不由自主,任人摆布的,但如今,她也要为自己做一回主。

陆云骁子刚硬,压根不是她能推的动的,他是沉着脸望着她,由着她发泄自己心中压抑的绪。

忽然想抱她。富品中文

第640章 唯有你的名字才能上我的婚书

分明是只小猫,却被迫成了刺猬,竖满了刺,来防卫外头的侵袭。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陆云骁将手负在背后,一遍遍的攥着手掌,才抑制住了想要触碰她的心。

“你不承认无妨,不要忘记我们的婚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的是你的名字,你不说,我也有千千万万的理由能证明你是我的妻子。”

“什么名字,那是我的名字吗?”顾婧宁睁大了眼睛。

她眼角的泪痕黏在皮肤上,雪白的肤沾着水色,仿佛正盛的栀子花,一朵朵沿着绝美的容颜开进他心里去。

她的确美的不可方物,连眼泪,都是能让人心碎的武器。

“婚书上写的是艾琳娜,可艾琳娜不是我,而顾婧宁,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卒,担待不起陆少帅你如此看重。”

顾婧宁低头轻笑一声,“一封婚书罢了,你想要,大可以填上别人的名字。”

“唯有你的名字才能上我的婚书!”

陆云骁的眼中似摇曳着两簇火苗,“无论顾婧宁还是艾琳娜,都是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好像压根没有听见他的话,顾婧宁仍在自言自语。

“多容易啊,连和离都不用了,就像顾婧宁这个份一样,你只需要对外界宣布死亡,一切就都可以抹灭,回归为零,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再无交集。”

她微弱的声音如夜晚的烛火,随时都要熄灭,可见她也是没有底气的。

人非圣人,做不到太上忘。

分明是做她想做的事,说她想说的话,为何心脏那处,还是在隐隐抽疼?

她自己都不明白,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是那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一枝枯萎的山茶,还是最初引起误会的红宝石头饰,回忆像是一个沉了无数大船的深海,吉光片羽的在海底闪烁着幽密的光彩,越是想忘,越是忘不掉。

陆云骁已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四年前他何尝想那样冷待她,只是自始至终,她都不愿将真心托付,他患得患失,想将她全部拥有,才做了那样的错事。

他不是不恨陆云白。

若不是陆云白,他们二人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但陆云白一个死人,他也无法再去计较。

“宁儿,我不想与你和离。”

陆云骁像是回到了单纯的少年时期,每一句话,都是最纯粹的。

“但我同样不希望你难受。”

或许的巅峰便是心甘愿的奉献,陆云骁纹丝不动,凝睇着她乌黑的发丝间一朵幽香的栀子。

那样纯白的花儿,他大约一辈子都得不到了。

错过的,终是能成为一生的追忆,失而复得,从来不过是奢望。

他蹲下子,察觉到他的bi)近,顾婧宁似是伸出锐爪的猫,警惕的推着他的膛,未料陆云骁并未做出别的什么举动。

而是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揩去了她眼角的泪。

“别哭了,我一哭,我心都疼了。”他的嗓音出奇的温和,竟还带着几分笑意,“我喜欢你笑着的模样。”富品中文

第641章 放我走

顾婧宁黯然道,“我笑不出来,你除了能弄哭我,可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她语调中细微的挑衅,似强弩之末的傲然,纵然被他掣肘多处,也不愿如卖笑女一般露出一抹讨好敷衍的笑。

陆云骁哈的一声笑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弄哭你,只是我有什么法子,我只想着要哄你高兴,可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的声调缓缓的沉了下去,嘴角的笑容亦也消散。

“怎么没有法子,我已告诉过你法子了。”

顾婧宁抬眸望着他,“放我走。”

陆云骁摇了摇头,便察觉到贴着她肌肤的指尖似又湿润了,低头一看,才看见她雾蒙蒙的眼里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伤心极了。

常听人说女人是水做的,尤其是这南地的女子,见了她的泪,他便想起南地的烟雨,没有北阀的刚硬,柔柔虚虚,便是大雨,也有一种万物不争、柔弱之最的感觉,故而柔能克刚,弱能胜强,大约就是赢在这无有之形态,能入无间。

这雨,比任何刀枪剧毒,都能悄无声息的渗入他心里去。

他于是轻叹一声,擦去她的泪水,却擦不干净了,水愈发多了,似池子水,他反而成了最手足无措的那个人。

“你又哭什么?”

顾婧宁不答,只是低泣。

外头下雨,里头也下雨,那灰沉沉的天似要变成刑具,为人上枷,陆云骁的心又往下落了落,神色已低落至极致。

“你就这么想走?”

顾婧宁涟涟的泪水无声的浸湿了二人,重复道,“放我走。”

陆云骁的手指随即离开了她的脸,面上闪过一道陌生且漠然的绪,炙的温度骤然离开,顾婧宁下意识看了过去,却见他立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脸上隐隐有恨意浮现。

顾婧宁似察觉到了什么,哭声忽然停住了,陆云骁这绪于她而言并不陌生,他在发怒,也在克制。

他走远了,是怕冲动之下伤了她。

心被重重的绞了一刀,顾婧宁仓皇的垂下头,不敢再看他,可脑海中却止不住的回忆之前种种。

被发觉她的真实份的时候,她以为他会暴怒,以他的地位和脾气,全然不用在乎她,她的命,不过一张薄纸,可以被他轻易撕的粉碎。

可意料之外,到来的却是他的温柔与耐心。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

顾婧宁忽然发觉自己看不清他了,不光是双眼,心也蒙了尘。

陆云骁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绪,方才恢复如初,他若无其事的指了指窗外的天色,“你瞧,天快黑了。”

他的语调轻而慢,似不过夫妻之间话家常,而非谈论去留的沉重。

“你便是要走,今也走不了,我们不如先去吃饭,你子不好,我扶你下去,好不好?”

陆云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两步,“我们今不谈这些,好吗?”

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为了她,一次次的撤让自己的底线,所有人都觉得他变了,唯独他自己全无察觉。

顾婧宁听着他小心的询问,脸浸在黑暗中,柳眉憔悴的垂落,一向润泽嫣红的唇瓣也失了色泽,但凡是遇上她,她的一切都糟糕透了。

生活乱了,心也乱了。富品中文

第642章 长痛不如短痛

“陆云骁,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快刀斩乱麻,今就将一切做个了结,不好吗?”

她低低的喘着气,“我实在没有力气,再与你做下一次周旋了。”

黑暗与沉默混为一体。

窗外是,本就没有太阳,随着时辰的消弭,光也逐渐化为乌有,房间被暗沉所笼罩,二人像是困兽一般盲目的撞着牢笼,什么也看不清。

依稀听见陆云骁加重的呼吸声,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过了半晌,顾婧宁察觉到下巴一,似被人轻轻用手掌握住,借着窗外的灯影描摹她的眉眼。

他就在她的面前,好像近,又好像远,他们是一个等船的岸,和永不上岸的小船,分明命中相缠,却又造化弄人。

“你需要时间,我也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

“今晚,我就在书房休息,我不会打扰你,你再考虑考虑,不光为了你,为了孩子,也为了我们。”

陆云骁从地上拾起船票,用力的手指发颤,将边角碾平,塞进了她的手心里,“我们一家人,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重聚,我不希望再支离破碎下去。”

他顿了顿,忽然生出要将船票撕碎的念头,却好歹克制住了。

“泽熙自幼没有娘亲的照拂,四岁便懂事远超常人,我知道他的苦,他是我的儿子,我亦不希望他痛苦,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先失了母亲,而后再失去父亲吗?”

………………

顾婧宁此刻心乱如麻,一丝回应也没有给予。

兴许是这黑暗太沉静,加上沉默,压迫的让人难以呼吸,陆云骁半秒都等不下去,见她不答,他便有些不耐的起了,往门外走去。

步伐匆匆的,倒好似背后有什么吃人的怪物,他蹲的久了,腿有些发麻,但并不妨碍他走的极快。

“等等。”

顾婧宁抬头叫住了他。

陆云骁顿了顿步伐,眉宇间盘踞着的影,说不出来是来自心底的翳,还是外界的光影。

“有什么话,你说吧。”陆云骁淡淡道。

他之所以走的这么快,就是怕下一秒,她便会不依不饶的走上前,要缠住他,继续央求让自己出国的事。

短暂的沉默之后,顾婧宁开了口,“我们的事,暂时别让孩子们知道。”

陆云骁愣了一愣。

他随即点了点头,似乎没料到顾婧宁会说这些,“我会保密,直至等你想好的一天。”

顾婧宁松了口气,无声的陷在角落中,“多谢。”

陆云骁肃了肃脸,一时竟不知该做出悲伤或是隐忧的表,“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他道,“好好休息,一会下来吃饭吧,孩子们都在等你。”

他又等了等,见顾婧宁不说话,便扭开门把手,走了出去,带上门时是迟疑缓慢的,借着走廊中的灯光,他依稀能看见她埋在臂弯中的脸。

玉白的耳垂尤其醒目,看不见面孔,只看见她微微战栗的双肩,无比单薄而可怜的在夜色的帷幕中起伏,无声的伤感穿过空气,笔直的击中了他的心脏。

陆云骁伸手拧开了灯,见她不再颤抖,方才合上门离开了。富品中文

第643章 食不言寝不语

灯开了,这夜色就被驱散了不少。

久违的光刺眼的很,加之方才哭过,眼底干涩疼痛,顾婧宁闭眼挣扎了许久,方才适应了这光。

有了光,没了他,这房间空旷了许多,却也安全了许多。

陆云骁下了楼,两个孩子便扑了过来。

柔嘉一声声兴奋的叫着父帅,仿佛小猴子般挂在他手臂上,陆云骁的心乍然好了,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孩子落了座。

见沈芳华正坐在一旁直皱眉,他不动声色的掠过她的脸色,嘴角亦不高兴的沉了沉。

他无暇去管她的心,正要亲自喂嘉嘉吃蛋羹,那头沈芳华见他不理会,已自己唱起戏来。

“她呢?”

这个她,自然是指顾婧宁。

沈芳华眉眼凌厉的扫视着楼梯上的形,见迟迟无人下来,更是火冒三丈,“好歹是家中长媳,这吃饭合该起伺候的,你惯着她让她入座,她现在倒好,连饭也不吃了,是不是要我亲自送上去,喂孩子般一口口喂她才好?”

陆云骁父子三人早已习惯了她时不时的怨怼,习以为常的事,无人会大惊小怪。

此刻孩子吃着,父亲喂着,皆是默不作声的无视她,做着自己的事,柔嘉tiǎn)了tiǎn)勺子,更是自觉地没有说话。

她知道因为自己不是父帅的亲女儿,沈芳华对她,自然不可能像泽熙那样大度,娘亲嘱咐过她,要小心对待。

沈芳华气不过,轻哼了一声,“啪”的一声撂了筷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了她,存心要忽视我不成?”

陆泽熙忽然抬起头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沈芳华一口气没舒出来,就被孙子憋了回去,偏偏还是她最疼的小家伙,说的道理,还偏偏没错。

她生气也不是,缓和也不是,面色铁青了半晌,才用力挥了挥手,不轻不重的呵斥。

“我与你父帅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陆泽熙哦了一声,继续垂下眼帘扒饭了。

他能帮娘亲的已经帮了,剩下的,就要看父帅的了,父帅这么厉害,这次也一定能轻描淡写应付过去的。

陆云骁正忙着喂嘉嘉吃蛋羹,一勺接着一勺,等她吃完了,又亲自抹了抹嘴巴,方才把她放下,令她自己吃饭。

这会儿才有空暇去管沈芳华。

“母亲方才说什么?”他淡淡的问道。

沈芳华气的冷笑,“我方才说的什么,你当真没有听见吗?”

陆云骁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秉脾气,他的算盘,她沈芳华看的门儿清。

陆云骁见过不去这坎,才慢慢的抬起眼睛来,“宁儿子不爽利,我让她休息片刻,然后再下来吃饭,现在已不是封建时代,母亲不必总惦记着过去。”

沈芳华怒视着他,“那也不能半点规矩也没有!”

“喂孩子吃饭岂是你们男人做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心里一点事理都不明白,你到底是娶了个媳妇,还是请了尊祖宗回来?”

一时气不过,沈芳华扭头便要上楼,“我看我亲自请她下来,她肯不肯赏我这个脸!”富品中文

第644章 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做惯了主母,事事都明明白白有着规矩二字,逾越了一点,她都满心不舒服,更何况这犯错的人是顾婧宁。

若是原先的艾琳娜,她看着也不过是心中膈应。

可顾婧宁不一样。

她们二人可是实实在在结了仇的,自从知道她死而复生之后,沈芳华的脸色便没有一好过,活像是闷出病来了。

陆云骁眉心一蹙,眼风冲着两侧仆人一扫,后者自觉拦在了楼梯下,不让沈芳华上去。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再落魄也是老夫人,你们几个奴才要翻天覆地不成!”

这顿饭被搅弄的是吃不下去了。

陆云骁看了一眼楼上的房门,见没有动静,心中方松快了稍许,她本就心不好,若是见了沈芳华这个模样,必定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母亲,有话不妨吃过再说,儿子一会有些时间,咱们慢慢谈。”

沈芳华岂会听从他这缓兵之计,冷冷笑道,“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是我的儿,你在想什么,真当母亲不清楚?”

她见楼是上不去了,索抽开一把椅子,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冷眉冷眼的瞧着陆云骁,“我们陆家一向家风甚严,自从娶了这顾氏,你便没了魂似的任其摆布,真不知你何时才能清醒!”

陆云骁听她说这话早已不是第一遍,耳朵都快起了茧子,他交叉着十指,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连一丝起伏的绪都懒得给她。

“你再她,可也别忘了她是怎么骗你的,你以为当初她一个人,是怎么想出这主意逃出去的,她一介女流,如何在国外生存?毕竟是有人暗中协助,眼下见你得了势,又回来依附你,如此三心二意的女人,你也敢要?”

沈芳华忽然扭头看了陆泽熙一眼,媳妇不是个好媳妇,可孙子却是宝贝孙子,她不想教坏了孩子,刻意压低了嗓音说话。

殊不知陆泽熙面上安静吃着饭,私底下早已眉心紧蹙了。

“她不是这样的人。”陆云骁淡淡的为顾婧宁辩解。

“你被她蒙了心肠,什么也看不清,你懂什么,这些妇道人家城府颇深,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算计,我掌管后宅几十年,难不成还看不透这些?”

沈芳华能让当年的陆大帅后院几十年一的风平浪静,可见还是有些厉害手段的。

陆云骁自幼见惯了她的手腕,不想顾婧宁也尝尝这苦头。

“儿子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连一个女人也看不清。”

他顿了顿,复又低低的说道:“便是看不清,我也心甘愿被她骗,这是我欠她的。”

沈芳华急的直跺脚,若不是拐杖被人收走了,她真恨不得一棒子打醒他。

“你就是看不清,我沈芳华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她急的眼眶发红,见陆云骁无动于衷,只好无奈的坐了下来,“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再着急,你的心也回不来了!”

陆云骁却笑了,“母亲既然知道,就不必多言了。”富品中文

第645章 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柔嘉抱着牛小口喝着,嘴角一圈白的渍,眼睛却瞪的溜溜圆,闪着光泽,她扯了扯陆泽熙的袖子,“哥哥,和父帅在说什么?”

她听不懂,也无心去听,陆泽熙却早已将二人的谈话复刻在了脑中。

他只是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瓜,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还小,不明白,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陆泽熙一时有些发愁,妹妹究竟何时才能长大?

总是这么傻乎乎的,万一后被骗了可怎么好。

沈芳华见劝他无益,口中的诸多话语也吐露不出了,只好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这是你自己的姻缘,我干涉不了,我年纪已大了,只盼着子孙和美,可娶了这媳妇,怕是到我死,也圆梦不了!”

她说完,便蹬蹬蹬的回了房间去,餐厅里霎时安静了下来,人人都扮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唯独陆云骁若有所思。

他也不恼,只是两手各一边的抚了抚孩子的头,“吃饱了吗?”

听孩子们说吃饱,见顾婧宁仍不下来,他才叫来梅儿,嘱咐她炖一碗雪梨瘦汤送上去,方才提着孩子们出门散步消食去了。

顾婧宁正倚着窗户看月,忽然听见楼下似有孩子嬉闹的声音,便垂下眼波去看,只见父子三人有说有笑,趟着月色而来。

恰好此时,梅儿推开了门,端着一碗汤过来了。

“小姐,这是少帅叮嘱为你炖的汤,心再不好,也不能糟践了自己的子,多少喝一些吧?”

不知是被楼下的画面触动了心弦,还是的确饿了,顾婧宁看了那汤碗片刻,拈起勺子,送了一勺入口。

汤是温的,不不冷,也不荤腥,恰到好处。

她缓缓舒了口气,忽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疲倦感,。

尽管这些子过的不舒心,但顾婧宁还是照旧去了医院,并不曾因为自己而耽误工作进程,院子看出她子不爽利,有意关怀她,刻意调了她的时间,令别的医生帮她分担了些工作。

顾婧宁这才有了空闲,趴在窗户前,执着一把小扇,慢吞吞的扇着风。

秦医生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哟,你倒是清闲,瞧瞧你们科室别的大夫,忙成什么模样了,唯独你有功夫扇风喝茶。”

顾婧宁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这样的确不好,我一会就去和院长说,将我的工作调回来,免得苦了别的大夫。”

秦医生笑着抚上了她的肩膀,“我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你的子可好些了,看你弱不风的,可把我担心坏了。”

顾婧宁点头,“好些了。”

外头是蝉鸣阵阵,桑树一阵阵的拂过清风来,虽,但多少能让人喘一口气了,她眯着眼睛,往远处看。

骤然看见那树冠后,隐隐约约冒出建筑的顶角。

以往都不曾见过的。

“那是什么,新建了房子?”顾婧宁指着那处给秦医生看。

秦医生唔了一声,“你不知道吗,那是医院新建的员工宿舍,做咱们这行的苦的很,半夜里有什么病人,还得匆匆忙忙赶过来,院子便想着索安排人在这儿住下,也免得夜里来来回回的跑。”

顾婧宁未曾想到别的什么,秦医生已笑着说道,“我也打算住下!”富品中文

第646章 你怎么就要住外头了

顾婧宁吃惊的望着她,“你父亲不是在医院附近给你置办了一个小洋房么,夜里来回用不着多少时间,怎么放着家里的房子不住,还要来挤这医生宿舍?”

“这你就不懂了,家里到底是家里,我父亲虽不在,但他三两就要来看一回,还安排了许多人伺候我,拘束的要命,我要是住在宿舍,地方窄,容不下那么多人,自然可以有自己的空间了,我父亲也会顾虑着有外人在,不必常常来看我。”

秦医生年纪尚轻,满肚子都是如何挣脱家里人的束缚。

“到时候,可好不快活了!”

顾婧宁心中一动。

“这医生宿舍,人人都能住吗?”

秦医生托着下巴想道,“这我也不知,只是听说但凡是在职的医生,都能去住的,怎么忽然问这个?”

顾婧宁垂了垂眉眼,“我也想住。”

她在陆家有些喘不过气,只想着要离开,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不想一次次的被陆云骁占有。

她已筋疲力尽,无暇去与他周旋。

既然现在无法出国,那便先住在外头,二人都有一个时间来慢慢思量,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秦医生惊诧的问道,“你已成了亲,还是和陆少帅你怎么就要住在外头了?”

“难不成”

顾婧宁歪了歪头,不解其意,“难不成什么?”

“难不成陆少帅对你不好,你们的感有了破裂?”秦医生紧张的问道,“不会吧,我看你们前段时间还好好的。”

顾婧宁笑了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与陆云骁的感,何尝真正的好过,之前种种,不过是她为了孩子才容忍下去的做戏罢了。

她撇过脸,安静的瞧着窗前的浓绿,眼中有细碎的波光,似夏的一抹清湖,澈净明亮。

秦医生见她不说话,也知道自己过的过了。

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她一个朋友,问这么多,难免叫人觉得尴尬,她轻咳了一声,试图打破这气氛。

“你想住就住下吧,好歹还有我陪着你。”

顾婧宁浮出一抹松快的笑意,“那好,我今晚就回去知会一声,咱们这两就收拾好东西搬过去吧。”

她不想再等待了。

秦医生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小心的观察着她的侧脸,担心自己的哪句话惹了她不高兴。

但是看顾婧宁面色如常的模样,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犹豫了一瞬,“那两个孩子,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顾婧宁倒是忘了想了。

她急着想摆脱陆家这个囚笼,许多事都没有想好,便做了决定,一想到孩子们还需要人照顾,她一时头疼了起来。

“这”

见她犹豫,秦医生小心翼翼的说道,“既然还有孩子,要不然,还是回家住吧,孩子们看见娘亲不在,心里定是不安的。”

顾婧宁却利索的打断了她,“不行。”

“这件事,我今晚回去以后,会与少帅好好商议,宿舍我是一定要住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秦医生见她下了决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头狐疑,这陆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顾婧宁如此急于离开。富品中文

第647章 书房的简易小床

“那我下午,可就去帮你申请了,你可真的想好了?”

顾婧宁毫不犹豫的点头,“麻烦你了,我已想好,等宿舍的事批准下来,我便搬过来。狂沙文学网”

此事看来已经无可转圜,秦医生现在倒有些气愤自己方才为何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她摸了摸鼻子,无可奈何,“陆少帅不会生气吧?”

顾婧宁面色一沉,手也轻轻握住了,“不知道。”

夜里回了家,一家人默不作声的吃了饭,陆云骁率先上了楼。

顾婧宁知道他是有意在躲避自己,省的那出国的要求对于他而言太难抉择了,便垂下眼帘思虑片刻,跟着上了楼。

走廊里空空dàng)dàng)的,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分明知道对方的存在,却都一言不发。

终是陆云骁皱眉,事先摇了白旗。

“你跟着我,可有何事?”

他们本就不是寻常夫妻,他并不期待从顾婧宁这儿,他能得到什么客以外的东西。

她的每一回主动,必然是带着目的的。

顾婧宁见他乍然停住,一时出神没有发觉,撞上了他的后背。

男人背上全是硬邦邦,与撞上一块砖墙无甚分别,她疼的眼睛一花,鼻尖酸酸,流出两股泪来。

顾婧宁捂住鼻子,侧过子小声说道,“我有话、有话要和你说。”

陆云骁没想到她跟的这样紧,女人的碰撞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团棉花,他瞧见她撞的疼了,心也跟着抽了一下,恨不得把背上的卸了给她赔罪。

“是我不好,我走的太急了,伤着你了吗?”

他俯下子,伸手去摘她捂着鼻子的手,想要看看伤势。

顾婧宁下意识缩了缩,背过子,不让他瞧,手却被他移开了,只见鼻尖一抹晶莹的红色转瞬而逝,被她刻意藏在了背后。

她瓮声瓮气的甩开他的手,“我没事。”

陆云骁被她甩开,先是一愣,旋即慢慢的拢住了掌心,自觉没有再触碰她。

“真的没事?”他仍有些不安。

鼻子虽然还酸着,但顾婧宁此刻无暇去关心这些,她急着要谈别的事。

“没事。”她指了指书房,“我们去书房,我有话要说。”

她顿了顿,“很急。”

陆云骁听见她很急二字,略微晃了晃神,“那好吧,进去吧,我稍后就来。”

他这么说着,却折过子下了楼。

顾婧宁疑惑的看过去,却不知他要去做什么,但以二人如今僵持的关系,她也不好多问,只想着他大约有事要做。

便一人先进了书房。

男人不在,她方可大胆的碰了碰鼻尖,一碰,隐隐有些疼,像是有什么在鼻腔里捅了一刀,她嘶了一声,四处梭巡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缠住鼻子的东西。

难不成是鼻子骨头撞碎了?

顾婧宁心想着,却又猛地摇了摇头,她的鼻子应该还没有这么脆弱。

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倒是看见了陆云骁这两在书房窝着的简易的铺,他索睡在了沙发上,薄被一张,软枕一个,简易的要命。富品中文

第648章 过来,我为你抹药

比那时他出征睡的帐篷还要简易,活脱脱像是受了欺负似的,无处可去,才不得已在这里睡下。

想象一下陆云骁颀长的子,再比划一下沙发的大小,顾婧宁脑中已有了画面,能幻想出每一天夜里,陆云骁是如何将自己的子蜷缩成虾米,方可在这小沙发上蜗居的。

心中竟没由来的生出了几分愧疚。

她不是石头人,心也是长的,七六,有一丝恻隐之心也是人之常。

正思绪纷飞间,门开了。

陆云骁手里端着一张玻璃小盘,上面摆着几个瓶瓶罐罐,其中的液体轻晃着,在灯光下折出暗红色。

“你去哪儿了?”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陆云骁带上门,“去取药了,你的鼻子不是撞了吗,过来,我为你抹药。”

顾婧宁眉头一挑,轻轻移步过去,看了他那盘子上的药,眉心隐隐动了动,嘴角竟浮现出一抹促狭的笑意。

“金疮药、正骨水、红花油噗!”

她不住笑出声来,“这些东西,是拿来治鼻子的?”

陆云骁不是医生,不懂这些,甚有些迷茫的看着她笑意盈盈,仍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徒劳的辩解着。

“我撞伤了,用的都是这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将那金疮药握在掌中,“这药效很好,涂上片刻就不疼了,你过来。”

顾婧宁却退了一步,“我不抹。”

陆云骁眉心一皱,似对付不愿喝药的孩子,耐心劝解着,“这药不疼的,若是不上药,明肿了可怎么办?”

他低头摘开塞子,略倒了些粉末在掌心,缓缓的揉搓着,褪下了那为少帅的光环,他此刻也不过像是个平凡人,做着为妻子抹药这样温而平凡的事。

“你这么漂亮,若是哪儿磕着碰着了,就不好了。”

顾婧宁心中一动,手脚竟有几分麻木,险些真的让他得逞,那温厚的手掌眼看着就要覆在鼻梁上,她瞬间折过了子。

“我不要。”

又恢复了如初冰冰冷冷的语调。

她一定是魔障了,居然又失神了,差点就与他亲密接触。

陆云骁的手悬在半空,坠未坠的样子,他只是温和的勾了勾嘴角,并未将她的反抗放在心上,或是说,他已经习惯了。

“听话。”他扳过她的子,不由分说的往她鼻梁上敷了过去。

药粉已被他搓的的,又滴了药油,似是一团浆糊抹在鼻尖上,又又黏,触感并不好。

她像是他手里的小鲫鱼,拼命挣扎着,却还是逃不脱被上药的结果。

药味很冲。

冲的她眼眶一红,竟然掉出了眼泪。

陆云骁本小心翼翼的给她擦药,骤然见她掉了眼泪,如同心漏了一拍,如雪山峻岭般肃然的眉目疏尔化为青山秀水。

他素来是见不得她哭的,她一哭,他便手忙脚乱。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对不起。”

顾婧宁眼睛鼻子都被药味冲着,哽着嗓子拍掉他的手,“都让你别擦了,你偏要擦。”

她小声如孩子般嘟囔着,“臭死了”富品中文

第649章 想住医生宿舍

这金疮药的味道,还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她被熏的五脏六腑都翻涌。

陆云骁疑惑,臭?

他经常抹,怎么没闻到臭味?

陆云骁于是大着胆子,凑在她鼻尖低低嗅了一下,分明没有味道,女儿家就是惯。

可追根究底,是他把人家弄哭了,也得负责把人家哄笑了。

陆云骁无可奈何的扶了扶额头,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刮去了她鼻尖上的药糊,声音柔软的不像话。

“那就不擦了,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顾婧宁眼睛里蓄着泪,模糊间只见他温柔的面孔竟有些不真切,她心里糊涂,眼里也糊涂,一时以为是自己哭了的幻觉。

他怎么可能与温柔二字扯上半分关系?

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可鼻尖上手指的触感是真的,轻慢柔缓,似是匠人对着自己心的作品,连一丝丝触碰都要谨慎小心,唯恐心血崩坏。

“我不去医院”她推开了他,“都怪你打岔,我都忘了要说的事了。”

她抽出帕子,粗鲁的抹去鼻梁上的药,看的陆云骁一阵紧张。

“你要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别糟践自己。”

顾婧宁冷哼着瞪了他一眼,“你说的可是真的,无论我说什么,你都答应我?”

陆云骁眉眼一凛,瞬间想到了她要出国的时间,便改了口。

“我先想想,你说吧。”

就知道他是一时口误,顾婧宁呵了一声,“改口改的真快。”

她自然不会再去讨论出国的事,这件事,两个人都需要一个周期来慢慢思考,她要说的是关于医院宿舍的事。

“医院里新建了医生宿舍。”

她才说了几个字,陆云骁心中便打了个突,直觉不好,果然,她下一句便直的入了正题,“我要去住。”

简洁有力的四个字,竟震的他眉睫一颤,舌尖发苦。

“为何?”他迫使自己心平气和的去问。

顾婧宁早已想好了借口,垂着眉眼,漫不经心的说着,“我是妇产科主任,职责自然非比寻常,夜里若是有手术,便要花费很长时间来回,到时候耽误了你们休息,也耽误了病人最佳的治疗时间。”

连借口,想的都和他意料之中的一模一样。

她究竟是有多怕他不同意?

陆云骁没有答话,只是低头,用干净的布巾慢慢的擦去手心里的药油和药粉,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是类似姜味的辛辣,刺激的人泪腺一疼,隐隐又要垂下眼泪来。

男人姿笔直,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此刻因为沉默而翻倍涌出。

顾婧宁面上没有表,心中却是慌张的,听着那布巾摩擦手掌的声,每一下,都在她心上撞击,产生涟漪。

“仅仅是如此?”擦完了手,他方才说话。

布巾被他随意的掷在盘子里,陆云骁默不作声的靠近了她一步,幽暗的灯光下,人眼中的绪也是意味不明的,在灯火中涌动。

顾婧宁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如此。”

实则两个人都明白,只是面上不说罢了,她不愿说,他也不愿听,有时现实残酷的厉害,留有一地,对两人都好。

见陆云骁久久不说话,顾婧宁有些坐立不安,“你可想好了?”富品中文

第650章 我何时骗过你

陆云骁睨着她,“孩子怎么办?”

孩子的事,顾婧宁已好了,毕竟出国以后,孩子们便见不到父亲了,所以这段子,她会把孩子留下,最后陪陆云骁一段时间。

“孩子留下,家里这么多人照顾着,我很放心,况且你你对孩子的感也很深,若是孩子们见不到父亲,一定会哭闹的。”

陆云骁无动于衷的勾了勾嘴角,“为了出去,你连孩子都不要了?”

她的那点小心思,蒙不过他。

顾婧宁不语。

她虽不是他说的这个意思,却也不想澄清,有时话说的多了,也不过是越描越黑罢了。

陆云骁淡漠的转了转眸子,“你要去,便去吧。”

顾婧宁的眼眸陡然一亮,还有几分不信任,“你说真的?”

陆云骁暗中捏紧了双手,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那峻岭的傲然全然充斥在双眼中,不复方才的半点温柔。

“我何时骗过你。”

他有些累了,“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见顾婧宁点头,他方才慢慢地应了一声,烛光下的脸,一半,一半明,落拓平静,令顾婧宁觉得,自己拿一件寻常小事惊动了她,让她平白生出一种不安的绪。

“既然我已了,你便回去吧,夜深了,搬宿舍的事,我会差人帮你办理,不用你cāo)心,去睡吧。”

他这么平静,反倒令人觉得山雨来风满楼。

顾婧宁犹豫了一瞬,却言又止,她抬步要走,被男人叫住了。

陆云骁随意指了指桌上的药盘,口吻清冷,“把这个也带走吧。”

那药盘是他为了她端来的,既然她不需要,那也就是多此一举,没用的东西,他是不会留下的。

顾婧宁悄无声息的带上门离开了,门轴转动,最后的动静泯灭于一声吱呀。

陆云骁立在灯前良久,任由那碧蓝的琉璃色泽在眉宇间晕染出一抹惆怅,影子久久不动,斜映在墙上,伶仃孤独,茕茕孑然。

搬走的事,顺利的让顾婧宁都觉得惊讶。

但是她并没有表露出来,这件事,除了梅儿与陆云骁几人,连沈芳华都不知道,所以陆家才能如此太平。

若是沈芳华知道了,恐怕要放二十响的鞭炮庆祝她这个狐媚走了才是。

时间过的很快。

一眨眼,就到了她要搬离的那一。

顾婧宁原本在与秦医生挂着电话,秦医生会开车,且有自己的小车,正巧能来帮忙,帮她搬去宿舍。

正商议着,手中一空,电话被人摁在了座上,那声音骤然归于乌有,只有略粗重的呼吸声,在头顶上方均匀的喘息着。

顾婧宁一愣,往上一看,恰好对上了陆云骁波澜不惊的双眼。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是做什么,我正在和秦医生讲电话”她不满的指责道。

陆云骁不以为然的解着手腕上的扣子,“不用劳烦别人,今天我亲自送你。”

她之所以选在今搬离,就是因为听说,今陆云骁很忙,上午有三四个会议要开,她以为她不会回来的。

这样,也能免去不少尴尬。富品中文

第651章 留不住的人

她翕动着嫣红的唇瓣,支支吾吾的问道,“你突然回来,难不成是为了”

“为了帮你搬家。”

他的语调出奇的镇定。

饶是顾婧宁再傻,也能看出陆云骁对她搬离这件事是不赞同的,只不过未曾阻拦她罢了,可她亦未曾想到,他居然能大度到这个地步。

是她错了,还是他变了,这躯壳是原来的躯壳,魂却不是原来的魂了。

顾婧宁急急的走下沙发,“不用了,你今天这么忙,我一个人也可以的,现在是中午,你还是先吃饭休息一下,太阳那么晒”

女人喋喋不休的,久违的闹在他耳边乍响,她不是话多的人,唯独在推辞他的时候,恨不得穷尽毕生所学劝退他。

陆云骁只觉得好笑,猛地站住了脚步,顾婧宁便撞在了他的膛上。

前和后背,一样硬。

这一回陆云骁留了神,用手护住了她小巧柔的鼻子,让她免于一劫。

顾婧宁呜咽了一声,“你怎么又停下了?”

陆云骁拈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这可怪不得我,你偏要投怀送抱的,是不是舍不得走了,若是舍不得,便放下行李。”

他面容一淡,声音也骤然重了几分,“在我这里,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顾婧宁吓得猛然退后了两步,“你别胡说了!”

她被震出了一冷汗,炎炎夏,兜头的烈照着,她却似忽然坠入了寒窟,那冷一丝丝的缠着脚踝钻进骨头缝里。

他难不成是后悔了,不愿放她走了?

她已惊惧的两眼发直,陆云骁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眼中的翳似薄薄一层雾水,看不清,道不明,他忽然伸出手掌,拍了拍她的头发。

“走吧。”

留不住的人,怎么也留不住的。

顾婧宁惊骇的抬起眼眸,陆云骁却已提着她的行李走出了大堂,光影照着他落拓的影,像是大家画轴上的人物像,处处都是妙笔,难以描摹和复刻的俊美,她仍有些不信,怀疑自己是做梦了。

揉了揉眼睛,掐了掐皮肤,疼是疼的,梦却没有醒。

陆云骁折过子,晴不定的看着角落里的女人挑眉,“怎么了,不想走了,还不快点跟上?”

顾婧宁连忙一路小跑了过来。

她怎么会不想走,她思夜想的都是离开。

有陆云骁这一众手下帮忙,很快,行李便都带上了车,陆云骁亲自开车送她,车里只有二人。

光影泼洒在车顶,车中的二人却是被影裹住了,不断有徐徐的风袭来,她香腮上沾着晶莹滚落的汗珠,美人慵,趁着他看不见,悄悄的伏在了车窗上。

顾婧宁方才伏下,猫儿似的眯起眼睛,想休息片刻,男人的声音却已淡淡的飘了过来。

“躺下吧,别伏在车窗上,很危险。”

顾婧宁忽然瞪大了眼睛,抬头一看,见陆云骁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前视镜,那小小的镜片上,她的模样尽可以一览无余。

她的脸腾的红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拨了拨头发,心中暗暗恨着他的戏弄。富品中文

第652章我不希望你离了我,过的比现在还要好

“去了那儿,可没人伺候你了,你一个人,也要学着好好照顾自己。狂沙文学网”陆云骁心平气和的说着。

顾婧宁颇有些不服气,“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来?”

陆云骁淡淡一笑,并未继续这个话茬,而是话锋一转,“你若是在外头受了委屈,便回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这番景,倒不像是夫妻送别,顾婧宁竟隐隐有一种前座坐的是顾司令,而非陆云骁的感觉。

他真把她当三岁孩子了?

“不用陆少帅好意了,我在医院能受什么委屈,他们都很关心照顾我”

陆云骁充耳不闻的打断了她,“你子不好,一个人住,也要多进补,免得忙的忘了吃饭,子一亏空下去。”

他清亮的眼眸里镌刻的不舍自然是不会被她瞧见的,全数隐藏在宽厚的肩背中。

“我不希望你离了我,过的比如今还不好。”

顾婧宁咬住了唇角,空气正胶着着,她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原本想理直气壮的说,若是离了他,她一定过得比如今好上千百倍,可究竟为何说不出口,她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心软了,或许是没有底气。

想着马上都要离开了,不如留给对方最后一丝颜面,一夫妻百恩,纵使断了,她也不是那绝到底的人。

“我知道了。”她轻轻说着。

陆云骁倒是很意外她今如此听话,透过前视镜望了一眼,只见女人黯然的垂着头,睫毛似停落在眼皮上的蝴蝶,微微发颤。

开的再慢,医院也到了。

秦医生正在门口等着,顾婧宁平白挂了电话,她还正一头雾水,见顾婧宁同陆云骁一道下了车,她目瞪口呆,隐隐知道了顾婧宁挂电话的缘由。

陆云骁安排手下往里送着行李,却径直走向了秦医生。

秦医生并不是第一回见到她了,她份不低,见到的军阀政客也是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的,但面对陆云骁,她还是本能的产生了一种畏惧。

“后,我的妻子,烦请你多多照顾了。”

陆云骁停在一米之外,礼貌客气的颔了颔首,竟斯文温和的不似个军阀模样,秦医生看愣了,傻傻的瞄了顾婧宁一眼。

她无措的点了点头,“会、会的。”

这陆少帅,怎么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前几次看见他,还英姿飒爽犹酣战,难不成成了个亲,人还能变不成?

对于旁的女子,陆云骁素来不会多瞧一眼,与秦医生简单寒暄了两句,便提着顾婧宁的行李说道,“我们上去吧。”

顾婧宁霎时一愣,“你也要上去?”

陆云骁道自然,“你如今还是我的夫人,你的衣食住行,我都很关心,若是不好,我不介意请人重建一趟。”

医院宿舍,和陆家的门庭自然不能比的,顾婧宁也未曾进去过,一时心中惴惴,“不用了吧”

可男人已经上了楼。

眼睁睁看着他黑色的皮靴沉稳的消失在楼道中,顾婧宁心里一突,无助的扶住了秦医生的手臂,两两相望,“这可怎么办?”

秦医生尴尬一笑,“宿舍还不错,应该能让陆少帅满意吧?”

秦医生避嫌,没有上楼,顾婧宁只好一人上了楼。富品中文

第653章 见一面,少一面

她本以为此刻陆云骁应该很不满意,阴晴不定的等着叱问她,为何要住在这儿,可心有不安的走了上去,却发觉事实与自己所想的大相径庭。ranwen

陆云骁竟然在帮她收拾。

行李箱摊开在桌面上,陆云骁手提着一块抹布,眉头皱的快要打结,笨手笨脚的抹着灰尘,对于她行李箱中那细碎分类的物什,更是眼前一抹黑,忽而拿起这个,忽而又拿起那个,忽而又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好。

一看便知,是从未做过事的人。

原来这世上也要他不会的东西,顾婧宁暗暗想着,小心翼翼的立在他身后。

“你在做什么?”

陆云骁看穿了她眉心的隐忧,略有几分愧疚的绞着手里的抹布,那布在他手里,被颠来倒去的折腾,竟有了几分要裂开的姿势。

“我想帮你整理东西。”

他究竟是用了多大力气。

顾婧宁头一疼,不得不从他手中夺过抹布,她可就带了两块,要是被他弄坏了,还得出门去买。

“不用了,这些事情,我与秦医生会做的,少帅既然送到了,那便先走吧,我这儿还未打理好,不方便请你喝茶。”

她察觉到背上被一束沉甸甸的目光凝滞住了,眼珠不自然的动了一动,却仍是不曾回头,而是叠起抹布,熟练的擦拭起了桌面。

她虽也算出身不凡,但母亲的早逝,带给她的不幸,并不亚于现在,亲手劳动这种事情,于她而言也算稀疏平常。

陆云骁看着她熟稔的动作,很快就光洁一新的桌子,心中竟生出几分挫败。

他不光想帮她。

也想,多留一会,这一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他不傻,不难想出顾婧宁的心思,她离开了陆家,出国的机会就大多了,他就是千防万防,也总有疏漏的时候。

唯有此时,她是真真切切在自己面前,触手可及的。

顾婧宁忙的热出了汗,便搬出小风扇,打算凉快片刻,那小风扇重极了,她两条细细的胳膊轻轻摇晃,又白又柔,似不堪一握的玉藕。

才咬紧牙关,吃力的挪动,陆云骁已伸手毫不费力的取了过来。

顾婧宁一愣,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瞧了瞧身后的男人,“你怎么还在?”

“这么期盼我走?”陆云骁一边说着,一边安置好小风扇。

风自摇曳的扇叶里淅淅的散布了出来,她原本还在热汗中挣扎,疏尔得了凉风,身上的汗也冷了,连那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她目光四散,一头乌丝与丝绸旗袍,被风拂的摇摇曳曳。

“不是这个意思”

她小声辩解着。

陆云骁看出了女人的心虚,并未计较,而是称得上温和的笑了一下,“你一个女人家,力气小,整理东西未免太难,我虽不擅长家务,但帮你搬搬东西,还是可以的。”

他这么一说,倒让她没了话说。

顾婧宁小声的抽着气,拇指在掌心慢慢的抠着,刺痛自皮肉上传来,却盖不住她心底的不安。

“用不着少帅这么费心,拨两个人手给我帮忙就好了。”

陆云骁率先冷了声音,“这都是你的私物,怎么能让旁人动,我亲自来。”

第654章 执着的是他

顾婧宁连劝都劝不住,眼睁睁看着陆云骁一样样的搬着东西,他今日一看便是匆匆从军务处赶回来的,那军装一丝不苟的穿在身上,本是正经的要命,此刻却纡尊降贵,帮她整理东西。

她心里发毛,活像是看了个恐怖画片似的。

“怎么了?”陆云骁见她不动,目光惶恐,极为不解的问道,“我摆放错什么东西了吗?”

顾婧宁急忙摇头,“没有没有。”

再可怕,也就这一日要熬,等过了今日,从明日起,她便可摆脱这无形之中的压迫了。

顾婧宁咬了咬牙,认命的给陆云骁打起下手来。

男人的行动力有效的惊人,原本她印象中,今日必定处理不好的事情,在他手上似乎三两下,那烦杂乖巧的如他掌中面团,任人揉搓。

转瞬便好了。

不过几个钟头,天色还未晚,今日是个好天气,天边散着迷人的醺红色,一线金光自云层里斑驳而出,月牙的轮廓已隐隐在天角现出真容。

顾婧宁开了灯,手足无措的瞧着已打点好一切的宿舍。

“怎么样,还算满意吗?”陆云骁拧了拧脖子,汗珠自下巴处滑落进衣领中。

他穿军装时素来严谨,连领口多余的衣扣都不会拧开一粒,以正军装的端庄风气,他又是正值年轻,做了这样多的事,可想而知他该有多热。

顾婧宁急忙端了杯水给他,“我很满意,你、你”

尽管不情愿,她还是由衷的感慨了一声,“你真厉害。”

陆云骁正要喝茶,乍然听见她这夸赞,心中竟难以自已的动了动,这一下午的折腾,似也换回了应得的价值。

他难掩笑意,一口气将水喝个干干净净,鼻尖萦绕的是她清淡的冷香,她玉白的手近在咫尺,雪粉似的肌肤,在昏黄的灯下似上了一层蜜色的釉,朦朦胧胧的香气里,他竟有些舍不得挪开眼睛。

若是他有操控天地的能耐,一定先将时间定住,这难得温情,是他渴求而不可得的。

顾婧宁察觉到了他烫人的目光,疏尔缩回了手,“你在看什么?”

她声音尖锐,刺穿了他的臆想。

陆云骁慢慢的搁下茶杯,将撑开的衣袖抚平原位,“只是有些舍不得,想多看两眼。”

他这句话说的很快,也很轻慢,顾婧宁没有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

陆云骁扬起嘴角,定定的看着她秀丽的眉眼,“没什么。”

话说多了,恐怕她又要慌张了吧?

既然已经决心要给她空间,不如做个干净,让她也好好休息一番,他们周旋许久,其实二人都累了。

执着的是他,错的也是他。

这一条路他已经吃够了苦头,有事自己也想过是否值得,可对上她,又有什么价值可言,她本就是无价之宝了。

他不说,顾婧宁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踌躇良久,“那你决定什么时候离开,我送送你?”

顾婧宁已经等不及了。

天快黑了,以她对他的了解,指不定又要想出许多花招来对付她。

陆云骁的眸子暗了暗,他看了一眼腕表,意味不明的说道,“再等等,就快了。”

第655章 最后一个拥抱

顾婧宁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又耐着性子等了一等,直到天已黑透了,她的腿脚都站麻了,借着悄悄按揉着脚踝的空档,心里突突直跳。

他到底要做什么?

此时楼下一声车响,隐隐有人交流的声音,顾婧宁正奇怪,却见陆云骁不声不响的下了楼,过了片刻,带着两个小家伙走了上来。

“娘亲!”二人异口同声。

骤然见了孩子,顾婧宁紧张又忐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急忙蹲下来,将二人搂在怀中。

“你们怎么来了”

她离开的事情,并未告诉孩子们,一是怕二人不依,二是怕无法解释,坏了父子间的感情。

眼下孩子们显然一脸已知晓的模样,怕是在她之前,已有人同他们解释过了。

顾婧宁抬眼看向了陆云骁,果然见他并不意外,反倒万事具备的模样,“你怎么把孩子送过来了?”

“你离了孩子,未尝不会难过。”陆云骁淡淡道,“不如让孩子陪着你,我想他们时,自然会来看看的。”

顾婧宁身子一僵,柔弱的骨架似是被无形的重量压制住了。

陆泽熙拉紧懵懂的妹妹的小手,往顾婧宁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娘亲,父帅都和我们说好了,我们想和娘亲在一起。”

难怪他硬要等到这个时候才走,原来是在等孩子,她还以为

心底的内疚似一口煎锅,热油沸腾,闹的她半天都冷静不下来,顾婧宁起了身,眼眶微微发红,雪白的贝齿轻轻噙着红唇。

“多谢你了。”

她的发丝凌乱的披在半个肩头,朦胧的灯影下,似是那画戏中的剪纸小人一样静美柔弱,陆云骁不禁放慢了呼吸,唯恐吹散了她。

“过来。”他冲她招了招手,“我有话与你说”

顾婧宁疑惑的抬起头来,犹豫了一霎,还是走了过去,才走到她面前,身子却被人猛然抱着,男人的臂弯炙热的好似火炉,硬生生逼出她的热汗。

“你干什么!”她惊诧的瞪大眼睛,“放开我!”

她刚才竟然对他心软,真是魔怔了!

陆云骁皱着眉头,面上全无半分轻浮与笑意,他缓缓抚着她如猫惊弓的背脊,语调柔和,“别害怕,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音节短促有力,并没有任何的威胁,顾婧宁虽挣扎着,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安抚意味。

“我要走了,最后一个拥抱,难道都不肯给我吗?”

沙哑的声音如雨声一般,一颗颗砸落在她的心底。

顾婧宁一愣,虽不情不愿,却放弃了抵抗,如布偶般任由他搂紧,扣在怀里,很热,热的她察觉二人重合的部门都濡出汗来。

他还是不愿放手。

似乎是因为太安静了,桌上的小钟走针的声音,她也听的一清二楚,滴滴答答,好像过去好一会儿了。

她费力的抽出胳膊,推了推他的额头,“你抱够了吗?”

含着愠怒的语气。

陆云骁笑着放开了手,他的胸膛部分已明显瞧出有了汗渍印湿的印子,额头前的发丝也被汗浸湿成一缕缕。

今日的他格外不同,好像

温柔了太多。

第656章 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顾婧宁丝毫不怀疑,她的判断没有错,以往的陆云骁永远高高在上,目下无尘,是无人可染指的崇山峻岭,而今,他竟成了一弯小溪,潺潺柔柔,大度的包容着她的一切针对。火然文

“我很好看吗,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噙着笑容问道。

顾婧宁猝然脸红,拧着眉头挥开他,“好了,你快走吧,军务处一定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你,我这儿很好,你不用担心了。”

陆云骁笑容一凝,难以抑制的泄露出一抹失望,但转瞬即逝。

他笑着点了点头,同两个孩子道了别,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楼梯的脚步声沉稳而缓慢,一阶阶的,踩在顾婧宁的心里,她迟迟的撇着脸不去看,只有两个孩子聚在门前,不舍的望着父帅的离去。

直至楼梯上的声音也无了,她才怔怔的扭过脸来,方才站着男人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他一走,连带着屋子,也空旷了不少。

小风扇仍在呼呼的吹着,顾婧宁竟觉得有些凉,挪动着僵硬的双腿走了过去,将它关上了。

一转身,两个孩子一人一边的缠住了她的胳膊,孩子手少,热热的,软软的,抚平了她心中突如其来的空缺。

“娘亲”柔嘉扑闪着蝶翼般的睫毛,睁着一双水眸,糯糯的问道,“父帅什么时候再来?”

陆泽熙与之相比,要沉默许多。

他似乎知道父帅接下来很久都不会再来了,冷静且怜爱的将妹妹搂在怀里,“很快就来了。”

顾婧宁笑不出来,只好依照陆泽熙的原话,似叹气般的重复了一遍,“是啊,很快就会来了。”

她该如何和孩子们解释?

陆云骁没有立刻就走,车在楼下停着,他笃定了顾婧宁不会目送他离开,所以肆无忌惮的在楼下多停留了一刻钟。

他抽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间,依稀还能听见楼上孩子清脆稚嫩的童声,他呼出一口气,慢慢的靠在车窗上垂下了头。

没了顾婧宁,没了两个孩子,陆家又恢复了如初的平静,他不愿回去,那冷冰冰的房子,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烟抽尽了。

陆云骁一眼不炸的看着烟烧到末尾,才最后看了一眼亮着灯的窗户,打开了车门。

“走吧。”

医院宿舍是新建的,故而东西都崭新,用着很便利。因着顾婧宁是科室主任的关系,她的宿舍也比寻常医生的大了一倍。

一个大人,两个孩子,正好住下。

偶尔秦医生带着朋友来串串门,日子这样过下去,倒也无忧的很。

孩子们惦记父帅的时候,顾婧宁也会失神一两回,想起那个男人高大的身形,但出乎意料的,陆云骁并没有打扰她的生活。

起初她不安的以为,他是用孩子的借口,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但随着时间日益过去,他甚至连医院都没有来过。

她仅能从报纸,或是旁人的口中得知他的近况。

一个月,两个月

时间过的很快,她也习惯了这样平静无波的生活,柔嘉也兴许明白了父母之间的事情,渐渐地不再念叨父帅。

陆云骁这个人,快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抹去了。

第657章 四年后的山茶花

他应该放过她了吧?

顾婧宁悄悄的想着,心中说不出是怅然还是放松,某一日得知了他去西南打仗的消息,她便下定了决心,要出国。ranwen

他在西南,不可能拦住她的离开,这个时机,是她唯一的机会。

顾婧宁慢慢的收拾着行李,也将出国的事情告诉了孩子们,陆泽熙的反应出奇的冷静,冷静的好像那小小的躯壳里住的是大人的灵魂。

他说好。

顾婧宁松了口气,将他的行李也收拾好,买了他的船票,打算不日便启程回美国了。

医院这边的辞职程序仍要逗留几日,顾婧宁又留了三日,等手续彻底办好,离船票上的日期,只差一晚了。

明日,她便要离开这儿。

和她想象的波澜壮阔不一样,临行的前一晚,孩子们睡的很早,很踏实,她却彻夜难眠,窗外的月亮很圆。

是月十五,每个月最圆的那一日。

时钟已走过凌晨三点钟,她见睡不着,便索性起身,又将行李码了一遍,正蹲在地上翻找东西,门忽然响了。

很轻,很慢。

如果她睡着了,一定是听不见的,但她并没有睡,这个钟头,整个南地都已陷入了黑暗的睡眠中,谁还会找上门来?

顾婧宁似有预感一般,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安,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中,抽出一把平日里切割水果的小刀子握在手心,才走到门前。

“谁”

她轻声问道。

门外的敲门声顿了顿,随即又响了起来,这一回,要更急促,似得到了回应的反应。

“是谁?”她又问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应。

敲门声又大了一分,顾婧宁生怕他惊动了熟睡中的孩子,犹豫片刻,咬牙下了决心,伸手拧开了门把手。

与之同样伸出去的,是一把雪亮的小刀子。

并不是她预料的小偷强盗,门外站着的人,是她断然不会想到的人,她惊骇的看着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手心一软,那刀子也“当啷”一声,落了地。

怎么会是他?

陆云骁的衣角沾着许多细碎的红,仔细看,才发觉那是血点,不光是衣角,鞋尖、帽檐、领口,都有血。

简直像是刚从战场走出的一样。

他的目光凝滞在那把小刀上,沾着血迹的眼角似有几分阴冷,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慢慢挪动目光,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面前的女人身上。

“我回来了。”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震的顾婧宁呼吸一促,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玉白的皮肤红了,男人却还未消失。

不是梦!

他怎么会来,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西南打仗吗,他难道生出双翼飞回来的?

陆云骁已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见到她了,似吸了鸦片的人过了瘾,他眼底的癫狂几度三番的要溢出来,又怕吓着她,吞咽了回去。

“你看,这是什么,还记得吗?”

他笑着举起手中一大捧嫣红,热烈的色彩,让顾婧宁的瞳孔猛地一缩,似触及了炙热的火把一般撇过脸去。

“你这是做什么,拿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足见心底的惊骇。

陆云骁充耳未闻,笑着伸手拉住她的手,将花束小心的抱给她,“这是山茶,四年前我也想送给你,可惜送到的时候,已经枯萎了,这一次,我亲手送给你,还很鲜艳,好看吗?”

他充满希冀的问道。

第658章 现在我重新追求你

不知是那花瓣的红映在他眼底,还是积攒的疲惫不得抒发而产生的生理红色,他眼睛充血,一瞧便知,许久不曾睡过了。

西南有多远,顾婧宁知道,花的保鲜时间,她也知道。

只是她唯一不知道的是,他是如何用这样快的速度,赶在花枯萎、赶在她离开以前,将这束花送到她面前的。

他大约真的是个疯子,疯的难以理喻。

顾婧宁低低的抽了一口气,手心是他的温度,与花的清香,她想要甩开,却被他死死的握住,半分挪不动。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近乎崩溃的问着。

看着女人轻颤的肩膀,陆云骁不动声色的沉下了目光,语气却柔软的不可思议。

“现在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顾婧宁浑身一颤,下意识要把门合上,却被他用力掰开,男人的面容再度出现在面前,她已难以用绝望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放弃了用语言与他周旋。

明天就要走了,现在一定不能认命,还有几个钟头,捱到天亮了就好,一定会没事的。

男人面不改色,被睫毛遮隐的目光如炬,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却因那周身的肃杀之气衬托的犹如炼狱修罗。

她不回答。

他可以等,几个钟头,够了。

安静夜空忽然被尖锐的声音划破,二人齐齐的抬起头,看向了窗外,只见浓黑的看不清的夜幕里,吹哨般的声响,慢慢的扯开了这夜色的宁静。

这不是吹哨声,这是电动蜂鸣器震动的声响。

这是防空警报!

陆云骁的目光瞬息凝固,脸色一刹那变的苍白,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以眼下的紧绷局势,空袭就意味着战争的出动。

一方动,而四方动,他们苦苦僵持了多日,等的就是这一刻。

从此刻伊始,战争将全面爆发!

…………

“陆云骁,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干涩的嗓音艰难的问出了心迹。

顾婧宁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虽然懵懂的知道这响声意味着什么,但一般的战争,还不足以让陆云骁都变色。

陆云骁的眼眸深不见底,她看着看着,竟生出了几分畏惧。

“要打仗了,没时间了。”

陆云骁轻声说道。

顾婧宁惊措的看着那雾蒙蒙的黑夜,似从中看见了吃人的怪物一般,她折身便冲着孩子的房间跑了过去。

要打仗了,在这儿多留一秒便是主动将刀子架在脖子上。

她不是傻子,趁着现在战争刚刚爆发,她带孩子离开还来得及。

手腕一痛。

顾婧宁吃痛的望过去,对上了陆云骁沉定的眸子,“不要急。”

他手中的山茶依旧红的热烈,只是此刻抵不过二人忐忑不安的情绪涌动,连带着颜色也在视野中有意识的衰退了下来。

“怎么可能不急,若是我孤身一人,我不怕,可是还有孩子!”

顾婧宁无力的扶着额头,“那也是你的儿子,难不成你要我看着,却束手无策?”

“我来想法子。”

陆云骁仍是淡淡的,暗潮中,顾婧宁看不清他的面色,但心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似是找到了主心骨,或是吃了一剂安定片。

楼下,忽然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富品中文

第659章 你还会回来吗

陆云骁眉心一蹙,不由分说的将山茶花送入她的手中,“我先下去片刻,好好在这儿等着我,哪儿也不许去。”

他说着,折身要下楼,却被顾婧宁挽住了胳膊。

夜色朦朦间,最清亮的是那一抹眼中的月色,带着希冀与渴望,可怜的望着他,令他方才抑制住的心脏又禁不住一动。

“你还会回来吗?”

女人似乎是绝望到极致,连语调都陡然提高了几个调。

他知道她为什么绝望。

一旦战争爆发,寻常百姓连性命都保不住,尤其是妇孺,乃是那最无辜最凄惨之人,他们都见识过倭军的手段。

陆云骁,是此刻她唯一的倚仗。

陆云骁忽然笑了,他微微俯下身子,抬手抚上了她的头发,轻轻的揉了揉,如此严峻的形势之下,他的语气却出乎意料的轻松淡定。

“你怕什么,你不是很厉害么,没了我,也可以?”

听出了他语句中的玩味,顾婧宁心脏一悬,猛地看了他一眼,失望如潮水明晃晃的在眼底涌动着。

大难临头,夫妻如鸟各自飞,难道他也是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有江山事业,她这样的女人,他想要多少没有呢?

顾婧宁正失神的自嘲之间,发心一重,原是陆云骁看出了她的失神,正不满的加重了力道,将她唤了回来。

“看来真的是怕极了”

陆云骁喃喃的说着,将她的双手捧在掌中,“你放心,我与那等负心人并不一样,你虽不愿和我好”他眉眼一柔,“我不会强迫于你,更不会丢弃你和孩子,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救不了,我要这三军与天下又有何用,只会落得天下人讥笑罢了!”

“你在此等我,我答应你,很快就回来,一定会回来。”

分明只是下趟楼罢了,倒像是提前经历了生死关似的。

顾婧宁五指一松,脱离了他的衣袖,心却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她知道在这乱世之中,信谁的话都是不对的,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但在此前提之下,她必须强迫自己信任陆云骁一回。

他的身份和权利,是如今唯一的防护。

顾婧宁缓缓的蹲在地上,无力的将小脸沉在臂弯之中,无尽的黑暗并未给她带来什么安全感,反倒是在夜色中竭力的蜷缩的姿态,让人看得十分心酸。

分明明日就要久了,分明只差几个钟头,为何一切都发生的这样快?

让人措手不及。

这世道多的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除了认栽,又还有什么法子,想起陆云骁方才的话,顾婧宁心中稍定。

她虽不愿答应他的和好,却并不怀疑他的品行,他所说的事情,必然是会做到的。

无措的想了许久。

顾婧宁连身后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都不知道。

一双**的小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了无声息,慢慢的靠近了她,然后柔柔的覆在了她的背脊上,小脸贴着她的后颈。

“娘亲,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顾婧宁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认出了这是谁,立刻将她搂在了怀里,“柔嘉,你哥哥呢,也醒了吗?”富品中文

第660章 战争爆发

外头的警报声尖锐刺耳,想把人从梦境中拉出来并不难,孩子显然是方才醒的,眼底的惺忪还沉淀着,带着微微的潮红。火然文

她在害怕。

顾婧宁心疼的抚着她的肩膀,“别怕,嘉嘉别怕,娘亲在这里,会保护嘉嘉的。”

柔嘉瑟缩了一下,钻进了顾婧宁的怀里,“娘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嘉嘉好怕,哥哥在穿衣服,哥哥说,我们一会可能要出门。”

她又抬起小脸,懵懂而单纯的问道,“我们的船提前了吗?”

顾婧宁不知该如何与孩子解释家国有难,战争爆发,这样残酷的事情,她情愿孩子一辈子都不会目睹,尸山血海,血流成河,比一切画面都要更悲怆恐怖。

她只好僵硬的浮现出一抹笑容,柔柔的抚着孩子的后脑勺,简略,再简略的说着。

“外面打仗了,我们要快些离开,所以嘉嘉也要快点穿上衣服,我们和哥哥一起走。”

她牵着柔嘉的小手进了房间,见陆泽熙已规整的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蹲下身检查着行李。

孩子还小,做这样的事情难免显得有些笨拙,但脸上凝挂的汗珠又昭示着他的确在认真且努力的做着。

乍见妹妹躲在娘亲的怀里,陆泽熙的脸色肃了肃。

“嘉嘉,我让你快些穿好衣服,不要去打扰娘亲,为何不听话?”

他与柔嘉年纪虽无多少差距,可气势之上,一眼可见高低,柔嘉有些怕他,不明白为何哥哥说话如此严肃,眼泪汪汪的问道,“娘亲,哥哥为什么凶我?”

孩子最是无助无辜,顾婧宁抬头望了望窗台,底下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她心里亦是乱糟糟的。

“嘉嘉,现在时间有些窘迫,我们不能继续这样待下去了,听话,先穿上衣服,待我们离开了,娘亲再慢慢和你解释,好不好?”

柔嘉一撇小嘴,乖巧的点了点头。

顾婧宁急急的为她穿戴好了衣物,又拎着孩子与行李走到客厅。

她腕上的表滴滴的走着针,在这夜色中声音清脆而清晰,陆云骁还没来,他到底去哪里了?

一家三口正静静的等待着,忽然从窗棂看去,只见那南边的不远处,天边竟爆发出一朵红橙色的烟云,伴随着巨大的轰炸声响,将人的意志力彻底轰为了碎末。

顾婧宁身子一僵,脸色一阵阵发青。

太近了,近的她几乎能听见那被轰炸之处难民的尖锐嚎哭,人求生的本能,往往能逼迫人在绝境之中爆发出生命撕裂的声音。

柔嘉知道自己不该打扰娘亲,却还是忍不住小心的环住了她的小腿。

“娘亲,什么声音?”

孩子的声音柔软细腻,似是夏日中的一股凉风,却无法忽视其中的颤音,孩子不会撒谎,所行所说皆是依照本性。

大人可以强装镇定,孩子却不行。

顾婧宁伸出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虽然开了灯,可那脸色却难掩苍白。

“嘉嘉乖,没事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661章 父帅绝不会将我们丢弃

她抬眸看向陆泽熙,见他并未半点柔嘉的害怕,而是若有所思的观望着窗户那头的动静,目光澄澈如一片镜子,清晰的倒映出那爆炸的星火点亮的夜空,与烟花一样绚烂,却残酷的极致。

“熙熙,不要看了,过来,来娘亲这里。”

他再淡定,却也是孩子,顾婧宁担心他留下什么阴影,急忙唤道。

陆泽熙却只是抬了抬下巴,并无半点惧怕的迹象,似已经司空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淡淡的回应道,“娘亲,我不怕,你照顾好妹妹。”

顾婧宁这才想起,他自从出身便是由陆云骁亲自带着,想必早已见识过沙场的血腥。

“娘亲,父帅刚才来过了?”孩子清脆的问道。

顾婧宁下意识点了点头,“他说他先离开一会,很快就回来,熙熙乖乖的等着,千万别害怕。”

陆泽熙竟然笑了,笑容中自有一股傲然,“娘亲,我说过了,我不会怕的。”

他大步走到了顾婧宁与柔嘉的身边,安抚一般拍了拍二人的双手。

“父帅不在,我便是娘亲和妹妹身边唯一的男人,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保护你们,怎么还能让娘亲再为我操心?”

“你还小”顾婧宁低声道。

陆泽熙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这与年纪可无关,娘亲要相信父帅,父帅绝不会将我们丢弃在此处,我们安心等待即可。”

这父子二人,一个比一个还要淡然笃定,仿佛那外头的轰炸都不过是一场梦境的幻觉,梦醒了,便会消失一样。

顾婧宁竟意料之外的被他安抚住了。

她原本还在为自己与孩子的以后而忧心,但想到陆云骁,她心中又隐隐升起一束希冀的火光。

母子三人静静的坐在小客厅中,分明是燥热的夏日,今日的人们却出奇的安静,安静到了极致,那外间的炮火声,便犹如掌握了撕裂天地的能力,一声声,一阵阵,要将这平静的山河撕的粉碎。

连脚下的分寸地方,也仿佛摇晃了晃。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楼道,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脚步声。

顾婧宁眼睛一亮,紧紧的看着门前,不出片刻,陆云骁的脸便出现了,他看上去比方才更加不悦,仿佛是听见了什么不利的消息。

但触及到顾婧宁与孩子的那一刻,他的眉眼,以可见的速度温柔了下来。

“孩子都醒了?”

顾婧宁点头,“外头是什么情形了?”

陆云骁顿了一顿,简要的说道,“还在进攻,暂时没什么大患,还能撑几个钟头,我先将你们送走。”

他口上这么说,实则是将那战况轻描又淡写了,几个简单的字眼下,埋葬着多少的鲜血。

倭军想要从头便彻底压垮他们,便发动了锐兵作战,严酷到极致,他们本就是突如其来,一时应对无措,死伤无数。

好在现在暂时稳定了战况。

顾婧宁迟疑的看了一眼窗外,忽然瞥见一抹亮色,却并非那轰炸的烟雾,而是真真切切的天上的色彩。

她一愣,“天亮了?”

第662章 拉钩钩

陆云骁道,“今日的天亮的格外早些,你们的船票是什么时候的?”

顾婧宁急忙拿出了船票,“是今天早上七点钟的。”

她本就急着要走,所以买了最早的一班,陆云骁接过船票,轻轻舒了口气,“那就好,现在是五点钟,还差两个钟头。”

他目光梭巡着已经备好的行李,“带上东西,现在就下楼。”

陆云骁不由分说的提起行李,又将柔嘉一把抱在肩头,顾婧宁迟疑的问道:“可是现在会不会太早了,船还没到。”

“到了,早晨的船,一般夜里便就靠岸了,今日情况特殊,想要坐船的人必定很多,船行会调整时间的,说不定能将你们送出去。”

顾婧宁连忙执起泽熙的手,跟上了他的步伐。

他很坚定,走的也很沉稳,每一步都踏踏实实的踩在了实处,她跟着他,似找到了引路标一般,意料之外的安定。

车就停在楼下,并不是他的专车,而是一辆并不起眼的小车。

陆云骁见她疑惑,便解释道,“现在我是靶子,敌军人人都想拿下我这个头领,路上的间谍太多,我们不乔庄一番,是出不去的。”

他将三人推上了车,急急的带上了门,顾婧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觉得发心一重,原是一顶男士的帽子,戴在了她的头上。

这显然是他的,还沾着他的气味。

顾婧宁愣愣的看着他戴上墨镜等物,后知后觉的抽出丝巾,为两个孩子缠上。

她虽然不曾参与战争,但对倭军低劣的手段还是明白的,他们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其间谍的侦查能力更是变态的令人发指,陆云骁这么做,可见也是时事所迫,她忽然觉得很是抱歉。

若非要送她离开,他现在应当被兵将包围着,而不是一人一车,单枪匹马的陪着她闯关。

不经意的瞧见她的失神,陆云骁眉梢一动,“怎么了,怕的总是走神?”

顾婧宁别开脸,神情犹豫,“要不然你将车留给我,你不要亲自送我了,你的目标太大,还没有警卫保护着,太过危险,船行的人太多,万一”

“万一有埋伏?”他朗朗的问道。

顾婧宁听着他的语气,半点也不像形式窘迫的模样,纳闷的看了过去,只见他眉梢浮动着笑意,连那刚毅的五官都被水墨画晕开了墨迹,柔和的不像话,他轻声问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没有!”

顾婧宁斩钉截铁的反驳着,“你救了我们,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该任意置你的性命于危险之中。”

她的心中乱成一团,连自己都不知道,那到底是愧疚还是关心,又怎么能回答的出他的话来?

陆云骁只是笑,眼底隐约有疲惫一闪而过,女人还没有察觉,他便又回到了最初的淡然,“你不用担心我。”

“有你在,为了保护你和孩子,我不会死,绝对不会。”

陆泽熙忽然探出头来,伸出小指,严肃而笃定的问道,“父帅和我拉钩钩保证。”

第663章 送你离开

他从来不玩这孩子气的一套。ranwen

拉钩钩,还是柔嘉交给他的,陆云骁愣了一愣,旋即笑着伸出小指,与孩子的重合在一起,锁成了一个小扣,“父帅答应你。”

顾婧宁忽然鼻尖一酸,毫无预兆。

她急忙撇过了脸,呐呐的说道,“最好是这样,你可千万别死。”

若是死了,她岂不是欠了一辈子,这恩情,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好了,出发吧。”

陆云骁不顾顾婧宁的挣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又将柔嘉抱在腿上,另一手扣住了陆泽熙,一家四人,似那项链上的珠子一般,紧紧的联系着,紧紧的依偎着,无形之中的倚靠,本就是这乱世带给他的最大的慰藉了。

车开了出去,走到了大道上。

顾婧宁才知道,原来这战争比她臆想中的还要可怕,天是亮了,亮的很彻底,天的清白与大地的混乱比对,更是残忍而冷漠的预征着上苍的冷淡。

路上的车子不在少数。

几乎每一辆都是为了逃生的,其中不乏见惯了的面孔,譬如大名鼎鼎的商人、文人、甚至还有政客。

即便知道此地有陆云骁护着,但他们还是胆怯的厉害,急着想要离开这乱糟糟的国度,苟且偷生的活在他国。

陆云骁仅仅是淡漠的望着前方,对那些人,视而不见。

或是他已经见的多了,不光是现在,早在他父亲还在世时,家国内乱,那时便已有许多这样的情形出现。

多的是为国牺牲的死士,也多得是庸庸碌碌不知何为的蝼蚁。

他无声的轻蔑,已是最好的表示。

“战争不是刚刚爆发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顾婧宁疑惑的问道。

与第一声警报声开始,到现在,多不过一两个钟头,一般人家很可能连反应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更何况是这些大人物。

他们往往要拖家带口,家中值钱的物件更多,怎么可能收拾的这样快?

陆云骁勾了勾嘴角,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因为他们早已暗中将家产都转移到国外了,之所以人还留着,就是为了最后再捞一笔,他们有钱,也早已打通了码头的势力,不出半个钟头,就能离开这儿。”

离开这一片早已无法维护国民生命的土地。

他眼中隐隐浮现出一股悲哀,但仔细看,又没有了,只有那如雪山崇岭般的寒意,在瞳仁上结了一层冰霜。

顾婧宁紧紧的捏起了拳头,却不知还说些什么好,这样的人,她也见的多了,当初他们如何借助她,来攀附陆云骁的,如今就有多么急着离开。

实则对他们而言,钱、权、名、利、还有自己的命,往往高于一切,高于国家,高于千千万万无辜的百姓。

兴许这样的蛀虫,走了也好。

陆云骁抬手转了转她的帽子,往下又压了一压,“小心一点,这儿人多,你我的脸都不算陌生,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这群人已经疯了,兴许通敌的都不在少数,一旦发觉有可趁之机,陆云骁并不怀疑他们会联手将自己送到倭军的面前求荣。

顾婧宁紧张的握住了帽檐,竟不慎勾住了陆云骁的袖子。

第664章 埋伏

二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扯了扯,那袖子却与帽檐亲密上了,怎么也分不开,陆云骁正要耐下性子,伸手去解衣袖的扣子。火然文

忽然一声刺穿玻璃的声音,子弹呼啸而过,就在耳边上,一气划破了两片玻璃。

若不是他低下头要解扣子,这子弹,一定已经打到了他的要害。

陆云骁何其敏锐,子弹发射的时候他便有所察觉,立刻伸手将三人按倒在座椅上,扯下身上厚重的外套盖住三人,拔出腰际的手枪,便朝子弹射来的地方开了一枪。

那辆车的玻璃上,立刻爆开了一抹血花。

“打转,现在往反方向开,千万不要去船行,有埋伏!”

医院四周都被他重兵防守,一定有人在监视他的出行,没想到伪装的如此隐秘,也被人看出来了。

难道是有内贼?

司机连忙应了一声,打着方向盘便冲着来时的方向奔驰而去。

幸亏开的快,后面一阵阵的枪响,无数子弹划破玻璃,在车身上乒乒乓乓的一阵乱打,若是枪枪中在人身上,这一车的人早都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顾婧宁脸色煞白。

陆云骁的眉心似乎没有松开过,他垂下眼帘,抓这枪支的手在微微发抖,顾婧宁见他不说话,察觉到了不对,立刻扑上了他的身子。

此刻,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她急急的按着陆云骁的要害,并没有摸到伤口或是濡湿,双手洁白如皓月,没有沾上血迹。

顾婧宁的心这下才大定,“你没有受伤吧?”

陆云骁舔了舔后槽牙,眼皮无力的微垂,刚想说没有,顾婧宁便眼尖的瞥见他的左耳出现了一抹红。

他有意躲藏,转瞬即逝。

身为医者,对血液的敏感程度自然绝非他人所想象,顾婧宁光是闻,便能闻见空气的硝烟余烬之后掺杂着一股血气,司机正竭力开着车,看样子没什么事,孩子们也正心有余悸的互相安慰着,最奇怪的人,只有他。

“你受伤了。”并不是问,而是笃定,顾婧宁伸出手,“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她此刻的语气出乎意料的硬,陆云骁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笑着抱住了她的手,压在掌心里,“我没事。”

顾婧宁听惯了他的轻描淡写,此刻却不信了,“你别胡说,我是医生,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陆云骁脸色微变,手心似有所感,跟着微微一颤,顾婧宁敏锐的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一把扳住他的肩头,借势看见了他的耳侧。

果然红了,是刚才子弹的擦伤。

顾婧宁沉下脸,刚要训斥他为何遮遮掩掩,忽然手心一热,似碰了水渍一般,她狐疑的垂下头一看,只见陆云骁的唇色发白,神色紧张,他的左臂,露出了衣服以外颜色的鲜艳色彩。

血红。

“好了,只是受了点小伤,算不得什么事,看也看过了,我们先回去”

陆云骁试图掰开她的手。

他并不情愿在女人面前展露他的软弱,他也并不软弱,受伤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用不着惊讶。

顾婧宁的唇角却哆嗦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伤到了耳朵,怎么手臂也有伤?”

第665章 挡枪

到底有多少发子弹?

前座的司机已开车经过了最困难的地界,此刻松了一口气,疲乏的擦着额角的汗,从前视镜看见了后座的情形,小心翼翼的说道,“少夫人没发现吗,刚才右侧也有一辆车经过,车上的人向你开了枪,少帅把你们按下挡了过去,但是他自己擦伤了。ranwen”

“闭嘴!”陆云骁一声低喝。

方才顾婧宁与孩子都被他的衣服盖住了,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看见,但司机却是跟着陆云骁浴血沙场的小将,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再明白不过。

司机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多嘴,却不明白少帅为何要瞒着少夫人。

察觉到女人的情绪有变,陆云骁嘴角的笑也挤不出来,只好干巴巴的撒谎道,“他胡说的,你不要相信他。”

他一看便知是极其不会说谎的人,心虚时眼角下垂,仿佛一只愧对主人的大狼狗。

顾婧宁恨的想要打他,又怕扯动了他的伤口,只能怒气汹汹的瞪着他,“你为何要瞒着我,难不成我还会害你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伤口严重,失血过多,你不及时治疗是会没命的!”

她情绪激动的厉害,从他出现时,便开始崩溃的心情,此刻终于到达了顶峰,变的歇斯底里,以极快的速度分崩离析。

陆云骁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半晌,他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她柔软的身子,扯开手臂的动作很疼,他不是不怕疼,而是怀抱比痛苦重要。

人不能永远活在痛苦里,他要追求更重要的东西。

“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歉,“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这次是我疏忽大意,没什么大事,你别怕,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我还要保护你一辈子”

陆云骁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如粘稠的浆糊,将顾婧宁碎成几瓣的心脏妥帖的粘粘补补了起来,她的情绪在他引导下的安抚中平静了许多。

“一会回了医院,你跟我去包扎。”她闷闷的说着。

陆云骁轻轻皱着眉头,“我还有事”他瞥见了她的神色,犹豫片刻,笑着点了点头,“好吧,先包扎。”

眼下正是战况激烈的时候,他在决定送走顾婧宁之前,会提前布置了计划,现在即便他赶到,战况也未必就会发生变化。

在此前提之下,他必须先保证她和孩子的安全。

顾婧宁的脸色这才好了稍许,心中的愧疚也微微解开,“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我会快一点包扎。”

陆云骁摇头道,“慢一点也无妨。”

瞧见顾婧宁疑惑的目光,陆云骁笑的温和淡然,“我不介意在医院部署战局。”

到医院时,恰好是七点钟。

这个时候,是船票上应该出发的时间了,但以路上的情形看来,即便到了船行,没有关系的平民百姓,也是会为权贵让位,永远上不了这一艘船。

顾婧宁并不为此而可惜,想要出国,方式有很多,但眼下,显然是待在陆云骁的身边更安全。

第666章 在她心上开了一枪

医院里的医生早已经醒了,正紧张的接待着受伤的人,一向热闹的医院此刻安静的只有工具起落的清脆声。火然文

顾婧宁垂着眼帘,默不作声的撕扯着黏着伤口的衣服。

陆云骁一面看着她,一面面无表情的口中喊疼,顾婧宁扫了他一眼,刻意放轻了动作,“现在还疼吗?”

陆云骁道,“还是疼。”

顾婧宁松开了镊子,她用消毒的药水小心的将伤口四周又抹了一遍,“现在呢?”

“还是疼。”

反复了三四回,处理的工作倒是僵持住住了,他越是喊疼,她越是不忍心下手,没了以往的半分镇定,像是那一个疼字,就是在她心上开了一枪。

“怎么会这么疼呢?”顾婧宁不安的握着他的手,不断的抚摸着他的胳膊,想让他舒缓疼痛,“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

她说着,柔软的双手再度覆上他的小臂,小心的揉捏着,查探是否有骨折的迹象,疼成这个模样,多半是内伤。

软弱无骨的小手自手臂上滑过,轻拢慢捻,不像是在诊治病人,倒像是怀抱琵琶的琴女,她的手指本就生的比常人要纤细,又精通医理,每一按揉都似带着眼睛般,按在紧绷酸疼的肌肉上。

陆云骁本还想装作没有表情的模样,但兴许是太舒服了,他竟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顾婧宁奇怪道,“也没有骨折”

她心中泛起了疑虑,“有这么疼吗?”

陆云骁点头道,“当然,疼的很,你再捏捏,说不定就不疼了。”

这叫什么话?

顾婧宁霎时明白他是在戏耍自己,手中一重,陆云骁便真心实意的喊出一声疼。

“这回是真的疼。”他一下便按住了她的手,怎么也不松开,免得她又想什么坏心眼来对付自己,“不捏了,你继续上药吧。”

柔嘉小袋鼠一样蜷缩在陆云骁的腿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睡着了的样子,陆云骁腾出一手托着她的下颚,柔嘉便轻轻蹭了蹭,含糊的说了一句梦呓,便踏踏实实的睡去了。

今晨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急,孩子懵懂而天真,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现在也只有他们才睡得着。

顾婧宁处理了伤口,招手唤来陆泽熙,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低声问道,“熙熙要不要睡一会?”

陆泽熙抬眼看了看陆云骁,摇了摇头。

他与柔嘉同岁,也才是个小孩子,又醒的早,不困是不可能的,但他亦知道父帅不可能随时都保护在他们身边,若是父帅走了,他要保护好娘亲和妹妹。

陆云骁忽略了胳膊上的伤口,抚摸着陆泽熙的小脑袋说道,“父帅一会便要离开了。”

陆泽熙用力点了点头,“父帅要小心。”

“会的。”陆云骁淡然一笑,“你要答应父帅一件事情。”

陆泽熙与他对视一眼,“熙熙知道,父帅要熙熙保护好娘亲和妹妹,对不对?”

他伸出小指,认真的勾上了陆云骁的小指,“父帅放心,熙熙绝对不会让她们受伤的,父帅也不能受伤。”

陆泽熙眨巴着眼睛,小声说道,“娘亲说不定会心疼的哦。”

陆云骁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知道了!”

第667章 我教你开枪

顾婧宁从他腿上小心翼翼的将柔嘉抱了下来,安置在科室的小床上,又添上了薄被,正要起身,后腰忽然一热。

陆云骁环着她的腰,轻轻扯上了遮光帘,“会开枪吗?”

顾婧宁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这个,蹙着眉头,双手使力要掰开他,岂料男人虽然受了伤,这双手仍是坚硬不摧,她撼动不了半分,索性放弃挣扎了。

“不会,你放开我。”

陆云骁未曾说话,顾婧宁只觉得手心里似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五指一软,陆云骁眼疾手快的托出了她的手。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她无力的握着手中的配枪,“这是你的枪,你不要命了?”

“难不成少了一把枪我就会死吗?太小看我了。”陆云骁淡淡道,“不会开枪,我教你。”

顾婧宁身子一僵,“我不要!”

这是凶杀之器,她作为救死扶伤的医生,怎么可以杀人。

她想要甩开这把枪,但陆云骁的手死死的扣在她的指缝里,僵持了片刻,她率先败下阵来,身子都在发颤,“陆云骁,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这儿有多不安全。”陆云骁的呼吸轻轻喷洒在她的颈子里,拂动着她散落的发丝,一阵痒,一阵慌,“有了这把枪,谁敢动你,你就杀谁,知道吗?”

“我不会杀人”顾婧宁隐隐带着哀求,“我不要枪,你拿走吧。”

她的身子快要坠到地上,被陆云骁用力握住窄腰一带,迫使她与自己面对面,二人仓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瞳孔在朝光中变的近乎通透。

“孩子怎么办?”陆云骁低沉的问道,“你能保证在不杀人的情况下,保护两个孩子吗?”

顾婧宁倒抽一口凉气,眼中悬着迟迟未落的泪珠终于掉了下来。

陆云骁将她的眼泪擦去,语调轻柔,“今时不同往日,我无法陪在你们身侧,也无法绝对保障你们的安全,非常时机行非常之事,想要活命,有时候不得不去伤害别人,这把枪是用来给你自保的。”

“好好听着,推上弹匣,子弹上膛,扳动保险机”

他的动作流利而干净,短短一息之间,便已做好准备,眼看着就要发射,顾婧宁下意识闭上眼睛,身子缩在他怀中,无助的退缩着。

意料之中的巨响并没有到来。

陆云骁在她耳侧平稳均匀的呼吸着,他似是笑了一下,“我不能开枪,否则会惹来别人的,我教你的,都记好了吗?”

他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手,“打不中没关系,重要的是为自己争离开的时间。”

顾婧宁无意识的喘息着,茫然的看着手中的枪支,

她没有发觉自己的背脊已经冷汗涔涔,陆云骁拢着她的手,将枪小心收下,方说道,“别害怕。”

“我不害怕。”顾婧宁轻声说道,“我只是从来没有”

她喉头一哽,不知为何潸然泪下,陆云骁心疼的叹息了一声,将她泪水尽数抹去,“我会尽量保证医院的安全,不会让你深入险境,但你也要答应我,在无奈之际,一定要开枪保全自己。”

第668章 我在做梦吗

若非无奈,他也不会选择让顾婧宁沾上血迹。

但世道艰难,人想要活命,总要狠下心肠做一些别人所不能做的事情。

顾婧宁黯然垂眸,“我知道了。”

若是真的有人要伤害孩子,她必定会开枪的。

陆云骁轻轻“嗯”了一声,这才松开了她的腰,又嘱咐了陆泽熙几句,方才打开门打算离开。

顾婧宁摸着别在衣服内侧的手枪,小声唤住了他,“你千万要小心,别别”

死字如何也说不出口。

陆云骁倒是意会了,笑着摆了摆手,“知道了,进去吧,外面不安全。”

他走的很急,顾婧宁领着陆泽熙在门口目送他,见他踏着一地的光,背影融在亮堂的过道中,很快就不见了。

没了陆云骁,那不安感又爬上了肩头,顾婧宁坐立不安,不断祈祷着万事平安。

虽然离职了,但顾婧宁无法离开,索性作为外援留在医院帮忙,今日待产的孕妇不少,顾婧宁连做了三个手术,人已经吃不消了。

院长急忙安排她休息,柔嘉和泽熙依偎着她,外头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顾婧宁费力的睁眼看去,发觉那炮火连天的地方,已经没了声响和颜色。

想必是停战了,她的心陡然平静了下来。

他应该没事吧?

这两日战争反反复复,南地大部分地方已经成了残垣断壁,医院更是被伤患围的水泄不通。

短短几日间,顾婧宁便见识到了以往陈年累计都见不到的残酷。

被吓坏或伤至难产、流产的孕妇不在少数,医院每日死亡的病患人数都在增加,他们虽是医生,在这战争中,能起到的作用却是微毫。

前线纷乱,陆云骁一直不曾露面。

似乎是怕她和孩子们担心,每日夜里,必定有一名小兵趁着夜色向母子三人说明陆云骁的安全与否。

故而顾婧宁虽然担心,但也不至于担忧的吃不下睡不着。

这日下午她刚做完一趟手术,解下无菌服走出手术室,便觉得头昏脑涨,连路都看不清了,眼前一黑,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宁儿”

有人抱住了她。

顾婧宁在他怀中休息片刻,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我在做梦吗?”

她揉了揉眼角,眼前的人并非幻影,也并不是做梦,陆云骁真真切切的出现在面前,“你怎么来了?”

陆云骁只是笑,“怎么,看见我高兴成这样?”

顾婧宁拖着疲惫的身子勉强站了起来,“局势如此吃紧,你来医院做什么,难不成是受伤了?”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要为他检查,却被陆云骁握住双手,拦腰抱了起来。

几日未见,倒觉得度日如年。

他风尘仆仆,眼角眉梢都还带着血点子,唯独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紧紧的挨着她,还带着一股皂角的清香,足见是刚换好的。

“别动。”陆云骁轻声说道,“孩子们呢?”

他将她小心的放在走廊中的椅子上,蹲在地上瞧她,“行李可收拾好了?”

顾婧宁迷茫的问道,“孩子与行李都在科室,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问这些?”

她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好的念头。富品中文

第669章 我有些困

陆云骁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微妙的黯然,顾婧宁仔细去看,又没有了,只听见他平静的说道,“带上孩子和行李,我们现在就走。”

“去哪儿!”顾婧宁瞪大了眼睛。

陆云骁瞥见她今日未戴腕表,便将怀中的怀表掏出给了她,“时间来不及了,我一会再同你解释。”

他们急急的带着孩子与行李坐上了车,路是陌生的路,顾婧宁虽在此长大,却也并非每一条路都是熟悉的。

陆泽熙皱着小脸一言不发,目光流落在窗外,柔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兴致勃勃的问道,“父帅,娘亲,我们要去哪里?”

陆云骁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说道,“父帅带你们出去玩。”

“真的吗!”柔嘉高兴的拍起了小手,“父帅真好!”

她正是不知愁的年纪,凡事只会往好处想,除却她,其余三人都默契的沉默着,柔嘉察觉不对,犹豫的抱住了陆云骁的大手。

“父帅,我们真的是出去玩吗?”

娘亲和她说过,这几日不许出门,外头的大炮很响,如果出门了,会受伤的。

柔嘉不安的情绪被陆云骁所察觉,他轻易的看破了小家伙的心思,笑着将她抱在膝盖上,“当然了,父帅不会骗你们的。”

柔嘉这才安静了下来。

顾婧宁心中惴惴不安,不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刚想说话,就被陆云骁打断了。

“宁儿。”

他轻声说道,“我有些困,让我靠一靠,好吗?”

他的疲惫并不是演出来的,顾婧宁看得出来,她原本想拒绝,可不知为何,竟迟疑了一瞬。

而陆云骁见她默不作声,以为是默许,便靠了上来。

路上很安静,甚至连人都少见,繁华的城似是一夕之间被无形的海水淹没。

顾婧宁垂着头,小心的看着陆云骁的脸。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

顾婧宁极少会用这样的角度观察他,他的睫毛很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青色的胡茬在下巴上星星点点,几年的时间并未在他的样貌上留下痕迹。

闭上那双凌厉的眼眸,似瞬间回到了四年以前,他信任且自在的放松着自己,顾婧宁想,这兴许是他这几日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了。

她没有叫醒他,而是伸手拢了拢他的衣襟,小心的放松了肩膀,免得自己肩头的骨头硌着了他。

柔嘉趴在腿上看着二人,“娘亲”

顾婧宁急忙做了个嘘声的姿势,“嘘,不许说话,当心吵醒了父帅。”

柔嘉用小手捂住了嘴巴,自觉的靠在了哥哥的肩头。

实则这不光是陆云骁最轻松的时间,亦是顾婧宁与孩子们最轻松的时间,他们都知道,有他在,必定是最安全的。

顾婧宁茫然的看着车前方,不知这车要开到哪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车终于停了。

顾婧宁刚想叫醒陆云骁,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垂着眼帘若有所思,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陆云骁旋即一笑,顾婧宁别过了脸。

“到了,下车吧。”她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富品中文

第670章 你不冷,我就不冷了

陆云骁眯着眼睛,餍足的拧了拧脖子,将两个小家伙都拎了出来。

出了车,才觉得冷。

这儿居然是一个码头,南地多水,码头也归各方势力管辖,光是城中码头便有三四处之多,不过码头也分大小,如同店铺一般,供人选择。

今日是阴天,没了太阳,兼之阴风阵阵,这秋日的天气似是陡然从冰库里走出来的,浑身都散着寒气。

幸而今日她穿的多些,却仍冷的环住肩膀,无助的看着码头下滚滚而涌的水。

肩上一重,陆云骁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我不用”她下意识要解开,却被陆云骁拢住领口,如粽子般裹在其中,她瞪大了眼睛,漾着水纹的眸子吃惊的望着他。

陆云骁亲自为她系好了领口的带子,方才松开了手,“这样就不冷了。”

有了这厚重的斗篷挡住阴寒,暖意似也回归了手脚,冷僵的四肢在逐渐复苏,顾婧宁垂着眉眼,低声问道,“那你呢?”

陆云骁牵住了她的手,“你不冷,我就不冷了。”

顾婧宁似为了报答他,竟没有挣脱开,而是任由他牵着,陆云骁尝到了甜头,笑的眉眼一弯,二人心照不宣,携手并肩立在码头上,任这冷风呼啸而过,他也不觉得冷。

她的手是暖的,暖到他的心里去。

柔嘉拉着陆泽熙的手在码头上乱跑,陆泽熙扁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的傻妹妹小疯子一样乱窜着。

她笑的像小老鼠,吱吱咯咯,仿佛这无趣的码头于她也是一座乐园。

“父帅,我们来这儿游泳吗?”她十分天真的问道。

陆云骁蹲下身子,在她眉心轻轻吻了一吻,“我们今日不游泳,坐大船,好不好?”

柔嘉高兴的手舞足蹈,“好,坐大船喽!”

顾婧宁轻轻别过耳侧被风吹乱的发丝,眉眼如绢上的绣画,精致而冷淡,“我们要坐船?”

听陆云骁“嗯”了一声,她又问道,“坐船去哪里?”

身侧的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坐上了,你就知道了。”

“船就快到了,再等片刻就好。”陆云骁的声音夹杂着几不可察的紊乱。

不知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与顾婧宁说话,顾婧宁侧眸看着他,竟看不透他心中装的是什么心思。

但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船带来的,未必是好事。

“船来了!”柔嘉大喊了一声。

其余三人皆看了过去,只见那水上的迷雾中隐隐出现了船身的轮廓,先是头、再是庞大的身子,船上的灯光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呜呜呜的长鸣声也在耳畔缓慢的吹响,这是一艘大船。

看船身的标志,顾婧宁断定这是一艘外国的商船。

货轮的身影愈渐清晰,很快就停在了码头,船上走下来提着行李箱的人,匆匆的离开,身影消失在大街小巷。

最后,才慢慢悠悠的走下来一个大肚子的中年外国男人。

陆云骁松开了握着顾婧宁的手,走上前,与他交谈了起来。富品中文

第671章 码头分别

二人看上去十分熟悉,低沉的外语交流间,不乏冒出亲密的词汇,但顾婧宁却意外的听不懂,看来他们应该是用的小语种交流,或许是这外国男人的国籍使然,或许是他们根本就不想让顾婧宁听见。

陆云骁笑着沟通了片刻,很快就折身回来,亲自提上行李,将他们送上了船。

“上船吧。”

柔嘉欢呼一声,拉着陆泽熙的手便兴冲冲的往船上跑去。

陆云骁方才走了两步,却发觉女人并没有跟上,他转过头,便看见顾婧宁那双温柔沉静的眼眸,正泛着奇异的光彩。

“这是一艘外国货船。”她的声音轻轻的,“我们要去哪,一定要坐这种船?”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笑着,淡然的指了指外国男人,“安德鲁是我的朋友,这次恰好来这儿行商,我坐他的船,带你们四处看看。”

安德鲁冲二人招了招手,用听不懂的语言喊了一句什么。

陆云骁一把扣住了顾婧宁的手腕,“时间来不及了,快上船吧。”

“我不信!”顾婧宁愤怒的甩开他的手,“陆云骁,你真的以为我有这么好骗,我根本就不信!”

他真的以为她是傻子不成,会和柔嘉一样轻而易举的相信他这荒谬的谎言。

从离开医院开始,她的心中便早已有了预感。

陆云骁的笑容微微僵住了,他手指发颤,却仍然有力的握住了她,不由分说的往船上走去。

“先上船再说!”

安德鲁惊讶的看着二人的僵持,用英文轻声的说了一声上帝,便自觉的抿上了嘴巴。

女人的力气究竟敌不过男人,顾婧宁被陆云骁强硬的拉到了船上,孩子们正在甲板上等着他们,俨然不知为何娘亲和父帅又起了争执。

“安德鲁,拜托你了!”陆云骁放下行李,飞快的往船下走去。

“等等!”

顾婧宁从甲板上冲了过去,刚刚挨到陆云骁的衣角,就被他灵活的躲了过去,她一个不小心不慎摔倒在甲板上。

陆云骁的背影一滞,却捏紧了拳头,毫不犹豫的下了船。

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船下,顾婧宁瞪大了眼睛,爬起来便要追去,却被安德鲁胖胖的身躯挡住了。

“陆夫人,不要下船,很危险,船要开动了,请你回到房间去。”

安德鲁用流利的中文说道。

顾婧宁一愣,“你会说中文,他去哪儿了,陆云骁打算把我们送到哪儿去?”

两个孩子茫然的站在甲板上,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高高拂起,他们趴在栏杆前,努力向着父帅的方向看去。

船太高太大了,足以遮住码头上微小的人影。

安德鲁挠了挠头,“陆少帅让我不要告诉你,不过你们既然已经上了船,那告诉你也无妨,他说现在战况不佳,担心亲人会有危险,所以托人花重金联系了我,想让我的货船顺便带走你们,我和政府的关系很好,倭军不会自找麻烦拦截我的船,我会将你们安全送到美国。”

他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清楚的让顾婧宁脸色发白。

原来是要将她送回美国。富品中文

第672章 孩子没上船

原来战局已经发展到了她不得不离开的地步。

柔嘉担忧的看着娘亲,拉了拉哥哥的衣袖,“哥哥,为什么父帅不和我们一起走?”

陆泽熙望着大海,小脸发白,“因为父帅有他的责任。”

尽管不太明白责任指的是什么,但柔嘉大概知道,现在一别,再与父帅见面就难了,她舍不得。

“我们不能留下吗,我不想离开父帅。”柔嘉的眼中泛着水纹,泫然欲泣,“哥哥,我们下船好不好?”

“不行!”

陆泽熙严肃的摇了摇头,“父帅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这是为了我们好。”

“但是”他顿了顿,同样不舍的看向了码头,“我们还可以做一件事情。”

柔嘉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沾在玉白的腮上,如大颗的珍珠滚落,“什么事?”

“告别。”

顾婧宁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海上的风很大,吹的脸皮生疼。

身上却热热的。

顾婧宁后知后觉的低下头,茫然的看着身上黑色的斗篷,这才想起,他的斗篷还在自己身上。

不过这兴许是他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顾婧宁不再反抗,静静的坐着,瞧着水面深处的暗潮涌动,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带他们去美国无疑是最明智的做法。

轻轻呼出一口气,顾婧宁疲乏的合上眼眸,复又睁开,寻找着孩子们。

既然要走,也要和孩子说清楚才是。

“安德鲁,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孩子们?”她疑惑的问道。

方才两个小家伙还在甲板上张望,怎么瞬息就不见了?

“孩子?”

安德鲁努力的回想着,嘴角的大胡子不断抽动,“他们好像下船了,说着要与父亲道别之类的话,我以为你知道,所以也没有拦住他们。”

顾婧宁噌的站了起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下船!”

“不行,请你们千万不要开船,我要下去找孩子!”

她用力推开了安德鲁,飞快的往船下奔去,黑色的斗篷与青丝重合在一起,在风中悠悠荡荡,仿佛张开了一只巨大的羽翼。

两个孩子正手牵着手,慢吞吞的下着台阶,他们的身子还小,这宽阔的台阶对他们而言实在有些为难。

顾婧宁跨过半层阶梯,方才看见二人,心中的大石头疏尔松了下来。

“父帅!”

柔嘉忽然甜甜的叫了一声,张开手臂冲向了码头。

顾婧宁一愣,吃惊的向码头看去,却发觉刚才分明已经离开的陆云骁,此刻却还站在码头上,一动不动,似一尊石雕泥塑。

他的身姿很挺拔,只是太孤独了,难免看上去有些伶仃。

他静静的,注视着货船的方向,目光似是能化为实质的东西,随着这巨大的商船而去,跨过河海大洋,直达世界的另一端。

未料到顾婧宁与孩子还会下船,他的目光一亮,随之而来的便是心急如焚的担忧,“你们怎么下来了?”

柔嘉泪迹未干,现在却咯咯的笑着,“父帅,我们来和你道别!”富品中文

第673章 一触即发

孩子柔软的小身子一下扑进他怀里,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太美好,让陆云骁都不禁有了一刹那的失神。

顾婧宁僵立在台阶上,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如斯的念头。

她不走了,她要留下。

带着孩子与他一起,留在故土家国。

瞥见一家人重新团聚的画面,见惯了分离的安德鲁捏了捏胡子,有气无力的耸了耸肩膀,“陆少帅,这可不能怪我。”

事情他都办好了,可人家妻女非要留下,他也没有法子。

决定要留下之后,顾婧宁便不再犹豫,向着码头奔了过去,天很阴沉,沉的要压在人的头顶,压的喘不过气。

她并不在乎。

陆云骁牵着两个孩子,温柔的笑着,等着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可笑容最终还是凝固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声刺耳的枪声,划过空气,呼啸着向顾婧宁冲了过来。

陆云骁震惊的向她奔去,大声喝道,“让开,快让开!”

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一瞬间,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有自己胸腔中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他看着顾婧宁侧过头,茫然的看着那飞来的子弹,一种绞痛,自四肢百骸钻入了心肺之中。

砰的一声,陆云骁抱住顾婧宁,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那子弹没有射到人,直挺挺向着货船而去,安德鲁吓得脸色发白,大声让船长赶紧发动船离开。

他虽然是个商人,但可不想为钱赔上自己的命。

四周不知从哪里冒出无数端着手枪的人,隐在暗处的警卫与士兵也现了身,这码头原本就在战争爆发后被弃了,此刻被打成了筛子也无人管。

无数的枪声四处而起,顾婧宁尖叫了一声,在货箱的保护下跪倒在地。

陆云骁拿起两个箱子挡在她面前,仓促的嘱咐道,“千万不要出去,无论看见什么也不要出去,听见了吗?”

他话说到末尾,近乎是用吼的。

枪声太响了,像是要嵌进人的骨头里,顾婧宁脸色苍白的看着他,眸子里是深深的惊恐与绝望,“孩子在哪?”

孩子!

陆云骁的大脑中轰然一声响,一把将她按倒,“我去找孩子,你在这儿藏着。”

顾婧宁想要去追他,却已经来不及了,他一人冲进枪林弹雨中,身姿流利的开枪射杀敌人,她此刻出去,那必定会被盯上,死路一条。

很近的地方便有两个敌人,他们还不知顾婧宁藏在此处,正瞄准陆云骁的方向不断开枪。

弹壳落地,叮铃咣当的声响不断刺激着人的心弦,顾婧宁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举起一旁的货箱,向着二人的头顶砸了过去。

手一颤,箱子滚落在了地上。

场面太过混乱,无人发现这个角落的变化,顾婧宁大口喘息着,小声冲着边角叫道,“嘉嘉,熙熙,你们在哪?”

那头陆云骁已经找到了孩子的踪迹。

他们惊慌失措的躲在墙角,却被敌军发现了踪迹,煞白的小脸惊恐无比的看着举起枪支的敌人,陆泽熙一个转身,挡在了妹妹的身前。

陆云骁开枪射杀了那举枪的人,飞快的奔过去,想要救下两个孩子,却身子一僵。

那倒下的人身后还有一人,此刻正举着枪,抵在陆泽熙的脖子上,手指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扣动扳机。富品中文

第674章 劫持

“陆少帅,好久不见?”那人诡秘一笑。

他们常常在厮杀中见面,称得上是熟悉。

只可惜谁都没能杀了谁,这算得上是二人之间唯一的遗憾了。

陆云骁沉着脸,慢慢靠近了一步,“放了他们。”

那人眼珠一动,嘿嘿的笑了起来,“两个孩子罢了,陆少帅太仁慈,可是会成不了大事的,听说,陆少帅也有个四岁的儿子?”

他的枪支又往陆泽熙的皮肉里顶了顶,“不会就是这小子吧?”

陆云骁额角的汗珠划过鼻尖,直挺挺的砸进了衣襟里,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阴狠的注视着那挟持陆云骁的人,只重复着四个字,“放了他们!”

那人“啧”了一声,懒洋洋的拧了拧脖子,只听见他脖颈中的骨头轻微咯吱的响着。

“放了他们?你做梦吧!”

四周早已被他的人包围了起来,负伤的陆派军小心翼翼的与他们僵持着,陆云骁立在其中,手中的枪高高的举着,指着他的鼻梁。

“你放不放?”

“你不如杀了我?”那人笑了起来,“我死不足惜,能让陆少帅的儿女陪葬,我也算值了!”

陆策忍不住提高了嗓子,“把小少爷给放了,不然老子要了你的命!”

兴许是这句话激怒了那人,他手枪一抬,把一旁瑟瑟发抖的柔嘉也抓了过来,一手拿枪指着陆泽熙,一手扼着柔嘉的脖子。

“你敢过来试试?”

陆云骁的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暗光,他努力按捺着自己要杀人的心,竭力为了孩子一忍再忍。

“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能放了孩子,这是我们的战斗,没必要牵扯孩子,我想你不会卑鄙如此。”

“那看来是陆少帅还不了解我!”那人低沉的笑了,“我要的,陆少帅真的肯给?”

陆云骁似笑非笑,“要什么?”

“我要你的命!”那人咬牙切齿,声音似是炼狱中的魑魅魍魉发出来的,阴暗到极致。

陆云骁眸子一动,像是要开枪的姿势,却被陆策按住了。

“少帅,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他一定有诈。”

陆云骁甩开了他的手,抬高下巴,猛地将手中的枪支一掷,踩在了地上,“要我的命,你有本事,不如自己来拿?”

“我可没这个本事!”那人唏嘘了一声,“没想到狡猾的陆少帅居然如此好抓,早知道两个孩子便能威胁到你,我何必大费周章?”

“你放心,我不要你的命,我要抓你的大活人!”

那人舔了舔嘴角,眼中泛着渴望的光芒,“你不是要孩子吗,你过来,只要你肯用自己换他们,我就把这两个小畜生给放了,如何?”

陆策震惊的要冲出去,陆云骁却率先一步,向着他走了过去。

那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确认陆云骁没有任何威胁性,才大笑了起来,“好,好极了,你过来,再过来一点!”

陆云骁紧紧捏着拳头,眉梢藏着的愠怒似要喷涌而出,但他仍是又向前走了一步。富品中文

第675章 以命换命

…………

双方争斗这么久,对方还是第一回看见陆云骁让步,两只眼睛里泛着激动的光彩,不断的招着手,唤狗般恶趣味的嘘声道,“过来,快点!”

“少帅,别去!”陆云骁正要上前,陆策从后方一把勾住了他的手腕。

“闭嘴!”

陆云骁低低的训斥道。

他额角青筋一动,余光紧紧的缠在两个孩子身上,看着二人呼吸急促,小脸煞白的模样,心情已暴怒到了极点。

陆策仍然不肯放手,“少帅,你要是去了,我们就完了!”

他跟着陆云骁这么多年,明白此刻陆云骁的心情,但更明白一切要以大局为重,陆云骁是他们的头,若是陆云骁被捕,敌军不知道要挟他做出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陆策”陆云骁沉沉都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他手里抓的人是谁?”

陆策不敢与他对视,心中亦是沉痛非常,“是少爷和小姐,可是”

“可是什么?”

陆云骁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我的初衷便是保家卫国,而今我身为父亲,连孩子都救不了,我当这救世主又有什么意义!”

他用力的将陆策的手掰开,二人无声的僵持着,指骨发白,铁色铁青。

“少帅,万万不可,我们想别的法子救少爷和小姐,属下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他们的阴险毒辣你不知道吗!”

“正是因为知道,我才要去换!”

陆云骁深吸了一口气,看似纹丝不动,实则额角的碎发在微微颤抖,心中忍耐的情绪与力量太多巨大,超过了身体的负荷。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我才四岁的儿女去遭受那般折磨?”

陆策脸色惨白,嘴唇嗫嚅着不要,可陆云骁心意已决,他狠狠扯开陆策的手,毅然决然的向着敌方而去。

“我来了,你把他们放了吧。”

如此艰巨的情况下,他愈发镇定自若,仿佛那挟持人质,可以施号发令的人是他,而不是敌军一般。

敌方头子神情莫辨的看着他,暗地里却扣押上了枪支的扳机。

他在陆云骁手上吃过的亏不少,即便眼下陆云骁看似就范,他心中也十分忌惮,若不是上头说要留他一条命,他恨不得现在就开枪做了他。

陆云骁这样的人,留着越久,越可怕。

见他们迟迟不愿放下孩子,陆云骁忽然眯了眯眼睛,语调陡然一轻,却格外阴沉压迫,“怎么,不肯放?”

头子冷笑一声,藏下了心底的畏惧,“堂堂陆少帅,何时这么听话了,若不是长了个人模样,我还真以为我家那哈巴狗来了!”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人皆都故意大笑起来,折辱战场上的对手,杀不死,光是逞逞口舌之快,也足够解气了。

“你们放肆!”

陆策听的目眦欲裂,举枪要上前与他们拼命,却被陆云骁负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摇,勉强遏制住了冲动。

头子嘿嘿一笑,“几条不成器的狗,还挺讲义气!”

陆云骁意味不明的笑了,他侧着眸子,淡淡的注视着脚下的配枪,不仅没有被那敌方头子挑衅出怒火,反倒意外的冷静。

“不过是些通敌卖国的汉奸,安敢在我面前造次,你们也配?”富品中文

第676章 对峙

他脚尖一动,勾起那配枪往半空一踢,手势流利的凌空握住,对着那头子的脑门便押动了扳机,“你真当我站到你面前,就没有法子杀你?”

与其同时,头子身后的兵士们立刻举起枪齐齐对准了陆云骁的脑袋。

陆策一挥手,为数不多的陆派军也抬枪对峙。

若非人数太过悬殊,又或是孩子不曾被作为人质,他们今日突破重围活着离开不是难事,只恨敌人太狡猾,居然拿孩子要挟。

头子吓得一震,用力扼住了孩子的喉咙,只听见孩子因缺乏氧气而发出了一串粗喘,小脸又由白转红,隐隐有昏迷的迹象。

“你、你敢,你敢杀我,我立刻就杀了这两个小畜生!”

陆云骁手势一顿,压在扳机上的食指颤动良久,缓缓放了下来,面部因暴怒而产生丝丝狰狞的裂纹,如面具下压着一头猛兽,在逐渐苏醒。

“你把他们放下。”

他简洁有力的命令着,“我数到一二三,我们同时放手,你把孩子放了,我当你的人质。”

头子紧张的注视着他黑洞洞的枪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云骁怒极反笑,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出三根手指,慢吞吞的念道,“一、二、三”

头子不解其意,慌张的听他念着数,却不肯放开手中的孩子,“我不放,你能耐我何,陆云骁,你如今注定成败局,不要妄想挣扎了!”

码头外忽然出现了无数量军车,车上人头涌动,一车车的士兵在最短的时间内包围住了整个码头内外,里外三圈,便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出不去。

头子原以为是帮手来了,脸上笑容还未张开,便凝固在了面颊上。

那乌压压的墨绿色,是陆派军。

陆云骁轻嗤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我等的时机已经来了,但很可惜,你们的时机,已经被浪费了。”

他侧了侧头,乌云间乍破的微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猛然抬眸,一道利光划过,阴隼之相毕现。

“我的援军到了,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连三魂七魄都得给我碎在这儿,永世不得超生,你大可以试试,和我作对的下场。”

头子忽然明白了,他方才为何屡屡与手下说话,转移众人的视线,现在想来,他那会正是在拖延时间。

若是按照陆云骁以往的作风,早已经下令与他们血拼了。

头子慌张到极致,面露阴狠,“陆云骁,你想让老子死在这儿,你门都没有,我今日就要看看,到底是你死的快,还是我死的快!”

他话音未落,便嘶的痛喊了一声,低头一看,见陆泽熙如小狼狗一般,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肯放。

“小畜生!”头子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四岁的孩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被扇的嘴角出血,小脸高肿,牙关居然没有松动一丝一毫,如吸附在他身上,扯都扯不开。

妹妹已经被坏人扼晕,他们的人质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着父帅的进攻,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自救,万一侥幸成功,局面便可彻底翻盘。

头子疼的头皮发汗,手臂疼的已抬不起来,于是劈头又扇了一巴掌,陆泽熙闷哼一声,疼的身子一蜷,牙关有了稍许动摇。富品中文

第677章 要挟

手下趁机将他一把扯开,谁知陆泽熙趁此机会再度咬紧,借着手下撕扯的力气,居然硬生生从头子手上撕下一块活来。狂沙文学网

他满嘴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坏人的,半晌吐出一口模糊的,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小板无力的攒动着。

头子疼的大叫一声,伸脚猛地踹向他,“小畜生,老子要你死!”

手臂上刺眼的鲜血淋漓彻底成了导火索,一下便激怒了头子,他拔出枪支,猛地冲陆泽熙子开枪。

“砰”的一声巨响。

头子的手被人用力打偏,子也被人扳倒,伤口被陆云骁用力踩在脚下,汩汩涌出的鲜血玷污了他的军靴。

那枚打偏的子弹,淹没在海水中,溅起了一圈水花。

“你敢杀我的儿子,你这条胳膊可以废了!”

陆云骁脚底一拧,头子尖叫一声,发出绝望的喘息,“陆云骁,你敢这么对我,你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手上!”

陆策在其后冷冷的发问道,“少帅,我们何时发动?”

如今以他们的人数,攻下这群乌合之众不在话下,头子冷汗涔涔的看着自己怯懦的部下,心道不好。

他本就是靠通敌叛国才坐上的统领之位,这些部下多是与他一样,或是倭军的手下,个个都心存狼子野心,与他并不齐心。

他要是死了,这群人绝对会逃走,到时候失职的罪过定然推在他一个死人上,反正他死无对证。

“你真的要杀我?”头子眼珠一转,沉沉的问道。

陆云骁目光锐利的凝视着他,甚是有几分恶趣味的问道,“你猜?”

“你不敢!”

头子笑一笑,笃定的摇了摇头,“你绝对不敢!”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深入了解陆云骁这个强劲的对手,倭军对他的消息称得上是一个都不肯放过。

故而他的妻子,顾婧宁的故事,他们也都些微了解。

而陆云骁对他这个妻子有多么护,他们心中也有了估算。

陆云骁脸色一沉,他默了一默,似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指尖都在微微颤动,意外的没有说话,而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后的陆策。

应该是在用眼神诘问。

诘问他,顾婧宁去哪儿了。

陆策显然也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聪明如斯,他面白如纸,用手势轻轻的回应了陆云骁的问题。

是一个摆手的动作,意味着,顾婧宁不见了。

陆云骁的大脑中轰的一声,险些有些站不住,轻微的摇晃之后,他又迅速站的笔直,以审讯般的口吻,低低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头子笑的眯起了眼睛,尽管手臂上的伤口痛的人焦灼,但比起子痛,陆云骁的心痛,显然让他快活的要命。

“怎么了,现在知道怕了?”

他发出鸭子般的笑声,嘎嘎了没有两声,陆云骁便把枪口抵在他的太阳上,脚下的力度几乎把他的伤口碾压成血泥。

“回答我”

头子痛的子发抖,张大了嘴巴呼吸了两声,才把那痛楚压下。

他厉的瞪着陆云骁,眼珠子都要从眼眶脱落般的用力,过了片刻,他才不不愿的冲着部下喊道,“把人带出来!”富品中文

第678章 条件

陆云骁看了过去。

只见顾婧宁藏身的货箱之后,忽然出现了两名尖嘴猴腮的倭军,二人拉扯着一个“蚕蛹”,将她拖行了出来。

靠近了,陆云骁才发现这“蚕蛹”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

她的嘴巴被堵着,双手和身子被反捆在背后,如瀑的长发披在额前,遮住了雪白貌美的半张脸,只能看见那一双泛红的眼眶,格外醒目。

陆云骁呼吸一滞,手里的枪都险些脱落。

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一刹那仿佛心都被人捏碎了,陆云骁看着五花大绑的顾婧宁,不知下了多大的勇气,才按捺住了想把这头子一枪爆头的心。

该死!

头子洋洋得意,“怎么样,陆云骁,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堪称是丑陋非常,陆云骁目光里摇曳着火苗,不断的抽着气,“你想和我谈条件?”

对方若是要杀他,抓到人质后早就不在乎的杀了,以他们刚才的局面,完全可以扑杀自己,但他们却选择了要挟,那就说明,他还有翻局的余地。

他们不敢杀他,而是要抓活人!

头子舔了舔干裂的嘴角,看着自己已经废了的手臂,眼底露出恨意与贪婪,“好说好说,你的孩子和妻子都在我这儿,我若是死了,有你这一家子陪葬,下了黄泉也挺快活,你说是不是?”

脑门上的枪支一动,头子急忙改了口,“慢着,你敢杀我,他们也别想活!”

头顶是陆云骁淡淡的喘息声,他问道,“那你想如何?”

“简单,还是原来的那一条,你放了我们,你也跟我们走,只要你答应,你的孩子和妻子,我就大度放了!”头子小心的觑着他。

陆云骁的狠劲他是见识过的,若不是手里有人质,他绝不敢在他面前多吱一声,也活不到现在,废了一条胳膊换一条命,也算值得。

片刻的沉默后,陆云骁冷笑一声,亲手将配枪的弹夹抽开,枪身分解洒了一地,用力揪住头子的衣领,眯眼道,“现在,你把他们放了吧?”

头子还想说什么,陆云骁已不耐烦的收紧了手指,“我只给你半分钟,你要是决定不好,我亲自帮你决定,你大可以看看,今天是你死,还是我亡。”

“把他们放了!”头子疏尔打了个激灵,避开了目光,冲着部下沉声下令。

他的副将皱着眉头,用倭语轻声道,“这不大好吧,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了他一家子,若是放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那你想如何?”头子不满的问道。

“不如我们与他们火拼出去,只要有人质,他们不敢如何,大不了用他们挡子弹,想要全身而退还是容易的。”副将道。

“放屁!”头子火冒三丈,“老子守了他多久,才把他给抓住了,想放走他逃跑,门儿都没有,老子的话你们还不听了,把他们给我放开!”

他的倭语说的很是拙劣,磕磕碰碰,粗糙不堪,“我今天一定要把陆云骁给抓回去邀功,让你们好好看看,这支队伍,只有我才配做这头儿!”

陆云骁一生最厌倭语,懒得听二人叽歪,一把钳住了他的下巴,“说够了吗?”富品中文

第679章 狠戾

头子下巴动不得,只好含糊不清的说道,“放人放人!”

那副将犹豫良久,实在无奈,只好挥手让人把顾婧宁松绑,又把她和两个孩子丢在中央,陆策急忙派人将三人扶起。

刚松绑,顾婧宁便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拼命的摇着头,泪珠子断了线,“不要,陆云骁,你别过去!”

陆云骁背对着她,并不曾回头。

陆策以免对方偷袭,派人将母子三人藏进了车上。

此刻陆云骁一人的重要性,比这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高,他空有武艺,却无利器,眼下也只能任人鱼肉,头子并不怕他。

一管枪口抵在了陆云骁的头上,陆云骁蹙着眉头,身子不动,看着那头子从他手下抽出血肉模糊的胳膊,恨恨的拍着他的脸颊。

“总算让我逮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看样子要当众折辱陆云骁,还是副将抬手拦住了他,不满的说道,“这是上头要的人,你怎么能动,况且这儿他的人手这么多,万一真的激怒了他们,我们今天可就走不掉了。”

头子还没忘了自己刚从鬼门关离开,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要你废话!”

他呵斥道,“把人都给我带走!”

陆云骁默不作声的被人抓住,腰杆后抵着枪口,平静的跟着他们一道向车上走去,陆策带兵拦住了他们,“不许走!”

他指着陆云骁,气势汹汹,“把少帅放了!”

头子噗嗤笑了一声,乐不可支的瞧了陆云骁一眼,“看看你这些忠心护主的好狗,一个个还不知道大厦将倾呢,陆少帅,说一声吧?”

陆云骁抬头与他对视片刻,淡淡的侧过脸,冲着陆策吩咐道,“你们让开,让他们把我带走。”

陆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少帅,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们?”

头子哈哈大笑,“你们少帅可在我手里,只要你们一个轻举妄动,我可不知道怎么就一不小心把他给杀了!”

陆云骁垂着眼眸,睫毛几不可察的眨动了一下,似是不堪折辱,他深吸了一口气,沉沉的说道,“让开!”

“少帅”陆策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死死的握着手中的枪杆不肯放下。

头子冷哼一声,不屑而自傲的带着自己的小部队,当着陆派军的面,挟持着陆云骁往车上走去。

想到一会他就能向上头邀功,这心里可不是一般的美。

眼看着那车就在眼前,一名倭军打开车门,请头子上去,头子才抬起脚,忽然一记枪响吓得他小腿一战。

谁敢这么大胆,这个节骨眼上开枪,不要命了吗!

他愤怒的看了过去,却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好对着他,陆策板着脸,就在他转过头的一刹那开了枪。

“哎哟!”他立刻闪避了开来,却还是猝不及防的擦伤了胳膊,原本只废了一条手臂,现在两条都负伤了。

那一记枪声便是战起的号角。

陆派军忽然开战,打的倭军措手不及,慌张应对,但人数太过悬殊,只好一个个拼命的往车上挤去。

而在发觉局面有变的那一刹那,看守陆云骁的倭军便开了枪,他们一向手段狠辣,杀人灭口自然是第一要务。富品中文

第680章 反杀

岂料陆云骁轻轻松松的扯过身旁另一个看守,身子一侧,二人位置交换间,那倭军的肉身挡在了枪口上,连一丝血花都没有,直挺挺倒地没了气。

那开枪的倭军还不知自己为何杀了同伴,正吓得六神无主间,手中的枪支已然被陆云骁夺过,对准脑门开了一枪,无声无息的没了。

“少帅,我来了!”陆策飞快奔来,替陆云骁消灭了背后偷袭的一名倭军。

部队之中皆有暗号,方才二人说话间,句子里便已用了最简洁的命令,陆云骁一眨眼,陆策便动手。

他从不会做没有胜券的事情,比如现在。

那头子十分不明白,怎么瞬息之间,局面便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部下难不成都是纸糊的,一个个连一个没有武器的人都挡不住。

副将见局势有变,下手越发狠辣,他是正宗的倭人,自然继承了倭国的卑鄙劣根,不惜提起地上半死不活的同伴当做盾牌,掩护他开枪上车。

头子正拼命开着枪,忽然被人一推,猛地踉跄倒地。

回头一看,才发觉是那副将上了车,他才起身,副将便一枪打中他的头,眼底的光芒冷冽异常。

头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缓缓的绝了气。

陆云骁已经走了,想要再抓回来,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保全自己最要紧,反正那愚蠢的头子已经死了,正好用来承受上头的不满。

副将发动了车子,忽然心中一动,开车碾过了陆派军。

陆派军纷纷避让车子,子弹不断四溅,可惜副将狡猾非常,藏在车门下,他直挺挺的将车开向陆云骁的方向,用倭语大声命令余下的部下。

“把他们抓过来!”

他是倭人,比起那死去的头子更受部下的尊崇,那部下们纷纷试图上前抓住陆云骁,忙乱之间,为了帮陆云骁的陆策反倒被人一拳打闷,拽上了车。

见没有抓住陆云骁,但时机已经过去了,副将咒骂了一声,便开车带着几人快速离去。

陆策被人堵住口,双手反剪的束缚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入了虎穴。

“陆策!”陆云骁怒吼着上了车,“你们跟我去追他!”

他脸色苍白,紧紧捏着拳头观望着车子的动向,身旁的副将见他脸色不对,低头一看,却发觉他的衣服早已被血染湿,“少帅,你中枪了!”

陆云骁阴鸷的看着前方,“先追再说!”

他们要抓的人本来是他,以他的身份,想要在豺狼虎豹的倭军中周旋还有几分余地,但陆策被抓住,必定是死路一条。

他并不担心陆策会因此出卖他,而是担心他有性命之忧。

前头开车的人十分狡猾,似乎已经察觉自己被追踪,立刻拐入狭窄的巷子,一路向着倭军的地界而去。

如今战争全面爆发,倭军盘踞的地区不算少,他们如今莽撞闯入,后果可想而知。

车子戛然而停。

陆云骁撞在车窗上,腹部中弹的疼痛与心急如焚交杂在一起,似要把整个人都吞噬。

他不断抽着气,一拳砸在车门上。

气急攻心,他本就失血过多,此刻更是眼前一花,失力昏了过去,只听见身侧的副官惊呼了一声“少帅!”便没了知觉。富品中文

第681章 千万别伤害自己

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身上盖着的绒被提醒着他,已经脱离了危险的处境,陆云骁虚弱的睁开眼睛,疲惫的望着台上的灯光,良久不曾眨眼。

他得救了,陆策却代替他被倭军捉住。

眼前的温暖是假象,心里冷的似腊月寒冬一样。

片刻后,门忽然被人打开了,女人的脚步轻微,伴随着碗勺碰撞的清脆声,慢慢走了过来。

察觉到床上的人醒了,顾婧宁一愣,“你醒了?”

她急忙端着药坐在床头,“你把我吓坏了,伤势这么深,险些就伤到器官了,幸亏你好运,我求了人给你做了三个钟头的手术,才把你给救回来!”

顾婧宁心有余悸,搅动着药汁的手还在发颤,“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她垂下眼帘,“这次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孩子。”

若不是她一时失神,让孩子自己下了船,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陆云骁费力的翕动着唇齿,“不关你的事。”

他握紧了她的手,“没有你和孩子,他们今天也要捉走我,只是陆策”

陆云骁试图起身,却扯动了腹部的伤口,疼的猛然闭上了眼睛,顾婧宁吓了一跳,眼中不知是火光还是水光泛着润泽,小心的将他按了下去。

“别动,伤口刚刚缝合好,还很危险,你千万别伤了自己。”

她拿起软枕,垫在他背后,“你有什么话想说,都告诉我,陆策虽然被抓了,但如今外头还有几个军官把控着局面,还不算慌乱。”

陆云骁对陆派军一向严厉,虽不算苛责,但其制度与气魄仍是几大军中的一流,故而虽然逢此巨变,军心也未动摇。

陆云骁合上眼眸,一缕不易察觉的锐利渗入瞳孔,他复又睁开,方才的疲倦再也寻不着踪迹。

“陆策可有消息了?”

顾婧宁摇了摇头,眼神黯淡,“被抓了以后,派人去刺探过消息,但听说重兵防守,什么都查探不到。”

“你不用自责,今天的事情不怪你。”察觉到女人的心情变化,陆云骁吃力的一笑,笑的很苍白,“陆策的事情,我明日会处理,现在已经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他说着,要抽出手,顾婧宁却一反常态的握住了他。

“我今晚留下来照顾你。”

陆云骁讶异的问道,“孩子们呢?”

“他们都已经睡了”提到孩子,顾婧宁的眼眶便发了红,“他们很乖,你不用担心。”

麻醉药的效果刚过,陆云骁迟钝的想起,两个孩子都经历了什么,他有些坐立不安的转动着手腕,似要起身,但又起不来

“他们还好吗?”

“不太好。”

顾婧宁轻轻的说道,“柔嘉险些窒息了,不过她当时装作昏迷躲过一劫,没有过多受伤,但泽熙被打了,伤势有些重,说是只差一点便伤及肋骨,现在还在昏迷,梅儿照顾着他们。”

想起方才见到孩子受伤的模样,顾婧宁便一阵鼻酸,泪腺似坏了一般,涌出许多眼泪,无声的滴落,沿着香腮缓缓坠进玉白的颈项中。富品中文

第682章 你也受伤了

她本不想让陆云骁担心。

可她作为孩子的母亲,亦是委屈而痛苦的,只盼着能有人能安慰她,帮扶她,分担那心尖的一点痛。

陆云骁缓缓道,“都是我不好。”

“若是我今日再小心一点,提前侦查,也不会被他们找到破绽和机会,你们也不会受伤了。”

今日知道她与孩子们要走,他本就魂不守舍,让敌方钻了空隙,趁虚而入,他对不起她,对不起孩子,对不起陆策,亦对不起今天伤亡的士兵。

今日之耻,来日比加倍偿还。

顾婧宁用力摇了摇头,哭肿的双眼似两个小核桃,可怜又可爱,“不怪你,我从未怪过你,今日我若是走了,他们也不会借机挟持你了!”

她并不想怪他,今日命悬一线的时候,若不是他愿意以命相抵,她和孩子恐怕也要葬身此处了。

陆云骁轻轻扯动她的衣袖,吃力的问道,“你可有受伤?”

他记得今日见她五花大绑,以她的性子,必然是抵抗过的,若是抵抗,以倭军的性子,她一定会吃亏受伤。

万幸他们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否则他追悔莫及。

顾婧宁目光一闪,不自然的波动了一下头发,悄悄藏住了额角的伤口,她笑着摇头,“我没有受伤,你别担心我了。”

陆云骁正疑惑,顾婧宁已打了岔,“快把这碗药喝下,凉了就不好了,一会我让人给你吊水,你别怕疼。”

陆云骁轻笑了一声,“我会怕那小小的针头?”

“你不怕就好。”

想来也是,他连腹部中弹都不吭一声的人,怎会怕这蚊子叮咬似的扎针疼痛。

顾婧宁一勺一勺的喂他喝了药,正要起身离开,忽然被他用力扣住手腕,轻轻一扯,她便失了重,摇晃着倒在床头。

她生怕扑在陆云骁身上,压着他的伤口,急忙用小臂撑住床沿,方才堪堪平衡了身子。

“你这是做什么”她蹙着眉头道。

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眉宇间的光影尽数被遮去,她愣了一愣,只觉得额角一凉,因着窗户没有合拢,有风丝丝缕缕的拂进来,那额角的伤口触到凉风,便隐隐作痛起来。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拍掉了他的手,“你忽然撩我的头发做什么?”

她眼神躲闪,心中亦是突突的跳着。

这伤口不小,他一定看见了。

果不其然,陆云骁盯着她发问,“你是不是以为我眼睛也受了伤,什么都看不见?”

顾婧宁装傻道,“你的眼神这么好,怎么会受伤?”

陆云骁轻哼一声,用力将她又往自己身上扯了扯,顾婧宁不情愿的靠近了他,愈发觉得自己如同虎口前的白兔,危险极了。

“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而且为什么不包扎?”

他的口吻称得上是严厉,颇有几分严师的语气,顾婧宁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幼年,那刻板的教书先生拿着戒尺恫吓他们。

“我哪里受伤了?”顾婧宁心虚的说着。

陆云骁眼睛一眯,看破了女人的心虚,冷冷的笑了起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继续瞒着我?”

顾婧宁嘴硬,“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了,怎么会不包扎?”

“还在撒谎?”

话音未落,她额角便猛地一疼,原来是陆云骁伸手覆上了那伤口,未曾处理过的伤口沾上体温的热度,痛楚自皮肉间苏醒了起来。富品中文

第683章 她还真是心大

她疼的直缩,眼泪都含在了眼眶里,剔透的发亮,“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孩子和他都受了不少的伤,她一直忙着两头奔波照顾,哪里有空去处理额角的伤口,她本是伤势最轻的人,一个伤口罢了,并不重要。

陆云骁沉沉的看着她,眼中隐隐有痛惜,但藏在暗处,女人并未发觉。

他移开了手,冲着她摊开,“把药拿来。”

顾婧宁委屈的端过只剩药渣的小碗,碗壁干净的迎着灯光发出亮色,可见是真的喝的很干净,“你瞧,都被你喝完了。”

陆云骁气的笑了,“谁说是这个药!”

他指了指她额角的伤口,厉色道,“去把处理外伤的药拿来,你不是不包扎么,我亲自来!”

伤势虽不重,但隐患可多的很,一旦感染,后果可是不容设想的。

她还真是心大!

此刻顾婧宁的头发已经不得不挽起,那故意被隐藏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凝固的血迹散着晦暗的深红色,自眉梢往后,一路开到鬓角中。

陆云骁仔细一看,心疼的抽了声气,这伤口方才看着还小,这一拨开头发,竟足足有半截手指那么长。

一时不知是气她,还是气那两个下了狠手的倭军,陆云骁手指一压,硬生生碾碎了那玻璃药瓶的瓶口。

一时间细碎的玻璃溅在地上,闪烁着杂密的光芒。

“你可知这伤口有多大!”

要是那两个倭军在他面前,他一定亲手宰了他们!

顾婧宁不安的搅了搅衣角,“照过镜子了。”她复又低低咳嗽了一声,“他们绑我的时候,我不小心撞到货箱上划到了,伤口不深,毁不了容的。”

“过来!”

陆云骁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正憋的慌,语气也重了许多,顾婧宁踌躇了片刻,还是乖巧的伸出头来,递到了他面前。

以往她是不会这样乖驯的,今日也是卖他个面子。

到底是救命恩人。

陆云骁正要给她清理上药,忽然瞥见顾婧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似有话要说,他沉着脸道,“有话直说!”

顾婧宁艰难的扯开一抹笑容,“你轻点,我怕疼”

“嘶。”

她疼的眯起了眼睛。

“不是让你轻点吗!”顾婧宁咬牙切齿的问道。

陆云骁实则已经放轻了力道,用那热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的伤口,可未料她生来娇软,轻轻一碰,便疼的泪水涟涟了。

她喊一声疼,他便手忙脚乱了,连忙丢下毛巾,用指腹小心抹着伤口。

即便如此,他口中也是恨恨的说道,“你还知道疼!”

顾婧宁委屈的不行,却不敢说什么,毕竟他是病人,又是救命恩人,于公于私,她还是该宽容大度一些,让他一让的。

上完了药,已是子夜时候了,陆云骁疲惫的枕着头,却还持着公文在批看。

顾婧宁正叮叮当当数着药罐子,忽然瞥见他分明睫毛已垂落,却还支撑着不肯入睡的模样,一时做医生的本能上来了,伸手便抽走了他的公文。

用力往桌上一甩,她坐在床头,肃着小脸数落道,“还不睡觉,你还想不想好了?”

陆云骁掐了掐鼻梁,“把公文给我”

“给什么给,睡觉!”

一双柔软温暖的手,忽然覆在了他的眼皮上,陡然陷入黑暗,人身子一僵,听觉也警惕性的将强了许多。富品中文

第684章 这儿可只有一张床畔

顾婧宁轻轻按揉着他的眉骨,将他皱起的眉头,一点一点的抚平。

“现在外头除了几个守夜的,那些将士都睡了,你便是批出公文,他们也看不见,不如明日再批,让你,也让他们,都好好休息一晚。”

她絮絮的话语像极了唠叨,偏生嗓子纤细柔软,听的人不自觉放松在她的语调里,陆云骁虽被她遮住眼睛,看不见,但感受着眉骨上柔软的力道,与耳边关切的话语,竟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他忽然有些明白,前朝那些君王为何**苦短不早朝了。

若是他是古代的帝王,而她是他的六宫粉黛,他必然也舍不得离开她一步。

陆云骁轻叹了口气,“那你呢,那打算睡在何处?”

他的声音淡而平静,并不像是趁火打劫,“这儿可就一张床铺。”

眉骨上的小手一僵,女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抿起一丝玩味的笑,听见顾婧宁呼吸忽然急促,结巴了起来,“我睡在哪儿就好,桌子不是挺大的吗,我伏在上面睡就好。”

陆云骁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那怎么行,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趴在桌子上睡觉吗,夜里凉,会着凉的。”

顾婧宁急了,“那我睡在地上!”

“地上也不行,地上太凉太硬,你睡了容易梦魇。”

“那我不睡了!”

顾婧宁笑不出了,“你的伤势还很危险,我担心你夜里会发热,还是守着你吧。”

他的话里,明晃晃的都是邀她共枕一席,与君同眠的意思,虽说他如今受了伤,动弹不得,但她还没有松懈到敢与他同床共枕的地步。

顾婧宁的表情霎时有趣,陆云骁看的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只好依着你了。”

紧接着,他在顾婧宁惊诧的表情中合上了眼睛,安然睡去。

若说不困,自然是假的,今日受了惊吓,还受了伤,又前前后后忙活着,顾婧宁此刻松懈神经,已困的眼睛都抬不起来了。

她坐在床沿,迷迷糊糊间便睡了过去。

依稀觉得似有人盖了被子与她,身上一热,便下意识向着有热度的地方靠了过去。

陆云骁瞧着肩头睡的正沉的女人,不禁失笑。

他为她掖好了被角,又把她的双脚褪鞋,拢进被子中,不经意扯动了伤口,疼闷哼一声,乍然变色,怕吵醒了她,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如今是秋日,夜里冷,她若是这样睡,一定要着凉的。

安顿好了女人,陆云骁方才睡了下来。

次日顾婧宁醒来,瞧着沉睡中的男人一愣,急急的将被子抖了下来,一看自己脚上的鞋子都没了,霎时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竟不知如何是好。

幸亏陆云骁还睡着,否则看了她这精彩的面容,必定要出言奚落。

悄无声息的叠好被子,顾婧宁便出去备早饭了,梅儿在小厨房炖了粥,她端进屋子里,方才拧开门把手,便见男人已醒了,正靠在软枕上看公文。富品中文

第685章 突如其来的孕妇

不知公文里写的是何其不幸的事情,他脸色笑意全无,唯有眼底的阴雨阵阵。

“别看了,先吃饭吧。”

顾婧宁碍着昨晚的事情,面色颇有些尴尬,陆云骁却未曾将昨夜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头也不抬的端起粥喝了一口,便烫的五官移了位。

“急什么!”顾婧宁瞪了他一眼,夺过粥碗吹了吹,方才喂他,“多大的人了,连喝粥都不会。”

晨间被公文搅弄的烦躁的心情,骤然被这一碗烫粥移走了注意力。

陆云骁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昨晚睡的可好?”

顾婧宁把勺子往他口中一送,轻轻咬紧了牙关,“喝你的粥吧!”

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泣声。

那声音尖锐而凄厉,吓得顾婧宁手一哆嗦,汤勺也丢在了粥碗里,“当”的一声脆响,陆云骁不着痕迹的覆上了她的手,用力的裹住了。

“怕什么?有我在,无需害怕。”

他冲门外喊道,“陆策”

陆云骁忽然止住了声音,想起陆策已被倭军抓了,脸色乍变,方才压抑的改了口,“来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此喧哗?”

门口的副将不敢进门打扰,低声说道,“有一个女人,忽然闯进来,说要见一见少帅,有要事要说。”

“女人?”陆云骁一蹙眉,“什么女人,我不认识,打发了吧。”

他瞥见顾婧宁若有所思的模样,下意识开了口,为自身辩解,“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更不曾与女人有纠葛。”

他的自证清白,此刻顾婧宁听了,却甚觉可笑。

顾婧宁噗嗤一笑,眼中除了细碎的笑意,并无其他的情绪,陆云骁期待的愤怒、吃醋、嫉妒,都没有。

他不免失望的眼眸黯淡。

“我又没有怀疑你,你急着辩白什么,这个节骨眼上,还来找你的女人,若不是还想敲骨吸髓,便是真心待你,你还是见一见吧。”

她轻描淡写的说着。

以陆云骁的身份,三妻四妾是往少里说的,这个年代的大人物,谁还没几个传出绯闻的红颜知己了,顾婧宁并不意外。

虽明面上说她不怀疑,但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她已认定他外头有人的事实,陆云骁百口莫辩,竟气笑了。

“行,那就见见。”

等见着面,自然可以澄清一切,他除了她,可从未碰过别的女人。

副将得了令,亲自搀扶那女人一步步上了台阶,小心的送进了房间里,起初二人还不明白为何他如此小心,定睛一看,才知道其中奥义。

原这并不是普通女人,而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她肚子起码有七八个月大小,走起路来,那肚子似是个充气的球,谁也不敢碰一下子,唯恐下一秒就破了。

副将如此小心,也是应该的。

毕竟这个时候,居然有孕妇上门找他们少帅,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孕妇的身份和目的。

副将心里直叹气,没想到正直的少帅,也有搞大人家闺女肚子的一日

世态炎凉,世风日下啊!富品中文

第686章 陆策着难

偏偏少夫人还在里头,这两个女人一个男人,恐怕一会就能唱一出大戏了,副将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送进了孕妇,就急急带上门出去了。

副将一走,房间里的气氛便凝固了起来。

顾婧宁眼神微妙,陆云骁的脸色已沉的犹如被墨汁染色,怒气冲冲,想着这孕妇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上门冤枉他。

孕妇一脸泪痕,仔细一看,也有几分姿色,但穿着举止皆是中规中矩,眉眼含秀而清丽,一看便知是好人家的女儿。

陆云骁脾气再大,对女人也宽容几分,因而忍着怒气发问。

“你是何人,刚才是你在外头哭?”

孕妇忽然跪了下来。

此举把顾婧宁与陆云骁都惊动了,顾婧宁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孕妇下跪对身子无益,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与少帅都会帮你做主,何必要下跪?”

若真是陆云骁在外欺负了人家姑娘,她也没有小气到这个地步,大不了给她个名分,添置一房妾侍罢了。

“少帅,少夫人,求求你们,救救陆策吧!”

孕妇泪珠滚滚的开了口,呜咽声压抑而痛苦,可见内心是何其仓皇悲伤。

顾婧宁一愣,还是陆云骁先反应过来,“你是”

“我是陆策的内人。”

孕妇哭的肝肠寸断,身子艰难的匍匐下来,一个劲给他们磕着头,“如今能救陆策的只有少帅你了,求求少帅,看在他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救他一命,孩子才七个月,不能没有父亲!”

陆策成亲,陆云骁作为上司,虽然亲自坐镇主持了婚礼,但新娘子从头至尾遮着红盖头,他见也没见过。

后来更是没有机会见,他不认得也是自然。

原是他们误会了她。

之前便听陆策常常兴奋的念叨着自己要做父亲了,如今只差三个月,孩子便要临盆,父亲却被倭军抓捕,命悬一线。

陆云骁听的心中不是滋味,艰难的撑起身子,冲孕妇招了招手,“你快起来吧,陆策若知道你跪地求我,指不定要怎么埋怨我呢。”

孕妇摇了摇头,用力的说道,“少帅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陆云骁苦笑一声,没有说话,顾婧宁见状,蹲下身子将孕妇的双臂托起,轻言细语的说道,“你可曾想过肚子里的孩子?”

“你今日之举太危险了,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碰着孩子可怎么办,如今他的父亲已经被抓了,你怎么还能让他担心?”

看见孕妇露出迟疑的神色,顾婧宁趁机说道,“你先坐下,有话我们慢慢说,少帅是公明之人,自然不会置之不理的。”

在她一番劝说之下,孕妇果然止住了眼泪,只是眉宇间的忧愁似是纹进了皮肉里,如何也挥之不去。

顾婧宁亲手端了一杯温水给她,小心的抚着她的背脊安抚。

“昨日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吧?”

孕妇只听说丈夫被倭军抓走,还不知究竟为何,闻言急忙点了点头,“陆策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带走?”富品中文

第687章 一定要救他

他身为少帅副官,命比上寻常小兵自是硬上许多,孕妇嫁给他一年,还从未碰上这等事情,一时没了主心骨,才来求陆云骁救人。

顾婧宁蹙着眉头,似很不忍说出口,“昨日倭军在码头设下埋伏,我们都作为人质被捕,后来险险突出重围,倭军慌乱中想要抓走少帅,陆策有意保护,便被他们抓走了,若不是他,此刻被抓去的人便是少帅了,他救了少帅的命。”

孕妇双手一颤,杯子险些摔落,豆大的泪珠滚了出来,幸亏顾婧宁及时托住了她的手,才不致杯子撞在肚皮上。

“那、那陆策是立功了,少帅,他还能活着吗?”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语气中藏着掩盖不住的希冀。

一个怀着孩子的弱质女流,失了丈夫,是很难在这个艰难的世道上存活下去的。倭军的手段她也听过,听说但凡是被倭军抓去的兵,回来时不是尸首分离,便是四分五裂,残酷的不忍睹目。

陆云骁抿嘴良久,方艰涩的吐出几个字,“兴许”

“一定会活着!”顾婧宁流利的打断了他的话,紧紧的握住了孕妇的手,“你信我,少帅绝对不会亏待对他忠心的任何一个人,况且陆策是为少帅而被捕,少帅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我们一定会去救他!”

她笑吟吟的看着陆云骁,目光幽长,“你说对吗,少帅?”

陆云骁本想反驳,搬出种种实际证明陆策活下来的概率实在微小,但看着顾婧宁的笑容,他忽然无力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他移开目光,点了点头,笃定且镇定的说道,“对。”

孕妇千恩万谢的走了,送走了孕妇,顾婧宁脸上笑意全无,陆云骁看着她,平静的问道,“你为何要骗她?”

营救陆策,并非想象的那么容易。

他此刻就算是天神,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把陆策活生生的救出来,更何况昨晚一夜,他性命是否安好,都无人能知。

顾婧宁轻轻的垂下羽睫,不堪重负的眨动着,“若是告诉她实话,她的孩子怎么办,孕妇受了重大打击,流产是很平常的事情。”

“若是陆策已经遭遇不测,这是他唯一的血脉,难道你也要这么狠心,告诉她真相吗?”

陆云骁道,“可终有一日她会知道真相”

“那也是生完孩子以后了。”

顾婧宁定定的看向他,“有了孩子,她也算有了念想,不会再像现在这么痛苦,况且,谁知我们会不会赢?”

“万一,我们真的救出陆策呢?”顾婧宁骤然一笑,“这世上没有肯定的事情,一切困难,都会有解决的法子,我相信少帅的能力,也相信陆策的眼光,他决心追随的人,必定不会是一个无能的人。”

生死乃是天命,人身不由己,但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总要搏一搏的,谁知道老天爷是否一念之间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了他们。

只要做了,起码不会觉得愧疚。富品中文

第688章 受刑

倭军自从霸占了南地,便放肆的杀伐抢掠,昔日南地繁华的建筑大半都已被侵占,另作他用。

那高高的匾额与招牌换上了不伦不类的倭文,鸠占鹊巢的可笑。

以往各大租界的巡捕房监狱都已变了主,此刻正被倭军所用,专门关押陆派军的犯人。

鞭子入肉的声音清脆而利落,不断的鞭挞使得鞭身都被血色浸染。

男人原本还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任由鞭子下落,可打到最后,全身上下已无一块好肉,被打烂的伤口刚凝固了血,又被狠狠抽开,疼痛可想而知。

陆策奄奄一息的歪着头,双手被绳子吊在刑具上,除却脸部以外的地方,都已被红色吞噬。

奉命鞭打的倭军忽然停了手,大量一眼,冲着身后的长官报告,“长官,犯人晕过去了!”

自昨晚开始,刑罚便没有停过,这个男人算条汉子,硬是打到现在都不肯松口。

长官眉眼一抬,轻蔑的扫视着陆策,“还不肯招供?”

见部下点头,他用倭军咒骂了一声,愤怒的下令,“用水泼醒他,给我继续打,我就不信他这么硬!”

他手上调教过的汉奸多了去了,起初咬牙不肯招供的几个,如今还不是夹着尾巴为倭军当奸细?

在这乱世里,枪杆子才是尊严,人的骨气,可不值钱!

部下犹豫的说道,“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没停手过,再打下去,恐怕就要死了,若是犯人死了,怎么向上头交代?”

长官听的直皱眉,挥了挥手,“算了,我亲自问问他,先把他泼醒!”

一盆刺骨的冰水泼在陆策身上,此刻深秋之时,监狱又是阴寒之地,他本应伤势严重而逐渐散失着体温,此刻更是冻的牙齿打颤。

不想醒,也不得不醒来。

“终于醒了?”长官狞笑着拿鞭子拍打着陆策的脸,“给了你一夜的时间,怎么,还没想好?”

陆策双眼空洞无神,似是失了三魂七魄,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

长官脸色一沉,照着他的伤口便是一鞭子,“你还敢跟我拿乔,到了我的手上,你就是块钢铁,我也把你给融了!”

陆策痛的五官扭曲,知道蒙混不过去,便咬牙切齿,双眼充血的瞪着他。

“看什么看,想我把你的眼睛抠出来?”

长官冷笑道,“你若是知趣,归顺了我们,这条贱命,兴许还有可能留下,可你若是执意不肯交出军防图,别怪我送你去见阎王爷!”

陆策忽然哈哈大笑,口中的血沫子顺着下颌流淌进脖颈里。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想要军防图?”陆策眸色一厉,“做梦!”

他照着长官的脸色,便呸了一口血痰。

昨日他被抓时,本以为性命不保,谁知连夜审讯,要他将陆云骁的军防图给交出来,他宁死也不会背叛少帅,几顿审讯罢了,他还不足以惧之。

长官抹了一把脸,恨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只好亲手解开他绑在刑具上的锁链,抓住他的头发便往水中浸去。富品中文

第689章 绝不背叛

那本就是为了浇醒犯人用的冰水,温度低的可怕,方才浇一遍,陆策已经彻头彻尾的醒了,那冰水落在伤口上,更是疼的窒息。

如今整个头部被强行按在冰桶里浸泡,溺死般的感觉比**伤害还要更加摧毁意志。

可这刚刚才是第二重。

先是鞭、再是水,接下来兴许是火,是电

倭军的狠辣手段,可不是凭空臆造,他不肯开口,便会有无数的刑罚接踵而至,听说最恐怖的便是被当做研究品,将人当做白鼠、青蛙、兔子那样的无辜生物,在人意志清醒的情况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进行残酷的实验。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光是听着,便令人闻风丧胆了。

可陆策并不怕,他的鼻腔里不断被呛入冰水,因为温度的降低,身体几乎快冷僵了,长官不断的把他带离冰水,又按进去,来回几遍,人便处于想要昏厥却被激醒的状态,痛苦到了极致。

“你招不招,到底肯不肯招!”

长官咬牙切齿的嘶吼道,却迎上陆策不屑的冷笑,“你杀、杀了我,我也不会背叛少帅的。”

他气若游丝,竟不知是在对敌人说,还是在对自己发誓。

长官气的发疯,一把将他连人带痛甩在墙角,脸色沉的似要滴下墨汁来,招呼着部下道,“去准备火钳,他不肯招,就让他一顿吃饱,吃撑!”

部下担忧的问道,“可若是死了”

“他死不了!”长官忽然诡秘的笑了起来,目光幽暗,“一会给他注射一针刺激剂,让他亢奋一点,想死都不行!”

部下打了个哆嗦,安静的下去准备了,烤红的烙铁闪着暗红色的光泽,似是黑暗中怪兽的两只巨眼,望之令人生畏。

陆策已经被人重新绑回了刑具上,身上的血色被冰水冲刷了一遍,露出了下面被盖住的斑斑伤痕,一条叠加着一条,深的见看见了骨头,还在不断的渗出鲜血。

但这样的场面,只会让敌人更加兴奋。

长官休息了一阵,平复了心情,便抄起烤红的烙铁,一步步冲陆策走了过去。

既然弱水不能令他屈服,那就用火来以硬碰硬,看看是这皮肉厉害,还是这火更狂。

“我最后问你一遍,这军防图,你给还是不给?”

陆策吃力的抬起快睁不开的眼睛,短短一日,被折磨的几乎脱了形,他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半晌挤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你、做、梦!!!”

“你”

长官抬手便举起烙铁往他身上压去,陆策脸色一白,下意识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忍耐着即将到来的剧痛。

但那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并且连灼热都没有,难道是自己失去知觉了?

陆策茫然的睁开眼睛,却看见方才还面目狰狞的长官忽然变了脸,放下了手中的烙铁,谄媚的走到侧室,似在恭迎什么人。

片刻后,那侧室门前的帘子微微一动,一双雪白的皮鞋,缓缓踏入了血泊中。富品中文

第690章 他叛国了

那人撩开帘子,修剪干净的十指圆润修长,一看便知身份不低,他笑吟吟的走了出来,目光打伤痕累累的陆策身上一扫,忌讳般的压了压鼻梁上的眼镜。

“怎么打成这样了?”他厌恶的别开了脸,神情变的漠然,“怎么,还是不肯招供?”

那声音尤其耳熟,陆策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

他费力的伸长了脖子,仔细的看着那一袭白袍,谦谦君子模样的人,忽然如遭雷劈,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陆云白怎么还活着,他居然在倭军这儿,甚至得到了倭军如此尊敬的待遇?

他,叛国了?

………………

这几日为了营救陆策,陆云骁几乎没合过眼。

他本就伤势危重,若没有充足的休息,很容易引发伤口感染,顾婧宁与他交谈多次,也未能说服他。

大大小小的会议开了不下十几回,但仍未有人想出对策,一来是陆策生死未卜,连安插的特务都寻不到他的情报,贸然出兵太过惊险,二来是现在国局动荡,内外交患,每一场战役都要深思熟虑,以免有人趁虚而入。

尽管担心陆策的安危,但为了救他,搭上其他人的性命,并不值得。

顾婧宁担心陆策的夫人,便做主将她接了过来,自己照看着,只是她情绪实在不佳,连带着人也日渐消瘦。

孕妇若是抑郁,对孩子自是无益的,顾婧宁想着法子哄她。

马上便要入冬了,顾婧宁请人给她缝制了一身暖和的冬衣,想着也为陆云骁做一身,便带着裁缝挑帘入了室内。

手下的几个副将见她来了,皆都自请告辞。

“在说什么呢?”顾婧宁问道。

陆云骁漫不经心的看着沙盘,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裁缝,不答反问,“这是谁?”

顾婧宁知道有外人在,说话不便,便将裁缝打发走了,为陆云骁斟上一杯热茶,“裁缝罢了,原想着为你制一身衣服,不过你伤势未愈,还是再等等吧。”

陆云骁阖眸低叹,“好在我还有夫人这个知心人”

那滚滚的茶水澄澈透亮,一瞧便知道是上等的好茶,这个年头,稍有些小钱的人都想求得军阀庇护,想杀陆云骁的人多,想依附他的人也不少,不光是茶叶,金子、珠宝、古董,但凡是有的,都巴不得献上来以保全性命。

他们都是明白人,知道这命都没了,全副身家也留不住,还不如送给陆云骁。

陆云骁接过呷了一口,面色平淡如常,似这昂贵如金的茶叶在他口中还不如白水,他吃穿住行用惯了最好的,以至于这些俗尘金银,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陆策的妻子”

顾婧宁知道他要说什么,丢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只是她这是心病,要慢慢医。”

陆策一日不回,这病一日不除。

陆云骁轻轻的“嗯”了一声,“短时间内,陆策恐怕回不来你要看着她一些,别让她做傻事,若是陆策救不回来,起码要保全他的血脉。”富品中文

第691章 早产

顾婧宁原本还在斟茶,乍一听,惊的手里的杯子摔在桌上,茶汤滴滴答答,似警钟般反复回响,沿着濡湿的桌布流淌了一地。

“不是说在想法子吗,怎么就救不回来了?”

“如今的局面并非你我可以扭转,想要深入倭军监狱救人绝非易事,我一定会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别说是陆策,哪怕是一个小兵,我也绝不容易他被倭军践踏凌辱,万一我是说万一,情况有变,我也要给陆策的家里人一个交代。”

陆云骁的声音低微了下去。

顾婧宁默了默,良久,扯开一抹笑容,“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暂时不会告诉她,我们只是目前想不到法子,一定会有办法的。”

陆云骁的难处,她知道。

若如今只是他一人,单枪匹马去救陆策,他有这个胆色与能力,但他现在不是一人,而是肩负着一个军队,每一条性命都是无辜的。

这个万全之策,不知要多久才能想出来,而陆策,还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

门外忽然发出一声重重的倒地声,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梅儿惊叫一声,“你怎么了!”

顾婧宁急急的撩开帘子,便见孕妇侧躺在地上,面色惨白,身子不断抽搐着,身下似有什么液体蔓延开来。

她原本双目空洞无神,看见了顾婧宁,拼命的伸长了手,试图去够她。

“少夫人,陆策一定还有救的,对不对?”

顾婧宁一下子便明白,定然是她尾随自己,偷听了与陆云骁的对话,一时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她跪在地上,将孕妇扶了起来,衣角却被她紧紧的握着,似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少夫人,我肚子疼,我好疼”她意识逐渐被疼痛侵蚀,身体像渴水的鱼一样剧烈颤抖着,“救救他”

梅儿还未曾见过如此骇人的局面,吓得手足无措,含着哭腔问道,“小姐,她这是怎、怎么了?”

顾婧宁身子娇弱,想要搬动一个七月份的妇人自是不可能的,陆云骁吩咐门前的副官将孕妇搬到侧室去,顾婧宁方有力气站起来。

孕妇不想撒手,低泣着哀求她救人,不知她是如何有这么大的力气的,几乎快将顾婧宁的衣角扯碎。

她才起身,便匆匆跟着孕妇而去,交代梅儿道,“现在可还能找到稳婆?”

“都这个时候了,逃命都来不及,哪儿了还有什么稳婆?不过小姐,为什么要找稳婆,难道”

梅儿捂住了嘴巴,“难道她要生了?”

“找不到稳婆,那我就亲自来,你去备热水,这一胎是早产,孕妇身子又弱,凶险异常,若是一个不小心,那便是一尸两命!”

顾婧宁厉色道,“一会你帮我打下手,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了吗?”

梅儿点了点头,一路小跑去烧水了。

顾婧宁正要进侧室,便被陆云骁挽住了胳膊,“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救人,她这是早产,已经发动了,再等就来不及了,你不是想保全陆策的血脉吗?”富品中文

第692章 强撑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

“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医术?我经手的孕妇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这一胎我虽然没有万全的把握,但我会尽全力!”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梅儿已经打了热水过来,顾婧宁揽起衣袖,用力将陆云骁推开,笃定且镇定道,“少帅是男子,还需要多加避讳,我进去了。”

她没有一丝迟疑,带着梅儿便进了侧室,倏尔帘子落下,连带着光裹挟着她的身影,彻底不见了。

“我是担心你害怕”

陆云骁的手僵持在半空中,良久才放了下来。

当初顾婧宁难产,是他一生的阴影,纵使现在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每每回想当日的情形,他还是忍不住的胆寒。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那一日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可怕二字。

里头已传来孕妇的抽泣与尖叫,隐约又回到了那一日,但好在不是她,好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孕妇的情况称得上是恶劣,但好在前几个月养好了身子,底子好,今日早产虽然凶险,但顾婧宁还有几分把握。

眼下没有手术器械,只能任其顺产。

孕妇是头胎,最为艰难,顾婧宁先诊了诊脉搏,又伏在腹壁上检查胎位,听胎心音,方才命人给她灌了一碗催生的甘草散。

“少夫人,我是不是要死了?”孕妇有气无力的问道。

顾婧宁猛地掐住她人中,严厉的呵斥道,“你还年轻,别说这些丧气话,用力,千万不要睡过去!”

“可是我好疼,少夫人,陆策是不是回不来了?”

“胡说!”

她的手轻轻发抖,“他一定回得来,怎么可能回不来,他还在等你生下孩子,一家三口团聚呢!”

孕妇虚弱一笑,泪珠子自眼角扑簌而落,“你别骗我了,他回不来了”

她的瞳仁陡然失去了光彩,顾婧宁惊叫了一声,死死的扼住她的手腕,试图用痛感唤回她的神智,“你清醒点,不要自暴自弃,哪怕是为了孩子,求求你,千万别睡过去!”

孕妇勉力揪住被面,本能的使力,眼看着她一个劲流血,孩子却连头都没见着,顾婧宁一摸她的四肢,只见冰凉凉的,乃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体温过低。

“梅儿,快去用热水给她擦身子!”

这个节骨眼下,军中没有几个女人,连那后厨里的厨娘都被叫来帮忙了。

一盆盆的热水往里送,一盆盆的血水往外涌,顾婧宁急的掰着孕妇的腿,不断的鼓劲,“快了,你的孩子是头部入盆,按理说是极易顺产的,绝对不会难产,你再提臀用用力,加快宫缩,孩子就快出来了!”

见孕妇连呼吸都困难,难过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模样,顾婧宁下意识的避开了眼睛,不忍心多看一眼。

这么萧索的秋日,她已被冷汗浸湿了整件衣裳。

当年她生产时,也是这个模样吗?

帘子被拉上,也不知外头是什么时辰了,只瞧见那原本黯淡的夜幕星河陡然变亮,自缝隙中泄出一点晨曦的光明,迷茫间,一夜竟过去了。

孩子却还未生下来,孕妇的声音嘶哑如拉风箱,不断的唉叫着,浑身无力。富品中文

第693章 孱弱的早产儿

梅儿看的干着急,“小姐,现在可怎么办?”

顾婧宁抹去额角的汗珠,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去把我的器械拿过来,用火都烤一遍。”

孕妇早产的突然,一切都没有准备好,产房简陋的连消毒都没有,她虽是医生,但也并不是样样工具都随身带着的,只能用仅有的几样碰碰运气了。

梅儿快哭了,一个劲摇着头,“小姐,你不会想在这儿为她动手术吧,太危险了,若是有个万一”

“绝不可能有万一。”

顾婧宁意志坚定,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冷静,“你快去,我再来试最后一把。”

梅儿急急的去拿过器械,便蹲在火盆中烤了起来,室内因这几个火盆,温度热烘烘的,梅儿小脸红扑扑,豆大的汗珠子正如雨而下。

可即便温度这样高,孕妇的身体还是凉的让人发慌。

顾婧宁令厨娘弓住她的腿,自己俯着她的脖子,灌下了一碗催生药,鼻尖的汗珠顺着轮廓无声的落在焦灼的空气中,她目光晶莹明亮,似两盏指明灯。

“我们再坚持一回,好不好,陆策没有死,他若是知道你生下孩子来,必然会很高兴的,这是他唯一的骨血,你千万不能放手。”

不知是她的话触动了心弦,还是那火烤的器械太过吓人,孕妇忽然咬紧牙关,狠狠的抬起臀部使力,低沉沙哑的嘶吼自齿缝间涌了出来。

这是她最后一股力气了,若是再生不出来,她怕是活不成了。

厨娘忽然惊呼了一声,笑容满面的催促道,“用力,再用力,我看见孩子的头了!”

“当真!”

顾婧宁旋即一喜。

但凡是过了这一关,接下来便顺利了,只要看见头,一刻钟内孩子必然能生下来,顾婧宁心头的大石松了下来,梅儿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终于不用烤器械消毒了。

“少夫人”孕妇无助的扯着她的双手,力气大的捏到顾婧宁手指发白,她拼命摇着头,满眼含泪,“若是我不成了,请你帮忙代为、代为抚养孩子,我只信你,我与陆策的孩子,一定要活着!”

伴随着最后的气音,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乍然响起。

门外几个听的正心慌的男人纷纷松了口气,陆云骁掐了掐眉心,嘴角竟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意,保住陆策的孩子,他也不算有负所托。

顾婧宁喜的合不拢嘴,眼角眉梢尽是细碎的笑意,她接生过的孩子这么多,还是第一回这样高兴。

早产的孩子小的很,七个月,才三斤多重,似个小猫儿。

顾婧宁急忙剪了脐带,将孩子抱给梅儿擦洗,便去看孕妇的情况,见她只是昏厥了过去,方才放下心来。

一夜神经紧绷,陡然放松,只觉得眼前一花,天旋地转。

顾婧宁险些摔倒在门槛上,幸好陆云骁扶住了她,见她身子软绵绵的,索性拦腰将她抱了起来,一路送回榻上。

“快休息吧,一夜未曾合眼,累坏你了。”陆云骁拢着她的手道。富品中文

第694章 吻一吻她才解渴

方才接生时不觉得,如今躺在软枕上,的确觉得困乏异常,连眼睛都抬不动了,对他的亲近举动,更无力反抗。

“孩子”

“孩子我会托人好好照看,你别管这么多,先睡吧。”

得了陆云骁的承诺,顾婧宁方才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似虾子般抱住身子,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她入睡的极快,陆云骁见她不答话了,方才低头一看,见她已睡了,那睡着的模样乖巧极了,甚像是墙角静放的蔷薇,那满身的刺,也不见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听见门外,依稀有婆子们手忙脚乱的声音,阳光自窗户投入,无声的流淌在陈设上,为她的脸也打上了一抹蜜色的润泽。

陆云骁静静的守着她,怎么看也看不够,恨不得吻一吻她才解渴。

他当真这么做了。

俯下身子,照着她的嘴角印了下去,虽然未曾吻上唇中央,但少许的柔软已经让他十分满足,不知是否因为沾染了阳光的关系,她的唇角也是微甜的,似是沾了蜂蜜,鼻尖是她的香气,温软、柔美,他快要沉溺下去了。

“少帅!”

陆云骁眼眸中锐光一闪,极为不满的松开了口,“怎么了?”

门外的副将还不知自己打搅了少帅的好事,禀报道,“几个将军正在会议厅等你,还有一刻钟就要商议作战计划了。”

陆云骁恼怒的捏紧了拳头。

还有一刻钟!

那为何这么早就出声打扰他?

方才唯美的意境已经被破坏,让陆云骁再吻一次,他虽然愿意,但也要考虑到是否会惊动顾婧宁。

怀揣着一肚子的怒气,陆云骁沉着脸走出门去,意味不明的瞪了副将一眼。

副将一脸迷茫,不知做错了什么。

难不成是少夫人训斥少帅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来少帅也会怕老婆。

顾婧宁是被梅儿叫醒的。

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拾起床头的怀表一看,见才过了一个时辰,外头正是正午,光线刺眼的要命,像是往眼窝里射箭一般。

她喝下一碗凉茶,醒了醒神,又环顾了一眼室内,才发觉陆云骁不在。

这个时辰,大约又去开会了。

“孕妇和孩子怎么样了?”顾婧宁揉着泛疼的脑仁问道。

只睡了两个时辰,自然是不够的,突然起了身,身子不适的流出了冷汗,沿着鬓角凝成颗颗密密的汗珠。

梅儿道,“他们都大好,只是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顾婧宁一愣,“什么事情?”

梅儿急的六神无主,抱着顾婧宁的双手,低声说道,“倭军在医院闹事了,还差点把秦医生给打伤了!”

“这是为什么?”

顾婧宁一下便醒透了,柳眉倒竖,纤细莹白的手指交错在一起,指骨死死的绞在一起,方才能带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听说是倭军受了伤,放着军医不用,非要去医院治病,还点名要小姐你去治疗,院长和秦医生维护你,倭军一气之下,把秦医生推在地上,听说磕着了头,都流血了!”梅儿颤声说着。富品中文

第695章 医院闹事

秦医生好歹也是商会会长之女,若是搁在前几年,那便是人人都追捧的高门贵户,但如今战乱一起,再有钱也都是一捧黄土,高高在上的身份,在倭军面前还不是说打就打?

顾婧宁气的一噎,连连低咳了几声,柔软白皙的面庞难受的挤在一处,半晌才通了气。

“难道他们没有说,我已离职,不是医院的人了?”

梅儿一脸快哭了的模样,“自然是说了的,但倭军不听,偏要小姐你去。”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半个时辰以前,报信的医生还在门口等着小姐回话,我一听,就急忙来叫醒小姐了,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在陆云骁身边,她必然是安全的,那些倭军再大胆,也妄动不到陆云骁的头上,但她一旦去了医院,那可就不好说了。

医院里都是文弱的医生护士,敌不过倭军的狠辣。

梅儿见她踌躇,便大着胆子问道,“不如我去回了他们吧,反正小姐也不是医院的人了,你就当不知道,这太危险了,若是被少帅知道”

“你别告诉陆云骁。”顾婧宁淡淡吩咐道。

她疲惫的扶着床沿起了身,头还沉的厉害,仿佛千斤重的枷锁戴在颈项里,梅儿见她要走,急忙拦住了她,“小姐,不可!”

顾婧宁用力推开了她,拿起一件针织外套挽在臂弯里,便向外走去,“这件事情本就是因我而起,若我不去,医院里的人何其无辜,要代我受这份罪?不如我亲自去把事情给了解了。”

外头鲜活的空气带着一股清凉,庭院里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正是秋日,那梧桐泛着金黄,亮眼炫目到了极致,风一过,婆娑摇曳。

这个功夫,陆云骁应该还没有出来。

他若是知道了,必然不让她去,趁此机会,她要尽快离去,否则医院那处就遭了。

梅儿见拦不住她,眼睁睁看着她上了车,顿时泄了气,口中喃喃道,“完了!”

到医院时,顾婧宁听见许多女医生压抑的抽泣声。

他们都是知识分子,还未见识过如此蛮横的倭军,一个个吓的面如土色,聚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抱着头。

倭军并没有来上许多,只是寥寥的几人,为首的那位看似军衔不低,正得意的用枪杆子指着众人。

“顾婧宁呢,来了没有!”

医生们心中对顾婧宁的怨气已爆发到了极点,本想含糊不清的说没有,忽然看见门外淡定走来的女人,顿时大叫道,“来了,来了!”

顾婧宁略一皱眉,并未搭理他们,人在险境下,保全自己也是无奈之中,更何况这威胁本就是她带来的。

倭军长官冷哼一声,抬起枪指向了迎面而来的顾婧宁,“陆夫人让我好等啊!”

那人中文说的十分蹩脚,顾婧宁花费了很多功夫,才辨认出他说的是什么,区区几个倭军,她还不用吓破胆。

若是一开始就讨饶,她接下来还怎么争回一条命?

“长官这说的是什么话,听说你的医院的作为,我可是立刻就来了,马不停蹄,可路上遥远,我也没有法子。”

顾婧宁端着温和的笑容,伸出两指搭在那枪口上,平静的撇开,眼睛一眨不眨,大胆的与倭军对视,“不过长官若是急的话,下回不妨直接去找我,何必来医院多此一举,我与丈夫,可很期待你们的来临呢。”富品中文

第696章 脱衣疗伤

在医院闹事算什么本事,怎么不去军务处闹,看看是他们的胆子大,还是陆云骁的枪快。

长官闻言,果然变了脸色,用倭语咬牙切齿的咒骂道,“该死的女人,真是不知死活!”

话虽这么说,却似心存忌惮的收下了枪支,恶狠狠的瞪着她。

顾婧宁没学过倭语,也不知道他叽哩哇啦说什么鸟语,只当未闻,侧过身子指着那被胁迫的医生们道,“我已经来了,长官不必再为难他们了吧?”

她稍微一抬脚,便能听见脚下似有玻璃碎片被碾压的声音。

地上碎了不少药瓶,各色的药水、药剂、药片,以不同的形状融合在一起,这医院的地像是调色盘一般。

其中有顾婧宁认识的药物,不乏昂贵且稀缺的,她登时皱紧了眉头,甚有想要杀了眼前倭军的念头。

这些药物就这么浪费了,很有可能害死很多没有药用的病人,更何况价格之昂贵,运输之艰难,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不在少数。

就这么轻飘飘的被砸了个粉碎,倭军,果然愚蠢而可恶。

倭军不情不愿的扫了她一眼,目光诡异莫辩,半晌挤出一个猥琐的笑容,“那是自然,有陆夫人为我疗伤,我还要别人做什么?”

他挥了挥手,“放开他们!”又冲着顾婧宁一指,“陆夫人,请吧?”

顾婧宁急促呼吸了两下,定了定心道,“好。”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诊疗室,院长送她到门前,顾婧宁趁着倭军不注意,急忙问道,“秦医生怎么样了?”

“你放心,没有大事。”院长忌惮的看了倭军的背影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保不齐他会做什么伤人的举动,医院里没有枪,我们也进不去,以防万一,那抽屉里有几把剪子和管钳,若是时机不对,你就借疗伤为借口扎他脖子上的颈动脉,他若反抗,便扎他的眼球和鼻梁,千万不能手软!”

倭军的荒淫是出了名的,那被攻陷的城池,多少女子惨死,顾婧宁长相漂亮,倭军想不生出别的意思,那是很难的事情。

顾婧宁鼻子一酸,发觉倭军转过头来,急忙将院长推了出去,“我知道了,你放心,代我好好照顾秦医生,必要的时候,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作为医生,想要知道哪个部分致死太容易了,她笃定自己只要手快利落,绝对不会给这名倭军开枪的机会。

合上了门,顾婧宁垂头戴上消毒手套与口罩,冲着倭军示意。

“先坐下吧,伤口在哪里?”

倭军一笑,竟开始脱下衣服来,顾婧宁吓的退到器械台旁,双手背在身后,飞快的攥住了手术刀,警惕的看着他,“长官这是做什么?”

虽然戴着口罩,见不着她脸上精彩的表情,但光看她紧张的双眸已经足够有意思,倭军哈哈大笑,猖狂的褪去上衣,戏虐的看着她。

“我伤在后背,自然要脱衣服,难道陆夫人医术高明,有什么不解衣也能疗伤的办法吗?”

原来是这样。

顾婧宁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的搁下了手术刀,无声无息间,连倭军都不知道她方才动了杀意。

第697章 动手脚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杀人的。

并不是不敢,而是倭军都有编制,她能杀一个,却杀不了门外的几个,况且就算死了,到时候倭军部队发觉少了人,来医院查时,肯定还能查出是她下的手,这会的局势,片刻安宁已是来之不易,一方动而全局动,她不能毁了陆云骁的计划。

简单的检查了倭军的伤势,顾婧宁便了然,这不过是简单的刀伤。

到刀口的样子,是受伤,还是为了找她刻意寻的借口还说不清,简单的伤势自然简单处理,花费不了太大的功夫。

处理间,顾婧宁只觉得头顶一束灼热的目光盯着她,令她恶心的几欲作呕,她忍下了心尖的反胃,冷冷的扫视了过去。

那倭军一惊,似不明白女子居然也有这样强大的气势。

“你瞪我干什么?”倭军恶声恶气的问道。

顾婧宁冷淡一笑,头也不抬的摇晃着药剂,“长官看错了,我可没有瞪你,或许是做贼心虚,长官是做了什么值得我瞪的事情,以为我在瞪你,也未可知?”

她语气凉飕飕的,似装满了讥讽的口袋,倭军虽不大明白中文,也听出了嘲意,登时冷下了脸,正想呵斥,便疼的五官扭曲。

顾婧宁平日里处理伤势,一向动作轻柔,但面对敌人,能忍耐下杀心已是不易,便是不疼,她也要想法子让他疼。

“怎么会这么疼,你是怎么治疗的!”倭军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存心害我!”

顾婧宁笑了,眼底却全无笑意,冰凉且平静,似手下不过是一具尸体,没有痛觉,没有五感,她更不会有怜悯之心。

她平静的将盐水罐子推到一旁,不为所动的继续上药。

倭军虽会说中文,但却不认识中文,这药瓶子上的药他看不懂,加了盐水又何妨,死不了,只是痛而已。

他杀了这么多人,也该尝尝苦头了。

“长官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良药苦头,但凡是治病的药,都是苦且疼的,长官若是连这点小痛都忍不了,来日如何成大事?”

她像是个念书的夫子一般,淡淡的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往伤口上药。

力道的压迫伴随着盐水刺激伤口的疼痛,倭军痛的目眦欲裂,眼睛都红了,更加听不进去她的念叨,拿起枪便愤怒的指着她。

“闭嘴!你到底用的是什么药!”

顾婧宁风轻云淡的一笑,纤细白皙的五指扣住药瓶,在他面前摇了一摇,甚为平静的睁眼说瞎话,“你看,这可是治病的药,你要是不信,可以带走让别人检验检验,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害你。”

这药的确是明明白白从药罐子里挖出来的,他眼睁睁看着,总不能诬陷,就算去查,也查不出来。空口无凭就想把她给抓起来,恐怕就是倭军头子来,也不敢对她这么猖狂。倭军恨恨的看着她,气的牙痒痒而无可奈何,便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罐子左右翻看,想找出什么马脚来。

第698章 这点小疼也忍不了

这药上面有英文标注,他依稀认识几个英文,知道这是普通药,一时心中起疑,配枪也稍稍放下了几分。 “如果有个万一,我要你好看!” 他说话时唾沫横飞,顾婧宁拢了拢鼻尖上方的口罩,厌恶的避让开来,免得那唾沫星子弄脏了她的衣服。 “若是有个万一,不用你请,我自会上门。”她眉眼弯弯,抬眸之际,竟看不出方才半点的厌恶。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似是湖泊一般,dàng)漾开轻柔的笑纹,引的倭军看痴了,露出几分贪婪与**的神。

顾婧宁察觉不对,倏尔收了笑,往药里加了更多的盐水,一巴掌拍在倭军的脯上,将他的神给唤了回来。 哪怕隔着手,那触感仍让她觉得恶心,几作呕。 倭军杀猪般嚎叫了一声,疼的眼泪都挤了出来,哪儿还有心去观赏美人,愤怒的嘶吼道,“轻点,你想要我的命吗!” 顾婧宁轻嗤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将那镊子细细的扯着被黏住的皮,每一下都看似小心,实则下了狠手,“忍忍吧,一会还要缝合。” “缝合?”倭军后脊一凉,惊恐的问道,“怎么缝?” “怎么缝?”

顾婧宁讥诮的挑了挑眉头,取出一枚细长的弯针,在聚光灯下发出熠熠的冷光,光是看着,便令人生出一种痛感。

“当然是一针一线的缝,我还以为长官是个有胆之人,敢请我来治疗,怎么,这点小疼也忍不了?” 倭军再蠢,此刻也听出她语气中的戏谑了,愤怒的拔出配枪指着她,“胡说八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他气的口不断剧烈起伏,那伤口也因呼吸间的扩张而露出里间被盐水洗的红肿的血,看上去十分骇人,盐水被顾婧宁抹进伤口里,又没有浣洗处理过,倭军疼的四肢抽搐,枪都快拿不稳,在手心里发颤。 顾婧宁头也不抬的处理着器械,视伤口为无物。 “我当然相信你敢,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先想好杀了我的后果,我虽然只是一个弱质女流,但我的丈夫乃是你们最大的敌人,你杀了我,便要尝尝触怒他的下场。” 她漫不经心的说着,雪白的医生白袍将她衬的纤尘不染,倭军不知道的是,她藏在器械台后的脚尖正紧张的点着地,一下快过一下。 实则今倭军来闹事,也不过是想羞辱她罢了,动陆云骁,他们不敢,也没有这个能耐,但欺负一个小女子,可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可一切都偏离了原来的计划,这顾婧宁也是个狠角色,不是个很欺负的,到头来,受了委屈还吃苦头的,竟是自己。 倭军气的抓耳挠腮,却也不敢开枪。 顾婧宁的那番话可说到他心坎里了,若是杀了她,莫说自己小命不保,陆云骁这个战场疯子一旦发狂,谁都不敢保证能打赢他。 这人质,也分能抓和不能抓的,比如陆策,抓了能提供报,但倘若抓了顾婧宁,他们势必要迎来被陆云骁一锅端的结局了。 思来想去,他终于放下了枪,恶狠狠的说道,“你给我记好了,我不会放过你的!别以为躲过这一次就没事了,接下来,我要你专门为我疗伤,伤不好,你别想走!”富品中文

第699章 瞒不住了

顾婧宁面无表的举起弯针,“说够了?说够了就躺下,要缝合了。” 治疗室陡然发出凄惨的嚎叫声,门口守卫的几个倭军吓了一跳,纷纷破门而入,却被长官骂了出去。 陆云骁下了会,便回了房,想着看看顾婧宁醒了没有。 远远的望见梅儿守在门前,六神无主的模样,他心中咯噔一下,加快了步伐。 “少、少帅!” 梅儿伸手拦住了他。 陆云骁拧开门把手的手顿了顿,并没有放下,而是蹙眉瞧着梅儿,“何事?” “小姐还在睡觉,你这么贸然进去,怕是会吵醒她,她一夜不曾休息,让她再休息一会吧。”梅儿垂着头,不敢同他对视,唯唯诺诺的说着。 陆云骁眉尾一挑,舌尖弹出几个字,“行。那我一会再来。” 梅儿松了口气,还未来得及笑起来,便见陆云骁分明是要离开的,却陡然侧过子,趁着她松懈的空档,径直拧开了门把手。 她扑了过去,想要拽住陆云骁的衣角,却被他狠狠甩开,瞳仁里高大的人影大步流星的走进室内,片刻后,爆发出一声怒吼。 梅儿打了个寒颤。 旋即她就被陆云骁抓住衣领提了起来,“少夫人去哪儿了?” 梅儿遮遮掩掩的模样,自然逃不过他极强的侦察力。 梅儿吓的连忙摆手,还想为顾婧宁隐瞒,“小姐她去厨房了,她想亲自炖汤,你去厨房找她吧?” 后厨离这儿不算近,来回走一趟起码也要一刻钟,她要争取时间为小姐报信才是。 陆云骁眼神一暗,重重的将她挥在地上,“是吗?” 这主仆二人将他当做傻子不成,如此浅显的事,真当他看不出来? 正当此时,方才去打探消息的副官急急的走了过来,冲着陆云骁低声说道,“少帅,方才医院派来了一辆车,将少夫人接走了。” 梅儿惊的瞪大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不敢落下,陆云骁猛的捏紧十指,凑近了,还能听见指骨摩擦的咯吱声。 他冷笑着问道,“你还要为她继续隐瞒?” 梅儿知道这下是瞒不下去了,抽抽搭搭的伏在地上,拼命叩着头,“少帅,是倭军去医院闹事伤人,派人来找小姐,小姐不愿让你担心,便一个人去了,现在已经过去一个钟头了,还是没有回来,小姐说了,若是她两个钟头还不回来,才让我跟你说。” 陆云骁咬紧后槽牙,低声说了句什么,梅儿没能听清,泪眼模糊间,只见他甩开披风,匆匆冲了出去。 梅儿无力的坐在地上,一遍一遍抹着眼泪,无助的哭道,“小姐,你到底怎么样了……”

人人都以为顾婧宁这回没命出来了,以往嫉妒她的,都想着看闹。

秦医生悠悠转醒,一听说顾婧宁来了,立刻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治疗室门前,想要闯进去,却被那几个上背着真枪实弹的倭军给威慑了回去。

院长扶着她坐下,只听见里头倭军不断的嚎叫,额角的汗都冒了出来。

“她到底在里头干什么,难道真的杀人了?”富品中文

第700章 侥幸

秦医生摇了摇头,扶着头上的伤口,费力的说道,“她不会这么鲁莽,应该是在想法子拖延时间,给倭军苦头吃,院长”

她坚定的抬起头来,“你在这儿等着她,我现在去给陆少帅报信。”

秦医生说着便要起,院长担忧的问道,“你还受着伤,怎么能出去,我派人去知会一声便是了。”

“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咱们,谁不想看笑话,谁会触这个霉头帮她传信?”秦医生叹了一口气,扶着墙壁往外走,“我快去快回!”

她一个女子,脚程不快,又受了伤,走的十分吃力,这时候兵荒马乱的,黄包车也没了,她只能走。

眼下顾婧宁命堪忧,她不敢耽误一分钟。

远远的,她忽然看见了对面径直开来一辆车,那车型独特,放眼南地都没有第二个一模一样的,又看了看车牌号,秦医生眼睛一亮,招手扑了过去。

车子忽然停住,陆云骁惯的子往前一冲,不悦的问道,“为什么停车?”

司机指着扑在车前的女子,“这女人忽然冲了过来。”

陆云骁本已是等的焦灼,此刻更是火上浇油,开下车门便走了出去,猛地将那女子一拎,看清了她的脸,才吃惊的问道,“怎么是你?”

秦医生他是见过的,也知道她是顾婧宁的好友。

秦医生见真的是他,下意识松了口气,指着医院的方向费力的说道,“陆少帅,婧宁正给那倭军治疗,里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倭军一个劲的叫着,我担心出了什么事,所以想给你报信,既然你来了,就快点去吧!”

说末了,她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陆云骁为了避嫌,单手扶住她的后背,让司机将她运去车里,方才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医院安静的厉害。

正因为如此安静,所以才显得诡异,与秦医生方才离开时的模样不同,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

陆云骁一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随手抓住一名护士问道,“我的夫人在哪里?”

护士方才被倭军吓了,现在又被陆云骁吓了,立刻发起抖来,指着一个被人围住的角落,小声说道,“顾医生在那里。”

陆云骁锐利的目光旋即扫去,只见那人群中一双纤细白皙的腿静静的耷拉在椅子上,看不见人,只见那小腿分外的白而无力。

他认得那是顾婧宁的腿,耳朵里嗡嗡一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难道她已经遭遇不测了?

陆云骁的瞳仁中闪过一丝痛心与隐忧,他一步步走了过去,众人见他来了,纷纷自觉的让开一条道。

“宁儿”

他吃力的挤出两个字,心沉痛到极致,却见一张笑吟吟的脸自人群里探了出来,哎了一声,明亮澄澈的眸子光彩熠熠。

陆云骁一下便愣住了,下一秒便半蹲在她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顾婧宁莫名其妙的被他抱住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发觉四周人们的目光便的古怪起来,她低咳一声,用力挣脱了他。

“你干什么,大庭广众的,别碰我!”

陆云骁偏不放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富品中文

第701章 没有受伤就好

他后带着一列士兵,把医院的大堂挤的满满的,众目睽睽,就这样看着威风凛凛的陆少帅冲妻子撒。

这男人着了魔不成,不就是委屈一些,给倭军疗个伤么,又不是去了阎王死而复生,也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陆云骁不在乎,她可是要脸的,轻轻踢了他一脚,“快松开,我没事!”

陆云骁不不愿的撒了手,又转而去搂她的肩膀,非要依偎着她坐,他靠近一寸,她让一尺,一来二去的,她被他挤的坐在了墙角里。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瞧见男人正经严肃的像是议论什么大事的模样,顾婧宁反而轻快的很,心不在焉的掸着自己被药水弄脏的旗袍。

刚才那倭军真是个怂货,不就缝了两针,疼的居然把药罐子打翻了,泼了她一,可巧她将盐水就放在旁边,连带着一起打翻了,那盐水无一保留的泼在伤口上,疼的倭军差点翻白眼。

自作孽,不可活。

“你都来了,想必梅儿都告诉你了,还问我做什么?”

陆云骁脸色一变,冲着余下的众人问道,“倭军在何处,让他过来。”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个谎言,没想到倭军还真的有胆子羞辱他的夫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无法无天了。

顾婧宁噗嗤一笑,“人家早就走了,你现在追都追不上了!”

缝合还没完,倭军就坐不住了,等她慢吞吞的缝完最后一针,那倭军惨白着脸,被手下扶着,踉踉跄跄的出了门。

想必是真被她吓怕了。

陆云骁只恨自己没有早来片刻,一定将这倭军往死里修理,只要一想到方才她还在危险之中,陆云骁现在还觉得自己脖颈里冒出冰凉一片的冷汗。

在医院里腻腻歪歪,顾婧宁实在做不到,她看望了秦医生片刻,便带着陆云骁回去了。

才回了房间,顾婧宁转带上门,腰间便一重,天旋地转的,被陆云骁拦腰抱起,小心翼翼的搁在柔软的榻上。

她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陆云骁抓住她两只作乱的手抵在头上,眉心拧出个川字,一颗颗解开她领口的衣扣,“别动,让我来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顾婧宁挣扎的更厉害了,但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大,折腾了片刻,没保全自己的衣裳,反倒把衣服揉的更皱了。

陆云骁伏在她子上,恨不得把每一寸皮肤的每一条纹路,都用放大镜仔仔细细的看清楚,灼的呼吸喷洒在她凉凉的皮肤上,烫的她敏感的侧过头去,羞的耳朵根子都红了。

“你快放开我,我没有受伤!”

衣服并没有脱光,该遮的部位都遮住了,只是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比赤果果的子更引人遐想,陆云骁却正经的要命,手指压在她的道上,将她的子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

确认真的没有任何伤口以后,他才放开了手,“没有受伤就好。”

眼中的**转瞬而逝,连顾婧宁都没有发觉,陆云骁一松手,她就迅速起了,将扣子飞快的扣上。

“下次不许这样了!”

她眼底氤氲着淡淡的红色,似羞粉中开出的花儿,陆云骁皱了皱眉,忽然伏在她肩窝里嗅了嗅,他的头发就刺在她柔软的肌肤上,又软又,好似一条哈巴狗,不断的tiǎn)舐着她。富品中文

第702章 你突如其来的发什么疯

她原本是生气的,却被这痒痒弄的想笑,“好了,快走开!”

陆云骁不满的移开了头颅,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一股药味。下次遇上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绝对不能像今天这样自说自话了,知道吗?”

他端了盆温水,将她的十指泡在水里,亲自将她的手指一根根连带指缝都洗干净,“下回不许碰那些脏东西。”

她知道脏东西指的是倭军,当即哑然失笑,“我已经洗过手了。”

倭军一离开,她便用香皂反复洗了五六遍。

她也嫌脏。

洗完了手,陆云骁又亲自为她擦干了,顾婧宁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连洗手都要娘亲帮忙。

她拽住了陆云骁忙忙碌碌的子,“坐下,我有件事要和你商议。”

“什么事?”

“今点名要我治疗的倭军,好像不打算放过我,要我接下来继续治疗,直到他伤痊愈为止,所以我想将计就计。”

陆云骁的目光沉了沉,扶住了她的肩膀,“什么计划?”

顾婧宁答而非问,“所以我在他的药剂里加了盐水,盐水对伤口无害,但会阻碍伤口愈合的速度,他后期查也查不出来,我为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在他伤口愈合之前,我都可以完成这个计划。”

陆云骁只是直直的看着她,缓慢而沉静的问道,“到底是什么计划?”

这个计划太过大胆,决心实施的时候,顾婧宁也是胆怯的,但一旦成功,便可以营救陆策。

犹豫了片刻,顾婧宁说道,“我接下来想亲自去倭军的地界,为他换药的同时,可以打探消息,勘察地形。”

……

顾婧宁察觉到脸颊一痛,低低的嘶了一声,含着怒意瞪了他一眼。

“好疼!”

原来是陆云骁捏了一把她的脸。

他的手劲本就很大,此刻正是想法子惩罚她一样,下了力气,捏的她淡粉的面庞上都留下几个明晃晃的指印。

陆云骁在她面前,已极少有这样生气的模样,以至于她方抬起头,瞧见他摇曳着两簇火苗的眼眸,竟凭白心虚了起来。

见他不说话,顾婧宁的心里突突跳着,忍不住又道,“瞪我干什么?”

陆云骁抵着她的额头,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一般用力,她的肩膀单薄窄小,似蝴蝶的翅膀,他用大掌牢牢的裹住,彻底囚困住这蝴蝶。

“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顾婧宁急于挣脱他,拼命挣扎着子,“我说我要去给倭军换药,趁此机会侦查地形,怎么了你突如其来的发什么疯?”

陆云骁忽然把她猛地往上一带,温的大掌扶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摁在自己怀中。

“那你知不知道,要你换药的倭军是谁?”

似乎是被问题分散了注意力,顾婧宁渐渐放弃了挣扎,狐疑的摇了摇头,“这我怎么会知道?”

“是斋藤!”

陆云骁用拇指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眼中的戒备与隐忧不藏不掩,“斋藤是倭军的陆军大佐,等同于上校!你真的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要你去治疗?”

“他就是设下陷阱,等你上钩!”富品中文

第703章 枪,可比手术刀好用的多

陆云骁敏锐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从倭军闹事开始,他们不会做这么大动静却不讨好的事。

顾婧宁掰开他的手,蹙眉道,“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他们不敢杀我。”

她忽然冲陆云骁伸出了手,“给我”

陆云骁眉梢一动,不解其意,“你想要什么?”

顾婧宁见他不明白,便径自伸到他腰间,抽出那把配枪,熟练的将子弹上膛,“你若是真的不放心,那便把枪借给我,我虽然没杀过人,但bi)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她拿衣袖轻轻擦了擦这把凶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枪,可比手术刀好用多了。”

陆云骁只是皱眉,从她后搂住她,将她手上的枪支卸下子弹,方丢给她玩,“小心伤了自己,上回见你还不会用枪,怎么现在就会了?”

顾婧宁扬眉道,“保命的东西,当然要勤加练习了,我问军需库借了枪练习,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打准,但让人丧失行动能力还是可以的。”

“怎么样,让我去吧?”她抬起头,恰好瞧见他那深邃如海的眼。

那片海里寂静而平和,依稀有星光在海中投影,海面闪烁着细碎而清亮的光,顾婧宁似在其中瞧见了自己的倒影,她愣了愣,手中的枪支却被男人抽走了。

陆云骁弹了弹她的额头,抛下两个字,“做梦。”

说完他就松开了她,随即起了子,顾婧宁见说不动他,跟着起,小步追随在他后。

“为什么不同意?”她有些生气,“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好的办法,除此以外,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侦查况吗?”

陆云骁垂着头,光将他的碎发照的几乎呈现褐色,瞳仁亦泛着清淡的颜色,他慢条斯理的上了弹匣,动作流利而干净,“不要以为你会用枪,我就会同意你这么危险大胆的计划。”

他抬起头,定定的看向她,那目光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

“我不会同意任何将你置于险境的提议,哪怕你愿意,我也绝不许。”

他还真是块硬石头,泡不软,磨不烂。

“那换药怎么办,现在激怒他们不是好办法,我想就算我去换药,他们也不可能立刻就把我给绑了。”顾婧宁道,“但如果不去换药,他们必定会借题发挥。”

“不就是换个药吗?”

陆云骁淡淡道,“我会找人代你去,不用担心,我亲自挑的人选,斋藤不敢有怨言。”

顾婧宁不安的问道,“你想找谁去,如果不是我的话,无论谁去都会有危险,你应该明白吧?”

之所以让顾婧宁换药,斋藤不过是想羞辱她以取得快感,但换了人就不好说了,虽然碍着陆云骁的面子忍气吞声,但私下里会做什么还不知道。

平白让又一个无辜的人陷入这个大泥潭,顾婧宁并不愿意。

“我知道。”

陆云骁压抑的抽了口气,“但是想要胜利,牺牲是不能避免的,而且我会挑选自愿的人去,他们都是为了家国献,我自然会铭记他们的功德。”

“三言两语便要送他们去死?”顾婧宁狠狠摇了摇头,“我不同意。”

“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问题!”富品中文

第704章 人选

陆云骁捏紧了拳头,眉头皱的紧紧的,“我意已决,你不用多说,为了孩子,你也决不能去,这件事是军队的事,你属于家眷,无权干涉!”

他大步向着门外而去,见顾婧宁跟了上来,便和上门,自外将门锁了起来。

不顾里头剧烈的敲门声,陆云骁冲着门外目瞪口呆的梅儿吩咐道,“看好你们家小姐,如果她跑出去了,一切后果唯你是问!”

梅儿不敢不应。

离开之后,陆云骁便去了后勤部,几个女军医正在准备下一次开战要用的药品,乍然见陆云骁来了,急忙放下药物迎了上去。

“少帅怎么来了,可是有事要吩咐?”

她们都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道命令太残酷,陆云骁也知道,因而沉默良久,才开了口。

“为了侦查倭军的况,已经想到了对策,需要一名女军医去给斋藤换药,趁此机会查看地形,十分危险,我不会强迫你们,如果有自愿的,可以自行告诉我,有任何不测,我都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

几个女军医愣住了,眼底透露出深深的恐惧。

她们都知道倭军对女人的残酷,一旦进去了,被发现,那必然命难保。

面对死亡,没有人是不害怕的。

陆云骁似不忍看见她们的目光,背过子道,“若是不愿意,那便拒绝,我不会强人所难。”

眼看着他大步离去,忽然有一名女军医站了出来,高声叫道,“少帅,我去!”

“小张!”有年纪稍长的军医拉了她一把。

“没事,我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你们别担心。”那位被称为小张的女军医笑眯眯的,脸上浮现出两个甜美的酒窝,她是军医中年纪最小的,今年才十九岁。

陆云骁侧过子,细细端详她片刻,才轻声问道,“你当真愿意?”

“我愿意!”

小张用力攥住了拳头,“少帅,能为国献是我的福气,我的父母兄弟早就已经在战争中去世了,我只有一个人,我只想报仇,哪怕死我也不怕。”

战争中,类似小张的人并不少,陆云骁深知她对倭军的憎恨,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好吧,那就由你去。”

军队之中,军法命令为先,私再后,再同,陆云骁也不会心软。

“好好准备,下午我便送你过去。”

小张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高兴的点头,“少帅请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会竭力完成任务。”

十几岁的姑娘,正是鲜嫩窈窕的时候,说起话来脆生生的,听的众人心中皆是一痛,如此九死一生的事,他们都有预兆。

去了,便等同于死亡。

午时过了,陆云骁便派了车,亲自送小张上了车,车向倭军的地界开去,陆云骁沉默的看着背影良久,方才回了房间,将锁打开。

方才打开,顾婧宁便扑了出来。

不等她开口,陆云骁已说道,“人选已经定下了,是她自愿的。”

“不行,绝对不行!”顾婧宁要走,被陆云骁扼住手腕,牢牢的牵扯住,“这本来是我的事,怎么能让别人去送死?”富品中文

第705章 但愿她平安

陆云骁一把捧住她的脸,皱起眉头,低声喝道,“你清醒点,她已经去了,你就是追也追不上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消息,即便没有你,我们所制定的计划里也必定会有人牺牲,这是战争,没有鲜血便不会胜利,倭军的贪婪和残酷你也看见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倘若不去反抗,那便是任人宰割,国之不存,家之不存,到时候,我们又算什么!”

历史的洪流里,他们都是微末的尘埃。

顾婧宁忽然安静了下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地面,半晌,忽然落下了一滴泪来。

“她真的是自愿的?”

陆云骁点头。

顾婧宁轻轻擦去了眼泪,“什么时候才能把她接回来?”

“最迟便是明的这个时候,我们不会让她在那儿等待太久,放心,我会尽可能的保证她的安全,我们还在倭军里安插了特务,希望能帮助她。”

顾婧宁这才疲软的合上了眼睛,“但愿她能平安。”

在这个时代,平安竟成了最美好的祝愿,但也只是祝愿,不会成真。

小张下了车,瞧见面前的一列倭军,便有些胆怯,归根究底她也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十九岁的年纪,正是柔软纯粹的时候。

“你们少夫人呢,怎么送来个没用的姑娘?”倭军虽然不满,但还是放肆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小张嫌恶这贪婪的目光,搂着胳膊往后退了一退。

送她来的军官也可怜她,上前为她解围,“我们少夫人发了高烧,连夜不退,正病着,这不是担心斋藤大佐的伤势,所以特意送来个军医么?”

“军医?”倭军嬉笑了一声,目露狠辣,“你们部队里,长的漂亮的女人倒是不少。”

军官沉了沉脸,并未回答,而是轻轻拍了拍小张的肩膀,低声说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明这个时候,我来接你,千万记得,不要着急行事,一切以自安危为重。”

小张的脸色白了白,但仍是坚强的笑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你放心,我都明白,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她大步的向着倭军走去,每一步,心都突突的跳着,不是没有萌生退意,而是无路可退,即便不是她,也会有别人进行这个计划,反正家人早就死了,她一人活在世上,也是勉强。

萤火虫也有微光,能为国人的前途照亮一点光明,就很值得。

倭军将小张送到了斋藤的房间中,他们一路用倭语交谈着什么,虽然小张听不懂,但也能从语气中听出其中的调侃与恶心。

她小心万分的进了斋藤的房间,察觉有人把门带上,惊慌的回头一看,却听见有人用蹩脚的中文说道,“过来!”

这应该是斋藤无疑了。

小张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了,顾婧宁一个劲的揉着太阳,心里沉沉的,像是被千斤坠压着一般喘不过气。

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一想到小张可能有危险,而且是替代她而去的,她便觉得一阵愧疚侵占了心底。

“梅儿,你说她怎么样了?”

梅儿没见过战场厮杀,作为家里的仆人,她一贯看见的都是太平景象,便放心大胆地安慰顾婧宁道,“不会有事的,这可是少帅的命令,那倭军再厉害,也不敢拂少帅的面子!”

顾婧宁听了只是淡淡一笑,眉尖的忧虑挥之不去,“你不明白”

她话音未落,陆云骁便走了进来。

似乎是诚心赌气,顾婧宁一看见他,便背过子去一言不发了。富品中文

第706章 噩耗

陆云骁知道她这是在责怪自己,挥手让梅儿退下,亲手端着饭菜走到了顾婧宁的跟前,“再恨我,也不能糟践自己的子,先把饭吃了。”

他匆匆结了会议,听说的便是顾婧宁茶不思饭不想,立刻令小厨房做了南地的精致小吃送来了。

顾婧宁不说话,只是晾着他。

她并不是不明事理,也不是痛恨他的作为,她知道为了保家卫国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小张才十九岁,一个花季少女便要代她涉险,她怎么可能愿意?

陆云骁也不着急,搅拌着腾腾的汤水,吹着气,“这是她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她,况且她已经去了,你如今做什么也于事无补,不如安心等待消息,她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活着回来。”

顾婧宁冷笑了一声,“你怎么可以这么心狠?”

搅拌浇水的汤匙顿了一顿,又继续搅拌起来,陆云骁垂着眼帘,似不为所动的模样,“我肩负的不光是小张一人的命,还有成千上万的兵和民,我若不心狠,怎么救他们?以一人换取万人太平,我必须要这么做,哪怕我心中不愿,我也要狠下心肠,不到这个位置,不会有人明白。”

顾婧宁愣了一愣,心中酸酸痛痛,竟然品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的眉眼憔悴极了,眼角闪烁着细碎的泪光。

她平静的抹去,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子来,接过他手中的汤匙。

“我自己来。”

事已成定局,再怎么追忆也无法挽回,人总要向前看,下一场战争即将爆发,现在不是儿女长的时候。

见她肯吃饭了,陆云骁深邃的眼眸中似有什么亮了一亮,急忙端着小菜推到她跟前,巴不得她胃口大的把桌子都吞了。

无论是少帅、丈夫、还是父亲的份,他都肩负重任,他所求的不过是天下太平,妻子和乐,但如今连这也是奢求。

夜里顾婧宁睡的不安稳,总是梦魇,陆云骁悄悄潜入她的房间,为她掖了半个晚上的被子,直至天明,方才悄然离去。

但天一亮,便传来了噩耗。

小张死了。

顾婧宁从梅儿口中听说此事的时候,正在梳头,雕花的木梳是她最的一把,檀木的材质,有让人心平气和的功效。

她一夜梦魇,眼下的乌青重的像山水画上的墨渍,早晨先喝了一碗宁神汤,又用檀木梳子梳头,按摩头部,可饶是如此,而是心神不安。

终于等到了那个消息,顾婧宁的手一软,梳子“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吓了梅儿一跳。

梅儿见她脸色惨白,心中急的厉害,哆嗦的说道,“小姐,你怎么了?”

顾婧宁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不清是恨是怨的绪从心底涌出,她捏紧了头发,借由头皮上细小的疼痛控制绪,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怎么死的?”

梅儿不敢说,但顾婧宁强迫,也只好说了。

“听说是侦查地形的时候被倭军发现了,立刻就被绞杀了,现在被挂在城墙上,剥光了衣服示众,而且、而且”

她忽然停住,不敢说下去了,孱弱的体不断发着颤,眼睛里也转着泪光。富品中文

第707章 是我害死她的

“而且什么,继续说!”

顾婧宁怒吼道。狂沙文学网

梅儿抽噎了一声,声如蚊呐,断断续续的说道,“而且死前被侮辱了,尸体不堪入目,几乎体无完肤”

纵使她的声音极细微,但入到顾婧宁的耳朵里,还是如遭雷劈。

顾婧宁摇摇坠,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幸好梅儿扶着,才免于一难,梅儿见她呼吸急促,面如白绢,急的直掉眼泪。

“小姐,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放开我,我要出去,我要去城门!”她气的头晕眼花,百种绪交集在一起,混成了乌糟糟的一团堵在心眼里,不顾梅儿的阻拦,扶着门框便往外跑去。

才跑到院子里,她便撞上了一堵人墙。

陆云骁扶着她,不安的问道,“宁儿,你怎么了?”

顾婧宁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神似受到了极大的挫折,陆云骁随即向梅儿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梅儿怯懦的说道,“少夫人听了张军医被杀了的消息,便这样了。”

陆云骁脸色一变,“你为何要告诉她!”

他一早便听说了这个消息,本要隐瞒,却还是没有赶到,让梅儿先说出了口。

“你难道还想隐瞒我吗!”顾婧宁用力推开了他,子摇摇晃晃,“她死了,死的很惨,是我害死她的,都是我!”

眼泪扑簌而下,今天公不作美,天气的,似酝酿着一场大雨。

陆云骁想要碰她,却被她狠狠的打开了手,“你们都说她会活着回来,结果呢,她死了,她才十九岁,她什么都不懂,被你、我,被你们害死了!”

说末了,她忽然看了看天,喃喃的说道,“快下雨了,我要去为你收尸,不能再让雨水弄脏了你。”

顾婧宁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陆云骁快步跟上她,一把将她拽进怀里。

“都是我的错,这不怪你,是我太心狠了,宁儿,冷静一些,千万不要过去,城门口都是倭军,你不能去!”

“放开我!”顾婧宁尖叫道。

见陆云骁死死不肯放开她,顾婧宁怨恨的瞪了他一眼,张口便照着他的胳膊咬了下去。

印子之深,深的冒出了血迹。

她下了死力,陆云骁并非不觉得疼,但疼,也不敢放开她,当初派小张去换药便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如今她若发了狂,指不定倭军会对她做什么。

“你还是不肯放手?”顾婧宁松开了牙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忽然平静的问道。

陆云骁将袖子放下,遮住了那骇人的伤口,“我不能让你去。”

“我一定要去,你拦不住的。”顾婧宁定定的说道。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发了疯似的冲着门外跑去,陆云骁猝不及防,眼睁睁的看着她逃走,伸手一抓,却只触到她如海藻般飘逸的发丝。

知道这下是拦不住了,陆云骁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副官吩咐道,“带上人马,跟我去城门!”

城门前来来往往,聚集了不少的人。

有倭军,也有普通的百姓,百姓们无不惊恐的看着那城墙上高高挂着的尸体,心底最深处的惊惧,无从遮掩的暴露在脸上。

倭军则得意洋洋的环视着众人,从他们的畏惧中获得快感。

斋藤正坐在城门的最高处,像个得胜的将军一般,脸上流露出一种似是餍足的笑容,对他们而言,杀了敌人的间谍,的确是一种值得快意的事。

顾婧宁与陆云骁到场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富品中文

第708章 我陪你一起去

斋藤率先站了起来,却只是慢吞吞的笑着,双手撑在城墙上,仿佛一个翻的小人般俯视着他们。

陆云骁视若无睹,目光触及到城墙上挂着的女尸体,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他见过的尸体多了,并非因为怕,而是因为这样的目光太过**,是逝者是不尊敬的,是亵渎。

顾婧宁茫然的抬头看着,眼角的眼泪几乎没有停过,细细的,缓缓的,流淌在衣襟上,把扣子都打湿了。

小张的尸体呈现出一种灰白,上的伤口,哪怕是从远处看,也能看见遍布全的暗红色,整个人以奇异的姿势扭曲着,双手被绳子悬在空中,脖子因绞杀而拉的长长的,耷拉在前,将那脯遮盖住,算是全唯一蔽体的地方。

下更是惨不忍睹,顾婧宁不敢再看下去,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尽是雨前的泥腥味,顾婧宁竟嗅到了几分若有若无的血腥,她想吐。

她没有迟疑,飞快的向着城墙走去。

“宁儿!”陆云骁拉住了她,“别过去,斋藤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们入。”

顾婧宁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指着小张的尸体,分外平静的说道,“你别忘了她是谁,她是怎么死的,她生前有多可怜,死后还要遭受这样的侮辱,凭什么?我要为她收尸,你不愿意,我去!”

同为女人,顾婧宁能感觉到小张临死前的绝望与无助,正因为如此,她才难受的快要发疯。

陆云骁一夜未眠,一早便去开会,又听了小张的死讯,他的心中也不好受。

此刻眼底的红血丝如藤蔓般蔓延开来,憔悴而疲惫的双目定定的看着顾婧宁,在她以为他要阻拦的时候,陆云骁却点了点头。

他招手冲着后的士兵说道,“你们随我上城门。”

随后,他温柔的握住了顾婧宁的手,“你要去,我陪你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深入险境。”

斋藤用望远镜看着他们的互动,看的津津有味,见他们走了过来,才懒洋洋的将望远镜交给佐官,用倭语吩咐道,“他们来了,去拦住,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城门上站着不少倭军,似是笃定了他们今会来一样,斋藤做了准备。

陆云骁将顾婧宁挡在后,一步步上了城门,眼看着离斋藤只有几步之遥,却被一名长相狠的佐官挡住了。

他阳怪气,将中文说的十分难听,“陆少帅今为何大驾光临?”

陆云骁懒得与他废话,令副官将他推开,下一个倭军便又拦在了跟前,陆云骁低头轻嗤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拔出配枪,在手中掂量。

“斋藤大佐,这是打算再战?”

眼下是休战的时间,两军都因为前面的战争而浪费了许多资源力气,需要时间做准备,所以暂时算得上是“和平”。

大战争虽停了,但小战不断,譬如上回在码头偷袭陆云骁。

斋藤无法再装聋子,他笑容敛了敛,侧头看向陆云骁,“陆少帅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前头还没有打过瘾,想要再来一次吗,不过我可不奉陪了。”

他哈哈大笑,“南地,过半已经进了我们的口袋,比我厉害的将领可不在少数,接下来,会有他们陪你慢慢玩。”

陆云骁啧了一声,他方才抬起手,后的一列士兵都抬起了枪支,直的对准了斋藤的脑袋。富品中文

第709章 人在做,天在看

“可我并不介意先除掉你,再和你的同伙慢慢玩。”

他笑的风轻云淡,“以我的了解,你现在应该还没有修整到足以和我再次开战的程度吧,你的援军起码三才能到,在此以前,我能把你全部吞掉。”

之所以不吃了斋藤的部队,就是因为南地并非驻扎他一支部队,动他一个,其余必定也蠢蠢动,但陆云骁的人马也不是吃素的,如果必定要有一战,他也不怕,只是苦的是无辜百姓罢了。

为了百姓,他才一忍再忍。

斋藤的脸色变了一变,似乎用倭语骂了句脏话,方才面色铁青的挥了挥手,“放他们过来!”

陆云骁将枪头一转,笑着塞回了腰间,“斋藤大佐识时务的本事,还是倭军中难得的。”

他和斋藤交手了这么久,早已对敌人的秉摸的极为透彻,倭军都是自私自利之人,纵使在倭国,也人心不齐,各自为政。

为了保全自,斋藤暂时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小张这条命,他迟早是要斋藤还回来的,但不是现在,不久以后,他会为自己所做的事忏悔的。

斋藤冷哼着看着他们,目光触及陆云骁后的顾婧宁,立刻浮现了一抹戏谑,“原来陆少帅还带了夫人过来。”

他向前走了两步,想把顾婧宁看清楚,“少夫人为何不亲自来给我换药,而是找了个没用的臭丫头,你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斋藤得意的指了指城墙上的女尸,“少夫人看看清楚,下一回,还是听话点好。”

“斋藤”陆云骁这回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上前两步,直的站在斋藤的面前,笑容中夹杂着一抹莫辨的沉,“希望你清楚,你现在在和谁说话。”

他的气势太过强大,斋藤不得已退后了一步,“哼!”

他不不愿的收回了目光,“陆少帅和贵夫人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你可别忘了,这儿已经是我们倭国的领地了。”

除了陆云骁,还有不少小军阀,掌管着大大小小的领土,以往陆云骁是懒得管,由着他们胡闹,但如今国将不存,而那些小军阀根本不堪一击,都被倭军打了个落花流水,他们的领地,自然也成了倭国的。

陆云骁正要说话,顾婧宁已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仍是青白的,但面容之中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与坚决,“当然是为了带回我们的军医,斋藤大佐,你今怎么凌辱她的,来,必定会有人报复在你的上,人在做,天在看。”

“你!”

斋藤原想发怒,但碍于陆云骁在场,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眼中似酝酿着一场雷雨,霹雳紫电划裂天空,将他衬托的犹如地狱恶鬼一般。

“陆少帅,你的夫人还真是伶牙俐齿,但是可别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有耐心,可以容忍她的嚣张,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陆云骁打断了他,“闪电了,斋藤大佐有没有听过一个典故?”

斋藤警惕的问道,“什么?”富品中文

第710章 居然敢伤我的夫人

“在我们国家,雷电被称为雷公电母,是传说中专门管理雷电的神明,他们从天而降,会劈死那些作恶多端的歹人,电母明辨是非,雷公惩恶扬善,他们明察秋毫,不会放过任何的人”

陆云骁忽然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拍了拍斋藤的肩膀,“斋藤大佐,你好自为之。”

顾婧宁抬起头,见乌云压顶,近的仿佛触手可及,滚滚的乌云中,巨风扑面而来,将每个人的衣裙都吹的猎猎作响。

快下雨了,来不及了。

斋藤气的鼻子都歪了,冷笑着看着陆云骁,但天空中不断闷响的雷电还是足够摄人,让他语气不自觉降低了几分。

“陆少帅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什么都信,不过是传说罢了,我可不会怕!”

他尾音方落,一道响彻天地的响雷便爆发了出来。

斋藤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变的铁青,陆云骁挑了挑眉梢,淡淡道,“信与不信,自在人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正说话间,顾婧宁已走到城墙便,拽着那吊着小张的绳子,拼命的往上拉扯着。

一旁的倭军见了,粗鲁的将她挥开,用倭语骂道,“jiàn)人,你在做什么!”

下一秒,陆云骁后的士兵便上前包围了他,将他狠狠压在地上,甩了一个嘴巴子。

陆云骁面色沉,指着那愚蠢的倭军道,“斋藤大佐看管手下不力,居然敢伤我的夫人?”

斋藤一惊,暗暗瞪了倭军一眼。

他都不敢对顾婧宁动手,这个小匹夫却敢,万一激怒了陆云骁,在这城门上打动起来,那他可就小命不保了。

斋藤低咳了一声,“我代他向尊夫人赔罪,不过”

他眼珠子一转,“我的手下也是有可原,尊夫人为何要动我们的战俘,这实在于理不合!”

顾婧宁嗤笑了一声,“战俘,你哪只眼睛看见这是战俘,这是我们的军医,特意好心派来为斋藤大佐诊治,却被你们凌辱至死,这笔账我们还没清算,怎么,斋藤大佐却开始胡说八道了?”

“夫人伶牙俐齿,有这样的夫人,我可真是羡慕陆少帅,可是胡说八道的应该是夫人你吧?”

斋藤笑眯眯的,眼睛冒着算计的光,“你们的军医来我这里刺探报,却被抓住处死,这是活该,怎么就不算是战俘了?”

“刺探报?”顾婧宁连连冷笑,“斋藤大佐可有证据?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人已死了,死无对证,斋藤大佐是不是说谎,可没人知道,依我看,应该是你们借题发挥,存心迁怒军医泄愤吧!”

斋藤摇了摇头,笑的一脸老巨猾,“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

“若是我存心要杀人,为何夫人为我治疗时我不杀,而是杀一个无用的军医,我可是友好的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的军医窝藏祸心,妨碍了我们军队,她该死,我杀了她,是理之中!”

一丝如蛇的寒光狠意,自他话语间无形喷涌而出。

顾婧宁气的捏紧了拳头,陆云骁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牢牢的握在掌心里。富品中文

第711章 要回尸首

“人已经死了,斋藤大佐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是不是如你所言,我其后自会调查,但人是我们的,我们必须带走。”

斋藤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可能,我一定要让这尸体在这儿曝晒三,让她死了,也休想灵魂作祟!”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狠的目光扫视着陆云骁,想从他脸上看出惧怕的表,可惜不如他的意,陆云骁面无表,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他只是抬了抬手,几个士兵便上前将绳子拔了上来,小张的尸体自城墙上拉回来,被他们利索的用干净的白布包裹住。

花费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倭军想拦,却被人用枪指着,牢牢的bi)退到后方。

“陆少帅,你这是做什么!”斋藤脸色大变。

“我好话说尽,既然斋藤大佐不愿意,我也只好强人所难了,今我的话便放在这儿,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无论斋藤你高兴与否,若是不愿意,我不介意在此便和你休战结束,立刻进行下一场战争,看看这一回,谁能赢的彻底。”

陆云骁拔出配枪,指向了斋藤的眉心。

“我最后再问一次,斋藤大佐,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知道我这个人素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但有时候况所迫,勉为其难,也是不得已的事。”

斋藤今带的人数不多,估计是没料到陆云骁会带这么多人马。

一旦打斗起来,想要制服他不算难事,陆云骁早已计划好一切,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的谋划之中进行着。

斋藤果然露出了怨恨的神,而非刚才的得意。

陆云骁知道,他要退让了。

斋藤注视着那黑洞洞的枪口,额角流下了一滴汗,“陆少帅何必如此,现在正休战,双方修生养息,便不要大动干戈了!”

他狠狠冲后阻挡的倭军挥了挥手,“放开他们!”

倭军不不愿的让开了,陆云骁的下属们抬起被白布包裹住的小张,率先下了城墙,见人被运走了,陆云骁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刚才就说了,斋藤大佐识时务的本事,在倭军中,是数一数二的。”

“好了”他牵起顾婧宁的手,将枪搁回了腰带中,“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看风景了,我先行一步,期待我们下回见面,斋藤大佐能够更勇猛一点,别让我对战场上的对手太失望。”

他笑着扬长而去,斋藤气的吹胡子瞪眼。

有倭军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问道,“大佐,我们为何不趁此机会开枪杀了他们,只要他死了,我们的心腹大患就解决了!”

斋藤骂了声蠢货,“你真以为他没有留一手吗,我现在开枪,那就是自寻死路,再等等吧,等我们的援军到了,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小张的尸体总算要回来了。

他们没有回去,而是找到了一块开满了秋菊的小山坡,这地方是顾婧宁选的,士兵们挖好了墓,将小张放了进去,她的尸体冰冷而羸弱,白布中小小的起伏,是她临死前蜷缩的模样。富品中文

第712章 无法释怀

顾婧宁亲自将土填平,还竖了墓碑,她跪在小土坡上,无力的看着南方。

“你说,小张会不会怪我?”

她的声音细细的,在风中消弭。

陆云骁陪在她旁,摘了一把又一把的秋菊,一扎扎堆在新砌的小土丘前,“她不会的,你没有见过从前的小张,她从不怨天尤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怪任何人。”

方才分明要下雨的,此刻却不下了。

雷也停了,电也停了,天上拨云见,淡淡的橙色镶嵌在云端上,只有风,轻柔而绵软的依偎着他们。

顾婧宁这两泪珠子几乎没有断过,眼睛已肿的不成样子。

陆云骁见不得她哭,用指腹将她的眼泪抹了又抹,手掌湿透了,她还是没有止住眼泪,他放柔了语调,低声道,“别哭了,小张如果看见你哭,一定会内疚的。”

顾婧宁不住的哽咽,“可是我好难受”

她按着心头,使劲的按揉着,却无法缓解那儿的纠缠,“我无法释怀。”

墓碑上的字,都是新刻的,那十九二字明晃晃的,在她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宣告着,这个无辜的少女是如何在她最灿烂的年华凄惨而死。

顾婧宁用手轻轻抚着,每描摹一遍,心头的痛就加一分。

“要怪就怪我吧,命令是我下达的,这个恶人是我,和你没有关系,是我害死她的。”陆云骁说道。

小张的死,其实早已是预料之中,所有人都知道结局,但真正来临,真正目睹的一刻,还是揪心的厉害。

顾婧宁深吸了一口气,她推开陆云骁的手,跪在墓碑前,几乎用尽全的力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安心去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陆云骁一愣,下意识叫她的名字,“宁儿,你”

“我不会再逃避,我不去美国了,我要留在这里,和你们一样,和那些可恶的侵略者抗争到底,我要亲眼看着,看着他们的消亡,看着我们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一起都会变好,迟早有一,山河依旧,国泰民安,不会再是奢望!”

她眼中晃动着晶莹,分辨不出是泪水,还是明亮的希冀。

山坡上的风温柔的拂动起她的发丝,她漂亮白皙的面庞似被阳光渡上了一层光,瞳孔中尽是细碎的影子,天地山河,尽都倒映在她眼中。

黏着泪珠的睫毛颤颤的,终于合上,最后一滴眼泪落进黄土中。

陆云骁的心中说不出是释然还是空dàng),他看着她,一时觉得她近在眼前,又好像在千里之外。

她不走了,他很高兴。

但接下来她将要面对的,是各种各样可怕的伤害,那是他不愿见到的。

顾婧宁在山坡上坐了许久,无人打扰他们,她与陆云骁彼此朝着东方遥遥看着,依稀看见山河的轮廓,秀丽而壮阔,从不因历史轨迹而偏离半分。

…………

一直到夜里,他们方才打回。

孩子们已眼巴巴的等了许久,拽着梅儿的衣角不依不饶的问着爹娘何时回来。

柔嘉耳朵灵敏,一听见门外有车声,便眸子一亮,跳下椅子奔了出去,正好撞进顾婧宁的怀里,将她撞了个趔趄。

陆云骁扶住她,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富品中文

第713章 温情

“父帅和娘亲今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我和哥哥等了好久!”小丫头不满的控诉了起来。

“父帅与娘亲今有事,这才回来的晚了些,嘉嘉可好好吃饭了?”

一见着女儿,陆云骁的柔便难以抑制,他小心的将柔嘉凌乱的发丝拢好,发梢上的丝带摆正,还擦了擦她的小脸。

不知她今玩什么了,脸上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

“梅儿,去打盆水来。”陆云骁点了点柔嘉的鼻尖,“你今又淘气了?”

柔嘉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拍了拍小肚皮,“才没有,我今天吃的饱饱的,很认真的练字了,才没有玩泥巴”

“哦,原来是玩泥巴了!”陆云骁落在柔嘉鼻尖上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淘气鬼,下次不许玩了,一个小淑女,怎么能玩泥巴?”

柔嘉不满的撅起了小嘴,“谁让父帅娘亲不回来,嘉嘉太无聊了嘛。”

一旁的陆泽熙倒是规矩的很,依偎着顾婧宁坐着,父母不问,他一句话不说,安安静静的瞧着父帅与妹妹说话。

他一贯干净,上的衣服整洁的似刚换上一般,眉眼清淡,更无一点污渍。

一看便知,他没有参与玩泥巴这样幼稚的游戏。

“今我们去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陆云骁道。

柔嘉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事?”

陆云骁顿了一顿,回想起小张的模样,语调中带着些许的惋惜,“小孩子无需知道,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便是国。”

“国?”柔嘉瞪大了眼睛,“我很国,我还父帅和娘亲!”

柔嘉跳下陆云骁的膝头,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我什么都!”

陆泽熙看不下去妹妹的犯傻,小声提醒了一句,“笨蛋,国不是这个意思,国是特殊的。”

柔嘉自幼生长在美国,对国内的归属感并不强烈,加之年纪尚小,还不明白国的含义,只能懵懂的点了点头。

“哥哥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顾婧宁轻轻笑了,冲她招了招手,将她揽在怀中,轻言细语的说道,“嘉嘉喜欢这儿吗,喜欢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吗?”

这些都是南地的特征,即便柔嘉不明白故国的含义,但她也明白自己生活的是怎样的大环境。

“喜欢!”柔嘉真诚的说道。

“那嘉嘉是更喜欢这儿,还是更喜欢美国?”顾婧宁又问道。

柔嘉苦恼的思索了一会,咬着手指说道,“嘉嘉更喜欢这儿,嘉嘉不想回美国,想一直留在这儿。”

此时梅儿正打了水进来,陆泽熙一看,便起了,笨拙的浸湿了手帕,拧干走到柔嘉面前,抬起她的小脸,细细的擦拭了起来。

柔嘉躲躲闪闪的说道,“哥哥不要擦了,好疼!”

那泥巴点子已经凝固在皮肤上,若不费些气力,是擦不掉的,孩子皮肤柔嫩,自然觉得疼。

陆泽熙放轻了力气,柔嘉才眼泪汪汪的伸长了脖子,方便他擦拭。

擦完了,陆泽熙嫌弃的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手帕,“真脏!”

柔嘉一下便闹腾了起来,在顾婧宁怀里打滚,指着陆泽熙大声控诉,“父帅,娘亲,哥哥说我脏,嘉嘉才不脏呢!”

好在她方才擦过脸了,要不然,现在一的泥点子都蹭在顾婧宁上,顾婧宁哭笑不得的将她抱在怀里,轻拍背脊安抚着,又将陆泽熙放在了陆云骁怀里。富品中文

第714章 这一战,他必须胜

父子二人大眼对着小眼,沉默了一会以后,异口同声的提出了抗议。

“我要抱柔嘉。”

“我要娘亲抱。”

顾婧宁无的驳回了他们的要求,“胡闹,好好听我说话!”

父子俩只好不不愿的将就抱着,陆云骁看着儿子白嫩嫩的小脸,心中一阵奇怪,为何子如此冷淡,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嘉嘉放心,娘亲不会再带你回美国了。”

顾婧宁捏了捏她的小脸,亲昵的在她眼角亲了一口,“我们要一直留在这儿,守护这儿,好不好?”

柔嘉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想一直在这儿,草长莺飞,夏撑船采莲,秋摘桂赏枫,冬踏雪寻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国没有的。

陆云骁忽然开了口,面目变的凝重。

“那若是有人破坏这儿,嘉嘉,我们应该怎么办?”

柔嘉先是懵懂,而后露出惊恐的神,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破坏这儿,父帅,我们不能打跑那些坏人吗?”

陆云骁手势轻柔的抚了抚她的发丝,如绸缎般的乌发自指缝钻过,柔软而细腻,独属于孩子的嫩。

他一旦败了,顾婧宁,泽熙,柔嘉,他们势必都会跟着遭殃。

为了国,也为了家,这一仗,他必须胜。

“嘉嘉说得对,我们要一直捍卫这里,要将那些侵略者,一个个都打跑,此时此刻,正有无数的人为了保家卫国而牺牲自己,父帅不要求你们个个去前线战斗,但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国籍,与信念。”

兴许是与孩子说话,陆云骁的声音轻轻的,但听着却无比沉重,将孩子们的脊梁都压弯了。

柔嘉与泽熙纷纷沉默了,静静的瞧着父帅,水汪汪的眼珠子里似有炮火连天的倒影,心底如羔羊的沉默,也瞬间化为了滔天的血。

“父帅,嘉嘉知道啦,嘉嘉会保护这里,还要保护父帅和娘亲!”

柔嘉挥舞着小拳头,一拳拳打着空气,似能打到侵略者的上一般,小脸难得严肃了起来。

“乖”顾婧宁用脸颊蹭了蹭柔嘉的发心。

陆泽熙不愿再窝在陆云骁怀里,作为一个小小男子汉,他可不愿意被人抱着,陆云骁本也不想抱他,二人相互放开,陆云骁便凑到顾婧宁边,想要去抱柔嘉。

陆泽熙握着妹妹的小手,漆黑的眼珠子里却泛着光,“嘉嘉,你知不知道,这片土地上还有很多我们没有见过的景色?”

“什么景色?”柔嘉歪了歪头。

她所理解的故土,便是娘亲口中的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她还小,看不见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值得震撼的美景,更不知道,她要守护的故土,出乎意料的广阔,不光是她,现在,将来,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前赴后继。

为了战争胜利,为了盛世长安,以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们生活的地方,还只是国家的南部,在北部,大漠孤烟,北风吹雁,西部,塞外风疾,长烟落,东部,水光潋滟,山色空蒙,你想不想去看看?”

柔嘉眼中露出了向往的神,“我想去,哥哥你会带我去吗?”富品中文

第715章 倭军再犯

陆泽熙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能带你去。”

“为什么?”柔嘉失望的垂下了眼帘,“哥哥是不是嫌我太吵了,所以不愿意带我去?”

“傻瓜,才不是”

陆泽熙轻声道,“现在我们的国土被侵占了,不光是我们生存的地方,方才我描绘的地方,也都受到了侵袭,如果不去保卫,那么这一切都会被摧残,国破,山河也将不存,你愿意看见这种景象吗?”

陆泽熙与生来安逸的柔嘉不同,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曾跟着陆云骁南征北战过一段时间,所见到的,所领悟的,自然不一样。

柔嘉听的捂起了耳朵,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哥哥不要说了,嘉嘉不想看见,嘉嘉想让他们一直都好好的。”

“那就对了。”陆泽熙笑眯眯的摸了摸妹妹毛茸茸的头,“我们要听父帅和娘亲的话,一定要国,假以时,一定可以把侵略者打跑!”

自从倭军上回闹事一事起,加上自己决定不回美国了,顾婧宁决定继续留在医院工作,免得再有倭军伤害无辜。

医院里流言蜚语不断,有的甚至传言她已经被倭军糟蹋了,顾婧宁只当未闻,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次她照旧上了班,一进医院,便迎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秦医生头上包扎了白布,脸色憔悴,几未曾见到顾婧宁,她担心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好在她平安。

“你头上的伤势可好些了?”顾婧宁问道,“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一定不会受伤。”

秦医生噗嗤一声笑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两个人可是朋友,为了朋友,哪怕两肋插刀都值得,更何况只是区区把脑门磕了个洞罢了。”

“别担心了,我可好着呢,就是我父亲急坏了,一听是倭军打的,立刻火冒三丈,说是要捐出家里近半的资产捐当军饷,支持陆少帅抗倭!”

顾婧宁惊讶的抬起了头,心中已估算了起来。

秦医生的父亲乃是之前的南地商会会长,所有的商铺均以他马首是瞻,虽然现在退位了,但人脉关系还在,多年经营的资产,可不能小觑,少说也是个天文数字了。

一想到秦医生是因为自己受了伤,人家父亲还要捐钱,顾婧宁立刻过意不去的摆了摆手。

“千万不要,代我和少帅替伯父致谢,这笔钱我们受不得。”

秦医生胡乱挥了挥手,“我家那小头子脾气一向古怪,他决定的事,旁人都改不了,你若真的想谢谢我,那不如下班以后请我吃个饭,如何?”

顾婧宁笑着拉住了她的手,“别说是吃饭,便是你想吃金子,也得给你!”

二人正有说有笑,忽然发觉四周变的格外沉静。

顾婧宁疑惑的四下一瞧,便见那些医生护士,还有患者,纷纷垂着头,不知是见着什么恐惧的景象,脸色发白,一声不吭。

“这是怎么了”秦医生疑惑的问道。

她话音未落,便给顾婧宁暗示的扯了扯衣袖,示意她不要说话。

紧接着,顾婧宁一人向着大门前走去,秦医生这才瞧见,门口不知何时正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一群倭军,为首的是个面熟的,但并非是斋藤本人。富品中文

第716章 因我结束

顾婧宁二话不说挡在了他们前,一袭雪白的医袍衬的她冷漠的神愈发清冷,眉眼间似结了霜雪一般。

“你们有何事?”

“这是谁?这不是陆少帅的夫人吗,今兄弟们赶巧,居然碰上你在!”

为首的倭军是斋藤的佐官,名叫松本。

“我问你们何事,怎么,你们的大佐斋藤没有来,伤好了?”顾婧宁幽幽的问道。

松本轻笑了一声,与后的部下们交换了一个猥琐的眼神,“那是当然,那小军医不光滋味很好,医术也还算不错,斋藤大佐的伤势很快就好了。”

他们的话十分放dàng),顾婧宁听的心中一阵不适,眉心深深的皱了起来。

联想到小张尸体的模样,她与这些倭军每一句对话,都觉得胃中翻涌的想要呕吐。

“若是治疗,那便进去吧,若是有其他事,烦请你们回去,医院是治病用的,可不是你们可以玩耍的地方。”

顾婧宁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便转走了。

她曼妙的段即便是宽大的医袍也遮不住,松本等人在她后贪婪的看着,目光闪过一丝狠意。

只听见“咣”的一声,伴随着女人的尖叫,顾婧宁的脚步瞬间停住了。

秦医生给她使眼色,上前拉着她,想要将她拉走,别掺和这些事。

倭军今就是为了闹事来的,强行上前出头,下场可不好。

顾婧宁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秦医生的手,“放心,我心里有数,但我若是不出去,他们会伤及无辜,一切都因我而起,也该因我结束。”

秦医生拉不住她,只好眼睁睁看着她朝着那群放肆的倭军走去,每一步都异常的坚定,神色之间毫无惧意,有的只是傲然与凌冽。

因为上一次的教训,院长特意将贵重的药品都放在了上锁的仓库中,前头除了必要的东西,基本都放着盐水这些不值钱的药品。

倭军又一次打砸了个尽兴,哈哈大笑,仿佛一群疯子,群魔乱舞。

被吓坏了的护士退到墙角里,经历了上一回,这一次大家都熟练许多,自发的退缩到角落,免得被倭军发现。

更何况这一次顾婧宁在,有了她,倭军应该不会拿他们撒气了。

松本正兴奋的砸着盐水瓶子,玻璃四溅,映着光芒照出奇异的光彩,暴力与美学纠缠在一起,仿佛一场幻觉梦境。

顾婧宁走到跟前,静静的看着那不断破碎的玻璃中流淌出透明的液体。

她淡淡道,“住手”

松本扫了她一眼,反倒更兴奋了,充耳不闻,继续打砸。

顾婧宁蹙了蹙眉头,声音拔高道,“我让你住手,没听见吗?”

松本这才懒洋洋的抬了抬手,示意手下停止打砸,打量着顾婧宁道,“陆夫人好端端的,管我们做什么,我们打砸,与你何干?”

这摆明了就是冲着她来的,还要装模作样,顾婧宁险些被气笑了,冷眉冷眼的瞧着他们。

“有什么话,你直说即可,何必在这儿打打砸砸,这医院是最讲清净的地方,你们扰了安宁不说,还肆意妄为,我若不管,你们还不得反了天了?”

顾婧宁并不怕他们,她心里有把握。

若是真的要抓她,他们就不必在这里做戏一番给她看了。富品中文

第717章 茶楼一聚

松本脸色一变,似被触怒的模样,但又忌惮的眯了眯眼睛,半晌才挤出一抹冷硬的笑容,“陆夫人可真聪明。狂沙文学网”

他哼了一声,冲着手下吩咐道,“行了,都停手吧!”

说末了,他亲手端起一支药剂,猛地往地上一砸,药水溅开在顾婧宁的衣袍上,染上了微黄的色彩。

他笑嘻嘻的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最后一下。”

顾婧宁心知不能当面与他起纠纷,便无声的冷笑了一声,双手插在口袋中,抬着下巴淡淡的蔑视着几人,等着他们开口。

松本道,“我们来倒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上级有个命令,要我们传达,陆夫人,你看”

他说着,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封请柬。

顾婧宁本不想接,怕玷污了自己的手,忽然想起方才为了治疗戴上了手,这才冷着脸用手接过了。

打开一看,里头明明白白写着她的名字,用无比尊敬的语气邀请她去城中的水云涧茶楼一聚。

顾婧宁登时便笑了,扬着请柬,在松本面前晃了一晃。

“我与你们长官无亲无故,更没有什么交,为何要去?”

松本笑的比她更灿烂,不知是长相丑陋,还是杀人杀多了,他咧嘴时的笑容,竟让人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去与不去,我们总不能强迫陆夫人,但是这不去的下场,你可想好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顾婧宁将请帖往一旁一掷,慢条斯理的摘下手,“你们敢对我做什么?”

松本摇头,“这就不好说了。”

消息已经送达,松本古怪一笑,冲着顾婧宁行了个倭军的礼仪,“话送到了,我们就先离开了,今”

他扫视着地上一片狼藉的景象,笑容更深了,“有所冒犯,还请陆夫人见谅!”

见谅二字咬的极重,不像是致歉,更像是挑衅,倭军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顾婧宁早已习惯了,轻蔑的丢给他一个淡漠的眼神。

倭军走了,秦医生紧张兮兮的捡起请柬一看,急忙问道,“婧宁,你不会真的要去吧,这儿很危险,你要是去了”

那军医被剥光了吊在城墙上的时候,秦医生也看见了,吓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好,闭上眼睛便是女人凄厉绝望的神。

顾婧宁若有所思,“我当然不会去。”

她拉住了秦医生的手,“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秦医生到的时候,陆云骁正在与将领们商议接下来的战争规划,没了陆策在边,很多事都没有那么便利。

虽然也有几个副官,但没有一个比陆策好用,陆云骁索亲力亲为。

副官说秦医生来了,陆云骁愣了一愣,下意识想起是否是顾婧宁出了事,会议暂停,他快步走了出去。

“陆少帅,我在这儿!”秦医生招了招手。

她不敢迟疑,飞快的取出藏在衣服里请柬,递给了陆云骁,“刚才倭军又来医院闹事了,还说要邀请婧宁去茶楼说说话,不知包藏了什么祸心,婧宁担心倭军在四周有人监视她,不方便传递消息,所以托我告诉你一声。”

“让她别去”陆云骁下意识道。

他掀开请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扫视那行文中的语气,脸色古怪的变了变,“这封请柬,真的是倭军给的?”富品中文

第718章 护她周全

秦医生拍着脯道,“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陆云骁沉默片刻,“我知道了,今天麻烦你了,一会我会派人将你安全护送回去,你告诉她,让她下班时等着我。”

秦医生犹豫道,“那、那你们真的要去,我很担心她的安危”

她与顾婧宁的友是真的,加之在父亲的庇护下未曾经历过大风大浪,不知如何看人颜色行事,问的也分外诚恳。

陆云骁知道她的父亲,乃是国商人,自然十分钦佩,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你放心,有我在,必定会护她周全。”

秦医生一走,几个副官便走了上来。

“少帅,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云骁阖上眼眸,反复的掐着鼻梁,脑中构思着城中的地形图,薄唇翕动道,“水云涧的东侧是废弃的大剧院,那是最高大的建筑物,倭军为了监视动态,一定会派人在顶楼准备着。”

他缓缓睁开双眸,“西侧和东侧是寻常铺子,安排人手装扮成下人的模样进去驻守,再拨一队狙击手在南侧的林子里,树叶繁茂,哪怕是大剧院顶层也看不清,到时候出现况,直接开枪。”

布防一设好,陆云骁便等着顾婧宁下班的钟头,一刻也不延迟的去了医院。

秦医生早已将消息带到,顾婧宁心里有了底,自然什么也不怕,安心的处理着自己的工作。

还是有人叫了一声,“陆少帅来了!”

她方才知道陆云骁的到来。

秦医生推了推她,“别忙了,明再来,陆少帅在门口等着你,原本我还担心,你今一个人去,会有危险,不过有陆少帅在,我就不担心了!”

顾婧宁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安全的很,倒是你,下班的时候带上你父亲给你的小手枪,千万别走小道,知道了吗?”

二人互相叮嘱了一番,顾婧宁方才出了医院的门。

她知道医院四周都有倭军埋伏监视着,所以从出门的那一刻起,她便开始演戏。

陆云骁一瞧见她,便笑了。

“宁儿,过来。”

顾婧宁原本装作心神不安的模样,一见着陆云骁,便松了一口气,心不在焉的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眨动双目,用手捂住了眼睛。

“好像有沙子进眼睛里了,好疼。”

陆云骁急忙扯开她的手,扒开她的眼皮一瞧,见里头空空如也,心中似是明白了大半,温柔的吹拂了片刻,“下次要小心些,风沙太大了,快上车吧,我们现在就回家。”

他正要将她带上车,忽然被顾婧宁扯住了衣角。

只见她神色间涌出一股窘迫与不安,似是犯了错的孩子,不断的低着头,脚尖在地上轻轻的点挪着。

陆云骁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为何不上车?”

顾婧宁支吾了良久,才在bi)问下拿出倭军给的请柬,眼眶红红的,似是受了很大的欺负。

“今倭军又来闹事了,还给我下了请柬,说是要请我去茶楼说说话,我害怕,不敢一个人去,万一、万一他们”

她忽然止住声音不敢说下去了。富品中文

第719章 不必害怕,有我在

眼泪水含着眼眶里,要落不落的模样,鼻尖染着微红,十分的惹人怜,尤其是那双风的美目,流转之间似有辉光熠熠,把监视的倭军都给看痴了。

顾婧宁的声音不大,但为了确保监视的倭军听见,她的声音自然也不微小,装作浑然不知有别人的模样。

陆云骁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一般抽过请柬,打开一看,额角的青筋微微抽搐了一下。

“混账”

他低声骂了一句,“不许去,现在就跟我回去。”

陆云骁拽起顾婧宁的手腕便要上车,顾婧宁不依,二人一来一去的,顾婧宁却哭了,泪水涟涟的说道,“可是,可是我不去的话,他们再找由头来医院里闹事可怎么办,你是不知道,自从他们来了,医院里人人都排挤我,想让我离开,免得把祸事带来,如果我这回不去,他们又要借题发挥了!”

她下班之间,用眼药水点了眼眶,这会掉“眼泪”,轻而易举。

陆云骁却不知道她是假的眼泪,见她泪水潸潸,一下便愣住了,眉宇间隐隐有动容的神色,幸亏他把持的住,才没有露陷。

“去也可以,但是我要陪你去。”他疾言厉色道,“你一个女人单独过去,我不放心,我亲自带你去,看看他们要耍什么把戏!”

顾婧宁这才露出了笑容,“那就好,我原先还害怕的很”

“不必害怕,有我在。”陆云骁环住她的肩膀,将她送上了车。

这一句话,真真假假,顾婧宁分不清,但她直觉觉得这一句是陆云骁的真心话,只要有他在,凡事都无需害怕。

他会保护她。

上了车,合上门,车子奔驰而去,顾婧宁才平静的抹去了眼泪,面容又恢复了如常的神,她不疾不徐的问道,“你觉得,我们刚才的所作所为,倭军会相信吗?”

陆云骁答而非问,“你真的哭了?”

顾婧宁愣了一愣,旋即绽开一抹笑容,“你以为我哭了?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哭,我在医院里滴了药水,方才的泪,都是水呢。”

她咯咯的轻笑了起来,柔软的发丝不断因为子的晃动而触及到他的面颊上,他隐约闻到一股清香,却分不清是什么味道,熟悉,柔软,引人溺进去,想来这是她独有的香味,举世无双。

“信与不信,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不过是障眼法,只要能够迷惑他们,那就足够了,说到底,不过是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陆云骁亲自取过她手里的帕子,将她眼角还未搽干净的药水擦去。

“下次不许哭了。”

顾婧宁惊讶的说道,“这只是假哭,并不是我的眼泪。”

陆云骁分外严肃的看着手帕上的水渍,“假哭也不行,从你的眼睛里,不许掉下任何的液体,我看了心疼。”

明明知道是假的,那也很心疼。

顾婧宁抹了抹眼睛,似觉得这话题太过暧昧,便选择了避而不答。

车子摇摇晃晃的,很快便找到了水云涧茶楼。富品中文

第720章 无人茶楼

眼看着前头那茶楼的轮廓已近在眼前,陆云骁方才问道,“之前布防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司机压了压帽檐,低声说道,“少帅放心,一共一百一十个人,十支小队,分布在四周,一旦里面有况,立马前去支援,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狂沙文学网”

陆云骁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我可就下车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但愿来的快一些。”

他看了一眼四周的建筑,嘴角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陆云骁先下了车,他极为绅士的半躬着腰,伸出手,冲着车内的顾婧宁道,“请夫人下车”

顾婧宁半只脚已踏出车外,这会见他要仿照英式礼仪,只好气鼓鼓的配合他,缩回了脚,伸出手,搭在他温暖的掌心里。

“多谢少帅。”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牢牢的攥的极紧,似上了锁一般。

陆云骁搀扶着顾婧宁下了车,面色极其淡然不迫的,走进了茶楼之中。

茶楼的门半敞着,没了以往人来人往的喧嚣,这偌大的茶楼,古朴的飞檐斗拱都显得十分安静诡异。

里间依稀传出人细碎的说话声,细细的听,又听不清了。

陆云骁抓着顾婧宁的的手,眉眼间似有一股翳遮蔽着,至于眉心的结,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解开过。

这会是秋冬之时,外头冷的很,北风夹杂着南地特有的湿,一个劲的往骨头缝里钻去。

顾婧宁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衣裳,陆云骁将她环住,低声说道,“一会进去了,你就躲在我后,看见形不对就跑,茶楼的西南侧有个后门,你从那儿出去,会有人接应你,知道了吗?”

顾婧宁抓紧了他的衣角,脸色有些不自然,“那你怎么办?”

陆云骁抬头看了一眼茶楼里间,因为里头燃了火盆这些暖气,门上用帘子隔着,什么也看不清,他的目光幽幽的。

“我当然是打赢他们,然后来和你会和。”

女人的手一紧,陆云骁低头看去,却发觉她正紧紧的拽着他腰间的枪支,试图要揪下来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

“你今天带了不止一把枪吧,给我一把,我要你一起。”

“胡闹!”

陆云骁皱眉呵斥了一声。

他强硬的将顾婧宁的手掰开,脸色十分严肃,“我让你走你就走,不许留下来,若是我担心你的安危,分了神,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就不好了。”

顾婧宁道,“我会保全好自己,不让你分心的。”

“那也不行,说什么也不行,你必须听我的。”陆云骁想也不想的反驳了她,“你不走,我也会让人带你走。”

“可是”

顾婧宁还想说什么,腰间一重,男人已搂着她撩开帘子进了茶楼里间。

气拂面而来,她的嘴却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在冷空气里待久了,突然了,骨头似被蚂蚁啃咬一般酥酥麻麻的,人的神经都放送了不少。

陆云骁的手自始至终都护在顾婧宁的腰里,警惕的注意着四周。

茶楼里没有人。富品中文

第721章 一出大戏

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亮堂的戏台子,架在正中央,台子下方是一列列摆的整齐的八仙桌与圈椅。

每一张上头都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摆,但唯独最前列的那一桌,椅子上垫了软枕,桌上摆了几色果品蜜饯,仿佛专程准备好的一样。

以往走来走去的小二也没了踪影,除了顾婧宁与陆云骁,这儿便只剩下了戏台子上几个仿佛木偶一般浓墨重彩的戏子。

顾婧宁不听戏,只能分辨出几个红生、武生等角色,看他们那红缨枪,一铠甲,看来今这出戏,还是出武戏。

“他们为何一动不动?”顾婧宁小声问道。

陆云骁的目光自几个戏子上散落,漫不经心的提了提嘴角,“西洋的八音盒,你可知道?”

顾婧宁点了点头。

“这八音盒的原理,便是转动发条,方能演奏乐曲,否则,他们便只是个观赏品,只可观,不可玩,咱们还没打开开关,他们如何会动?”

陆云骁说着,径自往那摆着瓜果蜜饯的桌椅中坐下,淡淡道,“你也坐吧,今这一出戏,愿不愿意听,都得听。”

顾婧宁犹豫片刻,拢了拢裙摆,轻轻坐下了。

两股方才挨到椅面,便听“呛”的一声,台上的大锣一震,随之而来的,便是二胡、月琴齐齐演奏了起来。

像是触着开关一样,台子上方才还纹丝不动,如泥胎木塑的戏子们纷纷动了起来,粉墨登场,活灵活现,这一出好戏,算是终于开了场。

看这伴奏的精妙,戏子段的灵活,一瞧便知是苦排出的。

只可惜今只有二位客人。

顾婧宁看的心中惴惴,总觉得一会儿会有事发生,忍不住问道,“你方才进来,可有发觉埋伏的倭军?”

陆云骁似很乐意看这出戏,目不转睛的说道,“没有。”

这倭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今请他们来,真的只是为了看一场戏?

顾婧宁心不在焉的看着,她本不听戏,此刻更是心神不宁的厉害,愈发听不进去,那咿咿呀呀,吟吟唱唱,似是催命符一般扰人。

她蹙眉揉着额角,不安的看了陆云骁一眼,却见他看的津津有味,似是真的入了戏里。

这是一出京剧,原是出自《三国演义》的选段,名为《走麦城》。

讲的便是三国时期,刘备的部下关羽,跟随主公半生戎马,却因为轻敌大败荆州,雪夜率兵突围,却落入陷马坑惨死的故事。

陆云骁看着看着,嘴角的笑容似淡了许多。

顾婧宁虽看不懂,却也明白这打打杀杀,演关羽的红生极惨,她心里突突跳着,目光四散,“这到底讲的是什么戏,倭军让我们看这个,到底是什么用意?”

什么时候倭军也来这一了,遮遮掩掩,躲躲闪闪,一出戏,企图讲出什么?

陆云骁面色淡然,唯独那眸子里似漆夜般黑的不见丁点光亮,台子上那样光鲜灿烂,也照不亮他的眼眸一分。

“一会,你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好像根本不想让顾婧宁知道。

一出戏,演了将近一个时辰,台子上的戏子们终于唱到了尾声。

那奏乐陡然一转,由疾转缓,二胡拉出的乐曲哀婉异常。富品中文

第722章 看破

那扮作关羽的红生站在雪地之中,用右手拍着脯,拉长了音调,与儿子关平道,“尔要放大了胆,随为父”

他呀呀作声,右手托髯,“杀出重围!”

台上的光疏尔灭了,那伴奏也戛然而止,一切又归于平静,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曲终了,虽未点明,但结局可想而知。

关羽父子同陷落马坑,一代万人敌、熊虎将,终还是落了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顾婧宁吓了一跳,警惕的注视着台子上的变化,可一点声响也没有,过了片刻,光又亮了,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这些戏子都是练家子,打小练的功夫,能落地无声,段灵活,方才想必那熄灯的功夫,他们无声无息的散了个干净。

灯亮了,顾婧宁才发觉,陆云骁的拳头不知何时捏了起来,微微抽动着,似用了极大的力气。

她愈发觉得不安,觉得离心中的那危险,越来越近。

“陆云白”

顾婧宁的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出声的陆云骁。

只见他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空无一人的戏台子,似看见了无形人一般,冷然呵斥道,“你出来吧!”

……

她之前怎么也找不到陆云白,他分明是去别的国家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婧宁脸色都变了,辨不出是惊惧还是厌恶,与陆云骁一样,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的姿势,淡粉色的指甲用力的发了白。

台上安安静静的,唯独那灯照着,亮堂的厉害。

几人无声无息间已僵持周旋了几回,只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那笑声熟悉极了,他们不会不认识。

片刻以后,陆云白才撩起后台的帘子,上穿着一武生的戎装,那一重彩,衬得他面容清淡儒雅,浑然不似演的是个将军人物。

他面上并未涂上彩墨,也未戴发冠,此刻笑吟吟的走出来,面上的神无处遮拦,与陆云骁眼对着眼。

“大哥,好久不见了。”

陆云白说着,行了个武生的礼,学的似模似样。

陆云骁拾了几粒瓜子在手中,慢慢的剥着,既没有抬头看他,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剥好了瓜子,放在了顾婧宁的手中。

“吃吧,戏得演上许久,我怕你饿着。”

掸了掸手上的碎屑,他方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二弟多年不见,却死而复生了,我还以为,当你真的死了呢。”

当初陆云白用一具假尸体骗了他,他当然不信,但要追查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出了国,他的手伸不到国外的去,让陆云白逍遥了几年。

陆云白拱了拱手,“大哥的恩,我铭记在心,若不是大哥存心放我一马,我便是生出翅膀来,也无法金蝉脱壳呀。”

陆云骁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你今这出戏,是什么意思?”

“大哥以为戏演完了?”陆云白面露惊讶,“还有一出好戏,没有上演呢,这是弟弟我精心准备的,只等着给大哥一看,大哥素来机敏聪慧,定能明白弟弟的一番好心。”

他笑的眼角一坠,因眯着眼睛的缘故,那转着的眼珠子似狐狸一般狡黠,在戏台的光灯下照的分明。富品中文

第723章 降是不降

陆云白也不打算遮掩,他做这出戏,本就是为了给陆云骁看的。

陆云骁轻轻的“哦”了一声,语气中难掩轻蔑。

“让我想想,这才不过四年,二弟你就已经落魄到做这下九流的戏子为生了,你若早些服软,看在兄弟分上,我也不会痛下杀手,保你个百岁太平,我还是有这份肚量的。”

陆云白牵了牵嘴角,看着手中的红缨枪,声音温润如水,“大哥美意,小弟无福消受。”

他提了提裙摆,目光掠过陆云骁,笑着凝望顾婧宁,极为温柔的说道,“嫂嫂,这可是我第一回唱戏,你可看好了,千万别走神”

陆云白咿呀一声,开了腔。

他并非自幼学习,段并不灵活,唱腔也称不上美,只是他演的十分卖力,将这角色的狠与傲,皆从眉眼中演了出来。

这又是一出武戏。

只不过戏子只有陆云白一人,他一人对着空气打打杀杀,甚像个疯子一般,没了以往的斯文。

他演的不好,陆云骁看的云里雾里,但忽然听到陆云白高喊了一声,冲着那空气举着红缨枪,目光狠厉,“你降也不降?”

陆云骁脸色一变,手中的茶杯也搁了下来。

陆云白又大声喝问道,“你降是不降?”

陆云骁紧抿着薄唇,眉心蹙成旋涡,死死的盯着台子上唱着独角戏的男人。

反复问了几回,终是无人回答,陆云白提唇一笑,隐约浮现出洋洋得意的模样,提刀向空气中刺去。

这一刺,戏便终了。

看来是陆云白扮的武生杀了个俘虏。

唱完了戏,陆云白的嗓子经不住这吊高嗓的摧残,已哑的似砂砾一般,他褪去角色的壳子,又回到了他本的模样。

“大哥,嫂嫂,我这出戏,唱的如何?”陆云白笑着问道。

顾婧宁抿嘴不答,陆云骁却率先拍起了手,这偌大的茶楼里只他们二位观众,拍手的声音清脆响亮,似扩音了一般,在茶楼的走廊中游走着,传出很远。

“演的很好,想不到二弟还有这当戏子的天分,你若喜欢,不如后便踏踏实实找个师傅学功夫,不该掺和的事,就退的远远的,一辈子也别妄想插手。”

陆云骁面不改色的说道。

陆云白只是笑,似离了笑,他便不会做出别的表了,“大哥谬赞了,可我心志并不在登台唱戏,大哥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云骁淡淡道,“有话直说。”

陆云白挑了挑眉梢,兴许是学了戏的关系,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古怪的陈旧感,似是戏里的人活过来了。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小弟也只好直说了。”

他的目光不轻不重的落在顾婧宁的上,那眸子继承了陆家的血统,漆黑的看不见光,唯独感觉那幽深与凝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顾婧宁不敢看他,下意识回避了他的目光。

“大哥与嫂嫂可知道,我今唱的这出戏,是什么?”陆云白问道。

陆云骁垂头摩挲着腰际的配枪,“这本是《说唐》中选取的豫剧曲目,名曰《斩单雄信》。”

“大哥果然厉害”

陆云白含蓄一笑,“这单雄信乃是隋末唐初的末路英雄,他再英勇威武,又如何,总归要改朝换代的,强权之下,岂能容得下他这样放肆的人?”富品中文

第724章 鸿门宴

“所以,他便被抓了,我扮的便是擒他之人,尉迟恭,再三劝这单雄信投降不成,只好杀了他,以绝后患。”

陆云白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格外轻柔,“这时局已定,岂是我们能够改变的,只要人活着,是什么人,在哪儿活,并不重要,不是吗?”

他将目光投向了顾婧宁,“你说对吗,嫂嫂?”

陆云白的目光中充满了被认同的渴望,只可惜他的思想与顾婧宁差之甚远,顾婧宁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便不屑的撇过了脸。

事到如今,她若还不明白,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对于国家的叛徒,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错了。”陆云骁的茶已经喝尽了,此时正拿着茶杯,在手中翻转看着花色,说话亦是心不在焉,“人活着争口气,若是随波逐流,任人摆布,那与死了又有什么差别,陆云白,你心甘愿做旁人的傀儡,那是你的选择。”

“不需要告诉我们,更不要妄想,我们活成你这个模样。”

陆云骁敲了敲杯壁,“杯是好杯,茶是好茶,只可惜今这出戏,唱的真是烂透了,改明儿找个厉害的角儿,再来请我吧!”

他一把掷开杯子,尽管力气极大,但地上放了软垫,那瓷杯在地上骨碌碌滚了片刻,撞在了戏台的边角上。

茶与戏自古是分不得的绝配,吃茶听曲,那可是人间快事,今却成了一场另类的鸿门宴。

当着陆云白的面,陆云骁彻底无视了他。

他将顾婧宁解下的斗篷亲自系好,亲昵的刮了刮鼻尖,“饿了吗,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咱们今儿夜里吃什么?”

陆云骁的面容瞧不出一丝端倪,似只是一个真实意与妻子闲话家常的丈夫,可即便如此,陆云白也足够嫉妒的发狂。

他忽然痛恨自己为何不曾上妆,要不然现在因嫉妒而狰狞的面容必定不会被顾婧宁看见,要是吓了她,就不好了。

陆云白想着,竭力迫使自己笑了出来,笑的温润清雅,却换不得她一眼的回眸。

“大哥!”陆云白重重喊了一声,“还请留步。”

陆云骁头也不回的问道,“二弟还有什么事?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往的恩怨,我都可以看在你是父亲的血脉上饶恕你一次,第二次,可没这么便宜了。”

陆云白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大哥,你说若是这单雄信肯归降唐朝,当初就不会死了吧?”

“嗤”

陆云骁冷笑了起来,“二弟啊二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自始至终,你都是当局者迷,从未清醒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当真以为,你叛了国,那些排除异己的倭军会相信你一个异族人?”

“至于那单雄信……二弟为何觉得,我会重蹈单雄信的覆辙?有我在一,你,和你背后的倭军,一辈子也休想再踏足这块土地半分!”

“大哥,这国家的芯子,早就已经烂到根里了,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便能扭转乾坤吗,结局都是一样的,负隅顽抗,只可能临死期慢一点罢了,这是我作为弟弟的忠告,大哥与我,好歹也有血脉渊源,我也不忍看见大哥送死,百年以后,我若见了父亲,父亲定要责怪我为何不劝住大哥的。”

陆云白的声音幽幽的,仿佛鬼魅空灵。富品中文

第725章 自取灭亡

陆云骁侧过头,似看着一条狗般,高高在上的睥睨,让陆云白眼神变得狠。

“父亲的确会怪你,以他的子,若他还活着,知道你叛了国,必定亲手杀了你!”

“大哥不为嫂嫂和孩子们想想吗!”

陆云白手中的红缨枪摇摇晃晃,似是要被折断了一般,“你一人赴死,还要带着他们?他们何其无辜,你若投降,我同你保证,必定不会伤他们一根毫发!”

陆云白对顾婧宁的觊觎之心,陆云骁自然明白,瞧见他那几近癫狂的眼神,他便觉得恶心,抬手将顾婧宁裹在自己的大衣之中,不让陆云白那肮脏的目光亵渎她。

“闭嘴,滚!”

陆云骁呵斥道。

知道劝不动陆云骁,陆云白忽然跳下戏台,冲着顾婧宁大步走去,陆云骁拦着他,不让他靠近,陆云白只好站在她两米开外的地方,目光温柔的似能化为温水。

“他的话,你都听见了,一个为了雄图霸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妻儿命都不顾及的人,你还要跟着他吗?”

顾婧宁下意识环住了陆云骁的腰,往他的膛里埋了埋。

“跟着他,心惊胆战,连死期都不知道,说不定下一秒,便没了命,你跟着我,我会”

他的话说了半截,没有机会再说下去。

顾婧宁端起尚未喝完的茶水,冲着他便泼了下去,随后学着陆云骁掷杯子的模样,一下将杯子掷到陆云白的脚边。

她虽一言不发,但举动已足够表明心迹。

陆云骁紧绷的脸色,无形中放松了许多,他抱着顾婧宁的手又紧了紧。

茶水沿着陆云白清俊的面容一滴滴落下,将他那一威武的戎装也浇了个透顶,再无半点气势,一时茶楼中静默的只剩那茶水的滴落声,滴滴答答,在陆云白的脚边聚成一滩水渍。

他的脸色变也未变,似早已料到顾婧宁会有这一出。

陆云白重新提起嘴角,笑眯眯的抹了一把脸,将那水渍从皮肤上擦去,“看来嫂嫂一口茶也每天喝呢,若是早知你格刚烈至此,这杯茶,我真不该给你。”

顾婧宁四年前让他得逞了一次,便不会得逞第二次。

她转过子来,对陆云白的话充耳不闻,反而牵了牵陆云骁的衣角,“我们快回家吧,孩子们都在等着。”

陆云骁低头应好,环着她,大步朝茶楼外走去。

快出门的一刹那,陆云骁的手方才撩动帘子,便听陆云白在背后沉沉的说了一句,“大哥可记好今我所说的话,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来再相见,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不顾及兄弟分。”

陆云骁拍了拍顾婧宁的背脊,冲着门外指了指,将她推出了门外,方才笑着转过子,遥遥的望着脸色铁青,无比狼狈的陆云白。

“你放心,今走出此门,我们再不是兄弟,自然,我们也从未真正是过,不是吗?你给了我忠告,那我只好再奉劝你一句话,莫学你的娘,自取灭亡。”

他招了招手,挑动眉梢道,“期待我们下次再会,不知那个时候,你能不能摆脱倭军走狗的份,活的更有尊严一些。”

话音一落,他便撩动帘子走了出去。

茶楼中只剩下了陆云白一人,他的脸色骤然变的格外沉可怕,似褪下了面具一般,他抓起方才陆云骁碰过的瓜子,一把捏的粉碎,紧接着,一脚踢翻了那八仙桌。

“陆云骁,我等着你,等你跪在地上求我的一!”富品中文

第726章 不能失去你们

回去的时候,已是星辰满天。

柔嘉已睡着了,小小的子蜷缩在被子里,头也闷在其中,呼吸间,被面略有起伏,泽熙坐在她的头看着一本英文画册,时不时提一提被子,免的柔嘉睡闷着了。

陆云骁与顾婧宁进门时,陆泽熙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中,煞是严肃的“嘘”了一声。

“熙熙,怎么还不睡觉?”

顾婧宁轻声问道。

“在等你们回家。”陆泽熙两不耽误的掀了一页书页,细细的看了起来,“父帅,娘亲,你们今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敏锐的陆泽熙早已察觉了不对劲。

空气凝固了片刻,顾婧宁与陆云骁不经意的对视了一眼,又急急的分开,面上若无其事一般走上前,将陆泽熙手中的画册抽了出来。

“父帅去接娘亲下班了呀,快睡觉去,晚上不许看书,眼睛要坏的。”

陆泽熙不依不饶的问道,“那怎么会这么晚,娘亲以往下班至多用上半个时辰,你们可不要骗我,你们该不会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吧?”

陆云骁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瓜,“小孩子知道这么多做什么。”

“哎哟”一声,陆泽熙抱住了小脑袋,眼睛里却全无惧意,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陆云骁,瞧见他眉眼间的疲意,才说道,“现在最应该去休息的人应该是父帅,不是我,你们今一定做了别的事,不肯告诉我。”

“哼哼!”

陆泽熙摇头晃脑的,神色认真,“你们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总有法子知道,但是父帅,娘亲,无论你们去做什么,千万要注意安全,我和嘉嘉还小,不能失去你们。”

没想到儿子会忽然说出这番话,二人具愣了愣,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沉重,嘴角却连一缕笑意都无力牵起。

“傻孩子,父帅和娘亲同你保证,绝对不会丢下你和嘉嘉的,你们是我们的宝贝,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顾婧宁蹲下子,仰头望着坐在畔的小家伙。

这阵子战事正忙,她与陆云骁忙的差点忽略了孩子,原来小家伙已经长的那么高了,想来再有十几年,便如父亲一样英武了。

陆泽熙自然是不信的,但她并不希望娘亲担心,于是叹了口气,别扭的伸出了小指头,“相信你们也可以拉钩钩吧。”

他素来是不屑这小孩子的玩法,要不是柔嘉教给他,他也不会拉钩钩。

顾婧宁毫不犹豫的勾上了他小小的手指头,用力一印,将小家伙一把抱在怀里,柔柔软软的儿子,是她心尖尖上的至宝。

“娘亲一辈子都不会骗你的。”

若是真有一,欺骗了你,那也一定是为了你能够活下去。

瞧见儿子占了媳妇的怀抱,陆云骁一挑眉梢,心里颇有些不痛快,若搁在以往顾婧宁不在的时候,他也是疼儿子的,但如今儿子抢了媳妇,他心里醋意翻滚,恨不得扬手就把顾婧宁给夺过来,自己抱抱。

这么一想,他与顾婧宁倒是许久许久不曾亲过了。富品中文

第727章 做个好梦

陆云骁捏了捏嗓子,低咳了一声,警告般瞪了陆泽熙一眼,“好了好了,多大的孩子了,怎么像个小姑娘一样还要娘亲抱抱,起来,回自己房间睡觉去,父帅和娘亲今什么也没做,就是出门逛了逛,买了几样糕点回来给你们吃。狂沙文学网”

说着,他不知从哪拿出糕点来,一把塞进陆泽熙的怀里。

他暗地里趁着顾婧宁不注意,用眼神轻轻示意儿子,拿了好处赶紧走人。

但陆泽熙可不吃他这。

被称为“大”孩子的四岁小男孩陆泽熙,嫌弃的抓起怀里的糕点看了看,放在了柔嘉的枕头边上。

“我才不吃这些,嘉嘉喜甜,给她吃吧。”

顾婧宁惊疑的瞪大了眼睛,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陆云骁,陆云骁只当未曾看见,一个劲催促儿子,“快从你娘亲怀里下来!”

实则这糕点是他令副官买的,昨就买了,想哄娘俩高兴,没想到今派上了用场。

虽然不愿,但陆泽熙还是乖乖离开了顾婧宁的怀抱,“父帅娘亲晚安,祝你们做个好梦。”

顾婧宁舍不得嘟嘟的宝贝儿子,亲了亲他的脸颊,方才放他走了,陆泽熙一走,陆云骁便急急的带着顾婧宁回了房。

“你怎么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顾婧宁没好气的问道。

陆少帅一挑眉,若无其事的抬着下巴,心口不一的说道,“吃醋?我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你想多了!”

顾婧宁唏嘘了一声,没有揭穿他的谎言。

安定了下来,她反而回想起今下午发生的一切了,比起她的震惊,陆云骁见到陆云白的那一刻,反倒是镇定极了,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样。

她忍不住开了口,“今天”

陆云骁正用布巾浣洗着脸,水滴自剑眉上滴落在水盆里,溅开一圈涟漪,他的动作顿了顿,不经意的回过头,淡淡的注视着顾婧宁。

“今怎么了,可是街上不好玩?”

他漫不经心的擦着脸,对着铜镜,目光幽深而远长,“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现在战乱一起,铺子都开不下去了,自然没有以前好玩了。”

顾婧宁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忘记今的事,方才编造了下午逛街的说法,可她更好奇陆云白叛国的事,站起子道,“可是”

陆云骁流利的打断了她,目光意味深长,“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尽快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把这些可恶的侵略者,一个个赶出我们的国土,到那个时候,盛世太平,百姓和乐,我们会过上更好的生活,相信我。”

顾婧宁望着他,目光动了动,终于放弃了想要刨根问底的心。

她阖上了眼眸,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顾婧宁在梦中,总是浮现出陆云白的脸,四年前在陆家的桩桩件件,与陆云白的牵扯,都在梦中清晰的回忆了一遍。

他的触碰,他的笑容,他的言语,就像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将她整个人无助的包裹进去。

最后的画面,是今下午在茶楼的画面。富品中文

第728章 梦魇

陆云白幽幽的看着她,她的旁却没有陆云骁,她慌张的跑着,找着,大喊着陆云骁的名字,可却找不到。

茶楼中没有出口,只是穿着戏袍的陆云白与她。

他好似鬼魅一般,脸上挂着一沉不变的笑容,无论她跑到哪里,他都如影随形,只要一转,便能看见他。

顾婧宁被bi)到墙角,惊慌失措的抱住头大喊,陆云白的笑容愈发古怪,变得狰狞,最后竟变成了一张吃人的怪脸。

陆云白抓起红缨枪,大笑着冲她的心脏扎了过去。

“啊”

凄厉的尖叫声过后,梦醒了。

顾婧宁陡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汗水浸湿了睡袍,一滴刚沁出的汗珠自额角滚落,她全发着抖,茫然的看着顶的帐子,许久,瞳孔才聚焦。

刚才是梦?

她撑起子,扶住额头,不断的晃着头,窗外的月影悄悄的流淌进来,四周安静极了,只余他们的呼吸声。

“怎么了?”陆云骁睡的朦胧,低声问了一句。

顾婧宁抬头看去,见他好端端的睡在自己旁,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着回应道,“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幸好是噩梦,幸好不是真的,若是她真的落在了陆云白的手上,后果可想而知。

陆云骁半梦半醒,浑然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凭借本能的搂紧了她,拍了拍她的子,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声,“别怕,有我在”

他的怀抱格外有安全感,顾婧宁原本不适应,但兴许是因为太害怕了,竟然奇妙的想贴近他。

顾婧宁悄悄往他怀里拱了一拱,方才慢慢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畔已经无人了,顾婧宁抬手摸了摸那空dàng)dàng)的被窝,触手是凉的,大概陆云骁已经早起了许久了。

“梅儿。”顾婧宁冲外头叫了一声。

梅儿端着水盆进来了,撩开帘子,那外头刺眼的太阳陡然照进来,刺痛了顾婧宁的眼睛。

“小姐总算醒了,今怎么睡了这么久?”

梅儿拉开窗帘,又开窗开门通风透气,人陷入明亮与温暖之中,瞬间感觉安全十足,顾婧宁懒洋洋的倚在头休息了片刻,方才问道,“几时了?”

“巳时了!”

梅儿拧干了手帕给她擦脸,声音清脆,“小姐脸色怎么不太好,该不会是夜里着凉了吧,这个时候也该烧火盆了,我晚上给小姐烧个吧?”

顾婧宁却全然听不见那么多,她听见一个巳时,便吓得方寸大乱,顾不上穿鞋子,赤着脚便跑到衣柜前,匆匆取了一衣服,便要解扣子。

“不好了,我还要上班,要迟到了,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小姐!门窗还开着呢,别解扣子,外头还有守卫!”

梅儿也被她吓了一跳,急忙带上门,又拉上窗帘,方才笑眯眯的解释道,“小姐别怕,少帅说了小姐昨儿夜里做了噩梦,子不大舒服,所以派人去给你请了假,还让我不要吵醒你,好让你多睡一会。”

顾婧宁僵硬的子这才骤然松了一口气,跌坐在边上。

“可若是倭军又去闹事”富品中文

第729章 穿鞋

瞧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梅儿伸手将她蹙起的眉心抚平,劝慰道,“小姐难得请了一假,就别想那么多了,倭军闹事也不是一两回了,少帅早就注意到了,必定安排了人手在那儿监视着,一定没事的!”

顾婧宁这才放下心来。

她忽然听见庭院里一阵书声琅琅,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梅儿,梅儿指了指窗户,笑的眯起了眼睛。

“反正今小姐无事,少爷正在书房里念书呢,不如小姐教教少爷练字吧,自从打了仗,少爷的几个老师有的都出了国,学校里也停课了,耽误了好些功课呢。”

今的确无事,这几忙的疏忽了孩子,顾婧宁也的确想要补偿,便点头说好。

那个好字方才出口,门外便逆着光走进一人。

“好好在上躺着,孩子我自会派人去教,你还是先养好子为好。”

梅儿惊呼了一声,“少帅!”

陆云骁轻轻“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冲她道,“你下去吧。”

这些子,少帅与小姐的关系缓和了可不止一点半点,梅儿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当即就脆生生的应了声是,利索的出门了。

顾婧宁拦也拦不住。

二人对视着,她尴尬的摸了摸脖子,故意找话说道,“你不是去开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云骁将腕表递给她看,“已经开了两个钟头了,我若再不回来,还怎么监督你好好休息?”

他瞥见女人秀巧玲珑的双足是**的,白嫩嫩如莲藕,小心的遮掩在睡袍之下,不知是冷还是羞,蜷缩着。

这一瞧,他便有些生气了。

陆云骁单膝下蹲,一把执起顾婧宁的双足,眉头蹙的紧紧的,“下了也不知道穿鞋,你是不知道冷吗?”

摸着了她的脚,触手是冰肌玉骨,凉的人心疼,陆云骁心里的弦似被拨动了,说不出是怜惜还是喜,扬起大掌,裹住了她的脚。

“下不为例!再有下一回,我就”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词来,惩罚她是舍不得的,但做别的,他也不想让她害怕。

只好委屈的憋了一口气,“我就给你买上百十双鞋,让你无时无刻不穿着!”

脚部本是体极为敏感的部位,骤然被男人握住,顾婧宁吓得心肝一颤,下意识去挣脱,却被他拿捏的更紧了。

“你别碰我。”

顾婧宁小声道,“我穿鞋就是了,你放开我的脚。”

她并不喜欢被人触碰的感觉,尽管四年的磨砺叫她变了许多,但本的温婉腼腆还是刻在骨子里,如此羞人的举动,换做是她,她是断断不会做的。

陆云骁怎会因她一句话就放手,他擒住她的足,直到捂的回了温,方才放下。

一放下,顾婧宁便缩回了脚。

陆云骁皱眉,伸出手来,不悦道,“把脚伸过来,我要给你穿鞋。”

顾婧宁支支吾吾不肯,“我自己会穿”

下一秒,她的脚边重新落入他的手掌里,陆云骁不理会她的反抗,端起她的鞋子,小心翼翼的穿戴好,方把她的脚并拢搁在脚踏上。

“再有下回”他以教育的口吻说道。

顾婧宁连耳朵根子都红了,垂着眼帘,急忙低声道,“知道了,不会有下回了!”富品中文

第730章 我怕来不及

下一回她一定牢牢的把鞋穿在脚上,再也不让他看见足的模样。

陆云骁这才满意的颔首,他挨着顾婧宁坐在畔,神色凝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今早开会时临时决定的,再不说,我怕来不及说了。”

顾婧宁小心的观察着他的神色,惴惴不安的问道,“什么事?”

“我要去北地一趟。”

陆云骁道。

这一场战争与以往不同,以往倭军只敢小心试探,趁他不备玩些小把戏,但如今是全面战争的爆发,不光是南地,全国各地,都面临着侵袭的危险。

而北地三省尤其危险中的危险,比起尚有一博之力的南方,北方已经岌岌可危。

顾婧宁的心漏了一拍,“怎么,忽然就要去北地了?”

陆云骁是她与孩子的保护伞,她一介女流带着孩子,在这个乱世无人庇护根本活不下去,而倭军和陆云白早已盯上了她,陆云骁再一走

顾婧宁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察觉到女人的绪变的不安,陆云骁急忙抚上她的背脊,宽慰道,“只是北地战事吃紧,我去援助,花不了多少时间,你放心,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打完这场仗,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顾婧宁的嗓音变的干涩,她艰难的吞咽着口水,轻声问道,“可以把我和孩子带过去吗,我会照顾好他们,当做随行军医,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宁儿,你听我说”

陆云骁扶住了她的肩头,认真的同她对视。

“北地的形,比南地要凶险太多,并非我不愿意带着你,留下你和孩子在这儿,我也不安心,但去了北地,我更加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那儿聚着更多的倭军,一旦你们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不是斋藤这么好欺负的了。”

顾婧宁无声无息的垂下了眼帘,鸦青色的羽睫仿佛凋零的梧桐叶,轻飘飘的盖住了水润的双眸,她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好吧”

她不能让陆云骁为难。

陆云骁的责任,不光是这个小家,更要拯救天下的黎民百姓,将失去的国土,一分分,一寸寸的,从侵略者的手里夺回来。

想开了,她倒反过来劝慰起陆云骁来了,“那你在外放心,我在家,带着孩子等你回来,我尽量避免和倭军的冲突。”

陆云骁的眼中划过一丝不舍,但很快就淹没在漆黑的瞳孔长夜中。

“以往我常常觉得,那为美人而误国丢了天下的君王,都是愚蠢至极,不配为人,自从得了你,我又常常觉得,他们兴许也是有可原的。”

顾婧宁轻笑一声,抬头望着他,“你可莫要学那昏庸的君王,你要记住,我,孩子,还有千千万万的同胞,都等着你去解救于水深火之中。”

“那是自然。”

陆云骁也笑了起来,“为心之人丢了江山,那是他们没本事,我陆云骁要的,是美人与江山兼得,是万世太平,盛世长安。”

“可若是真有一,一定要择一个呢?”

顾婧宁的笑容敛了敛,眸子里的星光也在逐渐变得黯淡。富品中文

第731章 免于让你为难

陆云骁忽然肃了容,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许胡说,不可能会有那一!”

他的脖子一,鼻尖忽然充斥着属于她的幽兰香气,顾婧宁主动的抱住了他,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声音轻微,却字字沉重。

“若真有那一,那就放弃我,与江山万民比,我太轻了,若牺牲我能换来太平,我心甘愿,也免于让你为难。”

这是顾婧宁第一回主动亲他。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陆云骁竟愣住了,手也无处安放,不知是搂住她的腰,还是抱住她的肩,怀里的女人柔软香甜,是他每夜每夜的梦境。

可她说的话又如此的伤人,听的陆云骁直皱眉。

“我说过了,不会有那一,我和那些昏庸的君王不一样,若是连自己心的女人都护不住,我要这万里江山又有何用?”

他伸手揽住了她,想将她摁进自己的怀中。

可等不及他伸手,顾婧宁已飞快的脱离了他的怀抱,她的笑容温柔朦胧,似是初夏的晚风,带着轻微的倦意。

“你什么时候出发?”

陆云骁看的正愣神,顾婧宁已撩起耳边的碎发,轻声问道。

陆云骁收回了目光,眉心又蹙了起来,“最快便是明,但我不放心你们,想再多留几,好为你们筹谋”

他的话未曾说完,便被顾婧宁柔柔的打断了。

顾婧宁自畔起了,柔软的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带走了兵马,但也留下了驻扎的人以防万一,我住在这儿很安全,倭军胆子再大,也不敢硬闯,放心吧,你明就出发,我不能耽误你。”

陆云骁还要说话,顾婧宁已伸手抵住了他的唇心,“好了,我现在去为你收拾行李,你快去耳室洗漱,现在不早了,明早晨还要出发,得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才是。”

她心思细腻,安排起来处处得当,陆云骁犹豫一阵,竟不知再说什么好,便笑着点了点头,握住了她的手,抵在心口,“我听你的。”

陆云骁走的很快,天蒙蒙亮,他便起要走,兴许是怕被倭军的人发觉,出兵阻拦刁难。

顾婧宁一夜不曾睡的踏实,陆云骁一起,她便跟着起了。

这么多,她对陆云骁的关系已大为改善,无形之中已恢复了几分妻子的模样,她默不作声的为陆云骁穿好了衣裳,洗漱完毕,亲自将他送出了门。

门外已是大队的人马安静等候,马蹄上不知安了什么,行走之间居然没有声音,顾婧宁送他至门外,见那人马一望无际,黑压压的一群,心中无故有些难过。

这么多的人去,不知有多少人,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我要上马了,你赶紧回去。”

陆云骁见她穿的淡薄,心里怜惜,便要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被顾婧宁轻轻挡了回去,又一粒粒的将扣子扣回原样。

“北地的秋冬,可比南地冷的多了,你这件披风最为厚实,能为你挡不少寒风,可不能给我。”

早晨的温度很低,顾婧宁冷的呵了口气,搓了搓手,“你去吧,我送完你,就回房了。”

出发的时机不能久等,陆云骁即便想亲自送她回去,时间也不许,只好深深皱着眉头,言又止的上了马。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保重。”富品中文

第732章 全军出发

顾婧宁仰头看着他,天快亮了,天边的星星黯淡了许多,唯独她眼中的星子依旧亮着,她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的。”

“等我回家。”

陆云骁俯下子,霸道的将她搂到旁,吻了一吻她的眉心,随即放开了她,目光骤然变的锐利而坚定,冲着前方看去。

“全军出发!”

他带着大军疾驰而去,这一次,真的没有再回头。

顾婧宁立在门前静静的望着,马蹄扬起的灰尘在空气中下了一场雨,直到他们走了许久,她方才挪动被冻僵的双足,慢吞吞的回了房间。

屋子里空dàng)dàng)的,她以往怎么不觉得,少了一个人,居然这样冷?

陆云骁虽走了,但子还要一样过。

兴许是他走之前重重的嘱托过了,宅子四周加重了防守,称得上是森严密布,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孩子们在陆云骁离开之后,才得知父帅去北地打仗的消息,陆泽熙习以为常的平静,只是询问了两句北地的形式,而柔嘉瘪了嘴,掉下了金豆豆。

“父帅什么时候回来呀?”

柔嘉一边哭,一边用小手胡乱抹着眼泪。

顾婧宁哭笑不得的摘开她的手,用手帕擦她哭的像小花猫一样的脏脸蛋,“父帅很快就回来了,等嘉嘉再长高两厘米,他就回来了。”

自从听了这话,柔嘉每便要量上几回高。

可惜莫说两厘米,连一毫米都没有长,柔嘉憔悴的成里茶不思饭不想,顾婧宁哄她喝牛,啃骨头便能长高,柔嘉便拼了命的多吃一些。

过了阵子,果真长高了一厘米。

陆策的妻子,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新生的孩子也早已过了满月,生的玉粉可,顾婧宁一人孤单,有了她的陪伴,平里也算有个说话的人了。

即便如此,顾婧宁还是小心又小心的过着,不错任何出格,能被人抓到把柄的事。

好在这会是秋冬之时,上衣服穿的厚重,她每出门上班前,都要穿上沉重的大衣,围上围巾,戴上帽子,做简单的障眼法,走出去,在人堆里并不起眼。

这阵子医院里的病人少了许多,因为出入的大部分都是倭军,渐渐的,平民百姓都不大敢来医院里治病了。

顾婧宁刚走进医院,便瞧见一个倭军搭讪着护士,那护士神色窘迫焦急,却不敢反抗,眼泪盈盈。

顾婧宁略一皱眉,提起围巾遮住口鼻,便想往科室里走。

现在她不能多管闲事。

刚走了没两步,便听见那小护士带着哭腔说了一句,“长官,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已经许了人家了,年底便要成婚了。”

顾婧宁心弦一动,下意识回头看去,见那小护士方才二十出头年纪,生的分外小柔弱,万一激怒了倭军,落入他们的魔爪,下场只会与死去的小张一样惨烈。

想到小张,她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敢再迟疑,她取下帽子与围巾,冷冷的朝着前台走去,冲着小护士命令道,“上班的时候不许聊天,303病房按了闹铃要换药,响了许久了,你没听见吗,怎么还不去?”富品中文

第733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的口气十分严厉,小护士吓了一跳,见了她的脸,结结巴巴的说道,“顾、顾医生,303病房什么时候”

这本是顾婧宁编造的谎言,自然不是真的,但起码能摆脱这个讨厌的倭军,顾婧宁暗中冲她递了个眼色,厉声道,“我看你真是疏忽职守惯了,连病人的需求都不知道,快点去,万一病人发作了,你担待得起吗!”

小护士这才明白过来,顾婧宁在为自己解围,她冲顾婧宁递了个感激的目光,不敢再看倭军一眼,急急的朝三楼走去。

倭军眼看到嘴的鸭子飞了,气的火冒三丈,正想破口大骂,忽然瞧见顾婧宁的脸,声音陡然变了调,“陆夫人?”

“是我,怎么了?”顾婧宁面色如常,“来看病的?先去挂号排队,内科在一楼,外科在二楼,妇科儿科五官科也在二楼。”

她顿了顿,又流利的补充道,“神经科和精神科,在一楼拐角处,慢走不送。”

顾婧宁笑眯眯的,看不出一丝端倪。

倭军见了她,火便灭了一半,一是因为怜惜美人,二是因为部队里有吩咐,他这样的小兵,动她不得。

倭军只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冷笑着背着步枪正了正腰带,“真是多谢陆夫人指路了。”

“不客气。”

顾婧宁和颜悦色道,“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够在医院尊称我为顾医生,这样我会更高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压根没有给倭军说话的时间,转便走,方才转过来,堆砌在脸上的敷衍假笑顷刻间dàng)然无存,有的只是冷淡与漠然。

秦医生的肿瘤科就在妇产科的旁侧,仅隔着一个走廊,每早晨上班,她必定会准时出现在妇产科的科室里,并提着一匣子丰盛的早餐。

今也不例外。

陆云骁搁下包,径直坐下,托腮看着秦医生献宝一样,将一屉一屉的点心摆满了一桌,医院瞬间成了饭馆,香气四溢。

“都这个时候了,外头那些百姓饿的颗粒无食,你家倒是厉害,居然还有厨子,还买得到菜,做出这么多东西?”

她拈起一颗虾饺,漫不经心的吃着。

秦医生搓了搓手,“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你放心,我父亲每天午时必定在寺庙门前施粥造福万民,不会饿着他们的,别担心了。”

他们这些人,能为国家贡献的并不多,一己之力,能救一命,便是万幸了。

顾婧宁揉捏着虾饺,却并不继续吃,而是借动作掩住嘴唇翕动的样子,侧头冲着秦医生低声道,“你那肿瘤科,近可有什么倭军看病?”

她这妇产科与儿科,乃是倭军最少光顾,也是目前最冷清的两个地方,想要观察倭军,就太难了,必须借助其他医生。

一提到倭军,秦医生就来气,。

“你还说呢,这倭军的部队个个都是病患不成,一个个排着队来我们肿瘤科,不是腿上长了,就是子里长了,非要脱衣服脱裤子的,成里脱衣服耍流氓,还调戏我们科的小护士,上回想扰我,被我一针扎到里,才老实了。”

顾婧宁神色一凝,“他们都真的生了肿瘤?”

秦医生冷笑的拍了拍桌子,“你可真单纯,一瞧便知他们是为了耍流氓才来的,检查了个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别说是肿瘤了,连个淋巴都没有,我真恨不得一刀子给他扎出个肿瘤来!”

顾婧宁思虑片刻,将手中的食物放下,拉住了秦医生的手。

“有件事,我要你帮忙。”富品中文

第734章 孩子丢了

“你直说便可,以我们的关系,还有什么帮不帮的,能帮则帮,不能帮,我也想法子找人帮你。”

秦医生拍了拍脯,“你别小看我,我们家那老爷子,人脉还不少呢。”

“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顾婧宁瞄了一眼窗户,不安的将窗帘拉了上来,方压低了声音,与秦医生道,“你们那几个科室的倭军病人多,我近来需要搜集倭军的报,但苦于科室无人,所以想托你帮我打探打探。”

“这个还不是小事?”

秦医生掐指数了一数,“我们科室,一来来回回起码有二三十个病人,其中倭军就有一大半,观察起来并不麻烦。”

“你可会倭语?”顾婧宁道,“我怕那些倭军用倭语交流,你们听不懂。”

秦医生噗嗤一声笑了,眉宇间甚是得意,“你忘了一件事,我曾在倭国留学过,那时战争还未爆发,我读了三年的书,虽然不太会说,但听是听得明白的,只是爆发了战争,我便不得不回来了。”

顾婧宁猛地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想要接触倭军不难,但想要倭军不设防,心甘愿的敞开衣服的,只有医院和医生,想要挖掘到更多的报,从这里下手,才是最便捷的。

“那后你听到什么报,下班时悄悄告诉我,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了,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秦医生弹了个响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有了秦医生的帮忙,渐渐的,顾婧宁对倭军的了解也更加深入了一些,每零零碎碎的听到一些消息,虽然不多,但也好过什么也不知道。

今连做了三台手术,夜里回了家,她已疲惫的连胳膊都抬不动了。

“梅儿,孩子们呢,怎么不在房间里?”

顾婧宁见房间空空如也,便冲梅儿问道。梅儿正在厨房里做着糕点,抹了一脸的面粉,茫然的说道,“方才还在房间里的,怎么会不在呢?”

她急急的冲进房间一看,“少爷,小姐,你们去哪儿了?”

以往泽熙与柔嘉向来乖巧的等在房间里,现在因为战乱,服侍的下人少了大半,很多地方都短缺人手,梅儿不得不替补。

顾婧宁一下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顾不得子疲惫,急急的在家中走动着。

“他们两个孩子能走到哪里去,一定还在宅子里,兴许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你玩去了,我们再找找。”

二人将家中翻了个底朝天,又叫来门外的守卫帮忙,却仍是没有将孩子找到,顾婧宁的心一下沉进了谷底,脸色惨白。

“这个时候了,他们能去哪儿?”

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似墨汁一般,她的心突突跳着,这样冷的天,硬是急的出了一额头的汗。

梅儿哭着跪在顾婧宁脚边,“小姐,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不去厨房,一直看着他们,少爷和小姐就不会丢了。”

“你快起来!”

顾婧宁吃力的说道,“这个节骨眼上,暂时不追究谁的责任,先将孩子找到才是第一要务,咱们快想想,他们能去哪里?”

两个四岁的孩子,搁在外头,那简直就是虎狼口下的羊羔,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不在家里,那只能在外头了。

顾婧宁的心悬了起来,兴许是气急攻心,一阵头晕眼花,险些摔倒在地上,扶着额头醒了醒神,便披上衣服,打算出门找。

孩子是她的命,若是孩子们有个万一,她也不活了。富品中文

第735章 狗洞

“小姐,这么晚了,可不能贸然出去,外头有倭军在监视,若是你出了门,他们肯定要想方设法抓你走的!”

梅儿跪着爬到她脚边,“小姐,我出去,我出去代你找,你在家等着我的消息,千万别出门!”

没了陆云骁这把保护伞,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分外小心。

顾婧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似绞住了一般,她捂着心口,正打算费力的与梅儿争辩,忽然听见一道脆生生的童声。

“娘亲,梅儿,你们在做什么?”

顾婧宁浑一震,瞪大了眼睛,抬头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陆泽熙抓着柔嘉的手,泽熙一脸淡定,而柔嘉则吸着太妃糖,吃的正香甜,眼睛都眯了起来,似个餍足的小花猫。

二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大步朝着娘亲走了过去,神色之间并无异常。

顾婧宁的心口一阵血气翻涌。

兴许是失而复得的心太过高兴,她险些呕出血来,心俱疲之下,仍支撑着子,半跪在地上,惊喜的扶住两个孩子的肩膀。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告诉娘亲和梅儿一声,可有受伤,快让娘亲看看,可把娘亲担心坏了”

她急急卷起孩子们的衣袖看了一看,上下里外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毫发无伤,心头的巨石才砰的一声落了地。

顾婧宁脱力的坐在地上,汗珠子黏在眼睫毛上,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而轻颤着,“幸好,幸好”

陆泽熙见了这个形,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而柔嘉还沉浸在甜美的糖果之中,大口的tiǎn)舐咀嚼着。

“娘亲是不是以为我们丢了?”柔嘉歪了歪头。

陆泽熙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还不是怪你贪嘴!”

柔嘉撅了撅小嘴,吃的漆黑的嘴巴似喝了墨汁似的,滑稽极了,可顾婧宁此刻,却压根笑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熙熙,你明白事理,你告诉娘亲。”

即便是盛怒心焦之下,她也克制住,未曾同孩子发火,而是轻言细语的问道,“娘亲不会怪你们的,娘亲只是担心你们。”

陆泽熙知道自己做错了,自觉的低下了头,“家里的太妃糖吃完很久了,柔嘉实在搀的厉害,我看不过去,想起上回去街上的时候,瞧见一家还开着的糖铺子,便打算带柔嘉去买,可是守卫森严,根本不放我们出去,我们只好”

他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我们只好爬狗洞了,东面的墙角下有一个小狗洞,我们悄悄出去了,本想早些回来,可是铺子关了,我们只好又找了一家,这才回来了,让娘亲担心了,对不起。”

他拽紧了自己的衣角,声音逐渐低微了下去。

孩子的世界本是纯真且纯粹的,更是大人无法理解的直率与大胆,仅仅为了买糖,两个四岁的孩子便悄悄跑了出去。

现在兵荒马乱,好在侥幸,否则现在听见的,可未必是这样的好消息了。富品中文

第736章 绑架

顾婧宁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拧了拧孩子们的鼻尖,“你们下回不许让娘亲担心了,若是糖吃完了,便告诉我,我会去买的,现在外头很不安全,你们千万不能再出去了,否则外头的敌军,便会抓住你们,忘记上一回了吗?”

两个孩子虽然小,可还记得上一回被当做人质要挟陆云骁的事。

那称得上是心理影,顾婧宁方才提到,两个孩子的脸色乍然变的苍白,柔嘉连糖都不吃了,惊慌失措的望着顾婧宁。

“娘亲,嘉嘉不想被他们抓。”

孩子声气的声音柔软又可怜,顾婧宁心疼的厉害,本不想揭开他们的伤疤,可若是不这么说,他们便不知道厉害。

“所以下不为例,这一回,娘亲原谅你们,下一回,绝对不可以了,知道吗?”

柔嘉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拼命点了点头,陆泽熙抽出手帕抹了抹她的眼泪,低声道,“别哭了,哭了下次就没有糖吃了。”

今两个孩子的小插曲,将顾婧宁吓得魂飞魄散,她至此刻都不敢想象,如果上天不眷顾他们,孩子的下场会是什么。

街头惨死的孩子并不少,若是她的孩子,她必然痛心疾首,痛不生。

思来想去,顾婧宁还是决定狠下心来,永绝后患。

“梅儿,去找人将东墙下的狗洞补起来,以后再调些人手安插在内宅,提防两个孩子再跑出去。”

孩子忘大,总要多加防范才是。

因着今心中不安稳,顾婧宁索与两个孩子一同睡觉。

孩子们能同娘亲一起睡,自然是高兴坏了,一个个的抢着要抱她,枕在她怀中,用毛茸茸的头亲昵的蹭着她。

尽管与孩子相处的其乐融融,但顾婧宁总觉得右眼皮猛跳,似要出事一般,这右眼跳,本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自从陆云骁走了,她当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夜里,顾婧宁素来有口渴的习惯,她总在头搁一杯水,以备夜里不时之需。

她正睡的朦胧之间,忽然觉得口渴异常,伸手摩挲着头柜,想要端起茶杯痛饮一口,却触到凉凉的软垫。

这垫子形状大小都不似卧室里有的,更何况头坚硬,又岂会是软的,她察觉到不对,猛然坐起子来,却发觉下的“”更不对劲。

意识到这些异常,她便彻底醒了。

顾婧宁猛地睁开睡眼,还带着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晰,她茫然的看着狭窄的车内壁,片刻以后,方才意识到一件事。

她好像被人绑架了,而此刻,她正处于一辆车上。

顾婧宁急急的将目光往下一投,她便看见了泽熙与柔嘉,无声无息的缩在她的脚边,小脸埋在黑发里,看不出面容。

顾婧宁吓了一跳,连忙探了探他们的鼻息。

孩子还活着。

顾婧宁松了口气,双手插进头发里,不可置信的看着车窗。

她怎么会在这里,而孩子,又为什么会和她绑在一起?到底是谁做的,谁能在这么森严的守卫下,将他们带走?

顾婧宁想要提动双足,却察觉到脚踝一阵冰凉沉重,她急忙揭开裙摆一看,只见那雪白的足腕上,一对铁锁沉枷,正牢牢的锢着她的双足。

让她无法逃跑,甚至连挪动,都格外吃力。富品中文

第737章 情急

………………

顾婧宁一把抓住开车的司机,指甲深深的嵌入他的里。狂沙文学网

“你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司机吃痛的嘶叫了一声,却仍旧一言不发,双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不挪移半分,低声说道,“少夫人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顾婧宁怎么能让他安全到达目的地,她还不知这司机绑架她的目的是什么,万一是倭军或是陆云白派来的,岂不是等死。

“你休想把我带走!”

她用力的扑了过去,夺过方向盘试图扭转。

她虽不会开车,但也见识过,知道怎么扭转方向,司机见她要夺方向盘,瞬间吃了一惊,立刻用肩膀将她撞开。

这一对峙,车也开的歪歪扭扭,险些撞进一旁的大树根上去。

好在司机急之下急忙调转方向,刚才躲过了一劫。

顾婧宁被他撞开,倒在玻璃窗上,疼的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她扶着撞疼了的腰,眼眶红的似兔子一般,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不是陆云白派你来的,他想带走我们,然后威胁陆云骁?”

司机额头上已吓出了一层薄汗,闻言只是苦笑。

“少夫人请放心,我绝对没有任何恶意,绑架你也是出于上级命令,非得已,也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他指了指车窗,“很快就到了,还请少夫人再等等,不用多久,少夫人便会知道真相。”

夜色茫茫中,顾婧宁只看见一条空旷的大道,车灯所照亮的地方皆是被人抛下,黑洞洞、空dàng)dàng)的房子,在夜色中似是吃人的怪物一般,沉默的矗立在两侧,将车与车上的人包围住。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顾婧宁发了疯的踹着车门,却发现上了锁,连拧都拧不开。

这条路她并不认识,这司机说的话她也听不明白,但却的的确确感觉到了bi)人的危险。

一定要跑!

她瞪着司机的后脑勺,使劲在后座上摸索着,试图找到什么硬物,敲打司机的头颅使他昏厥。

孩子们也被这动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茫然的望着四周的一切。

“娘亲,我们在哪?”

他们凭借本能依偎着娘亲,仓皇的看着夜色,“我们为什么在车上,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顾婧宁担心孩子的吵闹会让司机起了杀意,顿时捂住两个孩子的嘴巴,忌惮的望了司机一眼,轻声说道,“况太特殊,娘亲没法解释,你们乖乖的,不许说话,无论娘亲做什么事,你们也不许出声,知道了吗?”

孩子们懵懂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小脸苍白异常。

司机见后座总算消停了下来,方才松了口气,歪头看了看前方的路况说道,“就快到了,码头”

“砰”的一声。

司机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前视镜中的顾婧宁。

顾婧宁的手中不知怎么撬开了脚上的锁链,抄起锁拷砸了司机的头。

这一下着实不轻,司机摇摇晃晃的,手上也失了力气,竭力趁着最后还残存理智的时候,将车停到一旁,避免车祸。

他横倒在车座上,昏迷之前还伸手扯住了顾婧宁的手臂,低喘道,“外面,太危险了少夫人,别下车。”富品中文

第738章 藏身

顾婧宁自然不会听他的,一把甩开他的手,将车锁打开,抱着两个孩子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两个孩子吓坏了,指着车上没了声的司机道,“娘亲,你为什么要打叔叔?”

“他是坏人!”

顾婧宁咬牙切齿,“快走,我们要赶紧回去,不然会被人追上的。”

这司机说话间遮遮掩掩,肯定是不想告诉她背后绑架她的人是谁,那么一定是她厌恶的人。

四周皆是漆黑的路与房子,在夜晚中显得格外可怖,顾婧宁将孩子紧紧的搂在怀中,快步向着反方向走去。

尽管这段路她不认识,但往后走,总比往前走要安全。

柔嘉抓着她的衣角,哭哭啼啼的问道,“娘亲,我们还要走多久,柔嘉好累,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走了?”

孩子清脆的哭腔似穿堂的风,在这空旷的大道上显得尤其清晰刺耳,顾婧宁捂住她的口,拼命摇着头,“不许哭,会被人发现的。”

三人踉踉跄跄的走着,却总也走不到头一般。

这下顾婧宁才知道,那司机将自己带了多远,当时真不该立刻就敲晕了他,应该先问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娘亲!”

一直沉默的陆泽熙忽然说道,“你有没有听到第四个人的脚步声?”

他的眼睛睁的很大,眼中一点微光,是月亮的倒影。

顾婧宁戒备的看了四周一眼,却未曾听见什么杂音,而陆泽熙也皱了皱眉头,向后看去,一脸疑虑的模样。

“应该是你听错了,我们走的急,脚步匆忙。”

陆泽熙摇了摇头,挣开了顾婧宁的手,“不可能,明明有其他人,有人在跟踪我们,娘亲,你仔细听听。”

顾婧宁的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将他强行揽在怀中,小声呵斥道,“不许说话,我们快走!”

万一真的被泽熙说中了,有人在跟踪他们,那他们一定跑不掉的。

顾婧宁额角的汗水都被惊了出来,陆泽熙却反拉着她的手臂,向狭窄的弄堂中走去,“可他的脚程比我们的快,我们躲不掉的,还是先躲起来吧!”

顾婧宁犹豫一刹,立刻下了决断,带着孩子们钻入了一个小弄堂之中。

像这样的弄堂,四周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个,每栋房子之间都有夹缝,他们就算知道了,一个个去找,也要花费上不少功夫。

进了弄堂,三人立刻屏住了呼吸,凝神细听。

果然听见有一串匆忙低沉的脚步,只是用力极微,行走之间,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陆泽熙耳朵敏锐,方才察觉了这脚步声。

顾婧宁一动也不敢动,狭窄的弄堂里,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暗自祈祷着那脚步声赶紧离去,可却停住了。

就停在他们藏的弄堂口上。

好像忽然没人了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了,顾婧宁的子微微发颤,双手不断的抚摸着孩子的脸颊,弯下腰,用气音嘱咐道,“一会若是有人要抓我们,你们就跑,随便找个地方藏住,娘亲拦住他们,知道了吗?”

孩子不吭声,只是摇头,似乎是流泪了,触了她一手温的湿润。富品中文

第739章 你真是属狗的

顾婧宁却狠下心来,用力将他们推开,“走,快走!”

说着,她大步朝弄堂口走去。

那人不动不离,分明就是在等她自己现,既然已经在他的瓮中了,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为了孩子,她甘愿被抓。

她想着,脚步逐渐加快了,心里如擂鼓般突突跳着,看准了那狭小的巷口,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只要她跑的快,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眼看着便要跑出去了,忽然伸出一双长臂,将她整个人困在了臂弯中,狠狠的勒在了怀中,顾婧宁尖叫一声,被人捂住了嘴巴。

男人的手势很是轻柔,虽然强势,却半点没有伤到她,鼻尖忽然充斥起熟悉的气味,顾婧宁却因神经紧绷而根本没有察觉。

她照着男人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嘶”

男人低吟一声,反手钳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松开了牙齿,浓郁的血腥味沿着齿缝淌入舌尖,他气吁吁的,分不清是笑是恨,“你真是属狗的!”

如此熟悉的声调,让顾婧宁猛地一愣。

男人随即将她扳过子来,借着一缕月光,许久不曾见到的那张脸,再度出现在面前,竟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顾婧宁指着他,指尖都在发颤,“陆、陆”

陆云骁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扣回指缝中,抵在心口上,“是我,我回来了。”

“父帅!”

孩子们的尖叫划过了这刹那间的寂静。

二人低头看去,只见泽熙手持木棍,柔嘉手拿小铲,惊喜的望着陆云骁,他们自然不想丢下娘亲一人,方才便去找武器,想解救娘亲,谁知这“歹人”不是别人,居然是父帅。

陆泽熙和柔嘉一把丢开武器,扑到了陆云骁的怀里,“父帅总算回来了!”

今夜受的刺激实在太大,顾婧宁到此刻还未醒过神来,她的子摇摇晃晃的,若不是有陆云骁搀扶着,恐怕早已脱力坠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轻声道,“你为何不告诉我是你,害我以为是倭军,险些想和你拼命。”

受了莫大的委屈,顾婧宁已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既是埋怨,又是高兴,他回来就好,一切平安就好。

“这儿是与倭军的交界处,夜里会有倭军巡逻,若是我大声喊你,必定会被发现,到时候又要添麻烦。”

陆云骁知道这回是自己吓坏了她,怜惜的为她挽好鬓角的碎发,扳起她小巧的下颌,温柔的用指腹亲昵的磨蹭她的嘴角。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怪我吧。”

顾婧宁果真打了他一拳。

这一拳结结实实,陆云骁被打的退了一步,却只能苦笑受了,普天之下,除却她,还有谁敢这么对他?

“方才为何不好好坐车?”

陆云骁叹着气问道,“你还把司机给打晕了,幸亏他晕倒之前停车了,否则这会你们已经出事了。”

“车”顾婧宁目光一动,不可置信的问道,“那是你派来的人?”

“你以为呢?”陆云骁反问。富品中文

第740章 以命相托的信任

难怪那司机口口声声称呼她为少夫人,一句重话,一点反抗也没有,被她打了,竟然还想着停车,拦住她,以防她遇险。

倭军历来只会称呼她为陆夫人,而称她为少夫人的人,必定是陆云骁的手下。

她头皮一麻,狠狠抓紧了头发,“他不肯告诉我到底是谁派来的,还把我的脚上了锁拷,我以为是倭军和陆云白派人抓走我的,所以才”

顾婧宁后悔莫及,“他还好吗?”

“还好,死不了,别的可就不好说了。”陆云骁意味深长的望了顾婧宁一眼,“给你戴锁拷,那是因为怕你自作主张要下车,不肯听话,岂料连锁拷都拦不住你,是我太低估你了。”

今晚的一切,都太过于奇怪了。

顾婧宁蹙着眉头,望着地上的月光良久,忽然轻轻问道,“可最让我奇怪的事是,你今晚,为何要派人悄悄带走我和孩子,又想把我送往什么地方去,为何一定要瞒着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以清亮的眸子直直的望向了陆云骁。

那般澄澈而坦诚的眼眸,干净的好似一面整洁的镜子,令人连一句谎言也无法面对她说出,陆云骁下意识避开了目光,淡淡道,“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我是为了你和孩子好,记住,千万不要反抗。”

与司机同样的话。

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不肯告诉自己吗?

顾婧宁忽然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他,好像二人之间隔了一片雾水,朦朦胧胧,分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她静默片刻,将孩子们搂到自己怀中,收回了目光,平静而淡然的说道,“我相信你,带我走吧。”

陆云骁五味陈杂的注视着她,良久方道,“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所以不用害怕,我所做的一切,都一定是出于为你好的目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冲着半空招了招手,很快便疾驰来一辆车,陆云骁将顾婧宁与孩子都送上了车。

这一路上,顾婧宁都一言不发,她的心中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联想过陆云骁是要将自己献给陆云白,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愚蠢可笑。

她信陆云骁,不止是亲人间的信任。

而是可以以命相托的信任。

一路无话,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是一个码头,南地最为偏僻的码头。

几人下了车,因着凌晨的缘故,地表温度正是最低的时候,码头的冷风吹着,人仿佛被寒冷冻割成一条条的冰棱子。

陆云骁将披风解下给顾婧宁披上,她也没有拒绝,而是遥遥的看向了前方。

码头上已有不少人在等着了,除了部队,便是一个姿窈窕的女人,穿着一件茶色的大风衣,憔悴的似晚风中的一支玫瑰。

陆云骁拍了拍她的背脊,催促道,“过去看看。”

顾婧宁只觉得那女人的背影眼熟,却想不起是谁,闻言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低低的喊了一声,“你好”

那女人霎时转过来。

针织帽下是一张清丽白皙的脸,眉宇间与陆云骁足有三四成的相似,比四年前的灵动可人,今的她更多了一份温柔与知。

女大十八变,乍一看,顾婧宁愣了许久,方才迟疑的叫了一声,“云曦?”富品中文

第741章 只怕他不要她了

陆云曦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里似有光在闪着,依稀是眼泪,她带着哭腔,轻轻道,“嫂嫂,你瞒我们瞒的好苦。”

陆云骁这一回去北地,不光是为了打仗,更是为了将陆云曦接过来。

得知顾婧宁还活着的消息,陆云曦又惊又喜,都盼着重见的这一刻,如今终于见了面,她反倒恨大于喜,恨她为何瞒了四年才出现。

她瞥见顾婧宁旁的两个孩子,立刻笑着弯下腰来,疼的摸了摸泽熙的脸颊,又好奇的看向了柔嘉。

“嫂嫂,这是谁家的孩子?”

顾婧宁道,“说来话长,一会子我们再说。”

“瞒了你们这么久,都是我的错”顾婧宁握着她的手,“但你为何会在这里,你哥哥,打算做什么?”

“嫂嫂还不知道吗?”

陆云曦的目光越过她,看向了后沉默的陆云骁,努了努嘴,“哥哥,这个时候了,就别瞒着嫂嫂了,将你的打算都说出来吧。”

兄妹二人的举动令顾婧宁满腹狐疑,她折过子,不安的看着陆云骁。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陆云骁翕动薄唇,声音似凉水一般,沁透了顾婧宁的心,“我要把你和孩子,还有云曦都送到美国去,美国起码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他话音未落,便被顾婧宁狠狠的砸了一拳,她气的双目通红,“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回想起他今所作的一切,她忽然觉得分外可笑。

难怪他要瞒着她,难怪要夜里趁她不备将她带走,又哄又骗,就是为了把她送走,他真是好狠的心!

陆云骁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目亦是红的可怕,“我是为了你好!”

“你知道什么是为了我好,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总是为我决定一切,压根不过问我到底愿不愿意,我说过了我不想出国,我要留下来!”

顾婧宁一把甩开她,大步朝着码头外走去,陆云曦急忙追了上去,试图拦住她,谁知她走的极快,竟追不上她。

“嫂嫂,哥哥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要误会他了!”

陆云曦急急的说道。

“我从未误会过他,以往我不愿留下,他强迫我留下,如今把我留下了,却说送走便要送走,陆云骁,你真把我当做物品,任人拿捏了吗!”

顾婧宁将孩子推给了陆云曦,“云曦,你还年轻,还未嫁人,还有大好的青年华,不能留在这儿蹉跎,我也不能看着孩子陷入危难,你帮我将孩子带走,抚养他们成人,算是嫂嫂求你的。”

陆云曦目光颤颤的望着她,“嫂嫂,那你呢?”

“我?”

顾婧宁冷笑一声,透过无尽的风,幽幽的看向了一言不发的陆云骁,风将她的发丝拂的凌乱,却无法吹动她屹立的心。

“你觉得,我还走的了吗?”她的声音轻轻的,顺着风,送进了陆云骁的耳中。

陆云骁不经意的颤动睫毛,抿了抿嘴唇。

从她决心留下的那一刻,什么都带不走她了,天、命、人,没有什么,能够撼动她,她敢与天争,更不信命。

怕只怕他不要她留下了。富品中文

第742章 死也要在一起

陆云曦无可奈何的抱住两个孩子,走到陆云骁边,轻轻推了他一把,“哥,你还愣着干什么?”

陆云骁阖上眼眸,片刻复又睁开,漆黑的瞳仁里镇静而果决。

“我从未想过将你当做物品,你在我的生命中,比任何都要重要,正因为我你,我想要保护你,所以才要将你送走,我宁愿见不到你,也不想看见你因我有一丝一毫的伤害,你为何总是不听我的,为何总是这么倔?”

当初他将她抓回来,用尽千方百计困住她,困不住她的心,可事到如今,她却又不愿走了。

他忽然多么希望她再绝一点,头也不回的上了船,此生再不要回来。

顾婧宁忽然扯开一抹笑容,目光中似含着泪意,“你为何觉得,送走我才算是保护我?”

她忽然折过,大步向陆云骁走来,手指牢牢的顶在他心口。

“若是我说,我留下来,才是对我最大的保护呢?”

“胡说!”

陆云骁深深的蹙起眉头,连夜自北地赶回,又急忙安排了这一切,他几乎没有合过眼,倦意即便强忍着,也能从神态里看出来。

“这一回,你必须听我的,再有下一次,我什么都答应你,但这一次绝对不行,你听话,上船去美国等我,好不好?”

顾婧宁颤动着睫毛,不经意的流露的哀婉似是缠绵的细雨。

“那你何时会来找我们?”

“很快”

“骗子!”顾婧宁重重的推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全国战争爆发,抗倭岂是你一句话便能轻描淡写说过去的,短短几年怕是都无法战胜这些侵略者,你这一去,此生能不能见到你,我都不知道!”

她咬牙切齿,呼吸急促,“我今生,无论何时死,但死,也一定要和你死在一起,你给我记住!”

陆云曦忽然尖叫了一声,“嫂嫂!”

顾婧宁只觉得后颈一痛,视线也模糊了起来,面前的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陆云骁用力将她按在怀里,抱着她缓缓滑落的子,痛心疾首的望着自己停驻在半空的手掌,随即轻轻蜷缩了起来。

他附在她的耳侧,极其温柔,那语气,乃是她此生听见过最怜惜的。

“乖乖等着我,我一定会去见你的。”

陆云骁冲陆云曦看去,低声道,“别愣着了,快过来,把你嫂嫂搀扶到船上去,看紧了她,直到船启动,都不要离开半步!”

“可是,嫂嫂不会出什么事吧?”陆云曦担心的问道。

“放心,我劈了她的后颈,只用了一成力气,她至多眩晕十来分钟,时间足够了,不会有事的,你们快上船吧。”

陆云骁看向了天边,码头上的风大了,浪也大了,“天快亮了。”

“哥哥,你千万保重!”

陆云曦知道眼下留在国内,也是给陆云骁添乱,便下定决心离开,她最后借着朝晖望了陆云骁一眼,头也不回的上了船。

她相信她的哥哥,绝不会败!

他们这一走,陆云骁边的亲近人,几乎不剩下了,陆策也被抓了,后的士兵列队站着,只有陆云骁一人立在码头上,孤独寂寥的望着无边的海。

风吹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仿佛一只旗帜。富品中文

第743章 跳海

看着他们上了船,看着船发动了,汽笛声让他如梦初醒,艰难的回过来,冲着侧的副官道,“走吧,该回去了。”

顾婧宁醒的很快,醒时后颈还疼着,似要断了一般,她伏在头喘息了半晌,一只装着温水的茶杯递到了她的跟前。

“嫂嫂,喝口水吧。”

陆云曦关切的为她垫上软枕,“我们已经上船出发了,约莫要好几才能到美国,怕嫂嫂晕船,我还备了药”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盒盒白花花的药片,她是经常出国的人,自然知道该备些什么,这也是陆云骁放心让陆云曦照顾顾婧宁的原因。

她只字不提陆云骁,顾婧宁神漠然,主动问道,“你哥哥已经走了?”

陆云曦的面容僵了僵,为难的说道,“嫂嫂,哥哥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为之,二哥他投靠倭军的事,我也已经知道了,由他作祟,嫂嫂的子一定不好过,大哥也是不想让你落入贼子之手。”

“我明白。”顾婧宁淡淡道,“船已出发多久了?”

陆云曦小心的觑着她的面色,“已有十分钟了,现在已经驶离码头。”

顾婧宁垂下的眼眸中划过一道亮色,她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四下看了看,“孩子们怎么不在?”

她这么一问,陆云曦立刻站起了子,拍了拍头。

“方才他们上甲板上去玩了,我都忘了这一茬了,外头风大容易着凉,嫂嫂先休息,我去把他们带回来。”

顾婧宁点了点头,“你去吧。”

她暗中捏紧了杯子,双腿并拢靠近了沿,陆云曦方要走出门去,忽然又折返了回来,她急忙将腿重新缩回被子里。

“嫂嫂,你不会悄悄下船去找大哥吧?”陆云曦不安的问道。

顾婧宁目光淡然的掠过她,看向了窗外浩瀚的海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船已开了十分钟了,我便是神仙,恐怕也回不去了吧?”

陆云曦这才放下心里,去了甲板上。

等了片刻,确认陆云曦离开了,顾婧宁立刻起,连行李没有取,径自跑去了走廊上,为了以防万一,栏杆上都拴着救生圈与救生衣。

她没有一丝犹豫,左右看了看,便飞快的解开一件救生衣系上,爬出了栏杆,张开双手,似一只坠落的海鸥一般,直的冲海水中倒了下去。

有陆云曦在,她很放心将孩子们交给她。

但她不能走,她一定要陪在陆云骁的边,直到最后一秒。

以往常常听说坠海的滋味不好受,可她此刻却觉得异常高兴,似是一夕从笼中飞出的鸟儿一般,振翅回归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她只穿着一单薄的丝绒旗袍,上面上绣满了大朵大朵的白玉兰,裙摆朔朔飞舞间,那花好似活了一般,花瓣零落,铺满了湛蓝色的海面。

接触海水的那一刹那,她隐约听见人们的尖叫,“有人跳海啦!”

她只是勾唇一笑,下一秒沉进了海水之中,天真蓝啊,已经许久许久,不曾抬头见过这样好看的天空了。富品中文

第744章 那女人长得有些像我们的少夫人

陆云曦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的提回房间里,笑容却凝固了。

她发了疯似的掀开被褥,看着空如一人的房间,忽然听见外头有人说,有个女人跳海了,她急匆匆的跑到甲板上一看,只来得及看见顾婧宁青蓝色的裙摆被淹没,很快与海水融为一体了。

陆云曦尖叫了一声嫂嫂,推开看闹的人群,健步冲到船长室,疯狂的敲着门,大喊着停船。

可船一旦开启,便不会停止,更何况国内形如此危急,这一船的人皆是等着救命的,没有任何一人愿意为她停船。

陆云曦狼狈的坐在地上,痴痴的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水,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大哥,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有看好嫂嫂”

正午的阳光刺眼的要命,顾婧宁费力的游到岸边上,人已经快体力透支了,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力爬上了岸。

像一条死鱼一样,她沉沉的卧在地上,浑都湿透了。

幸亏船只行了十分钟,她还能游的过来,若是再远一些,她便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休息了将近有半个钟头,她方才支起子,借助墙壁起了,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四周是陌生的环境,她只认得这里离码头不远,却不知如何回去。

这个时候,黄包车夫也早逃命去了,她只好走走停停,双腿已没了知觉,只凭着心里的一腔孤勇,一步步,坚定无比的走下去。

来的时候夜色深沉,四周的景物都看不清,走着走着,她也不知走到了何处。

路上看见了不少的倭军,她都悄悄的躲藏起来,竭力辨认着,才看出这是昨陆云骁在弄堂里抓住她的地方。

看来没走错路,顾婧宁长舒了一口气,绽出一抹笑意。

她忽然开始期待,陆云骁见到她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呢?

真正回到宅子的时候,已是月悬中天了。

她走了整整半的功夫,一步步走回来,门卫见了她,惊讶的揉了揉眼睛,十分惊奇的推了推旁的同僚。

“你看,那是谁?”

同僚眯眼看了过去,歪了歪头,“那女人长的有些像我们少夫人。”

“可是少夫人不是已经乘船去美国了吗,她还能飞回来不成?”门卫正纳闷,又仔细观察了顾婧宁的穿着,登时脸色一白,拍了拍大腿。

“那就是少夫人没错,衣服也是一模一样的!”

他快步走下台阶,上前一看,殷勤的扶住了顾婧宁,“少夫人,你怎么回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船上吗?”

“来不及说这么多,你们少帅呢,还在宅子里吗?”顾婧宁吃力的问道。

“在书房里,少夫人都做了些什么,怎么狼狈成这个模样,还气喘吁吁的,我扶你进去吧?”门卫道。

“不必了。”

顾婧宁抬了抬手,重新抬起眼睛,含着一缕笑意望着大门,“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不用告诉他,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总算回来了,历经千难万险,也要和他在一起。

宅子里静悄悄的,兴许是因为没了女主人与孩子的缘故,加之陆云骁心不悦,人人都沉默不语,恨不得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富品中文

第745章 这可不是你的幻觉

顾婧宁一的疲惫,自进了这大门,似被瞬间洗刷了一般,脚步也愈发轻快,她幻想了半他见到她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庆幸。

幸亏跳海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否则,兴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战争无,她绝不会让他一人孤苦伶仃。

因着小姐出国了,梅儿坐在台阶下,不敢让陆云骁知道,一人小声抽泣着,用手背抹着眼泪。

她又是高兴,又是伤心,既为小姐逃出生天而喜,又为此后怕不能再见到她而悲。

她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搁在脚边,在梅树下,双肩因哭泣而起伏着。

快到冬天了,马上梅花便要开了。

若是小姐在的话,一定会兴冲冲的让她扫去梅上的雪花存储起来,以备来年煮茶喝,又或是折几枝梅花养在花瓶中,一室幽香。

没了小姐的家里,仿佛失了魂的,只剩一虚皮囊。

“别哭了,梅花要开了,你这一哭,眼泪浸湿了梅花的枝干,长出来的花,就不香了,全是咸咸的,是你的眼泪味。”

轻柔的手势拈着帕子,擦去了梅儿眼角的泪水。

梅儿泪眼朦胧的抬头一看,借着灯笼的光,见是形容憔悴的顾婧宁,她的嘴唇因缺水干裂的发白,衣服更是脏了,满头青丝,均凌乱的黏在面颊上。

“小姐!”梅儿大叫了一声,用力揉了揉眼睛,“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明明小姐已经坐在船上,在远洋了,怎么会在她的面前。

“傻瓜,我可不是你的幻觉。”

顾婧宁笑眯眯的,尽管憔悴,但气度与优雅仍历经折磨从容的保存着,她抚了抚梅儿的头发,轻声说道,“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

梅儿确认她是真人,而非梦境以后,哭的愈发厉害,一头扎进顾婧宁的怀里,抱住了她的腰。

“小姐,梅儿好担心你,好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婧宁一遍遍的抚摸着她,笑容温柔而怜悯,“不会的,我怎么会丢下你们离开呢,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即便走,也一定会带走。”

安抚好了梅儿,顾婧宁望了望透出灯光的书房,“少帅可在书房里?”

梅儿双眼红肿,用力的点了点头,“自从今送走了小姐,少帅一回来便进了书房,这都一整天了,饭也没吃,只有送报的副官进去过,连我都进不去,想必是太思念小姐了,小姐还是快进去看看他吧。”

陆云骁今回来的那个模样,梅儿都不敢再回味第二遍。

简直像是失去了至宝的人,并不可怕,也并不凶猛,只是让人无端端觉得可怜,那种憔悴与失望,是自心底散发出来的。

顾婧宁蹙起眉头,忧心忡忡的望了书房一眼,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安排道,“你去帮我拿一衣服,再烧水,我今泡了海水,上脏,洗干净了再去见他。”

梅儿震惊的捂住了嘴巴,“小姐难道是,跳、跳”

“对,我跳海了,否则,怎么回得来,他这样狠心决绝的把我推出去,我若不用极端手段,可对付不了他。”

顾婧宁笑意盈盈,眉宇间并无责怪,却是感慨与叹息。富品中文

第746章 口是心非

梅儿即刻去烧了水,又煮了饭,待顾婧宁洗换好之后,便端出饭菜,小心翼翼的用下巴指了指书房,“小姐也一未进食了,少帅也是,我做了两个人的饭菜,小姐一回来,少帅肯定愿意吃饭了。”

顾婧宁的目光自菜色上掠过,凝滞在那一小盅骨头汤上,点了点头。

上回陆云骁受伤,没将养几便又东征西战,这骨头汤,的确要多喝一些,只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连饭都不肯吃呢?

既然明知让她离开,会如此伤心,为何还要执意推开她?

他若肯自私一些,便能成全他们两个人了。

她走到书房跟前,亲自从梅儿手中接过菜盘,低声道,“你退下吧,我亲自端进去。”

待梅儿走了,她方才敲了敲门。

里间传来陆云骁带着倦意的沙哑嗓音,顾婧宁断定,他定是抽了不少烟,绝食加上抽烟,可真是会“养生”!

“谁?”

顾婧宁没有回答,而是拧了拧门把手,门并未锁上。

只要陆云骁一声令下,无人敢硬闯他的书房,这门锁或不锁,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不过此刻倒是便宜了顾婧宁。

她端着饭菜,径直进了屋里,反手将门悄无声息的反锁上,方才慢吞吞的走到他前,将那饭菜搁置在桌上。

陆云骁正用军麻痹着自己痛苦的绪,更无心去关心细节,只看了饭菜一眼,头也不抬的呵斥道,“端走,我说过我不饿,谁准你擅闯书房的!”

顾婧宁眼珠一转,他把自己当做梅儿了不成?

促狭心思一起,顾婧宁蹑手蹑脚的绕到他后,一把将他抱住,双手牢牢的缠在他的膛上,头则轻轻靠在了他宽厚的背上。

陆云骁浑一震,反手便将她用力拽了过来,“胡闹!”

待得看清手上的女人是谁时,他短暂的愣神了片刻,眉心拧的川字却刹那间消失无形,他的声音低了低,却仍是重复了一遍,“你真是胡闹”

话是这么说,他的嘴角却不自的提了提。

顾婧宁被他揪着衣领,见他笑了,旋即绽开一抹如花的笑靥,凑近了他道,“口是心非,你笑了。”

陆云骁笑容一敛,变的格外严肃,“你看错了。”

顾婧宁挑了挑眉梢,没有揭穿他这个蹩脚的谎言,而是伸手轻轻拍了拍领口的手,带着揶揄的语调问道,“那英明神武的陆少帅,可否放手了?”

陆云骁怎么舍得放手。

送她出国的决心,他劝服了自己多少个夜,花费了多大的勇气,方才将她推了出去,她离开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脏都死被人用刀子剜了一大块,血流不止。

失而复得,他又怎么敢放手,生怕他一松手,她又不见了。

陆云骁竭力压制着呼吸,慢慢的松开了手,“为什么要回来,我明明让你走了,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顾婧宁并不服输,反呛了回去,“我不是你的兵,用不着遵循你的军令和军法,我们是夫妻,夫妻平等,你不听我的话,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陆云骁的额角隐隐一抽动,“强词夺理,无理取闹!”

他拍了拍桌子,“现在就给我出去,我立刻买下一班的船票,你必须走!”富品中文

第747章 你不许赶我走

陆云骁说着,拿起桌上的电话,伸指转了几个数,还未拨完,便被顾婧宁一把按住了手指,“你不许赶我走!”

她的眼睛红红的,似受了风吹晒留下的痕迹。狂沙文学网

陆云骁这才想起,她能从已经出发的船上下来,到这个时辰才回来见自己,必定是费了极大的功夫的,便掷下电话,严厉的问道,“你今怎么下船的,可有受伤?”

顾婧宁心虚的瞥开了目光,“我穿了救生衣跳海,游泳游上来的,别的还好,就是吃力了些。”

陆云骁气的抓起桌案上已经写完一半的信件捏成纸团,一把扔了出去,“你啊!”

见他气着了,顾婧宁的心也动dàng)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绞着衣角,似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我都这么累了,你就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难不成,你还想看我再跳第二次海吗?”

“你敢”

陆云骁狠狠瞪了她一眼。

一口气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陆云骁烧的自己难受,只好坐了下来,猛往自己肚子里灌了一杯水。

“把饭吃了。”

顾婧宁坐在他对岸的书桌上,拿起筷子搓了搓,小声问道,“那你还赶不赶我走了?”

“不是我要赶你走,你必须走!”陆云骁心火难耐,“明,不,凌晨,你一会休息几个钟头,立刻给我上船。”

多留她一分钟,对她来说便是极大的危险。

“那我不吃了!”

顾婧宁忽然眼泪潸潸,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似受了好大的委屈一般,“我宁愿饿死,我也要留下,否则,你便等着抬我的尸体上船吧,你要了我的子,也休想要我的心屈服!”

分明知道她是故意做戏给他看的,可陆云骁偏偏受不住她的眼泪。

那泪比任何的刀枪炮弹还要有效,一颗便能融化了他的铁石心肠,更何况是这一串串,她哭一颗泪,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疼。

顾婧宁的脾气,他是领教过的,她说的话里真真假假,以防她当真糊涂做了错事,陆云骁还是不自觉软了声调,似哄孩子一般。

“乖,先把饭吃了,走的事,咱们吃了饭再说,行吗?”

他口中忽然一咸,瞪大了眼睛,瞳仁里满是顾婧宁笑吟吟的倒影,只有她一人,看不见其他任何的事物。

“让我吃可以,你也必须吃。”

顾婧宁挑了挑眉,夹起一筷子菜,用手托着递到了陆云骁嘴角,“张嘴,吃了它。”

陆云骁百般不愿,也只好吞下了。

这没滋没味的菜,似忽然生出魔力一般,与她一同吃饭,便是喝水,都是香的,顾婧宁喂了两筷子,陆云骁便低咳一声,隔开了她的手。

“总是喂我,像什么样子,我自己吃。”

他的耳根子微微泛红,顾婧宁猫儿似的狡黠一笑,托着腮子,看着他吃饭。

竟从未觉得,原来两个人对坐吃饭,也可以如此平静幸福。

饭吃完了,便要继续饭前那个话题了。

陆云骁搂着她,不知是她回来了,还是吃饱了的缘故,连脾气都温顺了许多,只想静静的拥着她,让时光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你知不知道,这还是你四年后,第一回主动抱我。”他喃喃道。富品中文

第748章 我爱你

男人的语调低沉沙哑,似是砂砾般滑过耳道,顾婧宁讶异的望了他一眼,竟不知他记如此之好,连这也记的一清二楚。

下一秒,他的头便搁在了她的肩窝里,轻轻蹭了蹭,“你若是肯多抱一抱我,就好了。”

在外,再叱咤风云,顶天立地的男儿,也会有想要妻子关心的一。

顾婧宁鼻尖一酸,分外后悔以往的所作所为,他付出的这样多,她一叶障目,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卸在他的上,让他承担那本该属于她的重量。

“会的,以后我会天天抱你的,你别赶我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婧宁歪了歪头,与陆云骁依偎在一起。

男人轻笑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抽气,声音压抑的厉害,“你真的决定好,要留下吗?”

他像是怕女人后悔自己做的决定,补充道,“留在这里,炮火连天是家常便饭,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死期是哪一,看见的只会是满目疮痍的山河。”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顾婧宁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唇缝。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我的选择,我要留下来,为了你,留下来,我要陪着你直到最后。”

她指了指天上的星月,信誓旦旦,“哪怕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我们五十岁,八十岁,一百岁,白发苍苍,或是同百年,我也要陪着你。”

“当真?”陆云骁问。

“千真万确,我向上天发誓,若是我有违此誓,我就被天打雷劈”

顾婧宁竖起三根手指,向着上天发誓,话未说尽,唇上便一,陌生而熟悉的触感让她的脸倏尔涨的通红。

陆云骁细细的啄着她艳如花的唇瓣,似品尝着什么绝世美味一般,叹息着说道,“不用发誓,我信你。”

她的睫毛在风中轻轻颤动着,陆云骁看着,心尖的柔软也似被人重重按了一把,触动的心悸无比。

他起先是轻轻的,带着试探与小心,好似呵护着珍的瓷器一般,他心里还深深记得她以往的抗拒,唯恐她再来一次。

可顾婧宁只是乖巧的闭着眼睛,除了面上的羞粉色,便无其他的厌恶绪,她好似一只瓷娃娃,这样的可,又惹人怜惜。

陆云骁放大了胆子,往她的深处试探。

她给予了笨拙且生疏的回应,而并非紧要的牙关,陆云骁眸子一亮,似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按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她太甜美了,是他渴求而不可得,思夜想的神女。

书房里只亮了一盏暗暗的灯光,是橙黄色的,打在雪白的墙壁上,似被做旧了一样,顾婧宁慢慢的退到墙角的小榻上,收拢了双腿,却被男人灵活的擒在掌心里,悄无声息掰了开来。

陆云骁覆在她上,前所未有的放纵与贪婪,她的头发刚刚梳洗过,带着一股白兰的幽香,这香气对他本是致命的惑,让他某个部分蓬勃的像是的笋,节节攀高,他吸她白皙的皮肤,在上面自私的烙下一个又一个红印。

“哎哟”

女人被他咬的轻呼了一声,羞人的撇过脸,水汪汪的眸子懵懂的望着他。

这眸子多纯粹,是他此生见过最美丽的湖泊,他忍不住吻了上去,压抑着心底的火苗,却在暗自放纵自己作怪的手攀上她的玉峰。

“我你。”

他在她耳边轻轻道。富品中文

第749章 房中呻吟

四年未经人事,她早已忘了以往的敦伦之事,生疏、笨拙、腼腆,一点点的出现在体上,被他重新挖掘开垦。

他将她翻了过来,沿着她的股缝慢慢往下探去,他的攻击力一向很强,进入的时候,顾婧宁似是窒息了一般,脑中电石火花,白了一瞬。

随即那熟悉的痛楚与快感便融为一体,从体内迫使她扭动起来,既想要他出去,又想要他与她契合的更深,不光是**,还有灵魂。

她死死的抱着他,将他的一切都咬牙包容,哪怕颠倒的泪眼朦胧,发出难以抑制的吟,露出千百媚的神,刺激像是导火索一般,燃爆了两个人的体。

书房的灯明明很早就灭了。

可梅儿夜里出来出恭的时候,还是听见里头传来破碎的呻吟与喘息声,她挠了挠头,睡眼惺忪的想,或许是小姐太累了,打起呼噜来了?

可小姐真是特别,打呼噜的声音,都格外媚绵软,听的她一个女人的骨头都酥了。

昨夜的放纵,结果便是今的苦头。

顾婧宁双眼乌青,疲倦的卧在头,一手揉着酸疼到快要没有知觉的腰,一边喝着梅儿喂的汤药。

梅儿舀起一勺鸡喂给她,“这是少帅特意吩咐为小姐熬的老母鸡汤,可补人了,小姐病了,多喝一些吧。”

顾婧宁一脸“病容”的勉强笑了笑,瞪了一眼旁侧正坐着看文件,实则关注她喝汤的陆云骁。

陆云骁挨了一记眼刀,不自然的拽了拽领口,咳嗽了一声,“说得对,多喝一些,一定要把子养好,免得下回再病了。”

听见下回二字,顾婧宁眉头一挑,脸上隐隐露出气愤,眼看着她便要发威,外头忽然撩开帘子进了一副官,急匆匆的说道,“少帅,陆副官救回来了!”

陆云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手里的文件也洒了一地。

他早就安排人暗中去救陆策,只是苦于倭军防守森严,还有陆云白助阵,一直找不到法子,这已多,总算把人给救了出来。

“现在带我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了出去。

顾婧宁也听的瞪圆了眼睛,一把推开梅儿喂汤的手,急忙起了,这一动,就扯动了下的痛处,她疼的龇牙咧嘴,险些跪坐在地上。

“小姐,你都病了,就在上养着吧,不要出去了。”

“不行,我一定要去!”

顾婧宁咬牙忍着痛,拔动着酸疼的腿,被梅儿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摆放陆策的房间里去。

那儿已围了一众的人,纵使隔着人群,顾婧宁也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这气味令她倏尔变的敏感,眉尖一蹙,急急走了进去。

众人见她来了,男人除却陆云骁都自发的退了出去,陆云骁坐在头,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唯能从他颤抖的双手上瞧出他心中的难过。

陆策的妻子跪在地上,低声的抽泣似乌云一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富品中文

第750章 兴许还有救

“你们怎么了,他回来了,应该是好事,怎么还哭呢?”顾婧宁声音发颤的问道。

陆云骁抬起头,收拢的五指紧紧扣着陆策的手臂,“方才大夫来过了,说是内脏受了重伤,活不了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顾婧宁听的心头一紧,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快步走了上去,俯揭开陆策上的被子,“怎么可能,那大夫一定是个庸医,不会的”

“我亲自帮他看!”

掀开被子的一刹那,一颗无意识的眼泪沿着眼角滑过,顾婧宁霎时捂住了嘴巴,方才克制住口中的哭声没有溢出来。

陆策的上穿了衣服,且是新换的,但干净整洁的新衣此刻已被鲜血染红了,不光是衣服,他下的被褥也是。

方才大夫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血已停止流动,只是那血迹,仍是骇人且刺眼的沾满了他的子。

仅仅从领口、衣袖、裤管与面首这几处暴露的地方,伤痕便已是超出想象的多与惨烈,被抽开的皮翻卷着,里头的腐发黑化脓,泛黄的骨头是最醒目的地方,这些残忍的伤痕,充斥着他的全。

陆策虚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少夫人。”

顾婧宁探了探他的脉搏,“陆策,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若是疼,我为你打针,你等着,我把你的腐刮掉,兴许就有救了。”

她急的团团转,甚至想去医院,将院长、秦医生他们都找来,做一个专家会诊,一定可以把他救活的。

“没用的,少夫人,不用白费力气了。”陆策吃力的笑了,“我已经不疼了,我没有感觉,你别担心。”

陆策的妻子跪在地上,满脸的泪痕,目光呆滞,“他的四肢已被倭军打断了,内脏多处破裂,内出血严重,头颅淤血,肋骨也断了十二根”

“少夫人”她“呵”了一声,合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陆策,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顾婧宁的子僵直住了。

她甚至连回头都不敢,唯恐看见他们失望与沮丧的神,大片大片的绝望自肺腑中涌出,那被黑暗吞噬的感觉,让人不自的落下眼泪来。

“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呢,我总要救你的,不到最后,谁知道会不会有一线生机,求求你们,不要失去希望,好不好?”

实则她自己也明白,伤至陆策这样,根本没有可能活下去。

甚至他能硬撑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已经是阎王爷开恩了,可是她不信命,更不信被敌人摆布的下场。

“宁儿,别说了。”

陆云骁忽然起,搀住了她的胳膊,“让他们夫妻二人说说话,我们先走吧。”

“可是”

“走!”

顾婧宁被陆云骁硬拽着拉出了门,他将门合上,里间隐隐约约又传来低声的啜泣,似是一首哀婉的江南小调。

今天是晴天,没有风,可为何这样冷,这样暗?

“你宁愿信别的大夫,也不愿意相信我,说不定我真的能救他一命,你让我试一试,好不好,我不行,我也有别的朋友,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顾婧宁扣住他的手臂,双目充斥着希冀。富品中文

第751章 毫无生机

陆云骁不忍让她伤心,可自欺欺人的下场只会更加痛苦百倍,他摇了摇头,掰开了顾婧宁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里,“你自己明白,他活不了了,你是医生,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大限,就在这几了。”

“这件事,是我们愧对他,也是我对不起他,我欠了他一条命,将来一定会还给他的。但现在,我们能做的便是让他在最后的时光里过的开心,我们一厢愿的治疗,只会让他更痛苦而已,再苟活几,对陆策的格而言,他只会觉得是屈辱,而非救命。”

顾婧宁的目光颤了颤,目光中的火苗陡然熄灭了,变的无比冷静,她抽出了被陆云骁握着的手,子摇摇晃晃的,挤出一抹苦笑。

“这不怪你,这一切都怪我。”

“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要下船,陆策就不会因为要保护我们而被倭军抓走,他还没有三十岁,他的孩子,才刚刚满月,陆云骁,我真是个罪人!”

她猛地蹲下子,泪水黏湿了鬓角,“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分明是个医生,我却间接杀了人!”

“你为何要将一切的罪过揽在自己的上?即便没有你,陆策为了我也会出生入死,你该恨的人不是自己,是敌人!”

陆云骁用力的将她提了起来,将她抵在梅花树上,捧着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她眼眸中的湿润,难受,绝望,他都洞悉,都理解,却绝不赞同。

“陆策是被倭军杀的,是被陆云白杀的,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事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陆策报仇,明白吗?”

“我们要把杀害他的每一个畜生,都亲自送到阎王爷面前,看着他们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顾婧宁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她子发着颤,似孱弱的小猫小狗,想要蜷缩躯,把自己蜷的紧紧的,方能给予自己温暖与安全。

“倭军、陆云白”她喃喃道,“我们要报仇,要杀了他们?”

陆云骁用力将她抱进怀中,用自己的温度与镇定,给她一个可靠的怀抱,他附在她的耳边,眼中的杀意似是漫天的光芒同聚在眼中,散发出犀利的锐光,“对,我们要杀了他们。”

每一个侵略者,每一个行凶者,都必须为他们犯下的罪行忏悔,并付出等同的代价。

他的存在,便是为了送他们去地狱!

“好”

顾婧宁将头埋在他的肩头,将泪水与哭泣全部咽下肚子里,她的恨意化为拳头,死死的捏紧了他的衣角,指甲由粉而转为失血的白。

“我们一起为他报仇。”

接下来的几,军中出奇的安静,似都知道陆策大限将至了一般,与陆云骁不同,陆策一直喜欢闹,所以总有许多战友,陪他从白到夜里。

谁不知道他哪一便被消失不见,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得知自己得了个儿子以后,陆策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被倭军伤了眼睛,已经不大看的清了,每一回媳妇把儿子递给他,他都仿若珍宝的抱着这小小的孩子,鼻尖贴着鼻尖,细细的端详着他的孩子。富品中文

第752章 回忆少年

这一他起的很早,自从他被救回来以后,便因为重伤而难以下咽食物,只能靠流食撑过去。

今一早,他却冲着旁伺候的媳妇说道,他饿了,想吃一碗炒肝。

他是土生土长的北地人,如今来南地,也是为了陆云骁,而北地最地道的小吃便是炒肝配上两个焦圈,若再能来一块褡裢火烧,那就是绝配。

大概是离家太久了,连这北地最寻常最朴素的小吃,也格外想吃。

他的媳妇是南方人,听的愣愣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也不知道炒肝怎么做,陆云骁听了,冲副官招了招手,侧耳嘱咐了声什么。

不着两个钟头,一碗腾腾的炒肝便端进了房里。

他的部下大多是北方人,会做菜的也不在少数,做几个北地食物,还不在话下。

陆云骁亲自把炒肝端到陆策面前,为他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方才喂他喝。

陆策爬不起子,懊恼的伏在头,吃力的说道,“怎么能让少帅喂我吃,我自己来,少帅这手,是拿枪,为国而战的,怎么能纡尊降贵”

“废话什么,吃就吃了,我喂兄弟吃饭,谁敢多说什么?”

陆云骁皱了皱眉,命令道,“张嘴,这是军令!”

陆策不由得一愣,目光怔忪的看着那一碗炒肝,眼中似有什么在涌动,他笑了一笑,用力点了点头,“我吃,谢谢少帅!”

陆云骁的眉心似乎动了动,但终还是拧着,未曾散开,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中翳浓郁的像化不开的墨汁,莫名让人觉得空洞。

大口吃着炒肝的陆策胃口出奇的好,连他的媳妇眼睛都亮了,以为病有了好转。

这个时候,什么四肢健全,生龙活虎,全都不要了,只要留着一条命,就是好的。

“味道如何?”陆云骁问道。

陆策的手断了,若不然,他一定竖起个大拇指,“好吃,真像咱们小时候吃的!”

陆云骁淡淡一笑,从桌子上又端过来几盘点心,一样一样的递给陆策看,“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陆策憔悴深陷的眼窝忽然笑出了细纹,发自肺腑的笑声,使得这沉静的空气都鲜活了许多。

“居然是糖火烧!”

“还不止呢,再看看这个”陆云骁拈起另一盘中颜色白净、半透明的糖糕,“这是水晶门钉,还记得吗?”

“这个是豌豆黄,这个是咯吱盒,这个是螺蛳转儿,还有这个,你最吃的,糖耳朵!”

一盘盘各型各色的糕点,摆的满满的,看上去色泽鲜亮,气味人,令人食指大动,陆策看的笑容不减。

“少帅,这是南方,你从哪儿弄来的北方小吃,我可想死了!”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被陆大帅从无数男孩子中挑选出来,作为陆云骁的副官培养着,他们的谊自然非常人可比,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

一处长大,互相信任,并肩作战。

陆策的喜好,陆云骁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记的十分清楚,他的目光定定的,看向窗外的光芒,似透过那光,看到了很多回忆。

“为了你,几个吃食,我怎么会弄不来?”

“你还记不记得你八年的那年,我起晚了,急着去训练,你半道上非要吃糖耳朵,怎么说都不听,我没法子,只好给你买了一大袋子,让你拴在脖子里吃,谁知迟到了,被我父亲罚跪了五个时辰,那糖耳朵也被晒化了,不能吃了,你哭的可伤心了。”

“我那时候还总是纳闷,你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怎么总喜欢吃甜,我看着都的慌。”

提起小时候,陆云骁的嘴角牵了牵,难得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陆策望着满桌子的吃食,似从那亮晶晶的蜜里,瞧出了更高兴的东西。富品中文

第753章 最后的心愿

“我当然记得了,我晚上哭着回去,你嫌我烦,想再给我买一袋,结果卖完了,你只好给我买了十个褡裢火烧,我们两个人坐在城门上,一人五个分吃完了,立誓要当这天底下最强的人,让所有卖糖耳朵的商贩都不许关门。”

“少帅”

陆策抬起眼眸,笑眯眯的看着他,“我们的愿望,我可能看不见实现的那一了,还请你帮我多多看着,以后每年清明,你若是还记得我这个兄弟,就多给我在墓碑前放几盆甜食,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吃甜了。”

“胡说什么!”陆云骁呵斥着。

他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悲凉,没有被人察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你现在是病了,会有好的那一,这些甜食,我最不吃,你得活着,帮我吃光!”

陆策低沉的笑了起来,他喘息间仿佛破风箱在拉扯,光是看他的皮囊,便能看出他的体内部已经恶化到什么程度了。

“少帅,我的体,我自己明白,我只是恨,以后再也帮不了你了。”

他想支撑起子,四肢却根本动不了,只好缓慢的蠕动着,爬到陆云骁的跟前。

“咱们是从小到大的兄弟,亦是过了命的,我知道你最信我,能被你赏识,是我陆策此的荣幸,但是少帅,人总有一个人走的时候,前面的路还很长,我走不动了,就在这儿歇下了”

“你别回头,你往前走,我一直在这儿望着你,少帅是这世上,我唯一钦佩的人,你一定可以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陆策的体温忽然开始降低,速度快的连握着他的手的陆云骁都察觉到了,他剑眉一蹙,冲外呵斥道,“快叫少夫人过来!”

他安抚着陆策道,“别胡说,胜利是所有人的,包括你,我不能没有你,陆策,你清醒一点,千万别犯糊涂,知道吗?”

“我不糊涂”

陆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的凌乱,“少帅,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这是我、我最放心不下的,我求求你,帮帮我,行吗?”

陆云骁咬紧了后槽牙,额角的青筋似一条青龙般隐现,他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奔涌而出的绪,伏到了陆策的嘴边。

“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他的手握的很紧,只是陆策感觉不到,他的双手已被废了,骨头全部断裂,握在手中,似握着一块海绵。

陆策的出气大于进气,眼睛也虚虚的眯了起来,只剩下一条缝,依稀能看清浑浊的眼珠子。

“我的儿子才一个月”陆策哽咽道,“还有我的媳妇,我对不起她,她嫁给我,为我生了孩子,过了鬼门关,还cāo)心cāo)劳,都是我的错,我还有一些积蓄,少帅请代我分为两份,一份给孩子,一份给她。”

“她还年轻,还可以再嫁,这笔积蓄,算是我给她的补偿,孩子还小,以后还请少帅和少夫人多多帮忙,男孩儿皮实的很,用不着多关心,别让他夭折了便好,但愿孩子大了,知道他父亲,是个、是个为国献的英雄。”

陆策猛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瞪圆了眼睛,僵直着看着上方,良久才疲软的阖上了眼睛,眼角也溢出了清润的泪光。富品中文

第754章 对不起

他的媳妇尖叫一声,发了疯似的冲到边上,抓住他的肩膀,发了狠的说道,“陆策,我嫁了你,活着是你的人,死了是你的鬼,你休想甩掉我,孩子我亲自养,你敢死试试!”

陆策被她摇晃的迷离之间,又睁开了眼睛。

比起早晨神清气爽的模样,他现在更像是一个瘪了的茄子,从内部便烂了根,已经是坏到无可救药,早晨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对不起”

陆策轻声道。

他费尽力气扬起一抹笑容,作为句号,凝滞在脸颊上。

陆云骁终于稳不住了,他踉跄着起冲到门前,狠狠的呵斥道,“我不是让你们去叫少夫人来吗,怎么还不去,快叫她来!”

“少帅,别喊了。”

陆策的声音好似一朵云,缓缓的飘逸开来,渐渐的消弭在空气中,“我死了之后,还请少帅将我的尸骨带回北方安葬。”

“我想回家。”

陆云骁子一僵,扶着门框的手,轻轻的缩回了衣袖里,他听见陆策的媳妇放声大哭,哭的天崩地裂。

他想转,却不敢。

眉心动了一动,眼角好似有什么温的东西流出来了,陆云骁茫然的伸手一抹,是清亮的液体,大概是眼泪吧。

这是他此生屈指可数的泪,因为他的兄弟,合上了眼睛。

顾婧宁匆匆抵达的时候,陆策已去了,陆云骁沉默的立在边,陆策的媳妇已哭的昏死了过去,门外站着许多的将士,人人都神肃穆。

她晃了晃子,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自脚底油然而生,她从未如此后悔过,亦从未质疑过自己的力量如此弱小。

作为一个医生,却与病人擦肩而过,让死神带走了他。

“你来了。”

陆云骁静静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漆黑的瞳仁里似寂静的夜色,连一点光芒也看不见,好似人体壳内的三魂七窍都失去了。

顾婧宁不安的扶住他的手肘,这才发觉他的子出奇的凉,且站的并不直,而是微微躬着子,倚靠在榻的沿角上。

痛失了这么重要的人,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不伤心,七六,都是人与神的区别,也是人最真实的地方。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看向了陆策的遗容,泪光闪烁,“你若是难受,便告诉我,说出来,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

陆云骁摇了摇头,“我并不难受。”

他的拳头捏了起来,泛白的指骨发着颤,“我只是恨,不能手刃仇人,让他们这群畜生跪在陆策的碑前忏悔。”

“不过没关系。”他忽然松了口气,“总有一,我一定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代价,陆策的苦,我会在他们上,一点一滴的找回来。”

陆云骁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顾婧宁急急的追他,却发觉他走的很快,几步之间竟已走的很远。

她担心极了,却找不到法子纾解他心中的郁结。

顾婧宁唯一能做的,便是主持丧仪,她是陆家的女主人,一群部队汉子什么也不懂,总要有个能管事的人,为陆策周全后的事。富品中文

第755章 嫂嫂,还是宁儿

陆策的丧事大办了一场,似是故意让倭军知道一般,十分轰动,整个军队所有的兵马都到场了,亲自护送他出灵。

有陆云骁坐镇,倭军不敢闹事,但还是有一个不速之客,不知死活的来了。

陆云白到场的时候,第一眼便将目光凝滞在了一素衣的顾婧宁上。

她为了主持丧仪,穿了一灰白的绣鹤丝绒旗袍,那鹤是丹顶鹤,额尖本有一点红,因是丧服的关系,选用了黯淡的深褐色,恰好点在她的脯上,即便颜色深沉,但在这满目白缟之中也足够显眼,使那哀婉庄重之中,又衬出了她女子的柔媚。

他往素来喜欢穿一白袍,今也反常,穿了一黑色的西装,嘴角亦敛去了以往一贯挂在嘴角的笑,肃穆的冲陆策的灵位拜了一拜。

顾婧宁一见着他,脸色便尤憔悴转为冷淡,淡淡的颔首,敷衍了礼仪,便转打算离开。

陆云白在的地方,连空气都是脏浊的,他一来,还真是脏了陆策的丧仪。

“嫂嫂这么急着走,可不是待客之道吧?”

陆云白在她后轻轻道。

顾婧宁微微侧过子,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她本就生的媚非常,如此慵懒清冷的动作,他看着分明是该生气的,可不止为何,只觉得心里痒痒。

就好像,心尖尖上的软被拨动了一下。

普天之下,女人这样多,好看的女人又这样多,但唯独顾婧宁一个,才有拨动她心弦的能耐,不怪他想要她,想的快疯了。

“陆先生以为,怎么样才是待客之道,我初次行事,生疏的很,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你多体谅包含。”

陆云白忍不住笑了,但意识到这是丧仪,笑容收敛了一些,“你应该这么做”

他开口想教她。

无论说什么,说什么都好,只要是能与她多处一秒,让他费尽口舌也心甘愿。

“就此打住!”

顾婧宁挑了挑纤细的眉尾,冲他摇了摇手,“不好意思陆先生,我可没有想要请教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希望你离开,明白吗?”

既然已经撕破脸,她也不用再继续装下去。

陆云白的笑容凝了凝,很快便被不悦所淹没,他的眸子令顾婧宁感到不悦,就好像一块灼的烙铁,会伤人。

他靠近了一步,咄咄bi)人。

“嫂嫂不觉得,你这么说话,很不礼貌吗?”

顾婧宁扬起纤纤玉手,在地上划了一条无形的线条,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陆先生请自重,请不要称呼我为嫂嫂,我与你,可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还有,不要再靠近了,否则,我要喊人了。”

“喊人?怎么喊,大声的告诉别人,我轻薄你了,还是我冒犯你了,我似乎都没有吧?”陆云白瞬间恢复了如初人畜无害的模样,清淡儒雅。

“不称呼你为嫂嫂,应该叫你什么呢?”

“顾小姐,还是,宁儿?”他眼中的光芒跳跃了一下。

顾婧宁的眉心蹙成了小小的旋涡,富品中文

第756章 我也姓陆

“闭嘴,这不是你能叫的,你应该尊称我为陆夫人,这儿,不是容得下你放肆的地方。”

陆云白低头一笑,tiǎn)了tiǎn)后槽牙,微妙的眯了眯眼睛。

“你的要求,我怎么敢不答应呢,毕竟陆夫人这个称呼很好,我也很喜欢,因为我也姓陆。”

他的咬字极其暧昧,轻软的似在耳鬓厮磨一般,顾婧宁光是听着,便觉得无比危险,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够了,你今天若是诚心来祭拜,我可以忍你,但你若是来砸场子的,别怪我不客气!”

“到底是怎么个不客气法,陆夫人,倒是告诉我呀?”

陆云白不依不饶。

他忍的已经够久了,若是放在以往,顾婧宁与陆云骁关系还未缓和的时候,他尚且可以容忍,但如今他们看上去已经亲密无间,再等下去,她就抢不回来了。

“陆云白,你今胆子大,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一声低沉镇定的男声,音调毫无起伏的自背后发出。

顾婧宁退让了几步,背后撞到一人,回头一看,见是陆云骁,霎时松了口气,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胳膊,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陆云骁抚了抚她单薄的背脊,将她藏在后,方才目光沉沉的看向了陆云白。

二人的互动早已被陆云白看在眼中,他的脸色从起初的从容淡定转变为薄怒,但他素来擅于掩藏,只是压了压自己的绅士帽,耸了耸肩。

“陆少帅这句话,我受不起。”

“我当然没有这么胆大,敢只一人来你的龙潭虎,不过我今也实在是无奈,是斋藤大佐的上司,山本大将,授意我来的。”

他整了整自己的领结,并不愿在陆云骁面前有半分失仪的模样,“他听说你的副将故去以后,十分痛心,便让我代为转达致哀。”

陆云白这么说,已为自己的安全谋取了一定的可能。

陆云骁并不怕斋藤,甚至从未将斋藤放在眼里过,纵容斋藤的存在,不过是懒得与小鱼小虾计较,这些无用的小将,扫尾的时候清理干净便可。

而山本大将,份与价值则不一样了。

大将是倭军中最高级的长官,几乎能够号令全国上下的倭军,一旦得罪了他,便等于开罪所有倭军,那么无论南北,都会迎来山本的怒火攻击。

到那个时候,陆云骁还能不能分,一人敌四手,可就不知道了。

所以他断定,除非陆云骁疯了,否则为了天下短暂的太平,他绝对不会迁怒自己。

听见了山本的名字,陆云骁的眼神果然动了动,却未曾做出其他的表,而是抓紧了顾婧宁的手,分外平静的说道,“代我多谢他的好意。”

他冲着门外指了一指,“消息送到了,你这个勤务兵,该走了吧?”

陆云白是最自傲之人,即便是当倭军的走狗,也一度用各种办法抬高自己的份,如今他虽然没有军衔,但十分受大将的看重,价值早已超越了一般的长官。

如今却被陆云白称为勤务兵,他的脸色变了变,隐隐现出青白色。

“我是被山本大将授意来的,代表着他的面子,陆少帅敢拂我的面子吗?”

他不经意露出一抹轻蔑,“陆少帅的待客之道,果然格外严苛呢。”富品中文

第757章 小人得志

陆云骁轻轻“啧”了一声,他掸了掸衣袖,“倒也不是拂他的面子,更不是不讲究待客之道,只是人和狗,总是有区别的,不能同席。狂沙文学网”

见陆云白眼神一动,他旋即笑了笑,若无其事的指着远处的一张空桌,“你就坐在那里吧,宁儿,你去后面,看看陆策的妻子怎么样了。”

他的低声嘱咐被陆云白听见,当即就打断了,“陆夫人作为丧礼司仪,怎么能离开这儿呢,我是客人,她怎么也该敬一杯酒,不是吗?”

陆云骁脸上的笑淡了淡,他亲自走到桌边,拈起那一瓶好酒,竟有些不舍斟给陆云白这条走狗吃,但想要收获,总要付出代价的。

“陆云白,你可知小人得志四个字,怎么写?”

“当然知道。”陆云白笑的一脸温良谦恭,将这弟弟的角色扮的绝了,任是谁见了,都想不到他是四年前那个反了大哥企图谋权的孽子。

“可这四个字,陆少帅写的,可比我更好看,不是吗?”陆云白抬起手,手掌摊开,冲陆云骁抬了抬,示意道,“陆少帅,客人的酒,你该不会也舍不得给吧?”

“给!”

陆云骁轻嗤了一声,将酒杯,重重的搁在了陆云白的手心里,二人眼神交流之际,早已不知厮杀过多少回。

“这杯酒,我当然得给你,你喝了酒,就该醒醒神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是哪儿,我是谁,还有你口中的山本,是个什么东西。”

“倭军,乌合之众,小人之志,还真是你绝好的归宿,就为了你的好归宿,我也得敬你一杯!”

陆云骁呷了一口酒,醇香清冽的气味,将他心底因失去陆策的哀恸一点点压实了,不在陆云白的面前轻易流露出来。

“这第一杯,敬你永世不得归国。”

陆云白的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笑,而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下一秒,手中就又被陆云骁塞了一杯。

陆云骁不动声色的举起了杯子,不管陆云白是否愿,自顾自与他碰了一杯,“第二杯,祝你不得在倭军脚下翻。”

陆云白捏紧了杯子,似要将它捏碎一般,牙关也因紧咬的动作而双颊凹陷。

“第三杯,祝倭军,自取灭亡!”

陆云骁一饮而尽。

他牵着唇角,拍了拍陆云白的肩膀,“既然决定当倭军的狗,就一辈子都当好了,千万别想着有翻的一,你就是倭军的玩物罢了,他们得势,给你块骨头,他们若濒死,第一个杀了吃的,便是你。”

陆云骁拱了拱手中的酒杯,淡然的牵过顾婧宁的手,“酒敬完了,我可就不奉陪了,陆云白,好自为之四个字,你写的的确不好看,该练练了。”

“慢着”

陆云白叫住了他,陆云骁似早料到会有这一出,将顾婧宁推到一边,慢悠悠的虚拢着十指,拧了拧脖子的关节,“怎么,恼羞成怒了?”

“当然不会,无稽之谈,我为何要怒,无根之说,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觉得十分可笑,一个不知道今夕何夕,还在做着空空大梦的军阀,试图胜过强大的倭军,陆云骁,你真把自己当成神了?”

他摇晃着杯中的酒水,感叹道,“琼浆玉液,真是好酒,可惜,和这江山一样,很快便要易主了。”富品中文

第758章 一条走狗

“我可不是神,若是神,何必和一条狗计较。”

陆云骁笑着挥了挥手,甚为不耐烦道,“你与其花时间来和我吠,怎么不想想其他的,你所说的山本大将,为了表明对你的信任,将七号粮仓,拨给你管理了吧?”

陆云白目光一闪,心也陡然提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当看门犬,也是需要本事的,既然没本事做好一条狗,那即便是死,也死有余辜。”

陆云骁睥睨着他,“回去看看你的七号粮仓吧,若是没了,山本大将还会不会对你这么和蔼,不如你猜猜?”

陆云白猛地将杯子砸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他狠狠的瞪着陆云骁,俊容依旧,只是那从容得体的面容上多出了一丝皲裂的裂纹。

“你到底干了什么,如果粮仓有个万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给我记好了!”

他拾起桌上的西装外,便匆匆戴上帽子往外奔去。

走了很远,陆云骁等人还能听见他对司机的呵斥,让他快走的声音,陆云骁噗嗤一笑,摇了摇头,慢吞吞的摩挲着手中的杯子。

他望了一眼地上粉碎骨的青瓷杯,叹息道,“可惜,这最可怜的人,竟也有可怜别的事物的一呢,还真是可笑极了。”

顾婧宁目睹了这一场唇枪舌战,她并未非局中人,不知二人说的都是些什么,只能辨别出陆云骁必定在陆云白管理的七号粮仓动了什么手脚。

她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告诉他,而不是等他自己去发现,东窗事发,他隐瞒不报,倭军对他的处罚不是会更大吗?”

陆云骁刮了刮她的鼻尖,将她脖子里围巾整理好,扶住了她的肩膀,“很多事,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我从不会做无用功。”

陆云白匆匆赶到粮仓,只看见前方一场冲天的大火,染红了天边的蓝白,他的脸已苍白如纸,顾不上以往的绅士儒雅,嘶哑着声音大喊,“救火,还不快点救火,人都去哪儿了!”

他花费了太多心血才博取了山本大将的信任,不能因为陆云骁这一把火而烧个精光。

陆云白的心定了定,猛地脱下衣服沾水遮住口鼻,找到水桶,冲着火源奔赴而去。

他的手下也纷纷而上,只是到了火源,他才发现了奇怪之处。

起火的并非是他的七号粮仓,而是间隔有数米之远的六号,那是斋藤掌管的粮仓,而斋藤,一向因为他并非倭人的份而攻击他。

难道是陆云骁烧错了地方?

陆云白眉心一蹙,却招手让自己的手下退回了火场之外的地方。

两个粮仓之中隔了很大的空地,无物可烧,所以火根本就蔓延不到七号,只是因为远远看着,以为七号起火了罢了。

心头一丝侥幸升起,陆云白松了口气,退回了车上,手下是个他十分信任的倭军,偏头问道,“陆先生,我们不救火吗?”

陆云白揉了揉太阳,眼中映着那通天的火势,却出奇的从容淡定,似那火是他升官发财的运势一般,节节高升。

“远水,可救不了近火。”他慢悠悠的说道。

第759章 纵火

在南方,斋藤在倭军中的地位算得上是三把手,只要让粮仓的大火令斋藤失去山本的信任,他便可以巧妙取代。狂沙文学网

因为国内抗倭的关系,倭军的粮草很难从国内搜集,除非打仗搜寻,大部分是从倭国千里迢迢运输而来,十分珍贵。

粮草的价值,并不比军火低上多少,可想而知,六号粮仓的大火,会让斋藤的下场变的多么可怜。

陆云白想着,不住轻笑一声,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好了,我们走吧,这场大火,我们谁都没看见,记住了吗?”

他悠闲自得的眯上了眼睛,很快就忘却了陆云骁方才的小插曲,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公馆中,喝一杯红酒,吃一块嫩排,然后听留声机低诉唱片的婉转。

回到公馆之中,他便如他想象中的一样,做了他想做的这些事。

可惜留声机刚刚打开,红酒开了封,嫩排煎好被仆人小心的摆盘在无暇的瓷盘中上了桌,一个噩耗便如惊雷般劈开了他放松的大脑。

他手下的军火库遭窃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军火库的防卫这么严谨,怎么会遭窃?”

陆云白急匆匆的赶到军火库时,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这盗窃者心思歹毒,武器仅仅取走了少量最珍贵东西,而大批的弹药已经空空如也。

不过如此,剩下的大批武器中,一大半都已被打砸一空,几乎不能用了。

他儒雅的面庞再难维持以往的风度,而是捏紧了帽檐,声音狠厉的问道,“你们给我解释解释,如今这个局面,谁的过失?”

陆云白的手下,叫做关弘的人,扫了跪了一地的看守一眼,一脚便踹了过去,把几人踹的倒地不起。

“问你们话呢,老实交代!”

陆云白为了博取山本大将的欢心,牺牲的金钱与心血非一般可比,这粮草仓与军火仓既代表着山本的信任,也是他表现的好机会。

一场火,引的他乱了心神,而一场窃,彻底断了他的大好前程。

他这才回想起陆云骁的话,似乎刹那间明白了什么,目光变得沉万分,咬牙切齿的说道,“陆云骁!”

“陆先生,我们本在看守库房,可忽然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仓门大开,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部损毁了。”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守卫磕着头,“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看管不利,还请陆先生饶命。”

陆云白绷着脸,一言不发。

关弘会意,蹲下子,揪起他们的衣领问道,“你可曾看见他们的脸,知道他们是谁吗?”

守卫摸了摸疼痛的后脑勺,摇了摇头,“他们速度极快,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昏过去了。”

“先生,现在怎么办?”关弘问道。

陆云白铁青的脸色缓缓变的苍白,他抽出西装中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方冲关弘示意道,“把枪拿过来。”

关弘将枪搁在他手心的手帕上,陆云白接过,隔着手帕将子弹上膛,闷闷的一声,听的跪在地上的守卫瞳孔一缩,下意识抱住了头。

“陆先生饶命,陆先生饶命!”

人对死亡的预征,总是感觉的尤其敏锐。

陆云白看着手中的枪,分外惋惜的说道,“若是我饶了你,谁来饶过我呢?”

他牵起嘴角笑了一笑,“好走。”

第760章 行凶

“砰”的一声,一切都回归了寂静,那求饶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枪口散出缭绕的烟,陆云白吹了一吹,隔着手帕,重新递回了关弘的手里。

现在除了血腥和杀戮,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填补他心里那块狂的空缺。

“把剩下的人都清理掉”

陆云白侧过子,指着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瘦弱不堪的青年,这也是守卫中的人,“不过把他留下。”

他整了整衣襟,“总要给山本大将一个交代,这个人,就交给他处置吧。”

陆云白转过子,负手立在仓库的门前,眯着眼睛,用近似琥珀色的瞳仁看着湛蓝的青天,后一声声的枪声接连而起,他凭白叹了口气,抬手掐了掐眉心,慢悠悠的说道,“真是造孽。”

枪声终于停住了。

关弘提着那瘦小的青年走到陆云白后,低头道,“先生,都已经处理好了,是用机关枪扫的,已经伪装成是陆派军的行为。”

“不,这可不是伪装。”陆云白眉梢一挑,“这本来就是他们做的。”

事到如今,陆云白已经彻底明白了。

陆云骁此举无非是声东击西,自己的人手众多,想要同时击垮粮仓和军火库太难了,所以用陆策的丧失吸引倭军的注意力,让他们松懈,他带着人马去丧礼上闹事的同时,陆云骁已派了一小支部队烧了斋藤的粮仓。

他并不是烧错了,而本就压根没有打算烧他的粮仓,陆云骁的真正目的,是想让自己带领人马赶去七号粮仓救火的时候,趁机捣毁他管理的军火库。

这样,斋藤与自己都会受到责罚,山本大将疏远了他们,便等于疏远了南地的军队,这是离间计,让他们和山本存有间隙,无心战斗,从而趁虚而入,彻底掌控南地。

还真是好心计。

不过,他不会让他得逞的!

“先生,我们现在去哪儿?”关弘问道。

陆云白戴上金丝边的眼睛,眼角溢出一点笑纹,“当然是去见山本大将,负荆请罪,可比遮三瞒四更容易获得宽恕。”

灵位前的三炷香,已燃的快到底部了。

烟雾缭绕间,陆云骁合着眼眸,一言不发的立在灵位前,似在思虑着什么。

顾婧宁在外招待,进门时一看,轻手轻脚的抄起三炷香,再度凑在烛火上点燃,檀香的气味没由来的令人心安。

她将香插在香炉中,背后却传来陆云骁低沉的问话,“几时了?”

顾婧宁被吓了一跳,双手一颤,烟灰落在雪白的皮肤上,立刻便烫红了一大块,她连忙甩了甩手,轻声道,“申时一刻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陆云骁听见她的动静,陡然睁开眼睛,伸手将她手上的灰掸去,用指腹摩挲着,满目疼惜,“痛吗?”

顾婧宁眨了眨眼睛,虽然觉得刺痛,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不痛的。”

“你在这儿站了很久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她看了看灵位,忽然觉得时间过的好快,分明前几,陆策还活生生的在那儿,会笑,会说话,会与儿子亲昵,可眨眼之间,只剩下一座雕刻着名姓的灵位了。

第761章 认敌为友

原来人死了,子并不会变,所有人,都还是在他原有的轨道上,或伤心,或无奈的继续走下去。

“我知道,陆策走了,你一定很难受,但你是少帅,你统领三军,即便是痛苦,也不能表现出来,你不愿告诉我,是怕我担心,是不是?”

她的声音轻柔细腻,似是晚风一般,和煦的拂进人的心里去。

陆云骁无端端的觉得,低沉的心里似是轻松了些许,他想笑,但笑不出来,于是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手,将那烫红的印子抵在嘴角,吻了一吻。

“有你在边,我就不难过了。”

“你刚刚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陆云骁又问道。

顾婧宁不解道,“申时一刻了。”

陆云骁淡淡的“哦”了一声,又点燃了三炷香持在手中,冲着陆策的灵位,深深的拜了三拜,“时间差不多了。”

好戏才刚刚开场,陆云白,你不是喜欢唱戏吗,那就让你在死前唱个够,免得下了阎王,还要喊冤。

粮仓与军火库双双遇劫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山本大将的耳中。

陆云白到的时候,斋藤已经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子匍匐,长跪不起了,山本大将负手立在窗前,看不清神色,手中夹着一支雪茄,已抽了过半。

看来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陆云白的额角,隐隐溢出一点清亮的汗液,还是仓库的事处理的太慢,否则他一定可以比斋藤先到。

他用眼神示意关弘将那瘦弱的守卫丢在地板上,自己则整了整衣襟,走到山本大将背后,深深的低下了头。

“大将,抱歉,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山本大将猛抽了一口雪茄,吐出的烟味浓郁而刺鼻,陆云白是从不抽烟的人,突然闻了这气味,险些反胃,被他咬牙硬生生的忍住了。

“陆云白,你的确很让我失望。”

他叼着雪茄,意味不明的看了陆云白一眼,“你没有来的时候,斋藤就和我说,中华人不可信,你们不是也有句古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如今看来,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山本这个意思,竟然是在怀疑自己通敌。

陆云白眉尖一蹙,目光沉的从斋藤上扫过,“大将,您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我真的和陆派军有牵扯,又怎么还会忠诚的追随您,并且多次提供他们的报,那个副官陆策,不也是我提供报之后,你们才抓到的吗?”

他这么多年,虽然在国外,但陆家一直有他埋伏多年的手下,一直在为他提供报,现在也不例外。

正是因为有了这卧底,他才能屡屡立功,在山本大将面前有了一席之地,更有了说话的底气。

山本嗤笑一声,“可那陆策,可是什么都没有招,而且还被人救走了。”

他掸了掸烟灰,“你还记得我将粮草仓和军火库交给你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我又叮嘱过你什么吗?”

陆云白的头更低了低,“我答应过大将,一定会保证安全,大将告诉我,倘若这两处地方有一点好歹,便以军法处置,毫不留。”

他的声音轻轻发着颤。

第762章 离间

“我还以为你忘了”山本幽幽的望着他,“陆云白,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陆云骁的兄弟关系,如果你们两个人,真的是暗中合作的话,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我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

岂止是对敌人,对自己犯了错的部下,也同样狠辣。

陆云白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来晚了,让斋藤有机会在山本面前进了谗言,否则以山本的子,不会这样刁难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要他陆云白失势,可没这么容易。

“大将,我对天发誓,我对您与天皇陛下的忠心,绝对是赤诚的,您应该知道,我和陆云骁虽然是亲兄弟,但彼此发生过什么吧?”

他冷淡的瞳仁里攒动着两簇火苗,“名义上是亲兄弟,实则我与他,可是享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的母亲,就是他杀死的,是他践踏了我的尊严,不给我留下任何的活路,在生存面前,血脉渊源,分文不值!”

陆云白抬起头,轻蔑的看着斋藤,“如果我真的与陆云骁通敌,谋划了火烧粮仓的事,那为何我还要自取灭亡,损毁军火库?”

眼看着局势一点一滴被陆云白扭转了过来,斋藤急了,“大将,您千万不能相信他的片面之词,他这分明是在狡辩!”

陆云白面无表的问道,“斋藤大佐此话何意?”

斋藤本就排外,尤其是陆云白的节节高升,伴随着他在大将面前的地位下降,他早就视陆云白为眼中钉了。

“我什么意思,你最明白不过了,你串通陆云骁毁了我的粮草,不就是想让我失信于大将,你便可以取而代之,让大将信任你,托付你重任,从而达到里应外合的目的!”

“你捣毁了军火库,不过也是想要博取大将的信任,显得自己无辜,并非牵涉其中,而是受害者,实际背地里坐着背叛我们的勾当!”

山本只是抽着雪茄,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二人互相撕咬,似坐在修罗场的观众席上,看场内的两条猛虎搏斗一般。

陆云白拧了拧脖子,不耐烦的问道,“信与不信,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带了证人,大将还是先听听他的话吧!”

关弘抬起瘦弱青年的下巴,“将方才军火库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会有人为你做主的。”

青年是极其胆怯的人,惊慌失措的看着在场虎视眈眈的众人,吓得快尿出来了,他早在来的路上,便被关弘教导应该如何说话。

陆云白早就编造好了一串谎言给他。

背后一凉,青年的头皮都发了麻,巍颤颤的看向了左侧的关弘,关弘眼中透露着杀意,藏在后的手,正用枪抵着青年的背部。

若是敢说错一句话,那等着他的,便是黄泉路,孟婆汤。

青年喘了口气,磕磕巴巴的说道,“我看见了,是陆云骁,他的人马,不仅把军火库打砸一空,还把我们的人都杀光了,我躲在墙角,才躲过一劫,他们还说,还说”

关弘低喝道,“还说什么,快点说!”

青年被吓了一跳,流出了眼泪,“还说要让陆先生失信于大将,让他这个叛国通敌的畜生尝尝卖国的代价!”

第763章 其心必异

斋藤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可能,他们明明就是联手的,陆云骁怎么可能这么说!”

“这一定是障眼法,大将,您千万不能信!”

斋藤爬到山本的脚边,抱住了他的小腿,“都是他们想把我害死,害大将失去左膀右臂,所以才出此下策,他们是一伙的!”

陆云白只露出遗憾而无辜的神,并未说话,只是取下眼镜,用手帕慢慢的擦拭着,一脸任由摆布的模样。

山本的目光沉沉的掠过二人,忽然一抬脚,将斋藤踢到了墙角。

“够了,别胡闹了!”

他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陆先生,不好意思,误会你了,还让你看了笑话,是我管教部下不力。”

陆云白额角的一滴汗,这才顺畅的沿着下颌线无声的落进雪白的领口,他松了口气,冲着山本点头致意。

“怎么会,我也算是大将的部下,为大将效忠,是我应该做的。”

他欠了欠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墙角的斋藤问道,“监管军火仓不力,是我的过失,更是我的责任,自古没有军法,部队便难成气候,我自请大将责罚我,也请大将能够宽恕我的过失,我发誓,接下来,我一定做出让大将更加满意的举措,至于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的话”

“信与不信,在于大将,我无权过问,只希望大将能够公平处置。”

山本叼着雪茄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不知涌动着什么绪,半晌才笑了出来,“那是当然,我一向公证处事,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人。”

他慢吞吞的说道,“既然陆先生都这么要求了,我还真是为难,那不如,就罚陆先生十下军棍,长长记,至于斋藤你嘛”

他比划了个数字,笑容不减,“五十下。”

“好了,自己去领罚吧,我还有军要处理,就不送你们了,希望你们吃一堑长一智,你们都是聪明人,不要总干一些蠢事。”

“多谢大将。”陆云白的心沉了一沉,从容的行了礼,便干净利落的带着那瘦弱的青年离开了。

而斋藤还不愿意接受这悬殊的惩罚,不住的在大将面前抗议,“为何大将宁愿相信一个异族人,也不愿意相信我!”

陆云白和上门,轻蔑的笑了一笑,齿缝间溢出两个凉薄的字眼,“蠢货。”

分明是要吃军棍了,可他看上去还是依旧风度翩翩,仿佛去赴宴一般,关弘担心他的体,不安的问道,“先生,十个军棍,你的体吃得消吗?”

陆云白“唔”了一声,“当然吃得消,这是山本对我的宽恕,我若是再不识好歹,他也不会如此礼遇我了。”

“斋藤虽然愚昧,但有一句话说的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不能被他们抓到任何把柄,否则将会是死的最惨的那一个,陆云骁想借刀杀人,让倭军杀了我,他做梦。”

关弘指了指旁瑟瑟发抖的青年,“那先生,这个人,应该怎么办?”

陆云白的目光扫了过来。

第764章 想让你开心一些

他看上去分明是如此儒雅温和的人,目光却似带着毒刺一般,青年像是被刀子刮了鳞片的鱼,躺在砧板上,绝望的求饶道,“陆先生,我帮了你们,我也算是立了功,求求你们,就当我将功折罪,饶我一命吧!”

“啧真可怜。”

陆云白轻声道,他用中指推了推镜片,别开了目光,冲着关弘挥了挥手,“无用的棋子,弃了便是,你知道怎么处理。”

青年瞪大了眼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仓皇的磕着头。

“不要,求陆先生饶我一命,我家里还有个瞎了眼的老娘等着我吃饭呢,我要是死了,我娘”

陆云白掐了掐眉心,不耐烦的喝令道,“让他闭嘴,我不想听见任何噪音。”

关弘的大掌瞬间捂住了青年的口鼻,硬是拖拽着,将他拖离了走廊,一切又恢复了宁静,除却地上隐约有血的痕迹。

亥时三刻。

已是深夜了,秋光萧瑟,天上是一望无际的黑夜,秋冬寒肃的时候,连星星月亮都不愿意出来露面。

陆云骁披着斗篷,静静的坐在书房中凝神细听。

似在听窗外的草动,又似在听雁鸣,百种音色,都汇集在耳中,他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离想象的过去很久,倭军那边,应该都尘埃落定了吧?

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自陆策离世的十几个时辰以来,这竟是他最放松的一刻,但黑暗中还有东西在蛰伏着观察他,他还不能掉以轻心。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片刻后,顾婧宁端着一碗鲫鱼豆腐汤进来了,她蹑手蹑脚的和上门,见陆云骁在挑灯夜读,也不想扰他,便将汤水搁在桌前,自己则走到一旁的小榻上,拿出上回未曾织完的毛衣,继续织了起来。

天冷了,要为陆云骁添衣了。

二人默不作声的做着手头的事,直到陆云骁疲惫的掐了掐眉心,抬头一看,才惊愕的问道,“宁儿,你何时来的?”

顾婧宁嗔怪的看着他,“你还真是公务繁忙,忙的连我几时来的,都忘记了?”

她走上前,将还温着的汤水掀开盖子,“我给你送汤来了,趁汤来着,你赶紧吃一些,晚饭又忘了吃了,是不是?”

“夜里吃饭不好消化,我还给你做了南瓜饼,姑且能吃饱。”

她慢条斯理的舀着汤,又夹了饼喂到陆云骁嘴边,“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不吃饭了?”

陆云骁哑然失笑,“怎么会,我只是忙的忘了,没了陆策在边,很多事,都个人能帮帮我了。”

窗户上不知是灯影还是错觉,好似有什么晃动了一下。

陆云骁咬了一口南瓜饼,“这个味道不错,倒有些陌生,是谁做的,我记得厨房里的东西,可没这么好吃。”

他是北方口味,厨子都是南方人,有时吃饭不过是将就,并不合口味。

“是我做的。”

顾婧宁笑眯眯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不吃甜,所以没有放糖,你喜欢就好,我看你这几憔悴的厉害,我不会陆策的本事,帮不到你,只能在这上面下下功夫了,能让你开心一些就好。”

第765章 这就是人心

陆云骁眉心一蹙,“好吃是好吃,下回不要做这些事了,这都是下人做的,你的手贵的很。”

“这有什么关系?”顾婧宁走到他前,“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

陆云骁搁下筷子,张开了手臂,“过来,坐到我腿上来,我有件事,要同你说一声。”

顾婧宁一愣,面上羞出淡淡的粉色,是的樱花,她踌躇片刻,被陆云骁拉住手腕,反抱进了怀中。

没了孩子们打搅,他们二人的感倒是愈发好了,似回到了四年前。

“再过半个月,我们就去北方,好吗?”

顾婧宁惊讶的抬头望他,“可是南地形势不好,所以要去北方,可我们去了北方,南边怎么办?”

陆云骁蹙起眉头,淡淡道,“如今山本驻扎在南方,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他在不断的集齐军队,明显就是要贡献南部的趋势,我们现在兵马不够,大部队,还有其他军阀,如今大多在北方坚持着。”

“如今南方是我们不得不割舍的地方,我们必须先去北方集结力量,一举攻破他们的大部队,从而再从他们手中把南地抢回来。”

“为何不能让他们来南部?”顾婧宁捏紧了拳头,“明明我们在南部坚持了这么久,分明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全部将土地收回来了。”

“这便是人心。”

陆云骁看着台上的夜灯,目光如炬,“若是全国上下能够同聚一心抗倭,还愁会败坏到如今这个地步吗?”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山,有我召集他们,他们必定会摈弃前嫌,愿意一同合作,将倭军打出我们的国土。”

“真的没办法了吗”

顾婧宁合上了眼眸,“这是我自幼长大的地方,我真的不想看见这儿,沦陷在倭军的手里,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是我们放弃了,就真的完了。”

“我明白,你放心,这只是缓兵之计,我一定不会任由他们侵略的,现在失去的,以后都会夺回来,倭军猖獗不了多久。”

陆云骁吻了吻她的眼睛,嘴唇触到湿的液体,才发觉她潸然泪下,一双朦胧的泪眼楚楚动人,看的他心疼不已。

“你说的,我都信,我支持你,无论是什么。”

顾婧宁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我们离开的那一,能否去邮局一趟,我这几收到了云曦的来信,今才回了信去美国,她的信,应该半个月以后才能到,我们不能和她断了联系,所以我想等收到了信,再给她回一封,让她后写信送去北边,也省的我们担心孩子和她。”

陆云骁犹豫了一瞬,旋即点了点头,“也好,我们到时候凌晨便出发,取了信便走,快马加鞭,最好五内赶到北地。”

他仰天长叹,“局势,等不了了!”

窗外的人眼珠子一转,暗暗跃上高墙,借着夜色作为遮掩,躲开了巡查的警卫,潜入了陆公馆中。

顾婧宁伏在陆云骁怀中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走了吗,我们说的,他们真的会相信?”

陆云骁笑了一笑,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做了个嘘声的姿势。

“他们会的。”

“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他比我们更害怕失败,所以为了赢,他什么都信,什么都做,可惜,只会适得其反”

第766章 报复

从陆策被抓的那一开始,他便已经有所怀疑了,他的边,一定有内。

陆云白摇晃着红酒杯,因负伤而失血苍白的唇色衬的他似纸人一般羸弱无,看见潜伏在陆家的手下来了,他抿了一口红酒,沾上暗红色的酒水,他的嘴唇终于看上去正常了一些。

“来了?”他懒洋洋的问道,“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他一直埋伏陆家的手下,如今已经做到了陆云骁的副官,四年了,都未被发现,他应该夸这手下的能力强,还是该骂陆云骁太蠢。

那手下半跪在地上,将陆云骁与顾婧宁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陆云骁打算半个月之后放弃南部,启程去北方与其他军阀汇合,集合兵马攻下北部,然后再夺回南方。”

手下还特意记住了顾婧宁的那番话,“因为陆夫人要去取信件,所以他们当离开的时候,会经过邮局。”

陆云白眼睛一亮,坐起了子。

这一下又牵动了伤口,疼的他闷哼一声,却笑的更开了,他又灌了一口红酒,高兴的将杯子掷在地上,双手伸向天空。

“这是老天赐给我的机会,我应该好好把握,陆云骁啊陆云骁,你也有害怕逃跑的一,那就看看,你能不能安全抵达北方吧!”

陆云白哈哈大笑,不顾关弘的劝阻,强行站起子,拍了拍手下的肩膀,“继续去监听,有任何报都要汇报给我。”

他搓了搓手,似品尝到了极美的食物,舌根都分泌出激动的唾液。

“我等着一天,可等了太久太久了。”

比起陆云白受的十个军棍,挨了五十下的斋藤已经连都起不来了,他每都在咒骂着陆云白的诈和狡猾。

因而陆云白来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将手中的药碗掷向了他。

黄褐色的汤药在空中溅了开来,陆云白嫌恶的用布巾捂了捂口鼻,关弘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那药汤没有一滴溅在陆云白的白袍上。

他干干净净,伤也已痊愈了,笑眯眯的走到斋藤窗前,上下打量着。

“斋藤大佐,好久不见了。”

“你还敢过来,不怕我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吗!”斋藤想要从上爬起来,可伤势实在太重,他不得不重新趴回去,虎视眈眈的瞪着陆云白。

“啧”陆云白摇了摇手,“斋藤大佐,这个玩笑可不好玩,难道你不知道,大将如今对我的看重吗,若是伤了我,你以为”

“你一个失去大将信任的人,还能蹦几?”

斋藤被气的不轻,若是能站起来,恨不得亲手撕了他。

他沙哑的冲着部下命令道,“把我的配枪拿来,我要亲自和这个该死的中华人决斗,我要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斋藤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的部下犹豫不决,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陆云白,“陆先生,你看这”

他们都是识时务的人,知道眼下斋藤大势已去,山本大将最看重的人是陆云白,而不是自家主子。

如果真的任由斋藤胡来,他们做下属的,第一个被当做替死鬼,背黑锅。

陆云白蹙了蹙眉,伸手堵住了耳眼,淡淡的看着斋藤聒噪的骂骂咧咧,用眼神示意关弘计时。

第767章 因为你阴险

关弘会意,低头看着腕表。狂沙文学网

“先生,一刻钟了。”关弘说道。

陆云白这才不不愿的松开了手,才松开,斋藤的通骂声又再度涌入耳眼中,他厌恶噪音,更厌恶从这肮脏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肮脏的话语。

“够了,斋藤大佐,你已经骂了十五分钟了,该消停一会了,口渴了吗,我亲自喂你喝杯水,好不好?”

他笑眯眯的斟了一杯茶,递到了斋藤的嘴边,“喝吧,小心点,千万别漏了。”

斋藤岂会喝他的水,拼命扭着脖子,别开脸,不想让那茶水灌入口中,陆云白的目光一恨,不经意间闪过一道寒芒,他掐住斋藤的下颌,强迫他张开了嘴巴。

陆云白将整杯茶水,强势灌进了他的嘴里。

挣扎间,茶水溅落了他雪白的袍子,陆云白丢开空空的茶杯,不悦的掸了掸衣袍,“哎呀,我都说过了,让你小心一点喝。”

“你看”他语带责怪,“你弄脏我的衣服了。”

“你到底给我喝什么了,混蛋,你是不是下毒要害我,我告诉我,我若是死了,大将一定会对你有所怀疑的!”

斋藤抠着自己的脖子,大滩的黄水呕吐而出,陆云白看的一阵厌恶,侧过了子,不愿再多瞧他一眼。

“你想多了,我想杀人,还没有蠢到亲自下手的地步,刚才那杯茶,我可真是好心喂你的,我怕你说多了,口渴。”

他笑的眼睛眯了起来,只差一条尾巴,便如同成精了的狐狸精怪一般,他在倭军中的名声也以狡黠诡谲出名,他的手段,一向是令人意想不到的。

也不怪斋藤如此恐惧他,谁知道不经意间,他就借刀杀人了呢?

斋藤痛骂道,“放,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快把解药给我,叫医生过来,我要洗胃,你一定给我下了毒!”

他与陆云白可是死对头,陆云白会这么好心,喂他一杯没有任何杂质的水,单纯只是因为怕他口渴?

“难怪大将不愿意信任你了,斋藤大佐,你可真是会胡闹呢。”

陆云白摇了摇头,蹲在斋藤前,却刻意避开了他的呕吐物,他虽然叛国跟了倭军,可并不代表他认可倭军的作风。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一桩合作的。”

他抬了抬手,关弘便与其他部下一同退了出去,房间中顷刻间只剩下他们二人,陆云白为斋藤掖了掖被角,“你想不想听一听?”

“你会这么好心和我合作?”斋藤沉下声音,怨气深重的瞪着他,“你是想借机除掉我,好在大将面前立功吧。”

“斋藤大佐为何总是这样想我?”

陆云白很无辜的耸了耸肩,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以良心发誓,我可从未做过伤害你的事,很多时候,都是你自找的麻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明白吗?”

他拍了拍斋藤的脸颊,“我给你投下了橄榄枝,你就应该乖乖接受,比起和我对抗,你不觉得我们合作,你才有更多的机会吗?”

他说起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根本没有半点撒谎的模样,诚挚的要命,斋藤厌恶他这狐狸般狡猾的嘴脸,恶心啐了他一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看不起你吗?”

陆云白用手帕抹干净脸上的唾沫,眉心深深的凹陷了进去,“为什么?”

“因为你险!”

第768章 暗中联手

陆云白一愣,随即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起来,“险?你还敢说我险,这世上谁不知道,倭军乃是险中的险!”

“我与你们半斤对八两罢了。”

“不过,”陆云白抬了抬眼眸,“你当真不想知道,这桩合作是什么吗,其实很多时候,这个世上并没有永久的朋友,更没有永久的敌人,只要有利益,我们便是朋友,只要有纠纷,我们便是敌人。”

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但很多人赢就赢在,他们利用别人的时候毫不含糊,这桩卖买可是合作共赢的好事,你不想听,我也有别的人选。”

斋藤忽然沉默了下来,眼中的红血丝十分骇人,看着陆云白的时候,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长久的待在倭军的环境中,他已习惯了这冷。

“那我倒要听听,你这回过来,是想和我谈什么合作,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会让你横着躺出我家的大门,明白了吗?”

“嘘”陆云骁伸出食指,抵在唇角。

他笑着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一旁放置军刀的架子前,“大将之所以重用我,最大的因素,便是因为我有能探知陆云骁报的办法。”

“那是因为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斋藤不屑道。

“不不不,你错了。”

陆云骁摇了摇手指,“我安插在陆云骁边的人,是我培养了多年的,和他可没有关系,正因为有这独特的报,所以我才能站稳脚跟,我今天要告诉你的,也是我刚刚得知的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将。”

“你休想对我设下什么陷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险用心。”

斋藤冷然道。

陆云骁对他的恶劣充耳不闻,仍旧挂着淡笑,伸手抚摸着那把军刀,“我的报告诉我,陆云骁要放弃南部,去北方了。”

“怎么可能?”斋藤惊愕道,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陆云白,你为了想要骗我,已经想出如此蹩脚的谎言了吗?”

陆云骁的脸色沉了沉,很是不悦的正了正衣襟,“斋藤,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我没有在和你说笑,麻烦你严肃一点。”

“你觉得这值得严肃吗,还是说你觉得,谎言和笑话,是同一种东西?”

斋藤的笑容渐渐止住了,冷冷的瞧着他,“谁都知道,陆云骁死守着南部,拼死都不肯退让一步,就因为他,我们至今没有攻下南地。”

“你现在跟我说,他要退南回北,陆云白,你这话,可敢同大将说?”

“我敢,我怎么不敢?”

陆云白抬高了下巴,幽幽的说道,“等你答应与我合作,我便要带你去见大将,要求他拨兵给我,我们带兵把陆云骁拦下,一举消灭。”

“无论你信与不信,”陆云白笑的一派气定神闲,“报都是这样,绝对没有错的可能,要是能杀了他,这可是大功,你的军衔,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止步不前了吧,说不定后,还有与山本大将比肩的机会?”

第769章 声东击西

他耸了耸肩,“你不信也可以,据我得知的报,是因为北部即将沦陷,陆云骁不得不放下南部前去支援,顺便扩兵,将其余军阀分支纳入军队,以达到壮大的目的。”

这把军用武士刀的手感极好,他很喜欢,可惜,他已经有了枪。

冷兵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枚子弹,便能轻松的解决掉一个敌人,陆云骁,好好等着吧。

“我给你三思考的机会,三之后,我就要另择人选了。”

“你知道的,觊觎你位置的人,可远远不止我一人。”陆云白留下这句话,便笑着扬长而去。

他走了,斋藤的部下方才进入房内,跪在地上问道,“大佐,方才陆先生的话,您相信吗?”

斋藤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睛,看向了陆云白离去的方向。

半晌,他才缓慢的说道,“我并不相信,不过我需要这个机会,将计就计,我要答应他,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仅仅第二,斋藤便派人过来,同意了陆云白的合作。

陆云白笑的一脸意味深长,不耽误一分一秒,立刻约上斋藤,去了山本大将的面前,将得到的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山本的脸色极其难堪,不断的揉捏着自己的大拇指,将无处发泄的怒气排挤干净,“你确定你的报没有任何的问题?”

“山本大将,我敢用我的项上人头担保,我的报绝对不会出错,这是陆云骁亲口说的,况且北地况的确如此。”陆云白信誓旦旦的说道。

“没有可能是声东击西吗?”山本问道。

这个想法,陆云白也曾有过,但他并不是相信陆云骁,而是相信顾婧宁,有些事,顾婧宁不明白,所以她与陆云骁的交谈,一定是真的。

陆云白笃定的点了点头,“绝无可能,他们一定想骗过我们,再让南部撑两,唱一出空城计,随后快马加鞭赶到北地应战,我们支援不力,北部必然会失势,陆云骁将北地拿获以后,还会再回来夺回南地。”

“一来二去,我们会连失两地,伤亡更加不计其数,所以我们必须尽早做好打算!”

山本眼珠一动,溢出了一缕兴趣,“看你的模样,是有主意了,说来听听?”

他又看了一眼斋藤,这两个人素来水火不容,今却出奇的融洽,可见肚子里必定已经商量好了。

“到时候,我与斋藤二人率其余部下将陆云骁拦住,但若是万一,还请大将调兵支援北部,越早越好,这样,陆云骁赶到的时候,不光失了南地,连北地也强攻不下,定会大失军心!”

“主意是不错”山本幽幽的看着他,“但你知道,一旦分散了人手,南部的安危就十分惊险了,我若信你,我也必然要有败了的觉悟。”

陆云白的心惊了一惊,面上却从容不迫,笑着欠了欠子。

“我以我命担保,绝无意外。”

“你的命可不值钱,没有我的军队值钱。”山本笑着摆了摆手,意味不明的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姑且信你一次,按你们的话,应该是说,不入虎焉得虎子吧,不要再让我失望了,陆云白。”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的雅量,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

陆云白的脸色肃了肃,再无方才的半点笑意与散漫,他一袭白袍,衬的如云端公子一般,却深陷泥淖。

第770章 为夫人画眉

他知道,自己若帮倭军杀了陆云骁,这陷入泥泞的脚,可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可只要杀了陆云骁,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出发的那一,顾婧宁很早便起了,她坐在梳妆台前挽发,镜中的女子姿绰约,唇央一点赤色似是樱桃成熟般的色泽,唯独戴发饰的手有些颤抖。

过了片刻,陆云骁撩开珠帘,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肩头,弯腰看着镜中的她。

“我幼时听过一个典故,张敞画眉。”

顾婧宁被他的声音一搅,紧张的绪也散了许多,只见陆云骁拿起黛石做的眉笔在手中打量,嘴角含笑。

“听说张敞与其妻感极好,为她画眉,画出的眉毛妩媚柔和,一时传遍京中,乃古时四大风流韵事之一。”

“我也想过,若我后有了妻子,也想为她画眉,尝尝这闺房之乐,今为夫人画眉,不知夫人可愿意?”

顾婧宁笑着点了点头,“自是愿意的,不过,我们不急着走吗?”

陆云骁专心致志的为她画着眉毛,眼中只有她一人,根本装不下其他的杂事,漫不经心的说道,“为夫人画个眉的功夫还是有的。”

“况且咱们今要行的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急什么?”

他附在顾婧宁耳侧,亲昵的啄了一口她的耳垂,“夫人,头垂下来一些,为夫手酸的很。”

顾婧宁被他亲的一缩,眼中盈盈的全是惊讶与羞涩。

她低咳一声,应着他的话垂下了头,眼角眉梢却带着妇人的羞臊与妩媚,“你手酸,那就让我自己画吧,若是让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你可是少帅。”

陆云骁躲过了她的手,执意要画,托着她的下颌,笑着说道,“当年因张敞画眉一事,朝堂上有人参了他一本,你猜张敞对皇帝是怎么说的?”

顾婧宁的小嘴微张的,眼巴巴的望着他,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怎么说的?”

“他说”陆云骁刻意卖了个关子顿了一顿,“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

“闺房之乐,夫妻之间,连皇帝老儿都管不着,更何况是别人呢?夫人莫怕,我为你画眉,乃是天经地义之事,纵使被人瞧见了,那也是一段佳话,绝无人敢置喙半个字,否则,我要他好看。”

顾婧宁推了他一把,只觉得脸颊烘烘的,“你就会拿我打趣!”

陆云骁哈哈大笑,伸手抹了抹她的眉梢,“夫人莫动,这一动,眉毛都给画歪了,若是丑了,为夫可不负责任。”

顾婧宁只好束起手脚,嗔怪的看着他,不敢再动了,她一动不动的模样,仍旧是惹人怜的很,似是花瓶里梅花,羞倚窗棂,陆云骁看的愣了,忍不住凑近了她,轻薄了她的唇瓣。

柔软、甜美、馨香,上天果真是偏颇的,将这一切的好都给了她,又把她给了自己,追根究底,他们都是幸运的。

顾婧宁躲了躲,还是顺从的接受了他的吻。

第771章 我要他活生生的见到陆云白

陆云骁只吻了片刻,便自持的起了,为她的眉毛画完了最后一笔,“好了,我们出发吧,今是个好子,夫人换一鲜艳的衣裳。”

精心筹谋了这么久,总算能看上戏了。

出门时天也才微微亮,与他每一回出征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今侧带着她,她穿了一袭鹅黄色的旗袍,就坐在他的马头后,被他拥在怀里,似是秋唯一绽放的一朵花。

“怕不怕?”陆云骁将下巴抵在她的发丝上,“若是怕了,告诉我,我抱着你,就不怕了。”

“不怕!”

顾婧宁用力甩了甩头,发梢间的流苏,“我胆子可没这么小,快出发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是医生,什么样残破的体没有看过,杀戮只会让她觉得怜悯与冷,而不会觉得害怕,真正应该害怕的,是那些残酷的施暴者。

陆云骁双腿夹紧马腹,下令出发,一群人浩浩dàng)dàng)的,向着迷雾重重的前方走去。

陆策过世以后,陆云骁便从备用的几个副官中择了一个,替补陆策的位置。

此人正是陆云白安插的细。

他作为副官,自然随军,跟着陆云骁后一路往前走,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少帅,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陆云骁头也不回,慢悠悠的答道,“没有。”

副官将心塞回肚子里,狐疑的又走了一程,看见远处的建筑轮廓,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急急的策马追到陆云骁旁。

“少帅,这是向倭军地界去的路,我们走错了方向,我们既然是去北地,应该向北走才对!”

陆云骁忽然勒住马,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我今出发的时候,何时说过,我要去北地?”

他看向了后的军马,“我说过了吗?”

众人皆是摇头,副官的脸色倏尔变的惨白,他抓紧了缰绳,嗓子眼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随即从腰际拔出配枪,指向了陆云骁。

就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陆云骁抬手一把扣住他的腕子,用力一拧,只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与枪声齐齐发出,副官的手断了,子弹也入了地面。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陆云骁面无表的吩咐道,“不许让他死,我要他活生生的见到陆云白!”

“少帅!”

有将领低呼了一声,掐开坠落下马,已经没了气息的副官的嘴巴,“他的牙缝里藏了毒药,已经自尽了。”

陆云骁的面容总算有了一丝松动,他轻蔑的抬起头,“蠢货,愚忠。”

“把他的尸体丢在路边,其余人等,跟随我剿灭倭军!”

陆云骁一声令下,后的大部队齐齐发出一声“是”字,飞快的向着倭军的大本营奔驰而去。

站岗的倭军耷拉着眼皮,昏昏睡,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一看远处尘土滚滚,似是有无数人马过来了,倭军疑惑的挠了挠头,又仔细一看,看清了那些人上的军绿色,吓得脸色煞白,凄厉的大喊道,“快关门,陆派军来了!”

下一秒,他便“咯”的一声,头颅和脖子分了家,骨碌碌的滚进了灰尘之中,还瞪大了眼睛,不知发生了何事。

第772章 他要将陆云白打成筛子

斋藤与陆云白带兵,从子时便埋伏在邮局四周。

他从细那处再三索问,才确认了陆云骁今回北部一定会走这一条路,长时间的集中精神,让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但一想到马上便可以斩下陆云骁,让他跪在自己面前,陆云白便又振奋万分。

“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全员立刻进入了戒备之中,一个个端起枪支,躲藏在建筑物中,开启了瞄准镜。

一辆小车开头,车后扬起滚滚沙尘,似有千军万马一般,见了这个景象,陆云白的心瞬间安回了肚子里。

打头的小车里面定然坐的是陆云骁与顾婧宁,人马这么多,看来他得到的报没有错。

陆云白摩拳擦掌,握着枪的手都浸湿了汗水,轻微发着颤,他打不准也没有关系,这儿这么多的倭军,陆云骁跑都别想跑掉。

车终于进入了他们的目标范围内,斋藤生猴急,急着立功,不等陆云白说话,便一抬手下令扫。

陆云白脸色一沉,正要夺过他手中的枪,忽然愣住了。

斋藤与他的部下都齐齐拿枪支对着他,而只有他的部下,去扫人马,擒获陆云骁去了,陆云骁头皮发麻的看着眼前一个个的枪口。

“斋藤,你这是什么意思?”

斋藤诡秘一笑,“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我早就想杀你了,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好机会罢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等来了这个机会,还是你亲手送上门的。”

陆云白后退了一步,手在后摩挲着枪支,“你别乱来,若是被大将知道你杀了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只要你死了,大将永远不会知道,是我杀了你。”斋藤歪头看着被扫一通的人群,“别忘了我们今天在做什么,虽然是我们围剿陆云骁,可他也是会反击的,我只要找个借口,说是陆云骁杀了你,神不知鬼不觉,谁会知道你的死因?”

陆云白吞了一口唾沫,极度的紧张迫使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计算着那枪的高度与远程,并用余光瞥着一旁能够藏的地方。

“冷静一点,斋藤,我们的合作难道不愉快吗,我活着,会给你提供更多的便利。”

斋藤轻哼一声,手指往扳机上押了押,“觊觎我的位置的人,都该死,我管你是什么你,你这个异族人,本就该死,况且,你也想害死我,不是吗?”

陆云白目光一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从未”

“这个节骨眼上了,撒谎可没有任何异议了,陆云白,别忘了六号粮仓的大火,那把火虽然是陆云骁放的,可着火的时候,你在场,我的人都看见了,你眼睁睁看着大火而不去救,心中想的便是想借机除掉我吧?”

“上天有眼,没能让你得逞,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你为我偿债的时候了!”

斋藤目露凶光,抬手喝令道,“开枪!”

数支枪械一起开火,他要将陆云白打成筛子,才能解心头之恨!

陆云白一把抓起地上的沙袋,抵在前,按照方才量好的角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进了被掩藏的角落中。

可子弹太多,他还是负了伤。

第773章 你也有栽在我手上的这一天

他被打伤了左臂,鲜血很快汩汩而出,染红了他的白袍,似是雪中开出的白梅,从一朵朵到一簇簇,凄美的艳丽。

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斋藤,他料到斋藤会动手脚,可未想到他知道那大火的事,甚至起了杀心。

再待下去,斋藤必然会趁乱找到他,杀了他,他必须离开,倭军这里是不能待了。

陆云白咬牙忍着痛,狠毒的看向了斋藤的方向,随即捂着胳膊,快步而离,藏在了不远处无人居住的废弃民宅中。

这样的宅子附近足有百十所,斋藤一间间的找,也得费上大半的功夫,他还要待在这里,看看陆云骁的下场。

若是陆云骁死了,他今受的伤,也值了。

“人呢,人怎么不见了,一群废物,这么多人,居然打不死他!”

发觉陆云白逃离之后,斋藤一把将枪支甩在地上,用倭语咒骂着,愤怒的踩碎了陆云白留在地上的步枪。

“让这个狐狸跑了,真该死!”

他沉沉的注视着四周,提防陆云白忽然出现。

陆云白一向心机深重,他并不能敌,若是忽然来个反杀,他可就得不偿失了,斋藤四处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他的人影。

正气的快要发疯之间,一名小兵忽然气喘吁吁的报道,“大佐,我们抓到陆云骁和他的夫人了!”

极大的失望之后,迎来的是极大的惊喜,斋藤眼睛一亮,霎时放弃了追寻陆云白的心思,而是快步跟着小兵走到俘虏跟前。

果然看见一个形与陆云骁和顾婧宁相似的男女被强硬的按跪在地上。

他兴冲冲的蹲下子,一把掐住男人的下颌迫使他抬起来,“陆少帅,没想到,你也有栽在我手上的这一天”

斋藤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也变的铁青,他掷下男人的脸,又端起女人的下巴,男人不是陆云骁,女人也不是顾婧宁。

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

斋藤不相信,快步走到他后的军马面前,这才发现这所谓的大批人马居然只有十几二十余人。

之所以让他们觉得人数众多的缘故,是因为马蹄上都绑了草扎的扫帚,奔走起来扫动尘土,加上天色未明,人眼看不清,误以为是陆云骁的人马。

斋藤气的发狂,大叫一声,一脚踢翻了那扮演陆云骁的男人,拽着他上与陆云骁一模一样的披风撕扯着。

“你们到底是谁,陆云骁呢,他去哪儿了!”

那男人只是一名寻常的士兵,女人也是陆家的仆人,二人与这十几个士兵,都是心甘愿,为陆云骁做障眼法的人。

他们迷惑了斋藤和陆云白,分散兵力,从而趁机让陆云骁彻底占领南部,让倭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拖延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想必这个时候,陆云骁,已经成功了。

男女皆露出欣慰的笑容,幽幽的看着斋藤,即便跪在地上,头也傲然的高抬着,“来不及了,斋藤,你们输定了。”

斋藤猛地后退了一步,不相信败局已定,他抓起佐官的衣领,大喝道,“快去找山本大将,让他带兵过来!”

佐官吓得连连后退,摇着头用倭语说道,“山本大将为了安全考虑,昨夜已经连夜离开南部,和支援的兵马一起去了北方了。”

“大佐,我们被包围了。”他带着哭腔说道。

第774章 我亲自让你报仇

斋藤不断的摇头,时而大笑,时而露出狠厉的目光,“怎么可能,我们怎么会败,不可能,我一定会杀了陆云骁!”

他的目光投向了地上还活着的一对男女,嘴角扬起森的冷笑,“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当做人质,我倒要看看,传说中侠肝义胆的陆少帅,肯不肯会他的部下退步!”

“你休想用我们要挟少帅!”女子啐了一口,眼睛亮的出奇,“我们是为国献,早已做好宁死不屈的准备,倭寇,等死吧!”

她说罢,一把挣开后的束缚,冲向了倭军的刺刀,刺刀扎进她的心脏里,深深的刺透了背部,她笑着倒了下去,任由鲜红的血喷洒了倭军满目。

男子见她如此壮举,便紧随其后,二人双双自杀,喷溅的血液染红了斋藤的眼睛,他尖叫着举起刺刀,疯狂的扎向了他们。

“住手!”

有人高喊了一声。

斋藤充耳不闻,继续扎着,陆云骁率军而来,忍无可忍,把枪冲着他的手开了一枪,斋藤尖叫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染血的手。

手中的刺刀,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斋藤怒不可遏的看着陆云骁,似是一头失控的狮子,脸皮涨的通红,“陆云骁,你终于敢出现了,你和陆云白这个懦夫,早就串通好了是不是!”

他冲着后的部下嘶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他都开枪了吗,还不快杀了他们!”

陆云白一走,他的部下也跟着散去一半,关弘带头去找他的踪迹,剩下的人数还没有陆云骁人马的十分之一。

看着部下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样子,斋藤气的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抓过机关枪,架在肩头,冲着陆云骁便扫了过去。

地上有的是他部下的残骸,他今天就要让陆云骁知道,他永远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陆云骁冷笑一声,飞快的策马转到一旁早已堆积好遮挡物的沙袋之后,他未曾说话,而是下马将顾婧宁抱了下来。

“你在这儿,不许出去,外头还有几个虾兵蟹将,我很快就处理好来接你,不许再像上一回乱跑,知道了吗?”

顾婧宁眨了眨眼睛,“好吧,那你要小心。”

她指了指斋藤的方向,很是苦恼的说道,“他好像疯了,神志不清,很可能做出极端的举动。”

“我还会怕他吗?”陆云骁捉住她的小手轻吻一口,笑了起来,“牺牲的命,我都会从他上找回来,你应该担心他,而不是担心我的安危。”

“好了”他站起子,抚了抚女人的发梢,“等着我,一会,我亲自让你报小张的仇。”

那个为了侦查地形的小军医,死的有多么惨,他们可都还没有忘记。

斋藤的机关枪根本没有到人,陆云骁的人马刚刚无一伤亡的占有了倭军的领地,训练有素,早有准备,斋藤的小动作,他们连藏都不用藏,短短几个闪便能搞定。

子弹也有光的时候,斋藤看着空空如也的弹匣,不信的趴在地上,满地找着枪支。

陆云骁宽了宽腰带,大步走到他跟前,一脚踩住了他的手。

“斋藤,这才几不见,你便如此知礼了,跪拜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你还是起来吧。”

斋藤自然是火冒三丈,本被他中的那只手被陆云骁踩在脚底碾压着,疼痛的他浑都抽搐起来。

第775章 不知死活

“我跪你?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跪你!”

他说着便要强撑着爬起来,可陆云骁腿一抬,便轻飘飘的踩住了他的肩头,将他整个人都踩趴下,足尖抵着他的脖子,一脚便能踢端。

“跪都跪了,想起,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陆云骁叉腰看了看斋藤的部下,从副官的手里接过一壶水,饮了一口,淡淡道,“你们是打算投降,还是继续反抗?”

“你们口中的保护伞,山本大将,已经放弃南部去了北方,你们原本的领土已经被我们拿回来了,倭国,你们恐怕是回不去了,丧家之犬,倒是可以当当。”

斋藤的佐官看着斋藤鲜血淋漓的手,不忍心的避开了目光,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我们投降,陆少帅可会留我们一命?”

陆云骁看着地上为了今战役而牺牲的部下,目光沉了一沉,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们若是肯说出倭军军队内部的秘密与要事,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一命,但杀人偿命,你们也该明白。”

“你们的手上,沾了我国人多少的鲜血,可得记好了。”

佐官浑一震,想到自己烧杀抢掠的事迹,一滴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滑了下来,他冲其余人使了个眼色。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拼命!

陆云骁淡然的望着袭面而来的倭军,似是浑然不怕一样,他冲后招了招手,随即冷淡一笑,俯拽住了斋藤的衣领。

那些倭军方才抬起手中的枪支,便被陆派军飞快的打中了双手,一个个扑在了地上,被陆云骁的部下扣押住。

“你看看,这就是你这群没用的手下。”

陆云骁迫使斋藤抬起头,指着那耷拉着头的倭军说道,“不光没用,还愚蠢,不知死活,和你一样。”

斋藤一听,瞬间挣扎了起来,口中喘着粗气,“你、你!”

“我什么我,你如今已经是光杆司令了,与其继续抗争下去,不如乖乖的交代,陆云白,去哪儿了?”

斋藤的眼中透露出迷茫,他费力的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陆云骁,“陆云白不是你派来的人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一个通敌叛国的卖国贼,可别把他想象的太高尚。”

陆云骁似听了笑话般噗嗤一笑,“他在我边安插了人手,企图得知我的报,从而将我一举歼灭,结果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人,最怕的就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他与你一道出兵,想剿灭我?”

他抓起斋藤的头发,目光沉的打量过四周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

“结果还不知落了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我早就说过了,山本不可信。”

他不像是在和斋藤说话,反倒像是在和陆云白说话。

斋藤听的云里雾里,却不想被他掌控,瞧见一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把手枪,立刻趁着陆云骁不注意,伸手爬了过去。

手就快要碰到枪的那一刹那,他兴奋的笑容变成了狰狞的惊惧,陆云骁再度踩住他另一只完好无缺的手,弯腰拾起了枪支。

第776章 她不会杀人

“看来,你也不知道陆云白跑到哪儿去了?”

斋藤狠狠的瞪着他,“要杀要剐你冲我来,他这个废物,早就跑了,山本大将已经走了,有他坐镇北部,你们一辈子也别想复原领土!”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陆云骁看的心烦,伸脚便给了他一记狠的,把他打的牙齿混着血水从嘴里流出来,整个脸部都高肿了起来。

“还想保住你的舌头的话,就闭上你的臭嘴。”

他冷冷的警告道。

脚从斋藤的上挪开,部下便将他捆绑起来,让他跪在那些丧命了的陆派军面前,以额触地,一遍遍的磕着头,头破血流也不止。

陆云骁则围着这儿慢悠悠的转了一圈,目光散落四周,却并没有看见有人的踪迹,他收回目光,走到了沙袋之后,搂着顾婧宁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想怎么惩罚他?”

陆云骁歪了歪头,用下巴指着斋藤。

顾婧宁目光似含着冰片一般,锋利而冰冷,看着斋藤的目光何止冷酷,堪称无,他指着斋藤,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

“一切都以军法处置。”

她的面前又浮现出了小张尸体的模样,与那满山坡的秋菊,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们没有人,对他的仇恨比我少,所以,部队的处置是最公正的。”

她是医生,她不会杀人。

但对于作恶者,她也无权为逝者宽恕他们,一切都有公正之人秉公处理,她期待陆云骁,能够给她,给小张,给所有的死者一个交代。

“好”陆云骁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柔软与触动,抱着她的后颈,用力吻了吻她的发心,“就照你说的办,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朝后一挥手,“把这几个活口带下去,关押在监狱里,以备审问。”

“剩下的人马,跟我去找陆云白。”

早在方才他拉出顾婧宁的那一刻,便总觉得有一道灼的目光黏在她的上,那目光恶心而直接,令他的心中翻滚着极度的抵触绪。

这世上能令他有这种绪的人,便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陆云白了。

所以他断定,陆云白没有走远,他一定还在这四周,潜伏在这里,看着斋藤落败。

“不好,他们来找人了!”

关弘低呼了一声,一把扶起旁因失血过多而温度骤降的陆云白,“先生,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这些人比斋藤更想置你于死地!”

他是跟着陆云白,从当年那场夺取帅印的战役中活下来的,自然知道陆云骁一旦真的心狠手辣起来,自非常人可比。

“等等,再等一会,我我还想再看她一眼。”

陆云白死死的捂着伤口,用力道减慢流血的速度,目光沉沉的凝视着被陆云骁抱在怀中的顾婧宁,一分也不肯挪开。

“可是真的来不及了,他们的人马众多,想要搜查到我们简直是轻而易举,我们的人数不多,根本挡不住他们!!”

关弘催促着。

第777章 今天是你的生辰

陆云白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留恋的看了顾婧宁一眼,方才在部下的扶持下,匆匆的离开了此处。狂沙文学网

他埋伏在这里,早已将一切都看见了,如果被陆云骁找到,他就真的完了,但只要有一条命在,他不怕自己还无法击垮陆云骁。

没有倭军又如何,他还有别的法子。

陆云骁亲自带着人马,一家家、一户户的将那废弃的居民宅处翻找了个干净,却并未发现半个人影。

他走到一家虚掩的门前,目光凝滞在那门槛上还未干掉的血迹上,嘴角往下压了压,似很不悦的模样。

副官问道,“少帅,我们要不要进去抓人?”

“抓什么人。”陆云骁把配枪塞回腰间,头也不回的往来处走去,“人都已经跑了,现在就把城门戒严,一切人等,无论何事,均不准出城。”

之前站在城门上,是倭军。

他们占领了要地,将陆派军bi)进绝处,未料到陆云白这个败笔坏了一切,让陆云骁绝处逢生。

再度走上这墙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城中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百姓激怒的站在城墙下,仰望着救苦救难的陆少帅,有的甚至激动的磕起头来,被一旁的部下连忙扶起。

顾婧宁与他并肩立在城门上,向远处眺望。

便是剿灭倭军的手段再凌厉,也终归花费了足足一,出门时天还未亮,此刻已经是飞霞漫天了。

天上的晚霞照在人的脸上,无端端的衬出几分良辰美景的美好来,顾婧宁在南地这么久,见识倭军压迫了这么多人,尸山血海,烧杀抢掠。

现如今,终于彻底结束了。

她的心并不比城墙下的百姓少几分激动,她的双手牢牢的握紧了砖块,连锋利的边沿割伤了手指都不知道。

她真希望孩子们,还有云曦也在,这样的话,她就能告诉孩子,他们赢了,虽然仅仅赢了南地,但起码解救了数以万计的百姓。

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且美好的。

“怎么样,今高兴吗?”陆云骁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前有未有的轻松。

“开心,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顾婧宁仰着头,眯起眼睛看那云端上的夕阳。

“那你记不记得今是什么子?”陆云骁问道。

顾婧宁愣了一愣,侧过头看着他,目光中似涌动着意外与茫然,她的樱桃小口微微张着,眼中似有烟雨,看的人想撑着一把伞,走入那烟缈小雨中。

“今是你的生辰。”陆云骁弹了弹她的额头,“傻瓜,把自己生都忘了?”

顾婧宁翕动着嘴唇,却因惊喜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我、我”

陆云骁将她搂在怀中,指着远处的山河冲她道,“这是我今送你的礼物,我答应你,明年、后年、大后年,绝对不超过五年,我一定能把所有失去的土地,全部收复回来,让你和孩子,还有所有的百姓,同胞,都过上太平和乐的子。”

顾婧宁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将头埋在他的肩头,良久才似是哽咽的说道,“谢谢你。”

这份礼物,比什么都要珍贵。

第778章 花相似,人常在

顾婧宁的生,本应该大办的,又打赢了胜仗,将士们纷纷起哄,要一块大办一场,可顾婧宁羞涩,怎么也不肯,陆云骁只好让他们自己吃吃喝喝,庆祝今剿灭倭军的胜利,自己则入了后院。

“你要去那里?”顾婧宁见他要走,连忙拽住他的衣角,小嘴也撅了起来,“今天是我的生,你不陪陪我,难道又要去书房工作吗?”

陆云骁低咳了一声,冲梅儿使了个眼色,“我只是去前头敬一杯酒,他们今剿匪有功,于于理,我这个做少帅的,都该出面一回。”

“梅儿,还不陪着你们家小姐?”

梅儿应了一声,急忙走上前,顾婧宁扁了扁嘴,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她虽然大度,但终也是个女人,尤其是生辰这样的子,需要夫君的慰藉与陪伴。

“会的,乖乖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陆云骁笑着离开了。

他一走,顾婧宁便叹了口气,拾起头的书读了起来,可今经历的事太多,早已看不进去了,翻来覆去,她又将书放了回去。

头一盏灯亮着微光,从窗户往外看去,能瞧见前院灯火通明的点亮了半个夜幕,那灯光,水一般的泼在天上,纵使房中不点灯,也能借前院的灯看的一清二楚。

将士们终于打赢了一场胜仗,高兴的欢呼,那声音如浪潮般,一重重涌进耳朵里,顾婧宁倚靠在幔里,落寞的垂着眼睛。

“小姐怎么不高兴,可是因为姑爷没有陪你?”

自打顾婧宁与陆云骁的关系缓和了,梅儿也对陆云骁改了口称为姑爷,顾婧宁自然也默许了。

顾婧宁摇了摇头,咬着下唇,眉心微蹙。

“我只是难过。”

“你别看今大家团聚和乐一堂,可很快,战争就会再度爆发,将来,在座的人,不知还能好端端的存有几个?”

梅儿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小姐何故要在今这个时候说这些伤心事,今天是你的生,大家又难得高兴一回,小姐也忘了那些,也高兴一些吧。”

“姑爷马上就回来陪你了,小姐可千万别让姑爷看见你黯然伤神的模样,不然他必定会担心的。”

顾婧宁连忙擦去了眼睛的泪光,笑着道,“大约是今太高兴了,这才适得其反,我没事,我高兴的很。”

“我希望,今后岁岁年年,花相似,人常在。”

后厨房里,几个厨娘正唯唯诺诺的看着长玉立的陆少帅,小心翼翼的问道,“少帅,您这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陆云骁擅长的事这样多,厨艺,还当真是他为数不多,连皮毛都不粗通的东西。

他低咳了一声,耳根子微微发红,“我想、想吃碗面条。”

“面条呀,这个容易,只要您现在不是想吃佛跳墙,鱼翅羹这些难的,别的都容易,我现在这就给您做,只用几分钟,您回房等着就好,立刻给您送来!”

厨娘纷纷抹了一把虚汗。

第779章 少帅亲自下厨

她们还以为陆少帅降临厨房,是对菜色有什么意见呢,一碗面条,容易的很。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云骁蹙了蹙眉尖,声音低了低,“你们都出去吧,面条在哪儿?”

“出去?出去还怎么下面呀?”厨娘懵了。

另一个稍微机灵点的拽了她一把,连忙指了指上面的橱柜,赔笑道,“今才买的水面,就在柜子里,少帅自取便是。”

说完了,便拉着几个厨娘一块出去,还贴心的把门给带上了。

见她们都出去了,陆云骁这才觉得面上的窘迫少了几分,他撸起衣袖,从柜子上找出水面,笨拙的点了火柴,弹进放满了柴火的锅灶里。

等锅烧的快了,他这才想起煮面要放水,连忙舀了两勺水泼进锅里,水还没,就把面给放了下去。

陆云骁并未做过面,一切全凭想象,他又剁了几根青菜、葱花,还往面里打了个鸡蛋,然后一股脑的丢了下去。

几个厨娘趴在窗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厨房里忙来忙去的陆少帅,纷纷思索了起来。

“少帅这是在做什么,可是想亲自下厨?不对呀他这做法,煮出来的东西能进口吗,吃了还不得腹泻?”

“你管什么多干什么,少帅英明神武,想做什么,自然有他的理由。”

几个厨娘嘀咕了半天,忽然听见厨房门一响,立马退的老远,毕恭毕敬的低下头,恭候着陆云骁出来。

陆云骁端着一碗自以为煮的相当不错的长寿面,面带喜色的离开了。

厨娘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面色古怪,“这味道真的不太对劲,少帅不会是想摆鸿门宴,往里面放了毒药,想要鸩杀异了心的人吧?”

话音未落,她的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同伴没好气的瞪着她,数落道,“让你别听说书,少看话本,咱们少帅,会是那样的人吗?”

陆云骁回来的这样快,顾婧宁都没料到。

她意外的看着陆云骁,发觉他手里端着一碗食物,惊讶的问道,“你可是饿了,还从前头带了饭菜回来?”

梅儿见陆云骁回来了,便自觉退下了。

陆云骁将面碗搁在桌上,又将椅子拉好,牵着顾婧宁的手,按着她肩做在了桌前,自己则坐在对岸,甚是欢喜的看着她。

“你快坐下,趁尝尝这个。”

陆云骁的眼睛里似有星辰在发光,顾婧宁看的一愣,手中已被陆云骁塞了筷子。

她为难的看着碗中难以言喻,一碗黄汤的食物,“这是什么?”

陆云骁早就巴不得在她面前邀功了,闻言咳嗽了两声,掐着喉咙清了清嗓子,嘴角一扬,“这是我方才去后厨,亲手为你做的长寿面。”

这是长寿面?

顾婧宁眉尾一挑,用筷子夹起碗中煮烂了,断成一小根的面条,不忍心打击陆云骁的兴致,附和的点了点头。

“你真厉害,可是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这还是她第一回品尝陆云骁做的食物,尽管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的赏心悦目,但说不定味道很好。

第780章 他巴不得时时刻刻都抱着她

她一边问着,一边笑着俯下头,拨着耳边的碎发,挑了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笑容瞬间凝了凝,随即眉毛撇成了八字。

“我这也是第一回做,想着今你不肯大办酒宴,便索亲自给你做一碗,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陆云骁希冀的看着她。

顾婧宁艰难的咀嚼着口中色香味全无一点沾边的面条,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吃,你真有做菜的天分。”

“那我后常常做给你吃。”陆云骁道。

“那就不用了,你政务繁忙,还是我做给你吃吧。”

顾婧宁笑着叉起面条,继续往口中送去,虽然滋味不好,面条烂了,汤没放盐,葱花多了,青菜没熟,鸡蛋也被搅拌成了渣子。

但因为是他做的,这面条也似带了奇异的味道,变的好下口了一些。

陆云骁看她吃的高兴,自己也高兴,托着下巴,看着她一点点把汤都喝了个干净,她吃饭又慢又小口,比吃猫食还细致。

可他就是喜欢看她吃饭。

不过是吃饭,便是穿衣、打扮、看书、一颦一笑,嗔痴怒骂,他都能看上一辈子,都看不厌。

顾婧宁的饭量本没有这么多,今为了陆云骁高兴,吃的撑了,抿完最后一口汤,便轻轻打了个小嗝,她一下便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顾家讲究的还是旧式淑女教育,女子行走坐立,都要讲规矩,吃撑已是坏了规矩,打嗝更是犯了忌讳。

她眼里盘旋着不安,陆云骁看的笑了,忍不住想亲一亲她漂亮的眼睛。

“是不是吃的太饱了?”陆云骁道,“下回我注意一些,再也不做这么多了,咱们一会吃些消食的水果。”

顾婧宁嗔怪的看着他,“都怪你,我都要吃胖了,吃撑了,还怎么吃水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难得露出这样温柔小意的模样,看的陆云骁心弦一动,铮铮的乱响,与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都想永远的暂停时间。

“对、对,都怪我。”

陆云骁将她抱到腿上,揉了揉她微微鼓起的小肚子,“作为赔礼,我帮你揉一揉,消消食,胖了没事,你胖了,我也喜欢。”

前院吵的厉害,陆云骁与顾婧宁说话间,总能听到那喝酒喝大了的部下兴奋的吼叫,他难得能与妻子有这样温的时候,只觉得这声音太过煞风景,一忍再忍,方才忍住了想去前院揍他们一顿的心。

不是因为体谅部下,而是因为舍不得怀里的妻子。

他巴不得时时刻刻抱着她。

“今天的月亮好圆,一定有许多人家都团圆了,若是嘉嘉和熙熙也在,就好了,咱们一家人,便可以在一起了。”

顾婧宁安静的窝在他怀里,眷恋的搂着他的腰。

陆云骁亦抬头望了望那月色,月色撩人,“今天是月十五,怎么了,想孩子们了,后悔把他们送走,还是后悔,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我没有后悔。”

顾婧宁轻声道,“把他们送走,是对的,我留下陪你,也是我做过最明智的选择,我从未后悔过。”

她蹭了蹭他温的膛,耳道里,满是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与她的,逐渐合拍,融为一体。

第781章 人都是会死的

“可我后悔了。”陆云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过了今,马上,我们便要整装待发,去攻克下一个地方。”

“别处不比南地,这儿我们根基稳,了解深,所以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可去了别的地方,我怕你会有危险。”

“我不怕。”

顾婧宁轻笑道,“顶天立地,谁也不怕的陆少帅,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还不都是因为你?”陆云骁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如今这世上,谁不知谁不晓,你顾婧宁,是我陆云骁的软肋,更是唯一的弱点。”

“我说过了,”顾婧宁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如果真的需要取舍我与江山的时候,你一定要毫不犹豫的放弃我。”

她扣住了他的手腕,软弱无骨的手,细腻的似抓不住的风,让他一阵心悸,唯恐一失手,便弄丢了她。

“这不可能。”陆云骁想也不想的拒绝。

“我是说如果,你别忘了你的份,先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少帅,其次是婆母的儿子,然后是孩子们的爸爸,最后,才是我的丈夫。”

“我支持你的一切选择,也愿意为了你而牺牲自己,这本就是我们应有的精神,我与别人,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在于你的宠罢了。”

顾婧宁目光如水的看向窗外,墙角边的蔷薇花已败了,曾几何时,它也开的无比艳丽,郁郁葱葱,“如果不是这样,当时死的人不是小张,而是我了。”

“我不许你胡说。”陆云骁的眉心拧的十分紧,抱着她的力道亦大了几分。

“如果真有那一,我会很开心,因为为国牺牲是我的荣幸,和千千万万的同胞一样,我们的存在,灭亡,都是为了推动历史进程的发展,为了让侵略者离开国土,重回光明,造福后世。”

“人都是会死的。”顾婧宁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陆云骁的脸颊,目光怔忪,“我希望我的死,更有价值一些。”

即便前途未卜,黑暗而艰险,有他的陪伴,她也甘之如饴。

陆云骁紧抿着薄唇,终是一言不发。

其实他与她的想法何尝不是一样的,只是活下来的那个人,更加痛苦罢了,但死去,未必不是一种成全。

陆云曦的信到了。

上一回她与陆云骁说的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诓骗陆云白派来的卧底,实则陆云曦一直没有寄信过来。

她刚刚在美国安顿好,根本来不及写信,加上路途遥远,如果当初陆云白不那么cāo)之过急,应该能发觉疑点,只可惜他急功近利,这才被他们扳倒了。

自从离开孩子的第一起,顾婧宁便夜夜的想念着他们,心头似被人剜去了一块一般,空dàng)dàng)的,偶尔瞧见路边的孩子,更是会驻足逗弄片刻,将他们当做自己的熙熙和嘉嘉。

数来数去,距离他们到美国的子,也过去不少时间了。

陆云曦的信,她早已估摸着这两会到,正一门心思的等着,果然,外头来了人,梅儿说送信的人来时,顾婧宁“腾”的一下,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782章 奇怪的送信员

她正在梳妆,耳坠子才戴了一只,就赶不及的,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

“人在哪儿呢?”

顾婧宁笑着往门外走去,梅儿指了指后门,又钻进了厨房里去,“在后门,摇了半天的铃了,小姐,我在揉面,手上都是面粉,不好去拿,怕把信封弄脏了,你亲自去拿吧,好不好?”

“好好好,我亲自去拿,你继续揉面吧。”顾婧宁自然满口答应。

如今南部胜了,陆云骁考虑到自己后还要去北部征战的关系,便将宅子里的仆人遣走了一大半,只留下几个够用的。

如今许多事,顾婧宁便打算自己也学着上手,不想做一个富贵闲人。

她走到了花园的后门处,拧开把手,打开门缝,那邮局的工人的衣角便露了出现,顾婧宁这才将门开的大了一些,满面笑意。

“今怎么从后门送来,大门口有门卫,你以后送到他那里去就好了。”

收到信件太过高兴,她也无暇去想这其中古怪的地方。

那邮差始终垂着头,因戴着帽子的关系,上半张脸几乎都被影遮住了,看不清容颜与神,他声线沙哑,似是许久不曾休息了。

“我、我是新来的,不认得路。”

顾婧宁仍旧是笑眯眯的,从荷包里取出一枚大洋来,“原来是这样,那你把信给我吧,这枚大洋当做你的跑路费,今辛苦你了。”

邮差轻轻“嗯”了一声,拉开腰侧的小包,从那瘪瘪的包里,摸出只有一张的信封,他的指尖修长而白皙,压根不似是做过苦力的人的手。

顾婧宁疑惑的望着他的包,“你的包里,只有我一封信吗?”

邮差默了默,方才说道,“是啊,今天的信都送完了,你是最后一家。”

送完了,这么早?

顾婧宁抬头望了望亮堂堂的天色,掐指一算,现在才申时不到,这信封一家家的送,来来回回的跑,少说也要送到天黑。

兴许是战争频发,写信的人少了吧她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接过信的刹那,顾婧宁隐约察觉邮差隐秘的看了自己一眼,抓着信封的力道亦是出奇的大,她拽了两下,忍不住回望了过去。

手中一松,那邮差似是根本没抬过头一样,沉默且淡然的垂着头,看着她的鞋尖,这样卑微的态度,的确不像是敢偷窥她的人。

顾婧宁歪了歪头,将这一切都当做是自己的幻觉,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面前的信封上,雪白的封面上是陆云曦娟秀飞扬的字迹。

隐约带着一股麝香猫的气味。

看来的确是已经抵达大洋彼岸了,她看了报纸,美国这两年正大似的猎杀麝香猫以提取香精作为香水,这气味颇受上流社会的喜。

正要拆开信件。

面前的邮差,忽然怅然若失的出了声,“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可否,能问你一个?”

顾婧宁隐约觉得这样的语气有些熟悉,她愣了一愣,下意识问道,“你想问什么问题?”

邮差抬起了头,咧开嘴角,露出白皙清亮的牙齿,却格外森然。

“你今怎么少戴了一只耳坠?是不是太急着,想来见我了?”

第783章 可我舍不得你死

顾婧宁的手一抖,手中的信封如坠鸟般落在地上,雪白的纸面顿时染上了尘埃,邮差靠近了一步,近的二人的呼吸几乎能互相感受到。

他的皮鞋踩在那信封上,亦踩在了顾婧宁的心里。

她的声音因为受惊而变了调,立刻捂住了自己没有戴耳坠的那只耳朵,惊惧的看着面前的人,“陆云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眼睛瞪的圆圆的,漆黑的瞳仁沁着雾气,水润光泽,好看的似是上佳的黑宝石,陆云白是很喜欢她这双眼睛的,换而言之,他喜欢她的一切,她的体、气质、香味,都能令他神魂颠倒,甚至今不惜被发现的代价,也要来找她,劝服她,带走她。

“嘘安静一些,不用这么惊讶,我特意来看看你。”

陆云白摘下了邮差的帽子,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霎时露了出来,“陆云骁和你做了好大的一场局,骗了我,害的我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真该死,你、你也该死。”

他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脸,“可我舍不得你死。”

“南部,我已经待不下去了,陆云骁这几,在搜捕我的踪迹,其实我明明有机会逃出去,但是我偏偏要留到今,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婧宁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滚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她的力道又快又狠,摸她的那只手,本是受了伤的那一只,被她这么一拍,便触动了伤口里的神经,他疼的眉梢一蹙,语调沉了几分。

“我对你这样好,你竟然还想着打我,你知不知道倭军是怎么对我的?”

他一把撩起自己的袖子,亲自将那缠好的绷带一分分的解开,那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依稀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陆云白抓住了顾婧宁的手腕,强迫她抚上自己的伤口,“他们居然想杀了我,因为我是个异族人,我为了他们做了这么多,这群废物,自己无能,还要推卸在我的上!”

“陆云白,你疯了,叛国通敌当卖国贼,那是你的罪行,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你种下的果,是你自己造的孽!”

顾婧宁挣扎着。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真是太伤心了,我做这一切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当初陆云骁伤害了你,你都忘了?我想带你走,给你想要的生活,难道我做错了吗?”

陆云白迷恋的看着她,眼中似有黑洞一般,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走。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陆云白,让他知道夺走你的下场,倭军不行,我自己也可以,他一天也别想快活,我要他众叛亲离,家破人亡。”

“陆云白,你清醒一点,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作对?”顾婧宁愤恨的看着他,“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只有你一人,明明帅印是他的,你知道你根本不可能是继承人,你为什么还一定要夺?你到底,怎么才肯放过他?”

“你想让我放过他?”陆云白笑了,牙关却咬的紧紧的,“很简单,只要你离开他,来到我的边,不光是帅印,还有你,这些都不属于他,是他硬要夺过去的,但是我现在不要权利,我只要你。”

第784章 陆云白只是抱住了她

顾婧宁狠狠的用尖锐的指甲掐入他的里,迫使他松手,可陆云白被她掐的鲜血淋漓,手也纹丝不动,似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你错了,我也是他的,从头至尾,只属于他!”

“不可能,你是我的,是我先见到你的,也是我救了你,你忘了你为什么嫁给他了吗,本应该嫁给他的人是你的妹妹,一切都是错的,如果不是你错嫁了,现在应该与你明媒正娶,夫妻和谐的人,是我,我才是你的丈夫!”

陆云白将她bi)退到墙上,扼住她两只单薄的手腕,抵在冰凉的墙面,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是看上去极其温和的人,但发起疯来,那从芯子里迸发出的恐怖与癫狂让人觉得寒毛直竖。

“跟我走,现在就走,我带着你离开这片废墟,去别的国家,你想去哪儿,英国、法国,还是意大利?”

顾婧宁艰难的喘息着,“你休想,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跟你走!”

陆云白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了,就像乌云密布前,阳光迅速敛去,他扳住顾婧宁的下巴,受伤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因为用力过猛,伤口渗出了血迹。

“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不明白?”

他忽然往前倾了过来,顾婧宁吓了一跳,以为他要伤害自己,立刻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可谁知,陆云白只是抱住了她。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咬了她缺失了耳坠的那只耳垂,顾婧宁疼的眯起了眼睛,忽然觉得耳际一片湿润。

她愣了一愣,下意识觉得,那液体是眼泪。

“小姐,你在后门吗,取个信封罢了,怎么花上这么长的时间,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呢?”梅儿的声音,忽然从花园中传来。

她脚步轻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顾婧宁浑一震,下意识便放声大喊起来,“梅儿,救命,我被人袭击了,快叫警卫过来!”

她上的陆云白浑一绷,直起子来,脸上说不出是恨是笑,埋怨之极的看着她,眼角似沾着隐约的泪痕。

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强行把她往弄堂深处带去。

梅儿听见了顾婧宁的呼救,立刻跑了出来,正好看见顾婧宁被邮差掳走的模样,霎时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顾婧宁的小腿。

“救命啊,来人啊,少夫人遇袭了,快来人帮帮忙!”

陆云白眸中厉色一闪,一脚便冲着梅儿的心窝子踹了过去,又准又狠,梅儿尖叫了一声,疼的五官狰狞,也不肯放手。

附近巡逻的警卫已经听见了梅儿的叫喊,立刻冲了过来,指着陆云白的背影大喊道,“你给我站住,放开少夫人,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们说着,端起枪支便举了起来。

陆云白抱着顾婧宁,冷的看着他们,却只是充满怜惜与不舍的亲吻着她的耳垂,“这次算你侥幸,但是只要我一不死,我就绝不会放弃你。”

他一把将顾婧宁推开,推向了那些人,低声道,“我们下次再见。”

随即,他趁着顾婧宁挡住那些枪口的同时,飞快的窜入了四通八达的小巷之中,警卫们开了枪,却枪枪打空在墙壁上,未能打中陆云白。

“小姐,你怎么样了?”梅儿爬到了顾婧宁跟前,一把扶住了她。

顾婧宁实则并未受伤,陆云白不敢伤害她,只是她的耳垂很疼,他咬了两回,似有特殊的癖好一般,一定要在她上留下独属于他的烙印。

她怔忪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第785章 陆云曦的信

那些警卫分散成两批,一批追踪了过去,一批则留下负责保卫她,为首的队长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我们来晚了,少夫人,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婧宁的眼神落在地上,那封被脚印踏脏了的信封上,压抑的抽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刚才我想给那邮差小费,拿出了荷包,他见财起意,想夺走,我不肯,他便打算伤人,不是什么大事。”

她顿了顿,看向了其余人,“这件小事,就不用告诉少帅了。”

“可是”队长犹豫了。

“没有什么可是,少帅每军务繁忙,夜里都睡不着觉,我怕这件事影响了他的绪,让他担心,为他的健康着想,反正我也没出什么事,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是了。”顾婧宁淡淡的吩咐。

陆云骁之前早已下过命令,他的所有部下,都需要服从顾婧宁的命令,就与对他的待遇一样。

因而队长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顾婧宁弯下腰,将那弄脏了的信封掸了掸,反手扶着梅儿,走进了花园中,心还是快速的跳着,仿佛还未从那惊险中反应过来。

梅儿一惊,“小姐,你怎么能扶着我,应该是我扶着小姐才是!”

顾婧宁摇了摇头,“刚才你被他踢了心窝子一脚,我都看见了,一定很疼吧,一会回屋,我给你上药揉一揉,但愿别伤到内脏才是。”

梅儿虚弱一笑,知道瞒不住她,只好接受了,可她的脑海中,又再度回忆起了方才的画面,那男人牢牢的绑架着小姐,虽然戴着帽子,可他的形与气质,却是如此的熟悉。

梅儿忍不住,低声的问道,“小姐,方才那人,可是二”她想尊称为二少,又想起陆云白做的那些龌龊事,霎时改了口,“可是陆云白?”

“不许胡说,陆云白现在戴罪潜逃,怎么会自投罗网,来陆家呢?”

顾婧宁眼中并无一丝波澜的说道。

梅儿虽然觉得奇怪,但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只好将疑惑放在了肚子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她没有发现的是,顾婧宁拿着信封的指尖,一直在微微发着抖。

为梅儿上了药,又检查了一番,顾婧宁让她回屋休息,自己则进了房间,坐在桌前,认真的摊开了那封信。

虽然邮差是陆云白假扮的,但信看样子是真的。

耳垂还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顾婧宁忍不住沾了碘酒,轻轻擦拭了片刻,她看着棉布上的痕迹,好似看见了一点血迹。

那应该是陆云白咬出来的。

她摸了摸,耳垂上果然有一道凹凸不平的牙印,因重复了两遍,咬破了皮,深深的陷入了里,此刻肿的不能看。

为了防止陆云骁起疑,她索将另一只耳坠也摘了下来,一起收进了柜子当中,这才安下心来,读起了信。

信是陆云曦的字迹,也是陆云曦的口吻。

里面写了许多的琐碎小事,都是路上,与定居美国时发生的,有趣事,也有悲伤的事,更多的是关于孩子的事。

第786章 偷信

这些琐碎都是骗不得人的,这一定是封真信,看来是陆云白半路劫走了邮差,才假扮了过来,企图带走她。

信的末尾,居然是两个孩子的留言,他们字迹稚嫩,字里行间却是简单而纯粹的真流露,多不曾与孩子见面,看了这字,眼前就像浮现出他们的小脸一般。

顾婧宁叹了口气,忍了忍眼眶中的泪,方才不曾落下,她将信小心收好,又写了一封回信,便披上外,打算去邮局寄信。

送的越快,收的也越快,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陆云曦的下一封来信了。

可刚刚走到大门前,她便犹豫的止住了步伐。

方才陆云白对她所做的事,可还历历在目,更何况马上就要天黑了,她一出去,只带着一个司机,怕是不安全。

思来想去,她还是将信交给了门房,让门房的人,将信送去邮局。

门房立刻就去了,陆家离邮局并不远,走上十几二十分钟便到了,门房一推开门,听见那门上的铃铛叮铃铃的,笑眯眯的冲着里头问道,“下班了吗?”

“还没有,快了。”有邮差熟悉的同他打招呼,“这回可是你要寄信?”

“不是不是,是我们少夫人的信,今晚就要寄出,希望你们能行个方便,这是一点小心意,辛苦了一,晚上拿去喝酒吧。”

门房笑着掏出几枚大洋,分给了那邮局里尚且说的话的小管理。

“那是自然,陆夫人的信,我们当然要第一时间发出去,拿来吧。”

门房眼看着他们收了信,这才离开了。

等他一走,暗处,那方才接过信件的邮差忽然走上二楼,冲着拐角处一白袍的男人欠了欠子,低声说道,“先生,这是陆夫人的信。”

陆云白淡淡的“嗯”了一声,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

他的人手早在邮局也有安排,否则,想要盗窃她的信,可没这么容易。

信纸上有淡淡的香气,她从未告诉过他,她喜欢什么样的花,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气味,他只能依靠她的事物,来一点点的分辨,一点点的拼凑。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对顾婧宁的,远比陆云骁更厚重,更伟大。

顾婧宁现在他,不过是被迷惑了罢了,相信很快,只是陆云骁死了,她就会认清一切,重新回到他的边了。

光是想着,他变觉得那心里,似乎好受了几分。

轻轻拆开了信,入目的是她娟秀的簪花小楷,她写字素来秀气文雅,如她的人一般,只不过以往学了一段子陆云骁的字,这字形轮廓之间,竟有了几分他最厌恶的模样。

陆云白的眼神暗了暗,故意忽略那扰人的字体,去看其中的内容。

不过是些女人间的家常,除了关心陆云曦,便是关心孩子的,他翻来覆去的看,却也总是看不见什么有用的信息。

虽然无用,但既是她写的,他便有想私心留下的心思。

“先生,信可看完了?”那邮差小心翼翼的问道。

陆云白不悦的看着他,仅是看着,便让那邮差不自觉的垂下了头,“怎么,我什么时候看信,也轮的到你来管吗?”

第787章 这封信不会寄出去了

邮差连忙摇了摇头,为难的看着他手中的信封,“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封信,今晚便要发出,这毕竟是陆夫人的信,若是送不到,小的们也难做。狂沙文学网”

陆云白充耳不闻他的艰难,将信封拢进衣袖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这封信不会寄出去了,我拿了。”

他忽然一愣,心头似是被什么点拨了一样,他摊开信纸,又将内容反复看了一遍,嘴角忽然出一抹微妙的笑容。

陆云白将信封搁在邮差手心里,眼中泛着光,“等等,你拿去寄了吧,不过,下一回陆云曦的回信,一定要先给我过目,明白了吗?”

一会不寄,一会又寄了,他这一转折,把邮差弄的二仗摸不着头脑,却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应了。

他跟随了陆云白这么久,对他的手段,还是颇为了解的。

若是半点不合他的心意,恐怕他的下场,未必会比陆云骁手下的倭军好上多少。

陆云骁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顾婧宁撑不住,睡下了,房间里点着一台昏黄的灯,照在她微粉的脸上,散发出一种极其温柔的光泽,看的人心都化了。

陆云骁轻手轻脚的带上门,解开衣服,将她拢在了怀里。

女人睡的很沉,看来是真的累了,便是睡容,也是如此的可,看的人直想一采芳泽,但前几太过放纵,一来累着了她,二来对自己也少了约束。

陆云骁本是个知道节制的人,可不知为何染上了她,就像那吸了鸦片的毒瘾一般,时时刻刻都要发作,都想抱着她,亲着她,疼着她。

今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顾婧宁细细的呼吸着,因陆云骁的动作,她的头轻轻歪在他的肩头,额角的碎发也盖住了半边脸。

陆云骁虽然今想放过她,可到底还没有看够,打算再端详一会,才肯睡觉,因而将她的碎发拨开,借着灯光,恰好看见她耳朵上,染了碘酒的淡红色。

陆云骁的眉头蹙了起来,他放轻了手脚,以不会惊醒她的力道,碰上了她小巧粉嫩的耳朵,凑的近了,那耳垂上的伤口也愈发清晰。

居然是个牙印。

她的耳垂上怎么会有牙印,陆云骁的瞳孔放大了一些,想要再看看清楚,怀中的女人忽然梦呓中嘤咛了一声,“疼”

陆云骁的指尖一颤,立刻松开了手,将她搂的紧了紧,往耳垂的伤口上轻轻吹着气,低声的哄道,“不疼了,乖,继续睡吧。”

即便如此,他如炬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那刺眼的伤口上。

刀伤、撞伤、割伤,都可以理解,可牙印,她自己是决计咬不到的,而放眼整个陆家,谁又敢咬她的耳朵一下?

似乎想到了什么,陆云骁的眼神刹那间如云海翻腾,逐渐被黑雾所取代,他吻了吻顾婧宁干净白皙的额角,“谁伤了你,我就要割了他整只耳朵。”

城门一连封了半个月。

因为被战争打怕了,百姓对此也并无异议,更没有人想离开这座城市,去没有陆派军庇护的其他地方。

但封锁城门与所有通道的关键,是为了抓捕陆云白。

而整整半个月,陆云骁终于得到了陆云白的消息,他的部下几乎把城池地毯式搜寻了一遍,除了那些住着人的宅子。

但很显然,陆云白就藏在这些人里。

第788章 追捕

而这一切,陆云骁都没有告诉顾婧宁,他每仍旧若无其事的陪着她,吟诗作画,补衣施粥,从不让半点烦心事扰乱她的心扉。狂沙文学网

更何况是有关陆云白的事,那就是一根火柴,但凡是碰上了顾婧宁,便会立刻着起火来,直到把自己给烧尽。

夜里等顾婧宁睡下了,陆云骁无声无息的穿戴好衣裳,出了门,昨下了一场大雪,温度骤降,虽然雪停了,可路上依旧冰封雪地。

马走路打滑,而且容易被发现,所以陆云骁亲自步行,去了提前部署好的居民宅。

因为战争胜利,不少人都回来了,城市里的夜晚依稀有了千家万户灯如昼的雏形,陆云骁抵达的时候,还有不少家亮着灯。

他省略了那些亮着灯的人家,而是直接派人,暗中潜入了熄了灯的宅子里,他的手下大多手轻快敏捷,踩上瓦片房顶,只要控制得宜,根本就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也不会被人发现。

等了一刻钟,陆云骁眯着眼睛,正用脚尖在地上的雪堆里漫无目的踩踏着,部下来报,“少帅,人已经找到了。”

陆云白就藏在这儿最不起眼的房子里,那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屋子,看上去废弃多年,院子里的蜘蛛网一个没破,更是积满了灰尘,可偏偏,他就藏在那儿,神不知鬼不觉的。

“去敲门。”陆云骁勾唇一笑,把玩着手里的枪支,目光淡然,“就说是隔壁邻居。”

“少帅,这不会打草惊蛇吗?”部门问道。

陆云骁目光一转,自那灰扑扑的屋子上掠过,慢条斯理的活动着手腕上的筋骨,“你以为他住在这里,没有留一手吗?我们硬闯,和敲门,没有什么两样,他如果能逃,一样逃得掉。”

陆云白的狡黠,与他一处长大的陆云骁,自然算得上是当今世上最明白他的人了。

伪善的伪君子,埋伏在陆家这么多忍气吞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抓住,狡兔三窟,他今不过是想看看,他剩下的两窟,在哪里。

部下闻言,只好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这是应该的,一所看上去没有人居住的废弃宅子,怎么可能会有人回应敲门声?

门外的人不知道,但门内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关弘抓着陆云白的胳膊,警惕的从窗纸的洞眼上密切关注着外界的动静,方才陆云骁派来的探子,他已经有所察觉,陆云骁一定知道,他们就在这儿。

“先生,你快走。”

他们的手下都分布在各个角落,为了隐藏份,此处只有他与陆云白二人居住,没想到这么隐秘,也被他们发现了。

陆云白用布巾捂着口,不断忍耐着城墙上落下的灰尘而引发的咳嗽,他知道自己一旦咳嗽,那便等于导火索。

“你跟我一起走!”

陆云白一把掀开上的被褥,打开了板,下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地道的洞口,看周围的泥土,是刚刚挖成不久的。

第789章 舍弃

“不行”关弘摇了摇头,“我必须留在这里,先生,如果我们一起走了,不超过半分钟,他们就会闯进来,这地道很长,被发现太简单了,如果他们追过来,时间根本撑不到我们出去。”

“所以我要留下来,为先生拖延时间,先生快走,不要犹豫了!”

他嘶哑的声音像是一把钝了的刀子,陆云白以为自己没有良心,根本不会痛,但时至今,瞧见自己多年的副手面临艰险,他心里分泌出丝丝缕缕的难过,如网一样,将他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不会的,我们一起走,走快一点就行,你难道忘了里面还挖了障眼的分叉口吗,只要十分钟,我们便能出去!”

他不由分说的抓住关弘,往那洞口跳了进去,忽然之间,他们听见大门轰然一声被撞开的声音,夜色霎时染黑了瞳孔。

“关弘,快下来,他们进来了,来不及了!”

关弘深深的喘着气,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沉默的看着陆云白,额角隐约有一滴汗珠被月色照的格外明亮。

“先生,我跟了你这么久,本就是为了你而活着的,先生不是也说过吗,如果有必要的时候,我一定要为了你献。”

他双手拿起了板,在月色下笑了一笑。

“先生,你快点走,人和车,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记得坐上车便走,千万别回头。”

“关弘,你在干什么,你不清醒了吗,我让你走,这是我的命令!”

陆云白瞪大了眼睛,眼底的血丝泄露了他无法保持平静的模样。

可关弘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强行将他塞入了地道之中,飞快的合上板,铺平了被褥,就在他刚刚准备好一切的那一刹那,陆云骁破门而入。

关弘的子僵了僵。

他的目光凝滞在上良久,嘴角的笑意化作了轻蔑与懒散,慢悠悠的转过头,像个市井痞子一样,一股坐在了上。

“你谁啊,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半夜擅闯民宅,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你干嘛呀?”

陆云骁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负着手,慢悠悠的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这屋子不大,连着灶台,几步便能将一切都看个通透。

他伸手,抹了一抹灶台上的灰,抬手一看,眼中溢出了笑意,“你平时,也不生火做饭,那陆云白都吃些什么,不会饿死了吧?”

关弘呸了一声,端起头一盆干了的辣椒便冲陆云骁泼了过去。

“老子是个乞丐,平时要饭,吃草都行,管你事,我问你话呢,你是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干嘛来了这是?”

四年,一个人的模样,可以大为改变。

四年前的关弘还只是陆云白边一个新兵蛋子,木愣愣的,长的青涩又斯文,说起话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成里在军营里被欺负。

若不是陆云白顺手为名声做了好事,他现在可能都已经被欺负死了。

自那以后,他便跟在了陆云白的边,走南闯北,上刀山下火海,脸上多了不少疤,也蓄了胡子,人已经大变样了。

陆云骁笑吟吟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他走了过去,一把掐住了关弘的脖子,声音缓沉而淡漠,“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认识你?”

第790章 不自量力

他的目光冷的出奇,这本就是冬雪天,关弘盯着他,竟莫名的感觉体流动的血液都被冻僵了似的。

“我成里在城门口乞讨,你认识我也不奇怪!”

关弘继续打岔。

他的小手指紧紧的蜷缩在掌心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坦然的目光后是无尽的担忧,他要竭力为先生多争取一些时间。

一旦被陆云骁的人马发现地道,那就完了。

“你还在撒谎,啧,好歹也是忠心的一条走狗,陆云白如今,已经狼狈到连狗都带不走的地步了吗?”

陆云骁眯着眼睛,将他脸上的胡子,疤痕,一处处都看个清楚,“关弘,你别以为,我认不出是你,陆云白在哪?”

关弘愣了一愣,噗嗤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关弘,不错,我就是一条狗,可我即便是条狗”

“也比你这个违逆父亲的孽子好!”

关弘目光霎时狠厉了起来,似是淬了毒光一般,伸手便向陆云骁砸去,力度狠的似能将人的骨头都给敲碎一般。

他的枪给了陆云白,为了他防,而自己,赤手空拳,一把都没有留。

陆云骁冷淡的看着他,瞳孔里映着那人凶狠的神,却没有丝毫的起伏与波澜,似真的只是看着一条卑微而没有尊严的恶犬一般。

“不自量力。”

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那话语飘散在空气中,与灰尘一道落下,旋转着消弭在半空,关弘听的很真切,却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拳头。

他的命是陆云白给的,现在,就还给他吧。

陆云骁手腕一转,便用掌心抵上他的拳头,旋即包进掌心里,将他的力气无形中化为一空,反手拿住他小臂的关节往上一压,缠在后颈里,一脚将他踹飞在墙上,关弘撞的厉害,猛的呕出一口血。

他还想爬起子,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带着冷风,指向了他的眉心,关弘吃力的抬起头,目光失焦了片刻,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杀了我吧,先生,我是永远也不会交给你的,你休想伤害他一分一毫,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陆云骁面无表的抬起脚,照着他的腿便踩了下去,尖叫爆发的一刻,他的声音冷淡而镇定,似是毫无感一般。

“那就成全你吧,要怪,就怪你的主子太蠢。”

他从关弘上走过,径直走到了边上,骨头崩裂的声音虽然细微,但却足够令人震慑,在场的人都是明白人,知道这么一踩,关弘的子多半已经碎了一半了。

陆云骁停也不停的扶着沿,一把掀开了被褥,关弘本已迷失了光彩的双眸忽然爆发出惊恐与绝望,一把抱上陆云骁的小腿,张口便咬了上去。

人在被bi)入绝境的时候,往往是会爆发出潜能的。

陆云骁眉头一皱,试图甩开他,却发现他咬的很深,尖锐的牙齿穿透了裤管,烙在了皮肤上,疼痛对陆云骁来说算不上什么。

他只是厌恶这种被废物伤害的感觉。

“把他抓起来,掰开他的嘴巴”陆云骁厉色道,“他不是喜欢咬吗,那就往他嘴里塞上木头桩子,永远咬下去,还有,千万别让他咬舌自裁。”

第791章 过河拆桥

陆云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狼狈的关弘,平淡的说道,“很多关于他主子的事,我还要好好问问清楚,毕竟,你才算是最了解他的人,对吗?”

木桩被塞入了关弘的嘴巴里,他的嘴巴都迫使被张开到最大,根本无法合拢,血水混着唾液从唇齿间流出来。

他被押着跪在地上,绝望的用鼻腔呐喊着,眼睁睁看着陆云白掰开板,那洞口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的悲鸣才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疯狂的撞击。

他不断撞击着边的人,企图撞开他们,用子去藏住那洞口,可惜绳子束缚住了他的手脚,他只能卑微的在地上以蠕虫的方式爬动着。

陆云骁根本没有被他所打扰,打开铜手电,往洞口照了一照,随即利索的跳了下去,“一部分人留在上面看着他,把他带回监狱,剩下的人,跟我进去。”

这个洞的四壁都很湿润,一看便知是刚刚挖掘出来不久,陆云骁断定是陆云白用来逃生用的。

以地道内壁的宽度来参量,地道的长度应该不短。

那么尽头,会是什么地方?

陆云白发了疯的往前跑着,狭窄的洞内,想到探听到远处的声音,是一件并不难的事,他就快跑到尽头了,只差一点,只是陆云骁已经下来了。

前面有光,那是他的希望,也是关弘用命换来的,他不会忘记。

这一切的仇恨,他都会加在陆云骁的上。

“先生!”

前头有人叫了一声,陆云白粗喘着,目光沉沉的往前看去,便见有人守在前方,仔细一看,才辨认出是关弘的手下。

他不敢回头去听陆云骁已经走到哪儿了,而是借助力气,拼命的钻出了洞口,踉踉跄跄的往车上走去。

“等等,你们有没有炸弹?”

手下愣了一愣,指着车上道,“准备了几把枪和弹药,都在车上,先生要用来做什么,可是要炸人?”

陆云白的目光变的幽暗,他转头看向那漆黑的洞口,被汗水浸湿而变的浮躁的心,逐渐因外界的寒冷而降温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看着洞口道,“将炸药拿过来,多拿一点,分量要足够把这个洞口给炸塌!”

陆云骁正提着灯,蹙眉在地道中走着,他弯下腰,拈起地上的尘土拈了拈,冷笑一声,“我们打回。”

部下不解的问道,“我们不是要抓人吗?”

“这儿不能往前走了,会有危险,现在抓人,去城门口还来得及,再晚一步,恐怕他们就跑了。”

虽然是在地上,但是大方向是正确的,这条密道这么长,陆云骁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通向城门。

这么长的时间,陆云白应该已经到了,他到了,就不可能给后面的人留下退路。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尽头便传来一声巨响,他眉心一蹙,心中咯噔一下,立刻用衣袖捂住口中,冲着后的部下喝令道,“快走!”

地道里因为巨大的震动,而不断的落下灰尘,陆云骁听见尽头塌陷的声音,跟着部下飞快的钻出了地道。

第792章 我是担心你

等清点完人数,确认没有人员伤亡之后,陆云骁目光沉的下令道,“出发去城门外,要快,他们怕是已经跑了!”

陆云白亲眼看着炸药炸塌了地道。

他的目光几近狂,尽管丢下关弘,让他有几分犹豫,但比起舍弃一只手臂,留下一条命,才有更大的机会。

“好了,我们走吧,去之前就商议好的地方”陆云白坐上了车,拿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额角的汗水,“我们在那里,好好等着他。”

败了也没关系,人定胜天,陆云骁的敌人,可不止他一个。

陆云骁率领着人马赶到城门前的时候,门口已经是空空如也了,天色微明,照亮了一点地上的尘土。

他翻下马,快步走到那残存的痕迹之前,上面已经沾了清晨的露水,泥尘便的湿润而黏腻,沾上指腹,便如浆糊般牢牢的吸附其上。

陆云骁的脸色称不上好看,但也没有到气急败坏的地步。

他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目光定定的看着北部的方向,部下沿着地上的车轮轨迹看去,正是向北而去的,“少帅,我们是否要追?”

陆云骁抬了抬手,再度骑上马背,夹紧马腹“驾”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调转马头,向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不必了,现在追,已经追不上了,他们走了有一会功夫了,不过没关系,丧家之犬罢了,他就算跑了,也一辈子只能苟活着,当个沟里的老鼠。”

“收军!”他逆着光的轮廓棱角分明,似石雕一般。

实则他从今决心出兵的那一刻起,便没有抱有要赶尽杀绝陆云白的想法,哪怕是四年前,他对陆云白也只是监,而没有杀他。

血脉相连,他知道父帅不想看见兄弟相残的场面,这是他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下一次,他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陆云骁回到了家中,方才疲惫的推开门,打算换一衣裳略休息片刻,便见正中央坐着顾婧宁,一副生气的模样,端着一碗茶,好似等着他进门审讯。

他解下斗篷,笑吟吟的望着她,“今怎么醒的这么早,现在可才五点钟,你应该还能再睡两个钟头的。”

顾婧宁并不吃他这一,只是挑眉,“你去哪里了,一夜未归?”

“我归了,昨天夜里,我们一块睡下的,你忘了?”陆云骁将斗篷搁在椅背上,绕到顾婧宁上,宽厚的大掌不轻不重的捏着她的肩头,“我只是半夜临时有事,所以出去了一趟,你看,现在我不是赶回来了吗?”

顾婧宁抬起头,恰好撞进他温柔的眸子里,她愣了一愣,下意识敛了敛面上的凶势,他看上去的确很疲倦,她作为妻子,理应体贴一些才是。

“我是担心你!”

她重重的搁下手中的茶碗,赌气似的推给他,“虽然我不知道你半夜去哪里了,但是下不为例,你可知道,我半夜醒来发觉你不见了,可把我吓坏了,等到现在,你才回来,下次去哪里,提前知会我一声,免得我同你一起提心吊胆!”

女人口中虽是嗔怪,可陆云骁明白,这是她担心的耍起了小子,如此美妙佳人的关心,何等男人不会受用?

他口中连连答应,端起那茶碗一看,里面装的并不是茶水,而是半温的鸡汤。

第793章 亲手炖的鸡汤

汤面漂浮着淡淡的葱花,汤色澄澈,底部沉着几粒红枣菌菇,白皙的鸡依偎在配菜中,十分人,那气味慢慢的飘了上来,随着气一起,蒸了陆云骁满面。

“这是?”他疑惑的问道。

“怎么,连鸡都不认识了?这是鸡汤,我就知道你早上一回来,便带着一寒气要入睡,你这样对子不好,又长年累月征战沙场,老了不知上要落下多少毛病呢,先喝碗鸡汤子,填填肚子,免的受了寒。”

顾婧宁站了起来,亲自拿勺子舀了鸡汤,喂到陆云骁嘴边,“快喝,晚了我可就不伺候你了。”

“看来我昨夜出去,还是出对了,若不然,今怎么能享受到夫人的鸡汤呢?”

陆云骁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立刻赞叹道,“好香!”

顾婧宁原本还紧绷的小脸,霎时绽开了,眉眼弯弯的问道,“香吗,我自从醒了,便开始炖了,到现在火候刚好!”

“我是说夫人的上香。”陆云骁一看顾婧宁又要变脸,连忙笑着抓住她的手,捂在掌心里,“鸡汤也香,只是苦了你,天未亮就起了。”

顾婧宁一直有体寒的病症,到了冬更是严重。

陆云骁一直记得,这四年间,每年打猎的时候,总是没忘了她,每一回都猎了最好的皮子,或做成大衣,或做成帽子、手、毯子等物,可每每做好了,兴冲冲的拿在手里,却无用处,只觉得格外悲凉。

那时是以为她走了,好在如今失而复得,那些皮子做的暖和玩意,也都派上了用场,陆云骁拾起一件白色大裘为她裹上,不断给她的冰手呵着气。

“怎么这么凉?我不是说过了,做菜这样的事,交给下人就是,你后若醒了睡不着,在被窝里等我就是。”

顾婧宁被大裘裹的似粽子一般,下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若不是我亲手做,你就肯喝了?”

她主动扎进了他的怀里,男人的子似是火炉一般,一钻进去,她便因骤然的温差而刺激的打了个激灵,随即便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你一回来,我就困了,再陪我睡一会吧,反正现在无事,就当是帮我暖暖被窝。”

普天之下,敢提出这个要求的,果真只有她一人。

陆云骁偏偏宠着她,毫无底线的说着好,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把她的小脸从大裘的毛绒里扒拉出来,免得她窒息了。

“不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咱们过几,便出发去北方了,我再带你去吃北方的糖葫芦,荷花酥,好不好?”

顾婧宁“唔”了一声,迷迷瞪瞪的说了声好。

陆云骁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女人却不回答了,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她已经睡着了,玉粉的脸伏在雪白的绒毛上,似是雪地里开出的白梅。

他忍不住吻了吻,想着还是再拖延几去北方的好,这样与她温存的子,他还想再过几。

若是去了北方,他们就再也无法维持这样安定的生活了。

第794章 夫人的唇,是樱桃小口

一又一过去,去北部的那一,终于还是来了,顾婧宁已提前写了信,告知陆云曦后将信寄往北部的陆家。

她自然是舍不得南部的,这儿是她的故乡,小桥流水人家,江南黛瓦粉墙,何处不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可她总不能丢下陆云骁,一人守在这如诗如画的烟雨里。

陆云骁分散了人马驻守南部,便带着顾婧宁启程了。

他们都穿着极为厚实的衣裳,尤其是顾婧宁,被陆云骁包的里三层外三层,腰都肥了一圈,圆滚滚的,若不是骑马需要两腿跨开,险些就看不见腿了。

因为冬的缘故,天气寒冷,加上雨雪交加,路上很难走,他们走了将近十,也未曾走完一半的路程。

陆云骁本以为顾婧宁会冻的难受,谁知她比何人都高兴,她喜欢雪,常常坐在帐篷里,手伸到外头去等雪。

结果把手冻的冰冰凉,再狡猾的塞进陆云骁的衣领里,冰的他打哆嗦,她则哈哈大笑。

有了她,这路上的艰苦,似也加了蜂蜜调和一般。

“闭上眼睛,跟我来。”

顾婧宁牵着他的手,另一手蒙住他的眼睛,拉着他走到了帐篷之后的空地上。

昨夜才下了雪,积的厚厚的,走在地上,雪与鞋子摩擦之间,发出咯咯吱吱的叫声,这天地间一时变的很安静,只剩下了脚下的踩雪声,与她近在咫尺的鼻息。

“你又干了什么坏事?”陆云骁忍不住问道。

他可还没忘记上一回被她冰脖子的事。

顾婧宁不满的轻哼了一声,脚步加快了许多,遮在他眼前的手,也摇摇晃晃的,“我从来不做坏事,好了,到了,睁开眼睛吧!”

她的手猛地拿开,铺天盖地的白格外刺眼,陆云骁眯着眼睛许久,方才适应了这冰天雪地的颜色,他看见顾婧宁正立在他正前方,笑吟吟的,比这世上任何的景色都要好看,看久了,他才发现,她的脚边有两个小人。

准确的说,是两个小雪人。

堆雪人的人显然技术不佳,堆的歪歪扭扭,把人堆成了乌龟,还刻意用树枝做了两个手,看上去好似乌龟长出了羽翼一般。

他忍不住就笑了,“你为何要堆一只会飞的乌龟?”

“什么会飞的乌龟,这明明是两个人,一对夫妻,是你和我,你哪怕说是鸳鸯也好,为何要说他们是乌龟?”

顾婧宁生气的挑了挑眉毛,她蹲下子,用手将雪人的空隙隔开了一些,陆云骁这才看清,这的确是两个人。

只是组合在一起,看上去比较像乌龟而已。

“是我眼拙,有眼无珠,夫人莫怪。”陆云骁摸了摸下巴,走到那雪人跟前,忽然意味深长的望了顾婧宁一眼。

随即他也蹲下子,掰过一截细细的枯枝,添在那体型稍小一些的“顾婧宁”脸上,口中缓缓道,“我为夫人画过眉毛,夫人的眉毛是柳叶眉。”

他又抓了一片凋零的枫叶,用手裁成嘴唇的模样,添在雪人的下半张脸上,“我也为夫人画过唇,夫人的唇,是樱桃小口。”

添完了,他才站起来,霎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看,现在是不是更像了?”

第795章 赶路

顾婧宁歪头看着他,眼睛眨巴了两下,又看了看雪人,尽管不服气,但她还是诚恳的点了点头。

“像倒是像的,不过你怎么记的这么清楚?”

她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军中携带东西不便,我那些胭脂水粉一概不曾带,既没有画眉,也没有点唇,你如何学的这么像?”

陆云骁哈哈大笑,将她拦腰抱了起来,顾婧宁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子,睫毛上凝着微霜,松松软软的,随着眨动的频率簌簌的落下来。

“古人衡量美人,便以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赤为标准,这两项,夫人可都达到了,就算不上妆,你也是我心里最美的,怎么会记不得?”

“嘴甜”顾婧宁轻嗔了一声。

陆云骁将她抱进帐篷里,帐篷里烧着火盆,空气似蒸锅上喷洒出来的一样,烘的人脸颊发,骨头都酥酥麻麻的。

顾婧宁依偎着他,还是觉得冷,但怕他担心,并未说出来。

“我忽然觉得,行军路上,也是好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苦。”

陆云骁一手端着公文,一手搂着她,鼻翼间全是她如兰似麝的香气,“这么艰苦,你都受得了,那在你认为,什么才是最难熬的?”

顾婧宁默了默,轻轻说道,“战争。”

“实则我并不希望我们这么快就到北方,那儿盘踞的军阀很多,倭军也多,一个不小心,便是你死我亡,炮火连天的,我怕。”

“别怕,不是有我在吗?”陆云骁拍了拍她的背脊,声线温柔,“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无论何时何地。”

“可是战乱一起,受苦的是百姓,你忘了南部的百姓吗?”

顾婧宁轻轻叹着气,“我真不知这乱世,何时才能结束,什么时候,咱们才能真正的过上平安无忧的子。以往是内乱,如今是外侵,下一次,会是什么?”

“我这不是正在结束吗?”陆云骁拿手贴了贴她的小脸,察觉回了温,方才无声的松了口气,“战争已经开始了,越是拖延,这伤口,只会越来越溃烂,不如一下将腐给剜去,你是医生,这国家,也需要医生来治。”

“只有这样,百姓才能真正的获得安宁。”

顾婧宁往他怀里蹭了蹭,目光忧愁,“我明白了,可是到咱们死之前,还有机会能看见吗?”

乱世已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老一辈的人都走了,而这半个世界,发生了太多的事,改朝换代不止一回。

“会的,我答应你了,我从不骗你,我说的话,都会变成真的。”陆云骁道。

大雪停了,他们便继续赶路了。

顾婧宁骑在马背上,总是觉得今右眼皮跳的厉害,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赶路,抵达北部。

部队一路无言,马蹄奔腾而过,顾婧宁颠簸的利害,正头晕脑胀之间,忽然听见头上方的陆云骁低喝一声,急急的拴住了缰绳。

“怎么了?”顾婧宁急忙问道。

可她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便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被利器扎住了眼球一般,整个人从马上跌落了下去。

第796章 坠马偷袭

“宁儿”陆云骁大喊了一声,伸手便去捞她。

马受了惊,大声嘶鸣着,但陆云骁的坐骑乃是军中顶级的战马,虽然受了惊吓,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只是不断的向后退着。

陆云骁为了救顾婧宁,子不稳,也滚落了下去,但好在半空中他将顾婧宁抱住,子做了她的垫,才让她幸免于难。

两个人滚落到一旁的丛地里,冬厚厚的积雪松软,没让他们受伤,只是二人不断滚动,直到触了山壁,方才止住了。

顾婧宁软绵绵的趴在陆云骁的上,额头抵在他的嘴角,浑冰冰凉,陆云骁吓坏了,连忙坐起来,一把捧住了她的脸颊。

“宁儿,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他解开自己的斗篷将顾婧宁裹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她。

顾婧宁缓了片刻,方才缓过劲来,她跪在山脚下干呕了两声,方顽强的支撑着子,费力的站了起来。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好亮,好像有什么扎到了眼睛。”

陆云骁将她拥进怀里,目光看向了剩余的部下,虽然他的坐骑好端端的,但并非所有的马都是优质好马,格或有短长,不少人都因马摔倒而滚落在地。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她藏在雪地里的大松树下,谨慎的叮嘱道,“这段路有埋伏,你在这儿坐着,不许出去,我清理了他们,就过来接你。”

“等等”顾婧宁抓住他的衣袖,从腰际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小手枪,“这是你给我防用的,我一颗子弹还没发过,我可以帮你的忙。”

“胡闹!”

陆云骁甩开了她的手,将那大松树又往下压了一压,眉头紧锁,“你就给我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他说完,便拔出配枪冲天开了一枪,目光鸷的冲着大路奔去,顾婧宁追不上,又担心自己是他的累赘,只好坐在松树下,小心翼翼的观望着。

她定了定神,方才看见了陆云骁所说的埋伏。

那是一群穿着白棉衣的人,借雪景来挡住自己,他们手上都捧着一块大玻璃,掩藏在暗处,根本发现不了,而一旦大军行来,他们便竖起玻璃,借由天上的反光来折雪影,刺痛马的眼睛,让马受惊,从而达到翻的效果。

若是晚上赶路,就不会让他们得逞了。

这队人马不知是谁埋伏在此处的,但看来已经埋伏多,上脸上都沾满了污渍,他们行军路上吃苦头的时候,这帮人也没过上什么好子。

陆云骁的人马此刻已经缓过神来,和少帅一同打斗了起来,只是先前摔了不少人,被那群偷袭者趁机伤了不少,一时场面有些严峻。

顾婧宁忍了好几回想要上去帮忙的心,裹着陆云骁的斗篷,目光随着他利落的影不断转动着,每一下,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因着人数伤亡不少,况且对方的注意力又全在自己上,陆云骁可谓打的十分吃力,腹背受敌,少说也有五六个人之多。

雪地里他们一白,况且心中早有战术,筹谋了这么多终于暗算成功,自然是拼了命的攻击着陆云白。

枪声一声声的划破了长空,顾婧宁感觉到山壁上似有震动,抬头望去,只见上头厚厚的积雪有崩裂的趋势。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扯开披风,冲着陆云骁大喊,“快走开,要雪崩了!”

第797章 雪崩

陆云骁听见了她的话,立刻开枪打中了穷追不舍的人,段灵活的穿过他们爬上一处高地,部下自也随着他们而上。狂沙文学网

他们常年在艰苦的环境下作战,知道如何躲避这些自然环境的影响,但偷袭的人马却不知道,陆云骁眸子一转,利落的将跟随而上的人一脚踢开。

那人从高处坠落了下去,被树枝刮开了衣服,里面的衣服瞬间录了出来,原来是倭军的人马。

顾婧宁想要上高地,已经来不及了,便一把抓住旁的石头与树木,体牢牢的依附在岩石表面,屏住了呼吸,将脸深深的埋在臂弯里。

陆云骁眼看着积雪崩落,迅速掩盖了她小的躯,脸色倏尔变的惨白,不顾一切的狂奔而去,却被部下及时拦住了子。

“宁儿,放开我,我要去找宁儿!”

他发了疯似的甩开手,几个部下险些拦不住他,“少帅,少夫人生死未卜,如今雪崩还没有停,我们下去也是自寻死路。”

“我要去救她!”陆云骁大喊,“我答应过她,要一辈子护她周全的,我不能食言!”

大雪从高处纷纷而下,带着坚硬的石头和冰块,很快便将大道给掩埋了起来,甚至朝山下冲去,那些不知所措的倭军,也被冲开了大半。

他们是必死无疑,可陆云骁并不觉得高兴,他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像是随着那流下山去的大雪一起沉入了谷底。

雪崩终于停了,陆云骁已子战栗的跪在雪地里,死死的望着顾婧宁被掩埋的地方,气浪的冲击与雪团的速度,足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杀死一个人。

部下小心的探了探,确认没有积雪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少帅,雪崩已经停了。”

陆云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踏过松软的积雪,跪倒在山壁下,这儿距离方才未曾雪崩的高度,已高了将近几米。

他口中浑浑噩噩的喊着宁儿,脸上亦露出悲痛万分的神,用双手拼命的刨开积雪,歇斯底里的像发了狂。

“为什么还没有,为什么找不到”

陆云骁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他是极少流泪的人,此刻却无意识的哭了,滚的眼泪融化了冰凉的积雪,他的手忽然碰到一个硬物,浑一震,愣愣的抬起手,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因为被雪冲击过,绒衣的绒毛已经被冻的湿润僵硬,似是死去的鸟雀一般,陆云骁认出来,这是他亲手为顾婧宁穿上的。

他屏住呼吸,忽然不敢再继续扒下去。

他怕自己会看见痛心疾首的一幕,他如今只是恨,恨自己为何没能及时将她带上去,他做错了。

“少帅”部下神肃穆,自觉的垂下了眼睛,“或许少夫人还有救,方才是属下们失职,未能保护好少夫人。”

“怪你们又有什么用呢?”陆云骁苦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顾婧宁从积雪里抱了出来,她的小脸已经冻紫了,眼皮紧紧的盖住了以往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如今再也睁不开了,他再也看不见了。

“宁儿,醒醒,别睡了。”

第798章 幸好你没有死

陆云骁解下自己的衣服,将她抱在怀里,小声的哄着,“是不是太冷了,我给你捂捂,一会就不冷了。”

他转头冲着部下喝令道,“快去烧火盆,赶紧去!”

他的眼泪湿润了整张面,泪珠沿着下颌线不断的滚落下去,滴落在了顾婧宁的脸上,她脸上的细雪,随之融化了开来,只是依旧无声无息。

部下实在看不过去,伸手探了探顾婧宁的鼻息,随即眼睛一亮,“少帅,少夫人还有气,她还活着!”

陆云骁子一针,用手仔细探了探,果真察觉她的鼻息细细的,微弱的像是随时要断了一般,这是她上仅存的一股流。

陆云骁不敢耽误,挥手命令道,“快去烧水,在这儿支起帐篷,快,把一切能取暖的东西烧起来,还有军医,快叫军医!”

他的声音极其大,在这旷野中传出很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婧宁的上,没有发现后的一块岩石的积雪下,有什么在耸动着。

先是被埋伏偷袭,又遭遇了雪崩,伤亡多人,物资也被掩埋了不少,好在马匹受惊早已跑到上坡,否则他们连坐骑都没有了。

急忙简易搭了帐篷,正打算烧水,部下拿起湿柴点了半晌,也未能点着,可被雪一浸,这四周能找到的柴火都已受了潮。

“少帅,柴都湿了,怎么办?”

陆云骁抱着顾婧宁,眉心皱了皱,“去找有没有竹子,若是没有的话,就捡尚未势头的木头,削去外皮,从细的开始点,点燃了再加柴,湿的也能烧。”

折腾了半晌,总算点起火来了,雪地里没有火与水,军医都很为难,眼看着顾婧宁逐渐快支撑不住,陆云骁等不及雪水烧,便舀了半温的先为她泡上手脚,顾婧宁的子这才渐渐软和了许多。

等水烧到四十度,陆云骁便喂她喝下,又让军医不断的用水为她擦洗着子,察觉到顾婧宁的眼睛动了动,军医又急忙打了一针青霉素。

过了半晌,顾婧宁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先是失焦,用了许久,方才大喘气着慢慢聚焦了,艰难的转动着脖子,看向了陆云骁,“我还好吗?”

她在国外的杂质上看过如何抵御雪崩和风暴,虽然没有尝试过,但她也迅速冷静了下来,判断了雪流的上下方,然后尽力爬到上方,牢牢的依附着岩石不松手,待雪崩过去,她设法想爬到冰雪表面。

可惜雪太厚了,她本便怕寒,骨头已被低温冻僵了,鼻子里也吸入了冰雪,人渐渐的没了力气,陷入了昏厥之中。

陆云骁见到她清醒过来,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了他的大脑,他不断的俯下子,抚摸着顾婧宁的脸颊,指尖发颤。

“你活过来了,宁儿,幸好你没有死,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冷吗?”

他知道冻伤了的人是不能烤火的,因而将火盆离的远远的,帐篷内的温度自然不会太高,顾婧宁虚弱的点了点头,牙齿打颤,“冷,好冷。”

“没事,我抱着你,一会就好了。”陆云骁将她搂入腋下回温,军医见她已无大碍,便自觉退了出去。

第799章 你哭了

顾婧宁缓了缓,吃力的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我太没用了,早知道雪崩的那一刻,我就应该跑开的。”

陆云骁恨不得将她揉进体里,不断的低声抚慰道,“不会的,你是为了提醒我,所以才被雪埋了,是我的错。”

她感觉到有的液体流进脖子里,低温的体,对突如其来的高温总是格外敏感,顾婧宁一愣,轻轻推开了她。

“你”她吃惊的看着陆云骁眼角的泪痕,“你哭了?”

不可置信的语气。

陆云骁眉心似化不开的结,眼中亦涌动着浓郁的悲伤,他并不否认自己哭了的事实,而是不断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不是圣人,我也有七六,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若是有个万一,我何止流泪这样伤心呢?”

顾婧宁望着他,将冻僵的手,慢慢的伸进他的大掌里。

“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哭的人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活过来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弄哭你了。”

陆云骁的心中本是伤痛万分,听了她啼笑皆非的话语,一时缓解了许多,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你还想有下回吗?”

“好了,乖乖躺在这里,安心睡一觉,等你的体温恢复了,我们再出发。”

顾婧宁缩进被子里,失而复得的温暖令她整个人好似一滩水一样的融化开来,她虚弱的点了点头,很快因为体力不支陷入了睡眠之中。

陆云骁安顿好她,这才走出了帐篷。

部下们都在刨着雪地里的物资,能用的都已经被找出来了,新被陆云骁提拔为副官之首的是陆策以往带在边的后辈,叫陆堂,他正清算着物资,看来况并不好,以至于脸色十分不好看。

“怎么了?”陆云骁走了过去,淡淡问道,“物资不够用了吗?”

陆堂冲他敬了个礼,指了指本子上写的粮草一栏,他们离开南部时,粮草准备的十分充裕,但经历了雪崩,很多东西都已经被冰的不能吃了,都成了冰坨子,除非等天晴了,晒化了,否则那和吃冰没有两样。

“这些粮草,咱们没有柴火去烧化了,带在路上又嫌累赘,冰的重量太大了,只能丢掉了,可若是丢了,咱们路上的粮就不够了。”

陆云骁沉思的看着那被冻的跟石头似的食物,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我们遭受了重创,全军要修整几,用柴火烧水是必要的,这几,我们烧水的时候将食物投放进去,把它烧化了再吃,剩下的能带走的粮草就带在路上。”

他拍了拍陆堂的肩膀,“倭军不可能处处设下埋伏,这几个城市都有军阀掌管对峙,他们也没有精力设埋伏,所以过了这一劫,我们基本就安全了,加快赶路的进程,务必在十之内到达北地。”

“那万一不能呢?”陆堂小心翼翼的问道。

陆云骁泰然自若的拧了拧脖子,指着那明晃晃的太阳,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那就要看看老天爷,愿不愿意帮我们一把了。”

第800章 粮草被偷

休养了一,顾婧宁的体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底子弱的缘故,走路还是有些艰难,陆云骁险些想造一辆马车载她,幸亏被顾婧宁拦住了。狂沙文学网

今太阳好,雪化了不少,原来的大道依稀现出了原形,被掩埋的倭军尸骸也露了出来,陆堂带人清点人数,来来回回,总感觉还少了一人。

“副官,我们的粮草好像被人偷吃了。”

听着手下的禀报,陆堂二仗摸不着头脑,十分生气的责备道,“你们到底是哪个饿死鬼半夜吃不饱偷粮,自己老实站出来!”

部下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副官,你也知道,这些粮草本就不够,咱们路上还要吃,不吃就得饿死,这样的况以前从未发生过,就是现在,我们也不敢吃呀。”

陆堂摸了摸后脑勺,“不行,得查查,如今粮食紧张,少一两都危险。”

山上的寒气重,陆云骁的衣服总是潮湿的,纵使他子骨好,顾婧宁也看不得他子受寒,因而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火上烘烤。

军队的棉衣大多被雪埋的受了潮,早就不能穿了,连一件换洗的都没有,陆云骁还没有大胆到着子的地步,披了条被子,坐在炕上看公文。

顾婧宁坐在地上烤着衣服,忽然觉得一股寒气自帐篷外钻了进来,她疑惑的抬头一瞧,却发觉只是门帘开了一条缝隙。

怕没穿衣服的陆云骁冻着,顾婧宁走到门前,把门帘拢了拢。

忽然,她看见了地上的脚印。

虽然天气好,但积雪深厚,没那么容易一朝一夕就化个干净,因而地上的脚印被印的格外清晰,那人显然是小心翼翼的,鞋印只有半个。

说明是垫着脚走路的,顾婧宁拨开门帘,往外看了看,却并未看见一个人影。

“你可曾叫人过来?”顾婧宁偏头问陆云骁。

陆云骁疑惑的抬起头,“未曾,我衣服都未穿,如何去叫人过来,怎么了,为何这么问?”

顾婧宁默了默,“没事,是我眼花了。”

可能是昨夜留下的脚印吧。

她又坐了回去,陆云骁的衣裳潮湿的很,冬的衣服厚重,烤起来很是艰难,二人一时无言,顾婧宁却总觉得,好似有一个眼神始终看着自己。

抬起头,她便不经意的看见,门帘下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让开!”顾婧宁尖叫一声,一把站起来,推开了榻上的陆云骁。

门外的人受了惊,失手开了枪。

“砰”的一声,直直把那帐篷打穿个洞来,好在顾婧宁反应敏捷,否则此刻陆云骁一定已经中了枪了。

陆云骁狠狠看向门口的人,下意识摸了一把腰侧,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解了下来,而枪不在边。

“不好,宁儿,你的枪呢!”他问道,

门口的人显然是不愿意放过他们,一枪连着一枪,顾婧宁趴在地上,小心的向门前靠近,想突袭那人。

谁知那人发了疯似的开枪,让她根本就寸步难行。

“枪、枪”她朝上胡乱摸着,拿出了那把小手枪,脸上惨白,“枪在这里!”

第801章 杀人了

门口那人瞄准了陆云骁的子,他不想将炮火转移给顾婧宁,不断的闪躲着,低声命令道,“你快开枪,打中他,让他丧失行动力即可!”

“可是我,我从未打过人!”顾婧宁的眼中盛着满满的惊恐,抓着手枪的手亦在发着颤,手指因极端的恐惧而变得绵软。

“这个时间,他们都在高处的山坡上练兵,即便听见枪声,也来不及赶过来,如果你不开枪,由着他乱扫,我们迟早一起死在这里!”

陆云骁目光如骤,一把抓过火上还未彻底干了的衣服在上,起码被子弹擦伤的时候,能够少些伤害。

“快点,听我的话,开枪!”

顾婧宁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她虽是医生,见过的血腥场面不少,可杀人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太难了,心里那关过不去。

“开啊!”陆云骁大吼一声。

顾婧宁吓得闭上了眼睛,朝着门外那人影的方向开手抖的扣动了扳机,“砰砰”两声,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顾婧宁手里的枪,落在了地上,她满头惊汗的倒在地上,低声喃喃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门外那人的影已经不见了。

却有血痕,溅在帐篷的门帘上,时时刻刻都触目惊心的提醒着顾婧宁,她刚刚结束了一条生命。

陆云骁受了擦伤,他顾不得自己的疼痛,急忙抱住了顾婧宁,小声安慰着她,“你没有杀人,这是防卫,他自找的,乖”

无论他怎么说,顾婧宁的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迟迟的不敢掀开门帘,去看外头的形,她方才胡乱开了两枪,也不知打中了哪里。

听见了枪声,部下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但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陆堂觑了一眼瞪大双眼的尸体,撩开门帘,冲着里间的陆云骁道,“少帅,人已经死透了,要不要检查一番?”

顾婧宁听见死字,子战栗的更厉害了,尽管她竭力遏制着,但因为杀了人的惊恐太过强烈,还是无法克制体本能的反应。

陆云骁死死的抱着她,目光发寒的看着那尸体的双足,“是什么人?去检查检查。”

陆堂蹲下子,翻检了尸体的体,又捏开他的下颌,检查了他的口腔,忽然觑见了他齿缝中的残渣,吃的食物,他怎么会不认得。

“少帅,这人是偷袭的倭军里的一个,不知道怎么侥幸活了下来,我们军中这两少的粮食,应该也是他偷的,齿缝里还有食物残渣。”

陆云骁冷嗤道,“你们知道粮食被偷了,竟然没有想到还有幸存者?”

陆堂连忙低下了头,陆云骁心中烦躁,挥了挥手,“好了,把这具尸体处理掉,明就启程出发,下去吧。”

几人连忙把尸体都埋了,又将血迹都细心擦去,顾婧宁的战栗这才减轻了许多,只是还是圆瞪着眼睛,看着虚无的空气。

“好了,已经处理掉了,别害怕了。”

“我杀人了,我是医生,我怎么能杀人”顾婧宁捂着脸,低低的抽泣了起来,眼泪自指缝间流过,无助的滴落了下来。

她的眼泪一向比血更容易触动他心中的隐忧,可这一回,他不能再让她逃避下去。

“宁儿,你听我说”

陆云骁掰开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扶正了她的肩膀,看着泪眼朦胧的女人,一字一句道,“记住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一辈子也不要忘记。”

第802章 把枪对准我的胸膛

顾婧宁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不解、惊惧、难过,一起随着眼泪涌出更多。

“你今天杀人是对的,因为他想伤害你和我,我们如果不反抗,就只能当待宰的羔羊,死在他的手里,你死我活的场面下,绝对不容许有任何的心软,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人,明白吗?”

“可是我、我害怕”

“怕什么?这些人生前作恶多端,死了以后也必定会坠入地狱,难不成还能化为怨灵来找你吗,他们本就该死!”

陆云骁咬牙切齿,似要啃食那可恶的倭军的血一般,顾婧宁愣愣的看着他,头皮发麻,似是陌生,又好熟悉。

“拿起你的枪!”陆云骁命令道。

顾婧宁百般不愿,但在他的目光下,还是咬紧下唇,颤抖着拿起那把枪口还有余温的枪口。

“把枪对准了我的膛。”

他沉沉的声音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顾婧宁不肯,被他硬是抓住双手,扣进了枪支,深深的抵在他的心脏上。

“记好了,任何企图伤害你的人,你都可以杀了他们,因为是他们有错在先,你不想死,就顽强的活着,打赢了他们,这把枪,是你最好的武器。”

“哪怕是我,哪怕伤害你的人是我,你也可以杀了我,明白吗?”

顾婧宁缩了缩手,却仿佛被铁链拷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半分,她流着眼泪,眼中似是有无数的光影闪动着,终于无力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

子骨弱,精神又受了创伤,启程去北方的时候,顾婧宁的脸色已经难堪到了极致,若非陆云骁在旁扶着她,她连路都走不稳。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北方。

留守在北地的军队已经在城门口迎接,顾婧宁的子十分虚弱,被送往了陆家老宅休养,而陆云骁,则迎来了几大军阀的邀请。

北部与南部不同,北部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又集了前朝的王气,自然有无数军阀觊觎这一块大肥,企图吃下去。

岂料凭借他们的能力,一口吃不下,有倭军在外,他们也安生不了几,便与陆云骁达成了共识,联手抗倭。

上一回回北部,还是带着陆策的骨灰,来接陆云曦离开的,而这一回,却要长长久久的留在这儿了。

几个军阀定下的酒楼便是最有名的那家,以往他带顾婧宁来吃过饭,只是如今为了讨好倭军,酒楼的店家竟专门设立了倭食,和倭人风格的雅阁,看着十分碍眼,但又无可奈何。

陆云骁一到,几个军阀便齐齐站了起来,各怀心思的看着她,面上笑吟吟的,肚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些人,大多数陆云骁都见过,甚至打过仗,难成气候的小军阀罢了,他还没有放在过眼里。

“陆少帅,终于回来了,快请坐,我要敬你一杯。”

为首的军阀名叫陈元,年纪略小陆云骁的父亲几岁,子骨硬朗,活到了如今,虽然六十岁有余,但也不服老,仗着辈分高,算是这群军阀里的领头人物。

可惜如今陆云骁来了,他们都得让位。

“请坐吧。”陆云骁淡淡的抬了抬手。

第803章 军阀聚首

他对这群人向来不亲近,也更谈不上好友,能坐下同席吃饭,那得多亏了倭军,让他们成了一艘船上的,搁在以往,见了面不打一仗可忍不下这口气。

陆云骁随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冲着几人示意了一番,便径自坐了下来,似入无人之境一般。

他们都是宿敌,用不着惺惺作态,更何况联手抗倭这个想法,也是他们主动提出的,毕竟陆派军乃是主力军,最为兵强马壮,尚可抵御倭军,而他们不过小派军阀,平里小打小闹也罢了,真打起外敌来,那是节节败退。

与其当丧家之犬,还不如和对手合作一把,若真的入了倭军的手,那可就没命了,但和陆云骁联手,兴许往后还能看在立功的份上近乎。

各人有各人的谋算,嘴上不说,眼睛里也能看出来,陆云骁虽然厌恶与他们做这种无用的周旋,但也明白,这都是必须的。

“来,陆少帅,我给你介绍一下!”

陈元到底年纪大了,稳重一些,见陆云骁这模样,连脸色都没变过,慈和的拍了拍边几个兄弟的肩膀。

“这是崔茂学、这是宋山”他一个个介绍了下去,指着那坐在尽头,神不屑而轻蔑的军阀皱了皱眉头,“这是江峦,别的人你大约都认识,只是这江峦,是前阵子靠抗倭起家的,本是武汉人,现在已是武汉的卫戍司令了,年纪尚轻,出来的时间不久,所以特意为陆少帅你介绍介绍。”

陆云骁慢条斯理的剥了只虾,本想搁在左手人的碗里,忽然瞥见左边的人,乃是一个军阀,而非顾婧宁,便将虾丢在了自己的碗中。

听见陈元着重介绍了江峦此人,他擦了擦手,平静的抬起头,端详着江峦,陈元可是只老狐狸,他能花这么多口舌介绍,要么是对他有利可图,要么是此人的确有什么过人之处。

况且这个年头,军阀生存已是不易,多少英雄兵败而死,他居然还能起家,并能坐在这几大军阀的席面之中。

可见此人,有些名堂。

陆云骁轻描淡写的看了两眼,见江峦年纪轻轻便剃光了头发,圆溜溜的脑门鼓鼓的,脑门大,耳垂也大,脸上神更是不羁,不像是军阀,倒像是土匪头子,他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端起酒杯敬了敬,“初次见面,江司令。”

江峦轻轻“哼”了一声,不知他这是何意,场面一时变的颇有些尴尬起来,陆云骁倒是见惯了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自顾自饮了酒,便坐下了,心思更是没有对他动一分。

他没必要费尽心思和他们周旋,对陆云骁来说,为百姓谋求福祉才是大事,而不是和这些蛀虫一样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

他一坐下,江峦却忽然笑了,端着手中的酒杯也不饮,而是意味不明的问道,“常常听闻陆少帅对夫人是痴心一片,走到哪儿都要带在边,寸步不离的,怎么今却未曾见到陆夫人?”

陆云骁继续剥起了虾。

第804章 出言挑衅

他已习惯了这样吃饭的况,顾婧宁吃虾,只是她的手细嫩,总是容易被虾壳尾巴上的倒刺戳伤,一来二去,他心疼的要命,便主动为她剥起虾来。

眼下顾婧宁虽然不在,但他的习惯不改,见了虾,总想为她剥上几个。

江峦的话颇有些尖锐,陈元不知他想做什么,不悦的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当刺头,但江峦只当没有看见,继续嬉皮笑脸的冲着陆云骁。

“陆少帅,你看,江峦他也是好奇”

陈元打了圆场。

“她子骨弱,行军路上颠簸,我便让她在府中好好休息,我与夫人的事,江司令似乎无权过问吧,不知今,为何这样问?”

陆云骁打断了陈元的话,目光定定的看向了江峦,他眼锋如刀,瞳仁中还倒映着光影,似是寒光初绽一般的锋芒。

江峦被他的眼神看的眉头皱了皱,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几分,“无他,不过是听闻陆夫人乃是江南第一角色,所以我很是好奇,想看看陆夫人,到底是如何天人之姿,陆少帅又是何其有幸,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夫人。”

听上去像是恭维的话,却总觉得好似掺着玻璃渣子一般,刺的人心里密密的疼,陆云骁的脸沉了沉,将虾仁用力掷在碗中,停止了这个举动。

“看来江司令是还未娶妻了?”

江峦眉头一挑,“陆少帅这是什么话,我的确还未曾娶妻,不过这与我们今的谈话有什么关系?”

“等江司令娶了妻,便会知道,有时候太过关心别人的妻子,未必是一件好事。”

陆云骁此时一点胃口也无,若非是看在要联手的份上,他早已甩手而离了,以他的份,在这张桌子上,完全不必看谁的脸色。

几个军阀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垂下了头,两边都不得罪,免得哪一头将来得了势,拿他们开刀。

江峦被他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挤出一抹笑容,“传言果然是有根据的,陆少帅护妻的本事,果真比传言中的还要厉害。”

酒过半巡,陆云骁懒得再与里头喝大了、说胡话的军阀一处。

他拉开门帘,径自走了出去,夜里风凉,北部已大变了模样,借着这股清醒的北风,他沉默且冷静的,将整个北部的风景尽收眼底。

这万家灯火里,不知藏了几家欢喜几家愁,路上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倭军一来,连这中华的国土上,都自由放肆的走着倭国的人,有兵、有商人,也有倭国穿着和服的女人。

此番景,倒似来到了倭国一般,连那小巷里拉的胡琴,都传出悠扬的倭国樱花曲,早已和几年前的北部大变了样子。

真不知,何时才能将一切复原到原来的模样。

陆云骁吹了冷风,清醒了片刻,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让他回去喝酒,他压抑的低抽了口气,正要转,打开门进屋,忽然看见对面的倭式风格的雅阁中走出来一人。

第805章 鹿死谁手

那人腆着肚子,上穿着漆黑的羽织裙裤,一瞧便是倭人的模样,可看清了他的脸,陆云骁却站住了脚步。

他的嘴巴张了张,竟诡异的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山本”

对方听见了他的声音,摇摇晃晃的子忽然停住了,喝酒喝的两腮坨红的脸转过来,见了陆云骁,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球似睁到了最大度。

“陆云骁,”他砸吧着嘴,神不安,“你也来了,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山本早就得知斋藤被抓的消息,他庆幸自己没有留在南部,否则迟早被陆云骁吞下去,如今来了北方,和大部队集合,他也安全了许多。

再次见到老对手,他竟觉得有几分刺激紧张,像是狩猎之前的心。

“我也是。”

陆云骁犀利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吐字清晰,一字一顿,“我也等了你许久了,幸好,又见面了,这一次,你觉得会鹿死谁手?”

山本轻哼了一声,眼底流露出几分自得,“当然是我们的天皇陛下。”

“噗嗤。”

陆云骁仰天轻笑了一声,手指在半空轻轻点了点,“几月不见,你还是一样的愚蠢,那么就好好看着吧,看着你们的天皇的梦是如何破碎幻灭的,我会亲手做给你们看的。”

他撩开帘子,子落拓的走了进去。

看着紧闭的门,他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因怒气高涨而通红的眼睛大睁,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侧耳贴在门上听了片刻,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雅阁。

一进门,他便抓起手边的杯子朝着座上的另一人砸了过去,面容晴难辨,嘴角竟轻微的上扬着,却并非是笑,而是恨的牙痒痒。

“陆云骁已经来了,你不是说你已经部好局了吗,局呢,他一来,你便只能像老鼠一样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了!”

座上的男人惊了一惊,迅速垂下了头,他的眼底闪过一道冷淡森的麻木,“您是说陆云骁来了?”

“你不知道吗,他就坐在对面,正和一帮子军阀讨论如何消灭我们!”

山本来回踱着步,“我当初就不该收留你这个废物,你什么也帮不到我,混账东西,你说,如果我把你送给陆云骁处置,你的下场会如何?”

陆云白目光一颤,山本看不见他因仇恨而狰狞扭曲的五官,仿佛地狱中的恶鬼,他也没想到,陆云骁这么快就会来到北部。

他当初来到北部,发现形式不容乐观,没有倭军的帮助,他寸步难行,于是不惜一切代价换取了山本的原谅,并为他出谋划策。

路上的那帮人,是他献计给山本,让人前去埋伏的,起码能拖延半个月,谁知他们竟一天没有耽搁的来了。

而他答应给山本的计划还没有想出来。

如果真的被山本送给了陆云骁,那他的命运,可晓而知陆云白当机立断,立刻跪趴了下来,用五体投地的姿势伏在了山本的面前。

他的尊严,全都不要了,任由倭人践踏,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一定要杀了陆云骁。

第806章 织帽子

“山本大将,我愿意将我的全副家全部献给您,请求您千万不要把我送去给陆云骁,他一定会把我碎尸万段的,上一次只是我的失误,是陆云骁太狡猾了,您要的计划,我已经想好了!”

他多年经营下来的财产,逐渐被贪婪的倭军所瓜分,而剩下的,也不得已献给了山本,山本之所以愿意收留他,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的钱。

山本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然叉着腰,趾高气扬的俯视着陆云白,仿佛看着一只无用的狗。

“什么计划?如果你能想出办法,我会考虑留下你一条命。”

陆云白笑了,他直起子,目光如炬的冲着山本,没有出声,而是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吃酒吃到半夜,这群军阀终于肯散了。

陆云骁乃是其中最为清醒的一人,他仅仅喝了必要的几杯酒,更无心思与这群人痛饮,一下了酒席,便立刻回了陆宅。

他一走,江峦这才露出了真正的嘴脸,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冷笑道,“什么东西,架子倒是大得很,怎么不见他一人收复所有?”

陈元立在他侧,似醉了,但目光又清醒的很,幽幽的笑了,“你未曾和他打过仗,可不要小瞧他,他这个人,和我们,不一样。”

陆云曦知道他们回了北部之后,便改了地址,将信寄到了北方,顾婧宁收了信,知道孩子们已经适应了美国的生活,心安了许多。

她织了两顶小绒帽子,想随回信一同寄到邮局去。

北部,和她四年以前所见到的北部太不同了,无论是芯子,还是皮囊,全部都变了样子,她只能凭借着记忆找去邮局的路。

顾婧宁走的飞快,想着趁着邮局没关门,趁早把东西给邮出去,这样孩子也好快点戴上帽子,虽然知道他们在美国并不缺防寒的衣物,但母亲亲手做的,和外面买的自然不一样。

天边晚霞丝丝缕缕的缠绵着,顾婧宁隐隐看见了邮局的牌子,心中雀跃起来。

可走近了一瞧,她却忽然发现,那门是锁的。

不光如此,上面已经落了灰尘,也不知关了多少年了,一直废弃着,她一下便懵了,不知所措的抓紧了手心里的小绒帽。

这邮局若是关了门,那么人们的信都从哪里寄出去,想来应该是搬走了吧?

看来今是寄不成了。

顾婧宁悻悻的将回信放进了包中,正要打回,忽然听见边上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嬷,虽然年纪大了,但面上和善,一看便觉得格外亲和。

“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可是离家太久了,想来邮局寄信的?”

老嬷缺了牙,说起话来断断续续。

顾婧宁点了点头,见她走的吃力,连忙扶住了她,指着邮局紧闭的大门问道,“老嬷可知,这邮局为何关门了,我要寄信,该怎么寄出去?”

老嬷“唔”了一声,似是思考了半晌,才拍了拍脑瓜子说,“我想起来了,这邮局三年前就关了,说是死了个人,不吉利,现在已经搬到宝庆路去了,在宝庆路二十八号,姑娘要寄信,就去那里吧。”

第807章 路见不平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顾婧宁点了点头,连忙致谢,“多谢老嬷,那我先去了,天要黑了,老嬷还是快回家吧。狂沙文学网”

待她走了,那老嬷原本笑容满脸的表忽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她冷淡浑浊的眼珠注视着女子蹁跹的背影,轻哼了一声,拄着拐杖离开了。

宝庆路,顾婧宁还是认得的。

毕竟宝庆路上,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从倭军来了,北部的军阀几乎全部住进了宝庆路,似一条无形的分割线一般,倭军也从不去宝庆路闹事。

若不是陆云骁骨头硬,不愿搬迁老宅,倭军也拿他没有办法,他们如今也该住在宝庆路了。

宝庆路上的人,显然多了起来。

顾婧宁四年不曾来北地,对任何事物都抱有一种初次见面的新奇感,她立在路边,把玩着那栩栩如生的鬃人,什么人物都有,白素贞、关羽、钟馗,还有嘉嘉最喜欢的孙悟空,她忍不住买了两只。

一只钟馗,一只悟空,和亲手织的小绒帽一起,邮寄到大洋彼岸的美国去。

寄了信出来,已是华灯初上,顾婧宁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倒是一惊,都已经七点钟了,难怪天都黑透了。

她要快点回去才行,免的陆云骁回家寻不见人,又要担心。

她匆匆往回走,天上乌云密集,正好就下起了飘飘的细雪,似是盐沫子一般,顾婧宁怕冻,走到路边,买了一把伞。

“你这人怎么回事,会不会看路,我看你是碰瓷的吧!”

忽然一阵嘈杂,传入了她的耳中。

顾婧宁撑开伞,循着声音的来处一瞧,见那里已经围了好些人,中间停着一辆车,车前站着两个黑衣西装的男人,瞧那气派便知非富即贵,地上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正惊慌失措的哭着。

她瞧见了那孩子,上的衣服半新不旧,可见家里也未曾太富裕,也不知道家里人去哪里了,只有他一人,自从做了母亲,顾婧宁便格外喜欢孩子,见了他哭的这样伤心,心也跟着抽了起来。

“店家,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那孩子,为何会坐在地上哭?”

卖伞的贩子是个中年汉子,一看便知是被世道切磨过的,黝黑的皮肤,在雪的衬托下,那脸上的皱纹似树皮一般交织,他只是看闹,也不上前。

“那车主开车,撞了这个小孩,本想赔钱,可这小孩一个劲哭,也不说话,也不让开,把人家弄急了,这不,吵起来了!”

汉子打量了顾婧宁一眼,好心道,“姑娘,我是好心劝你一句,看你年纪轻轻的,也是非富即贵的主儿吧,可千万别意气用事,那个车里坐的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得罪了他,这城里可就留不下了。”

“什么人,这么跋扈?”顾婧宁不住皱了皱眉头。

“听你的口音就像是外地人,果不其然,连江司令都不认识,他是去年才起家抗倭的,才短短一年,边便聚集了不少兵马,如今和各大军阀平起平坐,倭军都要看他几分脸色,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既是抗倭,理应襄助百姓,为何还要做此等欺辱平民事?”

顾婧宁见那孩子哭的伤心,冰天雪地里,上穿的单薄,心中十分是忍不了这样欺凌弱小的事,抓起伞便走了过去。

伞贩子急忙喊道,“姑娘,别去,哎”

可已经劝不住了。

第808章 你们敢动我试试

他只好叹了口气,瞧着顾婧宁的背影,双手塞进衣袖里,缩了缩脖子,“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你自求多福吧!”

顾婧宁因受冻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色,愈发衬的她眉目清丽,她绕开人群,径直走到孩子旁,弯腰为他撑起了伞。

“好了,别哭了,是不是害怕?”她的声音细细柔柔,清清冷冷,似这天上的雪花一般,车里坐着的男人一听,目光忽然直了。

孩子不说话,只是哭,顾婧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揉了揉,她的手势恰到好处,温柔与温暖亦给了孩子几分安全感。

见孩子的哭声总算小了一些,顾婧宁这才叹了口气,举起伞来,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两个黑衣男人。

“分明是你们开车撞的人,为何还要口出恶言,苦苦相bi)?”

这二人看上去仅仅只是副官,而正主,现在应该还坐在车里。

“你什么人,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要是不想惹上事,就赶紧走,这小孩儿你别想管!”副官纷纷挥手呵斥她。

虽然面前这女子生的清丽非常,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司令还坐在车里,若是瞧见他们因为美人就渎职,那回去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顾婧宁寸步不让,坚持撑伞,挡在那孩子面前,她气度非常,目光流转之间似带着无尽的深意,看的人下意识就垂下了头,自惭形秽。

“今这事我必须管,总要有个主持公道的人,你们欺压一个孩子,心中可有半分良心存着?”

副官本以为她是个柔弱美人,一骂便走,谁知遇上了棘手的人物,既不忍心对美人继续呵斥下去,也十分为难于这样的处境。

“我们撞了他,是我们的错,不过已经给了钱了,是这孩子傻子似的哭着,死活不肯让路,又找不到他家里人,咱们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你们不能绕路走吗,非要走这条路?”顾婧宁将孩子扶了起来,轻声道,“别坐了,地上凉。”

副官轻“呵”一声,忽然拔出配枪来,不耐烦的冲她怀里的孩子指了指,“我们凭什么要让路,司令忙的很,哪儿有这么多功夫和你耗着,你要滚就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顾婧宁知道,他们这才露出了真嘴脸,方才那都是假的。

她不光见过枪,还拿过枪,打过人,在陆云骁边见识了这么多回,若再见到枪就瑟瑟发抖,也太愧对这磨练了。

“要我们走?可以,不过,你们得先道歉。”

“不要以为拿钱便可以抹平一切的事,孩子心中受到的伤害你们可曾想过,一句话,一笔钱便想轻易了事,你做梦!”

副官气急了,“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你敢当着这么多人开枪打我吗,虽然现在世道乱,可也不是一个军阀便可统治天下的,多的是人想抓你们司令的把柄苦于无门,你们想自投罗网,请便,但是我今,绝不会退让一步。”

顾婧宁举着伞,沉沉的往几人面前近了一步,齿缝间溢出的字句如同冰堆雪砌一般冷,“你打我试试?”

第809章 见色起意

副官竟被这女子的气势bi)退了一步,心有余悸的看着她,脑中不断回想着,到底是北部的哪一家名门闺秀,居然有这份气魄。

可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来,这的确是个生面孔。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妙人,我今,真是见着了,姑娘不光容颜甚美,气度非凡,真是我此生见过最与众不同的人儿。”

江峦忽然打开车门,从车中,边拍着手,边走了出来,周围看闹的百姓顿时齐齐的后退了一步,似是畏惧他一般。

顾婧宁蹙着眉头,雪中的人遗世独立,分明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一般,那不可亵玩的气度越是清冷,便越引的男人忍不住凑上去。

“你是”

“我是江峦,也是他们的头儿,人称江司令。”江峦的目光动也不动的凝滞在顾婧宁上,看的她颇有些不适,“不知姑娘芳名?”

“这与你有何干系。”顾婧宁淡淡道。

江峦还未娶妻,又是正血青年的时候,见了美人,轻易动了心也是正常。

“自然有干系,姑娘如此美貌,我想认识认识,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

江峦冲副官使了个眼色,亲手拿起那沉甸甸的钱袋,走到了顾婧宁的跟前,这才走进,便闻见一股冷香,若有若无的,迷人的紧。

“这钱”

“我要的是道歉,同他道歉。”顾婧宁抬起下巴,与他直视,面对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霸道军阀,她竟也丝毫不惧。

江峦愣了一愣,旋即笑了,面色颇有些不好看,“姑娘,你也知道我的份吧,大庭广众之下,我同一个小儿道歉,是不是不大好?”

“你做错了事,不肯道歉,既在乎面子,却又在乎名声,你不知自己现在有多可笑吗?”顾婧宁轻嗤一声,“我还是这句话,要么你道歉,要么,你绕路走,索当做没看见。”

她的冰肌玉骨,当真是江峦此生见过最白皙柔嫩的,他常年在军中,又是白手起家,见的都是粗汉,何尝见过这样的美人,一时呼吸凝住了。

顾婧宁怀中的孩子忽然叫嚷了一声,冲江峦挥了一下,打到了他干净昂贵的衣服,江峦的脸色倏尔沉了下来,抬手便要打他一耳光。

“你怎么能打他!”顾婧宁一把止住了他的手腕,目光如刃,“他未曾伤到你,你却撞了他,你还要打他,还有没有天理了?”

江峦本不是什么格温和的人,看在美人的面子上容忍,这会被一激,却也忍不下去了,捏紧了拳头,一把掐住孩子的肩膀,把他硬生生的从顾婧宁的怀里拽了出来。

他的手劲之大,顾婧宁都听见了孩子骨头咯吱断裂的声响,他惨白着脸,绝望的嚎叫着,似痛苦的牛犊。

“你放开他!”

顾婧宁冲上去便要拦他,却被旁边的副官一推,一把推在了雪地里,她摔的手肘处破了皮,立刻有鲜红的血液流淌了出来,落在白皑皑的雪上,似点点红梅,触目惊心极了。

江峦瞥见美人受伤了,心都提了起来,抬起脚便照着副官的心窝子踹了下去,“谁准你伤她的,废物,把这个孩子给我处理了!”

第810章 嫁了人的我也要

他将孩子往副官的手里一丢,便立刻蹲下子,将顾婧宁扶了起来,甚是殷勤的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滚开,你不许碰我!”顾婧宁似受了惊的猫,背部都弓了起来,警惕的注视着他,双手捂着流血的伤处,哀婉可怜的模样受尽了欺负,激发了男人心底深处的保护,“你到底想把孩子怎么样!”

“姑娘,不如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江峦看见她饱满的脯,不断因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眼神也暗了暗,“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哪家的闺秀,看你的穿着,一定非富即贵,正好我也未曾娶妻,既然今天赶了巧,不如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现在就上门提亲,咱们择个好子完婚,如何?”

“我从见你第一眼,便喜欢上你了,我保证,只好你跟了我,我一定给你好吃好喝,好好待你,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江峦的模样,乃是剑眉大眼,生的魁梧健硕,模样算不得丑陋,只是毕竟出低微,举止之间毫无气度可言,更是粗鲁非常。

顾婧宁立刻啐了他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气吁吁的说道,“你做梦,我已经嫁了人了,怎么会委给你这样的人,你快把孩子放了,否则我就去警局!”

江峦见她急的鼻尖微红,似是凝了颗樱桃的模样,一时心中喜非常,哈哈大笑起来,“警局?你看看哪儿的警局,不得卖我江峦一个面!”

他说完了,目光又忽然狠厉了起来,似打量着猎物般,牢牢的注视着顾婧宁的皮,“嫁了人?嫁了人就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嫁了人的我也要,你的夫婿是哪家,我许他高官厚禄,升官发财,只要他肯把你让给我,不肯让也没事,我不介意抢过来!”

江峦扫视着四周的人群,他目光所及的地方,百姓们立刻自觉的退散了开来,不敢再看下去,他得意一笑,抓住顾婧宁纤细的手腕,便往暗的弄堂里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顾婧宁不信北部已乱成了这样,大街上强掳民女,旁人竟也装作未曾瞧见一般,她气的脸皮涨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我管你是谁?你哭什么,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想要明媒正娶,给你个名分,别不知好歹,起码在这乱世里,我能给你庇护,那就足够了。”

江峦拍了拍她细嫩的肌肤,手心里似是碰到了柔弱的花瓣一般,馨香软绵,若不是克制着,他真想在这儿办了她。

常在军中听男人说女儿好,他也不知哪里好,如今才渐渐知道了滋味,若家中真能藏着这样一个,他当牡丹花下鬼也是甘之如饴。

“我不是你能动的人!”

顾婧宁挣扎中甩了江峦一巴掌。

江峦的子忽然僵住了,原本被**所囚的双瞳里忽然窜出两丛火苗,笑容也渐渐敛去,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喃喃道,“你打我?”

“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老子花了一年的功夫坐上了这个位置,还从未被人打过脸!”江峦伸手想要抓住她的头发。

第811章 轻薄

可一看见她软的躯在角落中瑟瑟发抖,似小猫儿一般无依无靠的,他的心忽然就软和了下来。狂沙文学网

难怪人家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不想过关了,只想陷入这温柔乡里。

“今天是第一回,我太cāo)之过急了,今我原谅你的失手,但是没关系,你跟了我以后,我会慢慢的教你怎么伺候夫君,你乖一点”

“啊”

江峦脸色煞白,捂着下体大喊了一声。

因剧痛而脱力的躯瞬间倒在了地上,顾婧宁不住的后退着,见他丧失了行动力,立刻又补了一脚,便匆匆的向着巷子深处跑去了。

巷子外头一定有他的人守着,只有钻进去,他们才没有可能找到。

江峦痛的视线模糊,心里责备自己大了意,又憎恨最毒妇人心,竟用了这么大的力气踢了他的命根子。

视线里,是顾婧宁飞扬的裙摆,似一只蝴蝶,自他的手掌心里用力振动翅膀,飞了出去。

后方好像一直有人在追逐着他。

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太可怕,顾婧宁累的脱力,却一刻也不敢停,双脚似灌满了沉铅,冻的发紫的双手吃力的扶住墙壁,艰难的在雪中前行。

“前面那人好眼熟,少帅,好像是少夫人。”陆堂在车中直起了子。

陆云骁一愣,放下手中的公文,摇下了车窗,果然看见顾婧宁佝偻着腰,柔弱的子摇摇坠,随时要与这漫天飞雪一处融化了。

“快停车!”他立刻下令。

陆堂为他撑伞,二人匆匆走到顾婧宁面前,见她脸色煞白,在雪中竟辨不出谁更胜一筹来。

子一,顾婧宁虚弱的抬起头,看见了陆云骁,她的眼睛瞬间如同点亮了的灯火,琥珀色的瞳仁里泛着委屈而惊喜的光芒。

“你总算来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怕”

她扑进了他的怀中。

女人的子冷的像是冰块,陆云骁一把拥住她,将她拦腰抱起,抱回了车上,封闭的空间内充斥着男人的气息与温度,让顾婧宁的绪与冰冷,都逐渐回温,安定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狼狈?”

陆云骁担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她自指尖而来的冰凉似刀子般割破了他温暖的防线。

“我本想去给云曦寄信,但是路上忽然遇见了一辆车撞倒了一个孩子,我便想上前去帮忙,谁知那车主缠住我不放,还企图”

顾婧宁泪涟涟的,忽然止住了,不肯再说下去。

陆云骁搂着她的手渐渐紧了,声音沉沉的命令道,“说下去,他企图干什么?”

“企图羞辱我。”

顾婧宁艰难的说完,纤细柔弱的躯便全部埋进了他的怀里,在外所受的委屈与惶恐,化为了无声的眼泪,浸到了陆云骁的心里去。

看见她衣冠凌乱的模样,陆云骁本还未曾想这么多,此刻听见这句话,心中的火似是喷薄而出,拳头亦捏的紧紧的。

“那人叫什么,可有伤害你?”

第812章 恨不得杀了他

“没有,我踢了他一脚,就急忙跑了出来,差一点、差一点就被追上了,他说他叫江峦,是北部的军阀,你认识他吗?”

顾婧宁抬起朦胧泪眼,双手轻轻的拽着他的衣襟,“看他的语气,还有别人忌讳的模样,看上去在北部很有威信,这件事就算了,反正他也未曾伤害到我。ranwen”

她心中明白,他们才来北部,又是与多方军阀联手抗倭,若是其中有矛盾,搅弄的双方不快,对抗倭可没有好处。

为了这一仗,她忍一忍也就罢了。

“江峦”陆云骁的语气很淡薄,更称得上是一种轻蔑,好似这个人名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粒尘埃,“他不过就是根鱼刺罢了。”

与江峦合作,本也是迫不得已,他们是当今北部最大的两股势力,只有合作方能以最快的速度抗倭。

吃条鱼,碰上几根鱼刺也是正常的事情,有些人甘愿当蠢货,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那他也不介意让他醒醒,让这根鱼刺,永远的成为一块废弃的鱼骨头。

“你放心,今日的事情我会托人调查,现在时局不一样,我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和他做什么,但既然他敢招惹你,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顾婧宁的眉心似有几分隐忧,不安的看着陆云骁,“若是因为我就伤了和气,不必要”

“就算抗倭胜了,他也是一块绊脚石,迟早要被除了的,早晚没有什么分别,我有的是手段整治他。”

陆云骁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分外柔和的音调,安抚道,“别怕,有我在,所有伤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顾婧宁没有说话,回忆着方才经历的画面,下意识的往陆云骁的怀里钻了钻。

一回到家,陆云骁便将顾婧宁送回正房,自己则去了书房,叫来陆堂,一条条的吩咐着他该如何派人监视江峦的一举一动。

江峦这种刺头,没有根基,初尝了权利的滋味便觉得无法无天了,而这种人,往往是旁人的垫脚石,死的最早的一个。

江峦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陆云骁记恨上了,他喝着红酒,舒服的倚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的光影迷乱了人的眼睛,可他的心却清楚的很,美人的嗔痴怒骂,一举一动,如播电影一般,一帧帧的在他心头上映。

“你说,那会是谁家的姑娘,长的如此好看”

他冲着副官喃喃道,“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和那些庸俗的女人半点不像,更不像是北部这浑水里的人,难不成是外地的?”

“听她的口音也像,司令,要不要我明日去查查看她的身份?”副官问道。

“去,赶紧去,要快,我一日都等不及了!”

江峦深吸了一口气,回味着女人的芬芳,“可惜这么好的女人,居然嫁了人了,我真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

夜里顾婧宁洗漱好了,打算卸下衣衫入睡的时候,正要拿出怀表,往衣衬里一摸,却是空空如也。

第813章 姑爷送的那块表

她一下就慌了神,双手发着抖,将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怀表的踪迹,便失力坐在床畔,冲梅儿问道,“你可曾看见我那个怀表?”

“可是姑爷送你的那块?”梅儿挠了挠头,“你今日好像带着出门了,回来的时候我就不清楚了,怎么了,小姐,怀表不见了?”

那不光是陆云骁送她的,里面还刻了她艾琳娜的名字,怀表中的照片,是她与孩子们的,这本是他还未发觉她身份时送的,故而照片里没有他的身影,她与孩子们的照片不多,这怀表里的,更是最喜爱的一张。

丢了怀表也就罢了,照片可千万不能丢。

“不行,我要回去找找,一定是丢在路上了。”

顾婧宁回忆着当初江峦对她粗鲁的动作,眉梢一皱,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一段不愉快的记忆彻底丢去,“一定是那时候弄丢了”

“小姐,这会都夜了,街上不太平,宝庆路那一段什么人都有,若是遇上倭军,或是瞎了眼睛的人再冒犯小姐可怎么办,我们明日再去吧?”

梅儿苦心劝着,她知道顾婧宁方才遇上了什么事,自然不希望再遇到一回。

“也好。”

顾婧宁咬了咬牙,忍下心中的酸与痛,鼻尖亦嗅到了一股难以抑制的酸味,她合衣入睡,脸朝内侧躺着。

梅儿为她放下帐子,又燃了安神香,方悄悄的退了出去,顾婧宁紧闭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她咬紧了被角,方没有哭出声。

次日一早,她便带着几个警卫出门了。

那个怀表,她是一定要找到的,孩子的照片太过稀有珍贵,一张也不能少!

她沿着昨日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几个人几乎趴在地上,也未曾找到怀表的踪迹,不情不愿的,她才去了宝庆路。

一来到这儿,她脑海中便涌现出昨日所经历的一切,繁重的沉思引的太阳穴一阵阵突突跳着,叹了口气,她看了看今日所带的四个警卫,心中稍微安定了片刻。

“继续找,若是实在找不到,再回去吧”

顾婧宁无可奈何的吩咐着。

江峦被一通部队的电话扰了清梦,正沉着脸往外走,副官为他拉开车门,他不经意的一抬头,瞥见了魂牵梦绕一日的美人。

“慢着”江峦顿住了,冲副官伸手道,“把我的眼镜给我拿来。”

那上流社会的男人大多附庸风雅,眼镜也是一件装文雅的利器,江峦自然也备全了一套,只可惜他与那眼镜的风格大相径庭,戴上去,显得古怪极了。

戴上了眼镜,他清晰的望见了顾婧宁曼妙的身躯在光线中窈窕而袅娜,早上被电话所打搅的坏心情全部消散,满眼只剩下了美人一个。

“司令,我们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副官道。

“我是司令还是你是司令,来不及也得给我等着,没看见我正忙着吗?”江峦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声,随即挂上笑脸,脚步匆匆的走到了顾婧宁的身边。

“美人在找什么,可是在找我?”他殷勤的问道。

第814章 把我的怀表还给我

顾婧宁听了他的声音,身子陡然一僵,十指也紧紧的扣了起来,她用了很大的勇气方才没有给他一巴掌,冷淡的转过身子,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难不成江司令是落在地上的尘埃,需要我弯着腰在地上寻吗?”

被美人一讥,江峦的脸色变了一变。

正找着怀表的警卫走了过来,冲顾婧宁禀报道,“夫人,怀表没有找到,会不会有可能落在了别处?”

“怀表?”江峦的眼珠转了转,片刻,从衣袖里拎出一只金灿灿的怀表,“美人要找的,可是这个?”

“上面还刻了你的名字”江峦看着表上的英文,结结巴巴的读道,“艾琳娜。”

这还是昨夜副官教他的,他是乡野出身,大字不识几个,英文就更别说了。

江峦笑着问道,“原来你还是个外国人,有个外国名字,不过你怎么长的不是金发碧眼,和中华人一模一样。”

他身后的副官低咳了一声,用拳头抵着唇角道,“司令,如今时兴用外国名字,上流社会的小姐贵妇们,都喜欢取个外国名字。”

江峦的脸色又变了一变,泄露了自己的无知,无疑是在美人面前大跌了面子,他用力瞪了副官一眼,“就你话多!”

“把我的怀表还给我!”顾婧宁伸手便要抢。

她的宝贝,落进了江峦的手里,心中何止生气,简直是受到了亵渎一般。

可江峦偏偏不给,手腕一转,怀表又稳稳当当的收进了怀中,他笑的一脸狡猾,声音中的得意更是不加遮掩。

“怎么说,怀表也是我捡到的,如果不是我,美人这宝贝可就没了,你想要回去,也可以,不过得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要钱,还是要什么?”顾婧宁冷笑着看着他,“直说吧。”

“啧,美人怎么这么庸俗,谈钱岂不是太伤感情,钱,我江峦多的是,只是差一个管钱的妻子,昨天晚上我就和你说了,我要娶你,美人可想好了?”

江峦的目光灼灼如火。

“看来你睡了一晚,到现在梦还没醒呢?”顾婧宁仅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冲身后的警卫挥了挥手,“把怀表给我抢过来。”

“物归原主,天经地义,你想要我谢恩,我可以谢,但若太过分,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警卫听令,立刻冲上去便要夺怀表。

江峦的注意力全在美人身上,全然没有发觉,她身后还带着四名彪悍的警卫,当下心中一惊,迅速收起怀表,与那四人缠斗起来。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江峦,你们怎么敢冲我动手!”他怒吼道。

这些警卫都是陆云骁从军中挑出,专门拨给顾婧宁的,身手非凡,江峦等人打的很是吃力,心中更是生出了一股凉意。

若是一般的闺秀,身边带着几个保镖也是常事,可身手这么好的,一看便知是历练过的,况且并非闺秀,而是妇人。

难不成,她是哪家军阀的妻子?可他在北部也驻扎了好几个月了,那几个老头子的老婆他都看了个遍,每一个有她年轻漂亮。

这个美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见江峦今日决心要纠缠下去的架势,顾婧宁眉心一皱,抓住一名警卫,冲他耳语吩咐了两句。

那警卫立刻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江峦也没有注意。

不出片刻,陆云骁便赶来了。

第815章 动不得的人

陈元一早便请他上府中喝茶,他乃是父辈的人,资历最深,饶是陆云骁也得卖上一分情面,喝喝茶,叙叙旧,这本是一种平和的交际手段。火然文

而陈公馆,也在宝庆路。

因而警卫来报时,他险些把陈元那套珍贵的宋瓷鱼莲纹杯给捏碎了,再也坐不住,跟着警卫便去了江公馆门前。

陈元一听江峦居然敢调戏陆夫人,老人经不起吓,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不敢耽误,立刻也跟着去了。

去了一看,江峦这无法无天的小子还真在这么做。

若不是陆夫人身边还带着几个侍卫,恐怕现在早已被江峦欺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陈元小心的瞥了一眼盛怒的陆云骁,见他咬紧牙关而收拢颤抖的下颌线,与额角暴露的青筋,低沉的咳嗽了一声,拍了拍胸脯。

江峦,还真是个祸害。

“别打了,赶紧给我停手,大街上斗殴,你们这是知法犯法,像什么话!”

陈元怒吼道。

江峦受过他几分恩情,也要卖他一分面子,不得已停了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哼道,“老头,你来管什么?”

他忽然瞥见了一旁的陆云骁,脸色变的有趣起来,“哟,陆少帅也来了,怎么,赶着看我的笑话来了?”

“你赶紧给我住嘴!”陈元气的脸皮涨红。

“你急什么,我打了人又不是不会赔,人活一世,总有情不自禁的时候,我这也是为美人而战,算得上英雄,陈老头,你看看这美人”

他得意的指着顾婧宁的方向,一瞧见她清清冷冷的模样,凹凸有致的身段,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真是人间尤物。

“这是我瞧上的女人,我要定了,可惜她非不肯和我回家,陈老头,你说话向来有一套,不如你帮我劝劝吧?”

陈元心里咯噔一声,似乎有一根弦断了,他不敢再看陆云骁的脸色,而是一巴掌拍向了江峦的后脑勺,“我让你闭嘴,没听见吗!”

可现在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盛怒之下的陆云骁,已经掏出配枪指向了他。

江峦的双眼睁的大大的,嘴角不断有新的血迹流下来,他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几人,指着顾婧宁的手顿了顿,“不就是一个女人,你们也值得?”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这么正义,陆云骁,你为了一个漂亮女人就要开枪打我,你忘了我们结过盟了,还是说你也见色起意了?”

沉吟扶住了额头,不忍心在看下去,长叹一声。

陆云骁的嘴角弯了弯,却仅仅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眼底似燃烧着两簇火苗,正发展成燎原大火。

“你不知道她是谁?”

江峦大脑一懵,下意识问道,“她是谁,仙女下凡?还是什么动不得的人?”

陆云骁冷笑一声,“你确实动不得!”

一枪射了出去,如若不是江峦躲得快,恐怕半只胳膊都废了,一大清早的就见了血,江峦的火气也上来了,摸着自己被擦伤的胳膊,大吼道,“陆云骁,我看你是发了疯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造次!”

陆云骁不答,还要再开枪,忽然被陈元抓住了手腕,他偏头一看,见陈元满头大汗的摇了摇头,“陆少帅,不可。”

第816章 只此一人的夫人

“我们若是自己内斗,让倭军瞧见了,恐怕不好,有什么事,咱们私下里解决,别在这大庭广众的,这件事情的确是江峦的错,但咱们到底是结了盟的盟友,万事以大局为重,陆少帅,三思啊!”

陈元虽这么说,但心中也无几分把握,陆云骁行事素来诡谲,谁知他下一秒便会不会又变了脸。火然文

陆云骁的目光沉了沉,似掠过了一片阴翳,他举枪的手并没有放下,而是勾了勾嘴角,走到了顾婧宁的跟前,“你不是想知道,他是谁吗?”

他手一抬,将顾婧宁搂在了怀中,“她就是我的夫人,我陆云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门,只此一人的夫人。”

“江峦,你现在,还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江峦的大脑中似遭了雷劈一般,脸色唰的白了,指了指顾婧宁,又指了指陆云骁,嗓子眼里咯咯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你们”

陈元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还不赶紧跟陆少帅和陆夫人赔罪,看看你做的那些个蠢事!”

他一把拉住江峦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赶紧去,不然以陆云骁爱妻的手段,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明白了吗!”

江峦的信中说不吃是什么滋味,又是惶恐,又是惋惜,又是紧张,他虽然粗鲁惯了,但讲义气,从不做欺辱兄弟之妻的事情,若是他早知道顾婧宁是陆夫人,给他十个胆子,他也绝对不会动她一根毫毛。

他还是清醒的,知道抗倭之战,少了陆云骁,是断断不行的。

“陆少帅”他赔了个笑脸,不知自己笑的有多么假,多么难堪,“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这是你的夫人,我绝对不会动她。”

“这件事情是我太鲁莽了,我不应该对陆夫人起这样的心思,还轻薄侮辱了她,对不住,是我错了。”

他大着胆子走到了暴怒的陆云骁跟前,将胸膛对上了他的枪口,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道,“我江峦虽是草莽出身,没读过书,不知道礼仪,却也明白兄弟妻不可欺,你若是真恨我,便开我一枪解气,这件事,我实在是没什么好解释的。”

陈元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的问道,“陆少帅,你看,这件事情对夫人的名声也有些影响,不如就此揭过,江峦也赔罪了,日后多加小心,再也不会冒犯了,你看看,这样可不可行?”

陆云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静默,他意味不明的轻嗤了一声,抵着江峦胸口的枪口,往肉里近了近。

“江峦,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了你?”他的声音听似平淡,实则带着肃杀的寒意。

江峦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目光直直的看着天,“你敢,你的威名,我也没少听过,这件事是我错了,你杀了我,我也没话说。”

陆云骁挑了挑眉毛,手指流利的扣上扳机,却被一旁的顾婧宁搭上了手腕。

第817章 陆云骁的女人

“不要”

“为什么?这个人分明欺辱你了,昨天、今天,如果我不及时赶来,谁知道他还不好做更过分的事情?”陆云骁目光带冷。

“可是你们结盟了,难道要让倭军知道吗?”

顾婧宁低声道,“我当然不会原谅他,但是他已道歉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陈督军说的对,一切以大局为重。”

若是放在一般时候,陆云骁不会如此冲动,但凡干系顾婧宁的一丝一毫,他便无法克制住自己心中喷薄而出的怒火。

他抬起手,重重的在江峦的肩头拍了拍,“你今日运气好,有两个人,为你求情,我今日不为难你。”

“别忘了,我们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下次你再犯到我手里,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陆云骁向一旁的陈元颔首示意,接着抱住了顾婧宁上了车,一言不发的疾驰而去,陈元望着车身的背影,拿汗巾掖了掖额角。

“你这小子,还真是会惹祸,幸亏陆夫人不是锱铢必较的主儿,否则今天谁给你求情都没有,你都得躺着出去!”

江峦痴痴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道,“多谢陆夫人。”

原来她是陆云骁的夫人,二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那样登对,人家仙女似的姑娘又怎么瞧得上自己?

一股失望弥漫上了心头,江峦擦了擦鼻子里的血,强迫自己把顾婧宁的身影从大脑里驱逐了出去。

他虽然狂,却也不傻,陆云骁的女人,他一丝妄念都别想动。

“你说什么?”

山本猛地转过了身子。

他手里紧紧的抓着属于自己的荣誉武士刀,眼睛里爆发出汹涌的喜悦,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道,“陆云骁真的这么说了?”

倭军的军情处,陆云白正好整以暇的跪坐在软垫上斟茶,他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因为近来过的还算是惬意,神情又回到了如初的从容淡雅。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恭敬的递给了山本,嘴角微扬,“是的,我的手下亲耳听见的,陆云骁并没有打算原谅江峦,两个人的仇已经结下了,只差一根导火索,就可以点燃,他们的内斗,给我们的入侵,提供了机会。”

“很好!”山本抚掌大笑。

他又回想起那一日,陆云白在席间笑着对他说的三个字,离间计,让中华人对付中华人,果然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你的离间计果然很有用,下一步怎么走,想好了吗?”

陆云白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呷着,香茗的气息令他浑身舒适,似沉浸在了温泉之中,被陆云骁所击败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

“已经想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想解铃,我们偏偏要系的更紧,就最初的矛盾,激发出其后的决裂。”

陆云白欣然一笑,冲山本拱了拱手,“接下来,就是山本大将出击的时候了,是时候让他们看看,倭军真正的实力。”

第818章 再一次来信

山本端过茶水一饮而尽,一把抽出武士刀,迎着阳光,那刀锋的寒芒照进眼球中,倒映出了疯狂的野心。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自那回以后,顾婧宁就甚少出门,更加不可能见到江峦,不过听说江峦收敛了很多,尤其是在陆云骁面前,分外规矩。

梅儿当笑话一样讲给她听,顾婧宁听了只是笑了一笑,并没有上心,江峦不过是一首小插曲罢了,无法扰乱她生活的平静。

她关心的是陆云骁和大洋彼岸的孩子们,还有万千生活在水火之中的百姓。

“今天是几号了?”顾婧宁绣着手帕,轻声问道。

梅儿清脆道,“已经十二月廿二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小姐,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过年?”顾婧宁愣了一愣,“怎么时间过的这么快,就要过年了,我还以为现在才是十一月,时间还久,家里为过年准备的东西我还没有弄好。”

她又拍了拍脑袋,“哎呀”了一声,“还有信,云曦的信,今天也该到了,美国不过年,只过圣诞,等我的信送过去的时候,怕是早已经过完了。”

“早知道上一回就应该提前恭祝新年好了”

她絮絮叨叨又带着懊悔的模样可极了,梅儿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拉住小姐的双手,安慰道,“小姐放心,老宅里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过年的事,你就省下心来交给他们做吧,还有信,一会就到了,你直接寄新年礼物过去就好了。”

“好吧,”顾婧宁叹了口气,“那我剪几个窗花贴上,你去帮我拿信吧。”

梅儿应下了,下午去门房拿了信,便交给了顾婧宁。

本以为上头是孩子们的生活记事,或是美国的风土人,结果那些只占了小篇幅,陆云曦占用了大半的纸张,写了一件事,摆脱顾婧宁去做。

她在北部有一个家境贫寒的朋友,因为家中没钱,无法出国留学,很是向往,陆云曦出国后,便经常与她书信来往,将美国的事告诉给她听。

但国内的形式严峻,常常爆发战争,陆云曦连续给她写了三四封信,都没有人回,她担心朋友可能遇上了什么危险,所以拜托顾婧宁去看看她。

信的末尾,还附上了地址。

宁兴路62号。

顾婧宁对这条路,依稀有些印象,相当于是北部变相的平民窟了,她不疑有他,收好信件,便放下了手中的剪纸窗花。

她剪的是几个孩子玩耍的剪纸,即兴发挥,还剪了半个母亲模样的人物,梅儿羡慕她的手巧,疑惑的问道,“小姐为何不剪了?”

“有件事要去做,回来再剪吧。”顾婧宁穿上了鞋,又披上了白斗篷,“你跟我出去,去宁兴路。”

这万一云曦的朋友出了事可怎么办,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她一秒都不想等。

梅儿无奈,只好跟着她出门了,“为何偏要去宁兴路,那儿都是些蛮民,听说好多人在那儿被抢劫了呢,而且”

她小声道,“那儿可是江司令管辖的区域。”

第819章 死去的学生

顾婧宁的子僵了一僵,随即匆匆走出门去,并未停顿,声线温和而清淡,“管他是谁管辖的,光天化之下,我们两个人,能出什么事?”

她坐上车,与梅儿一道在宁兴路下了车,这儿的房子几乎都是平房,街道上或躺或倚着一些不知死活的人,大冬天的,也不知道被冻着了没有。

顾婧宁小心的避开了他们,向着62号走去。

这儿的房子密度很大,大概是因为穷人没有多余的空间生存,家家户户像是树叶般挤在一起,从浑浊的窗户望进去,什么也望不见。

“小姐,前面就是62号了哎呀!”

梅儿叫了一声。

她气呼呼的看着一旁门里往外泼水的妇人,拎着自己被泼的浑上下没一处干地的衣裙,咬牙切齿的问答,“你泼水不会看着点吗?”

那妇人吃了一惊,似没发现门外还站着人,缩在脖子钻回了屋子里,一把将门重重的合上了。

梅儿气的要敲门,理论一番,被顾婧宁拉住了手腕,“他们不讲道理,又不要理他们了,现在天气寒,你这一湿,还是快回去换一衣裳吧。”

梅儿当然不肯留她一人在此处,连忙摇头,“不会的,小姐,我同你一起去,我一点也不冷。”

话音未落,一阵北风刮过来,梅儿打了个喷嚏。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顾婧宁叹了一口气,解下上的绒毛斗篷披在她上,“听话,快回去换衣裳,喝完姜汤再来找我,别把自己弄病了,我可就没人伺候了。”

梅儿语噎,抓紧了披风的一角,眼巴巴的望着她,“小姐,你不同我一起回去吗,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万一出了什么事”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顾婧宁笑着指了指明澈的天空,“光天化,没人敢碰我,你快走吧,真的要着凉了!反正都到这里了,几步之遥,我先进去看看,你回头再来找我就是了。”

她又催促了两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梅儿浑冻的发抖,牙齿打架,犹豫了一番,快步冲着陆府跑去,想着换好了衣服,就赶紧过来。

62号与其他住宅并无不同,清一色的灰瓦灰墙,斑驳而暗沉。

里面看上去并没有人住的迹象,连窗户上都堆积了厚厚的灰尘,顾婧宁拿出手帕,轻轻抹了抹,弯腰朝内望去,只见里头灰扑扑的。

不知为何,桌碗等物全部都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墙角已织起了蜘蛛网。

她心中生疑,又往里扒望了片刻。

忽然看见一抹黑色的裙子,似是学生裙的样子,卧在桌子下方,一点动静也没有,她的双腿凌乱的交织着。

一般人是决计不会睡在这种地方的,综合了环境来看,顾婧宁猜想她兴许是真的遇上了麻烦,人已经昏迷了。

甚至还有更可怕的想法,可能人已经死了

地上的残羹剩饭都已经发了黑,一看便知时不短,冬里储存尸体能够保证不腐化一段时间,所以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不管如何,那也是一条命,万一有救活的机会呢?

第820章 夫人失踪了

顾婧宁急忙撞开了门,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巨大的臭味,房梁上因为年久失修,而被动作惊扰的咯吱咯吱响,这房子老的像随时都要塌掉了。

梁上落下的灰尘扑簌簌的,呛的人气管难受,顾婧宁迅速捂住了口鼻,躲到了一旁去,等没了灰尘,方才走到桌边。

那儿果真躺着一个与陆云曦一般大小的年轻女子。

她脸色惨白,失血的嘴唇发着紫,四肢更是僵硬的没有温度,顾婧宁小心的探了探她的脉搏,眉心一蹙。

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在这种环境下昏迷,很容易被冻死,这房子冷的出奇,房顶和窗户甚至漏水漏风。

顾婧宁叹了一口气,也不忌讳,小心的托住女人的后脑勺,试图将她拖起,摆放到屋子里的小上。

忽然,她摸到了女人脖子里的伤痕,她是医生,对伤口的敏锐可想而知,这伤痕深深的钳在里,因为被凌乱的发丝遮住,所以她才没有发现。

拨开女人的头发一看,伤痕便大面积暴露了出来,不光是脖子上疑似勒痕的伤口,还有领口以下,她颤着手解开一粒纽扣,扒开一看。

死者皮肤上大量的鞭痕、抓痕、和烙印的伤口便全部出现在了面前,但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伤口没有结束,而是藏在衣服的更深处。

可想而知,这个女子生前受到了多大的折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婧宁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喃喃道,“去巡捕房,一定要报案,这是谋杀案!”

她放下女子,匆匆朝门外跑去,却没有发现,屋子里墙壁上堆着的稻草之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影,举着一个钝器,砸向了她的后颈。

剧痛瞬间淹没了顾婧宁的理智,她跪倒在门槛前,很快就趴了下去,双手费力的抓住门槛,但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门外走进一双白色皮鞋。

皮鞋的主人轻轻拍了拍手,蹲下子,扳起顾婧宁昏迷过去的小脸,迷恋而贪婪的注视着她平静的容颜,“我终于得到你了。”

“先生,接下来怎么做?”打晕顾婧宁的手下问道。

陆云白将顾婧宁拦腰抱起,缓缓的走进了阳光之中,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悠然自得的笑容,“去散布消息吧,把一切的疑点,都推给江峦。”

梅儿匆匆换了衣服,便迅速赶来了62号,不光是他一人,后还带着两个警卫,以防这宁兴路的人再泼水。

可到达62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方才的碎碗、剩饭、死去的女人,都好像是幻觉一般,里面仅仅只有破烂的蜘蛛网,和落了灰尘的家具,主人看似已经离开许久了。

梅儿挠了挠头,“奇怪,怎么会没有人住呢,小姐明明说这儿住着云曦小姐的朋友,难道是走错了?”

可这儿明明是62号没错。

“梅儿姑娘,夫人去哪里了?”警卫问道。

梅儿拍了拍脑壳,“对呀,小姐去哪里了,会不会是因为找不到人,所以回家了?我们先回去看看。”

他们一道打回,没有注意到巷子深处晃过一丝人影,有人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见他们离开了,方露出得逞的微笑。

顾婧宁失踪了。

第821章 束手无策

梅儿回家,也没有找到她,一直等到了晚上,陆云骁回家的时候,顾婧宁也没有回来,拨出去找人的警卫都三四拨了,几乎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人。

陆云骁一收到消息,便立马赶了回来。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容有半点隐瞒。”

梅儿哭着跪在地上,将今的事说出,又拿出了陆云曦的信件,“姑爷,小姐一人去了宁兴路62号之后,就不见了,是我不对,我当初不应该走,不该留下小姐一个人,姑爷,你说,小姐不会是”

“不可能,她不会死。”陆云骁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格外笃定。

他接过陆云曦的信件打开,仔细的看了片刻,目光忽然变得格外深沉,似被乌云所笼罩,他一把将信掷在地上,“这封信是假的!”

“假的,怎么会是假的?”梅儿泪眼婆娑,“这是邮差送来的,我从门房拿的,不可能会是假的,这不是云曦小姐的字吗?”

“云曦常年留学国外,写英文比写中文要流畅的多,尤其是笔锋,她手腕没劲,字体空有形式而无骨架,这字看上去像她,但笔力深厚,一看便知是多年写字之人伪造的,宁儿不曾见过多少云曦的字,所以误判了!”

陆云骁仰起头,压抑的抽着气,“要么是邮局、邮差的问题,要么是门房的问题,幸亏你们发现的早,现在她应该还没有生命危险,查,给我从头到尾,从邮局到宁兴路,查个一清二楚!”

陆堂浑一震,立刻领命而去。

梅儿失力的跪坐在地上,双目失焦,“怎么会这样,小姐是中了别人的圈了,到底是谁,会这么害小姐?”

陆云骁没有说话,但谁都能感觉到他那股憋着的狠劲,似是狂卷的风,所过境之处,皆令人为之摆布。

一晚上过去了,顾婧宁还是没有回来。

陆云骁一夜未曾合眼,眼中崩裂出的血丝格外可怖,他揉着太阳,一字未发的等待着手下的调查结果。

可天蒙蒙亮的时候,陆堂便来报,邮局里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分配信件的小管理,一个是送信的邮差,可偏偏,那封造假陆云曦的信,就是经过他们二人的手里的。

一人突然脑溢血,一人晚上跳了河,没有任何原因,甚至连遗书都写好了。

看似是天衣无缝,可任是谁看着,都能察觉出千丝万缕的不对劲。

这两个人的死,一定和顾婧宁的失踪有关系。

看来是幕后黑手怕他们被审问出东西,提前灭了口,现在死无对证,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陆云骁硬生生捏碎了一个茶杯,碎片割破了手指,无数道伤口鲜血直流,可也敌不过心里的痛苦与绝望。

到底是谁,带走了顾婧宁,如果让他知道,一定把那人碎尸万段!

陆家的排查还在继续,一连几,都没有停过,动静再小,也被敏感的人所察觉了,几个军阀,都知道陆夫人失踪了的消息。

为了表示连心,他们也都纷纷派出人马去寻找,但全无结果。

第822章 陷阱

顾婧宁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看来你很有自信,但可惜你没有自信的资本,我劝你尽早送我离开,否则”

“否则陆云骁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陆云白忽然问道。

他注视着顾婧宁水汪汪的眼眸,忽然轻笑了一声,“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倭军开的酒楼,私底下是一所地下监狱,除了你们口中的卖国贼,能出入的中华人,只有俘虏和犯人。”

“你不想住到下面去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陆云骁救不了你的,起码我在倭军里,现在仍然算得上一个头。”

他一边说着,声音颇有几分轻佻的得意。

“好了,喝点水吧,你昏迷了这么久,又说了这么多的话,声音都哑了,我听的很心疼。”

陆云白亲自斟了碗茶,递给顾婧宁,顾婧宁不接,只是循着他的话头问道,“你说我昏迷了很久,多长时间?”

陆云白也不瞒着她,淡淡道,“三天了。”

三也就是说,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廿五号了,今天是美国的圣诞节,再过六,便是除夕,快过新年了。

“你放开我,我要回家,你休想把我困在这里,陆云白我告诉你,如果你像以前一样知趣的放手,我不会恨你,但倘若你要继续和我纠缠下去,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占到半分的便宜!”

她起想走,却被陆云白死死的扣住手腕,语调沉,“你真的以为你能走的出去吗,自寻死路,不是个好办法。”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想知道,宁兴路62号房子里,死的人是谁吗?”

顾婧宁的睫毛颤了颤,“那不是云曦的同学吗,是你们杀害了她,然后设下圈,才让我到这儿的吧?”

“不对,你太单纯了,反正你已经落在我的手里,我就不妨告诉你实话吧。”

“那个人,只是一个因为反抗倭军而游行被抓的女学生罢了,那封信也是我造假的,陆云曦的信,根本还没有寄回来,而这个女学生,反正死了也是死了,不如废物利用,吸引你进这个圈,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说起一条人命,语气轻jiàn)而漠然,似不过是一只蚂蚁死去了,可顾婧宁却想到死者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与死状。

她恨的咬牙切齿,眼中弥上了一层雾泪,只恨自己的枪被没收了,没法一枪杀了这个混蛋。

“其实不光如此,这场局,从南部,我就已经开始计划好了。”

陆云白无声无息的自顾婧宁后站了起来,双手圈上了她柔韧的腰肢。

“你和陆云曦的每一封信,都是我经手的,指点你去宝庆路寄信的那个老人,是我安排的,被江峦撞了的小孩,也是我安排的,我只是随便涂抹了两笔,谁知道,你们就真的乖乖进了圈,当了我的待宰羔羊呢?”

“优胜劣汰,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而你,注定是我的猎物。”

他的手骤然收紧。

顾婧宁的子一绷,下意识踩了他一脚,用手肘撞了他的小腹,急忙退缩到窗前,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你不许过来!”

陆云白吃痛的扶着桌子,缓了许久,方才忍下了那痛。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鸷,瞬息又变为了受伤的苦楚与不解,好似他才是那受害人一般,“你是为了你好,你跟着陆云骁,迟早是要死的。”

第823章 她不是她

“如果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放过你,江峦,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骗了?”

陆云骁勾了勾嘴角。

“那你想怎么办,自证清白,你会信吗?”江峦的目光带着几分讥诮,“我知道你现在的心很暴躁,失去了妻,是你的痛苦,可不要迁怒给旁人,我们是盟友,我就是再蠢,也不会给盟友下刀子,你明白吗?”

陆云骁将他指向了他的眉心,“那你不解释解释,为何我的妻子方才失踪,你就多了一房姨太?外头的风言风语传遍了,江司令,你不会一个字都没听见吧?”

“我正不怕影子斜,现在可不是以前了,国丧了不许闻喜声,谁说你陆云骁的妻子没了,我就不能娶姨太太了?”

江峦“呵”的笑了一声,微微眯了眯眼睛,“我若是真怕你来找,还回这么堂而皇之的娶姨太太吗,我不怕,你的夫人,和我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如今对她只有敬重,没有半分绮念,你陆云骁要真是个汉子,就别来的!”

“好,好”陆云骁也笑了,笑着笑着便变了脸,“你们给我上去搜,一间间的搜,要是搜到了,江峦,你等着。”

江峦的副官沉不住气,冲了出来,“你们怎么能擅闯”

“让他们上去搜!”江峦伸手拦住了副官,清亮的眼眸死死的看着楼梯上的陆云骁,“要是能搜出来,我江峦的头,亲自剁下来给他陆云骁当椅子!”

陆云骁上楼的脚步顿了一顿,面无表的打开了门,一间间搜查了下去,任何细小的角落都不会放过。

他甚至祈祷顾婧宁能够出现,无论她经历了什么,只要能找到她就好,他对她的永远不会改变,也不会嫌弃她。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找到了!”陆堂忽然高喊了一声,站在一扇门前,瞪大了眼睛,看着里屋的人。

那个女人坐在窗前,背对着他们,孱弱单薄的体瑟瑟发抖,一头柔顺丝滑的黑发似是上好的绸缎,光是背影,便令人幻想面目该有多么美好。

陆云骁一把推开陆堂,冲了进去,半蹲在地上,扳过了女人的体。

希望瞬息破灭为泡影。

相似的段,完全不一样的两张脸,女人与顾婧宁的相似之处,只是材与气质,一看便知是江南美人,柔弱纤细,可怜婉转。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陆云骁,害怕极了,子不断的发着抖,陆云骁失望透顶,松开她,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江峦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脸上并无半点心虚惭愧。

“怎么样,找到了吗?”

“楼上便是你新娶的姨太太?”陆云骁不答反问。

“对。”

江峦放下茶杯,兀自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又斟了一杯茶,搁在了陆云骁的面前,“搜你也搜了,查你也查了,没有证据,你还要继续误会我吗?”

“是不是误会,可不好说。”陆云骁的嗓音淡淡的,比起刚来的时候,显然少了一股喷薄的怒气。

江峦笑了笑,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指了指面前的茶水,“不嫌弃就喝吧,我是个粗人,不懂品茶,好茶给我也是牛饮,不如借花献佛。”

第824章 合演一出戏

“我大约能明白你的心,不过抱歉的是,你的夫人,当真不是我带走的,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费尽周折将她带到自己管辖的区域,那封造假的信件,我也根本不知道,甚至我连你有个妹妹,我都不知道。”

“陆云骁,你若真想找到她,先定一定心,好好想想吧,你太紧张了,紧张的让人钻了空子,你缺不知道。”

陆云骁端过茶杯,呷了一口,“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在自证清白,并不是我不生气,而是我们都明白,这件事太奇怪了,分明就是有人设下圈,却迟迟不现,人在暗我在明,越是着急,他们就越是高兴,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况且我也没有掳走陆夫人的理由。”

江峦叹了一口气,“她的确很美,但名花有主,冒犯了第一次,我不会冒犯第二次了,我只是单纯的欣赏她,更何况,我自己也有女人。”

“为了争夺一个女人,毁坏了联盟,放弃与强大的人一起抗倭,你觉得,这些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觉得我有这么蠢?”

“你没有”

陆云骁的手指滑过杯壁,出乎意料的迟缓,似耐心极了,“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背后的人,就永远现不了,所以,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江峦一愣,看着陆云骁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与茫然,最终化为了一声低沉的轻笑,他重重搁下了杯子,挥手喝退了手下。

“你早就有计划了,是不是?你这么做,只是为了做给别人看,迷惑敌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难怪他们都说你厉害,我还自以为是的数落你,看来是我太愚昧了。”

江峦扶住额头,无可奈何的一笑,“你说吧,今天来找我,不光是来做戏的吧,你还想找我帮忙,对不对?”

“和聪明人说话,很省心。”

陆云骁提了提嘴角,抬眸的刹那,眼中的锐光犀利而明亮,丝毫没有示人时的颓废和暴躁,似是一把开锋的刀。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直说,今天来,就是想请你帮忙,我基本已经知道,是谁掳走了宁儿,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里间我们的关系,我们不将计就计,岂不是可惜了他们送上门的机会?”

他摸了摸下巴,胡茬扎手,别的都是演的,可他对顾婧宁的彻夜担心却是真的。

“所以,我想请你陪我一起演一出戏好戏,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江峦“啧”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却并非拒绝,而是欣赏般的说道,“陆云骁,若是咱们早些相识该有多好,我平生还是第一回,见到真狐狸。”

陆云骁无声无息的笑了笑,“错了,是假狐,但是真虎。”

离开的时候,陆云骁冲江峦的沙发开了一枪,若非江峦躲的快,现在已经死了,他眼中带着嗜血的气息,咬牙切齿,字字抒发着痛心疾首的夺妻之仇。

“江峦,你给我记好了,下一次见面,我们可就是敌人了,你要亲手割了你这个畜生的头喂狗,也难以慰我心中之恨!”

江峦则与他对骂。

第825章 就好像她在身边一样

宝庆路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二人翻脸的消息像飞箭一般,传遍了整个城中,便是拉粪的无知百姓,都知道军阀内斗了。

原因是一件十分风流香艳的秘事,江司令抢了陆少帅的妻子。

陈元等军阀为此头疼不已,上二人的府上劝说,一个不听,两个也不听,众人纷纷觉得联手抗倭没希望了,一时间,如死水般沉静了下来。

时间过的飞快,本离过年就只有几天,没了顾婧宁,这几天变的分外难熬,可怎么熬,也熬到了年三十。

除夕的晚上,本应该是一家团圆,和和美美的时辰。

可陆云骁只有一人。

家中有亲人的,陆云骁都放那些部下回去了,而没有的,都挤在一起,由陆家出资吃一桌酒席,出生入死的兄弟,早就已经和亲人一般了。

陆云骁略敬了两杯薄酒,就一人回了正房,房间里还是顾婧宁离开时那一天的模样,桌上的几样小食,一动不动的放在原位。

还有她没剪完的窗花。

陆云骁拿起来,对着灯光照了一照,见是两个栩栩如生的孩子,和半个母亲,右边还有大半张纸没有剪完。

纸上隐隐还有她的香气,如兰似麝,不知闻了多少回了,每一回闻,总是不觉得厌恶,而是觉得迷恋与安心。

就好像她在边一样。

除此以外,桌上还有一壶酒,几碟小菜,两个酒杯,和一盘饺子,北方过年素来要吃饺子的,她喜欢吃素的,所以特意备了素的。

什么都有了,只差一个她,陆云骁静静的看着那剪纸半晌,将它放在了对面的桌前,然后端起酒壶,倒满了两杯酒。

酒很香,陆家老宅子里藏了很多宝贝,年头多久了,这些东西,其实陆云骁是想留着一辈子的,留给儿子和女儿。

不过此刻便觉得分外凄凉,孩子在国外,妻子,又被陆云白掳走了,生死未卜,他每都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差事,形形色色的人。

心中的那块空缺越来越大,只觉得有时甚至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夜里惊醒,她的位置,触之满手冰凉。

“算了,不去想了。”

陆云骁浮现出一丝苦笑,揉了揉额角,“今天是除夕,是团聚的子,宁儿,咱们要好好过,咱们,一醉方休,好不好?”

他冲着空气说着话,口中的气在半空中缱绻成雾,无人应答,窗户外是烟花漫天,绚丽而喜悦,笑声透过窗,清脆的传了进来。

端起杯子,陆云骁冲对面的杯子碰了一碰,“我先喝。”

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下了肚,眼前的菜,还有对桌的酒,却一点没有少,若是放在以往,顾婧宁定会劝他不要喝了,二人相互依偎,好好睡一觉,迎接第二的新年,他给她的红包,也一直放在衣服的内衬里。

红包里是一枚鸽子蛋大的钻石戒指,他们的婚礼是中式的,可听说洋人的婚礼,是穿白纱,戴戒指的,代表着纯洁与永恒的。

戒指,就像一把锁,牢牢的将两个人的生命扣在一起,他准备了很多天,挑了许久的钻石,才挑出了这一颗。

可惜东西有了,人却不在了,世事无常。

第826章 大年初一的骂战

没有人劝酒,陆云骁终于成功的把自己给灌醉了,他搂紧了怀里的戒指,视线迷离而昏沉,天旋地转间,他看见了那纹丝不动素饺子与酒杯。

“宁儿,你为何不吃,可是今晚的饺子不好吃,酒不好喝?”

下一秒,他便睡着了。

对面的酒杯被他的动作弄洒了,酒水浇了一桌子,杯子终于空了,而那酒水沿着桌角往下滴落,滴滴答答,如同眼泪。

大年初一,一件大事,惊动了所有人。

江司令江峦,投靠了倭军,已经被倭军授封为少将了,他红光满面,亲自登门拜访了之前的联盟的几个军阀。

陈元等人纷纷闭门不见,请他吃了闭门羹,没有做出更可恶的举动,所以众人的目光,又投向了陆云骁,期待这两个死对头,有什么精彩的火花碰撞。

不负众望,陆云骁接待了江峦。

江峦今已经穿上了一倭军制服,衬的他精神气也变了,原本两撇的胡子,也刮成了中间的一簇,站在外头,与那些倭人一模一样。

“一大清早的,来干什么?”陆云骁淡然的呷着清茶。

他昨夜喝了不少酒,胃里正烧的难受,面上虽然不显露,但疲惫还是挂在眼角眉梢,藏不住的。

江峦上下打量他一番,将手中早已换了的武器,故意搁在了显眼的桌面上。

“陆少帅,这大年初一,我当然是给你拜年来了!”

陆云骁定定看了他两眼,忽然笑了,“拜年?我可没有红包给你,如今江司令,不,江少将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再来我这里献殷勤,是不是不太好,让倭军看了,还以为我们二人串通了似的。”

“到底是拜年,还是来炫耀的”陆云骁淡淡的瞥了他的新配枪一眼,目光凉薄而淡然,“黄鼠狼给鸡拜年,可从来不安好心。”

“牙尖嘴利!”江峦勾了勾嘴角。

“江少将是在自夸吗?”陆云骁闻了闻香茗的气味,眉宇间的拧结方松开了一些,“其实我觉得有个词,更符合你如今的做派。”

江峦挑了挑眉毛,“什么词,还请陆少帅指教。”

“蝇营狗苟。我知道江少将你读书少,不识字,这么复杂的成语,你定然是不懂的,过来看,我亲自写给你。”

陆云骁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出了遒劲的四个大字,江峦虽不识字,但也粗略认识个狗和蝇字,有了这两个字,这个词的意思,必然不佳。

“陆少帅,这是什么意思?”江峦的脸色挂不住了。

“意思就是说,小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像苍蝇一样飞舞,像狗一样不知羞耻,这本是《送穷文》中的一句,你可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江峦的脸色已彻底沉了下去,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平静无风,“还请陆少帅指教。”

“蝇营狗苟,驱去复返。”

“江少将你说,这像不像是你的做派?被这么多人驱逐了,还不知道悔改,不知廉耻的往上撞,果然,你跟了倭军才是最好的,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早就是倭人的细作,根本就是假扮的中华人!”

陆云骁将水杯重重一放,眸色带锋,“行了,年也拜完了,赶紧滚吧,我陆家庙小,虽容不下大佛,却也不是一只狗,一只苍蝇可以撒野的地方。”

第827章 囚禁

“你”江峦脸皮通红,他狰狞的笑了,“我可还没拜完呢,陆少帅,你急什么,先听我说完吧!”

陆云骁眼皮也不抬一下,静默的坐在太师椅上,四平八稳,气度非凡。狂沙文学网

江峦冲他拱了拱手,咬牙切齿道,“我江峦没读过书,就祝你迟早完蛋吧,陆云骁,咱们战场上再见,到时候,你的脑袋,就是我的椅子!”

江峦冷哼一声,拿起配枪插在腰际,便大步离开了。

陆云骁散漫的打了个哈欠,似无事发生一般,回了书房,淡然的处理着手头上的公务,陆家平静的如同一碗冷水,而一墙之隔的外头,却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今江峦在陆云骁家中拜年吃瘪的消息都传遍了,把江峦气的在公馆中打砸,发誓要亲手取下陆云骁的项上人头。

山本听了更是哈哈大笑,与陆云白饮酒作乐。

倭军的势力全部聚集在北部,这儿的力量,自然不是陆云骁一人可以抵御的,而江峦的人马,仅次于陆云骁。

那些个小军阀,山本从未放在眼里过,难成气候,而他最忌惮的陆云骁与江峦二人势成水火,无疑是他如今最乐于成见的场面。

人逢喜事精神爽,陆云白也一样。

他在陆云骁的手里吃了这么多次亏,总算扳回来一局,心有多好,可想而知,他喝的半醉,被手下搀扶着上了酒楼。

之所以没有在北部安置公馆的原因,便是怕陆云骁找上门,而在倭军的庇护之下,他可以无法无天。

打开门,陆云白让手下离开,一人走了进去。

空气中的气味满是她上的香气,好闻的让人心安,好像一下回到了家中一样,陆云白呼出一口酒气,原本还混沌的眸子,倏尔变的明亮无比。

他装醉了。

“宁儿,为什么不开灯?”陆云白温柔的问道。

走到边,他拉开了那盏甚美的台灯,其中的光线在琉璃水晶的折下变的绚丽多彩,为顾婧宁苍白憔悴的面容也添了一分颜色。

她小的躯蜷缩在被子里,背对着他,好像睡熟了一样。

陆云白知道她醒着,也知道她在躲避自己,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但他既然得到了她,就再也不会放手了。

“喝点水吧,你已经一天没有喝水了,想吃饭了吗?”

陆云白絮絮叨叨的说着。

尽管没有人回答他,他一个人似乎也说的十分愉快,眉飞色舞,顾婧宁迫不得已睁开眼睛,却只是冷静的看着紧闭的窗户,一眼不眨。

陆云白端起精心让酒店为她制作的料理,亲手用勺子喂到她的嘴边,“这是倭国的料理,很好吃,我怕你觉得腥,所以选了口味中和的,这是味增汤,先喝一点润润胃部。”

顾婧宁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泥胎木塑。

陆云白很是耐心,反复喂了几次,见她不张嘴,也没有bi)迫她,反而笑着开了口,“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陆云骁的事?”

发觉顾婧宁的睫毛似乎是颤了颤,陆云白的笑容扬了扬,重新将汤水喂到了她的嘴边,“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吃下去,否则,他的消息,是死是活,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

第829章 金屋藏娇

陆云白合上门,又上了锁,方才松了一口气,站在走廊里缓慢的打理着身上被弄脏了的衣物,双目阴沉。

走廊的尽头,忽然歪歪斜斜的走过来一个人,嘴里说着醉话,时而哈哈大笑,一个倭军正艰难的搀扶着他。

陆云白并没有抬头去看,别人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去参与的闲情逸致。

“哎哟,这是谁,怎么这么眼熟,让我看看”

那人忽然醉醺醺的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了陆云白的肩上,“这不是陆先生吗,我听说,你是陆云骁的弟弟,可惜,兄弟两个,差别怎么就这么大,一个聪明,看得清局面,一个愚蠢,不知天高地厚。”

陆云白反射性的皱起眉头,不悦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定了定,随即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江少将。”

他厌恶别人的亲密接触,虽然江峦现在归降了倭军,但不知为什么,陆云白对他还是没有任何的好感。

他也私下劝说过山本要防一防,但山本不以为然,他也没办法。

江峦睁着一双醉眼,打量着他不整洁的衣衫,忽然嘿嘿一笑,揶揄的说道,“陆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你在这儿有女人,金屋藏娇?”

他看向了陆云白身后的房间。

陆云白的目光冷了冷,不着痕迹的遮住了他的目光,双手亦是搀扶上了他的双腕,但实际上是一个防卫的姿势。

“怎么会呢,我一向洁身自好,从没有什么交好的女人,江少将不了解我,兴许还不知道,里面只是住了我一个受伤的兄弟罢了。”

他笑眯眯的,指着一旁的空碗,“你看,我这是给他送饭来了,若是一般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饭量,将饭菜都吃的空空如也?”

江峦摇了摇头,用手指点着他的鼻子,笑的古怪,“说不定,是你俩一块吃的,还喝了交杯酒呢?”

“肯定是你小子金屋藏娇了,不然怎么遮遮掩掩的,怎么说咱们俩现在也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了,你的相好,让我也看看吧,兄弟帮你鉴定鉴定,这女人怎么样,我看你便是不知对付女人的模样”

他将胳膊搭在陆云白的脖子里,不由分说的拽着他,便往房间走去,陆云白的力气不如他大,想要拦住,却被他带着走。

江峦眼下喝多了,陆云白也不怕他听见,皱眉冲着扶着他的倭军问道,“江少将怎么会来这里?”

倭军毕恭毕敬的答道,“江少将和山本大将喝醉了之后,大将便吩咐我们安排少将住在酒楼里,今晚不必回家,明日继续酒宴。”

陆云白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拽了拽江峦,皮笑肉不笑,“江少将,你也累了,不如今日先睡吧,我还有事,没法奉陪你了。”

“你不许走,我看你小子就是心虚!”

江峦打了个浑浊的酒嗝,陆云白立刻避开了脸,没有捕捉到他眼底的戏谑,“今日你不让我看,我还偏要看了!”

他说着便要去开门。

第830章 取得联系

陆云白的心骤然一停,单手无声无息的伸到江峦的后颈,借着身子挡住了倭军的目光,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江峦壮硕的身躯,倏尔如同失了骨头般倒了下来,陆云白连忙道,“江少将醉了,你还不快过来搀扶!”

倭军连忙搀扶住了他。

陆云白厌恶的看着触碰过他的手指,从衣服内衬中取出手帕将每一个指缝都擦了一遍,方才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吩咐,“快把他带进房中入睡吧,真是喝醉了,说着话居然就倒下去了。”

倭军不疑有他,连忙带着江峦去了房间,陆云白整了整衣领,笑容尽失,慢慢的走下了楼梯。

江峦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

倭军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江少将,你没有醉吗?”

江峦嘿嘿一笑,却回头看着陆云白的背影,目光意味深长,“我没醉,我怎么可能醉,我还能再喝一壶,来人,给我上酒!”

他含含糊糊的说着,倭军叹了口气,知道他这还是喝醉了,将他送进了房间,便自行离开了。

倭军一走,江峦便从床边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确认走廊无人,方才揉着后颈酸疼的地方,目光阴沉的看向了陆云白出来的房间。

他的酒量,自然不是倭人的清酒可以灌的倒的,但只要他想醉,旁人也叫不醒。

区区一个陆云白,就想弄倒他?做梦。

“有人吗?”

江峦冲着那间房门,慢慢的敲了敲,声音很微弱,怕惊到了其他的住户。

里面没有声响。

他侧耳贴在房门上,仔细听了听,辨别出里面有人的脚步声,便又敲了敲,“我知道里面有人,给我开个门,行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

顾婧宁警惕的看着门的方向,那不断的敲门声如警钟一般敲响,让她十分不安,她端起桌面上的笔架,举在手中,背抵在墙角,以防外面的人冲进来。

外面的人听声音,并不是陆云白,那会是谁?

门外的人又开口了,“陆夫人,你在里面吗,我是江峦。陆云骁跟我说过,你十有**被陆云白藏住了,你要是的话,就敲一敲门。”

顾婧宁浑身一震,眼中泛着不可置信的光芒,她缓缓的放下笔架,复又拿起,心中做着斗争。

江峦既然已经投靠倭军,陆云白藏住自己的事情,迟早会被发现,不如鱼死网破,让大家知道也好。

她抬起手,敲了三下门。

江峦得到了回应,霎时松了一口气,紧张的问道,“你的身体还好吗,陆云白有没有伤害你,如果还好的话,你再敲门。”

顾婧宁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针眼,缓慢的又敲了三下。

看来陆云白还没有拿她怎么样。

江峦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陆夫人,不管你信不信,接下来我说的话,都希望你能听清楚。”

“我投降倭军,并非自愿,而是我与陆云骁的计划,我是为了当卧底而来,他已经知道你被陆云白抓了,但是苦于无法救你出来,所以我们才打算走这一招险棋,趁机将倭军给一锅端了。”

第831章 我饿了

江峦说的话,顾婧宁一个字也不信,她只是觉得疑惑,江峦既然已经投靠倭军了,为何还要编织这些谎言来骗取她的信任,难道有什么利益吗?

江峦小心的注意着环境,语速加快,“无论如何,请你千万不要陆云骁现在正在救你,别放弃生的希望,也不要因为我之前的过错就质疑我这番话的真假,我的心永远是祖国的,从未变过。”

忽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有人上楼了!

江峦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压到最低,顾婧宁只来得及听见他模糊的话语,“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和他团聚的,陆云白来了,我先走了!”

随后,门外便没有了声音。

顾婧宁瞪大了眼睛,木然的站在门前,多日的囚禁令她思维都变的迟钝起来,门外的脚步声变的清晰。

这么多天,她早已能从脚步与声音,分辨出门外的人是谁了。

有时是送饭的人,有时是打扫的人,陆云白没有时间,便由他们来处理她的生活,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都是不通中文的普通倭人。

他们无法为她传递消息。

门终于被人从外打开,看见那双白皮鞋,顾婧宁丝毫不震惊,只觉得漠然与冷淡。

相反的,陆云白看见她,笑容再度爬上了清雅俊俏的面庞。

“怎么站在门口,是在等我吗?”

顾婧宁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自顾自的坐在桌边,双手规矩的叠放在双膝上,面无表情,但终于肯主动开口了,“我饿了。”

陆云白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歪了歪头,眉梢一皱,“你刚才,在和我说话吗?”

“我饿了。”

顾婧宁加重了语气,带着一股薄怒。

陆云白丝毫没有为她的生气而埋怨,甚至笑的愈发高兴,连瞳孔深处都因情绪受到了抚慰而变得轻松放大,他语气平缓,“好,好,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现在就吃,这是四喜饺,还有海棠酥,还记得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托着食物的双手都因惊喜而微微发颤,一切都源于顾婧宁这么多日,肯开口主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滚,不是脏,也不是恶心,而是我饿了。

她想活下去了,这块冰,他终于捂化了太好了。

“这都是南方的吃食,我特意找厨子为你做的,刚出炉的,还烫嘴,你要小心点吃,这么些日子,饿坏你了吧?”

顾婧宁没有再回答他。

食物被摆上了桌子,等凉了凉,她便自己主动拾起筷子,拈起食物,大口大口的送入了口中,咀嚼、吞咽、入腹。

多日不曾有食物进入的胃部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快速的蠕动了起来,所带给她的,还有力量和热量。

陆云白看她吃的这样快,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笑容更是愈发大了,“吃慢一点,我不会和你抢的,如果你早说你想吃这些,我一定会日日给你做的,看看你吃的,像只小花猫一样。”

他说着,伸手用帕子擦去了她嘴角的食物残渣。

第832章 荷花酥

亲昵而随意的举动,连他都忘了,自己方才触犯了她的禁忌,叠好了手帕,陆云白才愣住了,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ranwen

他刚才碰了顾婧宁,她却没有反抗?

这么多天以来,无论他的动作是轻柔还是粗暴,她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拼了命的反抗与挣扎,二人之间毫无半点温情存在,他花了这么大功夫一心一意的对她,最后却是养了个仇人。

可她刚才,并没有推开自己,脸上也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情,而是浑然不觉的自己吃着饭,一股狂喜弥漫上了心头,陆云白的目光变得炙热。

她吃的很快,食物大半都被吃了,察觉到饱腹的感觉,顾婧宁便放下了筷子。

陆云白格外关切的问道,“怎么不继续吃了,是不是不想吃这些了,我再给你做别的好不好,你还想吃什么,告诉我,嗯?”

“荷花酥。”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从艰涩的嗓音总淡淡的溢出来,陆云白愣了一愣,听见顾婧宁又重复了一遍,“荷花酥。”

“下一次,我要吃荷花酥,不吃海棠酥。”

尤其是,陆云骁给她买的荷花酥。

她的眼眸依旧清冷,面容甚至因为几日的折磨而变得苍白消瘦,可半分夺不去她天赐的美貌,依然美的令人心惊。

陆云白试探着靠近了她,并没有想到什么关于荷花酥的记忆,而是笑着答应了她的要求,把她视若掌中珍宝,或是座上女王,只要她肯开口,肯展露笑颜,他什么都可以为了她而做。

“好,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听话,”陆云白的声音一顿,看向顾婧宁的瞳孔里带着几分贪婪与小心,“宁儿”

他伸出五指,轻颤着为她梳理着头发,“我能不能,抱抱你?”

顾婧宁的睫毛动了动,在脸上映下了一小片扇形的影子,她的眼神分明清亮澄澈如懵懂的孩子,可陆云白心中却很仓皇,觉得她是在讥讽。

就像木偶那样,顾婧宁沉默而平静,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有听见。

陆云白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将她环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随着双手的收紧,他感觉到女人纤细的蜂腰柔韧极了,这是他第一次拥有她。

他那么柔软,是他魂牵梦绕的味道,陆云白渴望了多少年,都不曾得到的东西,忽然拿在手里,他自己都觉得好似做梦一般。

原来如愿所偿,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

陆云白忍不住抱着她,抱的更紧,口中低喃着,“我一点也不比陆云骁差,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肯多看我一眼?”

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脸色也扭曲了起来,随即他飞快的松开了抱住顾婧宁的手,不可置信的抓住了脖子上死死勒着的东西。

剧痛与窒息从喉头传来,他因缺氧而涨红的脸十分可怖,双手徒劳的在空中抓舞着,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为什、什么,要这么对我?”

顾婧宁也不再是方才面无表情的模样,她的眼中交织着很多情绪,痛恨、不忍、盲目,随着双手用力的发白,在不断传递给陆云白。

她就是趁着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出击。

手中长长的带子,是她每日悄悄撕扯下一点蕾丝窗帘编织起来的,藏在衣袖里,根本没有人能发现这些细微的变化。

第833章 你只能属于我

她本想用这根带子从窗户吊下去,谁知窗户外头用钉子牢牢的敲死了,根本打不开,这带子也没用了,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顾婧宁低着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我不想杀你,我只想让你昏迷,只要你昏过去,我就能跑走,这是你囚禁我的代价,越是挣扎,绳子只会勒的越紧!”

她与陆云白的渊源,若是要追踪,可要追踪到好几年以前了,从第一面起,他们的命运便早已有了预征。

陆云白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但毕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过她,她不是杀人如麻的恶魔,更不会因为一己私欲就杀人。

陆云白的眼珠泛了白,身子从剧烈的颤抖转变为轻微的抽搐。

整个人,也从椅子上坠落了下来。

顾婧宁小心分辨着他的情况,以免误杀了人,又怕他并未彻底晕厥还有反抗能力,轻轻俯下了身子,拍了拍他的大腿。

“陆云白,你醒醒?”

陆云白只是抽搐,整个人好似昏厥了过去,没有任何反应。

顾婧宁松了口气,用力勒住陆云白的同时,她的双手亦被带子勒的死死的,双手红肿了起来,她不敢多待下去,起身便要跑出去。

忽然两眼翻白的陆云白从腰间摸出一把瑞士军刀,利落的割开了脖子里的带子,一把抓住她的小腿,用力摔在了地上。

顾婧宁没想到他会忽然起身,全无防备,尖叫了一声,被陆云白一把掐住下巴强迫抬起头,直视着他猩红的眼睛。

“你怎么会、怎么会”

她因惊吓而说不利索话语。

陆云白干咳了几声,气喘吁吁道,“我为什么没有昏厥?我骗你的,我知道你不敢杀了我,我在赌,若你真狠下心,把我杀了,那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上。”

“可是你不敢!”他拽住她的衣领,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我就知道,你对我还存有几分情意,你不想杀我。”

“放开我!”顾婧宁用力的挣扎着,“我现在只后悔没有再用力一点,我真恨不得你去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把我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你到底想干什么,与其这么对我,你不如让我死!”

“我早就说过了,在我手里,你休想死!”

陆云白浑浑噩噩的笑了起来,他生的俊俏,少了几分陆云骁的锐气与霸气,却多了三分内敛的清秀,更像是书香子弟。

可偏偏他如此可怖,儒雅的外表下藏着疯狂和偏执,分明一个那样温润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

顾婧宁不明白,只是从空洞的眼球中流出泪水来。

“我要你的世界从此只剩下我,要你的眼睛从此只看得见我一个人,你是我的,是我的珍藏品,不允许被任何的男人看见,你只能属于我!”

陆云白的语调忽然软和了下来,带着几分诱哄,“从此以后,我们双宿双飞,生为连理枝,比翼鸟,死也要当一对鬼鸳鸯,好不好?”

第834章 陆云白,你疯了

顾婧宁啐了他一口,嘴唇颤抖,“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明明可以忘记仇恨,活成你想要的模样,为什么偏偏要走上你娘亲的老路?”

她本来就是一个局外人,为何总有数不清的麻烦,将她屡屡的掺和进去。www

“如果你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一想,兴许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同样是儿子,为什么我却是罪女之子,自幼背负仇恨,父母乃是杀父之仇,而陆云骁,天之骄子,嫡出的继承人,生来便拥有一切的光环。”

陆云白吃力的说着,似乎这些话说出来令他感到羞愤和耻辱,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亦从瞳孔深处泄露了出来。

“凭什么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拥有一切,而我就必须承担罪孽,这是我的错吗?我不信,我偏偏要和天斗,要告诉所有人”

“我陆云白,从不是陆云骁的影子和附属品,我比他更强大,更配拥有你。”

顾婧宁愣了愣,这是她第一回,从陆云白的口中听到他的心声。

而下一秒,陆云白就噗嗤一笑,双手缓缓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轻柔而缠绵,带着无尽的情意与眷恋,“马上就能证明着一切了,你急什么,等我拥有和他一样的权利的时候,我能给你更好的。”

“陆云白,你疯了。”

顾婧宁轻声道,“人生而有别,但命运从来是自己主宰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背负那种命运,你可以选择拒绝,这不是你的错,可你执迷不悟,就是你的错。”

她轻轻合上了眼睛,双手亦失去力气的坠落在身体两侧,似折翼的翅膀。

“你并不比别人差,可你为何什么都要与他争,这世上美好的事物这样多,你为何不能看看别的,为何永远,只看得见狭隘与仇恨?”

陆云白的笑容敛了下去,他沉默的凝视着顾婧宁,半晌,才幽幽的说道,“连你也不懂我,你们永远只会说冠冕堂皇的话,却无一人伸手给我过援助。”

他仰起头来,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绚丽极了,如他所追寻的生命那样,灿烂而奢华,耀目到极致。

“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争的,包括你。”

他拧了拧脖子,触目惊心的伤害令人战栗,可他嘴角却挂着平和到极致的笑容,显得十分诡异,“你不理解也没关系,只要得到你,就可以了。”

陆云白站起了身子,在偌大的房间中缓慢的踱着步,他的步调从容淡定,一步步,靠近了顾婧宁,又走远了。

“你犯了错,你居然想伤我,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顾婧宁闭着眼睛,淡淡道,“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那我可不舍得,但是罚,一定要罚的,不然你可不长记性,我可不希望下次再与你亲热的时候,再次受到你的攻击。”

陆云白扬了扬嘴角,“既然你不肯吃饭,那就饿上几天,一个人在这儿闭门思过吧,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棱角能够磨平一些。”

顾婧宁睁开眼睛,冷冷的瞥着他,“不会有下次了,我不会让你有下一次。”

第835章 她到底怎么你了

陆云白耸了耸肩,缓慢的抚摸着脖子上的伤口,很疼,可那疼痛却让他的大脑空前绝后的清晰,痛楚令他产生了刺激性的愉悦。火然文

“会不会有下一次,那就是我说了算了。”

他温和的笑了笑,抓住门把手的同时,脚步顿了一顿,“我先走了,接下来的几天,希望你平安度过,晚安。”

门合上了。

顾婧宁吃的很饱,也很累,一点思考的心情都没有,她知道接下来几天将会度过怎样煎熬的日子,但她也已漠然了。

江峦他会有办法救自己出去吗?

江峦自从发现顾婧宁住在酒店以后,便跟山本申请,搬家去倭军的区域,建一座新公馆,免得有人寻仇上门。

山本自然欣然同意,并且答应他,装修的日子里,都让他住在酒店中。

一连几日,江峦都没有发现陆云白再来过。

他觉得奇怪,分明每日都看见他出入酒店,可好似遗忘了这间房间一样,若无其事的做着其他的事情。

江峦担心他已经将顾婧宁转移了,便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陆夫人,你在吗?”

门内传来虚弱的脚步声。

甚至有打翻茶杯的声音,江峦的心一紧,确认里面有人,又问道,“你还好吗?”

顾婧宁用背部抵着门,三日不曾进食进水,已经让她丧失了全部的力气,好似骨头被人一根一根的抽了出去,浑身上下,只剩下了绵软的皮肉。

“我感觉我不太好,我脱水了”顾婧宁艰难的说道,“我好饿,江峦,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

江峦的心中一惊,“陆云白到底怎么对你了?”

“我企图伤害他,但是未能成功,为了惩罚我,他已经三日不曾给我进食进水,我感觉我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撑不下去了。”

顾婧宁顺着门,一点点的滑落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在青丝中,憔悴干裂的嘴唇凝固着血迹,十分凄惨。

江峦急了,痛骂了一声,“这个狗东西,怎么能这么对你,你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弄吃的,你先把门打开!”

“门是从面外反锁的,我开不了。”顾婧宁的声音愈发低微。

江峦撞了几下门,担心动静太大,引来其他人,只好罢休,冲着她安慰道,“你在这儿好好等着,我马上就找人来开锁,千万别睡!”

一想到水灵灵娇弱弱的美人,被陆云白折腾成了这气若游丝的模样,江峦气的肝都疼,他急急的买了些饭菜,又找来了前台的人,用蹩脚的倭语交流了一番,那人冲他摇了摇头,遗憾的表示,门开不了。

每间房都有房主,除了房主,谁都不能开门,否则便是触犯**。

江峦都快气笑了,一个蛮夷之国,搞起侵略主义比谁都起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现在居然谈起触犯**的条律,令人啼笑皆非。

无奈,江峦只好想办法开门了。

门内的顾婧宁已经没有声了,江峦喊了几回,也没有人回应,只好找到一根铁丝,回忆了以前没发迹时跟老乞丐学的开锁功夫。

捣鼓了半天,眼看着就要开了,江峦心一紧,忽然听见身后有人笑吟吟的问了一声,“江少将,你这是在干什么?”

第836章 里面是个姑娘

江峦一转头,与陆云白打了个照面。火然文

今天算是完蛋了。

陆云白虽然是笑着,但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齿,看上去格外诡异,江峦看的心中不舒服,指了指身后的门,“你在里面藏了人?”

陆云白挑眉,“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江少将误会我了。”

“我听见里面有人喊救命了,还说自己是陆云骁的夫人,已经断水断粮三天了,你不给她吃饭,想饿死她,有没有这回事?”

江峦开门见山的问道。

陆云白笑容不减,“我上回不是和你说了吗,里面住着我一个朋友,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医生说需要静养,因为受了刺激,人总是说胡话,梦游,江少将一定是听错了,他在梦游呢。”

“什么朋友,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听声音可分明是个姑娘?”江峦不依不饶,看着陆云白的目光带了几分寒意。

陆云白淡淡的“哦”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鼻子,“医务兵,不可以吗?”

江峦一噎。

他如今总算见识了这陆云白的本事,陆家的基因果真强大,哥哥强,弟弟虽弱,但功夫也不差。

“倒是江少将,你奇怪的很,就算里面真的是陆云骁的妻子,那也是俘虏,是重犯,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救她?”

陆云白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江峦果断的反驳了他的话,急中生智,蹙着眉头,一脸的杀气,“你难道不知道,因为陆云骁冤枉我抢了他妻子,我们才决裂的吗?”

“如今世上人人指责我,我必须要自证清白,找到他的夫人公布于世,这人不是我带走的,别总是骂我,我可不背锅!”

他冷哼一声,靠近了陆云白一步,用手指着他的鼻尖,“可如果里面真的是陆夫人,那陆先生这么做,应该算得上是私藏罪犯了吧?”

“我说了,里面的人,不是陆夫人,是我的朋友,一个普通的医务兵,局外人,和你所说的没有任何的干系。”

陆云白伸手,扣住了江峦的手,将他伸出的手指掰回了原位,内敛而温润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却令江峦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江少将,不该管的事情,还是少管,毕竟,在倭军这儿,我可算得上是你的前辈,你多少,也该敬我几分。”

江峦气的一瞪眼,似狮子般直起半个上身,眼看着他便要与陆云白对峙,楼下忽然走上来一名倭军,这倭军二人都认识,是山本大将的佐官。

佐官见了二人的举止,自觉的垂下头,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子,冲着江峦说道,“江少将,山本大将有事,要邀请你一叙。”

山本的邀请,自然是不能推辞的。

江峦捏紧了藏在衣袖里的拳头,给了陆云白一记警告的眼神,又眉头紧锁的看了房间紧闭的大门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跟着佐官离开了。

江峦一走,陆云白立刻打开了门,一把便扶住了倒在门前的顾婧宁,探了探她细弱的鼻息,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第837章地 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何必如此,如若不是你太过分,我也不舍得让你受这等伤害,吃了这份苦头,你现在,总该长长记性了吧?”

陆云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她抱上了大床,又叫来医生,为她注射了营养剂,方才守在她床前,一眼不眨的看着她。ranwen

“你和江峦,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好像在问顾婧宁,又好像在问自己,声音淡薄而飘逸,随着空气化为乌有。

“无论你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企图,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陆云白低低的笑了,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你放心,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我会带着你,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江峦和山本说完话,次日清晨,再度回到酒店的时候,顾婧宁所居住的房间已经空空如也。

房门大开着,工作人员正缓慢的打扫着,江峦闯进去一看,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盘问了前台和打扫的人,得到的消息,却也是她被带走的消息。

江峦不敢耽误,立刻派人手追踪了陆云白的车辆。

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了顾婧宁的住处,如果被陆云白换了地方,还不知他要把顾婧宁藏到什么地方去,想解救只会更加困难。

手下很快便跟踪上了陆云白的车,从车窗望去,车里隐隐坐着一男一女,女人无力的靠在男人怀中,看不见脸,只有那一头柔顺漂亮的黑发。

“快,加快速度,一定要赶上他!”江峦喝令道。

这一切,他都可以用陆云白窝藏犯人的说法过山本那一关,但最难对付的人,乃是陆云白,他才是真正狡猾的千年老狐狸。

车转进了一处幽静的小院,这条路路况复杂,多得是树林与河流,一看便是并未经历破坏过的小镇。

江峦躲在车上,见陆云白搂着女人,走进了院子之中,随即张望了片刻,方才坐车离去了。

他等陆云白走了许久,确定不会再回头了,才留下部下放哨,悄悄的越过墙面,小心的潜入了院子之中。

那女人坐在大堂之中喝茶,低着头,温顺而柔婉的模样楚楚可怜,令人心动,江峦的心一下便被触动了,忍不住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陆夫人,我在这里,我来救你了,你快出来!”

江峦藏在柱子身后低声喊道。

那女人张望了两眼,江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停止了叫喊,而是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堂屋,一把扣住了女人的下巴。

果然,这女子只是背影形似顾婧宁,却与顾婧宁根本不同。

他娶的那房姨太太,正是依照顾婧宁的模子找的江南美人,可陆云白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有了正主,还想要替身?

这也太花心了吧。

女人被忽然出现的大汉吓的失声尖叫,瑟瑟发抖的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峦的手劲大了大,他从来不对女人下手,因而只是逼问,“你和陆云白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带着你,把你安置在这里?”

他以不容违逆的语气强迫道,“回答我,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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