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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命者死》 第一章 天残子 “上古有巨人，开天而创世……” 村里的老人又开始不厌其烦地讲故事了，不时抽一口旱烟，看着蹲在他面前一脸嫌弃的孩子们，幸福地眯起了眼，吐沫横飞，还不时出手按住那些想要逃走的猴崽子们。 当下正值秋季，凉风吹拂，掀起大片的残叶，平添几分萧瑟，老人身边聚拢着一堆安分不下来的孩子们，他们的父母正忙碌着各自的事情，便纷纷把孩子赶出了家门。 太阳逐渐西垂，有气无力地照耀着最后的余晖，昏昏沉沉，总归是为大地上栖息的人们供给着一天里最后的光泽。 村子那新进不久刚刚修的平整了些的道路上，人们步履匆匆，神情洋溢着喜悦与期待，把整个村子都布置得丰盈起来。 在这庙会临近的时刻，罗家村的村民没有谁会松懈，勤勤恳恳地为明天十年一度的盛典准备着，很多人的脸上也难免透露着些忐忑不安，期盼着明天的庙会一切顺利。 一个有着腿部残疾的少年，在远处安静地听了一会儿，自己转动着木制四轮车，在沉默中缓缓离开。 村子里的老人依旧在吐沫横飞地讲着老掉牙的故事，兴致勃勃。 这种简陋到近乎惨不忍睹的内容概要，换在以前的时候，少年根本连驻足倾听的兴趣都没有，花费一秒钟他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可那终究是以前。 现在的他，连驻足的资格都没有了，有腿部残疾的他，不得不坐在一个简陋的四轮车上，以手代足。 “罗平，你这娃儿！” 老眼昏花的老人一看有人要走，浑浊双眼猛的瞪大，忽然精神了：“你又想第一个走？你兄长把你托给我照顾，我这老头子就要看好你！” 少年笑了笑，抬起头，露出了那张眉清目秀，风姿挺拔的面庞，脖子上拴着一根红绳，吊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破旧的平板石雕，上面空无一字。 展露出来的唇红齿白，愈发衬托了少年的英俊，破旧的衣衫也制不住蓬勃的朝气，唯独那空无一物的腿部，让人扼腕叹息。 残疾少年笑着道：“我大兄快要回家了，他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一些孩子们扭过头来，眉头皱了皱，一脸的厌烦，似乎对少年极为排斥，还有些心情不佳脾气恶劣的孩子，大声喊道：“瘸子！瘸子！我娘不让我跟瘸子玩！” 这言论气得老爷子颤颤巍巍起身，拎着烟枪追着孩子们佯作要打，孩子们一哄而散。 “这个，罗小子呀，他们不懂事……”老人嘴上叼住烟，有些尴尬地搓搓手。 “没事，我理解。” 罗平咧嘴，看似没心没肺地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只是在缓慢转动四轮车转身的刹那，有的只有如幽水深潭般的平静。 听故事？他压根不喜欢，只是想通过当地的神话传说，多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老人眯着眼看着四轮车吱呀吱呀地远去，有些唏嘘。 极少有人知道，这罗平是个凶戾的性子，早在八岁那年，就偷偷自制了一把土弓箭，差点射杀了一名时常欺辱他的同辈人，那支箭几乎是擦着另一名儿童的脸颊蹭过去的。 要是再歪几寸，便可正中头颅，不死也要残。 极少有人知道这件事，老人却知道，他亲眼目睹了罗平八岁时所展现出来的凶狠暴戾。 在略带着凉意的秋风中，少年一点点推着轮椅移动，返回了一栋有些破败的小屋中。 这是他去世父母留下来的仅有的遗产。 嘎吱一声，破旧的木门关闭，罗平脸色平静地打开炉子，点亮，添了些柴火，安静等待着大兄回来。 今年的秋天，比往年都要冷的多，还没入冬，便让人感到刺骨。 罗平看着炉子中的火星不断扩散，怔怔出神。 “为什么偏偏我就倒霉的这么及时，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这副鬼样子。” 罗平坐在轮椅上，透过古朴的破旧窗子默默地看着外面，秋风萧瑟，阳光黯淡，柳枝褪去，鸟鸣凄婉，不时还能听到村子里老人的谈话声。 “这么好的天气，罗家的那个孩子不出来转转吗？” “自己一人，他跟谁转？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个大他三岁的兄长，为了补贴家用，正在没日没夜地冒险进大龙山采药。” “可惜了，这么心灵手巧的年轻人，居然落到这么个下场……” “谁说不是呢，人性子开朗，模样俊俏，可偏偏是个残废……” “嘘，小点声，他会听到的。” “不会，上次我当着他的面问他的腿，他都没有听到，可怜的娃。” 交谈声徐徐传进了屋子里，带有叹息、怜悯以及其他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罗平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双腿残疾，脑子可没残，更何况二世为人，对这种人情世故最为了解，对这些老家伙的微妙心理的把控，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嘴唇微微嗫喏中，眼皮低垂，罗成目光阴郁地端详着胸口的石板吊坠，看着上面悄然浮现的文字。 【姓名：罗平】 【年龄：14】 【命格：天残】 这个奇特的石板，有成人拇指大小，是带着他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算算时间，已经有十年了。 罗平每天要做的必修课，就是反反复复研究这个石板。 可这十年，罗平只能眼睁睁看着【年龄】一栏的变动，每过一年，增加一岁，别的，没有丝毫变化。 单是年龄增长又有何用，告诉他又老了一岁？ 还是掐准日子为这具身体的前身上香用，沐浴更衣，焚香祷告？ 不知不觉间，罗平的脸上愈发阴郁。 十年，自从他被这个石板弄穿越后，他足足虚度了十年！ 人生总共才有几个十年？ 罗平掀开了盖在腿上的破旧长布麻衣，露出了两条从膝盖以下就断掉的双腿，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凝视着自己这两条断腿。 据村子里的老人说，他这两条腿出生的时候就是断的，是天生残疾。 可罗平总觉得自己这两条腿是被外力生生打断的……天生畸形儿和外力致残，哪怕因为十多年的成长，断缺处已经被新的血肉和皮肤覆盖聚拢，但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石板的信息也明白告诉他，自己的命格是【天残】，应该就是天生残疾的意思，现实和玄学的冲突，让罗平把疑惑压在心底。 前身究竟在婴幼儿时期遭遇了什么，早就无法考证，他追问村子里的老人，这些老人也一问三不知，反而不停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罗平会问这些。因为过去的罗平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所有人都习惯了这一切，天生残疾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身体原因，罗平也没有机会去村子外面看一看，他仅有的记忆，无论前身还是现在，全都是这个村子，对天有多大地有多宽，完全不了解。 可唯一确定的事情是，这个世界有修行者，真正意义上靠自身伟力飞天遁地的修行者！就在去年，罗平亲眼看见了一个人，在御空飞行！ 那一次，村子里的人们非常恐慌，上了岁数的人紧张兮兮地看着天上，明显在畏惧着什么。 老人说，那是仙人，有着逆天改命的本事，还唏嘘说如果罗成能遇到一名仙人，说不定这双腿就有救了…… 那一次，面对众多村民的安慰，罗平选择了沉默。 “这个世界的仙人，应该非常危险。” 罗平猜测着，那些老人眼中的恐慌是实打实的，他们也没必要伪装。 每一天都在研究，每一天都在失望，比失望更可怕的，是无数次失望后都没有探索出希望之光，逐渐堆积成了绝望。 这些年，罗平变得愈发沉默，迎接着更多人的怜悯目光的洗礼。 “一定有什么我没有发现的地方，可到底是什么……石板上的文字是真实存在的，那让石板产生变化的东西也一定存在，否则这东西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罗平又一次盯着石板苦苦思索，他到底欠缺了什么，又该怎么做才能让石板产生新的变化，而不是那年复一年的该死的年龄增长。 滴血，吐沫，水浸，火烧，煎炒炸煮，都尝试过了，上面的文字还是一成不变。 “要么是我的年龄不达标，要么是我需要有修行者的引导，要么是缺少用于修行的资源作为引子，类似于灵石一类的东西。”罗平猜测着。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他相依为命的兄长的大嗓门： “祸事了，祸事了！小弟，王老财家的儿子死了！” 一名背着破竹篓，身穿破旧麻衣的高大青年急吼吼地跑进来，两只眼珠子因为焦急而变得血红一片，脸上带着深深的哀伤。 青年一个健步推门进来，大嗓门让房顶的灰尘都震落了下来。 他红着眼睛，焦急地一把抓住罗平的双肩：“完蛋了，跟我一起去爬山采药的王老财的儿子，坠崖摔死了！！” 第二章 天煞孤星 大兄罗峰，是罗平的亲兄长，两人相依为命十年了。 跟罗平相比，罗峰脸上多了些生活的沧桑感，兴许是常年采药的缘故，罗峰不但身材高大威猛，面容也方正刚毅，皮肤略显粗糙，浓眉大眼。 此时，罗平看着慌张不已的兄长，皱了皱眉，忍着肩膀传来的剧痛，道：“你确定？王老财家的纨绔子怎么会跟大哥你去爬山采药？那家伙巴不得打死你。” 忽然，胸口的石板悄然震颤了一下，罗平的脸色瞬间变幻！ 一股如寒冰般的触感爆发！这股寒意从石板中产生，顺着罗平的身躯，直接传递到了大兄罗峰的双手上，像是发现了什么可口的美食。 隐约间，罗平感觉到这块方形石雕上，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从皮肤上传递而来，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那石板吊坠上浮现了四个古字。 【天煞孤星】 罗平一脸惊骇地抬头看着相依为命十年的大兄，可罗峰只是一脸忧虑地看着他，对石板上浮现的文字没有丝毫的察觉，似乎根本看不到。 “咦！小弟你身子怎么这么凉？生病了？”罗峰打了个寒颤，迅速把手移开，惊讶地喊出声。 罗平眼角狠狠抽动一下，表情迅速恢复原状，把惊骇压在心底，这是这十年来，石板唯一有如此异常的反应！ 罗平镇定道：“你感觉错了。” 罗峰试着又碰了碰罗平的肩膀，果然不冷了，顿时满脸疑惑，最后把原因归因于自己太慌张，出了幻觉。 罗峰慌张道：“小弟，咱们完蛋了！王老财非弄死咱哥俩给他儿子报仇不可！” “慌什么！就算弄死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不是没事吗！王老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个过程。” 罗平皱着眉道。 罗峰勉强安静了些，期盼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虽然小弟腿不好使，但脑子比自己好用多了，尤其是这些年，更加聪明了。 “王老财家的一个儿子，带着两个仆人找上我……” 原来，王家子这个纨绔子弟，带着两个为虎作伥的狗腿子，强行逼迫罗峰跟他们上山采药，说是发现了一株罕见的千年何首乌，摘下来炼药，能卖出大价钱。 罗峰罗平兄弟两个时常被欺负，罗平倒也罢了，因为腿残，刻意很少出门，为的就是提防这些不知所谓的崽子们上来找麻烦，打又打不过，追又追不上。 要不是八岁那年，罗平有了些许的力气后就自制了一把小弓，差点一箭射死一名孩子王，那些小崽子们只会变本加厉。 对了，这名孩子王同样是王家的一个儿子，多年前就跟着王家的部分族人般到其他村子去了。 而大兄罗峰，性子本就耿直憨厚，更因为担负着顶梁柱的重担，小小年纪就开始从事起采药这个危险的行当，对附近的大龙山外围较为熟悉，也因此被王家的纨绔子盯住，时常追上来做一些强买强卖的勾当，导致罗家兄弟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苦。 此次王家子逼迫罗峰带着他们入山采药，未尝没有刻意刁难的因素在里面。 可最精彩的转折在后面。 正当罗峰在悬崖边弯腰采药的时候，一个仆从不知为何凑过来，却不料一脚踏在碎石上，失空跌入了谷底。 另一名仆从，在夜间睡觉不知为何起身靠向罗峰，却被一条二十年的二色斑斓蛇一口毒杀。 苟活的罗峰和王家子正要返回，恰好在一处崖边发现了一株疑似千年何首乌的宝药，冒死去采摘，结果药没采到，人先没了，两人一齐摔下去，王家子当场尸骨无存，罗峰却被大树给挂住，除了衣服上多了几个口子，别的毫发未损。 就连那株宝药都被他几经周折后采摘下来，带了回来。 “……事情就是这样，咱们是不是死定了？你脑子好用，赶紧给大兄谋划谋划，咱爹娘走的早，全靠咱俩撑着……咦，小弟，你离我那么远干嘛？靠过来点啊！” 罗峰苦着脸，一边说，一边连连叹气，俨然一副要死了的模样。 不知什么时候，罗平已经迅猛移动四轮车，火速开到了房间的另一端，头皮发麻，脸色泛白，冷汗津津。 罗峰正想要靠近，罗平却脸色一变，大吼：“大兄，你莫要过来！先站在那里就好！！” 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是天煞孤星的又一次爆发，不怀好意暗藏谋害之心的三人相继身死，没什么花花肠子的大兄却活蹦乱跳地跑了回来…… 罗峰困惑不已，迷茫地看着自家兄弟，有些糊涂了：“怎么了？哎呀，你怎么满头大汗，屋子里这么热的吗？” 大兄苦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真的被吓蒙了，刚才还觉得小弟的身子冰冷骇人呢，现在分明是一副热得要死的状态嘛…… 罗平确实热的要死，汗如雨下，那是急的，以至于连看向自家大兄的眼神都越来越不对劲。 “自幼父母双亡，饱受欺凌，但精神依然坚韧，百折不改其志，再加上一个充当人生信念的拖油瓶……这种开局似曾相识？？？” 罗平脸色由白转黑，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还有石板刚告诉我的，大兄有天煞孤星的命格……” “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亲朋克好友……” “也只有我这个亲人，不对，按道理讲，原本的我已经被大兄干掉了，现在的我是穿越过来李代桃僵的……” 这这这…… 分明是王莽撞上刘秀！ “我和前身能艰难熬过这十多年，命也是硬的很，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再被克几下……不，或许已经被克了更多次，前身被克死，我还还没来得及死成！” 罗平摸了摸额头，大汗淋漓，见了鬼一样的看着朝夕相处的大兄，痛心疾首。 “本以为我这个穿越者理应是天地所钟，尼玛的，原来我是要被位面之子克死的那个……” 罗平捂着脸，痛苦不已，连连摇头，身上涌出浓浓的怨念。 合着说，他大老远从地球过来，就是来给大兄祭旗的？ 魂行千里送人头？！ 这世界也太过恶劣，处处都是大坑！ “小弟？小弟？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不怕！大兄这里有药！我刚采的一株宝药，三条人命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千年何首乌，你吃了肯定就好了！” 罗峰很紧张，立刻摘下身后的编织篮，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我的药呢？”罗峰有点懵，手上抓着一堆不知从哪里来的草灰，“回来的时候还在啊！” 罗平看着这一幕，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水，沉吟了一下，道：“应当是半路上掉了。” “是这样么？”罗峰无比懊恼。 刚才的那股寒意，不出意外就是石板在吞噬药力，跟罗平猜测的大兄本人刺激了石板不是一回事。 这一下，罗平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还好，石板依然是我的，要是此物跟大兄有缘……” 罗平狠狠打了个哆嗦，不寒而栗。 “小弟，你嘀咕什么呢？” 大兄那张哭丧的大脸忽然凑了过来，“你离我那么远，说话我哪能听清？让你靠近点你还不听！” 罗平脸色煞白，直勾勾跟罗峰对视，旋即，一声凄厉的喊叫发出。 “我不是说了你莫要过来么！！！” 第三章 多子多福王老财 自从被石板吊坠弄的魂穿后，罗平一直在琢磨命格这个东西，在吸食了千年何首乌后，似乎彻底激活了石板的功能，给了罗平更多的参考信息。 就目前情况来看，每个人身上都有“命”，罗平自己的命就是【天残】，大兄的命就是【天煞孤星】。 就是不知道命格这个东西，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如果是的话，那就有些惊悚了，等于人的未来已经被先天注定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命由我不由天也只是个口号，本就是个笑话……这也是最糟糕的结果。”罗平一脸唏嘘。 想想也是，一个本就处在一个天之下的生命，很多东西从一开始就被天给影响了，比如出身，性别，天赋，血脉，甚至是虚无缥缈的气运……这还怎么“由我不由天”。 如果真像罗平猜测的那样，那这个世界的等级制度会极为森严，龙生龙，鼠生鼠，鼠永远别想变成龙。 而大兄就与众不同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兄的命硬的不得了，走哪哪死人，一克倒一片，或许命途坎坷，谈不上是贵命，但绝逼是最硬的那种，而自己这个弟弟的命就差了很多。 “命硬者，纵然命途坎坷，远谈不上逢凶化吉，但大难不死是常有的事，除非出手的是一个命格更硬更贵的。那这次，大兄克杀王家子的危机，理应有贵人相助……” 可村民们都在忙碌着庙会的事情，哪有心情顾忌其他，而且只怕没人愿意得罪如日中天的王老财。 要知道，明天罗家村的庙会，全靠乐善好施的王老财张罗，就连村子里焕然一新的布置，也都是王老财大出血置办的，连坑坑洼洼的道路都给翻新了一遍。 罗平又抬头看了看缩在屋子角落里，那一脸委屈的大兄，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对命格的了解还不多，不大清楚命格的真实效用，比如在何种条件下发挥作用，又或者命格这东西本质上是可以改变的？ 村里的老人就提过一嘴，仙人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逃走肯定不行，举世无亲，孤苦伶仃，我腿部还有残疾。如果只让大兄一人逃走的话倒是可行，那我就等于成了砧板上的肥肉，这主意更蠢，以大兄的脾气，跑了也会回来，更有可能，他宁死也不会丢下我独自逃跑……” “要是赌王老财宽宏大量不予追究，就等于把希望寄托在缺乏利益根基的人心上，更不可靠。” 罗平揉了揉额头，看向了墙角里正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和期盼地看着自己的大兄，隐隐感到肝疼，赶忙别过头去，心中更是哀叹，可如果不跟大兄分开，自己迟早也是被克死的命。 “小弟，你有主意了吗？”罗峰小心翼翼地说道。 “两个办法，要么趁着王老财没动手之前，你我兄弟两个一人一把刀子，冲进王老财家拼个鱼死网破，杀死一个算一个。” 罗平看着忽然变得跃跃欲试的大兄，青筋又忍不住跳了跳。 山里人，别的不说，一股子凶脾气是有的，要不然也没那个胆子天天进山采药，白天大龙山虽然危险系数低，几乎不会有什么凶兽出没，但依然有各种毒物在的，一些凶悍的野兽也时常出没。 没点谨慎的性格和敢豁出去的胆魄，别提进山采药。 可冲进王老财家搏命的法子，只能说是送死。 “第二个方法，暂时隐瞒不报，等明天庙会的时候，说不定有转机，最好的结果是你我兄弟有人被谪仙看中，而且庙会期间人流浪极大，王家还真未必能发现少了一个儿子。”罗平转动四轮车，来到大兄面前，一双眼睛变得有些莫名。 “他儿子死了，你却独活，这种反差巨大的丧子之痛，换成一般人还真忍不了。” 罗平来到炉子边，里面的火苗正慢慢跳跃，烘热了一碗水，水中有点点波纹荡漾开来。 “可有一件事你忘了，大兄，王老财有一百多个儿子，死的这个还是不成器的败家玩意儿，就算真到了事发的时候，也未必必死……”罗平语气幽幽。 王老财这个人，据罗成这些年的观察，还真不是一般人。 王老财本名王大宽，不但是本村善人，更是远近闻名的种马，单单是妾室就有五十多个，都是十里八乡的水灵姑娘。 起初，罗平还一度羡慕来着，衷心祝愿年近六十的王老财主早日肾衰竭。可不成想，人家生儿子跟特么下鱼籽似的，一窝接着一窝，每个月都会有几道呱呱落地之声。 更可怕的是，老王家似乎在布种天下，他的一百多个儿子中，超过九十个已经成亲，这些儿子又各自娶了一堆妻妾生了一堆孙子。 传言，王老财的后代早已数千，是活着的传奇，现已“攻陷”了附近十几个村子，惊得罗平肝胆俱裂。 关键是，这些后代全是男孩子，每一个王老财家的种，都一般无二的对生儿子有着浓郁的兴趣，拥有肾水不绝的可怕天赋…… 王老财威名之盛，震慑世人，罗平估摸着，我这罗家村迟早要完。 罗峰当即就严肃道：“小弟，我明白了，如果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大不了就把我这条命赔给他！” 罗平吃力地捡起来一根木柴，塞进了炉子中，伸出双手来烤火，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不断跳跃的火焰。 “等着吧，明天就是十年一度的庙会，等王老财的态度。”罗平低声道。 有些话，他不能跟这个憨厚的大兄去说。 王老财的确不缺儿子，但缺不缺是一回事，死了就是另一回事，偏偏罗峰这个贫民活着回来了，他老王家的儿子死了，谁也不知道王老财会做出些什么。 主动上门，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就算王老财当时不说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事后会不会报复，悄无声息弄死罗家兄弟实在太简单了。 当天夜里，趁着大兄睡过去之后，罗平悄悄摩挲着那个石板。 一股股清凉的感觉传递过来，刺激着大脑，让罗平变得愈发精神，本就不多的困意消失一空。 【姓名：罗平】 【年龄：14】 【命格：天残】 罗平旋即把石板对向了大兄，只见这个方形石板立刻涌出一股莫名的氤氲，那本应空无一物的石面上，浮现了四个字。 【天煞孤星】 “莫非这个石雕只能记录我的信息多一点，对其他人，只能显示命格？而且那一株消失的宝药，怎么找也只能找到草灰……我这石板算是真正激活了？” 带着疑问，罗平一夜未睡。 村子外面，无数凶兽的嚎叫声此起彼伏，黑暗中，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村外窥探，但所有村民都睡的很安心。 直到第二天天明，兽群散去，人们起身，为迎接庙会开始忙碌。 第四章 你有血光之灾 罗平的猜测是正确的，一夜过去，暂时没人注意到王家子死了。 死去的那个王家纨绔子嚣张跋扈，数日不归是常事，而且老王家人口众多，天天有其他村子的儿子孙子领着大姑娘小媳妇回来探亲，登门者络绎不绝，这种情况下少了区区一个儿子，也没人会在意，难不成每顿饭前，先纠结一下老一百多少怎么不在？ 王老财的儿子孙子遍地都是，呜呜泱泱上千，这还没算那些数量更多的儿媳孙媳童养媳。 这一天，正是庙会的日子，很多外乡人都会来罗家村，祭拜一座古庙，顺便交易些物件。 这种习俗从罗家村存在的时候就开始了，据说百年前有妖孽降世，多亏了一位谪仙人出手击杀，拯救了当地村民，这些村民便为谪仙立像定期祭拜，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附近这些村子十年一次的大型祭拜活动。 村子里的老人很重视庙会，据他们所说，当年立起了雕像的村子们，就未曾遭遇过凶兽袭村的事情，不像其他村子，每当夜晚都要胆战心惊，若有从大龙山深处跑出来的凶兽在夜间觅食，就会死伤惨重。 更重要的是，每次庙会都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被选中者会得到谪仙的祝福，一生无病无灾，儿孙满堂。 这一天，村子里有地位的豪强乡绅都会出现，专门迎接来自于远方的香客，这也是这个封闭的村子为数不多与外界正式交流的时机。 一大早，传说中的王老财主就已经把自己收拾利索，油光满面地站在村子门口，身穿一身绫罗绸缎，体态微胖，一笑就眯起来的眼睛给人一种亲近感。 作为罗家村最有威望的财主，身边簇拥着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迎接一批批虔诚的香客，以及那些纯粹是为了交易而来的商人。 这些都是以命经商的商人，都是一群凶悍不跑死的狠人，每年都会有数不清的商人死在运货途中，被无数疯狂的凶兽撕咬吃掉。 罗峰推着罗平，兄弟两个慢慢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一点点向着村口靠近。 “这庙会一连持续十天，正是我们的机会，至少这十天内是王老财最风光的日子，我们专门盯着他就对了。最好的情况是你我兄弟二人，有一人被谪仙像选中祝福，那就无人敢动咱们。” 罗平小声解释着。 罗峰脸色僵硬地点点头，紧张地额头冒起细密的汗珠，他推着四轮车在人群中穿梭，手脚发软。 谪仙的祝福？太难了，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被谪仙像看中的人。 道路两边，已经有勤快的人摆上了物件，各种新鲜玩意儿琳琅满目，引人注目。 罗平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一只手正有意无意碰触胸口的石板吊坠，照向来来往往的人群，可让他郁闷的是，石板没有丝毫的反应。 “难道要用一株宝药，才能生效一次？”罗平心中困惑，那这东西的使用成本就太高昂了，宝药这东西，每一株都珍贵无比，活死人肉白骨，延年益寿，说的正是宝药。 能吸收一株千年何首乌已经是撞了大运，难不成再来一株？ 忽然，罗平神情一动，看向了前方，只见一名上了年纪的游方道士带着几名年轻人，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但一双带着市侩的双目，正不停向四周看着，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老道士时而啧啧赞叹，时而与其他几名神采飞扬衣衫富贵的年轻人交流着什么。 “这个老道士……”罗平皱紧眉头。 当石板对准老道士后，毫无反应，当对准那几名青年男女之后，倒是有清凉感发出，只是距离隔着有些远，不确定这些青年男女究竟是谁引起了石板的反应。 罗平还注意到，当老道士进村口后，一脸和善的王老财脸色不变，但明显多关注了一下，死死盯着老道士看了半晌，方才移开目光。 “大兄，我们过去。”罗平眼睛眯了眯，忽然说道。 四轮车一点点挤开人群进去，罗平直接拦在了老道前面。这做法很突兀，但也没那么夸张，在这人挨着人的村口，熟人碰面很是正常。 “有事吗，小友？”老道笑呵呵的，一点也不生气。 罗平一脸恭敬地拱了拱手，说道：“不知老仙人从何处来？” “仙人不敢称，只是一个为人算吉凶趋利害的凡人罢了。”老道摸了摸胡子，低头看了看罗平，又看了看脸色不正常的罗峰，眼底精芒一闪。 “老仙人来我们罗家村，是为了祭拜而来？还是为挣钱而来？” “正是，老道不才，对那位谪仙心生敬仰，来祭拜一下也是理所当然。至于挣钱……小友说笑了，老道我不贪恋钱财。”老道笑了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老仙人。”罗平咧开嘴，带着纯真无暇的诚挚，“我掐指一算，你印堂发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老道的动作猛然一僵，愕然地看着坐在四轮车上的少年，道：“这玩笑可不好笑。” 老道身后的几名青年也脸色难看，极度不悦地怒斥：“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走开走开，不要挡路！” 要不是看罗平双腿尽失，身后那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的罗峰又明显不好惹，说不定他们拳头都亮出来了。 罗平呵呵笑着让开了路，放老道几人过去。 罗峰低声问道：“小弟，你这是做什么？” 罗平抿了抿嘴唇，脸色发青，冷笑道：“这老东西，十年前我见过他！” 嘴上说着，手上却无意识碰触了一下石板，偷眼瞄了一下，却什么文字都没有看到，不禁皱眉沉思。 此时，那老道堂而皇之带着几名青年，就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把手里的一个算命的旗子往地上一插，并对跟随他的几名青年说道：“干我这行，是要冒风险的，比如方才的那名少年，摆明了觉得我是个骗子，还想反过来骗我的钱财。” 领头的青年一脸崇敬：“多亏了您胸怀宽广，不与这无知的愚夫愚妇见识，在下实在佩服！” 老道哈哈大笑。 见有人算命，很快就有一堆人狂热地围上来，他们很信这个，但不知为何，算命的人太少了，往往多少年也见不到一个。 也只有这庙会的时候，才能偶尔见上一次。 老道来者不拒，但凡有人上前，就咬定了百文钱，不二价。 一名身家不错的人，咬咬牙便拿了钱。 老道一甩袖子，风范尽显无疑，只见他两眼一扫，精光大放，原本普通平常的双目，宛若蕴含着一个宇宙的变迁，摄人心神。 “我见你印堂黑如锅底，十日内必有血光之灾！”老道甩了甩袖子，“下一个！” 整个过程只用了三秒。 那人傻了眼，讷讷道：“老神仙，要不你再看看我，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别的东西来？” 老道的老脸一耷拉：“没了，你就是有血光之灾，让一让，你后面还有好多人呢，别耽误老道我救济苍生。” “那总该告诉我怎么破开这一劫吧？” “老道我是算命的，不是做法的，与我何干？” 后面的人不耐烦了，推开这人，脸上堆起笑容，递上百钱，一脸谦卑：“老仙人……” “我见你印堂黑如墨汁，三十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下一个！” 又一个人上前来。 “我见你印堂黑的一批，五十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下一个！” 第五章 看，血光之灾 “你有血光之灾……” “你有血光之灾……” “咦，你也有血光之灾……” 老道士一脸高深莫测，鹤发童颜，面色红润，一手轻抚着山羊胡，一席阴阳风水袍披在身上，气势十足，只是那双眼睛略显鸡贼，连续看了几眼，统统都是血光之灾。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骂：“你这道人，分明是骗子！算命的还骗人？你会遭不幸的！还我百钱来！” 不等身后的几名青年发怒，老道眼皮一抬，只见是第一个找他算命的人，便冷笑一声，伸手一指：“方才我算错了，你今日便有血光之灾！” “放屁！”那人大怒，撸起袖子，眼珠子瞪的跟牛眼一样大，“你敢不敢算出来一个不是血光之灾的？” 老道摸了摸山羊胡，傲然一笑，神神叨叨地掐指算了算，高深莫测道：“每十年只算十人，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今日十人已满，老道我怎敢违背师门之命？” “这……”那人有些迟疑，他分明觉得老道士在骗人，可找不出证据。 呼——啪！ 一块势大力沉的石头从人群中丢了出来，精准砸到了老道的头上，啪的一声响，老道惨叫着倒下，鲜血横流，场面血腥。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人群陷入躁动，说话的那人一脸惊喜，拍着手大声叫好：“看！你有血光之灾……” 老道士被激怒，捂着血流不断的头部，试图找到凶手，可无奈围观者太多，这简单的扭头都让他感觉头晕眼花，便指着那个拍手叫好的汉子嘶吼：“干死他！” 几名青年早就按捺不住，怒吼着冲向了人群。 顿时，一片大乱。 一群身强体壮的汉子们相互斗殴，不乏被误伤后愤怒的人，怒吼连连加入战场，与人战成一团，局势混乱无比。 老道和他带来的几名男女，早就淹没在纷乱的人群中。 不远处，罗平指着这些斗殴的人，说道：“看，我就说有血光之灾，那老头还不信。” “哦……”罗峰把手背过去，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想要抹掉手上的灰尘，掩盖证据。 “小弟，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罗峰神色讪讪。 罗平咬牙切齿道：“大兄，当时你没在，可我记得，十年前的那次庙会，就是这老不死的，见面就说我有血光之灾……那年我才四岁！畜生啊！” 能没有血光之灾么，那时候，父母刚去世不久，多少留下了些财物，而四岁大的罗平自己坐在四轮车上，在大门边观望着外面的热闹场景，直到一名路过的道人给他强行算了一命，然后伸腿绊了一下，害得他摔了个狗吃屎…… 那老道还指着他笑：“看，你有血光之灾。” 然后趁机拿跑了一些财物。 尼玛的，这个仇他足足记了十年！ 要不是罗平是穿越者，有一个成熟的灵魂，说不定这时候都忘了这老道士了！三四岁不过是幼儿刚开始能有记忆的时候，十年时间很容易就忘的一干二净！ 看着老道士被人群淹没，不时能传出的微不可闻的惨叫声，罗平心情愉悦。 庙会上的斗殴惊动了太多人，很多罗家村的乡绅们都围过来，怒不可遏地看着这些斗殴的家伙，其中尤以王老财为最，咆哮着让一群儿子孙子把这些家伙都扔出村去。 “庙会期间斗殴，是对谪仙的大不敬！人在做仙在看，你们胆大包天！孩儿们，把他们扔出去！”王老财双手叉腰，和善的白胖脸上一片铁青，指着这些人怒骂。 一群面貌相似的儿孙们轰然应和，数百名虎狼之士一拥而上，很快就把这些人全部按倒，一个接着一个向村外拖了出去。 被揍的那人皮青脸肿鼻血长流，却一脸佩服地看着衣衫破烂凄惨哀嚎的老道士：“果然神算。” “王氏人丁兴旺，吾不及也。”有的乡绅豪强捶着自己的老腰，一脸羡慕。 一声令下，当场涌出数百名子嗣后代出力，这还只是王老财家的冰山一角，这种超强的能力羡煞旁人。 罗平亲眼看着老道士被拖了出去，满头流血，凄惨哀嚎不断，心中宛如三伏天吃了冰棍，爽的不行。 闹剧收场，王老财抬头看了看天，估算了一下时间，就立刻带着本地乡绅和外来的贵人香客们，蜂拥前往谪仙庙去祭拜。 各种平日里闻所未闻的吃食一并拿出来，不乏一些珍贵的药材和玉石，极尽奢华，看得人大开眼界，呼吸沉重。 可没人敢抢，这是给谪仙的贡品，是祈求谪仙继续庇护村子的付出。 “如果百年前，我的祖先也能跟着竖起一尊谪仙的雕像，这些年也不至于过的这么苦！”一些从更远的村子赶过来的人，捶胸顿足，一脸哀伤。 一些饱受凶兽困扰的村子在发现了谪仙像的秘密后，不是没动过补立雕像、偷盗雕像的主意，但统统无用，这么干的那些村子不久后似乎也糟了报应，各种天灾兽祸不断。 罗平跟随着拥挤的人群，被大兄推着往谪仙庙的方向赶去，尽管他已经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十年，但进谪仙庙还是头一遭。 在非庙会阶段，谪仙庙都是彻底封闭锁死的，罗平根本没有机会进入里面。唯独十年一次的庙会，会开放十天，但要求满十二岁的人进入，不足年龄的幼子，严禁进入，否则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以，上一次庙会，罗平只能干看着，进入庙会的道路都会被当地的精壮汉子封锁，别说他一个双腿残疾的稚子，就连同样没够年龄的大兄罗峰都不可能有机会进去。 “这一次，让我看看这谪仙庙到底神奇在哪里。” 罗平摩挲着胸口的石板吊坠，眼睛眯了眯，并不时用余光打量那些一盘盘奉上的贡品，别的他并不关心，但那些珍贵的药材，却是最让罗平怦然心动。 每当他拿着石板照向一盘药材，都会有一种明显的凉意传来，一些上了年份的药物，能刺激石板发出更加冰凉的低温。 前方，那座恢宏无比的巨大古朴建筑映入眼帘，这座大气的庙宇位于村子东边的最高处，单单是大门就高五米，宽三米，通体黑色，一枚帝王钱悬挂其上，尽显厚重威严之感。 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人人脸上露出敬畏，崇敬地看着前方。 几名大汉站出，对着再三叩拜后，才小心地摘下大门上的一条条锁链，徐徐推开。 最让人惊奇的是，十年不开的谪仙庙，骤然打开居然没有漫天的烟尘，反而干净如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风从缓缓扩大的门缝中吹出。 第六章 小庙仙 “这也是仙人的力量？” 听着人群的压抑的惊呼，罗平眼睛稍稍睁大，吸一口清风，都觉得骨头轻了三两，一些身体的疲惫消散一空。 现在他是真相信，谪仙庙有神奇的力量庇护，心中也多了几分期待。 “小弟，你说咱们能不能被谪仙人看中？”罗峰激动道。 “希望总是要有的，村里的老人不是说，王老财应该就是四十年前得到谪仙人祝福的幸运儿么。” 罗平乐呵呵的，心中琢磨着，不知道谪仙人能不能医好我的腿？仙人有逆天改命的本事，万一能把我这【天残】命格给换掉呢？ 另外，腿要是治好了，命格会不会自发消失？ 这样想着，罗平心中期盼，但也没有放下心中的谨慎，二世为人，要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那才是白活了，更何况这是个有仙人存在的世界。 一排排的人群恭敬涌入，每走几步就在当地乡绅的率领下再三叩拜，极尽谦卑，罗平无腿，干脆整个上身都伏了下来，表示崇敬。 在每每有其他村子在夜间遭遇不幸的时候，罗家村能百年平安，谪仙庙确实功不可没，哪怕出于感激，这位不知名的谪仙也受的起人们的跪拜。 越往里走，那巨大的谪仙像就越是巨大，等罗平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的时候，却顿时一怔。 谪仙的雕像无脸。 那光秃秃的脸部，就这么无声地对着众人，似乎在不知名的地方静静看着他们。人群愈发安静，只有细碎的步履声和跪拜起身的声响，在明暗不定的庙内，多少显得有些惊悚和森然。 蜡烛上的火苗微不可查地忽闪不断，更添三分诡异和不安。 罗平的眉头皱了皱，瞬息松开，恭敬弯腰，与其他人一起敬拜。可心中却猛的一惊，石板吊坠又散发出一股寒意，这是彻骨的寒冷。 此时的石板，正好是对着前方的谪仙像。 “谪仙像果真有灵。”罗平心中有模糊的念头闪过，低头的刹那，飞速扫了一眼石板，只见上面变得一片模糊，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胖胖的王老财起身，神色振奋，一步向前迈出，弯腰再拜，朗声道：“罗家村上下并临近香客，感慕仙人厚德，于十年庙会奉上宝物，以馈上仙！” 说完，又是深深一拜，其他村民也跟着再跪拜一次。 谪仙像沉默地伫立着，依然无脸面对他们。 王老财再拜起身，一脸喜滋滋的，示意端上全部的贡品，一一摆放在谪仙庙前的古朴桌子上，这拜访的顺序也很讲究，玉石珠宝最里，药材其次，食物最外，整体呈现弧形，整整齐齐，圆润无比。 又等了一会儿，依然一片静悄悄，在场的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王老财脸上陡然一松，长长吐了口气，拿出一块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 “小庙仙，接下来就交给您了。”王老财恭敬道。 只见谪仙像后面的阴影中，忽然闪出来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出现，如鬼魅一般。只见这人脸色枯槁，头发花白，毫无血色，身形瘦削到可怕，从袖子中露出的手掌乍一看根本就没有血肉，皮包骨头。 明暗不定的光线下，这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僵尸厉鬼。 人群中的一些少年当场就被吓得惊叫出声。 这位小庙仙，是专门负责看守谪仙庙的人。 自谪仙庙建立起来的这百年间，每一次庙内的祭拜与祝福，都由这小庙仙主持——没有人知道小庙仙在这个被封锁了十个十年的谪仙庙中，为什么没有饿死或者因为孤独而发疯。 人们不敢多想，只能把原因归因于谪仙显灵。 僵尸一样的小庙仙，睁着不正常向外凸出的眼球，冷漠扫过全场，吓得人们大气都不敢喘。 大兄罗峰想要抬头偷瞄，但被谨慎的罗平一把按住脑袋压下去。 很多长辈也在这么干，拼命压着一些小崽子的脑袋，不让他们抬头。 小庙仙沙哑开口：“十年一度，仙选之人皆可受到谪仙庇护，一生衣食无忧，无病无灾。” 人们再拜。 小庙仙不再言语，手脚僵硬地走到谪仙像前，先是从王老财手中接过来三炷香，深深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王老财，然后缓慢地把香插入香炉中。 “活人上香，拜命祈福。”小庙仙阴恻恻地说了一句。 随着三炷香的插入，整个谪仙像忽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那张无脸的面孔上，居然涌现出来了莫名的东西，让人感觉……仿佛有人在看着。 一些敏感的人，当时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汗水密布额头。 人这种生物对视线很敏感，这是人类的一种种族天赋，在场的所有人分明觉得，前方，有什么极为强大的视线在注视他们，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过去未曾受过谪仙注视的人，上前。”小庙仙说道。 一群参加过庙会的人立刻后退，同时把他们的后代给推了出来。 “你们谁要是有这个命能被谪仙看中，谁就是我的继承人。”罗平分明听到，王老财对着他的一堆儿子孙子嘱咐着。 呜呜泱泱上百名少年各个神色紧绷，显然早已有心理准备。 罗平的眉头皱了皱，当石板对准小庙仙的时候，也开始爆发冰凉感，不禁心中疑惑，难道谪仙像和小庙仙都有命格？ 那所谓的谪仙的祝福…… 沉吟了一下，罗平拽着罗峰悄悄落后了几步，想让王老财和其他家的年轻一辈先上去。 小庙仙冷漠地扫了一眼下方众人的小动作，面无表情，僵硬的干枯脸庞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很快，过去参加过庙会的人纷纷退出了谪仙庙，在外面焦虑地等待，期盼着自家后代能被谪仙看中，鸡犬升天。 轰的一声，大门自发关闭，紧紧闭住，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这一下，庙内变得愈发的晦暗，让这庙内变得更多了些许的阴森。 小庙仙冷漠道：“所有人按顺序上前，滴一滴血进香炉里。” 一些从其他村子赶来的中老年人，也是第一次参加庙会，当下迫不及待地挤开一些青少年，拿起小庙仙递过来的刀子在手指上狠狠一割，挤出鲜血。 滋滋…… 鲜血入炉，顿时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与香炉中的炉灰接触，然后开始缓缓燃烧。 第七章 三星命格 “无命。”小庙仙冷漠道。 那人一脸失望地起身，神色有些发白，落寞无比，对着谪仙庙恭敬一拜，转身离开，推开大门，伴随着大门的轰然关闭声，愈发让在场的人们感到焦虑。 接着，一个个上前，直到其他村子来的人全部都不合格，滴血入炉总是会燃烧起来，不得不垂头丧气地离开。 只剩下罗家村的青少年们，兴奋地窃窃私语。 “我先来！”一名王老财家的十四五岁的少年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肥嘟嘟的脸上崩得紧紧的，他鼓足勇气，迈步上前，圆滚滚的身躯挪到了香炉前。 “我王文田，一定是王家的继承人！” 小胖子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狠厉神情，拿刀子割出伤口滴落鲜血，吧嗒一声轻响，顿时，发生了与众不同的变化。 血液坠落香炉中，并没有立刻燃烧，而是与一小撮炉灰神奇般地融合成了一个水滴状的半凝固物，颜色暗红，浑浊一片，旋即啪的一声轻响自发崩溃，化作了粉尘融入香炉。 不仅如此，整个谪仙像瞬间开始颤动，无脸面孔上顿时产生了凹陷，宛如常人的眼眶，似乎有莫名的东西盯住了这名青年。 “不错，你的命勉强合格了。” 小庙仙语气罕见的缓和，点点头，顿时让小胖子受宠若惊。 “我王文田也是仙选之人了！！”王文田喜极而泣，激动地浑身颤抖，几乎要仰天哭嚎。 多长时间了，王老财家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人被谪仙选中了？整个王家的偌大家业，全都是我王文田的了！ “王家真的要发达了，时隔四十年，又出一个被谪仙像选中的子嗣。” “谁说不是呢，王老财能有这么多儿子，这么多财富，应当就是谪仙的庇护，老子被谪仙选中，现在儿子又被选中……” “谪仙不公！” 有人嫉妒心发作，忍不住低声抱怨一句。 这是一名乞丐，衣衫破烂，但尽可能洗了些，泥巴布浆混杂。 小庙仙当时就神色一冷，一指那名乞丐，寒声道：“你该死！当众侮辱谪仙，该杀！！” “大逆不道，口无遮拦，该死！” “杀了他！！” 小庙仙僵尸般的面容抖动，一块块几乎分离吐出来的肉片相互折叠，青色上涌，极尽残忍的狰狞，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不！我错了——这是——”乞丐瑟瑟发抖，一脸惊恐地高呼。 但下一秒，王文田就跟疯了似的扑过来，动作迅捷，和善的面容扭曲如厉鬼，穿着一双硬邦邦新鞋的大脚狠狠踢在乞丐的下巴上，当场就踢出来一长溜的血泽。 “都没听到小庙仙的吩咐么！！一起上，给我弄死他！！没有人能侮辱谪仙！！！” 小胖子发出凄厉的叫喊，众多王家子为了讨好小胖子，争先恐后扑向了乞丐，各个神色凶戾，围住乞丐疯狂殴打。 “饶了我！饶了我！！” 乞丐发出凄厉的惨叫和求饶，一直想要说什么，但话总是说不出来，就被强行打回去，接连吐血，牙齿被打掉，没一会儿就没了气了，身体青肿，骨头断裂，内脏破碎，血流满地。 众人散开，王文田意气风发，神情愉悦，道：“还不快把这个东西拖出去，尸体剁碎了喂狗，然后把地面清理干净，免得玷污了这圣洁的庙宇，这是对谪仙和小庙仙的大不敬！” 一众王家子轰然应诺，手脚麻利地行动，其他人虽然脸露畏惧，但难以掩饰那发自内心的羡慕和嫉妒。 自始至终，小庙仙都没有阻止，重新恢复了他那僵硬的僵尸脸，直到小胖子王文田谦卑地小跑过去。 “小庙仙，您看这么做……” “做的很好。”小庙仙面无表情道。 王文田大喜，更加卖力地吆喝着，指挥众人让开位置，好方便清理，全然把自己当成了王老财之后的新指挥者。 关键是每一次发号施令，王文田都要先低眉顺眼地看小庙仙一眼，敬畏的眼神不加掩饰，跟刚才的凶戾判若两人。 众人纷纷看过来，一边畏惧小庙仙和小胖子的凶残，一边心中暗骂一声狗腿子，同时露出深深的羡慕嫉妒，同时目光愈发的火热。只要被谪仙像选中，这辈子就稳了！ 一声平安，无灾无厄，多子多福！ 至于被活活打死的乞丐……根本没人理会，最多擦一擦鳄鱼的眼泪，小庙仙不弄死他，在场有的是人愿意弄死他，罗家村能平安百年，全靠谪仙庇护，无论心中怎么想，明面上绝不能容忍有人指责谪仙。 小庙仙招了招手，让王文田站在自己身边，说道：“其他人，继续。” 小庙仙语气明显缓和，似乎心情愉悦，这让其他人也变得不那么紧张，只是不时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手舞足蹈的王文田，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 王家子们一一尝试，但遗憾的是，除了王文田，并没有其他人得到谪仙像的认可，这让王文田更加开心，张着满口蛀牙的大嘴乐得合不拢。 “没事没事，兄弟们以后都跟我混，有我王文田一口肉吃，绝对少不了你们的汤喝！”王文田拼命拍打着胸脯，仗义无比地做出许诺。 一群王家子凑在王文田身边，露出恭敬和谄媚，低声说着什么，让王文田那双细长的眼睛喜的眯成了一条缝。 很快，轮到了罗峰罗平兄弟两个。 罗峰作为兄长先一步迈出，忍不住看了一眼地上没擦干净的血污，嗅着那血腥味，面色紧绷，汗水早已浸透了全身，大喘着粗气，腿脚发软地来到香炉前。 罗平坐在四轮车跟在后面，不着痕迹转动上半身，让胸口的吊坠对着王文田，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细微清凉，并不明显。 “小庙仙说，这王家子勉强合格……”罗平若有所思。 命格不但罕见，分贵贱，还分高低？ 罗峰已经走到香炉前，看着那燃烧了大半的三炷香，手掌微抖，拿起血迹斑斑的刀子在食指上一划，滴出了一滴鲜血。 血液啪嗒一声滴落到香炉内，顿时，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整个香炉都开始暴动！ 一道道炉灰开始沸腾起来，疯狂卷向那滴鲜血，一个足足有大拇指大小的亮丽凝固血滴成型，被无形的力量托浮在香炉中，散发出暗红色的幽光，莹莹生辉。 整个谪仙像也立刻做出了反应，石身震动，那凹陷下去的空洞眼眶，直接凸出来两颗石质眼球，死死盯住了罗峰！ 三炷香开始疯狂燃烧，散发出袅袅青烟，烟火上涌，弥漫了整个谪仙庙的上空，一股难以言喻的触感爆发，让谪仙庙内外的所有人都心有所感。 “血滴成玉，玲珑剔透，命理清晰可察，居然是三星命格……这偏僻的废弃之地，居然会出现三星命格？！”小庙仙厉鬼般的狰狞面容上露出一抹惊愕。 虽然还看不出来是何等命格，但只要三星，就注定了不凡，这要是放在外界大城中，那可是要被当做城主候选来对待的。 第八章 冷血 这晶莹剔透的血滴宝玉，被无形的力量托浮，安静地漂浮在空中，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 刹那间，整个谪仙庙都变得不一样了，一种冥冥中的注视愈发的明显，在场的人们觉得，仿佛真的有东西在关注他们。 “谪仙显灵了！所有人快跪！” 王文田脸色铁青，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高吼一声，带头跪拜，所有人也匆匆忙忙地跪下，跟鸵鸟一样把头深深埋下。 罗峰也跟着稀里糊涂跪下了，他一脸迷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漂浮在香炉上方的那个血色水晶般的东西。 “漂亮！”罗平攥紧拳头狠狠一挥，神情流露出真假参半的激动，眼底一丝恍然闪过。 果然，天煞孤星不凡。 小庙仙神情重新恢复了亘古无波，干瘦的身躯屹立不动，只是地上的模糊影子，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拉的无比细长。 小庙仙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罗峰…… “罗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谪仙选中的使者，谪仙将永远庇护着你。” 小庙仙一甩袖子，一道红色光芒涌出，隐约发出呼啸声。 罗平悄悄抬头看去，只见那红光中，隐隐有一张不成形的脸庞正在张大嘴巴，似乎在哭嚎，又像是在激动地大吼，只见一闪间，红光就没入了大兄罗峰的身体，消失不见。 罗平心中一动，有些不安，但脸上依然保持着激动和振奋，俨然是看到大兄出人头地的欣慰和喜悦，一派情不自禁的样子。 罗峰稀里糊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觉得自己多了些什么东西，但又什么异状都没有。 “那我得到谪仙的祝福了么？”罗峰小心翼翼地问小庙仙。 小庙仙顿了顿，点点头，“当然，你不但得到祝福，还得到了谪仙的看重与青睐，这一辈子都会平安。” 罗峰眼眶发红，扭头看着小弟，激动喊道：“小弟，我们没事了——” 啪！ 小庙仙一把抓住那血滴宝玉，丢到罗峰手上，命令道：“吃了它，你将获得与谪仙对话的资格。” “什么？！与谪仙对话！！” “我也想啊……” 下方的青少年们顿时发出哗然声，人人脸色震撼，双目发红，死死盯着罗峰手里的宝玉，呼吸沉重，神色变幻狰狞。 谪仙，那是临近十七个村子里共同供奉的仙人，百年间不间断的供奉，早已让这些村民们视谪仙为唯一的信仰，高不可攀。 可现在，居然有一个傻了吧唧的毛头小子，得到了与谪仙对话的机会！ 简直……简直…… 呛！ 一声金属音脆响传出，清晰可闻，只见罗平一脸平静地拔出了身上的砍柴刀，安静地放到了腿上，右手稳稳攥住刀柄，手背上青筋绷起，宛如一头随时发狂的野兽。 罗峰一个健步来到罗成身前，愤怒地盯着在场的人。 这一下，很多人微微皱眉。 同样双目泛红的王文田，立刻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嫉恨地指着罗成，声嘶力竭：“你这狗东西，居然敢在谪仙像下拔刀？！你们这兄弟两个，简直就是灾星！对谪仙不敬，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边嘶吼，他一边频频看着神色冷漠的小庙仙，那架势，只要小庙仙不说什么，他就敢立刻出手弄死这兄弟俩。 罗平只是平静地看着王文田：“前些年险些被我一箭射死的教训，还不够？” 王文田顿时脸色一变，忍不住后退半步，脸皮抖动，惊惧不安地瞪着罗成。那种生平第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立刻涌上他的心头。 这王文田，就是小时候时常带头欺辱罗平的人，经常拿罗成是个残废说事，结果差点被罗成自制的一把小土弓射中脑袋。 隔了这么长时间，有着成年人灵魂的罗平怎么可能忘记，虽然模样发生了变化，但王文田这身让人感到厌烦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王文田脸色难看，回忆起不好的东西，当下咬牙道：“如果不是我搬到了其他村子去……” “现在你也可以，来啊，动手啊，看我敢不敢当着谪仙和小庙仙的面砍死你这个杂碎。” 尽管心中紧张不已，但罗平还是维持着镇定，冷冷地注视着王文田，手上的柴刀轻轻抬起，看上去随时都可以甩过去。 他不怕这废物一样的王文田，弄不死王老财，还弄不死一个二代小崽子？ 他担心的是神秘的谪仙像，以及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小庙仙，这个僵尸一样的家伙，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 终于，小庙仙动手了，重重一巴掌扇在王文田的脸上，干尸一样皮包骨头的手掌，蕴含着巨大的力道，当时就把王文田打的吐血倒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罗峰是谪仙看重的使者，对使者不敬，该死。”小庙仙平静道。 王文田狠狠一个哆嗦，疯了似的爬起来拼命磕头：“我错了，不敢了！我被猪油蒙了心，求大人饶我一命，再给我一次机会！！” 额头溢血，随着砰砰声，地面上出现了血印。 小庙仙冷哼一声，一脚踹飞了王文田，小胖子整个人飞出去好两丈远，吐了一口血，脸上露出了险死还生的惊喜与感激，继续捂着胸口，爬起来给小庙仙磕头。 又磕出来一个血印。 这一幕震慑了所有人，在场的人看着刚才还受到小庙仙青睐的王文田，此时居然被当做死狗一样对待，顿时打了个寒颤，浑身哆嗦埋下头去。 小庙仙的冷血与世故，可见一斑。 “下一个。”小庙仙看都不看王文田一眼，冷漠道。 罗平缓缓收起了柴刀，深吸一口气。 大兄罗峰想上来把罗成推到香炉前，但被罗平用眼神制止，他自己转动四轮车，缓步挪了过去。 动作很慢，但没有人催促，小庙仙一直在冷冷盯着他。 似乎，有了罗峰这么个三星命格的人，其他的都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就算是刚才被他青睐的王文田也一样。 罗平看着跟他头颅持平的香炉，立刻拿起桌子上的刀，面不改色地对着食指划了一刀。 一滴晶莹透亮的鲜血，正缓缓凝聚。 第九章 拜命祈福 所有人略微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双腿残疾的少年，心中略有些恶毒的想法，但更多的是无奈。 有一个被小庙仙如此重视的大哥，等于什么都有了，就算没那个命又能怎么样？ 这一刻，很多人心中巴不得取代罗成，成为那个双腿残废却有罗峰庇护的人。 鲜血缓缓滴落，无数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 鲜血滴入香炉，并没有像常人那样燃烧，而是缓慢聚集了部分炉灰，汇聚成了一个浑浊的水滴状凝固物，跟王文田滴血测试的时候一般无二，旋即崩溃成粉尘，融入了香炉。 “又一个？” 人群躁动，很多人忍不住发出惊呼，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四轮车上的少年。 “这兄弟两个，是祖坟冒了青烟了么，怎么都被谪仙看中了？” “可恶，我也想得到谪仙的祝福……” “我记得过去四十年的四次庙会，罗家村一个被选中的都没有，这次一口气出现了三个，其中两个还是兄弟俩！” “更关键的是，那个憨直的罗大居然震动了谪仙像，我回去问问我爷爷，罗家村自建立起来有没有过类似的情况。” “不用问了，没有，上一个被谪仙祝福的，还是王家家主，听长辈们说，也只是聚合出来一个红色玉石，然后自发崩溃了。” 下方的少年少女们，都快成红眼病了，这一幕对他们来说刺激太大。 凭什么？ 这罗家的兄弟两个，凭什么能被谪仙看中，他们这么多人却不行？ 罗平默默看着香炉，心中彻底确定了，这所谓的祝福，说白了就是看命的，有命格，就能得到祝福，没命格，捅破天也没用。 小庙仙开口道：“合格，下一个。” 青色的眼珠转动，小庙仙若有若无瞥了罗成一眼，继续看着下一个人。 罗平脸上装作激动难耐的样子，转动轮椅来到大兄身边，若有所思。 “听村里的老人说，选人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重点，会由小庙仙亲自主持仪式……还有刚才进入大兄体内的红光……” 罗平虽然心中忌惮，但同样隐隐有些期待，期望这个诡异的小庙仙能拿出什么治愈断腿的法子来。 这十年间，他受够了坐在四轮车上的生活，终日只能被困在村子里，哪都去不了。 一名名少年上前，却失望而去，庙内的人越来越少，等最后一人测试完毕后，太阳已经西垂，洒下了金色的余晖。 最后一名少年推开大门，看着外面一脸期盼的亲人们，眼睛通红地摇摇头，泪水止不住流下来。 清晰的长叹与安慰传入庙内，庙中的三名被选中者沉默不语。 这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 小庙仙盯着三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用沙哑的嗓音喊道：“王大宽！” 王老财听闻，立刻冲了进来，脸上止不住喜悦之情，先是用赞赏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虽然对儿子额头的血迹与衣服上的灰尘感到不解，但这都是小事。 王老财噗通一声对着小庙仙跪拜。 “敢问小庙仙有何吩咐？” “此次庙会结束，有三人被谪仙选中，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天天明，不准任何人进入这里，规矩你懂。” 小庙仙深深看了王老财一眼。 “懂得，懂得！”王老财连忙点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赶忙说道。 “出去吧。” 小庙仙面无表情道。 王老财起身，先是一步来到王文田面前，耳提面命一番，低声嘱咐着什么，旋即看向罗峰罗平兄弟，夸赞道：“你们兄弟两个真是好命，以后要多来我这里走动，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说罢，看到小庙仙有些不耐烦了，王老财立刻起身离开，小心翼翼地关闭了大门。 也关上了最后一缕阳光。 整个庙内骤然昏暗下来，黑夜提前降临，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小庙仙战争黑暗中，身影若隐若现，时而存在，时而消失，唯有那双怪异的双眼在漆黑中泛着诡异的青光，直勾勾盯着三人。 像是贪婪的饥兽正看着三只瑟瑟发抖的食物。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奇怪，小庙仙不说话，三人也不敢开口，只是擦着额头上不知何时浸染如瀑布般的汗水。 咕噜！ 王文田咽了口吐沫，声音清晰，立刻露出惊慌和不安。 “你们三个，今夜要留在庙中，对着谪仙像叩拜，拜命祈福，直到明日凌晨才可结束。” “我会教授你们拜命之法和祈福之法，至于能否得到谪仙的回应，这就要看你们的心诚不诚了……” 小庙仙阴恻恻地声音忽然响起，庙内的几处油灯突兀点亮，终于把小庙仙的身形映衬出来。 只是，这油灯上的火苗，居然是青色的，无风自动，忽闪不停，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小庙仙走到谪仙像下，转身看着三名少年，冷声道：“跪！” 罗平恭敬地弯下腰，手却不自觉地向着柴刀处靠近了些，浑身肌肉紧绷。 小庙仙道：“众生万物，人唯独立，盗天有命，方可有再世之机，不见可欲，则不无命……” 三人安静地听着，云里雾里。 顿了顿，小庙仙才缓缓道：“你们三人，有幸身负命格，得谪仙青睐，有机会踏上命修之途。” “每一名命格加身的人，都有超乎常人的气运，你们三个，天生就已经比芸芸众生高出一筹，可若无贵人引路，你们终生无法发迹，只能泯然众人。现在谪仙选中了你们，就是你们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全看你们自己了。” 王文田有心表现，迫不及待问道：“是不是我们学会了拜命之法和祈福之法，就能脱离那芸芸众生的凡俗人生？” 小庙仙也不生气，冷漠点头，道：“看来王大宽已经都告诉你了，究竟怎么做，等拜命祈福之后，天明之前，自然明了，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中，没有谁会逼你。” 王文田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余光看向了茫然的罗家兄弟，心中发狠，把怨毒努力隐藏下来。 小庙仙冷声道：“现在我传授你们拜命之法，跟着我做，我不会重复。” 第十章 命格现 小庙仙用冒着青光的眼睛看着这三个少年，在罗峰身上停留的时间最多，他俯视着跪在面前的三人，低沉道：“拜命之法，就是以自身为基，牵引冥冥中的命格，倘若能牵引到，则拜命功成，可若无感应……” 顿了顿，小庙仙忽然冷笑一声，错开了话题，继续道：“现在，闭上眼睛！” 干枯的手指抬起，上面涌现了一点青光，小庙仙轻轻隔空一点，三道光亮就瞬息没入了三人的额头中。 罗平只感到脑海骤然爆发出阵阵的轰鸣声，变得混沌一片，意识也仿佛遭到了某种强大的干涉，凭空多出来一段晦涩难懂的东西，就这样安静待在他的脑海中。 隐约中，罗平好像模模糊糊地来到一片混沌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他自己也如随波的逐流，浑浑噩噩地在这寂寥的世界中飘荡，一切都是未知。 许久许久，一股忽然浮现的呼唤产生，似是某种奇特的低语，罗平感到自己的胸口莫名发烫，这股灼烧感立刻就蔓延至全身，让罗平忍不住发出低声的痛呼，紧接着，更让罗平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同时，在这冰冷的混沌世界中，在某个方向，同样有可怕的高温传来，与罗平相契合，哪怕间隔很远，依然建立起了隐晦的联系，罗平能感受到那未知的东西，同时，对方也能感受到他。 石板吊坠又一次发挥作用了，虽然不知道大兄和王文田会花多长时间感应到命格，但绝对没有他的速度快！ 随着距离的拉进，一个巨大的虚影浮现，距离罗平不远。 “这就是……命格？” 罗平下意识抬头，感到巨大的吸引力传来，更有难以言喻的隔阂感，似乎他跟这个虚影虽然有着紧密的联系，但却总是欠缺了什么，让罗平不具备真正碰触虚影的能力。 胸口愈发灼热，让罗平觉得自己要燃烧起来了。 轰！ 脑海轰鸣间，一股奇异的感觉传出，赫然是【天残】，如命中注定一般，虚影更是突然动了，如大山一样骤然向着罗平压过来。在接触的刹那，产生了一道巨响，像是某种东西终于镶嵌进了它原本就该在的位置，补充圆满。 迷糊中，罗平的意识骤然回归，有些迷茫和空洞的张开眼，恰好与前方的小庙仙对视，从罗平的角度，能清晰看到小庙仙的惊讶。 胸口石板吊坠依然冰凉，似乎刚才的灼烧都是幻觉。 “你拜命的速度是这百年来最快的，出乎我的预料。”小庙仙点了点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罗平默不作声，感受着那种与更深层次的自己命运相连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仿佛是外在的清晰自己和内在的模糊自己之间的联系，只是隔着一层未知的东西。 罗平猜测，这层隔阂应该会随着修行的深入而逐渐消失，或许当他能打破未知的时候，就是正式走上修行路的时候。 “命修……是我们这类人的称呼吗？” 罗平看着身旁依然闭目的两人，他们时而皱眉，时而痛苦，时而喜悦，时而遗憾，似乎依然在未知混沌中摸索着自己的“命”。 小庙仙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你现在只是走出了关键的第一步，呼唤到了属于你自己的命格，还称不上是命修。” “那怎样算命修？” “拜命祈福之后，知天命，才算命修。”小庙仙回答。 罗平沉思。 很快，罗峰苏醒，一脸的震撼。又过了半个时辰，王文田也醒了过来。 三人的拜命过程都很顺利。 小庙仙点点头，道：“拜命之法，就是让你们感应到自己的命格，有命格加身，方有资格踏入命修之途，天命加身，以大毅力沟通天地，成为修行人士。” 王文田有点懵：“修行人士？仙人？那我爹为什么不是仙人？” “因为他向谪仙祈福的时候，放弃成为一名仙人，只希望当一名一生无病无灾、幸福美满的凡人！不过有谪仙祝福在身，你爹的寿命足足有一百岁整，仅比踏入【知天命】的命修少了五十年的寿命。”小庙仙道。 王文田皱了皱眉，不再言语，显然陷入了挣扎。 小庙仙继续道：“拜命之法引出命格，祈福之法拓印天地众生，从此褪凡人为命修，知天命，悟天地，弃凡俗，去亲朋，一朝生死路，不复凡花数。” “拜命祈福之法，命格加身，上通九霄天阙，下连幽冥黄泉，以命驭人，以人承命，从此争天机，夺地会，迎灾劫，历经坎坷百死莫辩，才有一线可能更进一步，败者，命格散尽，众生厌弃，肉身腐朽，灵魂溃散……你父亲是不是胆小鬼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是聪明人，选择了最稳妥的路子。” 小庙仙冷笑连连，话语阴森无比。 王文田脸色发白，默然不语。 看来，这些东西他爹没有跟他说，全看他自己选择。 “那就开始教授我们祈福之法吧，我要成为命修。” 罗平忽然开口，一脸平静，迎着数道目光，很冷静地指了指自己的双腿。 小庙仙道：“现在跟随我祈福，成了，就是命修，我会引导你们修行，败了，我就会送你们离开，从此当个长命百岁的凡人吧。” 在这个平均寿命五十岁的年代，长命百岁已经相当不得了了，是祥瑞一样的人物。 小庙仙走到谪仙像前，跟这个涌现五官的雕塑对视了数秒，双手猛然合十相击，谪仙像立刻颤动起来，那模糊的五官上，双目凸出，从死板僵硬骤然变得活灵活现，光束照射出来，笼罩住三人。 轰然中，三人只感到自己变得无比渺小，而眼前的谪仙像却变得无比巨大恢弘，遮天蔽日，堪比近在咫尺的日月星河，无数晦涩难懂的低语在他们耳边响起，却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三道虚影从三人体内浮现，罗平和王文田的相差无几，但罗峰的就极为可怕的，不但庞大如山峦，且显得更加凝视，不像罗平两人的命格那样虚幻。 刺眼的光束袭来，精准照射在三个命格虚影上，在这迷蒙中，罗平努力睁开眼睛，哪怕头晕眼花，也依然固执地瞪大眼睛观察。 胸口立刻冰凉一片，如冰山雪莲，让罗平狠狠打了个激灵，彻底从迷糊的状态清醒过来，一股模糊的意识传入他的脑海，让罗平陡然一惊。 第十一章 感应篇 “救我……” 模糊的低语声传来。 罗平的头皮几乎炸了！ 跟他刚才利用石板吊坠感应到的一样，这谪仙像果然有命格在身，而且现在居然在求救！ 要不是有石板吊坠帮他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只怕现在的罗平跟另外两人没什么区别，浑浑噩噩间就完成了祈福，至于成不成，还不是全靠小庙仙一张嘴？ “这谪仙像到底是什么……能震慑凶兽庇护一方，可现在这东西居然在求救……” 罗平不敢露出端倪，依然装作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的样子接受祈福。 无论如何，至少不能显现他的特殊之处，一旦被察觉到不对，不但罗平会沦为板上鱼肉，大大兄罗峰也会被波及，甚至连石板吊坠的秘密都会被发现。 “你看上去很紧张，大汗淋漓，现在可是深秋时节……” 小庙仙幽幽的声音清晰传入了罗平的脑海，在这漆黑混沌的世界中极为明显。 罗平心中一跳，并没有做出回应，仿佛是浑噩无知的样子。 声音并没有再次响起，唯独那道模糊的“救我”时而响起，一次比一次微弱。 罗平权当没听见，他也不能听见，节外生枝是最蠢的事情，没有之一。 光束在牵引着他的命格，【天残】命格在光束通道中不断前行，向着前方的那个巨大的雕塑投影靠拢过去。 等来到雕塑面前的时候，求救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罗平凝视着雕塑，陷入沉思，他盯着雕塑那张模糊的脸，恍惚间，察觉面部发生了变化，再凝神看去的时候，惊骇地发现雕塑的脸居然跟自己一模一样！ “为什么不救我？”雕塑盯着他，阴恻恻地声音响起 罗平充耳不闻，跟这个诡异的雕像对视，栩栩如生的面容，活灵活现，只是总有一种自己看自己的诡异感。 而且是邪恶版的自己。 黑暗中，一人一雕像就这么无声地对峙。 旋即，雕像的双目亮起，再度涌出两道骇人的光亮，一段晦涩难懂的经文就涌进了罗平的脑海，赫然是一段修行的法诀。 法诀名为《感应篇》，一段段文字不断灌进罗平的大脑中，让他不断产生简单的认知和理解。 “以命承天？”罗平眼中涌现出狂喜。 借助命格的力量，以一己之身沟通天地，吸纳红尘气，加持自身，从而获得超越凡人的力量。 高等级命格可以以远超低等级命格的效率，连接冥冥中的天地注视，激活命格拓印进天地间。 越是高品质的命格，就拥有更加优质地接触红尘气的能力。 “拜命之法就是从混沌中唤醒自己的命格，让其从沉睡状态变成显现状态，祈福之法就是让命格得到认可，从而获得吸纳红尘气的资格……” “只是，这谪仙像除了作为沟通的媒介外，还充当着什么角色，为什么会这么诡异……” 罗平把疑惑压在心底，享受着喜悦。 得到命修之法，就能吸收无处不在的红尘气，从而踏入修行者之途！ 轰然间，谪仙像的面容重新恢复了无面状态，亘古无波，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又是一束跟刚才的接引之光一模一样的光芒照射出来，拽住罗平，破开黑暗一路前行。 很快，又有两道光束划破黑暗，光束中正是罗峰和王文田。 轰然间，意识已经恢复，重新返回了身躯中，等眩晕感散去后，罗平晃了晃脑袋，睁着迷蒙的眼睛。 唯独脑海中的感应篇是实打实的东西，一段经文被罗平牢牢记在心底，不敢忘记，像是落水的人终于有机会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庙仙正冷冷看着他们三人，三人脸上的狂喜和忐忑尽数被他收归眼底。 “这一夜，你们就留在庙中对着谪仙祈祷，然后修行谪仙传授给你们的东西，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提醒你们一下，不要轻易让外人知道你们修行的是什么法诀，更不要让除了你自己之外的人知道你们的命格！就算是你们的至亲也不行！” 小庙仙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所有轻信别人的傻子，九成都死了，化作可悲的尸体，剩下的一成，尸骨无存，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们的遗骸。” “现在距离天明还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我会再来，那个时候告诉我你们的答案……究竟是选择成为命修，还是成为长命百岁一生无病无灾的凡人。” 小庙仙走了，只是稍稍退后几步，整个人都融入黑暗中，清脆的脚步声在忽闪不断的蜡烛散发出的诡异青光的映衬下，渐行渐远，声音逐渐消失。 “这座庙不过十丈长短，他是怎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的？”王文田忽然说了一句，脸色阴晴不定。 一支蜡烛忽然熄灭了，让王文田的脸色瞬间变得晦暗，旋即，蜡烛再度燃起，火苗变成了正常的颜色。 一支支蜡烛开始熄灭重燃，整个谪仙庙重新恢复正常，心头的压抑感消失一空。 三人不安地看着这场景，然后抬头看去，只见谪仙像依然沉默无声，似乎刚才的拜命祈福只是错觉。 罗平凝视着谪仙像，眉头紧皱，胸口的吊坠以恰到好处的角度对准前方，可这一次却毫无反应。 罗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命格呢？刚才那个向他呼救的神秘声音呢？他的职责就是拜命祈福，完成之后就消失了？那所谓的谪仙…… 罗平不敢往深处想，更不敢露出端倪，脸上绽放着狂喜和庆幸的复杂神情来。 大兄罗峰道：“三个时辰的时间，小弟，我不想放过这次机会，村子里的老人总说仙人有逆天改命的本事，等咱们成为命修，就能成为仙人。” 罗峰憨厚的脸上露出渴望。 飞天遁地的仙人啊，对一个一辈子都不敢走出村子和大山的青年来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王文田只是怪异地看了两人一脸，脸上带着说不明的奇特神情，谈不上嘲讽或者轻蔑，而是另外的某种东西。 “你们得到的法诀是什么？”王文田忽然问道。 “巧了，我也正想问你呢，咱们互相交换一下怎么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谪仙赐予咱们三人的法诀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小庙仙才会这样明示……” 罗平也立刻说道，松了一口气般，露出笑容。 第十二章 三诀 庙外，哪怕到了夜晚，罗家村也极为热闹，毕竟是十年一度的庙会，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蜂拥而至，没有谁会在今天睡的着。 拥挤的人群在这个并不大的村子里行走着，大量的商人把精心准备的商品摆上，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来往的人群，只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更有强大的商人带来了凶兽的幼崽，鬼才知道他是从哪得到的！这幼崽理所当然被哄抢，炒上了天价，花费了好几株宝药才换下。 村内灯火通明，存在却黑暗一片没有半点光亮，就连天上大到不像话的圆月，也未曾照亮村外的丝毫。 忽的，黑暗中，一个个红点突兀地亮起，可怕的嘶吼声传来，极为频繁，甚至比过去十年的任何时间都密集，甚至兽吼一度盖过了村内的声音，可想而知外面隐藏着多少凶兽。 “每到庙会时节，这些狗东西都会叫唤的极为频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一名从其他村子赶来的乡绅感慨一声。 享受着谪仙像庇护的人，很难真正体验到兽潮的可怕，更不会理解那些每到夜里就要战战兢兢的村子过的多么艰难。 “哼，这些下贱畜生也就敢在这大龙山四周的荒山野岭里嚣张，要是它们敢招惹山内的那些大城，绝对能把它们屠到灭种！” 一名风尘仆仆衣衫破烂的老道士，领着一群灰头土脸的年轻人，正气哼哼地嘀咕着，看向村外，惊魂未定。 “咦，你不是被王大宽的儿子孙子们给扔出去了吗？”一人忽然指着老道士，惊奇道，“白天的时候我还想找你算命呢！” “你认错人了。”老道士转身就走，心中大恨。 人们立刻一传十十传百，纷纷说着白天的闹剧，顿时爆发出轰然大笑，戏谑地看着老道士狼狈逃窜。 幸好，王老财不在这，正领着他的一堆儿子们昼夜不停地守在谪仙庙周围，忐忑不安地等待天明的到来。 村外的凶兽越来越多，通过从村子里照射出去的一丝丝光亮，勉强能看到数不清的黑影在晃动，嘶吼更加频繁，一双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住，迟迟不肯离去。 没人在乎它们，哪怕它们再凶狠，也不敢冲进村子，这是一百年的时间证明的。 人们依然做着各自的事情，商人们叫卖着各种罕见的珍宝，时常爆发出惊呼，与村外的嘶吼声相互映衬，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谪仙庙。 王老财神情严肃地领着他的几百个后代守在周围，所有人都沉默不言，就算有其他村民想说点什么，也被四周一双双不善的眼神瞪回去。 气氛极为压抑。 很多人已经知道，王老财的一个儿子被谪仙选中了，现在正在庙内接受谪仙赐福！ 自王老财之后，他的一个儿子又被谪仙选中了，眷顾浓厚，羡煞旁人。 “王家这次真的要兴盛了。”有人站在远处眺望着，羡慕道。 “你要有心，也可以疯狂生育后代，生他几百个，说不定也会有被谪仙选中的幸运儿。” “可算了，我生的起也养不起，没那个本事。”那人连连摆手。 王老财站在队伍最前方，有些胖胖的身影却显得极为威严，神情更是严肃无比，眼底露出深深的焦急。 怎么，没有消息？ …… 庙内，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后，最终达成了交换法诀的协议。 “我得到的法诀是洞察篇。”王文田道。 罗峰也道：“我的是窥悟篇。” “我的是感应篇。”罗平答道，同时陷入沉思。 感应，洞察，窥悟……三种不同的法诀。 三人对视，准确来说是罗家兄弟和王文田对视。 “交换法诀，对我们都有好处，小庙仙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他只是谪仙的仆从，对于谪仙赐予我们的东西，他没权处置，只能用这种方式……只要不透露命格，就没什么影响。” 王文田见气氛有些不对劲，赶忙道，努力维持镇定，同时不安地看着罗平。 高大健壮的罗峰他还真不怕，但他还真有点畏惧这个残废，从小就有超乎常人的凶戾。 “那很好，我也觉得谪仙分给我们不同的法诀有深意……现在交换吧，我先来说说我的法诀，然后你再说，我兄长最后，这样分很公平。” 罗平道。 王文田迟疑了一下，忽然指着罗峰道：“不过我要你先说法诀，你弟弟最后说。” 罗峰看了一眼小弟，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 罗峰开始念诵他的窥悟篇，晦涩难懂，极为深奥，而且还是以口述的方式，不是像谪仙那样给他们进行思维灌输，这近一步加大了难度。 所幸法诀并不长。 王文田皱着眉反复推敲，实在找不出问题，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让罗峰仿佛念诵了几十次后，勉强背过，便开始背诵自己的洞察篇。 罗家兄弟默默背诵下来。 最后，罗峰和王文田看向坐在四轮车上的罗平，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罗平扭动了一下身子，苦着脸道：“我要去方便……都憋了一晚上了。” 王文田立刻警惕道：“你莫非想跑？不能去，说了你的感应篇才能去！” 大兄罗峰怒道：“等你记下了感应篇，少说也要半个多时辰，换你你能憋得住？！” 王文田很想说他憋的住，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看到罗峰已经把沙包大的拳头亮出来了。 “放心吧，小庙仙都说了要等到天明，难道我还能跑出去不成？这不是把无视了谪仙和小庙仙么？”罗平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去可以，把你的柴刀留下！”王文田咬咬牙，红着眼睛。 罗峰大怒，真要发脾气，只听见咣当一声响，柴刀被丢到靠近门口的位置，罗平不耐道：“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我身上已经没有其他武器了。” 罗平把腿上的麻布衣丢弃，证明没有隐藏其他柴刀，更露出了那双自膝盖以下彻底缺失的双腿，膝盖一带绑着各自一根麻绳，用来扎紧裤口。 他这腿，受不得丝毫的寒冷。 第十三章 他上吊了 王文田很谨慎，没少跟凶险的外界打交道，甚至接触过可怕的凶兽。 罗平丢弃柴刀，证明自己身上没有藏着其他武器后，王文田彻底放心。 角落里有尿壶。 罗平没心情去思考这尿壶为什么这么干净，更没兴趣了解小庙仙为什么能不吃不喝不拉撒的在这谪仙庙中生存了十个十年。 在大兄的搀扶下，罗平背对着王文田方便，只是略微抬头间，迎上了大兄那困惑的神情。 罗平只是微微眯了眯眼，可罗峰还是不理解他想要干什么。 然后在罗峰搀扶下，重新把罗平架到四轮车上，推着轱辘轱辘返回，全程，王文田都目不转睛盯着他们。 “快说你的感应篇！”王文田厉喝。 罗平缓缓叙述他的感应篇，并反复背诵了数次，确保王文田能记清楚。 “第十七句，天地有红尘的后半句是什么，我没有记清。”王文田念叨了一会儿感应篇，忽然说道。 罗平道：“原话是‘天地有红尘，自众生而生，化念为气，与万物合’，而且这是第十六句，第十七句是‘承命者枉，故纳红尘气而行万物之间，纳气如体，命可活，知天命’，全文共三百四十二句，还有记不清的，尽管问。” 王文田继续盘问了几遍，确定罗平没有撒谎，这才放下心来。 罗平估算了一下时间，对两人道：“距离天亮还有一点时间，住抓紧时间修行，我担心天明小庙回来了，却发现咱们根本就就没有修炼法诀，说不定会心生不悦，甚至直接判定咱们不合格，打为凡人。” 三人相互对视，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严肃。 罗平率先闭上眼睛，反复默念他的感应篇，尝试使用自己身体里的命格沟通无处不在的红尘气，踏上修行路。 知天命，就是命修的第一个境界，以凡人之身，晓悟自身之命，破开凡尘，触碰真灵，撼动那冥冥中的大门，最终明了自身的一切。 包括但不限于真实命格、寿数、潜能、资质。 按照感应篇中所说，在加上对洞察篇、窥悟篇的粗浅理解，罗平大致知道，这知天命就是命修要面临的第一个门槛，要是连自己的天命都弄不明白，稀里糊涂的，根本不可能走的更远，一辈子只能在知天命的境界打转，空耗余生。 “知天命……”罗平皱着眉，沉吟了一下，最终率先闭上了眼睛，尝试去吸纳传说中的红尘气。 罗峰瞪大眼睛，带着警告的意味狠狠瞪了王文田一眼，便站在罗平身边，也陷入修行状态。 王文田最后呼唤洞察篇，也开始修行，只要再等一两个时辰，他就将获得一切，庙外，王家会把他当英雄和下一任家主对待——虽然他已经看不上这区区的王家了。 庙内陷入安静，三名青少年都闭着眼睛，紧皱眉头修行各自的法诀。 期间罗峰起身去方便了一趟，王文田皱眉看了他一眼，安静等他去了又返回，才重新沉浸到法诀中。 罗平悄然睁开眼瞥了他几眼，旋即闭上。 时间就在这悄无声息中流逝。 黎明已经降临。 三人同时睁开眼，望着逐渐从大门缝隙中透露进来的一丝光线，同时松了口气。 “怎么样？”罗平向大兄问道。 罗峰道：“应该不算成功，我只是模糊感应到了什么东西，又好像是错觉……” “你居然能感应到红尘气？！你的命格到是什么。”王文田极为嫉妒。 罗峰挠了挠头，罗平冷冷扫了他一眼，直接转动四轮车向着大门移动，看上去像是随时准备打开大门与外界的人联系。 王文田立刻抢在他前面，恶狠狠瞪了兄弟两个一眼，心中的恶意几乎全都摆在了脸上，整个表情都呈现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情绪来。 “这次你专门为了接受谪仙祝福而回村的？”罗平平和问道。 王文田冷笑一声：“当然，我会成为整个王家的继承人，我会成为仙人，疯狂报复那些欺辱我的家伙。” 罗平淡淡道：“看来你在外面过的并不好，谁敢欺负你这个王家的大户子弟。” “呸，你这一辈子都被囚禁在这小村子里的，怎么可能懂得外面世界的残酷！”王文田越说越激动。 罗平陷入沉默。 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 罗平只是推着四轮车过去，努力绷直身子，拍了拍王文田的手臂。 王文田顿时冷笑，凶恶地看着罗平。 太阳逐渐露出地平线，黎明到来。 网王文田一脸激动地盯着大门，他已经决定要成为命修，绝不会像他爹一样退缩。 一双手已经趁他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拿着一根绳子狠狠勒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猛的王后一拉！ 绳子越缠越紧！ 罗平把王文田狠狠勒住，疯狂地收紧手上的力道，趁着王文田因为本能而拽脖子上的绳子的时候，立刻发力，依靠一只手把绳子又迅速缠了一圈，让绳子彻底缠紧！ 王文田目眦欲裂，脸上青筋暴起，血管凸出，那整个人的眼睛都几乎凸出来，布满血丝，瞳孔却拼命转动，带着一丝深深的不甘和歇斯底里，似乎要质问罗平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咯……咯……” 王文田死命拽着脖子上的绳子，嘴巴大口张开想要呼吸，却分明感到自身的氧气正在飞速流逝，生命的火焰也逐渐变得虚弱。 “小弟，你这是干什么？！” 罗峰彻底惊呆了！ 他傻了似的看着这一幕，对他来说，昨天亲眼看着三人去死就已经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现在更是亲眼看着平日里很平和的小弟，居然忽然暴起痛下杀手！ 罗平没有回应。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粗壮的手臂肌肉隆起，手背上血管紧绷几近爆裂，一点点收紧着绳索，听着那咯咯的似乎是质问和求饶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动摇。 王文田最终还是死了，罗平没有松手，又是死命勒了几分钟后，才颓废地松开手，大口呼吸。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冷血无比地干掉了王文田。 “他因为资质太差，一时间想不开上吊死了，对吧？” 罗平看着惊呆的大兄，喘着粗气看，忽然露出牙齿，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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