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宠小谋妃 - xp1024.com
《毒宠小谋妃》


第1章 雨夜惨死

大雨倾盆的夜,一道闪电划过,似乎要把天空撕裂一般,瞬间映照出长安城的模样,伴随着一声惊天雷鸣,整座都城都颤抖起来。

雨水冲刷着这座城,雷鸣声掩盖住了痛苦的呼救声,应采薇只能拼命地冒雨往前跑!

街上无行人,她瘦小的身影显得格外的突出,身上已经被大雨浸湿,衣服和头发紧紧地贴着身子,但是她顾不得许多,迎着雷与电疯狂逃命,甚至看不清前路。

一阵冷冽的剑光晃眼而过,应采薇猛然顿住了脚步,下意识侧身躲避,只是动作太慢,锋利的剑将她的左臂划出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伴着雨水滴落的地上。

应采薇抬眸,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五个士兵,背后渗出阵阵凉意。

五个士兵手握长剑,抬手便朝着她砍了过来!

应采薇心里暗惊,已然不知如何躲避,慌忙之中下意识从袖口出取出银针,朝着他们甩了过去,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银针已经没入了他们的喉咙之中。

“啊——”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那五个士兵手中的剑纷纷掉落,与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看着五个男人缓缓倒地,捂住自己的脖子痛苦不已地翻滚,惊吓中的应采薇终于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后退了几步。

左臂上传来隐隐的痛楚,她捂住伤口继续往前走,因为一路逃命已经快将身上的银针用完了,若是再遇到杀她的人,她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必须找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这雷雨交接的夜晚,长安城里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梦里,门窗紧闭。

突然看到一个隐约开着门的房子,她没有过多的犹豫,跑上前直接推开了门。

看到屋子里的人,应采薇脑子里轰隆一声,脸色煞白,愣在原地。

“怎么,采薇妹妹看到我们在这里,很惊讶?”一个身穿着桃红色长纱裙的女子正坐在侧位上,笑盈盈地看着应采薇。

应采薇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正对着自己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双眼突然燃起了熊熊怒火,如果眼神能杀人,对面的他已经死了千百遍!

她突然苦笑一声:“看来我是逃不掉了。”

坐在上位的男子身穿着墨绿色的锦袍,玉冠束发,神色复杂地看着应采薇,他开口说道:“你太聪明了,终究是个祸害。”

应采薇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二皇子在说笑吗,我若是聪明,怎么会被你和苏凝雪骗得团团转?”

一旁的苏凝雪道:“不必谦虚,你若是不聪明,当初殿下也不会为了博取你的信任,受那么严重的伤。而且你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当初应采薇遭遇危险,是容嶙挺身而出,替她挡了一剑,差点没了命。

没想到这居然也是算计,应采薇苦笑,这容嶙当真是筹划已久,自己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一想到容嶙毒害皇上,却将这罪名推到应家和楼家的头上,让她的家人们担上了弑君的之罪,应采薇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亲眼看着自己的祖父,父母,兄长都尽数被杀害,整个太傅府横尸遍野,满是血腥,她如何能不恨!

她的祖父应巍安乃是当朝太傅,三朝元老,掌管三司六部,国之肱骨,没想到最后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她的外祖父是太医院的长院使,医术高超,受人敬仰,却被容嶙诬陷毒害皇帝!

手上紧捏着最后两枚银针,应采薇微眯起双眼,抬手一挥,朝着容嶙的双眼射了过去!

即便是死,她也绝不让容嶙好过!

“殿下小心!”容嶙身旁的护卫大喝一声,上前替容嶙挡住了银针,同时也将手中的剑刺入了应采薇的腹部。

另一个护卫上前,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

应采薇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暗红的血,她全身都被淋湿了,连头发都紧贴在脸上,腹部和手臂上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涌血,看起来就像是是一个粘稠的血人,狼狈不堪。

看到挡针的护卫很快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苏凝雪瞪大了眼睛看着应采薇,抽出了侍卫的剑又刺了她一剑。

“死到临头了还想杀殿下!”苏凝雪说道,“当真是不自量力!”

应采薇艰难地抬头看着苏凝雪,眸子里皆是厌恶:“苏凝雪,我应家诚心诚意待你,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苏凝雪的出身不高,母亲死后在苏家父亲不爱,后娘不疼,备受欺负。她的姨母是应采薇叔父的婶娘,见她可怜,便让她以表小姐身份住进了应家,虽然与应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应家也从未亏待过她!

“恩将仇报?”苏凝雪却是笑了,“是,你们应家是给了我一方容身之所,可是我在应家这些年,始终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你假仁假义,每次总是喜欢带着我,不就是为了衬托你吗!”

应采薇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想的!

苏凝雪低声说道:“你是太傅府的嫡长女,长安数一数二的贵女,出身尊贵,才艺出众,无论我怎么努力,在别人眼里始终都不如你!当别人夸你心地善良肯接纳我这个卑微之人的时候,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恶寒?我甚至不愿与你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听着苏凝雪的控诉,应采薇只觉得恶心,当初觉得她可怜,才有意多关照她一些,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

“我杀了你……”应采薇恨得咬牙切齿,随后用尽全力朝着苏凝雪扑了过去,可是还没等她靠近苏凝雪,却被护卫再次踹倒在地上。

“你处理。”一直冷眼看着她的容嶙开口对苏凝雪说道,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起身离开。

外面的风雨还在咆哮,而房子里的火焰在跳动着,苏凝雪缓缓地走到了火盆当中,用钳子夹起了一块正烧得正红的炭火,走到了应采薇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应采薇看着泛红的炭火,惊恐的想往后挪动着身子,却挪不动半分。

“你这张脸看了就让人厌恶,还是毁了好。”苏凝雪微眯起双眼,将火红的炭直接按到了她的脸上!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这黑夜响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应采薇的脸上全都是血,已经完全动弹不得,无力地说道:“我就算是死,也要化为厉鬼……向你们索命……”

当整盆炭火都倒在她身上的时候,应采薇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血肉被一点点火焰吞噬,仿佛无数刀子扎在她的身上,疼痛不已!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恨!若是老天有眼,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要把这些痛楚加倍奉还!

第2章 重生纪家

下了几日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整座江州城被洗刷了一遍,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

江州城纪府里的下人们开始忙碌了起来。

一个穿着紫衣的丫鬟正端着刚熬好的药往院子里走过去,后面一个嬷嬷叫住了她:“紫玉,等等!”

紫玉转头,朝着来人道:“李嬷嬷,可有什么事情?”

李嬷嬷瞥了一眼她手中端的汤药,问道:“大小姐的病可好些了?这都醒了十几天了一直不肯见外人,老夫人担心的紧,催我过来问问。”

紫玉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大夫说大小姐如今还需静养,不过请老夫人放心,小姐若是好些了,定然会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听了紫玉的话,李嬷嬷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小姐大病初愈,又伤心过度,你们好生伺候着。”

“嬷嬷说的是。”紫玉微微颔首,表示将李嬷嬷的话记在了心里。

李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今日过来问话,大概也是觉得大小姐这病该好了,只是如今的大小姐……

紫玉垂眸,端着药继续往前走,绕过了长廊便回到了临溪苑。

只是刚进院子,她便看到了自家小姐穿着薄薄的鹅黄色沙衣,赤着脚,散着青丝正站在屋檐下的大柱子旁,伸出白皙瘦弱的手在接着从房檐落下的滴滴雨水。

清风拂过,掠起她额前的发丝,看到她眸子里黯然的神色。

“小姐!”紫玉惊呼一声,急忙上前道,“小姐您的病才刚好,怎么出来吹冷风了?若是感染风寒,只怕这病情又该加重了。”

纪颜宁缓缓转头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无妨。”

紫玉将汤药端到桌子上,然后上前扶着纪颜宁回了房间。

“小姐,老夫人那边派人来问了小姐的身子好转的如何了。”紫玉扶着纪颜宁穿上了鞋子,有些担忧的说道,“奴婢没有说小姐得了失魂症的事情,但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纪颜宁打断了:“我失忆的事情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纪颜宁说的不瘟不火,但是语气却不容置喙。

紫玉应了一声“是”,又继续问道:“老夫人那边奴婢要怎么交代?”

“就说我明日过去给她请安。”纪颜宁端起了药喝了几口,实在是太苦了,她微微蹙眉,放下了勺子。

看到纪颜宁放下了勺子,紫玉劝道:“良药苦口,小姐还是将这药喝完吧。”

纪颜宁道:“不必了,我的身子我知道,从明日起就将这药就停了。”

紫玉刚想说什么,可是看着小姐那副已经将事情都决定好的模样,想来也是不会听从她的建议的。

自从小姐溺水醒了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性子都换了。

小姐落水前性子虽有些任性跋扈,但是也听得劝,不像如今这般,看起来娴静,却太过清冷,竟是连劝说都无用了。

纪颜宁不知道紫玉心中所想,她也无暇顾及紫玉的感受。

虽然醒来已经十几天了,但是对于自己换了一个身子这件事,她现在还是感觉到震惊不已。

她明明是被容嶙和苏凝雪所害的应采薇,结果一觉醒来却变成了江州纪家的大小姐,更让她吃惊的是,她不仅借尸还魂重生了,而且还是重生到了二十年之后。

她这几日从紫玉口中得知,容嶙登上了皇位,而当初的应家和楼家也早已不复存在。

一想到这里,纪颜宁的眼眸里满是阴霾,容嶙灭她族人之仇不共戴天,现在她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让他稳坐江山!

只是现在,她需要在纪家站稳脚跟。

她对紫玉说自己得了失魂症,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让紫玉将这纪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纪家有三房,因为老太爷早些年已经过世,所以这三房也分了家,但是老夫人还在,便还住在一起,只是财产早已分好,各房管各房的,每个月各房都会送固定的银子孝敬给老夫人。

纪颜宁的父亲是商贾,名下有着不少的产业,她的二叔在外地任五品官职,三叔则是在江州太守府中担任了长史一职,纪家虽然不是什么世族,过得倒是也不差,特别是这几年纪颜宁的父亲纪亭生的生意越做越大,在江南一带倒是有了不少的名声。

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年,前些日子夫妻两却遭遇了山匪,双双遇难,只剩下了十四岁的纪颜宁和七岁的纪琅。

父母的葬礼后不久,纪颜宁的弟弟纪琅掉落湖里,纪颜宁为了将弟弟救起,自己却因此丧命,让她应采薇占了身子,成为了现在的纪颜宁。

要理清的东西很多,纪颜宁揉了揉脑袋,摆手让紫玉将东西撤下去。

紫玉端起那半碗汤药朝着门外走去。

“奴婢见过二夫人,二小姐。”

纪颜宁刚要起身,却听到了紫玉在院子里的声音,突然顿住。

韦氏看着紫玉端着的半碗药,问道:“大小姐可在房中?”

“在的。”紫玉颔首,“可是小姐她身子不适,大夫说还要静养些日子。”

韦氏却似乎是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一般,带着人径直走进了纪颜宁的房间。

纪颜宁往门外的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紫色长裙的妇人走了进来,身旁还带了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姑娘,与现在的她年纪差不多大,打扮得倒是俏丽。

“二婶,二妹妹。”纪颜宁起身,朝着她们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韦氏上前扶住纪颜宁,满是疼惜地说道:“这才病了几日就消瘦成这个样子,婶婶看着都心疼,今日让人煲了些滋补的汤过来,让你补补身子。”

说着便招呼身后的丫鬟将食盒带了上前,放在桌子上。

盖子一打开,屋子里香味肆意,纪颜宁却不动声色的蹙起了眉头,这个味道或许旁人闻不出来,但是她却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她大病初愈,就有人上赶着想要给她喂毒了,这纪家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只是她对纪家尚未熟悉,不能轻举妄动,纪颜宁并不打算揭穿韦氏。

她淡淡道:“多谢二婶。”

“一家人客气什么!”韦氏笑得和蔼,亲自盛出一大碗,递到纪颜宁的面前,说道,“你尝尝。”

纪颜宁却没有动:“大夫说了,我如今身子太弱,忌口大补之物,平日里要吃的清淡些。”

在一旁的纪婉儿却是忍不住了:“母亲好心给你送的补汤,你可别不识抬举!你以为大房还像以前一样吗!”

听了她的话,纪颜宁不怒反笑,忽而站了起来,目光泛冷地看着这对母女。

第3章 婶母下毒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婉儿!”韦氏轻声训斥道,“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

纪婉儿被训,不服地撇了撇嘴。

纪颜宁神色淡然地看着她们,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韦氏没想到她从进门到现在,纪颜宁就一直对她们如此冷淡,她上前握住了纪颜宁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婉儿心直口快,你别介意。二婶知道你心里苦,若是有什么委屈困难,你尽管向二婶说,二婶给你做主。”韦氏语重心长地对纪颜宁说道。

纪颜宁开口说道:“既然二妹妹这么稀罕这补汤,不如就留给她好了,也不枉费二婶的这番辛苦。”

韦氏微微一怔。

“我才不稀罕呢!”纪婉儿温怒道。

纪颜宁有些无辜地看着纪婉儿:“我好心的送你补汤,妹妹这算不算不识抬举?”

“你!”纪婉儿被她这么一堵,倒是说不出话来了,愤愤然地瞪了她一眼。

韦氏还想继续说什么,纪颜宁却抢先说道:“颜宁身体不适,大夫说了多静养,就不送二婶和二妹妹了。”

这便开始逐客了,韦氏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恢复了神色,这大房做生意赚的不少,是纪家里最有钱的,若不是如此,她怎么还会来对着纪颜宁这个臭丫头赔笑脸?

她让人将桌子上的补汤收了起来,对纪颜宁说道:“是二婶唐突了,没想到你不能大补,待会儿我再让人送些清淡些的膳食过来。”

纪颜宁说道:“二婶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大房还不至于吃不上饭。”

被纪颜宁这么一说,韦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说道:“那你好好休息,莫要太过劳累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有纪家的家人来处理,那些生意的事情就暂时先交给二婶来处理吧,你要多……”

“不用了。”纪颜宁高声开口打断了韦氏的话。

韦氏一愣:“什么?”

纪颜宁淡淡道:“关于大房生意上的事情,就不劳烦二婶费心了,我自己会解决的。”

韦氏道:“颜宁,你别误会,我只是看你们姐弟还小,肯定会这些事情上手不了,所以才好心想帮你们暂时打理,等你们长大些,学会自己处理了,就让你们自己打理。”

纪颜宁说道:“多谢二婶的好心,不过父亲和母亲之前也教过我许多,所以不用担心。”

“这……”

韦氏还想继续说什么,纪颜宁却朝着她微微行了歉礼,径直朝着房间里的内室走了进去。

看到纪颜宁这副模样,韦氏眼眸里闪过一丝怒色,转身带着人离开了临溪苑。

看到二夫人终于走了,紫玉快步上前走进了内室。

“小姐,二夫人走的时候表情可吓人了。”紫玉低声对纪颜宁说道,“二夫人来送补汤,小姐这般拂了她的面子,就不怕记恨小姐吗?”

纪颜宁面无表情:“我即便是待她赤城,她也会算计于我。她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想从我这拿走大房名下生意,而且……那补汤里有毒。”

“有毒!”紫玉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二夫人她怎么敢?”

纪颜宁道:“她自然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加害我,那补汤里虽然有毒,但是毒性比较低,只能让人感觉到无力而已,但是持续服用的话,对身体会有不小的伤害,如今我这才刚好,她就这样对我,还想让我给什么好脸色她看?”

只要她一直病着,韦氏就可以说自己出于好心才帮大房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虽然没要了她的命,但也确实恶毒!

纪颜宁对于药材还是十分敏感的,她还是应采薇的时候,外祖父是太医院的长院使,医术卓绝,而她的母亲有一手好医术,她虽然不致力于学医,但是在母亲的教导下,倒是比一般的江湖郎中强些。

紫玉听了纪颜宁的话,只觉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二夫人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却竟然要对她们小姐下毒手!

纪颜宁现在觉得,就连纪琅落水的事情,或许也不是个意外。

“我们院子怎么这么好闯,别人进来怎么也没有人拦着?”纪颜宁问道。

紫玉一愣,说道:“紫玥和紫苏是小姐落水那日陪着你的,然后你落水之后她们两个人就被老夫人罚去浣衣房了。咱们院子里的其他粗使丫鬟也不敢拦二夫人啊。”

纪颜宁沉思半响,说道:“你去把紫玥和紫苏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们。”

紫玉点了点头,转身便按着小姐的吩咐去办。

她原本还担心小姐如今的性子,做起事情会没有分寸,没想到小姐却事事都看得透彻,还这般的有主见。

没过一会儿,紫玉便领着两个穿着粗布青衣的两个丫鬟进来了,两人纷纷上前行礼。

“奴婢紫玥见过小姐。”

“奴婢紫苏见过小姐。”

纪颜宁打量了她们一番,她们虽然穿的衣服和梳的发髻是一样的,但是给人感觉却很不同。

紫苏面色憔悴,发丝有些凌乱,双手有些泛红,看起来像是刚刚还在干活一般;而紫玥却的面色红润,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受罚过的模样,就连头上都插着一支流苏圆珠的簪子。

“在浣衣房里过得可还好?”纪颜宁问道,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紫苏说道:“奴婢没能看护好小姐,是奴婢们的错,不敢有怨言。”

紫玥点头,有些委屈地说道:“浣衣房里差事辛苦些也就罢了,可是奴婢还心心念念着小姐能够早日恢复,却不能回临溪苑照顾小姐,心里十分愧疚。”

纪颜宁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没能拦着我?”

她这话一出,紫玥和紫苏都有些不知所措。

先是紫苏开口道:“那日事出紧急,您差奴婢去喊人,奴婢也没多想就跑出去喊人去就少爷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小姐等不及跳入了水中……”

纪颜宁的目光又看向了紫玥。

紫玥以为纪颜宁记得当日的事情,如今要算账,猛地跪了下来,说道:“小姐对不起,那日奴婢看着少爷落水,周围又没有小厮随从,太担心了才说了有人要害少爷的那些话,没想到小姐就直接跳入了湖中。奴婢该死!”

“你真的认为自己该死吗?”

纪颜宁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紫玥脸色煞白。

第4章 发卖奴婢

“奴婢有罪!”紫玥吓得连忙磕头,急急地解释道,“奴婢也只是太担心少爷!并不是故意刺激小姐的!”

纪颜宁轻轻的哦了一声,一面说着自己有罪,一面又给自己开脱,太心虚了。

跪在地上的紫玥和紫苏不知道小姐心中所想,只是迎着这样的目光,她们心中忐忑不安。

“从现在开始,紫苏就继续在我身边当贴身丫鬟。”纪颜宁说道,又看向了紫玥,“如果你现在供出是谁指使的你,也可以从轻发落。”

屋子里的三个人皆是一怔,随即紫玉和紫苏惊讶地看着紫玥。

紫玥拼命地摇头:“小姐,奴婢没有受谁的指使,奴婢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纪颜宁揉了揉额头,似乎已经没有了耐心:“我给过你机会,若是再不招,就只能打三十大板然后发卖出去,以你这害主的名声,估计也不会有哪户人家会要你了。”

紫玥睁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纪颜宁。

纪颜宁这是在告诉她,即便是那人给了她再多的好处,自己的卖身契还是在纪颜宁的手上,是去是留全凭她一句话。

可是,小姐怎么会知道……

她定然只是吓唬吓唬自己,紫玥脑子里闪过这一个念头。

似乎是看出了紫玥心中所想,纪颜宁也不再废话:“来人,把紫玥拖去打三十大板,然后发卖出去。”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决绝,丝毫没有犹豫。

听了纪颜宁的吩咐,从门外进来了两个粗使婆子,一把将跪在地上的紫玥按住,将她拖了出去。

“奴婢冤枉啊!小姐,奴婢没有真的没有害小姐……”紫玥突然惊慌地喊起来,可是纪颜宁却如同没有听见一般。

她急了,大喊道:“我说!”

果然经不住吓。

纪颜宁抬头,示意那两个婆子将她放开。

紫玥哭着跪到纪颜宁的面前:“是二夫人!她说如今大房的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了,小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以你就忍心看着我去送死。”纪颜宁的目光骤寒。

紫玥颤了一下:“不,不是的……”

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纪颜宁确实跳进了湖里,还差点没了命!

纪颜宁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把人发卖出去吧。”。

紫玥跪在地上,泪珠连连。

看着紫玥额被人带了出去,紫苏不解地问:“小姐为何不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说不定老夫人能为小姐做主。”

纪颜宁却不那么想:“毕竟这件事只有紫玥的说辞,就算是二夫人矢口否认,我也没有办法。”

至于紫玥从二房那里得来的赏赐,也许本身就是出自大房。

更何况,这是个已经分了财产的家,她身为孤女,老夫人未必会站在她这一边。

没有把握的事情,纪颜宁不想去费心神。

听紫玉的描述,这原主是个嚣张跋扈之人,在这个家自然不受什么待见。

她这病还没痊愈呢,就有人急着过来抢大房的的产业。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

“紫苏,你先下去收拾,明日再过来伺候。”纪颜宁看着紫苏这般模样,想来在浣衣房过得不好。

紫苏眼眸红红的,心中却暖暖的。

她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只能一直当浣衣房的洗衣丫鬟了,没想到小姐还能让她回来。

她跪了下来:“多谢小姐!”

看着紫苏走出了房间,纪颜宁开始思索起来,抬头唤了一句:“紫玉。”

紫玉上前:“小姐有什么吩咐?”

“父亲母亲去后,家中的生意是谁在照看?”纪颜宁问道,这笔让二房念念不忘的财产怕是不会太少。

她需要钱,才能回到长安,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紫玉说道:“家中的生意是吴管家在打理,老爷在时,便很信任吴管家。”

纪颜宁知道紫玉口中的吴管家叫吴庚,在她醒来之后每日早上都会来看她,问她身子恢复得如何了,只是重生这件事对她来说一时无法接受,只好一直装作还未好。

看来是时候要探一探这些人的底细了。

现在她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决定要回去找容嶙和苏凝雪报仇,就要一步一步慢慢筹划。

此时二房的院子里。

“啪——”茶杯被狠狠地摔落在地上,碎瓷片散落一地!

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们都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

韦氏怒骂道:“纪颜宁这个小贱人竟然这么不识抬举!”

她都如此低声下气了,没想到纪颜宁根本就不上当,还把自己戏耍了一番!

在一旁的纪婉儿问道:“母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韦氏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两个小贱蹄子罢了,就算是我们不出手,老夫人和三房那边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纪婉儿听着皱起了眉头:“可是那样的话,二房那些东西,岂不是要被他们捷足先登了?”

韦氏缓了缓,倒是不着急:“那两个小鬼好哄,可是二房的吴管家,却不是什么善茬。”

二房死了当家的,就连大夫人也一起死了,剩下一对年幼的姐弟,觊觎的人自然不少。

不过大房名下的生意到现在还在经营,可见这吴管家也不是吃素的。

纪颜宁才十四岁,尚未及笄,平日里性子刁蛮任性,是个没脑子的草包,而纪琅才七岁,根本不能担大任,这大房如今只剩下吴庚在硬撑。

但是再怎么样,这吴庚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只要把纪颜宁姐弟给拿住了,还怕降不住这区区一个管家吗?

纪婉儿却仍是愤愤不平:“她都死了爹娘了,还这么嚣张,以后有她们哭的!”

韦氏看了一眼纪婉儿,说道:“你以后收敛一些,至少在她们姐弟面前不要再做这么傻的事情了,没有得到大房的东西之前,得先把她们哄好了。”

纪婉儿一想到纪颜宁那张脸,就觉得气的慌,以前纪颜宁是纪家大小姐,父母最是有财,常在她面前炫耀,可是她现在父母死了,却还是这么嚣张,怎么能让她甘心!

她恨不得看到纪颜宁落魄的样子呢!

可是听到母亲的训斥,纪婉儿只能不甘心地低头应是。

第5章 下人挑拨

第二日,纪颜宁早早便起来了,梳洗之后正在吃早饭。

“小姐,吴管家过来了。”紫苏走进来禀报道。

纪颜宁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说道:“让他进来。”

吴庚看了一眼着院子里多出来的几个守门的小厮和丫鬟,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抬步进了房间。

“小姐。”吴庚上前,拱手给纪颜宁行了一礼,“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纪颜宁抬头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穿着青灰色的锦衣,看起来十分恭敬,因为抬头看着她,所以她也能看到吴管家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看起来十分的疲惫。

紫玉说,吴管家当初是被纪颜宁的父亲救回来的,所以这些年对大房尽心尽力。

她笑了笑,说道:“已经好了,吴叔不用担心。”

纪颜宁听了他轻微的一声松气的声音,随即听他说道:“那就好。”

“吴叔把账本都拿过来给我看看吧。”纪颜宁说道。

吴庚抬眸看着纪颜宁,有些惊讶,但是很快便恢复了神色,说道:“是,小姐也该学着管理生意了,我下午让人将账簿都拿过来给小姐过目。”

他看着眼前静坐着的纪颜宁,穿着素色的衣服,头上除了一朵白色的素花之外别无其他头饰,她目光沉静,却又不是无神,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也是,父母突然去世,她和胞弟又差点丢了命,性子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般任性?

吴管家走了之后,纪颜宁在紫玉的带领下朝着纪琅的院子里走了过去,她要和纪琅一起去老夫人那儿请安。

纪琅的院子离她所在的地方不远,走几步路便到了。

只是还没进院子,纪颜宁就听到了院子里的谈话声。

“我不相信,吴叔对我和姐姐很好的,爹爹说过,吴叔是可以信任的人!”这软糯糯的声音却很坚定。

一个婆子的声音道:“少爷可不能这么说,那吴管家虽然好,却也是个外人,只有姓纪的才是你的亲人,他们才会对你好。”

“才不是,四哥哥他们就喜欢欺负我。”

“可是三爷和三夫人对少爷还是不错的,天天给您送东西,您说对不对?”

“这个……姐姐对我最好。”

“那是自然的,可是大小姐也只是一个姑娘家,迟早要嫁出去的,嫁出去就不是纪家的人了,她也不能一直照顾你。”

“不会的,姐姐会一直陪着我的。”

“少爷,你现在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了,你要多听三爷和三夫人的话,毕竟他们才是真的对你好,大小姐对你的好也只是一时的……”

听到这些下人在乱嚼舌根,紫玉蹙眉,正想进去呵斥,可是却看到身边的纪颜宁径直走了进去。

“嬷嬷说的这些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三房的院子呢!”纪颜宁冷冷地看着纪琅身旁的嬷嬷,浑身泛出一股寒意。

那嬷嬷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纪颜宁,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大小姐。”

“姐姐!”看到纪颜宁站在面前,纪琅开心不已,朝着她扑了过去,抱住了她。

纪颜宁弯下腰来,摸了摸他的头。

纪琅是她醒过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那个时候的她迷迷糊糊的,只是看到一个扑在自己身上的肉团子一直哭着让自己不要死,哭的声嘶力竭,很是伤心。

或许懂得他的害怕和恐惧,亦或许他是原主唯一的弟弟,原主为了救他而死,所以纪颜宁对纪琅是很上心。

他才七岁,很多事情都还不懂,面对父母双亡,姐姐也差点死了的变故中,心里定然是无比迷茫和害怕的。

三房那些人竟然敢将注意打到了这样的一个小孩子身上!纪颜宁的眸子闪过一道厉色。

她牵起纪琅那小小的手,走到了跪在地上的嬷嬷面前。

“掌嘴。”纪颜宁冷声道。

还没等紫玉上前,那嬷嬷就已经用力地抽起了自己的耳光:“老奴该死!老奴不应该对少爷说这些话!老奴太关心少爷才会说出这样的浑话来!”

才抽了几下,她的脸已经肿了起来,看来确实是下了狠劲了。

院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大小姐就站在那里,根本不为所动,看起来可怕得很!

纪颜宁的目光朝着院子里的人扫了一眼,那些人立马就把头低了下去。

她开口说道:“把人发卖出去。”

听到要把嬷嬷给发卖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一般来说,下人们犯了错,大多是打发到庄子上,除非犯了大错才会将人发卖出去,嬷嬷只是在少爷面前替三房说了几句话,竟然就被发卖出去了!

那嬷嬷更是目瞪口呆,连忙给纪颜宁磕头:“大小姐,老奴知道错了!老奴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老奴一条生路罢,老奴在纪家已经十几年了,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更何况奴婢的一家老小都在纪家当差,您这是要老奴以后怎么见他们啊!”

纪颜宁微微蹙眉,似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嬷嬷见她犹豫,正想哭得更凄惨些,没想到却听到了纪颜宁继续开口。

“既然是家生子,那么把你全家都一起发卖出去罢。”

纪颜宁的话就像是一道霹雳,将所有人都吓得不轻,那嬷嬷瘫倒在地,继续求饶,可是纪颜宁已经让人将她拖了下去,只剩下她哭着认错的声音似乎还在众人的耳畔回荡着。

竟然将全家都发卖出去,实在是……太绝情了,其余的下人们将头低得更深了。

纪颜宁对看着他们,开口说道:“以后谁再敢在少爷的面前乱说话, 或者收什么人的好处,可要仔细想想,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若是让本小姐再发现,可不止发卖出去这么简单了。”

她的语气透着冷意,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的清楚,声音细细的,让人不寒而栗。

“奴才们不敢!”院子里的人齐声说道。

纪颜宁看着他们这副样子,没有再说什么,牵着纪琅的手便朝着老夫人的院子去。

看到大小姐和少爷离开了院子,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心有余悸。

第6章 祖母为难

纪颜宁两天之内就发卖了两个下人,其他的人自然会感到惶恐。

她要的就是让他们害怕,只有让他们知道大房里能决定他们生死去留的是谁,他们才不会这么肆无忌惮被别人利用。

看着纪颜宁那张平静的脸,纪琅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姐姐,我没有相信他们说的话。”

纪颜宁顿住了脚步,停下来看着纪琅,微微一笑:“姐姐知道,琅儿很聪明,不会被他们轻易骗到的。”

“那姐姐真的会一直对我那么好吗?”纪琅一想到嬷嬷说,姐姐迟早都要嫁人的,嫁了人就不会再对他好了,心里莫名的害怕。

纪颜宁感受到他在问的时候手不自觉的更加紧握起来,她说道:“你要相信姐姐,只要姐姐在,就一定会保护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不管琅儿的,但是你也要快点长大,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纪琅听到纪颜宁这么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长大了也可以保护姐姐!”

“好。”纪颜宁笑道。

姐弟两人朝着老夫人的福康院而去,纪颜宁一路也在留心着这座宅子,如今正是初夏,府宅内的树木花草郁郁葱葱,打理的也不错,看起来倒不像是一般的小门小户之家。

纪府虽然没有长安城里那些官宦府宅来得气派,但是却有着不一样的风韵,是江南独有的温润风格。

她们大房院子位于纪府中的西北方向的角落中,正好是这宅子里最偏僻的地方,虽然环境清幽让她满意,但若是出门去,不管前门后门,都十分的麻烦。

纪亭生虽然身为纪家的嫡长子,却似乎为老夫人不喜,别说这待遇比不过二房纪源生,就连庶出的三房纪葳生都比不过。

紫玉曾说,老太爷死后,三兄弟分家产,二房最为优厚,大房却几乎没有分到什么,只是纪亭生在外面打拼好些年,这才有了如今的产业,而纪亭生的两个弟弟走的仕途,在家中的地位也比他高出一截来。

毕竟商户的地位低,而士族难免会看不上。

纪颜宁和纪琅到的时候,大堂里已经有许多人在了。

她扫了一眼,坐在大堂主位上的老夫人正襟危坐,左边的是二房的韦氏和纪婉儿,右边同样有一个妇人,虽然纪颜宁看着她眼生,但是可以猜到,她便是三夫人李氏。

“颜宁给祖母请安。”

“琅儿给祖母请安。”

姐弟两人上前,纷纷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瞧着着纪颜宁这脸色,这病想来应该是早就好了,她说道:“既然身子才刚好,便不必多礼了,坐下吧。”

纪颜宁寻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坐在李氏身旁的一个女孩子撇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姐姐这架子也太大了。”

她话音一落,身旁的李氏道:“澜儿,多嘴!颜宁身子不适,来晚些情有可原。”

原来是三小姐纪澜。

纪婉儿却翻了一个白眼,心道,她这样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身子不适。

“是我的错,原本以为自己能赶得上时辰的,没想到处理点事情来晚了。”纪颜宁说道。

在上头的老夫人却道:“什么事情?”

纪颜宁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发卖了院子里乱嚼舌根的奴才。”

老夫人有些不悦:“奴才乱说话,打发到庄子上便是了,何至于发卖!”

“祖母有所不知,这些奴才胆大的很,对琅儿说我这个姐姐坏话,我自然是恼怒的。”纪颜宁的目光扫了一眼李氏,双眼含笑着说道,“不过那奴才倒是说了件实在事,让琅儿多亲近亲近三叔和三婶,毕竟都是亲人。”

李氏听到这里,微微一怔。

她确实是买通了纪琅院子里的人,让他们在纪琅身边吹些耳边风,没想到竟然被纪颜宁给抓到了。

不仅是李氏,还有老夫人和韦氏她们都怔了一下。

李氏看着她们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讪讪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多亲近些,不止是三婶这般,老夫人和你们二婶定然也希望你们姐弟多亲近些的,你可别因为写刁奴乱说便猜疑起了自家人。”

纪颜宁勾唇一笑,说道:“说得是呢,也不知道这些刁奴安的什么心思,教他们这么说的人心肠肯定是坏透了,畜生都不如。”

李氏听到她这么骂人,怒火丛生,虽不再接话,在心里却是将她狠狠骂了几十遍!

韦氏看到李氏吃瘪的模样只是冷笑一声,看来这纪颜宁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虽然仍是个刺头,但是却不再像以前那么没脑子好对付了。

“好了。”老夫人开口说道,“这些琐事就不用再说了,亭生去了,留下你们孤幼的姐弟两人,我心里也难受的紧,但是有些事情总归还是要解决的。”

纪颜宁抬眸看着老夫人,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老夫人继续说道:“你们姐弟年幼,这些天我想了想,总要有人带着你们,不如就让颜宁去三房里养着,琅儿就去二房。至于生意上的事情就由二房接手……”

“祖母。”纪颜宁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事情就不劳祖母操心了。”

老夫人微眯起眼睛看着纪颜宁:“你说什么?”

纪颜宁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姐弟不需要别人养,更何况纪家都住在一个府宅中,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去哪里的问题,如果我有什么难处,想来叔叔婶婶们定然也是乐意帮忙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们终究年纪小。”老夫人说道,“我是你们的祖母,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

纪颜宁说道:“祖母年纪大了,这些事情便不用费心了。”

“住口!”老夫人猛然拍响桌子,怒视着纪颜宁,“你竟然敢顶撞我!”

这一响将大堂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纪颜宁却仍是站在原地不动:“孙女为祖母着想,不敢顶撞。”

“不敢顶撞就乖乖的听我的话!生意上的事情就由二房接手!”老夫人冷言道。

房间里安静下来,纪颜宁抬眸看着坐在主位上老夫人,终于还是开口说道:“祖母,我们已经分家了。”

第7章 祖母心思

这个老夫人安的什么心纪颜宁不知道,只知道不会是为了她们姐弟好。

从她和纪琅进门开始,老夫人眼中对他们的不喜显而易见,明知道她身子刚好也不曾多过问几句,一开口便是将她们姐弟分养,还将这大房的生意揽到二房去。既然如此,纪颜宁又何必对她太过客气?

“你……你说什么?”老夫人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纪颜宁,怒道,“分了家我就管不了你们了吗!”

大堂里安静不已,被她这一声呵斥得皆是一惊。

这老夫人可真是个暴脾气。

纪颜宁却不怕她,前世的她见过许多脾气暴的人,相比较起来,眼前这个老夫人怒了又如何?

她看着老夫人,说道:“自然是能管的,只不过孙女为了祖母着想,希望祖母不必太过操心罢了。”

“你!”被她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老夫人怒得直接站了起来。

二夫人韦氏看着这局面,连忙出来说道:“母亲可别生气,颜宁不过是说说而已,哪里能忤逆您的意思。”

她这话倒是说得巧,若是纪颜宁不同意老夫人的做法,便是忤逆长辈,便是不孝。

纪颜宁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

在一旁的三夫人心中却打起了小心思,老夫人实在偏心得紧,这意思是,二房养着纪琅,就连生意上的事情都是由二房接手,那他们三房可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

李氏想到这里便没有了什么好脸色,说了一句:“颜宁和琅儿是大房的主子,怎么说也得听听他们的意见。”

老夫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两个小孩子而已,能有什么意见。”

纪颜宁瞥了李氏一眼,说道:“自然是有意见的,老夫人这般行事,不知道还以为是二叔一家趁着我们姐弟年幼想趁机夺财产呢,这对二叔的名声可不好。”

她的二叔纪源生是冀州府主簿,官职从五品,是让纪老夫人最为看重的儿子,他在冀州待了快六年了,眼看这政绩考核不错,今年有望调任长安。仕途最重名声,若是再出了什么岔子,只怕又要等三年!

听到纪颜宁这么说,老夫人和韦氏脸色一僵,眼神变得幽怨起来。

韦氏说道:“叔婶照顾侄儿是理所当然,我们又怎么会打这个主意?”

“知道二婶是好心,可是外人可不这么看,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不知要怎么诟病二叔呢!”纪颜宁说道,看起来倒是一副为他们忧心的模样。

韦氏看着纪颜宁那狡黠的目光,心中堵得慌,她知道,若是她现在敢夺下这大房的生意,纪颜宁就敢到处乱说诋毁纪源生的名声!

这个贱丫头,当初就应该弄死她!韦氏心中暗恨不已。

老夫人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分一些给李氏打理。”

李氏面上浮出一丝嘲讽的笑,现在想起他们三房了。

“三叔当上长史也不容易,颜宁还是不要拖累两位叔叔了。”只是李氏还没说话,纪颜宁就已经开口了,“孙女还有事,下次再过来给祖母请安。”

她说完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便转身径直走出了大堂。

纪琅一看姐姐走了,也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琅儿回去温书了。”

看着这姐弟俩这般无视她,老夫人怒火一下子就涌上心头,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便朝着门口狠狠地砸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都被吓到了。

“真是无法无天了!”老夫人怒道,“把他们带回来跪祠堂!我就不信治不了这两个小贱种!”

纪颜宁和纪琅还未走远,听到老夫人这般肆无忌惮的谩骂突然脚下一顿,但纪颜宁仍是头也不回地带着纪琅离开了。

韦氏上前劝道:“母亲别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你若是将她们罚跪了祠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多苛责他们呢!”

“造孽啊……”老夫人摇头苦叹道,“纪家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

李氏在一旁说道:“说到底,颜宁和琅儿不过还是孩子,若是没有人教他们,怎么会做出这样伤人心的事情。”

老夫人和韦氏听着李氏的话,觉得不无道理,以纪颜宁的脑子,怎么可能会这样抗拒他们的做法。

现在大房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吴庚在打理,除了他还能有谁在这姐弟两人面前挑拨离间?

一想到这里,老夫人的脸色黑的更厉害了。

纪颜宁回到了大房的书房里,吴管家已经在候着了。

她踏入了房间,看到了书桌上那几本厚厚的账本。

“大小姐,这是宝昌记的账本,还有一些整理后的铺子田产,也是老爷和夫人留下的所有的财产。”吴管家对纪颜宁说道。

纪颜宁颔首,看来吴管家早就将这些东西清算过了。

“虽然于小姐而言,老奴是外人,但有些事情,老奴不得不多说两句。”吴管家说道,“这些东西财产是老爷辛苦打拼来的,他为的是大小姐和六少爷以后的生活,所以请大小姐不要将这些东西轻易交给旁人。”

他说得极为认真,言语恳切,或许是知道这纪家的人都没安什么好心。

纪颜宁微微蹙眉,有些看着他:“可是祖母说让我把这些都交给二婶来打理。”

吴管家道:“小姐可以自己学着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纪颜宁轻笑,说道:“那便劳烦吴叔教我了。”

她拿起在最上面的账本开始看了起来,前世的她自然是学过如何管家,如何看账的,母亲也曾给过她好几个药材铺子学着打理,所以她对于这些并不陌生。而且有吴管家在一旁指点,她很快便将一本账簿粗略的看了一遍,又接着拿起了另外一本。

只是越看她的脸色变得愈加凝重。

这纪家大房比她想象中的要有钱,宝昌记主要做的是丝绸生意,名下还有些其他的产业,这生意不仅仅是在江南一带,就连北边和西南都有涉及,看起来运营十分广泛。

只是纪颜宁不解,她记得紫玉曾经说过,当年纪老太爷去世,纪家三兄弟分家的时候,纪亭生所分到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仅能温饱而已。

是什么让纪亭生在这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拼出了这么大的家业?

第8章 灰衣小偷

纪颜宁将这些账簿粗略的看了一遍,心里对于纪亭生留下的财产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两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宝昌记生意亏损了快两成了。”吴管家叹了一口气。

纪颜宁说道:“这已经很好了,父亲去世,众人皆以为宝昌记快撑不下去了,生意自然会有所亏损。这些日子,辛苦吴叔了。“

“小姐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吴庚有些惊讶大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忙应了一句。

纪颜宁放下手中的账簿,抬头看着吴庚。

她试探性地问道:“父亲在朝中可有什么朋友?”

若是没有朝堂的人帮忙,她不相信只凭纪亭生能将宝昌记的生意扩大到这个地步,这是别的家族努力几十年都未必能达到的,更何况是记亭生还有这么多拖后腿,甚至是觊觎他财产的家人。

吴庚微讶,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神色,大小姐自从醒过来之后性子变得沉稳了许多,不见得是坏事。

他说道:“这事原本老爷是不许别人知道的,不过既然如今大小姐掌家,我也应如实相告。其实这些年来,都转运使郭骐春大人一直对我们宝昌记照顾有加。”

竟然是都转运使。纪颜宁倒是没有想到纪家会有这个关系。

转运使司负责漕运,掌管国仓出纳,官职虽然不高,但是手中实权却让朝廷里的不少人对此敬畏有加,毕竟国家的货物运送以及各商行之间的商品运输,都依赖于转运使司,惹到他,相当于惹到了钱袋子。

这个职位让不少人眼红,但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也绝非凡辈。纪颜宁想不到郭骐春为何会亲睐于纪家。

见她疑惑,吴庚解释道:“当初郭大人还是江南转运副使的时候,老爷曾出手帮过郭大人的父亲,那个时候郭大人对老爷十分感激,所以货物运送上对宝昌记也有所照顾。郭大人调任长安成为都转运使之后,仍是如此,老爷将宝昌记的一股赠予郭家,只是这事不便于外人说。”

既有恩情,又有利益,难怪宝昌记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纪颜宁对吴庚说道:“今后给郭大人的份额升为两成。”

吴庚问道:“小姐这是担心郭大人以后对宝昌记会……”

“于他有恩的是父亲,不是我。”纪颜宁道。

吴庚颔首,应了一声是。

如今大小姐是这宝昌记的当家,他自然是要听从纪颜宁的吩咐,而且此举并无不妥。

“对了,让人在西边再开一个门。”纪颜宁对吴庚说道。

大房的院子离正门和后门都远,而且司阍看门的都是二房的人,为了方便他们进出纪府,在西边开一个门是个不错的办法。

吴庚说道:“是,我着人看看这门开在什么位置合适。”

吴管家做事迅速,纪颜宁前一天让他做的事情,第二日他便着人请了人看风水,并且定下了合适的位置,破了墙,正在做门。

纪颜宁带着紫玉出了门。

江州城和想象中的一样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卖小食的摊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纪颜宁放眼望去,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终于让她有了一种真的活过来的感受。

真真切切活着的感觉……

她的鼻子有些泛酸,眼框有些热,可惜她的亲人们,都不在了。

“小姐,你怎么了?”紫玉看着自家小姐湿润的眼眶,一下子慌了起来。

紫玉的话让纪颜宁回过神来,她轻笑一声,摇头道:“无事。”

紫玉不信她没事,刚要开口问,不知怎么就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随即耳边乍起一声大喝:“抓贼啊!”

紫玉一怔,低头一看,自己佩戴在腰间的钱袋子居然不见了!

众人看到两个灰色衣服的男子一前一后朝着人多的地方跑了出去,那小偷还未跑出百步,便被后面的男子一把抓住小偷的臂膀,两个人扭作一团,摔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很多,看见有人扭打在一起,都纷纷让道。

“你这个小偷!”

“你才是小偷!贼喊抓贼!”

两个人都穿着灰色的薄长袍,都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不肯放手,而且两人都说对方才是小偷。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又是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太过混乱,众人难以分辨到底谁才是小偷,谁是抓小偷的人。

紫玉挤上前,看着这争执不下的两个人,转头看着纪颜宁:“小姐怎么办?”

纪颜宁还未开口,后头便来了几个捕快模样的人,大声道:“干嘛呢!在谁在此闹事啊!”

围观的人们给捕快们让出了一条道。

“官爷,这贼人偷了钱袋!”

“胡说,分明就是他贼喊抓贼!”

“你看他手里还拿着钱袋呢,不是他还能有谁!”

“你血口喷人!我这分明是从你手里抢过来的!”

两个灰衣男子争执起来,眼看着又要打起来,捕头一看,急忙让捕快将他们两人分别压制住。

捕头上前,将那钱袋直接夺了过来,举起来问道:“这钱袋是谁的?”

紫玉道:“是我家小姐的!”

捕头转头看了一眼纪颜宁和紫玉,问:“你们可看清楚是谁掠了钱袋?”

紫玉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若不是有人喊抓小偷,她可能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钱袋被偷走了。

纪颜宁看了一眼那个手中没有拿着钱袋的灰衣男子,指着他说道:“小偷是他。”

“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那男子原本刚放松的脸色立马紧绷起来,“刚才那么多人,你肯定是看花眼了,连你的丫鬟都看不清是谁,你可不能冤枉帮你抓贼的好人!”

纪颜宁神色依旧,淡淡道:“就是你。”

捕头看着纪颜宁这般笃定,便打算将另一个灰衣男子放了,这个时候在人群中却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这个姑娘骗人,根本就不是李大福偷的,我明明看到是他偷的!”人群里站出来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身材略显臃肿,冷哼一声,说道,“李大福是我朋友,我们一起出来的,我可以给他作证。”

这一下,围观的百姓们更加懵了,各有各的说辞,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第9章 妙计辨人

周围的人们越聚越多,不少人纷纷议论起来,一时之间将这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吴捕头蹙眉看着这些人,一时之间分不清谁说的才是实话。

“带回衙门好好审!”吴捕头开口说道。

与其在这大街上争论不休,不如都带回去审问。

纪颜宁却道:“不必如此麻烦,我有一个法子,可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偷。”

吴捕头脚步一顿,问道:“什么法子?”

纪颜宁在那两个灰衣男子身上扫了一眼,微微一笑,说道:“以百步为距离,看他们谁跑得慢,谁就是小偷。”

在一旁的胖男人却嗤笑道:“这算什么法子!简直胡闹!”

看热闹的百姓们听着纪颜宁的话,都纷纷摇了摇头,这算是什么法子?

纪颜宁转头看着吴捕头,坚定的神色让他微微一怔。

“分出胜负了,你最好能说出个理由来!”吴捕头看着纪颜宁这般笃定,也就按着她的办法,让手下的捕快们清理出了一条百步距离的路来。

街上的百姓们围观着,倒是不怕这两个人中途跑了。

两个人并排站着,一个捕快高举着手臂,由他开始口令才能开始。

虽然两个灰衣男子都觉得这个办法十分荒唐,但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只能按着捕头的示意去做。

“开始,跑!”

捕快的手和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李大福就已经抢先一步跑了出去,另一个灰衣男子一怔,憋红了脸,连忙也追了过去。

李大福虽然抢跑,却在转瞬之间被追上了。

众人看得分明,李大福跑在前面,但是很快就被后来的男子追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想把他拉停住。

李大福原本以为自己占了优势,没想到这人居然来干扰自己,更是气愤,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打了起来,倒是和刚才抓贼的场景十分相似。

吴捕头看到这一幕,终于明白了纪颜宁的用意。

他让人上前将两个人分开。

“抓贼,不跑得比贼快怎么能抓得住贼?”吴捕头冷言对李大福说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们都反应过来,原来让他们比谁跑得快是这个意思,纷纷指着李大福骂了起来。

“差点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他才是偷钱贼!”

“看着老实本分的,没想到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旁的百姓们一边骂着一边将手中的烂菜叶往他的身上让,李大福想躲开,身子却被捕快们牢牢的擒住,动弹不得。

刚才为李大福说话的胖男人见势不妙,正想走开,紫玉横手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和他是一伙的!你也别想跑!”紫玉愤愤不平道。

刚才这个胖男人可是说他和李大福关系匪浅呢!

胖男人没把紫玉放在眼里,一把将她推开,拔腿就朝着一个小巷子里跑了过去。

捕快一看这情况,立马追了过去,但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等他们拨开人群的时候,那个胖男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紫玉有些懊悔:“差点就抓住他了!”

纪颜宁道:“不要紧,他会回来的。”

紫玉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

纪颜宁没有解释,而是上前与吴捕头道:“多谢大人。”

吴捕头看了一眼纪颜宁,这姑娘年纪不大,遇事却格外的沉着冷静,气度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家能有的。

他的脸色缓了些,只是道:“份内之事。”

他让人带着李大福回了衙门,抓住了李大福,也不怕他不供出同伙。

看着吴捕头将人带走了,大街上的人也都散开了。

灰衣男子上前,拱手对纪颜宁道:“多谢小姐解围。”

纪颜宁眸子弯弯的有些笑意:“明明是你帮我抓住了贼人,应是我谢公子才是。”

灰衣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大约弱冠的年纪,书生模样,面上有些疲倦,没有太多的表情。

“只是举手之劳,当不得谢,姑娘以后小心才是。”他说道,“那在下就先走了。”

说着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纪颜宁低声对紫玉道:“去给十两银子他,就当是还他的恩情。”

紫玉点头,快步追了上前。

纪颜宁看着紫玉的背影,她突然觉得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抬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紫玉很快便回来了:“小姐,那公子不肯要银子,说只是小事,不需什么还恩情。”

纪颜宁眼眸微闪,道:“罢了。”

她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祖父说过,人情这种东西,有时候会成为牵制自己的累赘。

“附近可有药堂?”纪颜宁问紫玉。

紫玉道:“宝昌记名下有个医药堂,纪府里的药都是在那儿拿的。”

纪颜宁倒是记得,宝昌记主要的经营的虽然是绸缎,但是名下也有不少其他的产业铺子,医药堂也是有的,但是规模不大。

“带路。”

纪颜宁随着紫玉往前走,但是又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转头一看,还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在不远处的茶楼里,有个白色锦袍的男子正在二楼包间的窗口处看着纪颜宁的离开的背影。

“这小丫头倒是很警觉。”他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清冷的眸子里微微喊着些许的笑意。

站在他身旁的护卫道:“可她看起来并没有武功,只怕刚才那个男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容澈端起桌子上的茶轻抿了一口,道:“以她的敏感,又怎会轻易置自己于险境。”

“主子,我们还需要跟着秦公子吗?”护卫开口问道。

容澈道:“不了,到了江州无人会知晓他的身份,不会有人找他麻烦的。”

护卫颔首,不再多问。

秦家覆灭乃是咎由自取,秦珏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然是不会再提起从前之事了。

只是没想到,秦珏这才刚到江州,就见义勇为地抓起了盗贼。

正直得可真不像是个贪官的儿子。

第10章 怎么死的

经过了被偷钱袋的事情,紫玉格外小心,她带着纪颜宁往宝昌记名下的宝安堂而去。

只是她们还未走到那宝安堂,便看着药堂外有不少人围住,隐约还听到了哭声和咒骂声。

纪颜宁微微蹙眉,走了上前。

“明明是你们宝安堂给的药吃死了人!别想抵赖!还我爷爷的命来!”愤怒的少女声音在宝安堂的门口响起来,在这街上显得格外的刺耳。

纪颜宁带着紫玉走近了些,才将周围的情形看了大概。

一个穿着麻布,身形瘦弱的少女正堵在宝安堂的门口,双手叉腰对着里面的人破口大骂,怒目而视,看起来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宝安堂里的每一个人。

而在少女的身后,有三五个同样穿着麻衣孝布的中年人,正围在一副草席旁哭了起来,哭声稀稀拉拉,听起来聒噪不已。

虽然哭声不小,可是他们几个人的眸子却没有少女那般的哀伤之色。

草席里盖住的,应该就是那少女的爷爷了。

几个围在尸体不远处的中年人哀嚎起来,一边哭一边痛斥着宝安堂无良。

“父亲,你死得好惨啊!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英儿怎么办呐!”

“本来只是轻微的风寒,哪里想到会让您丢了命啊!这宝安堂害人不浅!”

“宝安堂的药吃死了人!竟然还不承认!可怜我的老父亲!”

宝安堂的掌柜看着这副场景头疼不已,他当掌柜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被人抬着尸体上门讨公道,他心里苦得很。

掌柜开口对那少女道:“我们宝安堂在江州城也好些年的老名号了,虽然不比其他有名的医馆药堂,可是也从未发生过这等事情,治不好的病我们不会隐瞒,但是你爷爷当初就只是风寒,而我们开的方子也是治愈风寒的,这药就算是治不好人,也绝无可能会致命。”

名唤英儿的少女怒瞪着掌柜,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可是现在我爷爷吃了你家的药之后死了!不是你们宝安堂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

她的爷爷前几天身体不适,便来到了宝安堂诊治,抓了些药,可是没想到,这药吃了两天,爷爷就去世了。

掌柜道:“说不定他还吃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英儿的大伯道:“不可能,除了你们宝安堂的药,我们家老头子可吃的都平日里的饭菜,哪会有什么问题!”

大家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众人议论纷纷。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今天的结果无论如何,他们宝安堂的声誉定然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他看着这一家人,问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听到掌柜的松了口,几个中年人的目光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英儿的大伯道:“自然是要赔偿了!”

虽然掌柜的不情愿,可是如今宝安堂的门口聚集的看客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他倒是想尽快解决这件事,让这家人不要在这大街上乱叫。

他上前,低声对英儿说道:“小姑娘,你们要的赔偿,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你们这是想用钱来息事宁人吗!”英儿打断了掌柜的话,殷红的目光瞪着他,满是愤怒,“我爷爷是你们害死的!你们宝安堂休想就这样打发我们!”

掌柜微怔,不明白这一家人的算计。

听到英儿这么一说,她二伯上前一把扯着她的胳膊道:“英儿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既然掌柜的都说了可以赔偿,那就好好商量,你爷爷尸骨未寒,总得让他风风光光下葬,这都是要花钱的啊!”

她大婶也嘟囔道:“你这小蹄子可别脑子糊涂了。”

英儿回头,狠狠地剜了一眼自己的这些叔伯婶婶,目光满是厉色。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突然有人掀开了草席。

“你干什么?!”英儿看见有人掀开了草席,连忙上前怒喝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这才望尸体的方向看了过去。

纪颜宁细细的打量了一眼这具尸体,抬头对正要伸手推开她的英儿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英儿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惊讶地看着纪颜宁。

眼前的姑娘与自己年纪一般大,看起来似乎更小一些,看她身上的衣服便知道出身不低,可是她看着一具素不相识的尸体时,目光却比任何人都沉静。

英儿的大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眸子里闪过一丝心虚的神色,大声道:“哪里的野丫头,在这里乱说什么!我父亲自然是被这宝安堂的假药害死的!”

“他是被耗子药毒死的。”纪颜宁将那草席再度盖上,缓缓起身,看着英儿,“你若是不信,可以报官,仵作验尸可以查出来。”

纪颜宁的话音一落,不少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英儿的大伯和二伯。

英儿蹙眉,不信:“你怎么知道?”

纪颜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她叔伯婶婶的方向,说道:“你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英儿的大伯没想到纪颜宁竟然看出来老头子是吃了耗子药死的,还说要去报官让仵作验尸,心里就更慌张了,指着宝安堂的掌柜怒骂道:“好啊!你们宝安堂竟让将耗子药当成治风寒的药来卖!”

纪颜宁冷笑:“药堂里的伙计就算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将耗子药和治风寒的药弄混,若是你们家中还有剩余的药包,可以一同拿去官府让大夫检查看看有没有耗子药。”

“你几个意思?”英儿的二伯看着这来路不明的女儿,心中莫名的恼火起来。

纪颜宁转头看着他,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我的意思是,死者的死,是有人故意给他下的耗子药。能给他下毒的,除了他身边的亲人还能有谁……”

“你胡说什么!”英儿的大伯打断了纪颜宁的话,指着她语气不善地说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嘴。”

紫玉急忙上前挡在纪颜宁的身前,不服道:“我们小姐可是宝安堂的东家!”

第11章 来找药材

听到紫玉的话,众人皆是一愣。

掌柜从门口出迎了上来,对纪颜宁行了一礼,道:“您是纪大小姐?”

纪颜宁颔首,算是点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即道:“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报官处理,宝安堂做的是医药生意,若是什么人都讹上一笔,这生意要如何继续?”

英儿的大伯看着纪颜宁这般笃定,心里是彻底慌了起来。

他的声音弱了下来:“我们只是想讨个公道而已,你丫头怎么污蔑别人!”

纪颜宁道:“讨公道不是应该去衙门吗?带着死者堵店门口,不就是为了讹钱,你当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被纪颜宁当众戳穿了心思,他们一家人脸色变得有些羞赧,更重要的是她说要报官,若是真查出来什么……

“我们走!”英儿的大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有的是钱,可以买通衙门的人,我们无权无势,只能认栽。”

他说着正打算让英儿将盖着草席的尸体带回去,英儿却没有动。

英儿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纪颜宁,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纪颜宁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和她家的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英儿,不要和他们废话,带你爷爷回去!”英儿的大伯低声呵斥道,伸手便要扯她的胳膊走人。

英儿猛地甩开了大伯的手,目光却没有从纪颜宁的身上挪开,她冲着纪颜宁高声怒吼道:“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她的这一声大吼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霎时都安静了下来。

纪颜宁看着她:“你爷爷因耗子药而死,是真的。但是这耗子药是怎么来的,这恐怕就要好好查一查了。”

论识毒和用毒,她从来不自谦。

她的外祖父楼千吟是太医院最有资历的长院使,母亲的医术承自外祖父,自然是不差的,只是纪颜宁的医术一般,却是个用毒的高手。

耗子药的成分中有砒霜和雄黄石,中毒的时候症状明显,她自然不会看错。

英儿瘦削的脸因为震惊而眼睛变得格外的大,转头看着身旁的大伯。

她问道:“是你们对不对?是你们害死了爷爷,还怂恿我来宝安堂闹事,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对不对?”

英儿的话让众人哗然。

然而英儿大婶的话更是让大家吃惊。

“你个赔钱货竟然对你大伯这么说话!你可别忘了,你只是老头子捡来的,吃住都是我们家的,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们!要说害死老头子的,也就是你这个白眼狼!”

英儿看着这一家人恼羞成怒的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确实是爷爷捡来的,这些年来爷爷待她就如同亲孙女一般,她心里很感激,若不是爷爷,只怕她早就死了。

可是大伯二伯家的人却看她极其不顺眼,平日里没少对她打骂,他们也从未将爷爷放在眼里,连赡养都推三堵四。

现在爷爷死了,若不是有利益,这些人怎么可能会这般费力地在宝安堂面前做戏。

她可真是太蠢了,连爷爷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一想到这里,英儿只觉得心口疼得无法呼吸,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我要报官,我要找出害死爷爷的人。”她坚决道。

“啪——”的一声,她大伯抬手便给她一大耳刮子,骂道,“你想干什么!”

英儿的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格外的刺眼,一看便知道这巴掌用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她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痛一般,眼神死死地瞪着大伯:“大伯这事心虚了吗?”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大伯只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一般,只是想把这件事赶紧遮过去,转头对自己的弟弟和婆娘骂道:“还不赶紧把爹抬回去,入土为安。”

他白了一眼英儿,若是再闹下去,这捡来的白眼狼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纪颜宁不想再看这场闹剧,转头对掌柜说道:“你让个小厮跑一趟衙门,让捕快跑一趟他们家,他们应该还藏着耗子药,如果还有剩下的药包,也让人带回来。”

掌柜的看着这家人由原来的闹宝安堂变成了内斗,原本想着没自己的事情了,不过大小姐这般安排,也是十分的妥当,便让人着手去做了,顺便将纪颜宁迎进了宝安堂。

外面的英儿一家还在吵闹,纪颜宁不再理会,抬步往宝安堂的内走进去。

“不知道大小姐此次亲自前来可有什么要吩咐的?”掌柜地问道。

如今纪亭生已经不在,纪颜宁和纪琅便是他们名正言顺的东家。

不过平日里纪家的人若是身子不舒坦,都是让宝安堂的大夫上门诊治,然后下人来抓药,他这掌柜也只是每个月交账簿的时候才会见东家,所以看到纪颜宁亲自来,心里还是十分讶异的。

纪颜宁看了一眼宝安堂内的陈设,然后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宝安堂有几个大夫?药材可齐全?”纪颜宁问道。

掌柜回道:“我们宝安堂正经看病的一共就两位大夫,轮流坐班。虽然比不得那些名声在外的大医馆和大药堂,但是所应该有的药材也是不会缺的。”

纪颜宁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纸,放在了桌子上。

“准备这些药材,这两日送到纪府给我。”纪颜宁说道。

掌柜的没想到纪颜宁是过来抓药的,他微微一怔,上前拿起那药单,目光有些沉了下来:“这些……大小姐可有什么用途?”

纪颜宁抬眸:“怎么,集不齐吗?”

掌柜忙道:“这倒不是。”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丝的冷汗,这大小姐年纪不大,气场倒是挺足的,让他都觉得有些骇人。

第12章 祖母打人

原来的纪颜宁并不会医术,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所以就当自己在学罢了。

掌柜不好再多说,在他看来,这并非是大小姐兴致突来才说要学医的,刚才在宝安堂外,她一眼就看出了那死者是中了什么毒,可见功底一斑。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老东家突然去世会影响到宝安堂,在看到大小姐之后,他莫名有些安心下来。

大小姐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纪颜宁在宝安堂看并没有逗留多久,大致看了一眼药房里的药之后便带着紫玉走了出去。

她们离开的时候,原本在宝安堂门前闹事的那一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去。

紫玉问道:“小姐,刚才那些人会怎么样?”

纪颜宁摇头:“不知道。”

若是英儿那姑娘如果不够强势,迟早要被那些便宜亲戚害死。

她能做的,不过是让英儿看清楚真相而已,剩下的路,谁都帮不了她。

纪颜宁带着紫玉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一把称手的弓箭,便回了纪府。

她们走的西院的侧门,正好可以看看这侧门的进度如何,吴管家说这费不了多少时间,想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只是她带着紫玉走到西院旁的小巷里,远远听见了吵闹的声音。

她上前,看见二夫人和老夫人正堵在门口处数落着吴管家带来的下人。

一扇门被扔在一旁,被劈成了两半,就连刚弄好的墙沿也被人弄坏了,看起来乱糟糟的。

老夫人用手指着吴管家:“不过是个下人而已,竟然还敢忤逆我!从今天开始,你给我滚出纪家!”

吴管家低着头,没有说话,脸色却有些难看。

见吴管家没有反应,老夫人猛地提高了嗓音:“让你滚没听到呐!纪家没有你这个外人的位置。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老夫人一声令下,她身后几个带着棍子的仆从上前,朝着吴管家打了过去。

“咻——”

一道刺破空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后响起了一阵惨叫。

带头的仆从被一支利箭刺穿了右手,手中的棍子也落了下来,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众人一惊,转头看到了正拿着弓箭的纪颜宁。

“第一次用这弓,力度没把握好。”纪颜宁开口道,对自己的能力似乎有些不满意。

老夫人看见纪颜宁,脸色犹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她沉声道:“颜宁,你这是在做什么?”

纪颜宁缓步上前,轻笑道:“这话应该是我问祖母才是吧?”

“放肆,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老夫人怒道。

纪颜宁一脸无辜:“那不然祖母要我如何做?祖母年纪大了,应该好好在院中休息,怎么跑出来管起了我们大房的事情了?”

二夫人在一旁道:“颜宁,你莫要胡闹。祖母这是为了你好,帮你教训刁奴,这吴管家实在不像样,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竟然还私自带人开了个侧门。”

“这侧门是我让开的。”纪颜宁道,“吴管家只是按我的命令去做而已。”

二夫人道:“府中有大门,有后门,就连东边也有侧门,再开一个门,不就是太多余了吗?”

纪颜宁道:“这是开在我们西苑的,二婶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若是您觉得太多余,不如二房和我们大房换院子住如何?”

“你!”二夫人没想到纪颜宁说话竟是这般刁钻,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二房是除了老夫人外住得最好的,她才不愿意和大房的换房子呢,西苑的院子又偏又小,就连三房都不愿要。

纪颜宁将手中的弓箭递给紫玉,走到吴管家面前:“吴叔没事吧?”

吴管家摇了摇头:“无碍,只是这侧门需要重新做,得过两日才能做好了。”

“你放手去做,不用理会其他人。”纪颜宁淡淡道。

西苑外是一条安静的小巷子,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往,如今纪家的人杵在这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纪颜宁的无视彻底惹怒了老夫人。

“好啊,翅膀硬了,连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了。”老夫人道,“来人,拿棍子来!让我打死你这个贱蹄子!”

纪颜宁的眼眸微微一沉,看着她们的目光有些冷冽。

一个仆从弱弱地给老夫人递上了长木棍。

老夫人一把抓过长棍,朝着纪颜宁打了过去。

纪颜宁没有动,仍是直直地站在她的面前,那长棍落下,直接打在她的大腿上,她的身形有些晃,差点摔了下去。

“小姐!”吴管家和紫玉连忙上前,扶住了纪颜宁。

纪颜宁道:“看来祖母这是铁了心想要打死孙女。”

“我没有你这个不肖孙女!”老夫人说这还要抬手继续打,却被吴管家一把夺下了长棍。

纪颜宁说道:“祖母若是想打,那便打罢了,不过您最好把我打死了,不然我爬去了知府衙门,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了二叔和三叔的仕途。”

老夫人一愣,顿在原地。

若是纪颜宁去了衙门告状,只怕是对老二和老三不利。

二夫人却道:“状告家中嫡亲长辈,

第13章 婚事换人

纪颜宁这般对她们无视,老夫人和韦氏心中虽然恼火,但却不敢再拦她。

自从她醒来之后,这性子愈发难以琢磨,也愈发的对她们这些长辈不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若是逼得太紧,她们也怕纪颜宁真的将事情闹大,让纪家毁了名声难以下台。

老夫人沉着脸回了主院。

韦氏瞪了一眼吴管家,目光阴郁,上前道:“吴管家,别以为有大小姐护着你, 你就可以在纪家肆无忌惮了。”

吴管家含笑低头道:“二夫人哪里的话,老奴不过尽本分而已,不敢逾越。”

韦氏冷笑,转身跟上了老夫人。

终于安静下来,正在弄侧门的下人们也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厮上前道:“吴管家,这侧门还做不做呐?”

纪家的主子一个一个阴晴不定的,受连累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吴管家正了正神色,道:“自然是要做的,大小姐的吩咐,我们只需要服从就好,至于其他人,无需理会。”

这是纪颜宁说的话,也是她的态度。

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回到了主院,一想到纪颜宁嚣张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要将纪颜宁赶出纪家!

“啪——”她将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摔打在地上,刺耳的碎声让众人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韦氏缓缓上前,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母亲,你消消气。”

“那小贱蹄子这般对我,让我怎么能消气!”老夫人咬牙切齿道,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第一次这么憋屈。

韦氏道:“母亲莫要气伤了身子,不值当。难不成我们还对付不了一个黄毛丫头?这事急不得,越急颜宁便越发看我们不顺眼,还得徐徐图之。”

“软硬不吃的贱骨头。”老夫人低声咒骂了一句。

韦氏眼眸微闪 ,她知道老夫人一直不喜大房的人,没想到竟是到了这般厌恶的地步,骂起来丝毫没有顾忌。

老夫人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继续说道:“那丫头定是受了吴庚的挑拨,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韦氏说道:“大哥大嫂这才去了没多久,颜宁他们姐弟又落水受惊,正是对别人处处防备的时候,若是在这个时候逆着他们的意思来,只怕会惹毛了他们。”

老夫人听得韦氏这么一分析,觉得有几分的道理。

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哄哄便是。

她沉下心来,叹了一口气:“是我太着急了。”

韦氏说道:“琅哥儿倒是没什么,他年纪小,自己没什么主意,宁姐儿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一个女娃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迟早都要嫁出去的。她有婚约在身,过不了两年就出阁了,难道还想将纪家的产业带去沈家不成?”老夫人没好气的说。

她这话音刚落,韦氏像是想到了什么,出言道:“沈家出身士族,如今大哥大嫂没了,也不知道沈家那边会不会对这婚约有什么想法。”

老夫人微怔,随即冷言道:“就算是沈家退了亲,我们也能给她找另一门亲事,要把人嫁出去还不容易?她父母不在,婚事便只能由我们做主。”

韦氏讪笑一声,出言感叹道:“好不容易攀上沈家这一门亲,吹了多可惜呀,若是婉儿也有这般好的姻缘,对二爷的仕途也有益处。”

当初纪亭生给纪颜宁找了这一门姻亲的时候,纪家的人无一不感到意外。

纪亭生一介商贾,竟然能攀上沧州沈家,可真是浪费了,当时韦氏便艳羡不已,若是和沈家结亲的是她的婉儿,该有多好。可惜纪源生却没有那样的能耐给女儿们找一门好亲事。

想了这么多年,如今纪亭生夫妇死了,只怕沈家也不情愿娶回这商族出身的孤女。

若是沈家旁的子弟也便罢了,偏偏是嫡出的沈三公子。

老夫人也明白韦氏话中有话,她最是疼爱二儿子纪源生,若是能对纪源生有益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有所犹豫。

“修书一封,给沈家送去,就道宁姐儿要为父母守孝三年,不如把这姻亲换成婉儿。”老夫人说道。

这样一来,皆大欢喜。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可行,刚才在纪颜宁那儿受的气这会儿散了不少。

就这样被换了亲事的纪颜宁并不知情,她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便开始摆弄起了自己买回来的弓箭。

紫玉道:“小姐,这玩意也忒危险了,若是不小心射到了人怎么办?”

纪颜宁轻笑:“不会的,我就每日的早晨练一个时辰。”

“那要让吴管家在院子里立个靶子吗?”紫玉问道。

纪颜宁道:“不用,院子里不是有一棵大树吗?那就是我的靶子。”

这副身子之前落了水,还有些赢弱,得循序渐进的练练。

她不会武功,所以要学一些防身术,以备不时之需,不然像前世那般,只能任人宰割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绝望。

这一次,她不会让别人有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

紫玉看着自家小姐的目光越来越阴沉,眸子里冷如寒冰,她微怔了一下,随即轻唤出声:“小姐。”

纪颜宁回过神,带着弓箭走到了树前,搭箭拉弓,一气呵成。

对准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树,纪颜宁将弓拉满,随着手一放,利箭朝前而去,一转眼便刺入了树干,紫玉还没来得及惊叹,纪颜宁已经拿起了其他的弓箭,快速地接着往大树射了过去。

每一箭都稳稳都射在了树干上,一个箭筒的二十几支箭全都射完,竟然没有射偏的,也没有掉落在地上的。

“哇,小姐你好厉害!”紫玉忍不住赞叹道。

纪颜宁走上前,径直将树上的箭一支一支拔下来,放回到箭筒里。

紫玉跟上前,帮她把箭拔下来,说道:“小姐的箭术这么厉害,不用每天都练也比很多人强。”

纪颜宁说道:“还不够。”

“不够?”紫玉不解,“那要练成什么样才行?”

“练到自己满意为止。”纪颜宁带着箭筒回到刚才的地方,继续开始练箭。

第14章 真假砚台

接下来的两天,西苑难得安静下来,老夫人和二房的人没有过来找麻烦,侧门很快便做好了。

纪颜宁每日早起练一个时辰的箭,然后在偏房炼药。

“小姐,五小姐过来了。”紫苏在门口禀报道。

纪颜宁将研磨好的粉末装进了小瓷瓶里,用红色的瓶塞布塞好收进了袖子中,应了一声:“知道了,让她进来。”

她熟练的收拾好东西,随后出了房间,正好看见了进了院子的纪筱云。

纪筱云是三房所出,才九岁的年纪,是纪家最小的女儿。

“大姐姐。”纪筱云看见了纪颜宁,小跑着上前道,“姐姐如今这院子比祖母的还难进。”

以前纪颜宁的院子倒是没什么看着,谁都可以随意进出,自从上次韦氏过来之后,她便安排了两个婆子看着,若是没有她的允许,便不能将人放进来。

纪颜宁看着眼前的纪筱云穿得一身粉嫩的小团子,打扮得很是招人喜欢,脸蛋白白圆圆的,眸子里却隐隐藏着些什么。

她问道:“五妹妹可有什么事情?”

纪筱云年纪小,心中藏不住事,便道:“大姐姐,母亲说过些日子便请女夫子教我读书识字了。”

纪颜宁点头:“那不错,读书识字是好事。”

她走到亭子内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紫玉端着茶壶上前,在桌子上斟了两杯热茶。

纪筱云从善如流,坐在了纪颜宁的对面,对她说道:“我记得大姐姐这儿有一方青云砚台,可以把它送给我?我现在读书识字,用得上砚台。”

纪颜宁转头看了一眼紫玉,她又不是原主,自然不知道自己有些什么东西。

紫玉在一旁道:“这青云砚是三年前,大爷去外地跑生意的时候带回来给小姐的礼物,小姐很是喜欢的。”

“既然如此,便拿其他的砚台给五妹妹罢了。”纪颜宁的眸子里并无太多波澜。

可是纪筱云却不干了,嘟囔着说道:“可我就是喜欢那方青云砚台,姐姐你就给我吧!”

纪颜宁眼眸微沉,看这架势,纪筱云平日里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不过纪筱云才九岁,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好的砚台?若是没有别人从中挑唆,纪颜宁自然是不信的。

“你真的喜欢?”纪颜宁问道。

纪筱云点头,一脸认真。

纪颜宁转头对紫玉说道:“那方砚台就在书房里的桌子上,你顺便把书架子上那两方不用的砚台一起拿过来。”

紫玉微微一怔,但是对上纪颜宁那认真的眸子,想问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转身往书房里去。

看到大姐姐这么容易就松了口,纪筱云脸上浮起了笑意,母亲说大姐姐醒来之后性子越发跋扈了,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功夫呢。

紫玉从书房里拿出了三方砚台,整齐地摆在托盘上,放在了亭子里的石桌上。

纪颜宁看了一眼那三方砚台,微微蹙起了眉头,对纪筱云道:“这砚台其实都差不多,都放在一起,我都认不出哪个才是青云砚了,五妹妹既然如此喜欢,应该认得出来,挑出来便是你的了。”

纪筱云的笑容一下便凝固了,她自然是不认得青云砚的,若是挑错了……

她转头看着紫玉:“哪个是青云砚?”

紫玉微微福了身子,有些为难道:“奴婢也忘记了。”

“你!”纪筱云一听,怒道,“你这个丫鬟,你拿出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纪颜宁在一旁却是笑道:“五妹妹,你自己说喜欢青云砚,如今又认不出来,这如何谈得上喜欢?依我看,你才开始习字,用什么砚台都无妨,不如随便挑一个便是了。运气好说不定就挑中了青云砚,挑不中也没有关系,反正在妹妹眼里,这些砚台都是一样的。”

纪筱云不依:“我就要青云砚!要不然……这三个我都拿回去?”

纪颜宁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眼眸里微微泛着冷意。

看着她这副模样,纪筱云也没有了底气。

她细细地打量着那三个砚台,可是怎么看都分不出来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时泄了气。

纪颜宁道:“反正砚台都是用来磨墨的,你认不出来,别人也未必能认得出来,不过是名儿好听了些,若是不说,谁知道哪个是青云砚?”

听了纪颜宁的话,纪筱云眼前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却依然纠结不已。

她叹了一口气,索性站了起来,挑了一个看着最顺眼的:“就它吧。”

说着便连着盒子一起拿了起来:“我看着就挺像青云砚的。”

紫玉在一旁道:“奴婢觉着也挺像的,这是三个里最好看的,定然是了,五小姐的眼光应是不会错的。”

听到紫玉夸奖,纪筱云心中的疑虑消了不少,但仍是对这紫玉冷哼了一声。

纪筱云带着她选的砚台回了三房的院子,只是表情却不怎么高兴。

紫玉看着面不改色的纪颜宁,问道:“肯定是三夫人让五小姐过来要的砚台,若是三夫人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青云砚,心中定然不悦。”

“她高不高兴与我无关。”纪颜宁道,“更何况她也未必真能认出来。”

其实那三方砚台没有一个是真正的青云砚,无论纪筱云怎么挑都是一般的砚台,毕竟年纪小,容易糊弄。

既然是李氏让她来要的砚台,那么她大概不敢告诉李氏她没有成功,只能当作那就是真正的青云砚,以前纪筱云能从原主这里要到不少好东西,李氏这一次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会骗自己,自然不会怀疑那砚台的真假。

除非李氏真的对砚有研究或者能得真正的青云砚。

紫苏在一旁说道:“奴婢觉得小姐做的好,以前二房和三房的人总是过来要这要那的,甚至有时候不问自取,再好的东西都被她们搬空了,二小姐常过来借首饰,说是借,可每一次也不见她还回来。”

纪家大房的生意做得大,二房和三房的人看不起他们的身份,却处处想着占他们的便宜。

纪颜宁对紫苏道:“你可记得二妹妹都借过什么,列出单子来,若是她下次还来借东西,便让她先将之前的还了。”

紫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第15章 找人试毒

正如纪颜宁所料,纪筱云拿着一方假的青云砚给了李氏,却没有告诉李氏砚台得来的经过。

李氏看了一眼那“青云砚”,笑着对纪筱云道:“云姐儿真不错,明日给你做身新衣裳。”

“多谢母亲!”纪筱云看着母亲这副慈爱的模样,心中到底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这砚台可能是假的,既然母亲都分辨不出来,那也无关紧要了。

在一旁的纪澜却是有些疑惑,看着妹妹欢喜的回了院子,她对李氏说道:“大姐姐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把青云砚给五妹了?这真的是青云砚吗?”

李氏没有起疑心:“颜宁那丫头我还是了解的,她性子虽然跋扈,但总不至于拿假的来糊弄我们。她若是不想给,早就翻脸了。”

纪澜蹙眉,总觉得有些不安。

李氏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这青云砚如此难得,留在纪颜宁手中实在浪费,将它送给胡大人,你父亲就升迁有望了,我们也不至于总是被二房压低一头。”

听闻吏部左侍郎胡大人喜爱收集古玩,对于名贵的墨砚更是心仪,若是这青云砚能得胡大人的欢心,三爷便能入了胡大人的眼,升个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听闻过两日胡大人巡视江州,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送上一份礼。

李氏这般兴奋,纪澜也不好再说什么,以前她也曾去纪颜宁那儿拿过不少东西,正如李氏所言,纪颜宁若是不喜,大可不给,自然不会故意给假的。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也想去找纪颜宁去要些首饰了,不然每次都是些戴厌的东西,只怕戴出去要被其他的小姐笑话了。

趁着母亲休息的时间,她往西苑走了一趟,只是没能见到纪颜宁,看院子的婆子说纪颜宁已经出门了,若是有要事,晚些再过来。

纪澜有些不悦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此时的纪颜宁带着紫玉正走在大街上随意地逛着。

“小姐,您需要什么的话,只需要吩咐下人出来采买就是了,何必总是自己亲自出来跑一趟?”紫玉见纪颜宁走了好几圈,也没有买东西,不禁说道。

纪颜宁说道:“不需要买什么,只是想试试新制的药粉药效如何。”

紫玉不解,自己小姐都在这附近的街道走了两三遍了,这要怎么试药?

纪颜宁看着在自己身后一晃而过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笑,带着紫玉朝着一条小巷子走了过去。

在小巷子里越走越偏僻,人也愈发的少,最后走到了一个死胡同中,前去无路。

紫玉叹了一口气,就不该让小姐这般无所顾忌的带路,这江州城内的巷子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走出去的。

她说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纪颜宁点了点头,转身,却看到了巷子口堵了一个人。

“终于让老子堵到你了!”站在巷子口的一个穿着蓝衣的胖男人恶狠狠地看着纪颜宁,狞笑道,“你让老子的兄弟进了牢里,让老子有家不敢回,真能耐啊!”

紫玉整个人都愣在原地,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是你!”

眼前的胖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大街上和偷她钱袋的贼人一伙的那个男人!

他竟然在跟踪她们!

胖男人啐了一口唾沫,看着纪颜宁:“看来你们记性不错,拜你们所赐,我现在正被那些捕快追捕呢,连家都不能回。”

紫玉反驳道:“谁让你做贼偷东西的,你这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胖男人道,“呵,敢惹老子,老子今儿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咎由自取。”

看着他一步一步地逼近,紫玉紧紧抓着纪颜宁的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纪颜宁却淡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下来,说道:“现在正好试试我制的药有没有效果。”

当日胖男人看着她那不甘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个人若是没有被捕快抓住,迟早是要来报复自己的,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不如就让他来试药罢了,尽管她对自己的制毒之术很有信心。

纪颜宁的淡定让胖男人更加的恼火,他冷笑道:“这回可没有人能帮得到你们了,你这小妞姿色倒是不错,让爷好好玩够了再让你死个痛快。”

他这般污言秽语,紫玉一时便怒了起来,护在纪颜宁的身前:“呸!你这个人渣,休想碰我们小姐一根头发!”

胖男人自然不惧紫玉这个小丫头,扑上前想抓住纪颜宁,突然眼前闪出许多细细的粉末,直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让他一时迷了眼,因为看不见,所以顿住了脚步。

趁着这个时候,纪颜宁一把扯过紫玉,从他的身旁跑过,到了巷子口的转弯处,转身过来看着还留在胡同底的男人。

胖男人甩了甩头,用手将将脸上的粉末抹开,看到纪颜宁她们竟然跑出去了这么远,更怒了起来,他正要追上前,发现身上突然痒了起来。

他原本不想理会,可是身上脸上越来越痒,让他忍不住动手挠了起来。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丝毫的缓解,反而觉得浑身奇痒无比,愈加挠得用力起来。

紫玉原本还想拉着自家小姐跑,可是看到这一幕却是惊呆了,男人用力往身上挠的时候,仿佛身上的皮肉不是自己的一般,目光泛红,恨不得抓下一块肉来。

“小姐……他这是怎么了?”

紫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纪颜宁冷言道:“中了我的痒痒粉,没有一个时辰是停不下来的。”

只是一个时辰之后,就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好的皮肉了。

紫玉终于知道了纪颜宁说的试药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一切都在小姐的计划之中,刚才的撒在男人身上的药粉,就是小姐这些日子在药房里弄出来的药。

“我们身上会不会也沾了些痒痒粉?”看着男人那痛苦的模样,紫玉心中有些怕。

纪颜宁道:“出门的时候让你喝了一碗绿豆汤可记得?那便是解药,不会有事的。”

男人还在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身上,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都抓出血来还不罢手。

纪颜宁没兴趣继续看下去,带着紫玉径自离开了这小巷之中。

“这等毒女,倒是罕见。”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个白衣男子转头看着自己的护卫,“飞鹰,你觉得呢?”

飞鹰面无表情:“虽然是以牙还牙,但属下觉着,女人的手段还是不要太过残忍为好。”

“女人残忍的手段本王见得还少吗?”容澈轻笑道,仿佛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看着纪颜宁的背影,他道:“去打探一下,那姑娘的来历。”

“是,主子。”飞鹰应道。

第16章 硬闯院子

纪颜宁不知自己无意间被一个陌生人盯上了,回到纪府的时候,吴管家已经等了好些时间。

“小姐。”吴管家上前拱手行礼。

纪颜宁虚扶起他:“怎么了?”

吴管家道:“这几日我们宝昌记名下有不少掌柜,被对家挖走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宝昌记无人可用。”

纪亭生夫妇一死,纪家的人都盯着宝昌记这块肥肉,外人自然也不逞多让,内忧外患,若不是吴庚顶着,只怕现在宝昌记只有一个空壳了。

纪颜宁问道:“对方给出的工钱比我们给的多几何?”

吴管家道:“他们有的所出工钱确实比我们高,但是也有一些与我们同价,也还是挖走了人;毕竟老爷不在,有的人觉得宝昌记也长久不下去所以才另谋出路了。”

“有几人走了?”纪颜宁问。

吴管家回答道:“一个大掌柜,两个管事。还有五个人正打算走,今早与我交说了他们有意离去的事情,所以我才前来请示小姐,是任由他们离去还是升些工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纪亭生不在了,可宝昌记依旧是这江州数一数二的绸缎庄,这些人在这个时候打算离去,若不是对家给出的工钱更高,便是想让东家多加些工钱。

而吴管家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是他不能处理,这件事若不是由她这个信任的东家出面,或许这些人以后还是会闹腾的。

纪颜宁颔首:“我知道了,请吴叔明日让所有的掌柜和管事们都过来一趟,我在和琅儿在西苑的正厅见他们。”

吴管家问道:“小姐打算如何做?”

纪颜宁道:“吴叔不用担心,你把这些掌柜所管的店面下各年的收益以及账本都送过来,我待会看看。”

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模样,吴管家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选择相信她,毕竟她才是现在宝昌记的东家,很多事情迟早都是让她来做决定的。

“我现在就将东西送过来。”吴管家应道。

吴管家正要转身出去,纪颜宁喊住了他:“等等。”

“小姐还有何吩咐?”吴管家问道。

纪颜宁眼眸微闪,问道:“二房每个月给老夫人的孝敬是多少?二房和三房给的又是多少?”

吴管家没想到大小姐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愣,低头说道:“老爷说过,当初分家的时候,老夫人和三位爷商定的是,老爷和二爷每个月给二十两银子,三爷给的是十两。不过那都是十年前定的了,这两年老爷都是按季将孝敬送到老夫人那儿,一季是五百两。至于二爷和三爷就不得而知了。”

十多年前分的家,当年的纪家还不发达,纪老太爷只是一个江州的主簿,挣得的月银很少,那个时候三兄弟挣得不多,都是在靠嫁妆铺子收入,给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但是现在大房的收入要远超二房和三房,如今老夫人那儿的花销都是几乎都是从大房这儿得来的,估计就连二房和三房也是如此。

老夫人是原主的亲祖母,她占了原主的身子,原本应该是对她的家人更好些,只是除了纪琅以外,她还真的感觉不到其他对她的真心。

血浓于水是不错,可是她对这些人没有丝毫的感情,若是别人对她好,她自然会对别人好,若是他们时刻想着算计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纪颜宁对吴管家说道:“你去打听一下,二叔每个月给祖母的孝敬是多少,以后我们就按着二叔的给就是了。”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平静让吴管家有些恍然。

见吴管家没有动静,纪颜宁抬头望着他:“可有难处?”

吴管家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是,我这就去办。正好过些时日便是给孝敬的日子了,就按小姐说的办。”

明明是一个才十四岁的还未及笄的姑娘,可是做事镇静缜密,手段犀利,完全不似当初那个喜欢使小性子的,一遇到事情就往夫人身后躲的小姑娘了。

虽说是因为经历了变故,人的性情也会有所变化,可是小姐的变化未免太大了。

若不是她还顶着这张脸,他会怀疑自己的小姐被人掉包了。

吴庚虽然按着她的吩咐去做了,但是纪颜宁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眼眸里的怀疑,但是怀疑归怀疑,她现在就是纪颜宁,这副身体是真的,自然不会怕所谓的露馅。

纪颜宁回到制药房继续弄她的毒。

以前的时候,父亲总是训她喜欢制毒,可是她现在却庆幸的很,可以有一技之长来保护自己。

家族都将她当成未来的皇后来培养,让她学宫里的规矩,学琴棋书画,君子六艺,御下手段,权谋策略,她是长安第一贵女,却死得凄惨,无法保护自己和族人。

既然还活着,她便不会白白的活着,有些仇,还得慢慢地报。

“小姐,三小姐求见,正在院子外候着呢。”紫苏在药房外轻声道。

纪颜宁冷漠道:“不见。”

“是,奴婢知道了。”紫苏应道。

纪筱云在她这里拿走了青云砚,别人还以为她像以前那般,可以任由她们取撷。

紫苏走到了院子门口,对纪澜道:“三小姐,我家小姐说了,不见。请回吧。”

纪澜不悦:“大姐姐有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不见我?”

紫苏道:“小姐没有说,只是说不见。”

“让我进去问问她。”纪澜说着就要往院子里面走,面前却挡了个婆子,她一下就怒了,“你这奴才什么意思,竟然敢拦我!”

那婆子道:“对不起三小姐,我家小姐说了,没有她的允许,不得放任何人进去。”

纪澜的脸一下黑了:“你也知道本小姐是纪家三小姐,难不成本小姐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婆子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开。

纪澜被激怒了,带着丫鬟就往里闯。

看门的婆子见状,丝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她们推到在地上,她是大小姐亲自选出来的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力气大,推几个小丫头完全不在话下。

“啊——”纪澜被推,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还好被丫鬟扶住了。

婆子直言道:“别说是三小姐,就连老夫人来了,小姐说不见,也不能放进去。”

第17章 各大掌柜

纪澜哪里受过奴才的气,就算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不过是脾性大些,但也不敢这般对她动手。

她指着婆子说道:“你这刁奴给我等着!”

说完气呼呼地往自己的院子里方向走了。

紫苏看着她那架势,看来是回去告状了,她摇了摇头,转身回院子。

没过多久,吴管家让人将账簿和整理好的信息送到了西苑,因着开了侧门,方便了许多。

纪颜宁将药盅盖好,出了药房,然后到书房看账簿。

纪澜哭着回去找李氏告状,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氏刚让纪筱云从纪颜宁那儿要来了青云砚,没想到转眼纪澜又去西苑找纪颜宁。

“你这时候去找她做甚?”李氏对纪澜说道,“你妹妹刚去要了东西,你再去岂不是显得我们三房的人都是爱占便宜的人。”

纪澜在西苑受了气,回来还被李氏训斥,心中一口气堵得慌,低头咬唇,不甘心地说道:“我……没想着去要什么,只是想谢谢她给了五妹青云砚,哪里想到她连院子都不让我进。”

“谢什么谢!”李氏突然变了脸色,“已经得到手的东西,你还要去提醒她这青云砚有多么的贵重吗!”

纪澜被李氏陡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不是的,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李氏说道:“这两日你便别去找宁姐儿了,惹了她的厌可不好。”

纪澜低头,只能应了一声:“是。”

从李氏的院子里出来,纪澜憋了一肚子的火。

都是纪家的小姐,凭什么她纪颜宁就可以嚣张跋扈,为所欲为,让所有人都看着她的脸色!

以前是这样,现在她爹娘死了,却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

“小姐,您就别生气了,就大小姐那般没脑子的,这日子可长久不了。”纪澜身边的丫鬟春桃说道。

纪澜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缓下来。

对,她怎么能把自己和纪颜宁比,她现在没了爹娘,祖母不喜,又是个蠢的,大房的家产迟早都要被她们姐弟败光了,到时候有她哭的!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勉强能好受一些。

“哼,看她还能得意多久。”纪澜冷哼一声。

她身边的丫鬟春桃继续说道:“外头可都在传大小姐克死了三爷三夫人,还差点克死了六少爷,许多人都说她是个灾星呢!”

纪澜听了春桃的话,挑眉道:“有这事?”

春桃笑道:“奴婢哪里敢骗小姐。”

纪澜眼眸微闪,勾起一抹笑:“这话外面传着有什么意思,得让纪家里的人听见才有趣。”

春桃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三小姐的话,她低头道:“奴婢知道了。”

……

纪颜宁在书房里看了两个多时辰才将那厚厚的一沓账簿和收益明细看得差不多了。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紫玉上前添茶的时候,纪颜宁正好把最后一本账簿放下。

“姐姐。”纪琅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纪琅的脸,纪颜宁原本漠然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的笑意。

纪琅凑上前问道:“姐姐这么晚了还在看账簿吗?”

纪颜宁道:“是啊,明天要和宝昌记各个铺子的管事见面,总要做个准备。”

纪琅看了一眼那些厚厚的本子,心里忍不住发怵,这么多的东西姐姐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看到他眼里的丝丝的惧色,纪颜宁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这些姐姐已经看完了。你明日和我一起见见那些管事。”

“啊?”纪琅睁大了眼睛,“可是我什么也不懂。”

他才七岁,才上学堂不久,连字都未曾认全,他能做些什么?

纪颜宁细声道:“正是因为你不会,所以才要学。你不用担心,明日你只需看着便是,慢慢学,看得多了便懂得了其中门道。那些对宝昌记虎视眈眈的人,不会因为我们年纪小而宽容,所以我们要早些强大起来保护自己。”

纪琅听得懵懂,但是看着姐姐这般信任自己的模样,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纪颜宁问道:“学堂里夫子教的课,琅儿学得怎么样?觉得难学吗?”

纪琅摇头,说道:“夫子要求的习字背书,我都能完成,也不算很难。”

纪颜宁笑道:“那若是我再请个习武的师傅来教你,你觉得可好?”

纪琅点头:“好。若是学了武,可以保护姐姐。”

“明日我便让吴管家给你寻给习武的师傅。”纪颜宁道。

这个纪家迟早都是要由纪琅接手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让纪琅变得更加的出色。

第二日一早,纪颜宁练了箭术之后便带着纪琅前去了西苑正厅。

此时吴管家和各个铺子的掌柜们已经到了。

“大小姐,少爷。”

看到纪颜宁和纪琅走进了正厅,众人纷纷起来行礼。

纪颜宁径直走上了主位,坐了下来:“各位不必多礼,坐。”

她从容不迫的气质倒是让不少掌柜眼前一亮。

但是也有人不买账,底下一个掌柜的说道:“少东家这般年轻,有些事情只怕是做不了主,为何不让纪家其他有能力的人出来主持大局。”

纪琅有些紧张地看着纪颜宁,其他人也纷纷安静了下来。

纪颜宁往吴管家的方向看了过去。

吴管家会意,介绍道:“这是东吴县铺子的掌柜,韦富仁韦掌柜。”

纪颜宁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韦富仁,韦氏的堂兄。他是攀了韦氏的关系才进了宝昌堂做事,难怪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

纪颜宁看着他,说道:“且不管有没有能力,宝昌堂是我的父亲用心血创立的,如今我父亲已不在人世,没有人比我们姐弟更有资格接管宝昌记。”

“再者,谁说年纪就代表实力?年纪四十多岁的韦掌柜担任东吴县铺子掌柜两年,这盈利却比不上才前一任的东吴县掌柜。若是本小姐没有记错,上一任在东吴的是如今在西街铺子的刘掌柜,他才三十多岁吧?”

她不屑地看了韦掌柜一眼,眸子里泛着寒意。

被点到名字的刘掌柜则是有些诧异,她竟然会知道自己。

“砰!”韦掌柜一拍桌子,不悦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刘掌柜在的时候,东吴县的人有钱,这两年他们收入不好,我们的生意自然也不好做。更何况,这两年就算是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黄毛丫头能懂些什么!”

第18章 将他押下

韦富仁急的跳脚,但是纪颜宁坐在主位上岿然不动。

她说道:“我们是做生意的,看的就是盈利。各位掌柜是凭本事赚钱,韦掌柜说不看功劳看苦劳,不觉得可笑吗?若是这样,还不如让几个乞丐来看铺子,他们或许比韦掌柜还要卖力呢!”

“噗嗤——”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小丫头牙尖嘴利不饶人,竟然将韦富仁比做要饭的乞丐。

韦富仁不能忍,他怒道:“我韦富仁唤你一声少东家,是看在老东家的面子上,可你若是这般对待我们这些为了宝昌记呕心沥血的老掌柜,着实让人心寒。”

纪颜宁面不改色道:“所以呢?”

“若是不让纪家其他人来出来主持宝昌记,我们这些掌柜的绝不答应。”韦富仁撇嘴道。

纪颜宁笑了:“你不答应又如何?”

大厅里一片安静,没想到韦富仁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大小姐还能笑得出来。

韦富仁转头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慌张来,可惜没有。

他咬牙道:“若不然,我们这些掌柜的就集体请辞,离开宝昌记。跟着你这样东家,宝昌记能有什么活头?”

记颜宁听了他的话,笑得更甚,她原本就生的好看,这么笑起来,像是在枝头摇曳绽放的花,绚丽夺目,让人不禁晃了眼。

只是那么一瞬,她又敛了笑容,目光在大厅内游走了一遍,看着每一个掌柜,开口问道:“有谁想和韦掌柜一起请辞的?若是与韦掌柜有同样看法的,不妨出个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的语气突然就变成了千年的寒冰,冷得刺骨。

原本还有一两个想附和韦富仁的掌柜,看着纪颜宁的脸色,硬生生是憋回去了。

在座的哪一个不是老油条,大小姐如今才是这宝昌记的东家,若是她开口辞退他们这些掌柜,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他们想以此来要挟大小姐,人家压根就不买账。

韦富仁尴尬地站在原地,他看了一眼昨日还信誓旦旦地承诺和他一起压制大小姐的人,现在都像是缩头乌龟一般,连屁都不敢放。

纪颜宁的目光重新回到韦富仁的身上:“既然韦掌柜这般渴望请辞,那我便成全你,从今日开始,你便不再是我宝昌记的人。”

“你凭什么这么做!”韦富仁急了,他只是想吓唬吓唬纪颜宁而已,毕竟现在宝昌记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有人提出请辞,她应该紧张才是,怎么会真的撤了他掌柜的职!

纪颜宁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这话问得奇怪,明明是你主动提出请辞的。”

韦富仁心中恼怒不已,可是他现在知道不能和纪颜宁硬来,只能服软道:“我没有说过,我只是担心大小姐无法处理好宝昌记的事情,所以才建议由你的长辈来一同管理宝昌记。”

“你还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头刚说的话,转眼就忘了。”纪颜宁却道,“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说过的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说不要你就是不要你。”

纪琅惊讶地转头看着自己的姐姐,她是那么的强势,强势的那么理所当然。

韦富仁瞬间涨红了脸,他死也不会想到,他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压制得哑口无言。

他也不打算忍了,瞪着纪颜宁说道:“我走可以,但是这几年我对宝昌记付出不少,就算走我也要带走我应得的那部分。”

“来人,给我把他押下!”纪颜宁朝着门外喊了一句。

突然从外面进来了五六个护卫,上前一把将韦富仁架住,然后一脚踢在他的关节处,让他朝着纪颜宁跪了下来。

大厅里的众人被这个架势吓得直接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纪颜宁。

纪颜宁端起手边上的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才说道:“诸位掌柜的放心,本小姐不过是在处置贼人而已,”

“什么贼人,纪颜宁你个野丫头,你竟敢这么对我!”韦富仁怒骂道,“我不过就是反对你当东家而已,你就心虚得想杀人灭口吗!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被抓住的韦富仁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他继续骂道:“你这个灾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还差点克死了少爷,宝昌记在你的手里迟早都会毁掉的……”

护卫用碎布将韦富仁的嘴堵住,他只能挣扎地瞪着纪颜宁,那目光仿佛像是要把她吃掉似的。

纪颜宁缓缓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后说道:“原本想给你个体面,既然你这般不识趣,我便不必对你如此仁慈了。”

她看了一眼紫玉,让她将那些账簿呈上来。

纪颜宁抬头看着其他掌柜的,说道:“我现在就和大家说说,为什么要押下韦富仁。”

有的掌柜刚想说几句,但是又怕她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自己,只能坐了下来,听着她的说辞。

“这是东吴县铺子这两年的账簿还有进出货的记载,以及宝昌记绸缎庄所记录下来对东吴县铺子转货记录,还有东吴县所接触商家在其他铺子的购入记录。”纪颜宁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堆簿子,她指着它们说道。

“从韦富仁担任东吴县的铺子掌柜之后,这东吴县的盈利就少了许多,淡季的时候甚至是没有盈利的,事实真的是这样吗?”纪颜宁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韦富仁背后直冒冷汗,她继续说道,“你这假账做的倒是不错,一眼看下去没什么大毛病,可是却不能深究,看看这个,去年十二月的记录,有一批苏锦只卖出一半的价格,这是怎么回事?”

纪颜宁拿起了另一半簿子,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了韦富仁的面前,半弓着身子,指着上面的记录,问他:“还有这里,绸缎庄运往东吴县的青锦缎匹数怎么和你记录的不一样呢?”

韦富仁看着眼前的纪颜宁,终于停止了挣扎。

纪颜宁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将手里的账簿放回到桌子上:“不止我刚才所说的两条,你的账簿上处处是漏洞,自你担任掌柜起的每一个月,你从宝昌记捞的油水可不少啊,若细细算起来,只怕是个惊人的数呢。”

第19章 大堂议事

整个大堂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看向纪颜宁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这哪里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简直是个手腕强劲的姑奶奶!

她记得在座的各位掌柜所管辖的铺子和职责,那陈年旧账比他们还清楚。

都是做生意的,手里怎么可能没有油腻,不过是看在或多或少的份上而已,若是仔细查起来,没有一个人能使真正清白的。

纪颜宁似乎没有看到众人渐渐发白的脸色,而是转头看着吴管家:“吴管家,大魏律法中,私自占有主家财产的,是怎么个刑罚?”

吴庚上前,对纪颜宁拱手行了一礼:“回大小姐话,据大魏律法,十两以下杖责十棍,十两到百两之间可杖责五十,百两到千两之间入狱一到三年,除了还主家的钱外,还需罚交银两,千两以上视情节而判定,重则可判处剐刑。”

纪颜宁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听完吴管家的话,她看着桌子上那些账簿,说道:“韦富仁,你说这些账目算出来之后,你侵占的钱财够不够一千两?宝昌记虽然家大业大,但那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怎么还有脸再向我要其他的东西?”

韦富仁的脸色煞白,他很清楚,他从宝昌记拿走的银两哪里止一千两!

这些年来,纪家的人看在他的堂妹是二夫人的面子上,对他所做的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从来想过还有这么一天。

纪亭生夫妇死了之后,他想着只要帮他的堂妹韦氏当上这宝昌记东家的位置,以后他便能有更多的好处,所以才听了韦氏的话要将大小姐排挤出去。

可是他忘了,大小姐才是这宝昌记的东家,只有她赶别人,可没有别人能赶走她的道理。

他很想求饶,很想说自己错了,可是现在的他被几个护卫架住,嘴被堵住,根本说不出话来。

纪颜宁对吴管家说道:“吴管家,辛苦你一件事,彻查韦富仁这两年来所做的假账,算清他到底贪了我们宝昌记多少钱,移交官府,韦家将那些贪下的钱吐出来之后,全部捐赠给官府,就当我们宝昌记给江州的百姓们做好事了。”

吴管家颔首应道:“是。”

纪颜宁抬手挥了挥,让护卫们将韦富仁押下去。

房间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得不说,大小姐这一招实在是狠,直接走官路,将这些事情摆到明面上,宝昌记还能留一个好的名声,而官府为了那些银两,必定会狠抓这块肥肉不放,说不定整个韦家都能被他们搬空。

“对了。”纪颜宁开口说道,“吴管家说,这几日有五个掌柜提出了请辞,我想知道原因。邳岸县的周掌柜、东街的赛掌柜、郁州的林管事、朝州的吴管事还有负责水路的张管事,可都有在?”

她突然的开口说话,让不少人心中一跳。

被点到名字的五个人有些讪讪地站起了身子,朝着纪颜宁行礼:“大小姐。”

纪颜宁看着他们,眼角含笑,不紧不慢地问道:“请辞总要个理由,不知宝昌记事哪里做得不好,让各位管事想离开?”

有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其中一个大约五六十岁老者站了出来:“大小姐,老奴请辞,不是因为宝昌记哪里不好,只是因为老奴年纪大了,实在是有心无力。”

纪颜宁见他这般不慌不忙的模样,便猜出来了,他是负责郁州的林管事。

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说道:“林管事在宝昌记干了将近十年了,可以说是看着宝昌记一步一步壮大的,若是父亲还在,知道林管事请辞,心中也是有诸多不舍的。”

听着大小姐的话,林管事内心里也有些感慨,他确实在宝昌记做事很久了,也有些感情了,可是老东家突然去世,他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纪颜宁从吴管家给的信息中得知,这个林管事的儿子几年前意外丧生,只留下一个孙子,如今快到弱冠之年了,也在宝昌记做事,不过他的儿子只是一个小仓管,做事可靠。

她说道:“我记得你有一个孙子也在宝昌记做事吧?”

林管事微微一怔,不知道她这是何用意,只是点头:“是的,孙儿林少阳也在宝昌记内做事。”

纪颜宁说道:“不如林管事再留一年。在这一年里,你带林少阳熟悉你现在手头的事务,一年之后,若是他能通过我的审核,我可以让他直接接手你如今的管事之位,可若是不能通过,便回去继续当个仓管,如何?”

不仅是林管事,其他的人都惊讶不已,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做出这样的承诺。

“多谢大小姐的信任!”林管事有些激动,对着纪颜宁行了一记大礼。

纪颜宁只是道:“能不能让他留下来,还得看实力,我这个人要求可是很严的。”

林管事说道:“大小姐能给这个机会便是对老奴的信任,老奴定然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好。”纪颜宁道,“那我便等着了。”

林管事一把年纪了,现在最是惦念的便是他的孙子了,原本想着让他从仓管做起,慢慢历练,毕竟自己年纪大了,不能一直在宝昌记护着他,没想到大小姐肯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他怎么会不感念?

林管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纪颜宁将目光移向了剩下的四个人:“你们呢?”

那四个人面面相觑,虽然大小姐对林管事的态度温和,但是他们可没有忘记刚才她是如何对待韦富仁的。

周掌柜硬着头皮上前道:“如今宝昌记事务太多,常常忙得不可开交,我觉得现在的待遇……”

他说到一半声音便弱了下来,适时的停了。

“邳岸县铺子的周掌柜?”纪颜宁翻起了另外的账目,细细地看了起来。

周掌柜的脑袋上起了细细的汗,他虽然没有韦富仁那般猖狂,但未必真的干净。

纪颜宁抬起了眼皮,看着他,淡漠地开口:“那周掌柜觉着自己做出的盈利成绩该提多少的工钱呢?”

第20章 树立威信

纪颜宁突然的反问让周掌柜有些心虚,他说道:“老奴不敢逾越,大小姐说了算。”

“周掌柜这话有些矛盾,你既然觉得我们给出的工钱不合适,心中自然是有计较的,怎么能我来说了算?”纪颜宁放下了手中的账簿,看着其他的三个人,“周掌柜说不出来,你们来说。”

张管事不信邪的说道:“怎么也该提个一两成吧?”

纪颜宁听了他的话,只是微微一笑:“看来你们对自己的能力认识的不够。”

张管事微眯起了眼睛:“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做生意的,看的就是盈利效益,你们知道自己管理的铺子盈利和其他掌柜的相比,差别有多大吗?”纪颜宁说道,“你们没有尽力为宝昌记做出收益,只是最近的日子手头上的事情多了些,便嚷着加工钱,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大小姐这帽子扣得有些大了,老奴承受不起。”张管事说道,“做生意的,有盈有亏才是常态,若大小姐要求我们一直有最高盈利,这是在为难人。”

纪颜宁却道:“你们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却做到了,这是为何?张管事之前管的是西南的货物交接,现在的管水运,可是不管是之前的西南商道,还是现在的水运,做的都不必之前的管事所做的利索。难道这就是张管事所说的为难人?”

张管事面露恼色,一时反驳不出口了。

“不过赛掌柜的可以考虑考虑。”纪颜宁的目光看向了赛掌柜,“我看了东街铺子这一年的盈利情况,很是不错,除了这一两个月稍差强人意,赛掌柜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赛掌柜突然被点了名字,有些恍然。

他低头道:“大小姐明鉴,其实是因为老奴的私心,老奴家中有一女儿患了病,寻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名贵药材,都没有医治好,所以……”

宝昌记出了事,东家没了,他的家也因为女儿变得有些拮据,才会起了这样的心思。

纪颜宁道:“我明日带宝安堂的大夫去看看你的女儿,你为宝昌记做了不少的事情,家中有难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谢谢大小姐!”赛掌柜眼眶有些泛红。

老东家是个好人,大小姐也是个好人。

“我父亲不在了,但是宝昌记还在。”纪颜宁正色道,“由我们姐弟接管宝昌记之后,我可以不去理会你们之前的心思,以后你们真心诚意为宝昌记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商人不止逐利,也看真情。若不然,韦富仁绝不是我惩治的最后一个不忠之人。”

她说得掷地有声,目光扫向在座的每一个人,高贵地犹如能号令生死的王。

林管事站了起来,对着纪颜宁道:“我愿效忠东家。”

“我等愿效忠东家!”其他的人纷纷站起来附和道。

原本还心存疑虑的众人,如今也都放下了心中的成见,他们的新东家是个有能力的人,不得不服。

吴管家转头看着纪颜宁,终是浮起了一丝的笑意。

这次的议事是纪颜宁第一次在这么多掌柜管事中露面,却稳定了这些人的心,实在是意外之喜。

杀鸡儆猴,恩威并施的手段让他都不免为之赞叹一番,若是老东家知道,必然是欣慰的。

只是大小姐处置了二夫人娘家的人,只怕是二房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出他的所料,这议事刚结束,老夫人院子里便遣了人过来传话。

“大小姐,老夫人让你过主院去一趟。”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上前说道。

纪颜宁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转头对吴管家说道:“吴叔,韦富仁的事情便教给你去办了,在查清账目之前把韦家盯紧了,若是有人带走钱财逃走了就不好办了。”

吴管家点头:“是,大小姐。”

那嬷嬷一愣,脸色有些黑,开口说道:“老夫人正等着大小姐过去呢。”

“嬷嬷在祖母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吧,竟是这般没有耐心?”纪颜宁悠悠地问道。

那嬷嬷道:“老奴陪着老夫人从娘家过来的人,一切以老夫人为先,自然是不想老夫人等急了。”

纪颜宁眸子里掠过一丝清冷的笑,带着紫玉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过去。

还未入房间,纪颜宁便听到了韦氏的哭诉声。

“母亲,宁姐儿这么做,这是要将我的老脸至于何地啊?这不是存心让我和娘家的人过不去嘛……”

守在门口的丫鬟一看纪颜宁过来了,便上前朝着老夫人禀报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让那个孽畜给我滚进来!”老夫人语气不善。

丫鬟讪讪地退了出来,走到纪颜宁身边刚想说话,只见纪颜宁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纪颜宁面色如常,抬步进了偏厅,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上前微微行礼:“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抬眼,看着她行礼如此端正,还以为她心中多少还是忌惮自己的。

她冷哼一声,开口责问道:“听说你把韦掌柜送交官府了?”

老夫人不知道的是,纪颜宁对于礼数不过是出于习惯而已,前世她受的礼教,让她举手投足之间做的都十分的端正,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

忌惮?不存在的。

纪颜宁抬头迎上了老夫人的目光,没有否认:“是的。”

老夫人见她没有一丝悔意,眉头紧皱:“你可知道,韦掌柜是你二婶的堂哥,算起来,你还得喊他一声表堂舅。”

“这个似乎与我将他送官没有联系。”纪颜宁道,“他是宝昌记的掌柜,便是我手下的人。他不忠不义,私吞主家财产,我自然有理由将他送交官府。”

在一旁的韦氏道:“宁姐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的堂哥我清楚,他不是这样的人。”

纪颜宁冷言道:“那二婶的意思是,我在骗你?”

韦氏说道:“二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件事可能有些误会,宁姐儿你莫要听信外人言。”

纪颜宁轻笑道:“二婶不必担心,这事是由官府来查的,若真是冤枉了韦掌柜,他自然是无罪的,知府大人总不能再降罪于他,等他出来的时候,我再想他赔罪便是。”

韦氏一噎,感觉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似的,幽怨地盯着纪颜宁。

第21章 气倒祖母

韦氏被纪颜宁硬生生堵没了话,而老夫人听着更加不悦。

“不过是家事而已,闹到官府去成什么样子!”老夫人命令道,“你立马让人把这事给撤了。”

纪颜宁无奈道:“祖母,官府又不是我说了算。”

老夫人才不信她的话:“只要你派人去知府衙门说一声,事情搞错了,然后给知府大人赔个礼,这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祖母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韦富仁贪了我宝昌记的银子,我怎么就不能把他送官府了?”纪颜宁的语气冷了下来。

老夫人道:“他是你二婶的娘家人,在宝昌记做事也有好几年了,就算是拿了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哦?”纪颜宁说道,“拿点银子不算什么?若是每个人都这般,宝昌记还做什么生意!别说是韦富仁,就算是纪家的人想要拿走宝昌记的钱,我一样能将人送入大牢。”

“啪——”老夫人将手边的茶杯朝着纪颜宁砸了过去,直接打在了她的身上,热烫的茶水浸湿了她的衣服,手上的皮肤泛起了伤红。

纪颜宁却没有动,她抬头看着老夫人,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温情。

老夫人怒道:“你可别忘了,你是纪家的人,我们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纪颜宁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祖母说得对,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可是韦富仁不是。我可不想让纪家的钱都变成韦家的。”

“你是铁了心要不放过他了?”老夫人的目光沉沉,看着纪颜宁是愈发的不顺眼。

纪颜宁仍是端正地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祖母年纪大了,这些小事就不要管了,孙女会处理好的。”

还没等她们再继续说话,纪颜宁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来人,给我把她拦住!”老夫人怒吼一声。

纪颜宁刚走出房门,几个婆子便走了出来,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没有转身,而是问道:“祖母这是要做什么?”

老夫人直接站了起来,高声道:“今天我就要替你的父母,替纪家的列祖列宗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来人,请家法!”

“母亲,宁姐儿只是一时没想明白,也不至于请家法。”韦氏在一旁说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的眼里满是雀跃,老夫人亲自出面教训纪颜宁,若她还手,可就落人话柄了,毕竟老夫人是她的祖母,还手便是不孝。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立即让人取来了家法,是一根长藤条。

紫玉一看,有些担忧:“小姐……”

纪颜宁示意她安静下来。

“转过身来,跪下。”老夫人走到她身后,高声喝道。

纪颜宁不惧,转身挥了挥袖子,然后对老夫人说道:“祖母,您一把年纪了,可千万别生气,不然气坏了身子,哪里能活的长久?”

“你这个孽畜!”本来就上火的老夫人听着她这么一说,感觉整个脑子气血上涌,恨不得将她抽死。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当她举起那拿着长藤条的手,正打算狠狠地抽纪颜宁,却不知为何,脑子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浑身无力。

那藤条还没有落在纪颜宁的身上,老夫人眼前一黑,身子倒了下来。

“老夫人!”在一旁的嬷嬷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韦氏一愣,没有想到老夫人突然就倒下了。

可是没等她反应过来,纪颜宁已经开口说道:“既然祖母身体不适,我就不在这里打扰您了,还希望您能好好休息,别管一些乱七八糟的闲事。”

老夫人的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听到纪颜宁的话,她颤颤巍巍地指着纪颜宁:“你……你这个混帐东西……”

韦氏也上前将老夫人扶住,纪颜宁这般气她,只怕会气出个好歹。

现在可不能让她出事,老夫人出事了,就无人与她对抗纪颜宁了。

纪颜宁看着韦氏,说道:“这事说起来也怪二婶,没事对祖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让她忧心做甚?”

“分明是你把老夫人气得……”

她话才说到一半,便被纪颜宁打断了:“若不是你挑起的事情,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嬷嬷现在也顾不得她们,扶住老夫人进了里屋,让人去请了大夫。

纪颜宁径直走出了主院。

看着纪颜宁大摇大摆地走了,韦氏恨得咬牙切齿。

原本以为轻易就可以得到宝昌记,没想到纪颜宁醒了之后竟然变得这般邪门,还把她的堂兄送进了大牢!

老夫人被送进了内间的床上歇着,她越想越气,越气就越觉得心口疼得紧。

大夫被火急火燎地请入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可是细细诊治之后,却难以找出病症。

“大夫,我母亲的病情如何?”韦氏问道。

大夫微微蹙眉,开口道:“从脉象看,老夫人只是火气有些旺了,并无大碍。”

“怎么会没有大碍呢?”韦氏不解,“可是我母亲刚才险些晕厥了,而且现在还一直说心口疼。”

大夫站了起来,拱手道:“恕老夫才疏学浅,看不出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躺在病床上的老夫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一下子便来气了:“你这个庸医,要你何用!”

她的怒气一起,心口疼得越发厉害,说不出话,只能让自己缓缓。

那个大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在,虽然自己不是神医,可也鲜少有人这般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庸医。

他对韦氏道:“纪夫人,老夫人的病在下看不出来,另请高明罢。”

韦氏挽留道:“大夫,您再细看看。”

还没等大夫说话,老夫人已经大声嚷嚷起来,吵着换大夫,让他赶紧滚。

大夫气得直接行了礼,提着自己的药箱便走了。

韦氏无奈,只能吩咐下人再去请其他大夫。

此时的纪颜宁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明知道老夫人和二夫人让她过去定然没什么好事,所以便早早的准备了毒药的粉末,一开始行礼的时候,她便已经将药粉撒了出去。

吸入这种药粉的人,只要动气,便会催动体内急火攻心,浑身无力,出现晕眩心口疼的症状,身子越弱的人发作的越为明显。

而老夫人年纪大了,又被纪颜宁气得不轻,自然会倒下。

韦氏想利用老夫人来干涉她,只怕会把自己置于不堪的境地,一边是韦家被查,一边是老夫人身体抱恙,她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得累得脱层皮。

吴管家办事牢靠,连夜带着几个账房先生将韦富仁这几年的账目彻查了一遍,又将他身边的小厮和信随严审之后,查出他从宝昌记贪下了的银两有五万两之多,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数,暗地里他还不知收了别人多少钱财呢!

第二日一早,吴管家便带着统计出来的账目来到了西苑。

纪颜宁随意翻了一眼,说道:“拿去知府衙门,告诉知府大人一声,这些钱财有一半用于修路,施粥还有给衙门里办差的人提些例银,剩下的一半由大人自己做主。”

吴管家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大小姐放心,我们江州的知府岑大人是位做实事的好官,这些钱是能花到该花的地方的。”

纪颜宁倒是有些好奇:“岑大人?不知道这位知府大人的名讳是什么?”

“知府大人名叫岑青山,六年前就任江州知府,这几年来为江州做了不少的事情,而且他不像其他的任职的知府对商族要求索取。”吴管家说道,“照理说这样的人政绩不差,但是不知道为何三年前没有升任,也没有调职。”

纪颜宁听到岑青山的名字,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岑大人是不是临安人氏,太和十四年的榜眼?”

吴管家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答道:“岑大人确实是临安人氏,至于是不是太和十四年的榜眼,就不得而知了。”

“竟然是他。”纪颜宁下意识脱口而出,没想到在距离长安千里之外的江州,她还能遇到前世所见过的人。

岑青山是个直性子,他高中榜眼的那一年,与状元、探花一起游街,状元的马惊到了一个老乞丐,伤了老乞丐的腿,状元不仅没有道歉,还嫌弃那老乞丐晦气,欲将他赶走。

看到这事的岑青山当即与状元在大街上理论了起来,两个人争执不下,在众人的推搡中竟然打了起来。

状元和榜眼为了一个老乞丐打架成了那年最有舆论的话题,大街小巷都在传着这件事,他们两人也因此结仇。

巧的是他们打架的当天,她刚好目睹了事件所有的经过,当时她和媚姐姐正在茶楼里,打算一睹游街进士们的风采,哪里会想到能看到这出好戏。

虽说人品立见高下,但是岑青山的这个性子若是在官场上定然要吃不少的苦头,也不知道磨砺了这二十几年,他学会隐忍变通否?

纪颜宁眉眼之中的柔色让吴管家不解,他问道:“大小姐认识岑大人?”

“听父亲提起过,似乎是个有趣的人。”纪颜宁将手中的簿子递给吴管家,说道,“既然吴管家也对岑大人放心,那这些银子就全款都交与他来负责罢了。”

吴管家颔首,虽然心中好奇大小姐如此轻易就改变了主意,但仍是按着她的安排去做了。

第22章 施针解毒

安排了收缴银子的去处,纪颜宁带着宝安堂的窦大夫去往赛掌柜的家中。

赛掌柜虽然掌管着东街的铺子,却住在离铺子最远的西街。

马车停在一个小院落前,赛掌柜上前将纪颜宁迎了下来:“大小姐,这是老奴的家里了。”

纪颜宁在紫玉的搀扶下落踩着矮凳走下来,在赛掌柜的带路下进了院子。

这院子并不算小,收拾得很干净,毕竟在宝昌记当掌柜,例银还是不少的,做个几年之后买个大点的院落不是问题。

“他爹回来了。”一个穿着素青色衣服的妇人从内院里走了出来,看见纪颜宁,急忙上前给她福了福身子,说道,“见过大小姐。”

赛掌柜介绍道:“这是内人。”

纪颜宁颔首:“赛夫人不必多礼。”

赛夫人说道:“昨儿孩子他爹说大小姐要过来,妇人还以为他在说笑呢,没想到大小姐真的过来了。”

“你不必拘束,我只是带着大夫来给赛姑娘看病的。”纪颜宁温和道。

赛夫人往纪颜宁身后看过去,见提着药箱的窦大夫,她有些为难道:“这些日子我们也请了不少的大夫给珍珠看病,可是都不见好转。”

纪颜宁问道:“先去看看罢。”

赛夫人转头看着赛掌柜,欲言又止。

赛掌柜道:“不要紧的,看病重要。就算是治不好,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夫妻两人带着纪颜宁和窦大夫来到了赛珍珠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女儿,开个门,我们给你请了大夫。”赛夫人细声道。

房间里传来排斥的声音:“我不要看大夫,让他走!”

赛夫人继续劝道:“你开个门,你父亲的东家小姐过来看你了。”

“我又不认识她,她来看我作甚?”赛珍珠高声道。

赛夫人看了一眼纪颜宁,神色尴尬。

纪颜宁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她开口说道:“赛姑娘,我是纪颜宁,我之所以带着大夫来看你,是希望你能早些痊愈,只有这样,你的父亲才有心思做事。不然你的父亲不能好好的为我做事,我还留着他在宝昌记做什么?”

里面的人安静下来,不一会儿,房间里的门开了。

赛珍珠站在门口,目光看着纪颜宁:“要是我治不好了,你就不让我父亲继续当掌柜了吗?”

纪颜宁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她的脸上长了一块红色的斑,周围还有着不少的疹子,还有些地方已经化了脓。

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目光,赛珍珠也不闪躲,而是直直地看着纪颜宁。

纪颜宁道:“看情况。”

赛珍珠转身进了屋子里,然后坐在了桌子上,撩起袖子,将手搭在桌子上,说道:“看吧,若是治不好就赶紧走。”

纪颜宁看了窦大夫一眼,示意他上前给赛珍珠诊脉。

窦大夫上前将药箱放了下来,坐在了他一旁的凳子上,开始细细的诊脉。

纪颜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赛珍珠的脸上,那些脸上的东西看起来格外的狰狞,这根本就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窦大夫似乎也是这么认为,他问道:“姑娘脸上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开始长的?”

赛夫人说道:“三个月前,开始只是些小疹子,哪里知道这东西越长越多,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姑娘长这些东西之前,可有碰过什么东西,或者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窦大夫继续问道。

赛珍珠摇了摇头。

窦大夫微微皱起了眉头:“姑娘这应该是中毒了。”

赛珍珠毫不避讳地说道:“十个大夫九个都这么说,只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是什么毒,也没有人能治好我的脸。”

窦大夫说道:“若是想解毒,就得先知道中的是什么毒,现在只能开些抑制毒性的药……”

“有大夫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吃了他们开的方子,我的脸反而越来越严重了。”赛珍珠打断了窦大夫的话。

窦大夫一噎,叹了一口气,起身对纪颜宁道:“如此,老夫也束手无策。”

纪颜宁道:“无碍,这不是你的问题。”

赛夫人有些泄气。

“现在病也看了,你们可以走了吧?”赛珍珠开口道,经历过太多失望,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纪颜宁转头对赛掌柜说道:“先送窦大夫回宝安堂,我想单独和赛姑娘说说,可以吗?”

赛掌柜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人出了房间。

整个房间突然空了,纪颜宁扫了一眼这个房间,明明打扫得很干净,可是窗户都堵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十分的压抑。

纪颜宁径自坐在了赛珍珠身旁的凳子上,开口道:“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

赛珍珠惊诧地看着纪颜宁,她看起来也才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怎么可能会看病?

但是看着纪颜宁那认真的神色,完全不似开玩笑,她还是默默地伸出了手。

纪颜宁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她的脉搏处,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犹如她这个人一般清冷。

“你刚才撒谎了。”纪颜宁说道,语气不是询问,而是笃定。

赛珍珠微微一怔:“什么?”

纪颜宁收回了手,说道:“你这毒不是三个月前才开始的,起码有四个月了。不过一开始那些斑点不是长在脸上,而是在胸口处周围,可对?”

赛珍珠瞪大了眼睛看着纪颜宁,惊讶的一时语塞。

纪颜宁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套银针,抽出了一根,然后拿起了赛珍珠的手,在她的拇指处扎了一个口子。

“啊……你干什么!”赛珍珠轻叫出声。

“别动!”

她刚想将手指抽回来,可是手被纪颜宁紧抓着,她根本挣脱不掉。

纪颜宁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她看着那比一般人还要暗沉的血色,眸子亮了起来。

“你知道我中了什么毒?”赛珍珠问道。

纪颜宁放开了她的手,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能解毒,需要你的配合。”

赛珍珠的目光燃起了希望,可是瞬间又有一丝的担忧。

看出了她的怀疑,纪颜宁说道:“更糟还能如何呢?”

赛珍珠有些恍然,对啊,她现在这副模样,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了。

她道:“要怎么做?”

纪颜宁道:“给你施针,连着施七日,配着清毒的方子。”

赛珍珠点头:“好。”

不管如何,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她就不想放弃,她觉得纪颜宁是不一样的,或许是因为她能知道自己真正中毒的时间。

当初她的胸口出长出了红斑,因为羞于启齿,所以不敢和别人说,当脸上也长出了红点之后,她才开始真的慌了,去看大夫也无济于事。

在外面等了许久,房间的门再次打开了。

纪颜宁看着赛掌柜:“接下来的几天我还会过来的,待会儿我让宝安堂抓药过来,早晚各熬一次给她服下。”

赛掌柜道:“小姐会岐黄之术?”

纪颜宁道:“只是看着症状有些相像,知道一个偏方罢了。”

若是说她会,这些人不会相信的。

“多谢小姐!”赛掌柜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大小姐的心意还是让他很感动的。

纪颜宁从赛家的院子出来,上了马车,往纪家的方向而去。

一连七天,纪颜宁都会亲自过来给赛珍珠施针。

看着自己的脸一点一点的恢复,最后只剩下淡淡的一层疤痕,赛珍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刚想用手去触摸自己的脸,想试试这是不是真实的,可是还没碰到就被纪颜宁打掉了手。

“别用手碰,还没有完全好。”纪颜宁淡淡地说道。

赛珍珠转头看着纪颜宁,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哽咽道:“我的脸真的要治好了?”

纪颜宁道:“我辛辛苦苦地给你施了七天的针,你这是在质疑我吗?”

“我只是不敢相信。”赛珍珠道。

纪颜宁将银针收了起来,说道:“以后不用继续施针了,不过药不能停下,早晚一次,直到脸上的痕迹彻底消除为止。”

赛珍珠猛地点了点头,只要纪颜宁说的话,她都会听的。

从第一天脸上的斑开始淡了之后,她看着纪颜宁就像是看着菩萨似的。

纪颜宁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正了正神色,她道:“其实这毒并没有多厉害,也不致命,所以下毒的人可能仅仅只是想毁了你的脸,你仔细想想,四五个月前,可有吃过什么药?”

赛珍珠说道:“四五个月前,我只去药房抓过一次药。是因为得了风寒,便去荣安堂抓了药,难道是那一次?”

“这样的毒有很浓的味道,所以只能是在药里,若是在平常的吃食里,会刺鼻且泛苦。”纪颜宁说道。

赛珍珠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知道是谁下的毒了!”

她起身打开了房间的门,看见赛掌柜和赛夫人正等在外面,她开口道:“爹爹,是罗坤!是他给我下的毒!”

赛掌柜夫妇还没来得及沉浸在她的脸渐渐恢复的喜悦中,听到她这么一说,脸上立马浮起了怒色。

第23章 承认下毒

“混账东西竟然敢害我女儿!”赛掌柜怒骂道。

纪颜宁上前,提醒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们没有证据,他也是不会认的。”

赛珍珠道:“肯定是他,这半年来我就只去过一次荣安堂看病,当时给我抓药就是罗坤,而且他之前说要娶我,被我骂了一顿,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怀恨在心。”

赛掌柜听了,转身那了一根大粗木棍,正打算直接去找罗坤。

纪颜宁上前拦住了他。

“赛掌柜,你先别冲动,你这样过去把人打伤了,他要是咬死不认,理亏的还是你们。”纪颜宁说道。

赛夫人怒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就这样逍遥下去!”

赛掌柜道:“那混账东西,他自己的脸毁了,又是个好吃懒做的,竟然还敢肖想我女儿,简直白日做梦。”

赛珍珠告诉纪颜宁,那罗坤与他们住在同一条巷子里,之前好吃懒做偷了人家的钱,被人打了一顿还划伤了脸。因着他的父亲在荣安堂做事,给他谋了一份抓药的差事。

有一次她出门在巷子里遇到了罗坤,被拦了下来。赛珍珠向来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便让他走开,哪知罗坤对他动手动脚,还说想娶她为妻,赛珍珠打骂了他一顿,让他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罗坤当时就怒了,还扬言说她一点会后悔的。

从那以后,赛珍珠见到他的身影就绕道走,哪里知道去了荣安堂抓药,竟然发现抓药的伙计是罗坤,虽然心里不喜,却也没有多想,结果他竟真的敢给自己下毒!

纪颜宁沉吟片刻,说道:“他会自己承认的。”

————

荣安堂是江州小有名气的医馆,每天来看病抓药的人都比其他的医馆药堂多,所以里面的干活的伙计也多。

过了午后,来抓药的人渐渐少了起来,罗坤放下了手中的活,低声对旁边的伙计道:“我就先走了,掌柜来了就说我去茅厕了。”

还没等那人回答,有人不满道:“罗坤,你又想偷懒,每日都提前溜走。”

“怎么,还想去 我爹那儿去告发我吗?”罗坤瞪了一眼那个抱怨的人。

对方立马不说话了,继续埋头在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罗坤冷笑一声,直接朝着后院去了。

“你真是的,他那个人一向如此,何必和他过不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在一旁的抓药的伙计说道。

那人微微蹙起眉头:“我只是看不惯而已,这种人就应该给他点教训。”

“算了吧,谁让他是罗掌柜的儿子呢。”

罗坤听不到那些人在背后讨论他,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爹就他一个儿子,平日里对他很是纵容。

他去附近的酒楼要了两壶酒,几个小菜,吃饱喝足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转身走进了巷子中,突然冲出了一个身影,上来就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

“我打死你,竟然敢对我下毒!”赛珍珠用力捶打着罗坤,恨不得将他直接打死。

罗坤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才看到面前带着面纱的赛珍珠。

他微微一愣,眸子里闪过一丝的心虚,随即道:“你在发什么疯,我什么给你下过毒?”

赛珍珠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四个月前我去荣安堂抓药的时候,你在我的药包里动了手脚!”

“你可别污蔑人,你说你中了毒,怎么还好好的在这里?”罗坤强辩道。

赛珍珠没想到他真的是打死不认账,便一下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露出了几乎已经恢复的脸。

“你的脸……不是中毒了吗?”罗坤一愣,脱口而出。

当时父亲说过,这毒药可不是一般的大夫能解的。

赛珍珠怒视着他:“如果不是你下的毒,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会毁了脸?”

罗坤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改口道:“你蒙着面纱,自然是因为脸毁了。”

“呵。”赛珍珠冷笑出声,“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永远是丑八怪吗?就你现在这副样子,看了都觉得恶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好意思出来吓人,我可跟你不一样……”

她轻蔑又嫌疑的眼神让罗坤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这条巷子只有他们两人,他胆子也大了起来。

罗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我能让你的脸毁一次,也能让你的脸永远的毁掉,这样同样就无人要你,你就只能嫁给我了。”他勾唇露出了邪恶的笑。

赛珍珠道:“果然是你下的毒。”

“是又怎样,你有证据吗?”罗坤用力,将她直接推到了地上,“有谁会相信你的话呢?你那老父亲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他连我都打不过。”

“不知道我能不能打得过?”从转角处走突然走出来的吴捕头开口说道。

在他的身后,跟着赛掌柜夫妇,纪颜宁还有几个捕快。

罗坤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赛夫人看见自己的女儿摔倒在地,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抬头看着罗坤:“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简直就不是人!”

“来人,把他带回去!”吴捕头开口道。

几个捕快上前将他押了起来。

“赛珍珠,你算计我!”罗坤怒道。

赛掌柜上前用力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你给我女儿下毒,不打死你已经是轻的了!你还有脸叫唤?”

罗坤额头上露出了青筋,目光盯着赛珍珠,却也无话可说。

吴捕头让人将他押回去衙门。

纪颜宁上前:“多谢吴捕头肯帮忙。”

赛掌柜附和道:“是啊,这回多谢吴捕头,不然那小子拒不承认我们也没有证据,可就让他钻了空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吴捕头说道。

他还记得纪颜宁,上次在街上用妙计分辨出了真假小偷,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宝昌记的东家,纪家的大小姐。

纪颜宁给衙门捐了五万多两的银子,他们知府衙门现在都知道宝昌记是个大方的,对他们的事情自然会上心些。

“对了,我们在韦家查获了四万两的钱财,还有一万两只能由其他值钱的东西来抵。”吴捕头对纪颜宁说道,“这两日应该就能补齐了账目上的钱。”

纪颜宁道:“这事既然已经交由衙门处理,过程便不用向我说明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仿佛那五万两的钱财于她而言只是几块碎银子而已,但是她的清冷的眸子里却没有漠视,反而是一种信任的态度。

吴捕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纪颜宁说道:“上次偷大小姐钱袋的贼人小姐可还记得?”

纪颜宁点头:“自然是记得的。他的同伴抓到了?”

“他的同伙已经死了。”吴捕头说道,“我们发现他死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底,但是死状有些残忍,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肉了,仵作说是他自己挠的,许是身体发了旧疾。”

一回想到尸体的惨状,他现在还觉得有些反胃,当了那么多年的捕头,第一次见到如此恶心的尸体。

纪颜宁用袖子微微遮住了鼻子,似有些不适。

吴捕头这才反应过来,他对大小姐一个姑娘家说这样的事情,或许会吓到她。

“对不起。”他抱歉道。

纪颜宁正了正神色,摇头:“没事,既然人已经死了,就算了。”

吴捕头颔首,拱手告辞,便带着自己的人回了衙门。

赛珍珠上前,直接跪了下来,给纪颜宁叩头:“多谢大小姐。不仅治好了我的脸,还惩治了害我之人。”

纪颜宁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我也只是想让你爹爹能够安心在宝昌记做事而已。”

赛珍珠道:“于我而言,这犹如再造之恩,我可以跟着你学医术吗?不然在你身边当个丫鬟也行!”

“这……”纪颜宁一时语结,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解释道,“我可不是医者,你跟着我学不到医术,若是你喜欢,可以去宝安堂做个学徒。”

“那我就在你身边当个丫鬟。”赛珍珠不泄气地说道。

在一旁的赛掌柜夫妇傻了眼。

纪颜宁道:“你是赛掌柜的千金宝贝,做我的丫鬟他可要心疼了。”

赛掌柜说道:“若是能跟在大小姐的身边,也是她的福气。”

大小姐的能力出众,若是女儿跟在大小姐的身边,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赛珍珠一脸期待得看着纪颜宁:“你看,爹爹是同意的。”

纪颜宁如今身边只有紫玉和紫苏两个一等丫鬟,确实还缺些人手。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觉得赛珍珠性子其实不错,是个伶俐的,若是当她的丫鬟,也省了她再去挑人的麻烦,正好赛珍珠对药物感兴趣,她制毒的时候可以帮得上些许的忙。

她道:“那好吧,等你的脸好了便去纪府找我,卖身契就不签了,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与我说一声便是。不过在我的身边可是要好好学规矩的。”

赛珍珠笑嘻嘻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小姐成全。”

第24章 可用之人

赛珍珠的脸是治好了,老夫人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以来,只要她一发火,就浑身不舒服,折腾了几天终于把性子给磨下来了。

韦氏却不好过,老太太一怒就容易冲着她发脾气,然而韦家的事情已经让她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分心来伺候老太太,即便是厌恶得不行,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毕竟她是二房的媳妇。

三房的李氏倒是前来看过几次,那冷热不知的态度惹了老太太的厌,便也不喜她上前,到头还是韦氏常去主院陪着老夫人。

再说她的堂哥韦富仁入了狱,官府带人查抄了一遍韦家,将值钱的东西都搬了个精光,竟然还是不够堵他当初贪下的钱,韦氏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去,她哪里会知道韦富仁胆子倒是不小,贪下这么多的钱。

韦富仁还纳了几门小妾,那些钱都用来花天酒地了,如今钱都被卷走了,家里还要养这么多的人,这日子能过得下去才怪呢!

韦家天天都派人来催她,让她想想法子。

她能有什么法子?除非把宝昌记弄到手。

纪颜宁那只小狐狸把宝昌记抓得牢牢的,连老夫人都压不住她,更何况她这个二婶!为今之计,只有将这对姐弟铲除了,她才能安心……

“阿嚏——”

纪颜宁轻打了一个喷嚏,用帕子揉了揉鼻头。

紫玉在身旁道:“这外面风大,小姐怕是感了风寒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此时的纪颜宁和紫玉正走在大街上,身边没有带随从。

紫玉有些无奈,解决了赛掌柜家里的事情之后,小姐说要走着回去,顺便闲逛闲逛,可是这都逛了一个多时辰了,小姐丝毫没有想要回府的意思。

纪颜宁道:“今日阳光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感风寒?定是有人在念我了。”

紫玉点了点头,只当是信了她的话,继续跟在她的身后往下一个铺子走了过去。

她们走进的是一家卖弓箭的铺子。

紫玉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自家小姐刚才进了成衣铺子,首饰铺子,铁器铺子,胭脂铺子等等各种各样的店里,然后问了一大堆的问题,就是不买东西。

看见是姑娘进了铺子,掌柜的打量了一下纪颜宁的衣着,看着就是个富家小姐,他急忙迎了上前。

“这位姑娘可是要买弓?”掌柜的问道。

纪颜宁点头:“想要给我弟弟买一把称手的弓,掌柜的可有推荐?”

掌柜笑道:“那得看姑娘是想买个什么价位的。”

纪颜宁一听就笑了:“你们店里都有什么价位的?”

掌柜看着纪颜宁不似缺钱之人,便说道:“便宜的几两银子,中等的七八十两,要上好的可要上百两。”

听到他这么说,她也不搭话,扫了一眼店里的弓。

这店内除了掌柜,还有两个看店的青衣小厮。

纪颜宁随手指了一把弓,说道:“我可否看看那一把弓?”

“自然是可以的。”掌柜的转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小厮,呵斥道,“还不赶紧将弓拿下来!”

那小厮没有动,而是说道:“姑娘的弟弟多大了?你指的那张弓重达一石,需成年男子才能将其拉开,若是年纪偏小的初学者,不建议你买。”

纪颜宁微微挑眉,倒是起了兴致。

“我弟弟七岁,你有什么推荐?”

掌柜的看了一眼小厮,示意让他推荐贵些的弓。

小厮道:“这弓最重要的就是称手,姑娘的弟弟才七岁,力气定然不大,需要从轻便的弓开始练习,这几张弓就比较适合。”

他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弓,然后拿下了其中一张,递给了她。

纪颜宁上前,将弓接过,随意地扯了扯。

她看着那小厮,问道:“你懂这么多,射箭是不是特别厉害?”

青衣小厮摇头:“小的没有练过射箭。”

纪颜宁听了他的话,眉头蹙了起来:“你都不会射箭,那你说的能信吗?”

“虽然不会射箭,但是我了解关于弓的……”

“行了行了,你就别添乱了。”掌柜摆了摆手让他站一旁,说道,“在下倒是会一些箭术,这弓的质量对于以后小公子的成才有很密切的关系,只有用好弓,才能练出好的箭术来。”

纪颜宁很受教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再挑挑。”

看着青衣小厮有些失落的神色,纪颜宁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她在店内驻足了一会儿,又有个客人进来了,是个中年男人,掌柜的见纪颜宁一直没说要买,便让她自己挑着,他去招呼另一个客人了。

掌柜的正和男子介绍弓,纪颜宁轻步走到了刚才那青衣小厮身边,低声地问道:“这位小哥,我出门带的钱不够,不想多花冤枉钱,这弓最少要花多少钱呀?”

青衣小厮微怔,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掌柜。

“最低十两成交。掌柜才会松口。”青衣小厮说道。

纪颜宁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等到中年男子走了,掌柜走了过来:“姑娘可决定好了?”

纪颜宁指着刚才那张弓:“就它吧,多少钱?”

“姑娘眼光不错,这弓可是用上等的材料做的,五十两银子。”掌柜说道。

纪颜宁果断道:“十两。”

此话一出,不仅是掌柜,就连站她身边的青衣小厮和紫玉都一下子愣住了。

掌柜的脸色微微沉了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十两,一分都不能再少了,良心价。”

纪颜宁执着道:“就十两,掌柜的你可不能欺负我外行人不懂。”

紫玉微瞪着眼睛看着纪颜宁,自家小姐这是直接把好心的小厮给出卖了啊!还卖得这么彻底……

简直没眼看。

掌柜不肯:“十两的话,姑娘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纪颜宁不服,带着紫玉直接出了铺子。

铺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掌柜和两个小厮。

“小姐,你这样会害了那个小厮的。”走出了弓箭铺子,紫玉忍不住开口说道。

纪颜宁不解:“我怎么会害了他?”

紫玉说道:“你这样一说,傻子都知道那个价位是那个好心的小厮报给你的了,掌柜可不就得生气吗!”

“对,所以他很快就要被那个掌柜扫地出门了。”纪颜宁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被赶出来吧。”

紫玉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自家小姐,难不成小姐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们在不远处的地方等了一会儿,刚才那个青衣小厮果然就被掌柜赶了出来。

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看起来是被骂得不轻。

纪颜宁抬步走了上前:“这位小哥。”

青衣小厮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顿住了脚步,没想到是刚才打算买弓的那位姑娘,看到她,他的心里颇为复杂。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份还不错的活计,虽然掌柜的凶了些,对他也不好,但是那工钱可以维持家中的生活不至于这么拮据。

纪颜宁问他:“对不起,我是不是连累你了?你这是……被赶出来了吗?”

“不怪姑娘。”青衣小厮失落地说道,“掌柜的本来对我也不满意。”

“都是因为我,害你丢了活计。”纪颜宁一脸的愧疚,“不然这样好了,你来我们家的铺子做事,虽然待遇可能比不上这里,起码我不会赶你走的。”

紫玉:“……”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青衣小厮听了,急忙摆了摆手:“姑娘不必这样,活计我可以自己再找,不用麻烦姑娘。”

她看着纪颜宁年纪不大,若不是在家中特别得宠女儿,想来对生意上的事情应该说不上什么话,他也不想麻烦一个姑娘家为了他的活计而去找家中长辈。

纪颜宁听了他的话却固执道:“不行,你若是不答应,我内心难安。你若是不想我一直愧疚,便答应了吧,大不了等你找到更好的活计再离开也不迟。”

青衣小厮听得她这么说,又想到现在自己确实缺一份活计,便点头了:“罢了,在下名叫程益,读过几年书,不知姑娘家中铺子是做什么的?”

纪颜宁双眼含笑:“我姓纪,家中排行一,家中是做布料生意的。”

她闲逛了好一些的铺子,得来全不费功夫,终于让她给挖到了一个不错的人。

现在宝昌记正是缺人的时候,有几个管事的走了,韦富仁还有他招出来的一部分同伙被端了,她和吴管家手中的事情太多,得找几个人帮忙做事。

在宝昌记里能用的人吴管家心里都有数,能提上来做事的也提了,所以她只能去其他的铺子挖墙脚了。

程益原本以为只是去一个普通的铺子当小厮,没想到纪颜宁让人将他带去了宝昌记的绸缎庄。

看着门口“宝昌记”三个烫金大字,他有些恍然。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遇到的是纪家大小姐,如今的宝昌记东家。

纪大小姐说工钱可能不多,但是吴管家和他说一个月的例银是三两的时候,他惊讶不已。

这明明就是他之前的工钱的好几倍了,这样家里就不用为钱发愁了。

程益只觉得纪大小姐是他的恩人,做事更是认真刻苦,完全忽略了自己是怎么丢了前一份活计的。

第25章 直接报仇

纪颜宁在街上转了一圈,又挖到了两个可用的人,让人带去给吴管家安排,看着天色不早,便带着紫玉回了府中。

“小姐,你可回来了!”紫苏看见纪颜宁,连忙上前。

纪颜宁问道蹙眉:“有何事?”

紫苏说道:“四少爷和六少爷打架,六少爷被打伤了。”

纪颜宁听闻立即抬步朝着纪琅的院子里快步走了过去。

路上紫苏对纪颜宁说了事情的经过。

纪琅刚从学堂里回来,便被二房的纪炜堵了路,骂他和纪颜宁,还直接上手推了纪琅。纪琅自然不甘示弱,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连下人也劝不住,纪琅的小厮被拉住,根本不能上前帮忙。

打架总是弱的一方会吃亏,纪炜已经九岁多了,自然轻易就将七岁的纪琅打得牙都掉了,脑袋磕到了石头上,流了血。

“二婶那里怎么说?”纪颜宁问道。

紫苏讪讪道:“二夫人说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已经训斥了四少爷,不碍事的。”

纪颜宁的眸子里迸发出道寒光,冷得让人发颤。

“大姐姐。”纪颜宁刚走到纪琅的院子,这才发现纪澜也走了过来。

纪颜宁“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径直往纪琅的院子走了过去。

纪澜眸子里满是看好戏的神情,她微微一笑,跟着纪颜宁进了纪琅的房间。

房间里的婆子已经帮纪琅包扎好了伤口,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用纱布包扎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看到纪颜宁过来,纪琅的眼泪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从床上扑腾下来直接抱住了纪颜宁的腰。

“姐姐。”纪琅的声音哽咽起来,委屈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纪颜宁缓缓半蹲下来,看着他脸上的伤,心疼到不行:“疼吗?”

纪琅想说不疼,可还是不争气地点了点头。

跟在纪颜宁身后进来的纪澜看见纪琅这模样,暗道四弟下手倒是不轻,那纪琅的脸上都淤青了。

不过想来也是,纪颜宁把祖母气病了,又不近人情的将韦家害成那个样子,二房的人怎么可能还会不对他们大房的姐弟怀有恨意,想想都觉得解气。

纪颜宁没有空去理会身后的纪澜,她对纪琅说道:“还能打人吗?”

纪琅抬头看着姐姐,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何意。

“如果手还能打人,我带你去将人打回来。”纪颜宁淡然道。

“可……可以这样吗?”纪琅有些惊诧。

纪颜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不要去轻易招惹别人,但是他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自然是要还击的。”

纪琅听到姐姐这么一说,便点了点头。

“大姐姐,二婶说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你又何必较真?”纪澜在一旁劝道。

纪颜宁漠然的看了她一眼,直接带着纪琅出了房间。

二房的院子里,纪婉儿正站在纪炜的房间里听训。

她挑唆纪炜去打纪琅,结果不仅纪琅被打伤,纪炜脸上也挂了彩,脸上有两道清晰的抓痕,看得韦氏心疼不已。

纪炜听得有些烦了,便对韦氏说道:“母亲,你就别怪姐姐了,我虽然被抓了两道,但是六弟被伤得更厉害,脸上都被我打肿了,脑袋还磕了石头,说不定会变成傻子呢!”

韦氏冷哼一声:“他怎么能和你比,他伤就伤了,但是你姐姐应该让下人们看着点,伤到你就是得不偿失。”

纪婉儿点头:“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这样做了。”

韦氏道:“罢了,不让纪颜宁姐弟吃个亏,我心中堵得慌。”

上次没弄死他们两个,现在才这么多的麻烦,看来是得好好计划计划了。

“夫……夫人,大小姐带着六少爷过来了。”一个丫鬟急匆匆上前禀报道。

韦氏冷哼一声:“不见,就说我没空。”

这个时候过来,不就是因为纪琅被打的事情吗?她才懒得理纪颜宁。

那丫鬟道:“可是……大小姐带着十几个家丁,硬闯进来……”

“来人,把纪炜给我押出来!”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了纪颜宁的声音。

韦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放肆,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好几个家丁护卫就直接闯进了纪炜的房间,看见纪炜正坐在椅子上,几个人上前正想将他押起来。

韦氏一看这情况,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得逞,直接挡在了护卫的面前,怒斥道:“你们这群奴才,给我滚出去!”

纪婉儿吓得愣住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那些护卫有了大小姐的话,怎么可能还会忌惮韦氏,上前直接将她推倒在一旁,抓起纪炜就往外面的院子走。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纪炜有些惊恐不已,想挣扎却挣扎不动。

纪颜宁带着纪琅站在院子里,看到被护卫押出来的纪炜,眸子里泛着冷意。

那些护卫将纪炜带到了纪颜宁的面前,用力在他的膝盖上踹了一脚,让他跪倒在地上,双手反扣在背后。

纪颜宁让紫玉递上了两指粗的木棍给纪琅:“打吧。”

纪琅有些迟疑地接过木棍,看着跪在地上的纪炜,一想到他之前打自己凶狠的模样,便提起木棍往他的身上打了过去。

“救命啊母亲!快来救我!啊——”随着木棍打在他的身上,纪炜疼的喊出了声音。

韦氏冲出房间,却被护卫们拦住了,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打。

“纪颜宁!他是你的堂弟啊!”韦氏高声冲着纪颜宁怒吼道。

纪颜宁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冷笑一声:“他打琅儿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那也是他的堂弟呢?既然你的孩子自己教不好,那便由我这个长姐来代劳,不然以后他长大了迟早要被别人打死的。”

韦氏听着她的话,瞪大了眼睛:“纪颜宁,不过是场小孩子的打闹,让炜哥儿认个错就是了,何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纪颜宁转头,看着纪炜被打得一直叫唤,她说道:“现在不也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吗?二婶又何必太过认真。”

“你……”韦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跟在纪颜宁身后的纪澜看着这一幕,也只好选择沉默。

大房和二房之间的斗争,她帮谁都说不过去,还是看着她们相互斗吧。

只是她没有想到,纪颜宁竟然直接选择了与二房撕破脸,让带着人来报仇,丝毫没有犹豫。

纪炜被纪琅打着,先是骂了好几句,后面打得更疼了,只能一个劲的求饶。

纪琅终于停了手,转头看着纪颜宁。

顺着纪琅的目光,纪炜知道这一切都是纪颜宁说的算,便求饶道:“大姐姐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打六弟了,再也不敢了……”

纪颜宁看了一眼那些护卫,示意他们放手。

纪琅将棍子扔到一旁,走到了纪颜宁的身边。

打了纪炜一顿,他现在心里舒坦多了。

“走。”纪颜宁带着纪琅转身,正想离开院子。

已经被人放开的纪炜目光狠毒地看着他们姐弟,他的背上火辣辣的疼,一想到刚才的事情,他恨不得将纪琅给掐死。

但是他知道,纪琅不过是个胆小的,纪颜宁才是让他们二房变得如今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他怒从心中来,一下拿起院子旁的大石头便朝着纪颜宁的后脑冲了上前砸过去。

护卫还未反应过来,眼看突然拦不住了,纪颜宁转身, 恰好看到了眼前的纪炜,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纪炜手里的石头突然没拿稳,直接掉落下来,差点砸到她。

“啊——”纪炜惨叫一声。

众人这才发现他的教被石头砸到了。

纪颜宁转身,眸子里露出了杀意,直接上前一把掐住了纪炜的脖子。

她日日都练箭术,手上的力气练出来不少,一下子掐得纪炜呼吸不过来了。

韦氏和一旁的纪婉儿,纪澜都愣住了,看着纪炜那憋红的脸, 还有纪颜宁眼眸里的杀意,都惊住了。

韦氏立马冲了过去想拉开纪颜宁,可是纪颜宁的手却还是死死地牵制着纪炜。

纪炜的眸子里的惊渐渐变成了绝望,那种快要死掉的绝望,他开始后悔了,手上的挣扎显得那么无力与苍白,对上的只有纪颜宁那狠绝的目光。

韦氏一着急,想用嘴咬纪颜宁的手。

纪颜宁眸子一闪,一把将纪炜推倒在地上。

“咳咳——”

终于呼吸到空气的纪炜双手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韦氏急忙上前将他抱住,眼泪落了下来。

还未将纪炜扶起来,纪颜宁已经来到了跟前。

“你们最好安安分分的,若是再有这样的行为,我不介意为纪家多准备几口棺材。”纪颜宁冷冽地说道。

韦氏就算是再恨她,也绝不可能在这档口上反驳道,只是说道:“我知道了,以后大房和二房井水不犯河水。”

纪颜宁的目光看了纪炜一眼,吓得纪炜赶忙往韦氏的怀里缩了缩。

她冷哼一声,看了一眼院子的围墙,没有发现任何人,便带着纪琅离开了。

第26章 暗香之毒

回了西苑,纪琅有些后怕起来,若是刚才的石头砸到姐姐, 后果不堪设想。

他突然后悔了,后悔刚才下手不重些,这样才能不给机会四哥伤害姐姐。

纪颜宁看着他忽而丧气的脸,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刚才被吓到了?”

“嗯嗯。”纪琅老实地说道,“我刚刚应该把四哥揍得连路都走不了,这样他才不会有机会欺负姐姐。”

纪颜宁道:“是我自己大意了。”

原本以为纪炜才九岁,揍一顿便知道疼了,没想到这背后捅人的手段却是和韦氏学了十成十的像。

不过她向来敏锐,察觉到有人在暗中帮她,若不是有个石子打到了纪炜的手,只怕自己真的被砸伤了,到底是谁会在暗中帮她?

纪琅说道:“不过四哥现在应该老实了。”

纪颜宁冷笑一声,说道:“狗改不了吃屎,有的人永远都不能信。”

“嗯嗯。”纪琅认真地点了点头。

安抚了纪琅,纪颜宁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过她从二房的院子回来之后,纪颜宁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似的,但是身边的紫玉和紫苏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坐在书房里处理宝昌记的事,听到窗外轻微的声响,她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

“紫玉,你先去休息,我一个人待会儿。”纪颜宁对站在自己身旁伺候的紫玉说道。

紫玉点了点头,小姐的话她只需要遵守便是。

书房的门被带上,周围安静下来,只有纪颜宁偶尔的翻书声。

“出来吧。”纪颜宁开口说道,周围空无一人,唯有烛火跳跃。

过了一会儿,从窗外闪进了一个身影。

“冒昧打扰,望见谅。” 飞鹰挺直着身子站在了书房内,对着纪颜宁行了一礼。

纪颜宁抬眸,看着眼前的人,问道:“今天是你帮了我?”

飞鹰道:“是。”

“这么说,你一直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纪颜宁的盯着他的眼眸问道。

飞鹰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想请姑娘帮个忙。”

“少侠武功这么厉害,怎么还需要我的帮忙?”纪颜宁的语气毫无波澜。

飞鹰说道:“想请姑娘帮忙解毒。”

纪颜宁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眼前的人竟然连自己会毒都知道,看来盯上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看到纪颜宁的脸色变了,飞鹰道:“上次无意中遇见姑娘在巷子尾里训人,想来应该是个用毒高手。”

纪颜宁警惕道:“那也可能是我买来的毒药。”

飞鹰继续道:“赛姑娘身上的毒应该是您的解的吧?”

“只是我帮你解毒?”纪颜宁细细地打量他一番,说道,“看起来你不像中毒的样子。”

若是这个时候再说她不会解毒,便说不过去了。

“不是我,我把毒药带来了,但很少。”

飞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上前放在了桌子上。

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而且以他的武功若是想害她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纪颜宁选择暂且相信他。

她拿起那个小瓷瓶,里面放了一颗只有四分一的药丸,看起来剩下的应该被切去检验药里的成分了。

她轻轻的拿起来,放在鼻尖处闻了闻,平静暗沉的眼眸里突然泛起了涟漪,转头再看着飞鹰,她沉声问道:“这毒药是哪里来的?”

飞鹰道:“自然是去下毒之人那里偷来的。”

“谁下的毒?又是谁中毒了?”纪颜宁的语气竟然有些不善。

飞鹰脸上仍是波澜不惊:“无可奉告。”

纪颜宁鼻尖哼出一声,说道:“中此毒着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却说不出话来,犹如哑巴一般,对吧?”

飞鹰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

纪颜宁知道自己说对了,她之所以那么清楚,一闻便知道,因为这毒药正是她制出来的。

就连他的外祖父楼太医都花了好长时间才配出了这个药的解药,当时她还开玩笑地对苏凝雪说,以后看谁不顺眼便的坏人可以用这毒药教训他们。

所以现在知道这个毒药的配方的,只有苏凝雪了。

据她所知,现在的苏凝雪成了苏贵妃,在皇家后宫的人,想要毒害的人,身份必然不会低。

用她制的毒帮她扫清障碍,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飞鹰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毒?”

纪颜宁将手中的药丸放回到了瓷瓶之中,说道:“这毒名唤暗香。”

“你能解。”飞鹰说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能够说出中毒症状,还有毒的名字,必然是对这个毒有所了解的。

纪颜宁道:“给你解药,但是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纪颜宁道:“不许告诉任何人解药是我给的,以后也别来找我。”

飞鹰点头:“可以。”

连太医都解不出来的毒,没想到在江州居然还有人能制出解药,只要能解三皇子的毒,这点要求他还是能答应的。

王爷说得果然没错,这个女子不同于不一般人。

纪颜宁道:“反正你也不着急,过两日再过来拿解药。”

飞鹰拱手道:“多谢!”

他轻步走到窗前,然后一下便飞身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仿佛根本没有人来过一般。

虽然不知道飞鹰的身份,但是有这样的武功,和他的行为,明显就是某个皇亲国戚或者王侯世族里的暗卫,况且他前来求解药,不过是想给苏凝雪添些麻烦罢了。

她现在不在长安,但也不能让苏凝雪和容嶙过得*逸了。

飞鹰已经将消息带回去禀报给了容澈。

“她果然会解这毒。”

容澈对她倒是十分的欣赏,年纪不小,道行比太医院里的太医们还要高,没想到这江州也能出个毒医鬼才,不枉费他在江州逗留了这么些日子。

飞鹰说道:“不过她似乎不愿意让人知道。”

“怀璧其罪。”容澈说道,“她如今拥有宝昌记,自然不需要用她的其他能力换取什么,露出本事只能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她愿意帮忙,已然是不容易。”

飞鹰道:“这些三皇子的哑症就能治好了。”

“拿到解药之后回长安。'

夜已深,此时的韦氏却还没有睡下。

今日她被气得不轻,她的儿子被吓得已经哭了几个时辰了,眼泪都快哭干了,一回想到纪颜宁的所作所为,她恨得咬牙切齿。

更要命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告诉她,大房给老夫人每个月的例银变成了二十两,一个子也不多。

老夫人派人去纪颜宁那里问话,纪颜宁压根就不理会她,说当初约定的就是这么多,而且还说二房也是如此,他们一对无父无母的孩子更是拿不出再多的钱了。

手里有宝昌记还拿不出钱来,这是在骗谁呢!

老夫人知道之后便被气晕了过去,又找人来让她想办法。

这个老东西还真是烦,她现在忙的焦头烂额,哪里分得出神来帮她解决事情,韦家出了事,现在是炜哥儿出了事,她还巴巴凑上前来烦人。

好不容易将炜哥儿哄睡下了,韦氏唤来了身边的蔡嬷嬷。

“夫人,如今二爷不在家,再这样任由大小姐胡作非为下去,只怕二房就要跨了。”蔡嬷嬷担忧道。

韦氏的眼眸里燃起了怒火,一提到纪颜宁她胸口就闷得慌,提不上气来。

她愤然道:“既然是她逼我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让你去找的人有结果了吗?”

蔡嬷嬷点头:“那人说了,已经找了山匪,这回定然能将大小姐除掉,不过得加三百里银子。”

“果然是土匪。”韦氏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说道,“告诉他们,只要人给我弄死了,钱不是问题。”

只要她拿下宝昌记,便说是三百里,就是几万两都只是一挥手的事情。

蔡嬷嬷道:“奴婢知道了。”

韦氏道:“让他们快点动手,我只想让她早日消失,只要她在一天,我就没有一天安宁日子可以过。”

蔡嬷嬷连忙应是。

第二日一早,纪颜宁刚练了箭术,就有丫鬟上前禀报说外面有个姑娘求见大小姐。

纪颜宁换了一身衣服,转头问道:“报恩?我不记得帮过谁。”

她重生之后,仇人倒是结了不少。

丫鬟道:“可是她一直在纪府大门跪着说要见小姐,说不见就不走了,护卫大哥便让奴婢过来禀报您了。”

纪颜宁道:“罢了,带她进来吧。”

“是。”丫鬟微微福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便带回来了个十几岁的姑娘,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头上寄了白色的发带。

纪颜宁记起来了,是那天在宝安堂门口带着爷爷尸体闹事的英儿。

“见过恩人。”英儿上前,直接给纪颜宁跪了下来,郑重地叩了头。

纪颜宁奇怪了:“你的礼我受不起,我也不是你的恩人。当日只是因为你在宝安堂门口闹事,所以才告诉你那尸体的异常之处。”

英儿正色道:“这对于来说已经是大恩,若不是小姐,我便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死的,也无法为他报仇,还差点上了他们的当。”

第27章 三叔质问

英儿认定了纪颜宁是她的恩人,纪颜宁不想纠结这件事,问道:“你爷爷的安葬好了?”

“嗯。”英儿点了点头,“爷爷或许怎么也想不到,是他的儿子联手害死了他,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后来事实一查才知道,英儿的大伯染上了赌瘾,去赌场欠下了一大笔债还不上,赌场的人放言说若是再拿不出钱来,便要砍他的手,他便想从自己的父亲那里拿钱。

结果他父亲知道之后大怒,说他自己欠下的债自己还,若是给了他,只怕他连棺材本都没有了,更别说英儿以后的嫁妆了。

英儿的大伯被他的父亲骂了一顿,恼羞成怒,可是又害怕赌场的人真的将他的手砍下来,看到他的父亲喝药,便偷偷地将老鼠药掺进了他的药里。

不料被英儿的二伯发现,大伯骗他说父亲只想把他的钱都给英儿,他们两兄弟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说父亲若是喝药死了,还可以去药堂闹事,敲他们一笔钱。

她二伯也是个缺心眼的,知道父亲平日里偏袒英儿那个赔钱货,居然也同意了,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那日之后宝安堂的掌柜去衙门报了官,果然查出来事情不简单,随后便直接扣押了大伯和二伯,因为弑父,被砍了头。

英儿的大婶和二婶说自己并不知道此事,各自大了二十大板便放出来了,只是出来之后对英儿更是看不顺眼,便各种为难排挤她,她将爷爷的下葬之后,便离开了村子。

听完了英儿的话,纪颜宁点了点头,道:“你一个姑娘家,离开了家,可有地方去?”

英儿道:“我愿卖身留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

纪颜宁说道:“也好,以后便留在我身边当个贴身的丫鬟,不过规矩还是要好好和紫苏学学的。”

英儿点头,又问道:“紫玉姐姐和紫苏姐姐的的名字都是小姐取的吧?也请小姐给奴婢赐名。”

纪颜宁道:“你的声音很好听,便叫做莺儿吧,黄莺的莺,正好与你原来的名字一样,不用熟悉别人唤你其他的名字了。”

“多谢小姐。”莺儿又给纪颜宁磕头。

纪颜宁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说道:“先去和紫苏学几天规矩,等她觉得可以了,便留下来近身伺候吧。”

紫苏和莺儿齐齐应了一声“是”。

“对了,你可会唱曲?”纪颜宁问莺儿。

莺儿回道:“会一些山间小曲,都是跟着爷爷唱的,以前和爷爷一起去干活,为了不那么枯燥,就和爷爷学唱些民间小调。”

纪颜宁颔首,倒是没说什么,摆手让她们两人下去了。

紫玉上前给纪颜宁添茶,不解地问道:“小姐,莺儿刚来就让她当一等丫鬟,这样可以吗?”

紫玉是从小伺候着大小姐长大的,紫苏则是从二等丫鬟开始做起,被夫人看重提为了大小姐的一等丫鬟,这院子里还有几个二等丫鬟,平日里不近身伺候。

小姐若是身边缺丫鬟,大可从二等丫鬟中提携一个,可是莺儿只是一个卖身过来的农女,很多事情和规矩还不懂。

纪颜宁倒是没放在心上:“莺儿是个聪明的,不用担心。”

紫玉又问:“那赛姑娘呢?她若是来了,也是一等丫鬟吗?”

纪颜宁道:“自然不是。她是赛掌柜的女儿,并没有卖身给我,不能一概而论,她读过些书,可以留在我身边当个药徒,以后药房里的事情就由她负责,例银就按一等丫鬟的来便是。这事交给你处理,顺便教她规矩。”

紫玉点了点头,倒是对纪颜宁的安排没有异议。

这样一来,小姐身边的四个一等丫鬟便齐了,只是可惜了那些还盼着升一等丫鬟的其他下人们。

不过细想下来,她也觉得莺儿姑娘和赛姑娘确实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纪颜宁安排好了莺儿,便去了药房,她答应过制暗香的解药,便不会食言。

“小姐。”紫玉在药房门外禀报道,“三爷和三夫人求见。”

纪颜宁微微蹙眉,并没有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而是说道:“先让他们在偏房等着。”

紫玉应了一声是,便前去带话了。

纪颜宁将制好的药丸装进瓷瓶里,用清水净手,擦干之后便出了药房。

此时的纪葳生和李氏已经在偏房里等了一刻钟,见她姗姗而来,脸色难看得很。

纪颜宁上前,给她们福了礼,说道:“不知三叔三婶找侄女有何事?”

纪葳生沉着脸,语气带着些怒气:“宁姐儿,你给云姐儿的青云砚是假的!”

他把那青云砚呈给吏部左侍郎胡大人,结果胡大人不仅没有给他好脸色,还嘲讽了他没有钱还打肿脸充胖子,竟然送个普通的砚台当成青云砚。

当时他就懵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那青云砚是假的。

不仅没有讨着好,还惹了侍郎大人的厌恶,他真是得不偿失啊!哪还有脸说什么升迁之事,只求侍郎大人能不记得他就好了!

听着纪葳生的话,纪颜宁脸上倒没有多大的起伏:“假的就假的罢了,不过是一方砚台而已,都能用。”

“你!”纪葳生被气得脸色发青,害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合着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李氏见自己的丈夫气成这般模样,便道:“宁姐儿,你三叔被你害得好惨,他将那假砚台送与侍郎大人,现在可是落了埋怨。”

“这怎么能怪我?”纪颜宁一脸惊诧,“当时五妹妹过来的时候,只是说她读书识字需要用到砚台,并没有说要将那青云砚送与什么侍郎大人呐!”

李氏气道:“那你也不该拿假东西来糊弄你妹妹!”

纪颜宁只觉得好笑:“三婶你错怪我了,这砚台是五妹妹自己挑的,不信你去问她。”

李氏一怔,问道:“怎么会是她自己挑的?”

紫玉在一旁解释道:“三夫人,那日五小姐过来说她想要青云砚,可是我们小姐砚台实在有点多,记不得哪一方才是青云砚,便让五小姐随便挑一个她喜欢的,五小姐拿走的那方砚台就是她自个挑的。”

纪颜宁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放下茶杯。

她说道:“侄女只道五妹妹要读书识字,便想着随便哪个砚台都一样,哪里知道是三叔要送人的,你们没说清楚,怎么能来怪我呢?”

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李氏却是更气了,说这不是纪颜宁故意的她都不相信。

那青云砚是纪亭生送给她的礼物,她以前可是宝贝得不行,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分明就是诓云姐儿年纪小不懂事!

纪葳生说道:“现在知道也不迟, 你把青云砚给我,我拿去给侍郎大人赔罪。”

那语气,就像是纪颜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一般。

纪颜宁看了一眼紫玉,示意她将东西拿出来。

紫玉微微福了礼,转身往里屋走了过去。

纪葳生和李氏的脸色才缓了一些,冷哼一声,心里仍是不舒坦。

不一会儿,紫玉便回来了,但是手上只有一个小册子。

纪葳生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拿青云砚吗?”

纪颜宁冷笑一声,说道:“三叔若是想要青云砚,就先把这单子里的东西先还给我。”

紫玉上前,将那册子递给了纪葳生。

纪葳生打开一开,上面写的都是些头面首饰,珍宝字画,看起来都值不少的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只看到了一半,便将册子扔道了桌子上。

纪颜宁说道:“这是三妹妹和五妹妹在我这里拿走或者借走的东西,我让丫鬟列了张单子,没想到不算不知道,一算起来,连我都觉得肉疼呐。没想到两位妹妹在我这儿拿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既然今儿三叔过来找我要青云砚,那我便将以前的账好好算一算。”

李氏出声道:“姐妹之间,何必较真,不过是拿了些东西而已。”

纪颜宁道:“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我们还不是亲的。三叔想要青云砚可以,先把这上面的东西都还回来了,其他另说。”

纪葳生一心想着要青云砚,而且看着单子上的东西不过都是些女子喜欢玩意,便对李氏说道:“让澜姐儿把东西都还回来。”

李氏拿起那单子看了几眼,心里便暗骂纪颜宁是个狡猾的狐狸。

这上面的东西一件少说也是七八十两起步的,几百两的不在少数,还有的字画那是千金难换,早就被他们三房的人挥霍掉了,怎么可能还拿得出来?

但是一想到丈夫如今得罪了侍郎大人,以后若是升迁无望……

“不如这样。”李氏说道,“宁姐儿先把青云砚给你三叔,这单子上的东西也不是一时能凑齐的,等三婶过些时日凑齐了便将东西都送过来。”

纪颜宁眼眸弯弯,说道:“那不行,少一件我都不会把青云砚给你们,若是你们骗我怎么办?”

“三婶怎么可能会骗你呢”李氏眼眸微闪,明显有些心虚。

纪颜宁说道:“都是一家人,我也不为难你们,把这些东西换算成银子,再给你们去给尾,给个一万五千两便算了。”

第28章 遭遇伏击

一万五千两,她怎么不去抢呢!

纪葳生和李氏算是明白了,纪颜宁根本就不想交出青云砚。

“宁姐儿,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纪葳生的语气弱了下来,语重心长一般说道,“若是三叔得以升迁,对于纪家来说是件好事,宝昌记要想走的更长远,若是没有士族的庇护,只怕寸步难行。”

在纪葳生眼里,纪颜宁不过是姑娘家,那宝昌记吓唬她几句便就识趣了。

纪颜宁却是笑了:“我可等不到三叔壮大到可以庇护宝昌记的那一天了。”

纪葳生的脸色犹如吞了苍蝇一般难看,他沉声道:“你真的不愿意把青云砚给我?”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纪颜宁一脸的无辜道,“我说过了,只要你们把单子上的东西凑齐了给我送回来,或者还我一万五千两,这青云砚可以给你们。”

一万五千两换一方砚台,他纪葳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这么做。

“好,很好。既然你对我们三房如此防备,就当我纪葳生没有你这个侄女!”纪葳生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盯着纪颜宁说道。

纪颜宁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喝着茶,似乎对他说的话一点都不上心。

原本还想着纪颜宁能够挽留他,没想到竟然换来了这样的态度,在一个小辈面前失了面子,纪葳生脸色暗沉,甩了袖子径直往外面走了出去!

李氏恨恨地看了纪颜宁一眼,可是心中又颇为不甘。

就这样和大房决裂,他们三房若只靠纪葳生,以后的日子可没有从前那么好过了。

然而她还能怎么办,纪颜宁这只狐狸是铁了心不让别人染指她的东西,就连老夫人和二房的人她都能如此决绝地割舍,他们不过是庶出的三房而已,在这只狐狸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想到自己被她摆了一道,如今三爷的开罪了侍郎大人,只怕以后日子更加艰难了。

在心中暗暗咒骂了纪颜宁一顿,她快步跟着纪葳生离开了西苑。

吴管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纪葳生夫妇怒气冲冲地往外面走了出去,见到他的模样,眼神里满是厌恶,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看这形势,吴管家知道大小姐又将他们气得不轻。

自从大小姐醒过来之后不过一个多月,这纪家俨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纪家。

老爷在的时候,对老夫人和二房三房还是诸多纵容的,可是大小姐却是全然不顾这些,仿佛只要不合她的心意,她总会有办法将人收拾得服帖。

吴管家心中这般想着,已经走进了院子。

“大小姐。”吴管家朝着纪颜宁行了一礼。

纪颜宁抬眸,看着他:“吴管家来得正好,我之前让你安排下去的那几个人如何?”

吴管家如实禀报道:“确实都是可用之材,而且踏实肯干,只要再过些日子熟悉事务,都是不错的好手。”

“那便好。”纪颜宁道,“随我来书房。”

她起身往书房而去,吴管家跟在她的身后。

纪颜宁在书房的架子里拿出了册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新条规。”纪颜宁说道,“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我威慑住了他们,目前不会有人太过猖狂,但不能一直压制他们,他们心里也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宝昌记做更多,所以定制了这些新的条规。”

吴管家将不拿册子那起细细的看了起来。

上面写了些奖励的制度,将宝昌记名下的每个分部划分了等级,若是分部达到了平均以上的成绩,本月则会有工钱提升。而且各类的办法以及考核都写得很是详尽。

吴管家越看越是觉得吃惊,他完全想象不到能写出这些东西的会是大小姐。

“这些……都是大小姐想出来的?”吴管家抬眸问道。

纪颜宁说道:“不光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以前父亲母亲在的时候他们曾讨论过,不过那个时候还尚未成熟,所以并没有实行,我只是简单地将他们说过的东西整理了一遍而已。”

吴管家在宝昌记也有些年头了,对以前的纪颜宁也是有所熟悉的,若是说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只怕他会惊诧不已。

反正纪亭生夫妇已经不在人世,也无法找他们出来对峙。

听得纪颜宁这么解释,吴管家倒是觉得理所当然,虽然大小姐御下手段不错,可是怎么说以前她没有正式接触过宝昌记的生意,若是能想出这些主意,当真是奇怪了。

吴管家说道:“这些都是不错的方法,我回去再根据宝昌记名下的各分部再斟酌一下,然后找各大管事商量商量,将最后商定的内容给大小姐顶夺。”

“辛苦吴管家了。”纪颜宁道。

吴管家笑道:“大小姐这是哪里的话,这些日子大小姐定然也下了不少的功夫,若是这新的条规在宝昌记推行下去,会省事许多,为了工钱奖励,他们会认真起来的。”

纪颜宁道:“希望如此吧。”

吴管家说道:“对了,城外的庄子那边管事说想见大小姐一面,说是庄子上的蚕丝有些问题想请小姐定夺。”

纪颜宁微微蹙眉,这样的事情来找她定夺做什么?

看着纪颜宁的神色,吴管家说道:“负责那个庄子的是刘管事,是二爷引荐入宝昌记的,不过做事一向稳妥,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纪颜宁思忖半响,说道:“看来有些人等不及要动手了。”

吴管家微微一怔,随即道:“若是对小姐不利,让老奴前去处理便是。”

“罢了。”纪颜宁说道,“趁早把烂根拔了,也早些安心。”

吴管家道:“那老奴下去安排,明日让护卫一同前去。”

纪颜宁点了点头,并没有异议。

以韦氏的性子,绝不可能就此作罢。

眼看着宝昌记在眼前却拿不到手,她怎么会甘心?

再说纪葳生回到院子之后,将纪澜和纪筱云都训斥了一顿,特别是纪筱云,从纪颜宁那里拿了假的砚台来糊弄他,竟然没有说实话。

纪筱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直以来她都是父亲心中的宝,疼还来不及,还是第一次被骂得如此之惨。

受不了委屈的她怒气冲冲又想去大房找纪颜宁的麻烦,结果吃了顿闭门羹,便在院子门口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

纪颜宁不去理会她,她哭的嗓子都哑了都不见有人搭理她,便只能憋着一肚子走了。

第二日,纪颜宁带着护卫往城外的庄子去了。

这是纪颜宁第一次出江州城,马车的队伍缓缓地向前行进着,紫玉微微掀起帘子,朝着外面看了过去,新奇不已。

她从小就在府里当丫鬟,是陪着纪颜宁一起长大的,虽然可以出府,但无非就是在城内买些东西,连出个城都很少,除非是小姐出门踏青或者去寺中上香带着她。

“到庄子还有半个多时辰,你一直看着外面也不嫌累得慌。”纪颜宁见她如此兴奋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意犹未尽地看着外面,便开口笑道。

紫玉笑嘻嘻道:“这马车稳当,坐着不累。”

纪颜宁的目光瞥到车窗外的景色,看着像是正在山中的路。

她对紫玉说道:“待会儿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待在马车里别出声便是。”

紫玉不解,但是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姐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果然没有过多久,状况出现了,马车停了下来。

“大小姐,前面有一棵倒下的大树挡住了去路。”护卫上前禀报道,“小姐先在马车里等候一会儿,我们先去把路给清了。”

“好。”马车里的纪颜宁开口道。

带头的护卫点了两个人在马车旁护着大小姐,其他的人去清路。

只是正在众护卫在搬开路中央倒下的树时,一堆人马悄悄地从山林里渐渐地朝着马车里靠近。

“啊——”只听到惨叫两声,站在马车旁的两个护卫被突然冲出来的蒙面人直接砍倒在地上。

正在清路的众护卫们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两面的山上竟然冲下了几十个蒙面人!

第29章 被人劫持

那些山匪还没见到纪颜宁便已经被毒倒,其他的山匪都心惊不已。

他们的老大就这样死了,其他的山匪面面相觑,看到已经冲过来的护卫们,有的人咬牙道:“这娘们够邪门的,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撤!”

剩下的山匪往四周逃窜出去。

护卫们上前,一时不知该追谁好,来到纪颜宁的马车前时他们已经消失在隐蔽的山林中。

“大小姐没事吧?”领头的护卫上前,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马车里还坐着面无表情的纪颜宁和似乎被吓得不轻的紫玉。

纪颜宁看了那护卫一眼,说道:“我没事,你派几个人回去报官,剩下的人继续随我去庄子上。”

她那云淡风轻的语气似乎不像是刚经历劫杀,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护卫一下没反应过来,微微发怔。

纪颜宁蹙眉:“有问题?”

护卫回过神来,拱手说道:“大小姐,经此一劫,不知道后面的路上还有没有设伏,若是还要分出人去报官……”

“他们不会再来了。”纪颜宁打断了护卫的话,说道,“他们的头儿已经死了,你让官府查一下都是些什么人,若是山匪,直接剿了便是。”

护卫听得纪颜宁这么一说,只得照办。

他派一人回去找衙门的人,再分了几人留在这里守着山匪的尸体,剩下的人随着纪颜宁前去庄子上。

路障已经被清除,纪颜宁的马车队伍继续往前行去。

紫玉还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冒汗的手心微微发凉。

她对纪颜宁说道:“小姐,你怎么知道路上没有了其他的杀手?”

纪颜宁淡淡道:“我们出门带了二十的护卫,听刚才的动静那些杀手不止三十多人,他们设下了圈套,原本就是对我这条命志在必得,想着一击即中,怎么可能还会在后面分出人来再次伏击。”

紫玉点了点头,明白过来,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

“小姐早就知道有人会在半路埋伏?”紫玉问道。

纪颜宁道:“只是猜测而已。”

紫玉的眼眸倒是担忧起来:“那小姐可知是何人所为?这青天白日的,竟然在郊外埋伏了杀手,若是不得手,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纪颜宁说道:“他们显然有备而来,想让我死的无非就那些人,只有我死了,他们才有利益可图。”

听了小姐的话,紫玉也猜到了大概,如今最看不惯自家小姐的,只有纪府里的人了。

一想到之前小姐和少爷落水,还有二夫人在鸡汤下毒等种种过往,紫玉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难怪小姐说要练箭术,还要制药粉,原来都是为了防身之用。

今天有了刚才的事情,所有人变得十分的谨慎,生怕路途之中再有杀手出现,剩下的时辰走的也格外的顺利,转眼便到了郊外的庄子上。

这个庄子是用来养蚕的,蚕丝是制作绸缎的原料,对于绸缎的质量十分重要,也是宝昌记最为看重的东西之一。

马车停在了庄子外,纪颜宁在紫玉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看见那两个护卫不认识纪颜宁,紫玉上前轻训一声:“大小姐前来,还不快将刘管事给叫出来,难不成还要大小姐等着他!”

在庄子门口守着的两个护卫一听,急忙对着纪颜宁拱手行了礼,其中一人匆匆往庄子里去唤刘管事了。

纪颜宁目光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侧头对身后的护卫说道:“你们去院中找地方先歇着,有紫玉和纪九随同即可。”

纪九是护卫的队长,在庄子无需太多人跟着,身后的护卫纷纷应了一声是。

纪颜宁带着紫玉和护卫径直走进了庄子。

此时的庄子上下人们都在忙着自个手头上的事情,看到纪颜宁前来竟是无人上前问候行礼,只是好奇地看重她,不知她的身份,更不知她来此地所为何事。

不过看着她的穿着,应该是不是她们这些干粗活的人能够攀谈的。

纪颜宁迎上了他们的目光,眼眸里有些柔和,她抬步上前朝着她们走过去,看着他们手中挑拣的蚕丝,细细打量起来。

她问:“这些蚕丝看起来不错,倒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其中一个婆子看着眼前的小姐长得既好看又和善,便说道:“我们庄子大多都是干这个活的老人了,还没听说过在我们手里的出的蚕丝有问题的,这位姑娘你可别听别人乱说!”

那婆子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大小姐前来,老奴有失远迎,请大小姐恕罪!”刘管事上前,拱手低着头朝着纪颜宁行礼赔罪。

纪颜宁转身看着他,说道:“明明是刘掌柜让本小姐前来的,这会儿看起来我倒像是个不速之客,难不成刘管事笃定了本小姐来不了?”

刘管事讪讪道:“大小姐这话真是折煞老奴了,只是刚才老奴被其他的事情绊住了,一时走不开。”

其他的下人听到刘管事称呼纪颜宁为大小姐,纷纷惊讶住了。

原来这便是他们的东家小姐。

“刘管事不是说庄子上的蚕丝出了问题吗?我刚才问了一下,似乎没有这个状况。”纪颜宁盯着刘管事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等着他的解释。

刘管事刚才来的时候也听到了那婆子的话,其实那不过是想让纪颜宁前来的借口而已,只要大小姐死在了路上,谁还管她是来庄子上来做什么了。

没想到纪颜宁却毫发无损的来到了庄子上。

刘管事的眼神有些闪躲,解释道:“许是传话的下人听错了,老奴说的是其他铺子要量上有些出入问题。”

纪颜宁问道:“若是如此,直接与吴管家说便是,他可以处理的。”

刘管事讪笑一声,看着纪颜宁只带了紫玉和纪九,便岔开话题问道:“大小姐身边怎么就带了两个人。”

“刚才在路上遭遇了山匪,有些人受了伤。”纪颜宁不慌不忙地说道。

刘管事一脸惊讶:“竟是有山匪?!”

纪颜宁点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刘管事:“还好我带的护卫多,将他们打跑了,生擒了两个,不过他们两个人都说是受了刘管事的指使来劫杀我。刘管事,可有此事?”

刘管事脸色顿时煞白,瞬间又恢复了神色,慌忙跪了下来,说道:“这怎么可能?老奴忠心耿耿,绝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其他正在干活的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起来,有的人震惊,有的人表示不相信。

纪颜宁上前将刘管事扶了起来,温和地说道:“我自然是相信刘管事的,所以已经将那些人押送去了府衙,严刑拷打之下必然会还刘管事一个清白。”

刘管事只觉得手腕上突然一阵刺痛,像是被蚂蚁咬了一般,瞬间又消失不见。

此时他却顾不上其他,毕竟纪颜宁说的话,让他的背后冒出一阵冷汗。

若是那些人将自己招了出来……

勾结山匪,谋杀主家,这都不是他所能承担的罪名,二夫人让他办的事情,他很清楚,她是不会认的,到时候栽的只有他罢了。

事到如今,不如……

刘管事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杀意,下一刻,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然后左手反手将纪颜宁的手腕扣住扯到自己的身边,将匕首抵在了纪颜宁的脖子上。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刘管事已经将纪颜宁劫持了。

“大小姐!”纪九抽出剑来指着刘管事,怒瞪他说道,“你想干什么?”

刘管事冷哼一声,说道:“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吧?你们去把账房里的钱全都拿过来!放到马车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那锋利的匕首就这样抵在纪颜宁白皙的脖子上,因为太过用力而划出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泛出了鲜红色的血丝。

纪颜宁说道:“刘管事动作如此熟练,看来是个练家子。”

“告诉你也无妨,老子原本就是草寇山匪,手里见过的血不少,你若是不识相,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刘管事语气变得生冷。

尽管当了两年的管事,但手下的功夫却没生疏。

外面的护卫听到了动静,纷纷赶了过来,将刘管事围住,只是碍于他手里还劫持着纪颜宁,众人不敢乱动。

“让你们拿钱放马车上!”刘管事突然怒了起来,大声地吼道。

纪九看了一眼大小姐,刚要派人按刘管事说的做,这个时候大小姐却开口了。

“命都没了,要钱来做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纪颜宁用手推开了刘管事拿着匕首的手,然后缓缓地从他的束缚中走出来。

整个过程,刘管事一动都不动。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刘管事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整个僵在原地,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纪颜宁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对纪九说道:“他现在动不了,将他绑起来。”

她刚才在扶刘管事的时候用有毒的银针扎了他一下,只是这毒发作需要一点时间。

刘管事会武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好在他没有立即动手要了她的命,看来自己以后得换些发作的更快的毒带在身边,才能保得住她这条得之不易的小命。

第30章 进山剿匪

纪颜宁将刘管事绑住不久,知府衙门的捕快已经赶了过来。

吴捕头带着捕快们从城内赶了过来,因为骑得是快马,所以到庄子上的时候纪九刚把刘管事绑了起来,狠揍了一顿。

看见吴捕头进来,纪九将刘管事踹倒在地,让护卫们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

“吴捕头。”纪九迎上前去,拱手行了一礼。

吴捕头看了一眼被揍得满脸淤青的刘管事,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原来是个山匪,在宝昌记藏了两年,刚才差点害了小姐。”纪九一想到自己今日两次失职,心中满是郁闷。

吴捕头问道:“纪大小姐没事吧?”

“多谢吴捕头关心,我没事。”纪颜宁从一旁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去安抚住庄子上的人,明日便让吴管家指派新的管事过来,再次之前,她不希望庄子上再出任何的乱子。

吴捕头对纪颜宁行礼,然后说道:“纪小姐,刚才在路上伏击你的那些匪徒,已经查明是金银山上的山匪,死的人里有他们的二当家。”

纪颜宁点头,瞥了一眼刘管事,说道:“这还有一个他们的同党,就有劳吴捕头带回去审问了。”

“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吴捕头说道,“对了,我们大人也过来了。”

纪颜宁微微一怔:“岑大人?”

吴捕头道:“正是,大人让我们先过来找纪小姐,他让人清理好路上的尸体便过来。”

他们刚说几句话,庄子外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纪颜宁往外一看,正好看见了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便服的岑青山,他将手中的马鞭直接递给了旁边的捕快,然后快步往里走了进来。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已经变得有些沧桑,不复当年高中之后游街时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了当初白面小生的青涩,沉稳老练的气质让纪颜宁有些恍然。

这是她醒来之后见过的第一个与曾经的自己见过的人。

吴捕头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上前抱拳行礼,然后介绍道:“大人,这便是纪家大小姐,宝昌记的东家。”

岑青山的目光往纪颜宁的看过来,发现眼前之人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只是他看向自己时,那眼神里的那一丝苍凉之色让他颇为不解。

纪颜宁回过神来,上前给岑青山微微见礼:“岑大人。”

岑青山颔首,看到纪颜宁脖子上的血痕,问道:“纪姑娘没事吧?”

纪颜宁道:“小伤而已,不碍事。”

岑青山说道:“纪姑娘捐了五万两银子,之前本官就想见一面纪姑娘,只是公务繁忙,一直没寻到机会。没想到第一次见姑娘却是因为匪患,本官实在是汗颜。”

纪颜宁道:“怨不得大人,是我宝昌记里出了内贼,倒是劳烦大人跑这一趟。”

岑青山笑了,说道:“这是个剿匪的好机会,本官自然不愿错过。”

纪颜宁不解:“官府剿匪还需要理由和机会吗?”

还没等岑青山说话,在一旁的吴捕头解释道:“纪小姐有所不知,江州鲜少有匪患,但是这金银山的土匪却有些不同,因为金银山地处江州和泸州交界,他们虽是土匪,却以泸州山民自称,每次惹了事都拒不承认,而且泸州知府看不惯我们大人,从不肯惩治这些山匪。”

纪颜宁听了吴捕头的话,倒是觉得有些可笑。

因为同僚之间的斗争,竟是连山匪都护起来了,这泸州知府可真是任性。

岑青山道:“这次有他们二当家的尸体为证,就算是朱敬和也保不住他们了。”

朱敬和?纪颜宁听到这个名字微微发怔。

随即她暗自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当初那个与岑青山同年进举的人状元,当初两人在游街时大打出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两个人还在杠着。

她说道:“既然此事因我而起,那我带着护卫随大人一同前去剿匪吧。”

岑青山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会想去剿匪,便说道:“这不是儿戏,山匪凶悍,纪姑娘还是速回城内罢。”

“岑大人亲自出马,想来不会有失,而且我只是随你们前去,又没说冲上前杀人,我自己带护卫,可以保护自己,不用岑大人为此分心。”纪颜宁说道。

岑青山刚才在路上知道那些人是金银山的土匪之后,便让亲信回去带一千官兵过来了。

金银山土匪有三四百人,他对他们的战力情况早就摸清了,只是缺一个时机而已,此时他们犯了事,他自然当机立断决定剿匪。

岑青山看她受伤也面不改色,气场不是一般的闺阁小姐能够相提并论的,他也不是迂腐之人,便点了头。

纪颜宁让紫玉留在庄子上,她则带着自己的二十护卫随着岑青山的官兵前往他与亲信约定的地点。

此时官府的一千官兵已经在金银山附近待命了。

纪颜宁看着正整装待发的官兵们,默默地让护卫跟在他们的后面,打量着附近的山林,这里的地势易守难攻,隐藏起来也很容易。

不过看岑青山势在必得的模样,她倒是没有多担心。

金银山的土匪们见来了这么多的官兵,纷纷带着人出了寨子,在山头上他们。

大当家俯视一看,心里更加来气,今日的买卖没做成,搭进去了好几个兄弟,如今连江州府衙都惊动了!

“岑大人,不知草民们犯了什么事情,竟劳你大驾光临我们这小小山林村户。”他朝着下面的岑青山喊话道。

岑青山冷哼一声,高声道:“你们山寨里的人伏击我江州百姓,做起了杀人的买卖,识趣的赶紧束手就擒,还能保你们一条小命!”

大当家的说道:“这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可是老老实实的村民,杀人的生意可不敢做。”

“敢不敢做,还是回衙门再说吧。”岑青山也不废话,“你们若是不束手就擒,就休怪我们动手了。”

大当家的没想到这岑青山如此决绝,只怕今日他不踏平金银山决不罢休了。

他的语气突然变冷起来:“岑大人,就算是我们犯了事,也应该归泸州的衙门管,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他可是知道岑青山与朱敬和向来有芥蒂,只要自己不落入岑青山手中,朱敬和就不会对他如何。

岑青山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他道:“你在我江州地界杀人,无论逃到哪里,都归本官所管!”

大当家有些沉不住气了,转头对身边的小头目道:“派去报信的人可回来了?”

那人道:“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差不多带着人来了,大当家,我们拖延一下,说不定他们泸州那边就带人过来了。”

他们失手之后,就猜到岑青山会来剿匪,所以早早便让人快马往泸州那边递了消息。

然而岑青山可没有那么好糊弄,他见山匪没不说话了,便道:“来人,给我攻山!”

“给我守住!”大当家说道,“在泸州的官兵来之前,千万别让他们给攻上来!”

他的话音刚落,从下面就射上来密密麻麻的箭,守在山头出的山匪们不少都被射中,他们只能往后躲。

山上的正打得火热,纪颜宁带着护卫在山脚下等着,岑青山没让她继续跟上去,她便带着人在周围看了起来。

只是没多久,便听到了路上有马蹄声渐渐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她微微蹙眉,朝着不远处的地方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一队大约两三百来人的官兵正在朝着这里来。

那些人也看到了纪颜宁和她的护卫们,上前大声呵斥道:“你们是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纪颜宁扫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来势汹汹,而且一旁还有两个没穿官兵衣服的男子,打扮十分粗矿,大概是这金银山的土匪。

她听着山上已经渐渐没了声响,便说道:“刚才在附近听见了喊杀声,便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后来才知道是知府大人在此剿匪,不过现在那些山匪都已经押回去江州府了,官爷们若是想过路倒是不必担心。”

“他们把人都押回去了?”带头的人蹙眉,这岑青山动作这么快?

纪颜宁点头一脸真诚地说道:“是啊,走了都小半个时辰了。”

带头的人看纪颜宁不像是在撒谎的模样,倒是信了她的话。

“追!”那个头领勒马转头,说道,“把人给我拦下来!朱大人说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把人带去江州府!”

说着便带着人马往江州城的方向而去。

纪九看着他们绝尘而去,上前担忧地对纪颜宁道:“大小姐,我们这样做不会惹麻烦吗?”

毕竟是官府的人,这般糊弄他们,若是让他们发现了,只怕是会结下梁子。

“让他们上了山才是真的麻烦。”纪颜宁说道。

那些人明显就是朱敬和派来的人,上了山只会和岑青山抢着金银山的山匪,到时候闹起来,只怕是不得消停。

只要让岑青山擒住了那些山匪,才能将这个案子早早给解决了。

第31章 匪头被杀

纪颜宁在山脚下继续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见岑青山他们绑着人下来了。

虽然有不少的官兵身上都负了伤,但是每个人的脸色都不见一丝的倦容,被金银山的土匪困扰了这么几年,终于把他们给清除了。

纪颜宁迎了上前,说道:“岑大人,刚才泸州的官兵来过了。”

岑青山冷哼一声:“他们人呢?”

“我告诉他们,大人已经把山匪押回城,他们便快马往江州城的路上去了。”纪颜宁道,“若是我们回去,应该还能打个照面。”

岑青山微微蹙眉,转头对身后的士兵们高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人看紧了!谁来都不许放人!”

“是!”士兵们高声应道。

岑青山整理好队伍,继续带着人回走。

纪颜宁看了一眼那些狼狈的山匪,他们的双手都被马绳捆绑住,连在一起,一堆人一起行进着。

她翻身上了马,带着护卫跟上岑青山的队伍。

折腾了一日,已经快到了酉时,天空的云彩渐渐变了颜色,火红得绚丽无比,夕阳撒在了郊外的小路上,一队士兵缓缓向前行进着,看起来格外的宁静。

只不过这份宁静很快便被打破了,对面迎来了泸州的官兵。

岑青山抬手,示意队伍停了下来。

“岑大人,真是许久不见了。”对面的带头的男子开口说道。

岑青山冷眼看着他:“潘捕头,是朱敬和派你过来的吧?”

潘捕头说道:“朱大人听闻金银山附近的泸州村户犯了事,特地让下官前来调查,还请岑大人行个方便,让我将人送回去。”

岑青山道:“若是我不给又如何?”

“既然是我们泸州的百姓犯了事,就不劳烦岑大人了。”潘捕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岑青山道:“若是在你们泸州地界犯的事,自然归不到我管,但是他们三番五次侵扰我江州百姓,甚至还谋财害命,按规矩来说,这就是我们江州的案子,更何况报案人是在我们江州府衙报的案子,可没用送去泸州的说法。你回去告诉朱敬和,这回他可护不了这些匪徒了!”

他的态度坚决,怎么可能会就这样将山匪拱手送出去!

潘捕头也知道现在他们处于劣势,若是在岑青山没抓到这些人之前还好说,可是现在他已经将山匪抓住并且带到了江州的地界,再要人可就不好说了。

但是这些山匪知道朱大人的不少秘密,若是落到了岑青山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是带不走这些人,也不能再让他们活下去了。

特别是他们的大当家石大鹏,绝不能再让他有机会开口。

“既然岑大人坚持,那小的自然不敢再说什么。”潘捕头笑道,随后对着自己身后的官兵们说道,“我们走!”

岑青山摆了摆手,江州府的官兵们让出了一半的路让他们过去。

潘捕头带着人往前走,看到在岑青山身后不远处的纪颜宁,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一股恨意。

纪颜宁不慌不忙地迎上他的目光。

潘捕头倒是想找她麻烦,只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转过头去,目光盯着被绳子绑住手被人紧盯着的石大鹏。

走过石大鹏的身旁,看着他那渴求的眼神,潘捕头却直接朝着他啐了一口痰,眸子里满是不屑。

石大鹏瞬间变被激怒了,原本还想着让潘捕头救他一码,毕竟他为朱大人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他才刚落到岑青山的手中,这些人就急着想摆脱他了!

“姓潘的,老子要你的命!”

石大鹏怒瞪着他,尽管他的手被粗大的马绳捆住,但是为了方便赶路,脚却没绑,他伸腿便朝着潘捕头的马踹了过去。

马似乎是受惊了一般,嘶鸣一声,潘捕头摔落马下。

石大鹏用尽全力挣扎着朝潘捕头冲了过去,牵着缰绳的士兵一时不察,被他牵制住,差点摔倒。

而此时的潘捕头唇角却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立马抽出了腰间的剑朝着石大鹏砍了下去。

纪颜宁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惊,立即反应过来,从袖间挥出一枚银针,直刺他的左眼而去!

“啊——”

“啊——”

人群中响起了两声凄厉的惨叫声,众人霎时安静下来,随即听到了潘捕头手中的刀滑落在地时“哐当”的声音。

纪颜宁看着倒地咽了气的石大鹏,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终究还是出手太慢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潘捕头捂住了流出暗红色血液的左眼,疼得在地上打滚起来。

岑青山勒马转头,看到地上躺着石大鹏的尸体,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吴捕头靠的近,他上前道:“大人,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潘捕头和石大鹏起了冲突,然后……石大鹏就被潘捕头给杀了。”

潘捕头的手下立马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看着他的这幅捂着眼睛满手都是血的模样,心里都觉得瘆得慌。

岑青山看了一眼石大鹏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潘捕头,他哪里不知道潘捕头石故意要找借口杀了石大鹏,可是如今姓潘的伤成这样,他是问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距离回城还有一个多时辰,他们再不走天就黑了,只能摆手道:“带上石大鹏的尸体,回城!”

“站住!”

潘捕头捂住眼睛,额头青筋暴出,他疼得咬牙切齿,说道:“伤了我的眼睛,就想这么走了吗!”

岑青山语气也不弱:“你杀了未审的犯人,本官还没找你算账呢!”

“他刚才想扑过来杀我,如此暴徒,我不过是还击而已!”潘捕头怒吼道,声音满是颤抖,“但是那个伤我左眼之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纪九在一旁说道:“当时你和土匪纠缠,说不定就是土匪伤的,他如今也死了,你还想如何。”

潘捕头侧着脸,用右眼看了过去,刚好看到纪九身边的纪颜宁,突然那什么东西就是从纪颜宁的方向射过来的,他指着纪颜宁说道:“是她……绝对是这个女人伤了我的眼!”

不仅岑青山不信,在场的官兵没一个相信纪颜宁是伤他眼睛的人。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大小姐,她怎么可能会伤得到潘捕头?

纪颜宁一脸无辜的看着姓潘的:“你可别污蔑人。”

岑青山不愿再和泸州的官兵纠缠,说道:“你们回泸州的镇上,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再拖下去,天黑眼瞎的可别摔到沟里!”

他说着便头也不回的策马带着自己的人马走了。

潘捕头手下的人听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

纪颜宁不再理会他们,轻轻蹬了一下马腹,在护卫的前后保护下,随着官兵的队伍继续往前走。

泸州的官兵们只能认栽,更何况如今潘捕头被伤,他们只好先带着潘捕头回去。

纪颜宁回到纪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闹腾了一天,她倒是有些疲倦了。

一踏进纪府的大门,吴管家便急急迎了上前。

“大小姐!”

纪颜宁见他神色凝重,笑道:“吴叔不用担心,我没事。”

吴管家道:“大小姐可不能任性,剿匪这样的事情,您怎么能跟着去掺和呢!”

紫玉回来的时候与他说了大小姐今日的事情,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凶险,即便是他派去的护卫也差点未能保护好大小姐。

纪颜宁道:“岑大人带了不少的官兵,伤不到我的,更何况我已经平安回来。”

“这等事情,以后还是远离为好。”吴管家说道。

纪颜宁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吴管家轻叹一声,知道大小姐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道:“大小姐累了一天,先回院子休息罢,二夫人那边我已经派人盯着了。”

纪颜宁颔首,便朝着自己的院子走了回去。

她确实是累了,这一天颠簸得身子发软,用过了晚膳之后让紫玉备水洗澡。

在浴桶里泡着泡着险些睡着,她起身穿了亵衣,紫玉帮她擦干了头发,满头青丝垂落腰后,不着一饰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惊艳。

纪颜宁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这张脸,还是会有些不习惯。

重生以后她还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脸,镜子里的女子长得清丽脱俗,这般姿色,饶是长安也是少见的。

只是这张脸,她似乎赶紧到有些熟悉……

紫玉看见自家小姐盯着镜子不动,低头轻笑起来:“小姐长得貌美,竟是连自己都迷住了。”

纪颜宁摸了摸自己的脸,倒是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便让紫玉先下去休息了。

紫玉关了门,纪颜宁还是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却一时想不起来哪里熟悉。

夜里起了风,将院子里的树吹得沙沙响,原本半掩着的窗户突然被吹开。

纪颜宁看见镜子里一道黑影闪过,背后便站了一个穿着夜行衣,带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正想上前,只见纪颜宁一挥手,突然眼前两道细光出现,他下意识侧身躲过,往旁边的柱子一看,插了两枚细如发丝的银针,银针的针尖已经泛起了黑色。

是毒针!

容澈看着眼前的女人,若不是他反应快,不定就被她毒死了。

第32章 丫鬟冲突

容澈转头看着纪颜宁,此时她已经站了起来正对着他。

见纪颜宁一言不合又要出手,容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杀手。”

纪颜宁眼眸微闪,指尖还夹着一根银针没有动手,就这样紧盯着他。

容澈解释道:“你上次不是说两天后可以过来取暗香的解药吗?等了你一天了。”

纪颜宁的视线仍是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你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这不重要。”容澈道,“谁取都一样。”

“今日已晚,明日让之前那个人过来。”纪颜宁说道。

容澈知道她向来事事小心,便应了下来,正想转身,目光扫到了她白皙脖子上那道淡淡的疤痕,看起来倒是有些突兀,她却浑然不觉。

伤应该是今日才有的,难怪她今日一整天都不在府中。

“纪姑娘之恩,不知何以为报,不如我送你两个护卫如何?”容澈看着她。

纪颜宁却道:“不需要,拿了药,以后就请你们当做没见过我。”

容澈唇角勾起一抹笑,他倒是忘了,这女人不会轻易的相信别人。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到了桌子上:“若是以后有需要,可以将此玉佩交还给东街的百味楼掌柜,他们会帮你的。”

纪颜宁看着桌子上的玉佩,霎时变了脸色,望着容澈的目光更是复杂。

见她没有说话,容澈便抬步朝着窗户的方向而去,一跃而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纪颜宁听到外面没有了声响,她才上前将窗户关了起来,目光盯着桌子上的皇鲤玉佩,目光阴沉起来。

皇鲤玉佩是大魏皇子出生之时才会被赐予的玉佩,是他们身份的象征,自然可以号令动他们手中的势力。

他不知道自己认识这皇鲤玉佩,以为自己会将此当成普通的信物,而且他说的清楚,这玉佩只可以用一次,要让他们帮忙,便需将玉佩交还。

只是她不会一直都带在江州的,到时候这玉佩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一颗解药,换一枚皇鲤玉佩,不亏。

纪颜宁将那枚玉佩收了起来,这才歇下了。

她是睡下了,而是韦氏却怎么也睡不着。

纪颜宁安然无恙的回到了纪家,这说明她的计策失败了,刘管事也出了事。

她不明白纪颜宁这丫头为何每次都能有如此之好的运气,三番几次躲过了她的谋划算计!如今她手中能用的人几乎都被折在了纪颜宁的手中,让她如何能不气。

“夫人,不必担心。”她身边的嬷嬷说道,“奴家办事可靠,就算是他们抓住了刘管事,没有证据也不会牵着到夫人,更何况刘管事要保全妻儿,只能要紧牙关。”

韦氏用手揉了揉头疼的脑袋,说道:“就算如此,我们不是还损失了不少的人吗?如今我们手上几乎没有能使的人了,只怕剩下的人也不敢再和纪颜宁作对。”

嬷嬷一脸的难色,看着二夫人这般,她说道:“夫人,大小姐如此邪门,只怕再与她斗下去,伤的只是我们。”

韦氏的脸霎时黑了起来,沉思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罢了,不急于这一时。”韦氏说道,“让她蹦跶些时日。”

嬷嬷道:“是这个理。如今二爷不在江州,夫人要多为二小姐和四少爷谋划才是。”

一想到纪炜被纪颜宁伤得不轻,打那以后便对纪颜宁心生了惧意,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胆小畏缩起来,韦氏就气得肝疼。

她冷哼道:“这两日沧州的信也该回来了,等沈家的亲事成了婉儿的,又何愁二房再受她的牵制!”

前些日子老夫人已经送信去沧州,因为纪亭生夫妇的死,所以让沈家将亲事换成婉儿的,只怕纪颜宁知道此事之后会被气得不轻,如此想着,韦氏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第二日一早,飞鹰便过来取走了暗香的解药。

没过多久,吴管家匆匆走进了纪颜宁的院子。

“大小姐,刘管事死在了狱中,他自杀了。”吴管家说道,“现在没人能指证二夫人了。”

纪颜宁倒是猜得不错,她淡然道:“死了就死了,二夫人能让他做这样的事情,想必手中是有刘管事的筹码的。”

吴管家心里甚是可惜,眼看着矛头直指二房,原本以为这次可以扳倒二夫人的。

纪颜宁说道:“吴管家也不必太胆心,起码短时间之内,她不会再出手了。对了,庄子上的新管事安排如何了?”

“已经遣了一个靠得住的人过去了,必然不会出什么乱子。”吴管家回答道,“如今宝昌记的人心都稳定了下来,生意上的事情也无需担心,转运使郭大人收下了大小姐所赠的一成分利,自然不会看着宝昌记没落下去。”

有大小姐在,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只怕不敢再乱动了。

江州府衙的官兵们剿了金银山的土匪,倒是让不少的百姓欢喜不已,毕竟这金银山的土匪实在太过猖狂,许多过路的人都被打劫过钱财,只是因为有泸州府的庇护才如此嚣张。

石大鹏死了,许多的事情其他的小喽啰也不知情。

这几日纪颜宁过得倒是舒坦了不少,老夫人偶尔还是会吵闹一番,只是每次都无功而返。

老夫人让人散播纪颜宁克死父母的言论,还有她不孝祖母,对叔婶不敬,见人便说。

没想到的是,别人却不相信这些言论,纪颜宁身为宝昌记的东家,给府衙捐赠了五万两的银子,大部分都用在了百姓们的身上,修路修桥,施粥扩学堂,被岑大人夸奖一番,百姓们也都道她心肠好。

气得老夫人又病了几日。

赛珍珠的脸很快便治好了,到了纪府成了纪颜宁的丫鬟,莺儿聪慧,很快也学会府中的规矩,到了纪颜宁身边贴身伺候着。

“真是不公平,凭什么莺儿和珍珠一来便成了大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纪府里,正在撒水打扫的丫鬟愤愤不平道。

她在纪府也有两年了,现在是大房里的二等丫鬟,原本想着小姐身边只有紫玉和紫苏两个一等丫鬟,过些时日大小姐挑人的时候,她多少还能有些机会,哪里想到希望还没开始就幻灭了。

另一个丫鬟道:“诶,大小姐做事向来任性,若是夫人还在就好了,不至于选两个连规矩都没有学过的人贴身伺候小姐。”

“那两个看起来哪里有丫鬟的样子,真不知大小姐怎么会选了她们!”

“你少抱怨两句吧,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大小姐亲自选的人。”

“我就是不甘心。”

她们正聊着天,珍珠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不少从宝安堂拿回来的药材。

纪颜宁说她负责药房里的事情即可,她本来就很想跟着纪颜宁学医毒,自然是欢喜不已。

刚才还在对话的两个丫鬟看见珍珠走了进来,立即闭了嘴,脸上却是郁闷得紧。

“珍珠姑娘。”

珍珠刚要踏进药房,便被其中一个实在忍不住的丫鬟唤住了。

珍珠回头,看着她们:“何事?”

那丫鬟上前道:“真羡慕珍珠姑娘,可以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着。”

珍珠感觉到那丫鬟话中的敌意,微微蹙了眉,但是她才刚来纪府不久,能不惹事便不惹事。

她说道:“有什么可羡慕的,都是为大小姐做事。”

“当然令人羡慕,你刚来便是一等丫鬟,可见小姐很信任你。”那丫鬟笑道。

珍珠不想与她多说,便想转身离开,没想到身后的丫鬟却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药材,一脸挑衅地看着她。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珍珠的脸沉了下来。

那两个丫鬟上前,看着她,厌恶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过是个新来的,还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若是让大小姐知道,你没有完成她的吩咐,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继续信任呢?”

珍珠微眯起了眼睛:“你们想干什么?”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嗤笑一声,拿着药材包在珍珠的面前晃了晃,就在珍珠想伸手夺过来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随即将那些药材扔进了装满水的木桶里浸湿了……

珍珠瞪大了眼睛,推开她们想将药材捞上来,却被她们合伙推倒在地上。

“你们就不怕我告诉大小姐?”珍珠咬牙瞪着她们。

“呵,我们在府中有几年了。”那丫鬟道,“你猜她是会相信你一个新来的,还是相信你污蔑了我们两个?”

珍珠刚想说什么,只听到旁边突然有人道:“小姐自然是相信她的一等丫鬟。”

那两个二等丫鬟转头,看到了门口处的莺儿。

莺儿走了上前,将珍珠扶了起来。

她转头看着那两个丫鬟,说道:“若是小姐相信你们,又怎么会不让你们当一等丫鬟呢?”

“你……”

莺儿刺到了她们的痛处,那两个丫鬟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恨恨地剜了莺儿一眼,抬起手便朝着莺儿的脸打过去。

只是巴掌还未落下,便被莺儿直接握住了手腕,反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33章 长安秦珏

被打的丫鬟不可置信的看着莺儿,用手指着莺儿,恼火道:“好哇,以为自己当了一等丫鬟就不把我们其他人放在眼里了!竟然敢打我!”

说着她转身往浇水的木桶里捞出长柄的木瓢,作势往莺儿的身上打过去!

莺儿从小便是从伯母婶婶的打骂中过来的,她自然是不畏惧那两个丫鬟,手上便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旁边一甩,将她推倒在一旁。

“哐当”一声,那丫鬟往后倒下撞到了装着水的木桶上,弄得满身都湿透了。

她们的动静大得招来了其他的丫鬟,在院子里干活的其他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们都围了过来,纷纷指责莺儿实在是太嚣张。

紫苏从偏厅走了出来,看到一群她们都围在一起,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好好干活,都围在一起做什么!”

挨了打的丫鬟上前,一脸委屈地朝着紫苏说道:“紫苏姐姐,你来评评理,我不过是说了珍珠两句,她们两个人就联合起来欺负我,莺儿还打了我!”

另一个丫鬟附和道:“就是啊,她们两个仗着大小姐的信任当了一等丫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莺儿的规矩是紫苏教的,她可不认为莺儿是这般没有分寸的人。

她转头看着那两个二等丫鬟,说道:“你们也知道珍珠和莺儿都是一等丫鬟,我怎么可能还管得了她们?这件事,你们若是不服,便去找大小姐。”

“这……”那两个丫鬟有些错愕。

连紫苏都不搭理她们,大小姐会相信她们说的话吗?

紫苏没有理会她们,而是对其他看热闹的人说道:“还杵在这儿作甚,手里的活儿都干完了吗!”

其他人听着紫苏这么一说,纷纷四散开去。

珍珠看着那些浸了水的药材,心疼不已,虽然大小姐在宝安堂拿药是不需要钱的,但是她也知道有的药材很珍贵,就这样被浪费了,实在可惜呐。

她难过得将药材包拿起来,抬头瞥了一眼刚才嚣张的丫鬟,没有再说话,转身朝着院子外快步地走了出去。

紫苏唤住了她:“珍珠,你这是要去哪里?”

珍珠说道:“再去宝安堂要一份药材。”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了,若是小姐选择相信珍珠,那她们就完了。

此时的纪颜宁自然是不知道府中出了什么事情,她带着紫玉从宝昌记的埔子里走了出来,看着大约到了私塾下学的时辰,她说道,“这儿里育贤堂不远,我们去等琅儿下学。”

说着便在路旁买了些零嘴,往私塾的方向走了过去。

纪颜宁她们到育贤堂的时候,恰好是下学的时辰,从学堂里陆陆续续地走出了不少的学童。

纪琅原是和两个与他同龄的孩童一道出来的,看见不远处的姐姐,惊喜地飞奔上前:“姐姐,你怎么来了?”

“这是给你买的。”纪颜宁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他,说道,“正好路过,便过来接你一道回家。”

纪琅喜笑颜开,牵着纪颜宁的手,转头对身后的两个小同伴说道:“我姐姐来接我了!”

“纪姐姐。”两个小同伴朝着纪颜宁微微颔首行礼。

纪颜宁笑了,让紫玉将些零嘴分给他们。

看着纪颜宁的笑,那两个小伙伴羡慕道:“你姐姐长得可真好看。”

纪颜宁正想带着纪琅离开,可是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朝着私塾的门口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从私塾里走出来一脸狼狈的秦珏。

“他是谁?”纪颜宁问纪琅,既然是从私塾里出来的人,想必他们应该会知道的。

还没等纪琅说道,身边的小伙伴便道:“那是私塾里新来的秦先生,他可严厉了,从来都不笑,而且他似乎很看不起我们这些商户出身的人家,总是说读书人不能像商户一般唯利是图的。”

纪琅点头,说道:“不过他今天又被院子训了,院长还说让他不要再来私塾教书了。”

秦珏的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灰色的长袍,一个人走在街上,脸上不苟言笑,十分肃穆。

紫玉突然想起来了,她道:“那不就是之前帮我们抢回钱袋的公子吗?”

上次她的钱袋被在街上被偷,还是那个公子将人拦住了,但是因为两人穿的都是灰色的衣服,差点还闹出了误会。

当时大小姐说给他十两银子,被他拒绝了。

纪颜宁对纪琅那两个小伙伴道:“你们先回去吧,不然家里人该着急了。”

两个孩子与纪琅告别,便先回去了。

纪颜宁牵着纪琅的手上跟上了秦珏。

“公子。”她叫住了秦珏。

秦珏转身,有些迷茫地看着纪颜宁,不知道她为何叫住自己。

纪颜宁道:“公子可还记得我?上次多亏了公子,我们的钱袋才拿回来了。”

秦珏这才想起来,他初到江州的时候,抓了一个小偷,却被反咬一口。

他说道:“原来是姑娘。”

纪颜宁问道:“公子是在育贤堂当先生吗?”

秦珏摇头,苦笑道:“从今日起便不是了。”

纪颜宁一脸惋惜:“那公子岂非没有了活计?”

紫玉暗道,小姐这是又开始往宝昌记里拉人了吗?

秦珏道:“这倒无妨,江州有好几座私塾,总该是能找到活计的。”

“公子只愿当个教书先生?”纪颜宁不解道,“像公子这般年纪,又是个读书人,何不参加科举?若是中了举人,日子定然比这教书先生过得顺当些。”

见他谈吐与举手投足皆不凡,想来成长的环境定然不会太差。

秦珏淡淡道:“姑娘见笑了,在下学识浅薄,教写孩童读书习字尚可,若是入仕……恐是没那么容易。”

这般说辞,纪颜宁是不信的,不过他既不愿意谈此,那便是有什么不便说的,她自然不会再探究下去。

她道:“既然公子不入仕,可以到小女子家中产业帮忙,正好缺人,工钱自是比教书先生强些。”

纪颜宁的话音刚落,秦珏想都没想变拒绝了。

“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不过在下不涉足生意之事。”

纪颜宁问:“公子是看不起我们商贾出身的人?”

“只是想保持本心而已。”秦珏眸子里有淡淡的无奈。

纪颜宁说道:“何为保持本心?”

“不为钱财所累,不起贪财之心。”秦珏道。

他的父亲便是因为贪了赈灾之款,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皇上震怒,抄了他们全府,他又如何能让自己惹上贪欲。

纪颜宁却道:“公子不觉得自己如今正是为钱财所累吗?若非如此,又何必只是当个教孩童识字的教书先生。难道做生意之人,人人都有贪财之心吗?未见得吧,人的品性,若只又所从之事断之,所有的士族都是高风亮节之人,所有的农户都性情纯善?”

秦珏道:“纵有少数例外,但大多如是。”

“呵。”纪颜宁嗤笑出声,“若是士族高风亮节,这历朝历代何来的血迹斑斑?若是农户都性情纯善,又何来穷山恶水出刁民之言?难道侠士做了生意,便只能是恶人,而手染人血的暴徒一旦成为士族,便成为纯良之人?”

纪颜宁的一番问话倒是让秦珏噎住,答不上来。

他出身士族,身份尊贵,父亲是朝中三品大臣,他以为他的父亲乃是国之栋梁,是个值得敬佩的人,却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等他答话,纪颜宁便道:“心术不正之人,无论处于什么位置,让他变得正直,只怕很难。而我们做生意的,是光明正大赚的钱,又不是使人变得污浊的泥潭,总而言之,不过是私心作祟罢了。”

秦珏微微一怔,被她的话所触动了。

他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纪颜宁见他没有说话,目光黯淡下来,原本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却是对牛弹琴,说了半天还是没反应。

她颔首,便也不耽误回府了,转身便拉着纪琅离开。

“姑娘。”秦珏突然开口喊住了纪颜宁。

纪颜宁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秦珏上前,双手相合朝着纪颜宁行了一礼:“姑娘所言,秦某受益良多,当受一拜。”

纪颜宁微微挑眉,问道:“那你是同意了?”

秦珏道:“是。”

“那你明早到梨木街的宝昌记去找一个叫吴管家的人,就说是我让你过去的,他会给你安排差事的,对了,我姓纪。”纪颜宁说道。

秦珏道:“在下秦珏。”

“秦公子哪里人士?”纪颜宁问道。

秦珏倒是不避讳:“长安人士。”

“长安啊……”纪颜宁默念一句,“好地方。”

她倒是能大概猜出些什么了。

秦珏这般看起来便是士族出身,却到了江州甘愿当一个教书先生,只怕是家中没落了。

她不纠结于此,只要是可用之人,又何必在乎出身。

更何况,秦珏是长安人,以后可以从他那里打探些长安的情况,一举多得。

看着纪颜宁和纪琅离开的背影,秦珏仰头望着天,终是叹了一口气,随即便低头苦笑了起来。

第34章 她的母亲

纪颜宁回到府中的时候,看见了两个丫鬟正跪在院子里。

她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那两个丫鬟齐齐朝着纪颜宁磕了头,其中一人说道:“大小姐恕罪,奴婢们今日与珍珠姑娘还有莺儿姑娘起了冲突,细想之后觉得自己做错了,特来向大小姐请罪。”

纪颜宁扫了一眼这两个丫鬟,没有作答。

另一个丫鬟道:“虽然莺儿姑娘先动手打的人,但是……”

“既然知道错了,就去找她们道歉。”纪颜宁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她们若是原谅你们这事便罢了。”

原本还想告状的两人神情一怔,没想到大小姐连原因都不问就这样想打发了她们。

若是这样,她们岂不是真的要向珍珠和莺儿低头了?

跪着的丫鬟急忙解释道:“小姐,奴婢是因为珍珠她太过分了才说了两句,没想到莺儿冲过来便打了人……”

纪颜宁神情并无波澜,听着她们的话,仿佛在听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紫玉见小姐这般,便知道她的心里是有计较的,轻轻地问了一句:“小姐,不如让珍珠和莺儿过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颜宁抬步走到了石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说道:“找她们过来。”

不一会儿,珍珠和莺儿便来到了院子中。

珍珠看了一眼那两个丫鬟,便清楚了小姐为何叫她们过来。

原来是恶人先告状!

她上前给纪颜宁行了礼,说道:“小姐,这事是由奴婢引起的,莺儿只是帮奴婢而已,请不要责罚于她。”

纪颜宁道:“你把事情说来。”

珍珠颔首,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倒是没有添油加醋。

然而等她说完,那两个丫鬟却一脸的委屈,低头道:“那药材明明就是珍珠自己浸了水的,怎么成了我们故意闹事了。”

“是不是你们故意闹事,你们心里清楚得很。”珍珠冷言道,“那些药材都是宝安堂提前准备的,有的药材珍贵得很,我怎么可能会拿来开玩笑?”

那丫鬟咬唇,低头道:“既然珍珠姑娘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你是一等丫鬟,我们自然是惹不起的,你说是便是罢,我们甘愿认罚。”

这态度,这语气,虽然是认罚,却不是认错。

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珍珠看着她们,心中暗骂,真是厚颜无耻!

纪颜宁看着她们,这种小把戏也好意思在她的面前卖弄,真当她是个傻子吗?

她说道:“你们两人既然认了错,便罚去庄子上做活吧。”

那两个丫鬟一脸惊诧地看着她,一时未反应过来。

纪颜宁转头看着珍珠:“药材既然不能用了,那就去宝安堂拿新的。”

珍珠颔首,说道:“奴婢已经重新去拿了一份。”

纪颜宁道:“若是没事,便这样罢了,这几日你便先熟悉熟悉药材。”

珍珠颔首,没想到小姐竟然就这样选择相信了她。

纪颜宁刚要起身,那两个丫鬟急忙跪着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姐,这件事明明是珍珠和莺儿的错,为什么要罚我们去庄子上!”

“对啊!小姐为何相信珍珠不相信我们?我们在小姐身边伺候了两年了,她们才到纪府,这不公平。”

“不公平?”纪颜宁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冷冽的目光扫向了那两个丫鬟,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那两个丫鬟见纪颜宁显然是生气了,把头抬得更低,心虚起来。

大小姐的目光似乎能把人看透似的。

“抬起头来!”纪颜宁冷声呵斥道。

两个丫鬟一个激灵,身体微颤,立马抬起了头。

纪颜宁看着她们:“把话再一遍。”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小姐,气势逼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那两个丫鬟吓得立马把头低到了地上。

“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骗您的!奴婢知道错了,我们不该欺负珍珠还先告状!”

“求小姐不要让我们去庄子上!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就连在一旁的珍珠和莺儿都被这架势给吓住了。

纪颜宁收回目光:“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若是不想去庄子,那便去牙行。”

“不,小姐,奴婢愿意去庄子上!”

两个丫鬟现在是追悔莫及,早知道便不去找珍珠和莺儿的晦气了,哪里知道小姐如此不好糊弄。

纪颜宁转头看着珍珠和莺儿:“这样的事情,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

珍珠和莺儿齐齐低下了头:“奴婢知道了。”

她们是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职责便是贴身伺候小姐,处理院子里的事情,管理好院子里其他的下人,这样的事情闹到小姐跟前来,难怪她会不高兴了。

纪颜宁回了房间,留下了面如死灰的两个丫鬟瘫跪在原地。

原本在暗中看好戏的其他丫鬟见到如此结果,也收起了闹腾的心思。

能在小姐的院中干活已经不错了,若是到了庄子上做些脏活累活的,那日子真叫没法过了,更惨的是再被卖到牙行,名声不好了,自然也去不了更好的人家当丫鬟。

“这下其他的下人自然不敢再起兴风作浪的心思了。”紫玉给纪颜宁上了茶,说道,“夫人在的时候,大家倒是规规矩矩的,还以为小姐好糊弄呢!”

纪颜宁端起了茶杯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我母亲……”

紫玉以为自己触及了小姐的伤心事,便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纪颜宁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抬头看着紫玉:“我和我母亲长得像吗?”

紫玉这才反应过来,小姐落水后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都是需要她来提醒的,只是她没想到小姐居然连夫人都忘记了。

“自然是长得像的,旁人一看便知是亲母女。”紫玉说道。

纪颜宁问道:“为何我没有听过外祖家的事情?”

紫玉道:“听说夫人是长安来的,没听她说过娘家的事情,老爷也不让提。”

又是长安的……纪颜宁问道:“那我母亲叫什么名字?”

“夫人名唤柳羲儿。”

“啪——”纪颜宁手中的茶杯掉落在了地上。

紫玉被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

柳羲儿……原来是她!

难怪她会觉得自己现在的这张脸那么熟悉,原来是柳羲儿的女儿。

只是她不明白,柳羲儿怎么说也是世家小姐,怎么会下嫁给江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户人家?

据紫玉所说,纪亭生是十多年前才发迹的,再此之前,日子过得清贫,柳羲儿更不可能嫁给这样的一个人,门不当户不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难道柳家后来没落了?

纪颜宁觉得更不可能,若是柳家真的没落了,就凭柳羲儿的美貌,柳家自然需要她来和更好的世家联姻,而不是将她仍到江州的商户人家,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小姐,你怎么了?”紫玉轻声提醒道。

纪颜宁回过神来,说道:“明日让吴管家来一趟,他或许会知道母亲的事情。”

紫玉虽然不解,但是仍是颔首应了一声是。

她觉得小姐听了夫人的名字,应该是想到了过往,所以才心不在焉的。

以前她甚少在小姐面前提起老爷和夫人,便是怕小姐伤心。

纪颜宁还在沉浸在回忆中,在她还活着之前,其实与柳羲儿并无太多的接触。

她是太傅府的嫡长孙女,柳羲儿是兵部主司的女儿,除了在一些世家小姐办的宴会上偶有交际,几乎没什么交情,但是柳羲儿生的好看,性情又好,她自然是有几分印象的。

但是听说柳羲儿有一继母,对她极为苛责,又因继母为柳家生了一女两子,所以柳羲儿在府中的日子更为艰难。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言笑晏晏的柳羲儿居然嫁得如此。

或许她也应该准备准备,早些回到长安了。

第二日一早,吴管家便来到了西苑里。

纪颜宁刚练了箭术,正打算去药房制药。

“大小姐。”吴管家上前行礼。

纪颜宁将他请到了书房。

“吴管家可知我外祖家的事情?”纪颜宁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吴管家摇头:“这个……老奴不知。我到纪府之后,似乎是没听夫人说过她娘家的事情,老爷也不曾提起。”

纪颜宁微微挑眉,这件事果然有蹊跷。

她说道:“你派人去查一下长安柳家,我约莫记得母亲说过,外祖父曾在兵部担任过主司职务。”

吴管家点头,心中倒是有些诧异,若是夫人是兵部主司的女儿,又怎么会嫁给纪亭生?

怀疑归怀疑,小姐的吩咐还是要去办的。

还未等吴管家离开,紫苏便上前道:“小姐,沈家那边给小姐来了信。”

沈家?纪颜宁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紫玉。

紫玉在一旁道:“应是沧州那边与小姐有婚约的沈家吧?”

紫苏点头:“是的。”

纪颜宁没想到“她”还有婚约在身,微微蹙起了眉头。

第35章 韦家表哥

纪颜宁从紫苏那里接过了来信,拆开细读了一遍。

她的秀眉皱得更深了。

还未离开的吴管家看着小姐这般,问道:“这信中说了些什么,难不成是沈家来的退亲信?”

“那倒不是。”纪颜宁将那信放在一旁,说道:“前些日子祖母派人传信去沈家,说我父母双亡,需守孝三年,怕耽误了沈公子,便想把这门亲事换成纪婉儿。”

“二小姐?”紫玉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以,二房也太过分了!”

纪颜宁继续说道:“不过沈家没答应。”

吴管家说道:“沈家自然是不能答应的,他们是沧州望族,若是因为小姐需要守孝便换了亲事,这可是要落人口舌的。”

“沈夫人在信中说,沈三公子明年春闱下场,倒是不急,不过她希望在此之间能够见我一面。”纪颜宁说道,才知道原来定亲之后沈家的人还没有见过她。

吴管家道:“如今沈家老太爷已经去世,不知沈家的其他人会如何看待这门亲事,老奴倒是听说沈家三公子是个不错的人,想来也不会轻易反悔退亲的。如今宝昌记稳定了下来,生意恢复了,小姐可以去沧州一趟。”

纪颜宁沉吟半响,才道:“那吴管家安排一下,这两日便出发罢,还有柳家的事情,一并查查。”

吴管家颔首,退了下去。

紫苏也退出了书房,只剩下紫玉在纪颜宁身边伺候着。

纪颜宁让紫玉说了一遍这门亲事是怎么回事。

紫玉道,这门亲事是老爷亲口应下的,当初纪亭生在走生意的时候无意中救下了被贼人盯上的沈家老太爷,沈老太爷心中不胜感激,但是那时候的他身上的财物都被贼人掠了去,想报答纪亭生却不知该如何报答。

纪亭生说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挂怀。然而他越是这般,沈老太爷便觉得此人不错,知道他有个女儿,便生出了结亲的心思。

于是禀明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有一孙儿,比纪亭生的女儿年长几岁,又勤奋好学,以后定然是个好苗子,可以定个亲。

然后两人便写了婚书,定下了这门姻亲。

“老夫人真是欺人太甚,竟然想把这门婚事换给二小姐!”紫玉愤愤道,“还好沈家没答应。”

纪颜宁倒是想让他们答应,这样自己就不会有这个累赘了。

她之所以答应吴管家去沧州,只是想将这门亲事退了,但是自己又没有什么理由。

她现在是一个商户女,而沈家乃是士族,能攀上这样的亲事在别人眼里,是她的荣幸。

若是她直接说想退亲,吴管家他们都会起疑的,不如去沧州之后让沈家主动退亲。

除了纪颜宁,老夫人也收到了沈家的信,婉拒了她的“好意。”

气得老夫人将信件撕得粉碎。

纪婉儿心情失落,之前母亲与她说的时候,她还高兴了许久,可是当初有多高兴,如今就有多失落!

凭什么纪颜宁就可以有这么好的运气,不仅有宝昌记,还有这么好的亲事!

年前的时候母亲曾让父亲留意她的婚事,可是父亲所说的人家,相比起纪颜宁的,真是相差甚远。

纪婉儿在房间里哭了许久,眼睛都哭红了,原本还想着去找母亲,可是她刚走到了她母亲的院中,便听见了母亲和下人的对话,原来是韦家的二表哥在纪府门外求见,可是韦氏如今已经无能为力,便只能随便找人将他打发了。

原本还想踏进母亲院子的纪婉儿突然顿住了脚步,看着出去传话的嬷嬷,她思索片刻,便跟了上前。

她那个二表哥韦止,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无赖,吃喝玩乐样样拿手,现在韦家被官府搬空了,他自然是过不下去了,只能求到韦氏的头上来。

纪婉儿带着贴身的丫鬟跟着那嬷嬷走到了府外,悄悄地躲在了一旁。

“二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夫人手头上事情太多了,一时还空不出时间来见您。”嬷嬷笑着上前说道。

韦止语气有些不耐烦,说道:“我都来了三次了,姑母怎么每次都有事情?”

嬷嬷讪讪赔笑道:“最近府中事情太多了,夫人真的是没有办法。”

韦止道:“不如让姑母先拿三百两银子给我先垫垫。”

嬷嬷说道:“二公子,前后几次夫人给你的钱已经够多了,再多夫人也拿不出来啊!”

韦止说道:“之前的都不够用,难不成姑母会看着我们一家子的人都饿死不成?”

“二公子这话就严重了,韦家是不好过,可是二夫人是真的拿不出多余的钱了。”嬷嬷说道,“二公子请回罢。”

说着转身便进了府中,韦止刚想追上前拦住她,奈何被府门口的护卫拦了下来。

他朝着那嬷嬷的背影暗骂一句:“老东西!”

抬头看了一眼纪府的牌匾,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只是还没有走出多远,在不远的转弯街角处,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住了他。

“二表哥!”纪婉儿小步追了上前。

韦止转过身来,看见了纪婉儿,又惊又喜:“原来是婉儿表妹!”

纪婉儿说道:“母亲这些日子是真的很忙,对韦家的事情,她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给点钱解决眼前的困难总是可以的吧?这宝昌记虽然是纪家大房的,你们总归也是有些好处的。”韦止说道。

纪婉儿听着韦止这么一说,叹了一口气,一脸的难色,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二表哥是不知道,如今宝昌记和我们纪家二房半点关系也没有了,我堂姐纪颜宁亲自把持着宝昌记的生意,不许二房三房染指半分,之前她们姐弟还将炜哥儿打伤得不轻,如今大房和二房关系势如水火,又怎么可能有好处。”

她说得凄切,韦止看着眼前的表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不忍。

他不平道:“这纪颜宁未免太过分了,若不是她,我们韦家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好人都让她当了,倒是害惨了别人!”

纪婉儿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现在处处受她欺负,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韦止说道:“这娘们就是欠教训,你别怕,表哥我一定会好好收拾她,看她以后还嚣张!”

纪婉儿假装懵懂地看着韦止:“可是表哥,你能有什么办法?”

韦止说道:“还能用什么办法,不如直接找人把她给打残了!”

纪婉儿劝道:“表哥若是这样做,定然是要吃官司的。”

“怕什么!”韦止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纪婉儿道:“表哥,我倒是有个办法,不仅能教训纪颜宁,还能让表哥拿到宝昌记的钱。”

……

纪颜宁在药房里制药,珍珠才来不久,连药都还分不清,只能在一旁帮忙递些东西。

看着纪颜宁今日在药房多待了两个时辰,珍珠不解道:“小姐今日怎么在药房待这么久,这些药急用吗?”

纪颜宁道:“过两日要出门,多备些总归是好的。”

沧州距离江州有十天左右的路程,而且去了沧州之后只怕要待上那么些日子,定然是要好好做准备的。

珍珠道:“小姐可以带奴婢去吗?”

纪颜宁道:“不了,这段时间你可以去宝安堂跟着窦大夫做个药徒或者去捡药,可以学到不少东西,我待紫玉和莺儿前去便可。”

珍珠点了点头,既然小姐如此吩咐了,她也不能再求着让小姐带上她添乱。

纪琅院子里的一个丫鬟匆匆赶到了纪颜宁的院子,前来禀报。

紫苏听了她的话,连忙去给纪颜宁传话,说道:“小姐,六少爷不小心掉进了湖里。”

纪颜宁蹙眉:“怎么回事?”

紫苏说道:“小厮说人已经救上来了,只是伤了脑袋。”

纪颜宁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了起来,让珍珠看着,便带着紫苏跟着纪琅院子里的丫鬟走了。

之前纪琅便已经落过一次水,他身边的小厮怎么会不多注意些,让他再次落水,纪颜宁心里只觉得是二房或者三房的人又在暗中对纪琅下手。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沉了下来,没想到都给过他们这么多教训还没长记性。

只是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她都已经走到了东苑了,纪琅平日里鲜少在西苑以外的地方活动,更何况是他讨厌的东苑。

纪颜宁顿住了脚步。

“小姐,怎么了?”紫苏不解地问道。

另一个丫鬟也不解地看着纪颜宁:“大小姐……”

“琅儿到底在哪里?”纪颜宁的目光盯着那个丫鬟,沉声问道。

那丫鬟摆了摆手:“大小姐,奴婢……就是刚才有个小厮跑过来告诉我说六少爷在前面的湖里落了水,让奴婢带小姐过来。”

纪颜宁转身便要往回走,没想到从后面却有人冲出来直接拦腰抱住了她。

“大小姐!”紫苏大惊,正想上前,却没有想到背后的丫鬟直接拿起一旁的棍子将她敲晕了过去。

韦止抱住纪颜宁正想往房间里拖,没想到纪颜宁却用力踩在他的脚上,他一疼,手上松了些,被纪颜宁趁机逃出了他的束缚,一个转身,便将一枚细细的银针刺中了他的眼睛。

“啊——”韦止痛的惨叫起来,急忙捂住了眼睛。

第36章 不会放过

韦止被刺中了左眼,痛苦不已,哪里还有时间去管纪颜宁。

在一旁的丫鬟看着纪颜宁被逃脱了,她的手中还拿着棍子,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对付纪颜宁。

纪颜宁转头看着她,冷言道:“今日我若是有什么闪失,不止是你,任何与你有关系的,包括你的家人,我与吴管家都不会放过。”

她的语气狠厉,目光冷冽,吓得那丫鬟手中的棍子都掉在了地上。

“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丫鬟连忙跪在了地上,给纪颜宁磕头哭诉道,“是二小姐威胁奴婢……”

纪颜宁收回了目光,说道:“去把纪九找过来!”

那丫鬟哪里敢不从,颤颤巍巍地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往院子外小跑了过去。

纪颜宁上前将紫苏扶起来,掐住了她的人中,让她醒了过来。

韦止看着纪颜宁的背影,咬牙忍住眼睛的痛,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踉踉跄跄地朝着纪颜宁走过去。

“小姐小心!”紫苏醒过来看见纪颜宁背后的韦止,伸手挡在纪颜宁面前。

纪颜宁回头,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拿起了地上的长棍,上前两步,对着他拿着匕首的右手用力地打了下去!

她每次都有练箭术,臂力和准头要比一般人强上许多,这般用力,耳畔听着骨头的断裂声,随即是痛苦的凄叫声还有匕首落地的声音。

韦止整个人倒在地上,开始大喊起来:“杀人了!救命啊!”

纪颜宁冷嗤一声,上前两步,捡起了他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你……你想干什么!”韦止看着纪颜宁拿着匕首缓缓上前,他忍不住往后挪了几步,“杀人要偿命的!”

此时的他伤了一只眼和一只手,根本就不是纪颜宁的对手。

纪九这才带着人赶了过来。

“大小姐,你没事吧?”纪九上前问道。

纪颜宁往韦止的方向瞥了一眼:“留一口气就行。”

韦止还想着说什么,护卫们拿着长棍已经蜂拥而至,朝着他便是一顿狂揍,原本就受伤的韦止面对无数拳脚棍棒,惨叫声更甚,只是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无力反抗。

因为他们这是在二房的东苑,听到动静的其他人纷纷赶了过来。

韦氏和纪婉儿也赶了过来。

“纪颜宁,你这是在做什么!”韦氏怒道,“我说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还要过来闹事!”

“姑母!救我!救我啊!”

听到了韦氏的声音,韦止颤抖地呼救道,再不让他们停手,他的小命可真的就不保了!

韦氏没想到韦止居然在纪家,她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韦止无论怎么说都是她的侄子,不能眼看着他被纪颜宁这般教训。

“给我停下!”韦氏出言制止道。

护卫自然不会听她的,出手反而更重了些,韦止满头是血,意识越来越弱。

纪颜宁看着韦氏:“这贼人二婶认识?他刚才欲对我不轨,我正打算将他送交官府,若是二婶的人,那请二婶也一起走一趟衙门吧。”

韦氏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这是在东苑,你跑到我们二房的院子来打人还有理了?”韦氏咬牙道,她现在看见纪颜宁就痛恨不已。

纪颜宁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将她带到这里来的丫鬟。

那丫鬟低头,立马跪了下来:“大小姐,都是二小姐逼我这么做的,我妹妹在她的院子里当值,她说若是我不听她的话,就把我妹妹卖进窑子里……”

纪婉儿指着丫鬟否认道:“你胡说,这与我有何干系?”

纪颜宁唇角一勾,抬手让纪九他们停了手,然后问韦止:“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不说实话就继续打。”

韦止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气息微弱地说道:“是婉儿表妹……是她让我进纪府的……”

纪颜宁的目光望向了纪婉儿。

纪婉儿神色一滞,那纪颜宁看着她的目光着实让她讨厌,她把脸撇到了一旁,不说话。

“来人,把二小姐和这个登徒子押去衙门。”纪颜宁说道,语气冷漠。

护卫们上前,架住了纪婉儿,不管纪婉儿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几个护卫的束缚。

“纪颜宁!你敢!”韦氏怒道,“她可是你堂妹!”

“她在害我的时候,可没想过我是她的长姐。”纪颜宁嗤笑一声,“之前打宝昌记的主意,后来又想换我的婚事,如今更甚,竟然想毁我清白。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我又不是傻子,你让我如何放过你们。”

“母亲,救我!”纪婉儿看着纪颜宁这般决绝,心里也沉了下来,只能找母亲呼救。

她若是进了衙门,名声定然也毁了,还能有什么好的亲事?

“你到底如何才能放过婉儿?”韦氏问道。

纪颜宁却道:“如何都不会了。”

她说着头也不回地带着紫苏离开。

纪婉儿脸色大惊,更加用力的挣扎,可是她的力气在护卫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她哭喊着求母亲救救她。

这纪府上下的用度都是大房里出的,护卫们自然不会听从韦氏的话,无论韦氏如何怒骂,纪九带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韦止和纪婉儿往衙门里去。

人证物证俱在,纪婉儿就算是想抵赖也不能。

原本纪颜宁看着她们是这具身体亲人的份上,不想和她们过多计较,但是她不计较,不代表这些人能够消停。

府衙一早便将这案子给处理了,韦止供认不讳,而纪婉儿不过是个深闺小姐,被官爷那么一吓也只能说出了实情。

既然是纪颜宁亲自命人送来的,也就是说明处理这案子无需留情,直接将这两人扔进了牢房。

经过了纪婉儿的事情,纪家其他的人是真的不敢再去惹纪颜宁了,就怕她发起狠来,把他们都收拾了。

韦氏气得病了一场,无心再想其他。

吴管家准备好了车马,纪颜宁开始出发去沧州。

宝昌记的生意交给吴管家打理,她倒是无需太担心。

赶了几天的路,一路上倒是安稳,队伍缓缓的在管道上行进着,纪颜宁在马车里看着紫玉为她搜集来的书,都是些见闻游记或者是关于大魏这些年来的闻录记事。

她死而复生,却重生在了二十年之后,这大魏国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很多事情她不得不重新去了解。

看着书上那些熟悉的名字,许多事情尽管只是寥寥几笔,却让她看得无比的心酸。

朝局变换,世家更替,在后人眼里不过是书上的几行字,纪颜宁却深知其中残酷之处。

“大小姐,我们先在附近休息半个时辰,大概傍晚的时候会到下一个驿馆。”

纪九骑着马走到了纪颜宁的马车旁请示。

纪颜宁撩起马车窗的帘子,一阵微风迎面而来,她抬头望着天色,有些迟疑。

“先不停,往前找找看附近可有什么客栈或者村落,怕这天色会是下雨。”纪颜宁说道。

纪九不解地抬起头,天上漂浮着几朵厚重的灰色云朵,他道:“那我们再往前走走,地方先落脚,等雨过去再出发。”

队伍往前走了半个时辰,前去探路的护卫回来禀报在距官道不远处有一座小村落,可以前去歇脚。

纪颜宁应允之后,他们朝着村落而去。

她们还未到达村子,天空已经飘起了细雨,村子里住着十几户人家,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护卫上前敲门。

“有人在吗?我们是过路的行人,下雨了没法再继续赶路,可否暂借个地方避雨?”护卫朝着里面喊道。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回应道:“我们这儿没有空的地方了,你们去找其他地方躲雨吧。”

纪颜宁从马车里下来,紫玉赶忙将披风给她披上,纪九撑着伞上前给大小姐遮雨。

她缓缓上前,来到房子前:“我们就只是借个能遮雨的地方,雨停就走。”

听到是女子的声音,房门微微打开了一道缝,一个老人探出头来,看见穿着黑色披风的纪颜宁,气质打扮皆是不凡,又打量了一眼四周,见都是护卫和下人的模样,便也松了一口气。

老人打开了房门,说道:“我这儿房间简陋,不如带姑娘去前面的人家处落脚。”

纪颜宁道:“不用了,只是歇一歇,在哪儿都一样。”

老人看着其他的护卫:“那他们……”

纪颜宁身边的纪九开口了:“老人家中的棚子或者柴房都可以,我们不介意的。”

老人看着眼前的贵人,急忙摆了摆手,说道:“棚子太过简陋,还是老头子我带你们去找其他的人家躲雨吧。这位姑娘您先进来!”

纪颜宁走进了屋子里,老人往里面喊了一句他的老伴招呼着,他撑着伞带着护卫和下人们去其他的人家找落脚的地方。

纪九和紫玉陪在纪颜宁的身边,在房间里坐了下来,在屋内的婆婆上前给纪颜宁上茶。

“这附近有暴徒或者土匪吗?”纪颜宁开口问道,“怎么看起来这村子的人对外如此警惕?”

第37章 掳掠少女

听到纪颜宁的问话,婆婆叹了一口气。

“不瞒姑娘说,最近我们村子附近确实不太平,姑娘若是赶路,便早些离开,若是让贼人们盯上,只怕难以脱身。我们村里就有好几个姑娘被贼人掠了去。”婆婆脸上一片哀色,“就连那些去阻止的人,死的死,伤得伤,根本就没有办法。”

纪九问道:“官府不管吗?”

说到这里,婆婆的脸色更加的难过:“县令大人被他们打伤了腿,后来此事知府大人亲自来查,只是没过多久,知府大人也遭殃了,妻儿老小都突然暴毙了。”

纪九和紫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纪颜宁蹙眉:“竟然如此猖狂。”

婆婆道:“如今新任知府的还未到,这件事自然无人敢管。”

紫玉不解:“贩卖女子乃是重罪,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婆婆摇摇头:“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正聊着,刚才的老人已经回来了,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些,婆婆便拿着干布上前给他擦拭着。

老头子说道:“这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只怕要下到傍晚才会消些,若是姑娘不嫌弃,便在我们这儿歇着,明日再走。”

纪颜宁颔首,对他们道谢。

因着村子里的事情,纪颜宁所带的下人们格外的警惕,毕竟大小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老人家收拾出了一个房间给纪颜宁休息,再次将房门紧闭起来,生怕再有什么人过来。

纪颜宁从这对老夫妇口中得知,那些掳掠少女的人是近几个月才开始有动作的,一开始是附近村子上接二连三的姑娘不见了,后来有村民看到他们掠走了人,便报了官,不见了那么的女子,官府自然是重视的,只是官府一直找不到女子的藏身之处,自然无法定他们的罪。

有证人看到那些在西山的人带着了女人,县令便想将他们押起来,没想到遭到反抗,被打伤了腿,而知府大人亲查此事,不久之后也遭遇了不测。

而这对老夫妇有一个女儿,前不久也被那些人劫走了,至今没有消息。

说着说着,夫妇两人泪眼婆娑,梗咽不已。

紫玉听完之后一脸沉重:“这些人真是目无王法了,也不知道那些姑娘如何了。”

婆婆说道:“谁知道呢,那些姑娘被掠走之后就没有了消息,人也找不到。”

纪九说道:“等雨停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感觉那些人有些邪门。”

紫玉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纪颜宁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

雨势越来越大,天空渐渐暗沉下来,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随即“轰隆”一声炸响,仿佛要把天给撕碎了一般。

待到晚间的时候,雨势终于弱了下来。

第二日早晨天放了晴,纪颜宁走出房间门口的时候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抬起手微微用袖子遮起了双眼。

“这天倒是不错。”纪颜宁说道。

纪九从外面走过来,听到大小姐的话,他道:“这样的天气正好赶路,大小姐上马车吧。”

“让你去给村民的银子都给了吗?”纪颜宁问道。

纪九回答道:“给了,只是他们都不肯收,说让我们暂时停留处于好心,并不是为了钱。”

“罢了,既然他们不要,我们便走吧。”纪颜宁倒是也不纠结。

与他们辞别,纪颜宁一行人又踏上了路途。

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队伍行进的很慢,纪颜宁今日倒是没有继续看书,而是直接把两旁的帘子掀开来,看着沿路的风景。

走了半日,这路上却是鲜少看见有女子行人,有的路人看见马车里的纪颜宁,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的惊艳于她的容貌,有的却是叹息担忧。

紫玉见到这般情形,欲言又止。

纪颜宁自己倒是觉着无妨。

“救命啊!救命……”

一行人正在赶路,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救声。

纪颜宁蹙眉:“纪九,去看看怎么回事。”

纪九应了一声,带着几个护卫便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赶了过去。

不远处的小路上,好几个男人正在拉扯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女,那少女一边奋力反抗一边呼救,这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过的行人又甚少,她的呼救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她的身边是一个拼死护着她却被那些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

“求求你们,放过我妹妹吧,我给你们做牛做马都可以,求你们不要带我妹妹走!”

但是无论他怎么苦苦哀求,那些男人似乎都没有要放过他们兄妹俩的意思。

“住手!”

纪九匆忙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大喝一声。

那几个男人没想到居然有人敢阻止他们,转头看了过来,正好对上了纪九的眸子。

带头的男人不屑地说道:“不想死的就别多管闲事!”

纪九没想到这些人比老夫妇说得还要猖狂,青天白日就敢抓人,对方有七八个人,而他只带了五个护卫过来,但是一看到那姑娘害怕的瑟瑟发抖的模样,他就于心不忍。

“放了他们!”纪九道。

“哟,还真有不怕死的!”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怕是嫌命长了!”

他一脚往少女的兄长身上踹过去,想让他赶紧放手,可是那哥哥死活都要拽着妹妹的手不肯放。

男人不耐烦道:“真是碍事!没见我们还要教训别人吗,老子可没工夫看你们腻腻歪歪!”

他说着抽出了腰间的刀,往就要往少女哥哥的手臂上砍下去。

纪九一怔,他正想上前阻止,只听见耳畔传来一阵刺破空气的呼啸声,随即看见从他背后的方向射出来的利箭一下子朝着那个嚣张的男人直刺了过去。

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没了气息。

一箭穿喉。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箭飞过来的方向,看见了逆光站在高坡处俯视而下的纪颜宁。

纪颜宁目不斜视,从背后的箭筒里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对准了那些男人。

“不想死的话,放了他们。”纪颜宁冷冷地说道。

他们其中有的人怒了:“哪里来的臭娘们!竟然敢坏我们的好事,兄弟们……”

“嗖——”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纪颜宁手中的箭已经离了弦。

“呃。”男人未说完的话就这样梗在喉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缓地倒了下去。

又是一箭穿喉。

众人看着纪颜宁的眼神已经变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人,再次将箭搭上了弦,目光冷如寒冰。

明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可她的行为却让人不寒而栗,连杀了两个人,饶是作恶多端的他们都忍不住发颤,见箭头正对着自己,他们下意识想要躲避开。

被争夺的少女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哭着朝着纪颜宁大喊:“求你救救我!”

“回去找老大!”其中一个男人说道,拔腿便想朝一旁的小路跑。

只可惜他的速度却比不上纪颜宁手中的箭,还没跑出多远便又被利箭射中,直接倒地。

八个人死了三个,其他的五人死死得盯着纪颜宁,他们相视一眼,看到了兄妹两人,一把将他们抓过来挡住自己,防止纪颜宁再次向她们射箭。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怪物,箭术那么神乎其神,他们可不敢再乱动了。

但是今日若是抓不到女人回去,只怕要被老大揍了。

纪颜宁看着他们的动作,将手中的弓递给在一旁的莺儿,对身后的护卫道:“去吧。”

她此行带了不少的护卫,要对付这几个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到纪颜宁放下弓箭的时候,那几个男人的心刚松了一下,随即便看到了从她身后冒出来的二十多个护卫,脸色一下黑沉下来。

那五个人拔腿就朝着小道上跑了出去,纪九一看,带着人追了上去。

被解救的兄妹俩因为害怕所以紧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纪颜宁走了过去,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赶紧走吧,不然又该被盯上了。”

兄妹俩回过神来,跪在纪颜宁的面前猛地磕头:“多谢恩人相救!”

纪颜宁伸手将少女扶了起来,见她面无血色,说道:“听说这一带不太平,你们怎么还到处乱跑?”

被打得脸部青肿的哥哥说道:“就是因为这里不太平,所以爹娘让我送妹妹去姑母家住一阵子,免得被那些贼人掳掠了去,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拦了下来。”

“他们都这般明目张胆吗?”莺儿在一旁问道。

少女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附近的几个镇上的姑娘要么去其他地方躲着,要么就在家里连房门都不敢出,若真是被他们看见了,只怕没人能逃得出去。”

她说着说着便开始抹泪,若不是遇上了纪颜宁,她还不知道会如何。

一想到这里,她又担心道:“恩人救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他们素来凶残,若是被他们发现,只怕会连累了恩人。”

第38章 客栈偶遇

纪颜宁问道:“他们人很多?”

少女摇摇头:“不知道,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只是连官兵都对付不了他们。”

纪颜宁的眉间微微一沉。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纪九已经回来了,活捉了三个,另外两个一直抵抗,纪九只能把他们解决了。

他押着那三个人上前,来到了纪颜宁跟前。

纪颜宁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的打扮和武功看起来都是野路子,应该是附近的匪寇,只是她不明白,如果只是单纯的匪寇,怎么会有如此胆量与朝廷为敌?

她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抓这个姑娘?”

三个人面面相觑,低着头不说话。

纪颜宁语气冷冽:“舌头如果不是用来说话的,那就割掉好了。”

听着纪颜宁的话,三个人的身体都禁不住微微一颤,他们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绝不是什么善茬,说杀就杀,丝毫没有半点犹豫,现在她说要割掉他们的舌头,也绝不是吓唬而已。

他们哭丧着脸说道:“姑奶奶饶命!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啊!这些都不是我们想做的,女侠饶了我们吧……”

“谁逼的你们?一五一十把事情说清楚。”纪颜宁问道。

那些人不敢不说,只得说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原来是西山上的土匪,以前的时候偶尔打劫过路人,杀人劫色这样的事情倒是不敢做,过路的人被抢了钱为了不惹事生非很少会去报案,他们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些人找他们大当家,带着一箱的银子,说若是寨子里的人肯为他们做事,定然还会给他们不少的好处。

他们要寨子里的人给他们抓满一百个未出阁的少女,一开始的时候,大当家还有些犹豫,那些人便说官府那边他们来解决,不会有人为难寨子里的兄弟。

消除了后顾之忧,大当家这个见钱眼开的人自然满口就答应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收敛,怕被别人看见他们掳掠少女,渐渐的做得多了,便开始无所顾忌了,县令带着官兵来围剿寨子,被那些人给打跑了,寨子里的就愈加放肆。

后来知府大人亲自前来查此案,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原本还想拉拢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恶狠狠的拒绝了,还放言一定会惩治他们,没想到过了几天,知府一家妻儿老小都死了。

现在整个恒城都无人敢与他们作对,更别说这些村镇里的百姓们了。

如今他们已经抓了八十多个少女了,还差那么十几个,大当家催得紧,他们只得到处找未出阁的少女。

“他们是什么来历?”纪颜宁问道。

三个土匪齐齐摇头,说道:“我们只是听大当家的命令去办事,至于那些人是什么来历,我们自然是无法得知的。”

纪颜宁又问:“他们把人都藏哪里去了?”

他们再次摇头:“每次抓到的人都会被他们藏在马车里押走了,藏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但是不在我们的寨子里。”

纪颜宁问:“他们有多少人?”

土匪继续摇头:“他们来的时候都是几个人,但是有时候面孔不一样,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真是一问三不知。

见从他们嘴里问不出其他的东西,纪颜宁拿出了一个小药瓶,用手掐住他们的下颚让他们张嘴,然后给每个人都喂下了一颗药丸。

“你给我们吃了什么?”其中一个男人问道。

纪颜宁勾唇一笑:“毒药。”

三个人脸色煞白。

“不用担心,你们现在还死不了。”纪颜宁安慰他们说道,“只是七日之后若是不服解药,就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她说得这般明显,那三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用意。

因为他们还有价值,所以她没让他们立即死。

“你要我们做什么?”

“不用紧张,你们可以做到的。”纪颜宁拿出一包药粉,递给他们,“若是再有姑娘被抓,你们就想办法把这东西潵在她们的身上。”

跪在中间的男人伸出手来,颤颤巍巍的接下了她递过来的东西。

他问道:“那我们怎么解释其他人的死……”

“这是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想办法处理。”纪颜宁冷漠道。

那三个人纷纷低下了头。

纪颜宁的目光转到那对兄妹身上:“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救下了兄妹两人,纪颜宁没有继续赶路,而是朝着附近的县城上而去。

尽管纪九有些担心,但是看着大小姐不容拒绝的模样,他只能服从。

这对兄妹是家中是个是做小本生意的,无权无势,只是想保全女儿才想着将她送走避避风头,哪里会想到他们在路上会遇到那些贼人。

看着儿子女儿回来,听着他们说起刚才的惊险,夫妇俩也只能难过的抹泪,对着纪颜宁又是叩头又是感谢。

纪颜宁连忙将他们扶起来:“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你们不必如此,只是这几日还是别人她出门为好。”

夫妇俩点头,经过了这件事,他们自然不敢再让女儿去涉险了。

纪颜宁从兄妹家中出来,带着人往客栈里去。

一百个无辜的少女,她无法视而不见。

街道上的行人寥寥,大多是些青年男人或者老人,一眼望过去,竟是找不出一个年轻的姑娘来。

当纪颜宁走进了客栈中的时候,客栈大堂里的客人都渐渐的安静下来,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随着她的身影而移动着。

掌柜的这时候迎了上前:“姑娘这是打尖还是住店?”

纪九道:“住店。”

掌柜的应了一声是,便迎着纪颜宁往二楼走。

大堂里的人面面相觑,除了坐在角落里的一桌人之外,大家脸色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姑娘留步。”坐在角落处的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开口说道。

纪颜宁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几个*了起来,往纪颜宁的方向走了过去,只是还没靠近纪颜宁,便被纪九挡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纪九沉声道,语气颇为不满。

男人听了笑了两声,目光仍是在看着纪颜宁:“只是想带姑娘去住更好的地方。”

大当家的让他们今天务必带回去几个女人,可是出来转了好几圈,连头母猪都看不到,更别说姑娘了。

看着纪颜宁是个富家小姐,带着两个样貌也不错的婢女,身边的护卫却只有四个,他们自然是要下手的。

纪颜宁没有理会他们,转头看着掌柜:“带我去客房。”

几个男人被无视了,心中暗笑一声,便伸出手想要拉住纪颜宁,却被纪九一把推开。

那人挥起拳头便要往纪九的脸上招呼,却被纪九一脚 踹在膝盖上,半跪在地上。

“在我们的地盘上惹事?兄弟们,让他尝尝我们的厉害!”被打的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纪九朝着客栈外喊了一句:“来人,保护大小姐!”

他的话音刚落,从外面冲击了二十多个护卫,大堂里的众人一惊,纷纷站起来躲到了一旁,生怕他们打起来会祸及到自己。

对方只有六个人,自然不是纪家护卫的对手,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倒,承受着无数的拳打脚踢。

“这……”掌柜的在一旁惊得说不出话来。

纪颜宁道:“掌柜不用担心,打坏的东西外我们会赔偿的。”

掌柜:“……”

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啊!

纪颜宁对着纪九说道:“废了他们的双腿扔出去,别脏了客栈。”

说完便径自走上了二楼,掌柜的急忙跟上前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祖宗带路。

大小姐发了话,纪家的护卫自然不用顾忌,直接打断了那几个土匪的腿,然后扔出了客栈外面。

看戏的百姓们倒吸一口凉气,大气都不敢出,看着那些平日里嚣张的不得了的抓人土匪,如今被人教训了,他们心里觉得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突然不知道是谁从人群中默默地朝着他们扔了一颗臭鸡蛋,大家一怔,随即把手边的烂菜臭鸡蛋猛地朝他们的身上扔了过去。

“败类!混蛋!”

“去死吧!”

在众人的咒骂和围攻之下,几个土匪感觉生不如死,他们一身的伤,又被断了腿,根本就逃不了,只能咬牙一点一点地往前跑,试图离开这里。

前一刻还威风八面,下一刻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若是遇不到同伴,他们这几个人就只能这样爬回去寨子里了!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些土匪吸引了去,只有一人看着纪颜宁消失在视野里的方向微微发怔。

下一刻,他深邃的眸子变得清晰起来,不解地呢喃了一声:“她怎么会在这里?”

“主子,纪姑娘这么做,只怕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的。”飞鹰在一旁说道。

听到飞鹰的话,容澈倒是没有犹豫,说道:“你带着我的手令,从司徒烽那里调兵过来。”

“可是主子,秋鲤带着解药回了长安,若属下再离开,主子身边没有暗卫的保护,只怕他们会对主子不利。”

“去吧,早些回来才能早些把事情给解决了。”容澈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的命令不容反驳。

飞鹰:“是。”

第39章 官府配合

由于纪颜宁几次三番明目张胆之举,纪九是格外的小心,在大小姐的房间门口轮流派人盯着。

那几个常常在城内转悠的土匪被人教训了一番,大家直呼解气,这消息很快在城内便传遍了,都道恒城来了一个不怕西山土匪的姑娘,还有人说她从那些土匪手里救下差点被掳走的少女。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不少的人都道她只是不知道匪寇的厉害,迟早会吃教训。

纪颜宁不是没有听到这些话语,但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让纪九从药堂里买了不少的药材,这几日都在房间里鼓弄她的药材,偶尔会出门在城内逛逛,有时与街边小贩谈上几句。

或许是因为她的义举,恒城的百姓们倒是对这个不知身份的小姐颇有好感,也有人提醒她莫要惹事伤了自己。

纪颜宁都认真道谢,只是未放在心上。

第五日的时候,西山上的土匪找了过来,他们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冲进了城,官兵们倒是都不敢惹。

那几个被废了腿的土匪自然没能爬回去西山,有两个就这样死在了路上,其他的人也在半路的时候晕厥过去,被他们的兄弟看到,才将人扛了回去,休息了两日才醒过来,把事情告诉了寨子里的人。

大当家一听就怒了,他们立即带着庄子上的人将纪颜宁所在的客栈围住。

“那个女人呢!让她滚出来受死!敢伤我的弟兄们,我让她生不如死!”

土匪们都带着锋利的大刀,一个一个凶神恶煞,街上已然空无一人,房门紧闭,商铺也感觉关紧大门,都怕祸害到自己头上来。

客栈里的客人早就散了去,大门紧闭,这个时候哪里还敢在这个地方待着。

“大小姐,都准备好了。”纪九上前,对纪颜宁说道。

纪颜宁点头:“那就开始吧。”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鼓弄着她的毒药。

纪九和护卫们戴上了面巾,然后带着一部分人爬上了楼顶,剩下人守住客栈大堂,不让这些土匪破门而入。

“大哥,和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杀进去,让他们知道知道惹我们西山匪的下场!”

见客栈里迟迟没有动静,大当家身边的小喽啰说道。

他们来的时候就打探清楚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现在还住在这个客栈里,明目张胆的出入,丝毫不把他们西山匪放在眼里。

大当家地举起拿着刀的手,喊了一声:“杀进去!”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不知道为何从上面飘出来一阵一阵的药粉,正撒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带了三百多人过来,将客栈堵得满满当当的。

“什么东西?”大当家的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了趴在屋顶上护卫们,立马察觉到了不妙。

看着自己的手下忍不住打起喷嚏,他突然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捂住口鼻,这东西可能有毒!”

手下的人听了立马捂住了口鼻,看着那些人继续撒,急忙四散开去,但是因为人数太多,相互拥挤牵绊,不少人倒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头上的粉末终于停了下来,屋顶上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土匪们终于松开了口鼻,突然一阵风刮来,地上的粉末又被卷了起来,呛得他们直咳嗽。

可是他们并无异样。

“大当家的,他们这是在耍我们呢!”一人怒道,“这不是毒药,只是吓唬我们的!”

见弟兄们都没事,他们稍稍松了口气。

大当家脸色铁青,就这样被人耍了,他心里自然是不舒服。

他道:“耍这种诡计以为就能拖延时间了吗!都给我杀进去!”

一群人提刀正要往里面冲,可是他们突然觉得脚下有千斤重一般,身子变得迟钝起来,才走两步,身体渐渐的僵硬起来,手里握着的刀也掉落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当家大惊,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过了好一会儿,客栈的门才打开了。

冲出了一群带着面巾的护卫,上前便将那些土匪一个一个踹倒在地上。

三十多个护卫,对付三百多个土匪,结果却出乎人的意料。

有个护卫站在屋顶之上,高声大喊道:“土匪动不了了!大家快出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整座恒城里太过寂静,护卫的话一直回荡在城内,竟是无人敢应声出门。

他大喊了三遍,终于有人探出了头,看见那些一动不动的土匪,几乎都被纪家护卫踹倒在地上,鼓起勇气,抄起门前的家伙便朝着那些土匪冲了过去。

有了第一个人,便会有第二个,不少人原来还在观望,一看到有人上前揍土匪,他们也受了鼓舞,纷纷上前,抄起家伙就揍起了人。

有人帮忙打人,护卫们也省得出手,便在一旁看起了起来,别让百姓们自己摔着了。

打了一个多时辰,城里的官兵们才匆匆赶来,看到三百多的土匪倒在地上,死的死,伤的伤,哀嚎一片,那场面让他们这些官兵都震撼无比。

这个时候客栈的大门被打开了,纪颜宁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微微上前给官兵们行了一礼,说道:“官爷,此事因小女子而起,前几日有几个贼人欲行不轨被我的护卫教训,没想到今日居然有这么多的土匪找上门来,幸而有各位乡亲们出手相帮,小女子才逃过一劫。”

她说完又转头朝着街道两侧的百姓们郑重地行了礼。

周围的百姓们听到纪颜宁这么一说,脸色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们动手只是对这些山匪恨之入骨,而并非单纯为了救她。

官兵们在这些山匪手里吃过不少亏,也觉得出气不少,捕头上前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姑娘。只是作恶的不止这些山匪,姑娘还是小心为上。”

纪颜宁颔首,上前道:“小女子可否见一见县令大人?”

捕头有些迟疑:“县令大人正在家中养伤,未在县衙之中。”

纪颜宁却道:“无碍,能让我见到他即可。”

捕头颔首,转头吩咐手下的捕快们将街上的尸体处理掉,剩下伤残的土匪押进大牢,他带着纪颜宁往县令的家中而去。

县令家中的管家见到捕头,约莫是老实人了,便带着他去了前厅,让人告知县令。

等了些许时辰,纪颜宁才看见了拄着一根拐杖而来的县令黄大人。

捕头上前:“大人,这位纪姑娘说想要见您。”

县令看了一眼纪颜宁,道:“姑娘还是早些离开此地为好,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的模样,有些事情怕是帮不上姑娘。”

他的语气有些消沉,眸子里满是不甘之色。

纪颜宁见他这副模样,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黄大人,可想除去匪寇之患,救出那些失踪的姑娘们?”

黄大人微微一愣,没想到眼前的姑娘开口便是如此大言不惭。

他再次打量起了纪颜宁,看她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不似一般人家里的姑娘,想来或许是有些背景,只是西山中的匪徒也不简单。

在他犹豫之中,一旁的捕头上前道:“大人,今日三百多的西山匪硬闯入城,死伤各一半。”

黄大人一怔:“衙门的人损失这么大?”

捕头摇头:“不是我们,是山匪死伤了三百多人,属下已经派人处理尸体,关押起那些还活着的匪寇。这事说起来多亏了纪姑娘,城中的百姓也出了不少的力,我们的人和百姓都没有受伤。”

黄大人惊诧不已,没想到纪颜宁年纪不大,本事不小。

他说道:“可是作恶的不止是那些山匪。”

纪颜宁却没有半丝的意外,她道:“若非如此,小女子也不会来求见县令大人。难不成大人就甘心让他们继续作恶下去吗?不想救出那些无辜的姑娘吗?如今大人受了伤,又摊上了这个案子,若是解决不了,只怕以后的仕途可就没那么顺利了。”

黄大人听了她的话,心中更是难受。

有了这个案件,他以后的仕途何止是不顺利,因此被罢职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在他的管辖里那么多的姑娘消失,就算是不罢职,这辈子也难有升迁的希望了,后半辈子只能就此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既然姑娘知道,姑娘可有解决的良策?”黄大人看着纪颜宁,目光沉重。

纪颜宁道:“只要大人若是肯配合,我自然有办法,虽然不能保证揪出幕后之人,但是找出那些姑娘,让恒城以后不再深受其害,还是有希望的。”

黄大人沉思起来,他在思考纪颜宁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假,衡量此事的得失。

可思来想去,事到如今,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最坏的结果就是一死,没有更遭的局面了,他的大女儿可还在那些人的手里呢!

他下定了决心,说道:“若是姑娘真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一祸患,本官必当感激不尽,不知姑娘需要本官如何配合?”

纪颜宁合手行礼:“多谢黄大人的信任,小女子必当竭尽全力。”

第40章 金吾卫令

尽管纪颜宁教训了西山放匪徒,百姓们虽然高兴,却也无奈,毕竟他们失踪的姑娘们还没有回来,生死未卜。

纪颜宁仍是住在客栈里面,白日里客栈的客人多了起来,大多是为了一睹着她的风采,只是她一直房门紧闭,房门口也有护卫看守,偶尔会闻到她房间里传来的药味。

直到第二日的傍晚,纪颜宁才穿着披风带着带着纪九悄悄地出了客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恒城陷入了一旁静谧之中,月色如水,将这座县城映照得格外的清冷。

微风吹过,树梢上传来了沙沙的声响,守在县衙大牢门口的两个士兵有些犯困了,打了一个哈欠。

其中一个士兵道:“你先看着,我去茅厕方便一下。”

“我也憋得慌,反正山匪都抓住了,谁还敢来衙门大牢撒野,咱们顺便去拿点酒回来。”

说着两人便离开了大牢的门口。

在他们走了之后不久,几个黑衣人趁着此时无人从一旁的墙沿处飞跃而下。

两个人守在了门口,其他的人往大牢里走了进去。

周围太过安静,以至于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在黑夜之中已经有许多支锋利的箭头这对着他们。

他们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正要往旁边探查,突然从不远处角落的草丛里射出了箭雨。

“不好,有埋伏!”他们大惊,立马抽剑出来抵挡。

奈何箭射得太过密集,他们两个就算是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一下便被射死在牢房门口。

捕头一看他们两个人死了,立马上前将牢门反锁住。

进了大牢里的黑衣人径直朝着里面而去,正打算找出那些被关押的匪寇,可是进来之后却发现整个大牢空空如也,竟然是一个犯人也没有,安静得犹如这里只是座空出来的牢房而已。

他们察觉到事情不对,立马往回走,却发现地牢的门已经被锁住了。

“我们中计了!”只听到一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几个人都聚集到了一起背靠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周围,他们这才发现这地牢里,连窗户都封闭住了,只有不少的火盆里的火焰在跳跃着照亮了里面。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发现了异常,意识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是火盆……”还没等人把话说完,一个一个都晕了过去。

……

纪颜宁和黄大人走进关押黑衣人的牢房的时候,捕头应了上前:“按纪小姐说的,只留了一人,其他的都已经把他们的手筋脚筋都挑断了,他们逃不了的。”

纪颜宁颔首上前,扫了一眼那些扔在昏迷中的黑衣人,转头问捕头:“可搜身了?”

捕头将一块手令递上前给纪颜宁。

纪颜宁一看,眉头紧蹙起来上前,细细地检查起那些昏迷的黑衣人。

“纪姑娘认识这令牌?”黄大人见她面色有异,不禁好奇的问道。

纪颜宁将那令牌收紧入手心,转身出了牢房,说道:“大人还是不知道为好,就算是知道了,凭我们目前的实力,对他们无可奈何。”

黄大人低头苦笑,说道:“那也不能当一个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的糊涂之人。”

纪颜宁道:“这是金吾卫的令牌。”

黄大人不可置信,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许久才开口道:“金吾卫不是应该在宫里当差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做这样的事情?”

纪颜宁说道:“金吾卫是皇家禁军中最强的一队,能入此卫的人武功必然高强,有时候也会为皇帝或者皇子暗中做些隐蔽的事情。这些人中只有一个是金吾卫,说明他们的老巢里还有好几个,看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皇上或者皇子……

黄大人心情跌到了谷底,难怪纪颜宁回说他惹不起,只是身为皇族,却做出如此龌蹉的勾当,实在让人心寒啊!

他悻悻道:“那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纪颜宁顿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县令:“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查下去不是你我之力就可以完成的,但是我们要把人救出来。”

她这一脸认真的模样让黄县令有些微微红了脸。

他竟还没有一个小姑娘看得通透,做事稳重。

衙门里能用的官兵都已经集结,周围的城里又借了些人,还带了两条嗅觉敏感的狗,正等着纪颜宁的命令。

没多久,从关押的房间里悄悄地溜出了一个人,在夜色里艰难地用用轻功翻墙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躲在暗处的士兵看见之后立即往回走,去向纪颜宁禀报。

纪颜宁特意留了一个黑衣人,只挑断了手筋,但是双腿还能走的黑衣人,在他身上洒了特殊的香粉,让他逃了出来,为他们引路。

城门的防守并不严密,让他很快就逃了出去,纪颜宁和捕头带着人跟着嗅觉敏锐的狗子一路追踪。

受伤的黑衣人并没有往西山而去,直接朝着不远处的小镇方向去了。

他们追踪到了一个破庙前,狗就不动了,一直在破庙盘桓着不再往前走。

捕头不解:“难不成他藏在了这里?”

可是看着眼前的破庙,微微欲坠的模样,里面满是残破的景象,偶尔会有行人过来避雨不至于全是蜘蛛网,但是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够藏人的地方,那些黑衣人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捕头让手下的人进破庙里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却仍是没能发现什么破绽之处。

人也跟丢了。

纪颜宁上前,扫视了一眼这破庙附近都是荒凉的山林,根本无处藏身,那个受伤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身边的护卫举着火把,将破庙里照得明亮无比,

在庙内的正中间是一座观音像,周围布满了蜘蛛网,纪颜宁细细地看着周围,随即沉思起来。

人不可能贫苦消失,那便是有什么他们没有发现的地方,比如密道。

她的目光突然定在了观音像身旁的一座小莲花灯上,别的地方都灰尘满布,唯独这莲花灯似乎太过于干净了些,伸手想拿起那盏莲花灯,却发现那莲花灯似乎是固定住的,怎么也拿不起来。

她眼眸微闪,然后扭动了一下那莲花灯。

“哐……”

观音像身后突然起了动静。

“大小姐,这里有一条密道!”纪九突然兴奋地喊道。

众人上前一看,在观音像之下果然有一条黑乎乎的密道,不知道通往何方。

捕头上前,让几个士兵带着火把下去探查了一下,可是那密道似乎很长,也不知道另一头是什么场景,纪颜宁便让他们先行回来。

她对捕头问道:“距离这儿最近的,能住人都是些什么地方?”

捕头不知她为何如此问,仍是老实回答道:“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距离最近的就是鹿水镇,那个镇上也是受迫害最严重的镇子,几乎所有的少女都被掳走了。”

“还有呢?”纪颜宁问道。

“还有就是更远一些的村子,不过他们平时都不到这儿来,都去隔壁的道观里祈福什么的。”捕头说道。

纪颜宁挑眉:“道观?附近的道观距离这儿很远吗?”

捕头这才反应过来:“不远,走两刻钟的时辰绰绰有余。纪姑娘是怀疑他们藏身于道观之中?”

纪颜宁点头:“这种密道不可能挖得太远,我们只能先去探探情况。”

“那这个密道怎么办?”

纪颜宁道:“搬几块大石头来堵住这里的密道,让他们无法再从这里出来。”

捕头颔首,便让人赶紧着手去搬石头。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道观前,如今夜深,此时的道观大门紧闭,可是却依稀能看到里面的灯火通明。

纪颜宁更加怀疑,那些金吾卫和失踪的少女,就是在这个道观里面。

“纪姑娘,我们现在要闯进去搜查吗?”捕头问道。

纪颜宁的眸子在黑夜中格外的透亮,她道:“还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而且就这样闯进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捕头道:“那怎么办?”

“我伪装成迷路的人进去借宿,一刻钟之后你们再以抓逃犯为由闯进去。”纪颜宁说道。

还没等捕头说道,在一旁的纪九便开口阻止道:“这怎么可以!大小姐您可不能去涉险!”

捕头也赞同道:“是啊,纪姑娘,这样太危险了,不如让我手底下的弟兄伪装逃犯吧。”

纪颜宁道:“既然他们有密道,自然也有关押女人的密室,若是男人进了道观,也发现不了什么。”

“但也不能让大小姐独自去涉险。”纪九还是不同意。

出发之前,他可是答应过吴管家要保护好大小姐的安全的。

纪颜宁道:“那你与我一同进去,就伪装成兄妹。”

看大小姐态度这般决绝,纪九也只能同意。

其他的人隐藏不远处的树林里,等着纪颜宁他们先进道观。

纪颜宁今晚穿着一套寻常百姓家女子的粗布麻衣,打扮利索,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农家女的感觉。

她和纪九上前,敲起了道观的门。

第41章 营救少女

道观内,因为前去找县衙牢门找土匪的兄弟只有一人带伤回来,听闻其他的人都遭了埋伏,大家都有些惊讶又气愤。

“头儿,不如我们别理会那些土匪了,反正现在只差十个女人就够数了。”一个人建议道。

被他称为头儿的人沉思起来。

其他的人却道:“不过是些土路子,县衙里的捕快怎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不如直接杀过去,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有人反驳:“他们既然算计了老三,肯定还会有所准备,若是这样贸然过去,只怕又中了他们的计。”

“难不成让我们出去抓女人?”那人冷哼道,“若是被人发现了身份,只怕会给主子添麻烦。”

“这里山高皇帝远,谁能知道我们的身份?”

几个人争来争去,他们的头儿却担心起来,因为老三带着人出去的时候,他的身上可是随身带着金吾卫的令牌的,若是被发现……

“别争了,那些土匪我们就不管了,就当这一切原本就是他们所为。”他说道,“我们尽快把一百个女子凑齐了,便可以早些回长安了。”

头儿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言语。

“咚咚咚——”

道观的大门响起了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一个道士穿好了衣服匆匆地赶过来,只打开小小的门缝,然后探出头来,看了看,门前只有一男一女,他才走了出来。

“你们有何事?”道士问道。

纪九道:“我与妹妹在山间迷了路,一直找不到村落或者客栈,深夜打扰实在不好意思,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兄妹借宿一晚?”

道士打量了一眼这对“兄妹俩”,目光停留在纪颜宁的身上,见她年纪大约十四五岁左右,原本还因为被吵醒而不耐烦的脸,瞬间变得和蔼起来。

他道:“自然是可以的,两位请随贫道前来。”

道士说着便将他们迎进了道观之内。

纪九和纪颜宁相视一眼,抬步便入了门。

正当道士想要关门的时候,突然从门外伸出了一只手将门抵住。

“等等,等等!还有我呢!”

道士一愣,这才发现门外还有一个男子。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那男人将门推开来,自己不客气地走进了道观内,终于松了一口气道:“总算是有个地方可以收留我过夜了, 多谢道长!”

纪颜宁转身,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蹙起了眉头,她竟然不知自己的身后还跟着人。

难不成是捕头又安插了一个人来保护她?

应该不会,既然已经商量好了,他便不可能自作主张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再安排一个人过来。

难道只是一个过路人?

他若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刚才怎么可能会没看见在外面大批的官兵队伍!

他跟上了纪颜宁“兄妹”,笑嘻嘻地问道:“你们也是在山间迷路的吧?这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客栈,你说气不气人!”

纪颜宁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穿着月白色长袍,玉冠束发,剑眉星眼,气质不俗,笑起来露出整齐而白皙的牙齿,看起来不像是衙门里的捕快。

不知对方身份,她只是颔首点了点头。

见她虽然戒备,但是没有抵触自己,容澈笑得更深。

道士却是满脸的不高兴,原本有纪九在他已经嫌麻烦了,如今又来一个借宿的,实在是碍事。

他带着三个人往客房里走了过去,让纪九和容澈住一间房,而把纪颜宁安排在隔壁的房间里。

纪颜宁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刚才的道士便端了热茶过来:“夜间行路,姑娘怕是受惊了,先喝点茶,待会儿贫道再送些吃食过来。”

他恭敬地给纪颜宁倒茶。

纪颜宁道谢,端起茶正要喝,突然警惕地往窗外看了过去:“谁在那里!”

道士被她的动静吓得往窗外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姑娘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纪颜宁讪讪地答道:“或许是今夜太过坎坷,有些害怕了。”

道士松了一口气,说道:“姑娘莫怕,在我们道观不会有人敢欺负姑娘的,还是喝口热茶缓缓心神。”

纪颜宁颔首,端着茶杯一饮而尽。

道士眼眸里的闪过一丝精光,看着纪颜宁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你……”纪颜宁刚想站起来训斥,一个没站稳,瘫倒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没一会儿,隔壁房间也传来了有人倒地的声音。

道士捏起纪颜宁的下巴,看着她的这张脸,不禁赞叹这美色实乃难得,但是如今观里正需未出阁的少女,他现在还不能动眼前这个女人。

他出去叫来了几个道士,将他们扶起来齐齐往密室里走了过去。

弯弯绕绕地走了一会儿,他们走到一个假山后,然后推开一道虚掩的门进入到了看似荒废的园子中,来到了密室的门口。

密室的门前有两个护卫在守着,看见了道士门过来,伸出手拦住:“这些人是谁?”

“都在附近迷路的人,前来观里借宿的,贫道看这小女子跟着哥哥前来,便让他们留下了,不是还缺几个姑娘吗?”道士说道。

护卫看了一眼纪颜宁,倒是没有怀疑什么,直接拿出了钥匙打开密室的门。

就在护卫开门的瞬间,容澈突然抽出腰间的匕首,眨眼之间便抹掉那两个护卫的脖子。

几个道士毫无防备,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刀光一闪,一个道士已经倒地,没了气息。

另外两个道士正要喊人,纪九和纪颜宁也已经抽出了匕首往他们的胸口插了过去,将他们全部都灭了口。

道观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你到底是谁?”纪颜宁幽暗的眸子盯着容澈。

容澈往密室里走了进去:“先救人再说!总之我不会害你们。”

密室里还有两个守卫,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便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突然看见走进来的容澈,正想拿剑出来防卫。

可惜他们的剑刚拔出来,容澈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脖子一凉,手已经动弹不了。

纪颜宁和纪九跟上前,这才看清了密室里的模样,像是小型的地牢,每个牢房里都关押着大约十个左右的少女。

见到有人闯了进来,还杀了那两个守着她们的护卫,姑娘们吓的抱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里,低声的哭泣着。

纪颜宁上前,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安慰她们:“不要哭,你们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这个时候捕头他们应该已经在敲门入道观了,她需要把这些姑娘悄悄地带出去。

听到是来救她们的,姑娘们都愣住了。

“你们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吗?”一个姑娘开口道,声音倒是淡漠,“那些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纪颜宁循声看过去,正好迎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她就独自做在角落里,冷静的不似被关在这里的人,仿佛已经心如死灰。

纪颜宁道:“自然是真的。”

他们说话间,容澈已经从死掉的护卫那里搜出了钥匙,将牢门打开。

纪颜宁道:“你们跟着我们走,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以免让他们发现。”

姑娘们终于回过神来,眼泪更是流个不停。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那些人安排来耍我们的?”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其他人听到这里也有些犹豫。

纪颜宁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现在有逃跑的机会你们都不信,难道只是在这里等死吗!”

其他的人都有些为难地看着那个发话的姑娘。

“花小姐,或许她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她还是个女的,说明我们真的可以逃出去的。”

“花小姐说得也没错,上次有人设法逃跑,被她们打得差点没了命。”

“就是,如果我们被再次抓住,还不知道要如何打我们呢!”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语气之中的犹豫不决让纪颜宁胸口像是闷了一口气似的,一时气得无法言语。

这个时候旁边的容澈说道:“相信我们,我是朝廷派来调查这个案子的官员,只要你们肯配合,就有希望逃出去。”

他此话一出,那些还在犹豫的姑娘们眼眸里一下子就燃起了希望,纷纷站了起来。

看着容澈这副模样,就像是那正直的青天,有情义的英雄,这样的皮囊之下,让她们无法不相信他是个好人。

纪九道:“现在赶紧走!没时间再磨叽了,外面是我们的官兵,只要出了道观就有人保证你们的安全。”

说着往外面朝着外面悄声走出去,容澈示意她们赶紧跟上。

刚才还在怀疑他们的花尽颜看着姑娘们都已经相信了容澈,并且纷纷朝着外面走出去,她眼眸微微一闪,也跟了上前,不过目光一直在盯着容澈和纪颜宁他们,生怕他们会耍什么花招。

纪颜宁的记性很好,她刚才装晕的时候暗暗记下了来时的路线,这会儿带着这么多的女人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倒是似乎不费劲。

“谁在那里!”

正要走到正院的时候,不远处似乎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大声地呵斥道。

纪颜宁只觉得头疼,他们现在带着八九十个姑娘一个,目标太过于明显,若是他们走过来,一定会发现的!

第42章 后山追杀

此时捕头他们应该已经带着人闯进了道观,只要带着他们去到前门便可。

但是看着朝他们方向过来的大约十几个守卫,纪颜宁咬牙说道:“你们带着她们出去和官兵汇合,我去把那些人引开!”

纪九在前面带路,自然是听不到纪颜宁的话的,她这是对容澈说的。

容澈蹙眉:“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将他们引开?我去即可。”

纪颜宁说道:“他们的人不少,武功也不低,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若是你被抓住,凶多吉少。他们现在还需要好几个姑娘,自然不会对我下死手,你多照顾她们些。”

她说着便朝着另外的方向跑了出去,没有给容澈再说话的机会。

容澈刚想离开,又忽而顿住了脚步,对着那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目光望过去,眼神直视着花尽颜:“她们既然如此听从你,你便要保证她们安全出去,官兵此时已经在门口,去找到他们即是。”

花尽颜早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刚才还误会他们险些误了出逃的时机,如今倒是识趣地点头。

容澈头也不回地朝着纪颜宁的方向跟了过去。

在道观内巡查的一队守卫听到动静连忙朝着声音的来源的方向走了过去,只是还未走出走廊口,眼前便闪过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正急匆匆地往假山的方向跑。

“有女人跑出来了!快去追!”带头的巡查的护卫说着便朝着纪颜宁的方向追了过去。

纪颜宁的跑的并不快,只是这路弯弯绕绕的倒是也很难抓到她。

几个守卫分散开来从不同的路上将她堵截住,一群人团团围绕着她。

“居然还有人敢跑出来,看来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带头的护卫冷哼一声,目光盯着纪颜宁。

纪颜宁看着这些团团将她围住的人,呵斥道:“别过来!”

这些守卫的人似乎并没有把她当回事,上前便打算将她擒住,但是纪颜宁手中握着匕首,他们没有立即上前。

纪颜宁说道:“你们已经抓了不少的女人,就算放过我一个又如何,家中父母年迈,只有我一个孩子,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让他们可怎么活?”

她说得凄惨,脸上悲色尽显。

看到这么一个大美人在他们面前如此示弱,有两个守卫为难起来。

有的人却是不买账:“放了你,我们可没有好下场!”

纪颜宁道:“你们到底要抓这么多的人来做什么?难道你们家中就没有姐妹女儿吗!若是她们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们又当如何!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废话可真多……”带头的男人不耐烦了。

他正想上前一把抓住纪颜宁,突然旁边有个身影一闪而过,他下意识抽出刀来,转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容澈搂住纪颜宁的腰,跃上了一旁的屋顶之上。

他带着纪颜宁往后山的方向而去,只是没想到还没下屋顶,有两个人一跃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容澈下意识躲避,一掌打在其中一个人的胸口上。

月光将黑夜照得明亮,那人显然看到了容澈的脸,他惊讶不已,但是因为受伤只能往后退了几步,他的同伴抽剑上前往纪颜宁砍过去。

容澈眼疾手快将她搂得更紧,侧身和纪颜宁换了一个身位,手臂额却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血液瞬间染红了他的胳膊,他只能寻找时机纵身跃下了屋顶,然后带着纪颜宁翻墙而出,逃出了道观。

“不好了!密室里的女人全都不见了!”一个护卫慌忙上前道。

从另一个方向跑回来一个受伤的道士,对着他们大喊道:“大人,外面来了好多官兵,说是过来追查什么逃犯,结果那些女人都发疯似的冲了出去,现在被那些官兵护住了。”

“他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其中一个金吾卫不满地质问。

另一个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既然敢来,那就吧他们全迁灭了,区区一个县衙的府兵,能有多少人!”

“去追刚才逃走的两个人。”他们的头儿发话道。

其他人不解:“为什么?”

“他不死,我们就得死了。”他的眼眸里闪过浓烈的杀意,“他是暄王。”

“带走刚才那个女人的是暄王?老大,你没看错吧?”

“暄王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其他的人都惊讶起来,若真的是暄王,他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只怕长安那边也知道了。

他们的老大道:“暄王必须死。那些女人先不管了,去把后山给我看住了!”

容澈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在看到那个金吾卫惊讶的表情时,便知道那人认识自己。

纪九带着少女们和县衙的官兵们汇合,转头回去找自家小姐,才发现纪颜宁根本就没有出来。

“我家大小姐呢!”纪九着急地问后面的女子,“就是刚才和我一起救你们出来的姑娘,她去哪里了?”

女子见到官兵都激动地哭了起来,被吓得不轻,哪里还能注意到纪颜宁去哪里。

纪九着急地在人群中找了几遍也没有发现大小姐的身影,赶紧去问后面的人。

花尽颜开口说道:“刚才我们差点被发现,她去引开那些守卫了。”

纪九怒道:“怎么可以让她去!大小姐不会武功!”

花尽颜一时语塞,当时情况紧急,纪颜宁说走就走了,她能有什么办法?

捕头听到他的话,也蹙起眉头来。

他道:“不如派一部分人把这些女子都送回去,剩下的进去救纪姑娘。”

若不是纪颜宁,他们也无法找出女子们的藏身之地,更是解决不了这个失踪案。

捕头分出一部分官兵护送这些女子回县城,其他的人和纪家的护卫一起进去救纪颜宁。

“我和你们一起进去,道观里我比你们熟一些。”花尽颜说道。

捕头道:“花小姐,你还是随他们一道先回去,总不能让你再回那虎狼之穴。”

花尽颜垂眸,没有反驳。

纪九和捕头带着人再次冲入了道观内,却发现里面除了两个道士之外已经没有了其他人。

那些金吾卫和他们所带的手下,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正在气头上的纪九把道士毒打了一顿,逼问出了他们的去向,然后众人又朝着后山的方向赶过去。

天空中的云朵将月亮遮住,原本来明亮的大地一下子变得暗沉下来。

容澈手臂受了伤,他抓住纪颜宁手腕在后山一直往前跑。

“啊——”纪颜宁惊呼一声,突然崴了脚,摔倒在地上。

容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纪颜宁:“你怎么了?”

纪颜宁甩开了他的手:“脚崴了,别跑了。”

容澈道:“他们很快便会追过来的。”

纪颜宁道:“他们追的应该是带走姑娘们的官兵吧!怎么可能会来追我们?”

容澈没有解释,只是蹲了下来:“我背你。”

纪颜宁看着容澈的背影,犹豫着,没有动。

容澈转头看着她,说道:“要想快点离开这里,就别矫情了。”

纪颜宁咬唇,只能爬上他的背。

容澈背着她继续往前走,他的夜视能力很强,所以脚步没有慢下来。

纪颜宁靠在他的背上,觉得有些别扭,但又不敢乱动,她现在只能选择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突然感觉到手上有些粘稠,她伸手一看,惊道:“你的手臂受伤了!”

“无事。”容澈说道。

纪颜宁这才想起来,刚才在屋顶时他帮自己挡了一剑。

她垂眸,轻声说了句多谢。

容澈眼角含笑,没有接话。

他们两个人行走在夜色中,周围显得静谧无比。

纪颜宁再次打破了沉默:“你真的是来调查失踪案的官员?”

容澈反问道:“不像吗?”

“你出来可有带人手?”纪颜宁问。

容澈道:“在路上。”

纪颜宁蹙眉,显然对他的回答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任谁听了这回答都会怀疑的吧?不过他这个人本身就很奇怪,她倒是不想过多的纠结于此。

就在他们还在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应该是有人追上来的。

“仔细点搜,务必把他们两个找出来!不能留活口!”

纪颜宁听到这动静,有些诧异:“他们怎么会追上来?”

放着那些女子不追,居然来了那么多人来追他们,这似乎说不过去。

纪颜宁细想了想,她推测道:“他们认识你?”

容澈道:“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先想想怎么甩掉他们。”

他们两个人,一个受了伤,一个崴了脚,若是被追上,只怕是必死无疑。

“你找个逆风的方向,我身上有毒药。”纪颜宁冷静地说道。

夜晚的风有些微凉,这样的风应该足以让药粉撒向他们。

容澈听罢,便往左侧的山上跑了过去。

“人在那边!”突然有人看见了他们的身影,大喊了一声,随即带着人朝着他们所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容澈找了个有利的地形,然后跃上了一个大树的树干。

纪颜宁从袖间取出药包,顺着风向撒了出去。

第43章 转危为安

药粉顺着风向往下吹散开来,迎面扑上了那些追杀的人脸上。

纪颜宁说道:“这些药粉发作快,但是只能让他们身体发痒,减缓动作,如果后面再有人过来就没有办法了。”

容澈低沉地嗯了一声,随即抱着纪颜宁快速离开。

金吾卫那些人看着前去追容澈的人渐渐停住了脚步,不禁有些恼怒。

等他上前才发现这些人的异样,每个人都使劲往身上挠着,看起来倒像是中了什么药粉。

他咬牙带着人继续往前追!

暄王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而且对于这山里的地形不甚熟悉,自然是跑不远的。

这些年来暄王一直和三皇子关系密切,对于二皇子来说就是个威胁,若能除去,再好不过。

“老大,后面有人追过来了。”走在后面的人快步上前传话道。

“别管,他们成不了气候,杀了暄王才是首要的。”

容澈带着纪颜宁跑了一路,手臂又受了伤,呼吸渐渐有些沉重起来,脚步似乎也没有那么快了。

纪颜宁刚要开口说把自己放下了,容澈已经停住了脚步。

她一怔,不解道:“怎么了?”

容澈道:“前面是断崖。”

纪颜宁从他的背上下来,向前走了两步,果然看到了前面已经无路可走,她感受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凉风,扑面而来,直达心底。

金吾卫的人对这里的地形熟悉无比,自然知道前面就是断崖,他们正想乘胜追击,可是身后的县衙的府兵和纪家护卫已经赶了上前,正在和后面的人打了起来。

前面的人赶到断崖边上的时候,只看到纪颜宁独自一人站在断崖边不知所措。

没有看见暄王,金吾卫上前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纪颜宁摇了摇头,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目光却有些忍不住往右侧的山林了看过去,“我不知道。”

他们顺着纪颜宁的目光看了过去,突然见右侧的灌木丛里晃动了一下,随即又一个黑影一晃而过。

“他在那边!”金吾卫的人纷纷往右侧扑了过去。

就在此时,从纪颜宁身后的崖边突然跃起一个身影,一把搂过她的腰,朝着左侧的方向迅速跑开。

等金吾卫们反应过来,容澈已经带着纪颜宁跑出了一段距离。

“追!”

突破了前面追杀他们的约莫三十人,容澈正打算带着纪颜宁往回走,正好遇上了和县衙官兵他们混打成一团的其他人。

“大小姐!”纪九眼尖地看着不远处而来的纪颜宁,惊呼出了声音。

就在这时眼前剑光闪过,他下意识侧身躲开,然后一脚踹在袭击他的人胸前,又补上了一刀,随后朝着纪颜宁的方向快速跑过去。

“大小姐,你没事吧?你衣服上怎么有血?”纪九慌忙问道,“你受伤了吗?”

纪颜宁道:“我没事,不是我的血,赶紧让大家撤离。”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追他们的人也已经赶了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官兵和纪家的护卫伤了不少,又分出去一部分护送少女们回去,现在这些人若是硬拼,大概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把他交出来,你们其他人可以离开,我说到做到。”金吾卫头儿用剑指着容澈说道。

府衙的官兵和纪家的护卫目光纷纷投向了容澈。

纪颜宁开口道:“不可。”

带着她逃了一个晚上,他估计早已疲倦,手臂的伤口一直流血,怎么可能在这些人的手底下跑的出去。

若是他早些丢下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金吾卫的头儿的看向了纪颜宁:“若是不把他交出来,我不介意让你们与他一起死。”

纪颜宁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脖子一疼,便晕了过去。

容澈将她打晕,让纪九扶住纪颜宁,说道:“带她走。”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金吾卫的人抽出剑来直刺容澈。

容澈往旁边一躲,随即和他们混战在一起。

纪九只负责保护纪颜宁,他抱起纪颜宁在护卫守护下便从反方向走。

容澈很快便落了下风,被几十个人围攻踹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王爷,去死吧!”

金吾卫的头儿举起剑,朝着容澈的胸口刺了下去。

“锵——”的一声,他手中的剑被打落在地上!

飞鹰上前扶起容澈,一跃而起,轻踏在旁边的树干上,一下子便带着容澈离开了他们的包围。

金吾卫的人哪里肯就这样放过暄王,转身正要追,忽而听见不远处的马蹄声,似乎人还不少。

没一会儿,大约上千的士兵便将他们围住在山头之上。

“大胆逆贼,竟然敢掳掠少女,谋杀暄王殿下,还不快束手就擒!”

合江总督司徒烽带着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道观的后山却是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纪颜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阳光从窗户映照下来,在地上照出一个方正的亮光。

她掀开被子起身,只觉得脖子有些酸痛,她下意识伸手去揉了揉,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来人!”她开口喊道。

莺儿从外面走了进来,连忙上前道:“小姐你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纪颜宁问道。

莺儿说道:“大小姐是被纪大哥带回来的,那时候小姐还在昏迷。”

“让纪九过来。”纪颜宁道。

很快纪九便走了过来,他的胳膊处缠了纱布,是昨晚留下的伤。

纪颜宁从纪九口中得知了事情最后发展,她昏迷之后,合江总督带着兵马前来围剿了那些人,只是金吾卫的人拼死抵抗,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那个自称是查案的官员也被救了下来。

纪颜宁道:“你伤得不轻,我们再留两日再赶路吧。”

紫玉从外面端着饭菜进了屋子,听到了纪颜宁的话,便道:“小姐,我们只怕不止要留两日了,今日客栈的外面都站满了人,都是来此想见见小姐的。”

纪颜宁不解:“为何见我?”

纪九笑道:“这次收拾了土匪,救出了那么多的姑娘们,都多亏了大小姐,现在大小姐周围百姓的心中就犹如活菩萨一般,自然是想过来答谢报恩的。”

“让他们回去吧,那些姑娘都受了惊吓,家人还是得好好安抚她们才是。”纪颜宁说道,“谢倒不必了。”

莺儿与紫玉一同摆好了饭菜,转头对纪颜宁笑道:“小姐向来心慈,即便是帮了别人也不喜居功。”

纪颜宁正色道:“只是还那些村民相助之恩罢了。他们收留我们躲雨,却没有收下银子,我便帮他们找回女儿,这不是两清了吗?”

莺儿:“……”

在一旁的紫玉见莺儿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忍俊不禁,她道:“不管如何,小姐不喜欢太过嘈杂的地方,她们这般留在客栈里想见小姐,只怕是扰了小姐的清静。”

纪九道:“那我让他们先回去罢。”

他说着拱手对纪颜宁行了一礼,便朝着楼下走了出去。

纪颜宁吃过了午膳,黄县令亲自上门,还带了不少的礼物。

站在黄县令身边的,还有花尽颜。

花尽颜上前,郑重地给纪颜宁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纪姑娘相救之恩。”

纪颜宁将她扶起:“顺手而已。”

“这位是我们知府大人的女儿花小姐,知府大人为查此案,被那些匪徒杀得家毁人亡,现在只留下花小姐一人,也算是给花大人留了一丝血脉。”黄县令惋惜地说道。

原来是知府家的千金,难怪在密室的时候,那些女子都那么听她的话,看来花知府倒是有不少名望。

纪颜宁道:“可惜那些渣子都死了,没有证据,揪不出幕后之人。”

花尽颜道:“就算是知道又如何,他们位高权重,根本不是我们这些无权无势之人所能撼动的。”

能调动金吾卫的,无非是皇亲国戚,倾朝重臣,他们又如何能够相抗!

纪颜宁道:“有钦差专查此案,说不定会有所希望。”

“他们抓未出阁的少女,就是想用一百个女子的处子之血练成丹药,献给五皇子。”花尽颜说道,“五皇子乃是苏贵妃所出,就算是钦差,怕是也难拿他们如何!”

黄县令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那么多,省得祸从口出。

纪颜宁听了她的话,脸上惊诧之色难掩,用一百个女子的处子之血炼丹药?

如此骇人的手段,怎么会有人想得出来!

难怪他们会藏身于道观之中……

纪颜宁惊骇了一瞬,倒是很快恢复了神情,看着花尽颜:“你怎么知道?”

花尽颜对于纪颜宁很有好感,自然没有瞒她:“若不是知道了这些,我花家怎么会遭此大难,我父亲原本追查这一案件,后来那些金吾卫觉得父亲难缠,便想拉拢他,后被父亲拒绝,他们便起了杀意,屠了我全家!”

纪颜宁沉吟半响,又问道:“你可知出这个炼丹药主意的,是谁?”

“文息伯苏继文,听说是苏贵妃的堂兄。”花尽颜说道,“听闻他喜好炼丹求道,倒是没想到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凝雪,苏继文……

果然是冤家路窄。

纪颜宁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第44章 谁是小偷

苏继文是苏凝雪的堂兄,纪颜宁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苏继文会在容嶙登基之后被封了伯爵之位。

不过细想下来,她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初苏凝雪借口被后母欺负,生活过得十分可怜惨淡,应采薇的婶母便收留她在应家以表小姐的身份住着,她也因此时常会接触到应采薇。

应采薇之所以会同情和可怜苏凝雪,不仅是因为她那虐待嫡女的后母和妹妹,还有时不时在街上堵住她,想要为难和勒索她的堂兄苏继文。

现在想来,自然所谓的善心,不过是被人算计和利用的手段而已。

花尽颜见纪颜宁面露寒色,便问道:“纪姑娘可认识此人?”

纪颜宁摇头:“我自小在江州长大,家中虽然是做生意的,但没出过远门,鲜少知道关于这些事情。”

她的答案让花尽颜有些失望,原本还以为纪颜宁出身名门望族,多多少少可以相助自己,却没有想到纪颜宁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一样的无权无势。

她低头苦笑一声,说道:“纪姑娘不知道也好,这些事情原本就不应该让你牵扯进来。”

黄县令在一旁道:“那纪姑娘这是要去何方?”

“沧州。”纪颜宁没什么好忌讳的。

黄县令道:“纪姑娘是个福厚之人,想来家中父母甚是欣慰,若本官那闺女能有半分纪姑娘的智谋,本官也不用为他担心了。”

纪颜宁垂眸颔首,没有接话。

紫玉在一旁轻咳两声,低声说道:“我们家老爷夫人新丧不久。”

黄县令脸色一僵,随即道:“抱歉。”

“无碍。”纪颜宁说道,随口便转了话题,“我家护卫有不少受了伤,还需在恒城多留两日,不过我不喜打扰,案件上的事情若是有疑问,找纪九问即可。”

黄县令连声应是。

这纪姑娘看起来有些冷淡,但她本事不小,帮他解决了这一难案,他自然对她是从心底恭敬的。

黄县令从客栈里出来,便又回了衙门,现在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合江总督带兵前来相救,他一个小小县令自然是要去拜访的,可是总督大人从回来之后就没让他进去过。

据说是因为那个钦差受了伤,而且抓女子的贼人没能留下一个活口,总督大人气得不轻。

他也只能默默等着总督大人的传唤了。

此时的合江总督司徒烽看着刚处理好伤口的容澈,脸上的表情黑沉的厉害。

容澈的身上大大小小有不少的剑伤,看着都觉得揪心,明明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却差点命丧与此。

“小王爷,你也太任性了!怎么能单枪匹马去应对金吾卫的上百号人!真当他们是菜包子啊!”司徒烽越想越气,“还有那个恒城县令也是!他们的人居然丢下你不管了,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他!”

容澈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的笑意:“司徒叔叔莫置气,托您的福,我现在还好好的。还有别怪罪县衙的人,他们并不知我的身份。”

司徒烽见他丝毫没有悔改或者后怕之心,心中更是窝火。

“小王爷,你乃是千金之躯,就算是要救人,也不能拿你的命去换,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向你过世的母妃交代!”司徒烽道。

容澈听着他念叨已经几个时辰了,叹了一口气:“司徒叔叔,能不能别叫我小王爷,我已经及冠了。”

“你是先帝最后一个皇子,自然是小王爷,与年纪无关。”司徒烽道。

容澈无奈地苦笑:“那若是以后有皇子也封了王,司徒叔叔还打算唤我小王爷?”

司徒烽被他这么一打岔,气倒是消了不少,说道:“叫什么不重要,你得好好养好身子,这案子就先别管了,听说皇上已经钦点了大理寺少卿段无瑕过来接手此案,新任知府也安排了过来,出不了什么岔子。”

容澈却并没有他这么乐观:“事情牵扯到金吾卫,必然与皇家有所关联,即便是无瑕能查到些许的线索,有些人也非他能撼动的。”

“你好好当一个逍遥王爷,若真是段无瑕都不能处理,你以为你能做些什么?”司徒烽道,“皇上生性多疑,你若是总是冒头,许是要招来杀身之祸。”

容澈知道司徒烽是为了他着想,便应了声是,不与他辩驳了。

司徒烽乃是他母妃的发小,所以对他颇为照顾,若不是如此,旁人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劝解之言。

听着司徒烽的叮嘱,容澈道:“我既没有公布自己的身份,便也无需找县衙的麻烦了,就当此事我从未插手过。”

司徒烽颔首,他也不愿意将暄王插手此事让人发现,否则那藏在暗中的幕后之人恐怕是要针对暄王了。

若不是容澈说要休息,司徒烽怕是还要再唠叨几个时辰才肯罢休。

等司徒烽一走,容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伺候的小厮端着药从门外进来,飞鹰接过了他手中的碟子,便将药罐放在桌子上,随后倒出药水入碗,用银针探过之后才端过去给容澈。

容澈将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问飞鹰:“纪颜宁如何了?”

飞鹰面无表情地说道:“她有那么多护卫保护着,自然是无事的,况且她现在成了百姓眼中的活菩萨,谁敢动她半根头发。”

听出了飞鹰语气中的不满,容澈双眼含笑,解释道:“是本王打晕她让人带她走的,你也不必如此置气。”

飞鹰道:“属下没有置气,只是纪姑娘行事未免太过草率,差点搭上了主子的命,属下觉得有些不平而已。”

容澈:“她没有草率,对于他们而言,这已经是极好的救人办法。况且她制出了容祁的解药,只凭这点,本王也不后悔救她。”

飞鹰低头,沉默下来。

主子对于这位纪姑娘,似乎是越来越上心了。

正在客栈里的纪颜宁,已经两日没出门了,自从她说了不喜旁人打扰之后,客栈里再无客人上前,生怕自己招了纪姑娘和其他百姓们的厌。

掌柜的不仅不着急,倒是乐在其中。

这几日没有客人不要紧,等着小祖宗一走,这儿曾是她住过的客栈,以后生意定然能红火起来,这“纪姑娘住过的店”名号打出去,谁还能不买账!

第三日的中午,纪颜宁终于出门了。

周围的百姓们见到纪颜宁,虽然高兴,但也没有夸张到上前拦住她搭话,而是在一旁笑着跟她打招呼,纪颜宁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见她如此温和,众人更是如沐春风。

纪颜宁在街上走了两圈之后,便去药铺采办了些药材,路过玉器铺子,带着莺儿入内看了起来。

玉器铺子里生意不错,三三两两的顾客正在挑选着东西,见到纪颜宁过来,小厮上前道:“姑娘想买些什么物件,我们这儿是城里最大的玉器铺子,东西最是齐全。”

“我先看看。”纪颜宁道。

小厮颔首,说道:“那边有新来的玉佛珠,最近很是欢迎,可辟邪消灾,姑娘看看。”

纪颜宁颔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儿正站了几个女子在挑选着。

许是因为掳掠事件,大家为求心安,那玉佛珠倒是卖的不错。

她不愿上前凑这个热闹,便四处看了起来,转身在不远处架子上看见了一支入眼的玉簪。

只是才看了一眼的玉簪被一个黄衣女子拿了起来,那黄衣女子看了周围的小厮都在忙着招呼其他的客人,便拿着那玉簪悄悄地塞入了自己的袖中。

纪颜宁轻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偷东西?”纪颜宁挑眉看着她。

黄衣女子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上前阻止,不过看着纪颜宁年纪与她相仿,她倒是不怕,冷声道:“最好别多管闲事。”

纪颜宁道:“把簪子放回去。”

见到铺子里的小厮转头看向了她们这边,纪颜宁又一直抓着她不放手,黄衣女子蹙眉,一把将那簪子塞到纪颜宁手中,反手抓住了纪颜宁的手腕:“来人,抓贼啊!”

听到动静的众人纷纷往看向她们,掌柜和小厮也纷纷围过来。

黄衣女子死死地抓住纪颜宁的手,大声地朝着众人喊道:“我看见她投了一个玉簪子!”

在一旁的莺儿被这般无赖的人气道:“胡说,分明是你偷的东西,竟然敢污蔑我家小姐!”

黄衣女子不理会莺儿的话,继续高声道:“来人啊,就是她偷了东西,居然还有同伙!”

小厮将纪颜宁她们团团围住,掌柜的上前一看,这不是纪姑娘吗!

他连忙朝着纪颜宁行了一礼:“原来是纪姑娘,您若是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挑,不要钱!”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黄衣女子一下子愣住了,这是什么转折?

周围的女子看到纪颜宁,也有些激动,都在说纪姑娘怎么可能会偷东西,一定是被人诬陷了。

“不信你们可以搜她的身,玉簪真的在她的身上!”黄衣女子冲着那群人高声道。

纪颜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玉簪放回原处,对掌柜的说道:“这玉簪我确实想买,只是差点被她偷了去,还诬陷于我。”

“纪姑娘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现在就让人将这小贼送到衙门去!这簪子权当是小店送给纪姑娘的抓贼的谢礼。”

掌柜的话让黄衣女子心里彻底崩了下来,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第45章 她的谢礼

知道了掌柜和纪颜宁是一伙的,黄衣女子自然也不再过多的纠缠。

她松开了纪颜宁的手,纵身一跃便跳出了玉器铺子的门口,快步挤进了街道上的人群中,很快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

小厮们正想追上前,可是已然找不到她的身影。

“看来是个惯犯。”纪颜宁道。

掌柜看着那黄衣女子的轻功不错,也知小厮定然是追不上了,便让他们回来继续招呼客人,让他们更加警醒些,莫要再出现失窃事件。

纪颜宁最终还是接受了掌柜送的玉簪,走出了玉器铺子。

回想起刚才的事情,莺儿倒是被气得不轻。

“那女贼太嚣张了!”莺儿愤愤然道,“不仅偷东西,还嫁祸给别人,也不知以前有多少人被她祸害过!脸皮可真厚!”

纪颜宁倒是没放在心上:“这世上形形*的人多了, 见得多了倒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莺儿点了点头,尽管心里不舒服,但人也跑了,她再气也无可奈何。

因为第二次便要出发了,纪颜宁重新采购了些路上用的东西,从恒城到沧州,还有五六天的路程。

“小姐,你看!”正跟在纪颜宁身后的莺儿突然轻轻扯住了纪颜宁的袖子,指着不远处黄衣女子,“她又想偷东西!”

纪颜宁顺着莺儿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刚才在玉器铺子里的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正站在一个摊位前,旁边是一个体型有些肥硕的男人。

男人穿着锦缎长袍,看起来像是个富贵的,正在摊子前挑拣着打算买些什么,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钱袋子已经被人盯上了。

莺儿道:“明明模样长得还挺俊,却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黄衣女子不动声响地将男人的钱袋扯了下来,迅速地收进了她的袖子中,正想离开,一转身却看见纪颜宁和莺儿。

真是倒霉,两次都被她看见了!

在玉器铺子的时候掌柜相信她,但是在大街上,能相信她的能有几个?一想到这里,元娇娇有恃无恐地朝着纪颜宁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虽然她今日才到的这个小县城,但是人性这种东西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纪颜宁抬步往前走,来到了她的面前:“又在偷东西。”

元娇娇道:“怎么,又想见义勇为或者是替天行道?”

“你轻功不错。”纪颜宁道,“但是以此谋生……”

“我如何用不着你来管。”元娇娇打断了纪颜宁的话,她最是讨厌那些动不动就开始训诫她的人,她看着纪颜宁,唇角勾起讽刺的笑,“你若是那么好心,不如救济救济我,给我几千两银子,我就不用去偷别人的东西了。”

“你放肆!”莺儿朝着她呵斥道。

纪颜宁道:“好,那你现在可以把钱袋物归原主了吗?”

元娇娇诧异地看着纪颜宁,这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说道:“果然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任性。不过,几千两银子就想让我金盆洗手,这笔生意于我而言太亏了。”

不过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姐,她元娇娇可没功夫和她继续纠缠下去。

她说完便打算离开,没想到被纪颜宁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放手!”

元娇娇没想到她居然还直接动手起来,眉头紧蹙,用力想甩掉她,奈何纪颜宁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根本就挣脱不开来。

一想到这种读了两本圣贤书的闺阁小姐若真是想把自己送入衙门牢门,她堂堂梅花神偷岂不是颜面无存?

那么多的案子她都没栽过,自然是不会落到这个性情古怪的小姐手中!

“你们想要干什么!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她大声喊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大,这街上的行人都微微吃惊地看了过来。

看着那么多人都望了过来,元娇娇觉得这里的人真是民风淳朴,听到有钱人欺负穷人居然还惊讶成这个样子,不应该是气愤吗?不应该站在她的身后讨伐目中无人的刁蛮小姐吗?!

为什么他们只是傻傻地站着?

安静了一会儿,候路旁有个大妈终于开口问道:“她……怎么欺负你了?”

元娇娇想着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便一脸苦相地说道:“她不仅污蔑我偷东西,还打算逼我为奴,想骗我签下卖身契当她的丫鬟,我不同意便死活拽着我,还想让她的丫鬟教训我……”

她说得一脸无奈,而纪颜宁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周围的人表情更加惊诧,用不解或复杂的目光在看着元娇娇。

怎么还是没动静,难道说得还不够惨?

元娇娇有些怀疑自己了。

她咬牙装惨,一副被欺负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谁没事会愿意去当丫鬟去伺候别人……”

“我愿意我愿意!”

“纪姑娘,看我!我可以当你丫鬟的!”

“纪姑娘,我女儿今年十四,读过书,会女红,还会伺候人!选我女儿准没错!”

“我家孙女儿乖巧懂事,算命的说能旺主!让我孙女儿当您的丫鬟吧!”

“纪姑娘,选我女儿,她一定会对你忠心不二!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纪姑娘!看这里!这是我侄女!你看成不?!”

一大堆人往纪颜宁的身旁涌了过来,不管男女老少,装了一天的矜持总算是装不下去了,都往纪颜宁的身边凑,努力想让这位大恩人看自己一眼。

听说纪颜宁想要找丫鬟,大家都生怕错过了机会,发疯似的往前挤,恨不得现在就跟着纪颜宁走,甚至有人把元娇娇从纪颜宁身边拽了出去,推出了人群。

元娇娇:“……”

纪颜宁:“……”

元娇娇只后悔刚才招惹了纪颜宁,她看起来像是这小县城里的地头蛇,女霸王?

这么多人争着当她的丫鬟,她家得是有多有钱呐!

趁着这个时机,她转身离开。

莺儿伸出手挡住了那些想要靠近大小姐的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我家小姐不需要丫鬟了!都是那个女贼乱说的!你们别挤啊!”

越来越多的人往她们的方向而来,纪颜宁拉着莺儿的手默默地挤出了包围圈,连忙躲到了一旁。

可是刚才那个偷东西的女贼已经不见了踪影。

纪颜宁带着莺儿回了客栈。

她看得清楚,那女贼的轻功不是一般的好,若只是当个贼,当真是可惜了。

休息了几日,容澈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伤口结了痂,倒是无碍。

司徒烽道:“听说你是为了救一个姑娘才伤重至此,怎么没见她过来看望你?”

容澈道:“你连县令都不让见,她能怎么看望我?”

司徒烽道:“谢礼也没有。”

“我又不是为了她的谢礼救她。”容澈道。

他们正说着话,飞鹰从外面走进了房间,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

他上前道:“主子,这是县令送来的,说是纪姑娘让他转交的谢礼,说是多谢主子的相救之恩。”

司徒烽看着飞鹰手中的小盒子,微微挑眉:“就这么个小盒子?”

容澈刚要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三样东西。

五千两银票、药膏、一封信。

出手倒是挺大方,容澈苦笑。

他打开那封信,拿出里面的信纸展开,脸上的笑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司徒烽看他的神情不对,问道,“这信中写了什么?”

容澈将那封信递给了司徒烽。

司徒烽接过一看,隽秀的小字上写着:“苏继文不举,仅有一子,明为孙午第三子,孙承苏。”

他惊讶地看着信中的内容:“这真的假的?孙午居然替别人养儿子?还是苏继文的儿子!”

容澈蹙眉:“若是真的,那可真是个不得了的秘密。”

苏继文此人行事张狂,目中无人,可以说是十分的嚣张,因为他膝下无子,和发妻关系也并不密切,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就算是想威胁他也根本找不到办法。

于是很多人都说他身有隐疾,然而他也不在乎。

若是此信所言非虚,便是拿捏苏继文最好的办法。

飞鹰在一旁说道:“孙午的第三子孙承苏属下倒是知道,是个纨绔子弟,素来嚣张,爱流连烟花之地,听说未娶妻倒已经有三个庶女了。”

司徒烽道:“这姑娘是觉着案件牵扯到了苏继文,所以才写此信助你,这消息比银子还值钱!”

容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纪颜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户女,常年在江州,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秘事的?

飞鹰打开那些药膏闻了闻,说道:“这好像是太医院才有的凝露膏,是祛疤的良药”

容澈接过药膏细细闻了闻,味道确实和凝露膏一样。

他沉默了。

司徒烽不解道:“这姑娘是何方神圣?居然还有这等好东西。”

容澈抬头看着飞鹰:“她在客栈吗?”

飞鹰交代道:“纪姑娘今儿一早就离开恒城了,听纪家的护卫说,她是去沧州见未来的夫家,是沧州士族沈家。走的时候,天色还早,可是城门口却有许多百姓相送,那壮观场景现在还有人在街上说着。”

沧州沈家……于她而言,倒是个不错的归宿。

容澈捏进了手中的凝露膏,眸子里有些黯淡。

第46章 登门沈家

“阿嚏——”正在路上的纪颜宁轻声打了个喷嚏,她捏着手帕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倒是没有太在意。

她走之前让黄县令转交给那个钦差的东西,想来已经送到他的手中。

自前世的教训之后,她便不想再欠别人的“恩情”,只要能用外物解决的,她自然不会吝啬,只是无论任何的恩情,都不能再以真情以报了。

既然用少女丹药案件的主谋是苏继文,只怕他是有恃无恐的,有此把柄,对于查案之人来说,应该是不错的助力。

当然,苏继文的不举是当年她下的毒。

当初苏继文常常去找苏凝雪的麻烦,让她同情起了苏凝雪,同时为了教训他,她便暗中对他用了毒。后来应采薇更是无意中发现,苏继文与孙午的妻子似有交集,仔细一查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奸情,那孙午的第三子其实是苏继文的儿子。

孙午乃是容嶙一党的官员,当时她想不明白苏继文会与孙家有联系,现在一想,他们都是容嶙手中的棋子,自然会有所交集。

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马车缓缓地往前走,晃晃悠悠的让她渐渐有了困意,她闭上眼睛小憩,可是满脑子全是应家被屠满门的场景,祖父临死前的嘱托,父亲死时的绝望,兄长的不甘,还有煦儿……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小姐。”紫玉给纪颜宁斟了一杯茶水,心疼道,“小姐又做噩梦了?”

纪颜宁没有说话,接过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缓了一口气。

走了五天,纪颜宁她们终于抵达了沧州。

因着沧州有宝昌记的分店,纪颜宁便带着人住进了管事所安排的院子里。

纪颜宁让管事往沈府递了帖子,明日登门拜访。

她梳洗过后,让管事送来了沧州铺子的账簿,在偏厅里见了管事,将账簿略看了一番。

管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道:“听纪护卫说大小姐来时的路上所经历之事,真是惊险无比,等大小姐回程之时,老奴再为大小姐添些护卫,如此也安全些。”

纪颜宁道:“不必了,来时无事,回时便无需太过担心。你管辖之下的铺子收益倒是不错,可知宝昌记新出的奖惩之规矩?”

管事颔首:“前些日子吴庚大管家已经派人送来了具体的章程,老奴省得。”

纪颜宁放下了手中的账簿,说道:“这半年里,你管辖之下的铺子收益在同等州郡之中排第四,虽然章程上算下来,前五都有奖励,只是这前三的嘉奖要比第四、第五更为丰厚些,你与啟州的差距不大,再努力些定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管事合手道:“大小姐说的是,老奴定当尽力。”

“我此来沧州,想必你也清楚,这是沈家的意思,只是我常年在江州,对沈家之事并不清楚,管事在这儿也算是半个本地人了,可知这沈家如何?”纪颜宁不动声色地问道。

管事笑道:“小姐有这段姻缘,是天赐的福气,且不说沈家是士族,就单说大小姐的未婚夫婿,沈三公子沈青逸,便是个出色的读书人,乃是镜渊老先生的得意弟子,明年初便开始参加春闱,想来应是能中举的。沈三公子虽然父亲早逝,但是他的叔叔却在朝中为三品大臣,于他以后的仕途,更是有所助益。”

纪颜宁对她的未婚夫倒是不敢兴趣,而是问道:“那如今沈家里管家的大夫人,性情如何?”

“这些年打理沈家上下,手段自然是有的,不过大小姐无需担心,沈家乃是名门,沈夫人自然不是那无礼之辈。”管事说道。

纪颜宁颔首,沉思了半响。

若不是打着退亲的主意,他们沈家又何故在这个时候让她来沧州?

她又不是傻子,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他们便是。

第二日早上,纪颜宁按着帖子所写的时间准时出现在了沈府大门前。

沈府的管家迎了上前,见纪颜宁穿着一身素衣,打扮的倒是朴素,却难掩她的气质,上前对她行了礼。

“纪姑娘。”沈府管家道,“我家夫人现在还有事情要处理,请纪姑娘到偏厅稍等片刻。”

纪颜宁颔首:“有劳。”

管家带着纪颜宁往偏厅而去,上了茶之后便退了下去,只留下两个丫鬟在一旁伺候着。

等了一个时辰也未见到人,在纪颜宁身侧的紫玉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小姐。”紫玉轻唤了纪颜宁一声。

这也太欺负人了,据算是大夫人在忙,也不能把大小姐就一个晾在这儿当无事人一般。

“若是沈夫人不得空,那小女子便改日再来。”纪颜宁淡淡地对那两个丫鬟道,说着便站了起来,“烦两位帮忙帮我留句话,便说我先行告辞了。”

那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急忙说道:“纪姑娘莫急,我们再去催催。”

纪颜宁却道:“不用了,你们已经去催过两次了,看来沈夫人是真的忙,我就不打扰了。只是听闻沧州沈家名门士族,规矩和一般的人家确实不太一样,即便是递了帖子约了时间,沈夫人还是抽不出空,也没有让人回帖另约时间,真是士族风范,看来小女子孤陋寡闻,今儿还是第一次见。”

说着便往外走了出去。

两个丫鬟脸色微惊,夫人说想让她等些时辰,磨一磨她的耐性,可没说让她走啊!

更何况纪颜宁这态度,若真让她走出了沈府,只怕他们沈家会落了个没有规矩的名声。

“纪姑娘,您再等一会儿,我们大夫人马上就来了。”丫鬟说道。

纪颜宁道:“你这话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反正现在我人在沧州,等沈夫人真的有空再见也方便。”

她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了出去。

丫鬟急的跺脚,连忙去给大夫人禀报。

沈夫人正在内院里与她的两个女儿在悠闲的聊天。

“想来这个时候,那位纪姑娘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沈三小姐沈燕兰笑道,“一个商贾之女还想当我的嫂嫂,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沈夫人道:“你祖父当年立下的婚约,真不知道他图些什么。”

若只是个富甲一方的商贾也便罢了,只是这宝昌记财力一般,如今纪颜宁又父母双亡,只怕是守不住宝昌记了,不然也不会连纪老夫人都放弃了她。

他的儿子如此优秀,岂能被这样的一个女人所拖累!

“夫人!”原本在看着纪颜宁的丫鬟急匆匆地上前给沈夫人行了礼。

沈燕兰道:“她是不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那我们现在也差不多该出去会会她了。”

丫鬟讪讪道:“纪姑娘说,既然夫人忙,她改日再拜访,然后就走了。”

沈夫人和两个女儿都微微一怔,倒是没有想到纪颜宁没见到人就这样离开了。

沈燕兰问道:“她没有说其他的话吗?”

那丫鬟把头低了下去:“纪姑娘说,沈家不愧是士族,连规矩都不一样,递了帖子见不到人,有事情也不会回帖另约,她还是第一次见。她还说,反正她现在已经在沧州,见面也容易。”

沈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纪颜宁这话,是在打他们沈府的脸。

她不悦道:“你们怎么没把人拦住?”

丫鬟讪讪道:“纪姑娘执意要走,奴婢劝也不听……”

沈五小姐沈燕芳道:“果然是商贾出身,连规矩都不懂!”

沈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只怕再说起这件事,旁人只会觉得我们沈家才是没有规矩的那一个。”

沈燕兰道:“哼,谁会相信她的话呢!”

“罢了,将歉礼送过去,这件事便这样算了,等她下次过来再说罢。”沈夫人揉了揉额头,倒是没想到这纪颜宁还是这样一个不容易拿捏的性子。

但她越是这般,越是不能让她嫁给逸儿。

她在等着纪颜宁再次登门,到时候便让纪颜宁知道,他们沈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四天,纪颜宁还是半点动作都没有,也再也没有让人递过帖子过来,似乎半点都不着急。

“小姐,我们不去沈家了吗?”跟在纪颜宁身后逛街的莺儿问道,“我们已经来沧州好几日了,还没和沈家的人见过呢。”

紫玉却在一旁说道:“那日我们登门,他们让大小姐一等再等,分明就是不把我们小姐放眼里,就先让他们等着,不然我们还以为小姐好欺负呢!”

莺儿担心道:“可是这样的话,沈家的人对小姐的印象会不会不好?怎么说那也是小姐未来的夫家,小姐以后可是要嫁过来的,现在若是生了嫌隙,以后可怎么办?”

紫玉被她这么一说,撇嘴道:“那也不能委屈了小姐。”

纪颜宁听了她们的对话,只是微微一笑。

她道:“前面有家酒楼,先过去吃些东西再继续逛。”

她们朝着酒楼走过去,然后要了个包间,点了些酒菜。

在他们不远处的隔间,有几个男子看见了纪颜宁从门前而过的身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仅仅是一个侧脸,便已经如此清丽脱俗,让人忍不住窥起全貌。

正背对着门口的蓝色锦袍男子看着桌上有几个人都愣了神,不禁回头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第47章 沈三公子

蓝衣男子不解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轻笑了起来:“沈兄,你背对着门,自然是看不见了,刚才有一女子经过,那容貌是一等一的好,也难怪他们晃了眼。”

被他称为沈兄的正是沈家三公子,沈青逸。

听了同窗的话,沈青逸无奈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在他旁边的男子道:“沈兄长了一副好相貌,家世好,又是镜渊先生的弟子,前途不可限量,一般的俗世女子自然入不了你的眼。”

“相貌不过皮囊而已。古人云,腹有诗书气自华,相比起容貌出色的女子,富有才情的女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沈青逸道。

有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沈青逸道:“我听闻沈兄的未婚妻子前些日子已到沧州,你可有见过?是惊艳动人还是才情卓绝?”

“沈兄竟已有了婚约?”

“早就听说是沈家祖父为他定下的婚约,听闻是个商家女。”

“怎么是个商家女?就凭沈兄的条件,若是来日高中,便是公主都能配得上的!”

“你们这话就言过其实了。”沈青逸说道,“我确实有一未婚妻,家中在江州行商。不过我并未知道她已经到了沧州,若是真的,母亲应该会说起此事。”

沈青逸是知道自己的婚约的,他自不会隐瞒。有一年祖父外出,不料路遇险境,幸得一男子相救,为报答他的恩情,便应下恩人女儿与自己的孙儿的婚约。

但他也只是知道而已,对于自己的未婚妻,他并未多想过,即便是个商贾出身的女子,若是想相敬如宾地过下去,应是不难的。

刚才说话的男子道:“是真的,我们家和宝昌记临得近,他们的东家小姐便是沈兄的未婚妻。听闻他们的东家小姐父母新丧,家中还有个才七岁的弟弟,想来无依无靠的,倒是可怜人。”

沈青逸眉眼之间略显讶异,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的未婚妻父母新丧,家中怎么可能会没有收到消息,只是他现在却在一个外人的口中听到,确实让他无法不惊讶。

他虽然对自己的未婚妻没有任何的期待,但却不能当作没有这个人。

有人看着他的脸色变了,便道:“不过是个商家女而已,定了亲又不一定非要娶,沈兄就别想那么多了。”

“就是就是。”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沈青逸没有接话,默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今日的宴请他并不想来,这些人中有几个是他的旧时同窗,才应了下来。

没想到却是听到了这样的事情。

难怪这些日子府中的人似乎都有事情瞒着他似的,原来是他的未婚妻来了。

她应该是姓纪吧?叫什么名字他倒是记不清了。

回到了沈府的时候,沈青逸径直去了母亲的院子。

见母亲正吩咐着身边的嬷嬷事情,见到他来了,便连忙挥手让嬷嬷赶紧下去。

沈青逸上前,对着母亲行了一礼,道:“母亲可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沈夫人一怔,随即笑道:“母亲能有何事能瞒着你!”

“我听说纪姑娘已经到沧州了,还是母亲的意思,可是为何我却不知道。”沈青逸问道。

沈夫人的脸色微微僵住,她的声音略带着不满:“谁告诉你的?”

沈青逸道:“母亲,儿子又不是三岁孩童,这样的事情为何还要瞒着我。”

“那纪颜宁怎么能配的上你,为娘自有办法退了这门亲,不让你知道也只是为了不让你读书分心。”沈夫人说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儿如此优秀,若是让那纪颜宁见到,难说不会死皮赖脸不肯退亲。”

沈青逸有些无奈,又道:“听闻纪姑娘父母新丧,若是我们退了亲,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你放心吧,为娘会让她心甘情愿退婚的,她父母的事情,我也有往纪家派去了吊唁之人,既然她家中困难,以后多帮衬着些便是,何需搭上你的婚约。”沈夫人道。

沈青逸知道母亲不喜纪颜宁,便也不再多说,只道:“母亲别太为难她便是。”

沈夫人满口应下,心中却是算计起来。

这纪颜宁几日都没有动静,看来是时候让她早日离开了,不然再待下去,这沧州城的闲话是止不住了。

这几日宝昌记的生意是格外的好,每次纪颜宁到铺子里的时候客人都很多,大多是年轻的女子在选料子,伙计也很忙,就连管事她都难得见上一面。

“大小姐,您过来了!”掌柜的迎了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上前行礼道。

这会儿的人总算是少了下来。

“铺子的生意每日都这般好吗?”纪颜宁不解的问道。

掌柜的摇头道:“不是的,因为过两日便是城里的花灯节,届时城内会热闹无比,大家为了能在这花灯节上搏个好彩头引人注目,都赶着做新衣服呢。”

“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紫玉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纪颜宁,“小姐到时候也出来看看吧!”

纪颜宁轻笑:“好。”

掌柜说道:“花灯节的节目有很多,小姐也可准备准备。对了,大小姐要做身新衣裳吗?”

纪颜宁道:“不必了,只是去瞧个热闹而已。”

在沧州待得无聊,想来这两个丫鬟都闷了,去看看倒是无妨。

纪颜宁回到院中的时候,小厮将沈家的请帖带了上前。

她展开一看,是沈夫人邀她明日去沈家小叙。

第二日她到沈府的时候,比请帖上的时间整整晚了一个时辰。

“夫人,纪姑娘到了。”管家上前禀报道。

坐在主位上的沈夫人的脸色黑沉,冷哼一声:“果然是个锱铢必报的主,这等胸襟,也就只能是商贾之女了,让她进来。”

一旁的沈燕兰等了许久,这才听到了纪颜宁过来的消息,心里对纪颜宁更是厌恶了起来。

纪颜宁在管家的带路之下,缓缓来到了主院的偏厅。

沈夫人她们抬头往门口处看了过去,只见她穿着一身带着浅蓝色绣花的素衣,头上并无赘余饰物,看起来十分的素净,加之她神情淡漠,给人一种疏离却又绝尘脱俗之感。

纪颜宁缓缓上前,不紧不慢地给沈夫人行了一礼:“见过沈夫人。”

这规矩是挑不出一丝错处来,饶是沈燕兰她们这些专门找教养嬷嬷学过的官家小姐,和她比起来,也稍逊一筹。

只是一想到眼前的这人,父母双亡的商贾孤女,性情傲慢,沈夫人便喜欢不起来。

她道:“纪姑娘的规矩当真是不错,不过这不守时的毛病,只怕得改改。”

纪颜宁抬起头来,迎上了沈夫人的目光,倒是不惧:“沈夫人冤枉我了,我只是觉得这沈夫人可能会有些忙,留出些时间让您去处理其他事情罢了。”

她说得冠冕堂皇,是为了沈夫人着想,谁不知道她这是在以牙还牙。

上次沈夫人让她等了一个多时辰,那这次她就迟一个时辰才到,听起来倒是无法反驳。

沈夫人心中对她不满,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倒是油嘴滑舌。”

纪颜宁颔首,谦让道:“比不得沈夫人。”

沈夫人:“……”

沈燕兰在一旁道:“当着是没规矩!你父母便是这样教你同长辈说话的吗?”

纪颜宁转头,不解地反问:“原来沈夫人是这样教沈姑娘训斥同辈的。”

“你……”

“兰姐儿,不得无礼。”沈夫人开口拦住了正要和纪颜宁理论的沈燕兰,语气终是缓了缓,“纪姑娘千里迢迢而来,上次招待不周是本府的疏忽,歉礼已经送过了,希望纪姑娘不要再介怀。”

沈夫人既然已经给了台阶下,纪颜宁也不会不识趣,她道:“沈夫人哪里的话,晚辈自然是不会介意的。”

“坐。”沈夫人伸手向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纪颜宁倒是不客气,微微福礼便坐在了椅子上。

丫鬟端了茶上前,放在桌子上。

沈燕兰虽然不服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沈夫人道:“上次收到纪老夫人的信,说是想我们两家的婚事换成你的二妹妹,此事中可有你的意思?”

纪颜宁道:“此事我不知。”

沈夫人暗道,这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果然是不得宠,就连亲祖母都放弃了。

她面色如常:“那你是如何看待这门婚事的?”

“于我而言,这是一桩不错的婚事。”纪颜宁淡淡道,脸色的神情没有半丝的喜悦,反倒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沈夫人心道,这何止是不错,简直就是攀高枝了。

“可是对于我三哥而言,这却是一桩会令他难堪的婚事。”纪燕芳低声抱怨道。

这话声音不大,但偏偏就是能落入纪颜宁的耳朵里。

原想着纪颜宁听了会羞愧,哪里想到她只是淡然一笑:“不管如何,我们有婚约在身,而且是沈老太爷亲口应下的婚约,难不成还要作废?”

沈夫人眼眸微闪,看来纪颜宁对这门婚事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第48章 退亲条件

“说实话,对于这门婚事,我很不同意。”沈夫人开门见山地说道,倒是不想再绕弯子。

原本她还想敲打纪颜宁一番,让她自己断了这个念头,但是如今见了她,却觉得这样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这么好的一门婚事,纪颜宁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手。

即便她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知道自己很难融入沈家,甚至是沈家的人根本不待见她,她似乎都不介意。

若是不然,也不会这般有恃无恐。

纪颜宁听了沈夫人的话,脸上却是十分的平静,她笑道:“那沈夫人的意思是?”

“退亲。”

沈夫人的目光盯着纪颜宁,生怕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只是纪颜宁似乎并不意外,她轻笑一声:“退亲?我父母双亡,沈家选择在这个时候退亲 ,就不怕别人诟病吗?当初我父亲救了沈老太爷,沈老太爷为了报恩才立下的婚约,如今我沦落至此,沈家却要一脚将我踢开,这是恩将仇报啊。”

沈夫人说道:“即便以后你入了沈家,未必会过得好。”

她这态度很明显,只要有她在一日,纪颜宁就算是嫁进来了,也绝无好日子可过,婆婆看你不顺眼,可以变着法的折磨你。

纪颜宁沉思片刻,说道:“那沈夫人有何诚意让我同意退亲?”

沈夫人心中暗嗤一声,看来倒是识时务。

她说道:“如果你同意退亲,我们沈家定然也不会亏待你的,毕竟当初你父亲救过老太爷。”

“我只想知道,沈夫人所说的不亏待,能做到什么地步?”纪颜宁问道。

沈夫人知道她这是有了商量的余地,只是看纪颜宁这架势,似乎要讨价还价。

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纪颜宁说道:“沈家在在朝为官的不少,在长安的铺子也应该有些吧。”

“你想要铺子?”沈夫人微眯起了眼睛,若是直接开口要钱倒是还好,铺子可是能生钱的,而且还是长安的铺子,更是值钱。

纪颜宁说道:“商人逐利,我想要两个铺子倒是也无可厚非吧?”

两个铺子能让自己家的儿子摆脱这个女人,而且还能保住沈家的声誉,沈夫人细想之下,虽然觉得肉疼,但犹豫了半响,说道:“你把婚书拿来,我便给你两个在长安的铺子。”

纪颜宁道:“沈夫人莫急,我还没说是要的是什么铺子呢。”

沈夫人蹙眉,看着纪颜宁。

纪颜宁无视她不满的眼神,说道:“我要一个药铺,一个酒楼,还有这两个铺子里的伙计。”

沈夫人立马站了起来:“你还真敢开口。”

药铺也就算了,可是酒楼的盈利十分可观,她自然不肯就这样送给纪颜宁。

纪颜宁一脸无辜:“我都觉得自己很收敛了。”

沈燕兰见她讨要铺子,心中对她更是厌烦:“果然是商贾嘴脸,贪得无厌!”

“不知廉耻!”沈燕芳瞪了她一眼。

纪颜宁更加无辜了:“明明是你们非要我退亲,现在却说我贪得无厌,不知廉耻?你们想要退亲,又不想给铺子,这算盘打得比我这个商贾还厉害呢。”

听着她的讽刺,姐妹两个更是恼怒,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沈夫人说道:“铺子可以给,但不能是酒楼。”

给两间生意一般的也就算了,起码每年还能有不少利润,但是酒楼盈利太大,她心疼。

纪颜宁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说道:“沈夫人是觉得沈老太爷的命不值得两个铺子,还是觉得沈三公子的前程不值这两个铺子呢?”

当初纪家救了沈老太爷,这救命之恩若是不厚重,老太爷又怎么会答应两家结亲?

沈三公子虽然年少,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个有前途的,又怎么能被纪颜宁这样的人所拖累?

沈夫人有些纠结起来。

沈燕兰语气不满地说道:“我们就算是不认你这门亲,不给你铺子又如何!”

纪颜宁轻笑,眉眼弯弯:“不如何,顶多就是和别人说说你们沈家是如何忘恩负义,如何恩将仇报,如何不讲信义。我听闻沈三公子明年开春就要下场了,以他的才名想来中个举人倒是不难,可若是传出他有损他名声的事情,不知道朝中的人会如何看待他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沈燕兰怒视着她。

纪颜宁站了起来,说道:“我的条件就这个,若是答应,我就把婚书还给你们。若是沈夫人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这是是非非,就由世人来评说。”

沈夫人的手紧捏了起来。

纪颜宁的语气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早就知道了沈家想退婚的心思,也想好了自己所要的东西是什么,走这一趟,无非是来告知她们的,让她们做一个不得不妥协的选择。

明明是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家,心思却是如此贪婪。

这样的人,她只想打发得越远越好,最好以后都不要见到她!

跟这样的打交道,多说一句她都嫌心里膈应。

“好。”沈夫人咬牙说道,“两个铺子,换一份婚书,从此以后我们沈家就和纪家再无关系。”

纪颜宁颔首:“多谢沈夫人。”

沈夫人让人取来笔墨,写下了立据。

纪颜宁看了一眼那张立据,没什么问题,便让身后的紫玉收了起来,自己也上前写了一份自愿退亲的示书,然后拿出了婚书,一起递给沈夫人。

沈夫人气结,纪颜宁果然是有备而来。

但是她已经不想再纠结,冷冷地看了纪颜宁一眼便让管家送客。

纪颜宁给沈夫人送了礼,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沈家。

坐在主位上的沈夫人被纪颜宁气得不轻,用手扶着额头轻叹着气。

“母亲,你为何要答应她!”沈燕兰一想到刚才纪颜宁那得意的模样,也恼火得不行,但是又不能拿她如何!

沈夫人摆了摆手:“以后不要再和我提起她,真是自降身份!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沈燕兰和沈燕芳相视一眼,心中虽然气恼,但是也不想再让母亲受刺激了,便低头沉默了下来。

虽然此事就这样过去,但是沈燕兰却是不甘心,等沈青逸回来之后便跑到了他的院子里抱怨起来。

她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一边说还在一边大骂纪颜宁不要脸。

“得亏这回见到了她,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不然哥哥以后若是与她成了亲,还不知会受多少委屈呢!那样的一个女子,委实配不上哥哥。”沈燕兰道。

沈青逸听得妹妹这么一说,微微蹙起了眉头。

没想到那纪家小姐竟然会要两个铺子换了婚书,他苦笑一声:“看来我的价值就是两个铺子。”

沈燕兰道:“才不是,是那纪颜宁眼里只有钱!”

沈青逸道:“不管如何,如今她既然拿了铺子,便与我们再无关联了,又何必与她置气?母亲应该气得不轻,你多陪着她。”

见自家哥哥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沈燕兰道:“难道哥哥就不生气吗?”

“为何要生气,她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又何必再去提及她让自己无法开怀。”沈青逸淡淡道。

沈燕兰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撇了撇嘴,只能应是。

“对了,后日便是花灯节,哥哥也随我们一同出去走走吧?”沈燕兰提议道。

他素来对自己的妹妹很是迁就,知道她心情不好,便点了点头:“好。”

纪颜宁用两个铺子退了沈家的亲,这件事很快宝昌记和纪家的人都知道了,众人纷纷惋惜不已,都不知道大小姐打的是什么算盘。

可是细想想,也许是沈家看不上纪家,所以用两个铺子打发了自家大小姐。

不然他们纪家有宝昌记,哪里还需要什么其他的铺子!

一想到这里,众人便有些同情地看着纪颜宁,觉得自家大小姐心善定然是被沈家给骗了,真真是可怜。

纪颜宁不知他们所想,情绪倒是没什么异样,也感觉不到她的难过和惋惜。

莺儿没有憋着心中的想法,她不解地看着大小姐,试探性地问道:“小姐,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小姐……不后悔吗?”

“别人认为好的,不一定就真的是好的。”纪颜宁看着书,头都不抬,说道,“他们不想让我进沈家,我也不想嫁入沈家,这样的结果不是皆大欢喜吗?”

在一旁研磨的紫玉听了纪颜宁的话,手突然顿了一下。

若不是当日小姐带着她,她还真见识不到“皆大欢喜”的场面。

当时沈夫人大约是要被大小姐气疯了,所以才会答应了两个铺子的要求。

莺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们不喜欢小姐是她们的损失,小姐没必要委屈自己。”

她心里很是佩服大小姐,从一开始鉴定她爷爷的死,后来跟了大小姐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能剿匪,还能救出那么多的少女,都让她觉得大小姐很厉害。

纪颜宁并未答话,她知道自己确实不好,但为了复仇,她会不顾一切。

第49章 凤尾古琴

如愿以偿的用婚书换了两个铺子,纪颜宁没有着急离开沧州,她答应了紫玉一起逛花灯节便不会食言。

沧州城的花灯节很是热闹,白日里倒是没觉着有什么,到了傍晚街上的人便陆陆续续开始有不少的商贩在开始摆设自己的摊位,纪颜宁带着两个丫鬟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然是一片喧哗景象。

一眼望过去,满眼皆是绚烂耀眼的花灯,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着各种叫卖声,惊呼声,让人置身其中,难免有些恍然。

“小姐,你看这个好漂亮!”

莺儿站在小摊前,拿起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蝴蝶式样,挥动起来,蝴蝶的翅膀扇动着,就像是真的飞舞在空中一般。

纪颜宁轻笑:“喜欢就买一个。”

莺儿点了点头,付钱买了一只,把玩在手中爱不释手。

当大小姐的丫鬟就是好,不仅吃穿不愁,例银也很多,能买得起很多喜欢的东西。

跟着纪颜宁身后紫玉说道:“这才刚出来你就买,听说花灯节好玩的东西可多着呢,只怕待会儿你挑都挑不过来。”

莺儿听了紫玉这么一说,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是这个道理。

小摊老板道:“花灯节好玩的东西多,不一定要用买的,可以用赢来的,那些才是好东西呢!”

莺儿问道:“猜灯谜吗?”

小摊老板道:“你们是外地人吧?我们这儿的花灯节,不止是猜灯谜,还有破残棋局、听音辨曲、对对联、比书法、投壶这些许多好玩的玩意,越厉害的人奖励就越丰厚。”

莺儿有些为难,琴艺书画这些东西,她可是一窍不通。

转头看了看大小姐,莺儿突然笑了起来:“有大小姐在,我们也去赢奖励去!”

纪颜宁颔首:“好。”

主仆三人继续逛着,才发现刚入街巷时,在前面的都是些商贩,越到内里越多他们所说的比试赢奖励。

不过并不是随便就可以参与的,大多都是要交一两文钱才能比试,这样一来,商家们倒是能回些本儿,也打响了名气。

纪颜宁她们来到了一个投壶的摊子前,这摊子上的规矩是两文钱投十次,有十个瓶子依次前后紧挨着,一个比一个远,若能将箭矢投入七个不同的瓶子,便可以获得奖励,投到的瓶子越多,奖励越是丰厚。

若是全中,便可以赢得一支流珠花簪,那簪子上的流苏乃是用好几颗色泽圆润的珍珠制成,看起来倒是十分的抢眼。

有不少男子前来投壶,只为赢到簪子博佳人一笑,只是最多的也能投中七个,拿到了成色一般的簪子而已。

紫玉给了商贩子两文钱,让纪颜宁开始投壶。

众人一看是个女子,倒是有不少人看起了热闹。

纪颜宁接过一枚箭矢,朝着瓶子的方向随手投了出去,投进了最近的瓶子里。

“姑娘好手气。”老板在一旁笑得眼角弯弯,看起来纪颜宁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只是瞎碰了运气才中了最近的一个。

纪颜宁接过第二枚,轻轻一掷,落入了第二个瓶子里。

围观的人看着,都叹道,这运气也太好了些。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投壶的摊子前比其他的摊子要安静的多,大家都在看着纪颜宁投壶,她的动作太过随意,似乎也没有用多少的力气,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就投进了六个!

说是运气,可是谁的运气能有这么好,能一下子中了那么多?

若不是运气,见她这娇弱的模样,那随意的动作,都不像是个高手该有的样子。

纪颜宁没有理会其他的目光,接过紫玉递过来的箭矢,第七个也中了,随即第八个还是中了!

摊位的商贩倒吸一口凉气,这小丫头不简单呐!

“姑娘已经是今天投进最多的人了。”他说道。

纪颜宁不为所动,又投进了一个。

莺儿得意不已,她们家小姐准头最是好,射箭和投掷从未失过手。

周围的看客已经安静了下来,虽然和整条街上的热闹相映起来格格不入,但是谁也不想影响到纪颜宁最后的发挥。

纪颜宁手中拿着箭矢,抬头便要投。

“姑娘!”商贩突然出声,让所有人的吓了一跳。

纪颜宁原本伸出的手停了下来,她转头看着老板:“何事?”

商贩讪讪道:“只是想让姑娘莫紧张。”

人群里却发出了嘁声,大家心知肚明,这商贩明显就是想分散姑娘的注意力。

“我不紧张。”纪颜宁淡淡地说道,然后将手中的箭矢一投,进了最后一个瓶子。

“好厉害!”

“这运气太好了吧!”

“这哪里是运气,分明是实力太强!”

众人看着纪颜宁的目光既羡慕又惊讶。

摊位老板按着承诺送上了那支流珠花簪。

纪颜宁接过,道了一声谢,将盒子打开,拿出了簪子插在了莺儿的发髻上,打量了一下,点头道:“好看。”

“小姐使不得,这是小姐赢的东西。”

莺儿伸手想拿下来,却被纪颜宁拦了下来:“这是送你的。”

正当周围的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纪颜宁对那老板问道:“我可以再比一次吗?我还有一个丫鬟。”

老板嘴角一抽,仍是点了点头。

“我们是东街明玉轩的首饰铺子的,自然不止一个奖励,若是小姐再想试也是可以的。”

他让手下的小厮拿出一只翡翠簪,说道:“若是小姐再全中,这只簪子就归小姐了。”

紫玉又交了两文,拿来了十支箭矢。

这次显然比上一次快,眨眼之间纪颜宁已经把十支箭矢全都投入瓶子,把那支翡翠簪赢下送给紫玉。

主仆三人高兴地继续逛下去。

摊位老板正叹气,突然一堆人排起队来,纷纷要投壶。

一个小女子都能连续两次全中,他们相信自己也可以的!

摊位老板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一路下来,纪颜宁仅是靠着投壶便赢下了不少的东西。

“凤尾古琴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到的,莫泄气,今年也未必能有人能拿到。”

两个书生模样的人从纪颜宁的身旁走过,在谈论着关于凤尾古琴的事情。

“公子留步。”纪颜宁上前喊住了他们。

那两个书生见有个小姐喊住了自己,脸色微微一红,朝着纪颜宁行了同辈礼:“姑娘可有何事?”

纪颜宁问道:“你们刚才在说凤尾古琴?”

两个书生颔首,如实道:“前面有个摊位正在比试,每个人只可参加一次,五两银子可参与。若是能赢到最后,便可获得凤尾古琴。”

纪颜宁颔首:“多谢两位公子告知。”

她说着便带着紫玉和莺儿往前去寻找他们所说的摊位。

那摊位参与便要五两银子,一般人可舍不得拿出来,就算是拿的出来银钱又未必能赢到凤尾古琴,所以尝试的人很少。

纪颜宁来到摊位前的时候,看到摆在摊位之上,有好几个护卫看着的凤尾古琴,一眼便知道这是真的。

母亲的琴。

她怔怔地看着那把凤尾古琴,脑子里满是母亲抚琴的画面,还有她临死前的泪。

那一定是对她失望透顶的泪。

她的女儿,毁了她的夫家和娘家,毁了应家和楼家。

纪颜宁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莺儿和紫玉立马上前扶住大小姐。

“小姐你怎么了!”紫玉看着她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被吓一跳。

纪颜宁回过神来,摇头道:“无事,也许是走的累了。”

莺儿道:“小姐既然觉着累,我们回去吧。”

纪颜宁摆了摆手,走近那个摊位,上前问:“要拿到琴的规则是什么?”

坐在摊位前的商贩抬头看了眼前年轻的小女子,心道又来一个送钱的。

他说道:“交五两银子,然后听我们我琴师弹奏一段乐曲,猜出是什么曲子,十二首曲子全部都猜对才能拿到我们珍宝阁的凤尾古琴,只要中途猜错了一首,便失去了机会。”

紫玉拿出了五两银子递上前。

商贩收了银子,请纪颜宁上前。

“三哥你看,又有人去夺那凤尾古琴了。”沈青逸身边的男子道,“我们也过去瞧个热闹,听听今年猜的都是什么曲儿。”

沈青逸对于凤尾古琴也略有耳闻,转头一看,似乎在比试的是个女子,他说道:“等燕兰燕芳她们想出对联再一起过去。”

“就她们俩的水平,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我们过去看一眼再回来等她们也是一样的。”沈裕安说着便拉起沈青逸往那古琴的摊位前走了过去。

“秋鸿。”纪颜宁道。

那琴师看了一眼纪颜宁,这已经是她答对的第四首曲子了。

看着眼前的姑娘年纪不小,见识却是不少,他继续抬手抚琴。

琴师只弹奏一小段,然后让她猜。

纪颜宁面不改色:“胡笳十八拍。”

琴师又弹了一段。

纪颜宁:“潇湘水云。”

“这都能猜的出来,也太厉害了,她得是听过多少遍这些曲子才能记得住啊。”沈裕安转头看着沈青逸,“三哥,你去年猜出了六首,便所有人中猜出最多的了,没想到这姑娘已然猜出了六首。”

沈青逸看着纪颜宁清冷的侧颜,她的眸子里深邃似星空,深不见底。

第50章 棋局挑战

原本冷清的摊位人渐渐多了起来,都在看着纪颜宁能猜出几首曲子。

如今她已经是所有挑战者中猜出最多的,即便是拿不到古琴,别人对她也已经是另眼相看。

珍宝阁里珍宝不少,古琴谱自然是有的,他们所出的琴曲之中大多来自古琴谱,有的曲子寻常人连听都未曾听过,纪颜宁却是对答如流。

“故人散。”纪颜宁已经答道了第十一道曲目。

周围的人全都聚了过来,听闻那凤尾古琴价值千不菲,乃是珍宝阁的镇店宝物之一,连在这花灯节摆了好几年也无人能将它赢走,难不成今日要落入这位姑娘手中?

有人低声质疑她是珍宝阁请来的托,故意透的题,但是看着琴师和商贩苍白的脸色,便知道他们的人也开始慌了。

之所以拿凤尾古琴的名头,就是想着不可能会有人全猜出来。

但是这姑娘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居然通通都能答得出来。

商贩朝着琴师使了一个眼色,只见琴师深吸一口气,继续抬手弹奏起来。

他弹了小小的一段便停了手,目光看向了纪颜宁。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也看向了纪颜宁。

纪颜宁这回却是蹙起了眉头,深思起来。

“她这是猜不出来了。”

“已经猜出十一首曲名,很不错了。”

“若是猜错最后一曲,那才叫可惜呢!”

“就是,猜出十一首和一首都猜不出来,结果都是一样,什么都没捞到,何必呢!”

“你懂什么,能猜出十一首的,必定是音律大家,怎么能和一般人想比!”

众人议论纷纷,纪颜宁却是没有说话。

琴师开口道“姑娘可猜出了是什么曲子?”

纪颜宁说道:“这首曲子琴师可确保弹对了?若是《无殇》,第四段的‘离’应为徵音;若曲子是《雨中秋》,那六弦开始应为散音。若是其他的曲子,猜不出来我愿赌服输,但请琴师将全曲再弹一遍可否?”

“这……”琴师被纪颜宁说的一时语塞。

没想到确实遇到了个硬茬,他求助的看了一眼商贩。

“她说的对不对啊!”

“该不会是你们不想交出古琴,所以才故意为难人家小姑娘的吧!”

周围的人开始嚷了起来,毕竟纪颜宁猜出了这么多首曲子,在众人眼里那已经不是一般的俗人能比了,她既然说琴师弹错了,那就是有猫腻。

纪颜宁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的讨论,只是不解地看着琴师。

琴师起身,朝着纪颜宁平手行了一礼:“姑娘之功力,确实让老夫佩服。”

纪颜宁颔首,算是回礼,她转头看着商贩:“如今我可否带走这琴?”

商贩讪笑一声,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也不能出尔反尔,便道:“自然是可以的,我们东家说这琴本来就是属于有缘之人的,只是希望姑娘能弹奏一曲,我们也好给东家一个交代。”

纪颜宁缓缓走上了他们摊位搭的台子,看着那把古琴,伸手上前抚摸着,她用手指轻轻一勾,发出了悦耳的琴音。

她坐了下来,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放在了古琴之上,轻轻的抚琴。

一阵悠扬的琴音从她的指尖流转而出,即便是身处在嘈杂的街道,却削弱不了那曲音。只是她所弹的曲子似乎有些一股淡淡的哀伤,听起来犹如置身于悲凉的秋风中,似有不尽感慨,金黄的落叶被秋风旋转而起,飘零在空中,无依无靠,终是被打落在地上。

曲子越弹越悲凄,仿佛又孤身一人被置身于寒冬,寒意刺骨,那种孤独无力的苍白之感让人感觉到彷徨不已,随着这种茫然,琴音渐渐地缓和下来。

一曲终了,仍身在其中,无法自拔。

“三哥,你们竟然在这里,害我们好找!”沈燕兰的声音让沈青逸回过神来,可是那首曲子仍旧不绝于耳。

他说道:“那姑娘琴艺甚高,便驻足多听了一会儿。”

沈燕兰往周围看了过去:“哪里有什么琴艺高的姑娘?”

沈青逸回头一看,摊位上的人已经不知何时散去,那位弹琴的姑娘也不知去了何方。

沈燕芳说道:“定然是你们嫌我们太无聊了,所以才故意偷偷溜开的,哼,都不帮我们对对联,害我们没拿到那奖励。”

沈裕安就不服了:“你们一早让三哥帮你们便是,非要自己出手,赢不了怎么还来怪别人?”

“我不管,三哥你今儿一定要帮我把东西赢到!”沈燕芳撇嘴道。

沈青逸看着妹妹耍小性子,只是轻笑了一声:“好,兄长帮你。”

此时的纪颜宁带着两个丫鬟正打算往回走,今日收获颇丰,两个丫鬟也拿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莺儿道:“早知道应该带着纪护卫出来了,让他提着东西我们还能有力气再转两圈。”

她正说着,在不远处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突然眼前一亮。

“小姐,你看!是宝昌记的掌柜和小厮!”莺儿指着不远处的冷清的摊位。

纪颜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了掌柜和小厮。

掌柜抬头也看到了纪颜宁,上前给她行了礼:“大小姐。”

纪颜宁看了一眼冷清的摊位,和旁边的热闹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她问道:“宝昌记每年都会参加花灯节吗?”

掌柜如实回答道:“是的,这沧州凡是能喊得出名号的商铺,几乎都会参与,一是为了花灯节的热闹,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名气,奖励的都是些铺子里的东西,按价格高低来分,参与人数越多的商铺会得到官府的嘉奖。”

纪颜宁往旁边看了过去,那儿倒是放了不少的绸缎。

掌柜解释:“这些用来作奖励的物资每年都有上报,吴大管家准予的。”

“我们这里的规则是什么?”纪颜宁问道,她看见旁边摆着棋盘。

掌柜答道:“就是破残围棋局,这些棋局都是在书上搜罗出来的,按难易程度分了等次,过七关可得普通锦缎一匹,八关得云锦,破九关得云锦蜀锦各一匹,全部破局得我们店内最好的绸缎五匹,价值六百两。”

纪颜宁看了一眼掌柜的设下的棋局,说道:“把棋子都收起来,摆三个棋盘出来,规则改改。”

掌柜虽然不解,但是大小姐既然吩咐下来,他照做就行。

果不其然,这没一会儿就引来一大堆的人。

逛了许久,沈燕兰她们玩得尽兴,渐渐乏了,便想着要回去了。

“那里人这么多,不会又是有什么好东西吧?”沈裕安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说道,倒是没想起来刚才走来这儿的时候奖励是什么了。

沈燕兰看了一眼那排起长队的摊子,说道:“人这么多,不要过去凑热闹了,反正今日我们的收获也不少。”

沈青逸道:“若是乏了,便回去吧。”

原本还有些好奇的只能点了点头,一行人往继续往前走过去。

沈燕兰和沈燕芳一路说说笑笑的,沈青逸在一旁跟随,目光偶尔还在街上的人群中寻找着刚才弹琴的少女。

他还是第一次见琴艺如此高超的人,曲子里的哀愁牵动着听众的心,他脑子里还记得她那双忧伤的眸子。

“诶,你这人好好看路!”

迎面过的一个壮汉撞上了沈青逸的肩膀,两个人转头相视,那壮汉有些不满地抱怨。

沈青逸反应过来,回头行了歉礼:“抱歉。”

见他道歉,那壮汉也不再追究,转头继续往前走。

沈青逸抬起头,却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侧脸。

是刚才的那个姑娘!

沈青逸心中一动,心情突然有些复杂起来。

“三哥,在看什么呢,不是说回府吗?”沈裕安上前不解的问。

沈青逸回头看着他,说道:“我好像见到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你先带着妹妹们回去,我过去打个招呼。”

沈裕安倒是没有怀疑,便应了下来。

看着他们走远了,沈青逸这才转身往纪颜宁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所在的摊位上人很多,原本以为她又是过来赢东西的,结果一问才知道,其他人挑战的都是她。

规矩很简单,交两文钱,只要赢了她,就可以得到价值一千八百两的绸缎。

一千八百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实在是太诱人,所以才引来这么人跃跃欲试。

她同时和三个人对战,输了便换下一个。

如此一心三用,原本以为很好对付,结果去挑战的人输了一批又一批,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赢得了她。

沈青逸在一旁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眸子中早已没有了弹琴时候的哀伤,给人一种疏离之感,即便是一人下三局棋局,但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压力,拾起棋子看了一眼棋盘便落了子。

她今日穿的一身白色衣裙,头上是着一支玉兰簪,柳眉弯弯,清尘之姿在这众多的人群之中仿佛是那只可远观的白莲。

不一会儿,那三个人已然落败,又有三人前去挑战。

沈青逸仔细看起了她的棋盘,确实棋艺高超,而且她大多数时候只是将棋盘扫了一眼,便能知道下哪里才是最佳的选择。

他突然很想与她对弈一局。

第51章 怎会是她

街上的人渐渐的少了起来,随着夜色更深,原本熙熙攘攘的花灯节逐渐安静下来,有的比较冷清的店家也已经收拾东西回去了,但是纪颜宁所在的摊子前还有好一些人。

终于轮到了沈青逸,他执黑子先行。

掌柜的看到是沈青逸,先是愣了一下,正想和大小姐说话,只见大小姐正专心看着棋盘,他也不好说什么。

旁边的两个棋盘已经换了好几拨人,和沈青逸的棋局始终没有分出胜负。

纪颜宁看了一眼棋盘,并没有着急落子,轻蹙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将手指的白子落到了旁边的棋盘上,又将对手逼入了死路,然后沉思片刻,才落了沈青逸棋盘上的棋子。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他的棋艺倒是不错。

旁边换了几批人之后,沈青逸终于落了下风,渐渐被纪颜宁压制住了,最后竟还是输了。

沈青逸看着棋局,轻叹了一口气。

纪颜宁道:“公子棋艺很好。”

沈青逸抬起头,才发现周围的摊位之前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挑战者,而宝昌记摊位的场地里,小厮们正在收拾着东西,他看棋局入了迷,竟是一时没发觉。

“可终究是输了。”他有些失落道。

“棋局高深,有输有赢,输了也不能说明棋艺不好。”纪颜宁说着转头对掌柜道,“把那价值六百两的绸缎拿过来,送与这位公子。”

沈青逸以为她觉着自己是为了那价值一千八百两的绸缎而来,便急忙摆了摆手:“姑娘不必了,我只是见姑娘棋艺高超,所以想来切磋一番,并非是为了奖品。”

纪颜宁淡淡一笑:“总归今日我们店里奖励还未从出去过,就当图个彩头吧。”

沈青逸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纪颜宁,她的笑很浅,在周围五颜六色的花灯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在他的心间不经意间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花。

他不知怎的就应了下来。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纪颜宁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掌柜看沈青逸独自一人,便道:“沈公子,我们帮你把东西直接送到府上去即可。”

沈青逸颔首道谢,忽的又不解:“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掌柜的脸色一凛,随即道:“刚才那位是我们家大小姐。”

既然两家的婚约已经取消,他也不便再说什么。

他家大小姐这么好,长相好,脾气好,还赢了那么多东西,说明本事不小,没想到竟然被沈家嫌弃成这般模样,还退了亲。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可怕是哭哭啼啼不愿意见人了。

掌柜一想到这里,他对沈青逸的态度更是冷淡,直接拂袖走开了。

沈青逸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只见他们都不愿意理会自己了。

街上其他的商户已经陆陆续续撤了自己的台子,只留下悬挂在屋檐和街道上头的花灯,让他感觉到今日所经历的一切都犹如在梦境之中一般。

直到回到了府中,他才有些懊悔没有询问她的名字。

不过既然她如此出彩,在沧州城必然会有人讨论,到时候便会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

“少爷,自从你回来之后便一直都在笑着,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在一旁伺候的小厮不解地问道。

从昨晚回来便是如此,今儿一早还是如此,感觉他家少爷变了个人似的。

沈青逸敛住了神情,正色道:“你净胡说,我哪有一直笑。”

小厮装傻道:“哦,原来没有啊,那刚才是谁一直走神,奴才喊了好几句都没有听见呐?”

听着小厮打趣自己,沈青逸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有何事?”

小厮说道:“门外有两个送绸缎的小厮,说是少爷在花灯节上赢的。”

沈青逸这才想起来,说道:“拿去给母亲处理吧,应该都是些上好的料子,给妹妹们裁几身衣裳。”

小厮应了下去,便出了房间。

沈青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低头苦笑一声,自己与那姑娘只是有一面之缘,以后能不能见到还另说,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倒是失了平日里的修养。

他心中暗道,自己只是因为那姑娘出色的琴艺和高超的棋艺才想与她切磋的,并无其他意思。

沈青逸如此想着,便静下心来看书了。

只是才过了一会儿,小厮急匆匆地小跑了进来:“少爷!”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道:“何事如此慌张?”

“夫人让你过去呢,她好像很生气。”小厮说道。

沈青逸微微蹙眉,母亲在生他的气?

从小到大,母亲对他都是极其温和的,鲜少有生气的时候。

他倒是没问什么,径直往母亲的院子里走了过去。

“母亲。”沈青逸上前行礼。

“跪下!”沈夫人怒道。

沈青逸惊讶又不解地抬头看着母亲,问道:“母亲为何生气,总得让儿子弄清楚再说。”

沈夫人指着旁边放置的绸缎,质问道:“母亲费尽心思替你退了婚,让你摆脱纪家那个不要脸的大小姐,你如今却还和宝昌记有联系,这不是在存心打我的脸吗!”

沈青逸听着母亲这么一说,问道:“这些绸缎是儿子昨晚花灯节赢来的,与宝昌记又有何干系……”

他的话说到后面,渐渐地弱了下来。

难不成这些绸缎,都是宝昌记的?

“刚才那位是我们家大小姐。”

那掌柜昨晚说的话突然在他的脑子里炸响,难不成那个对弈的姑娘便是纪大小姐,他的未婚妻纪颜宁?!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见他这副样子,沈夫人倒是有些迟疑起来,她问道:“你不知道这些绸缎是出自宝昌记?”

沈青逸摇摇头,呢喃一句:“怎么会是宝昌记的呢?”

听着他这么一说,沈夫人的气消了不少,说道:“既然你是无意中赢下的东西,不知道他们是宝昌记,为娘也不怪你。但是你要知道,现在你和纪家的婚约已经取消了,便不要和宝昌记有所牵扯,让有心之人看我们的笑话!”

沈青逸垂眸,他还是无法接受,昨晚的姑娘是纪颜宁的事实。

他问道:“母亲真的看不上那位纪姑娘吗?”

沈夫人一提起纪颜宁就气得头疼:“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嚣张又贪婪,完全不把我们沈家放在眼里!”

沈青逸朝着母亲行了一礼,说道:“儿子还有事情,先回去了。”

沈夫人看着儿子脸色惨白,心疼地嘱咐道:“你读书别太用功了,身子要紧。”

沈青逸颔首,随后便退了下去。

她是纪颜宁?

沈青逸快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三哥,你这是去哪里?”沈燕兰刚想去找母亲,看见沈青逸这般行色匆匆,拦住他问道。

沈青逸不想解释:“有事情出去一趟。”

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出府的方向小跑了出去。

沈燕兰看着自家三哥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还没见过一向极重形象的哥哥会如此匆忙,难不成真的有什么大事?

纪九他们正在收拾回途的东西,他们明日就出发回江州。

紫玉在盯着手下的人办事,倒是怕他们粗心漏掉了些什么。

“小姐,掌柜的带了沈公子求见。”莺儿进了房间禀报道。

她看见纪颜宁仍在看着那把凤尾古琴,已经看了一个早上了,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这把琴。

纪颜宁抬头,问:“哪个沈公子?”

莺儿撇嘴:“沈三公子。”

纪颜宁微怔,随即淡然道:“让他们在偏厅等我。”

她将凤尾古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随后便朝着偏厅走了过去。

一入踏进房间便看见了掌柜和昨晚与她对弈的那个少年。

原来他是沈家三公子沈青逸。

看起来倒是比他的母亲妹妹们要好上许多。

“大小姐。”掌柜上前行礼。

纪颜宁道颔首,随即拾步而上,坐在了主位上。

她的目光看向了沈青逸:“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沈青逸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变得晦涩不明。

她竟然真的是纪颜宁。

心中仅有的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他说道:“纪姑娘从江州远道而来,在下未与姑娘见过,实在失礼。”

纪颜宁道:“无妨,毕竟我们两家的婚约已经作废,沈公子如何都不算失礼。”

沈青逸解释道:“此事我并不知情。”

“公子是今日才知道的退亲之事?”纪颜宁抬眼看着他。

“我……”沈青逸垂眸,退亲的事情母亲与他说过,只是他对于纪颜宁并不抱任何希望,自然也不会插手此事。

纪颜宁见他迟疑,便道:“沈公子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沈青逸道:“昨晚见姑娘棋艺高超,有幸和姑娘对弈切磋,不知姑娘师承何人?”

纪颜宁正想说话,纪九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对纪颜宁道:“大小姐,门外有一个姑娘叫嚷着要见小姐,她说她是沈府的。”

听了纪九的话,纪颜宁的目光看向了沈青逸。

沈青逸微怔,忽而想起出门的时候遇见了燕兰,该不会是她跟着自己过来了?

第52章 柳氏过往

纪九带着沈燕兰来到了偏厅。

见到了沈青逸,沈燕兰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纪颜宁。

她冷哼一声:“纪颜宁,我们两家婚事已经作废,你亲自写下的自愿退婚书,现在你让哥哥前来相见又是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你可别再痴心妄想能够嫁入我们沈家!”

“燕兰,不得无礼!”沈青逸轻声训斥道。

沈燕兰不服:“三哥,你可别轻信她的话。”

纪颜宁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茶,头都未抬。

在一旁的掌柜看着这对兄妹俩,有些不耐起来:“你们兄妹俩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问我们大小姐,一个进来就这般不客气,这儿可不是你们沈府。”

沈燕兰转头对沈青逸道:“三哥,来见她作甚,这种贪财小人,可别被她骗了!”

沈青逸沉声道:“燕兰,住口!”

纪颜宁开口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莺儿送客。”

沈青逸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纪颜宁,只好上前行了一礼,带着妹妹走出了偏厅。

看着沈家兄妹离开,掌柜的轻叹了一口气,安慰纪颜宁道:“沈家的人如此反复无常,连起码的契约信用都没有,大小姐不必理会,大小姐定然能寻到更好的人家。”

纪颜宁微微一笑,倒是没有在意。

她重生一世,就是为了报仇而来,其他的人,她无所谓。

沈燕兰不安地紧跟在沈青逸的身后,兄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沉默着。

她很少见到三哥这般生气的模样,似乎是因为她不仅偷偷跟踪他,还打扰了他的事情。

“三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跟踪你的,只是担心你而已。”沈燕兰低头认错。

沈青逸转身,看着她:“还有呢?”

沈燕兰咬唇,不情愿地说道:“不该上门质问纪颜宁。”

沈青逸见她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烦闷不已。

“三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沈燕兰道,“我虽然讨厌纪颜宁,但是也不该失礼于人。”

沈青逸道:“此事不要和母亲提起。”

沈燕兰撇了撇嘴,凑上前问道:“三哥,你为何要去找纪颜宁,明知道现在母亲最不想听到纪颜宁的任何消息,上次她登门的时候把母亲气得不轻,两家已经结下了梁子,你又何必去招惹她。”

“纪姑娘不像是那样的人。”沈青逸道。

沈燕兰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让她认错可以,但是在她的认知里,纪颜宁就不是一个好人,如今三哥替她说话,她自然是不服的。

“三哥,你不会真的被她蒙蔽了吧!”她紧张道,“我可没有骗你。”

一想到纪颜宁长了一张狐媚脸,她觉得定然就是纪颜宁迷惑了她的三哥。

沈青逸不想和她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此事莫要再提。”

若是他能早些认识纪姑娘,或许事情就能变得不一样了。

只是还没等他感慨过来,宝昌记东家小姐的名声倒是已经在沧州传的沸沸扬扬。

花灯节上赢下了凤尾古琴,还有她的棋艺更是有许多人领教过,一心三用对付三个人,能赢得如此轻松,可见棋艺之高超,同时也为宝昌记带来了不少的名气,宝昌记这是第一次进入花灯节参与人数的前十。

一时之间,纪颜宁收到了不少的拜帖,不过全都回拒了。

她不想再留在沧州浪费时间。

似乎快入秋了,她想早些去长安。

除了宝昌记,沈家也不得清静,早就有传闻说,这沈家三公子与宝昌记的东家小姐有婚约,或许走走沈家的门道,倒是可以见到这位厉害的女子。

沈夫人被气得不轻,放出话来,说他们早就婚约早就作废了,还说那纪颜宁用婚事换了钱财,实在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

众人哗然,一时众说纷纭。

不少人觉得纪颜宁的做法欠妥,也有人觉得沈夫人之言不可信,能有那般修为的女子,岂是那种眼中只有钱财的人?

纪颜宁不在乎这些是是非非,带着人启程往江州的回。

回去的路途显然比来时的舒畅多了,十几日的路程很是平静,没有遇到山匪。

马车的队伍缓缓入了江州城,朝着纪府的方向而去,到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吴管家早就接到了消息,在府门口迎候着。

纪颜宁从马车上踩着矮凳走了下来,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立马朝着她扑了过来,伸手抱住了她。

“姐姐!”纪琅高兴不已,“琅儿好想你!”

纪颜宁轻笑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姐姐也想琅儿,想着琅儿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念书,有没有好好练武?”

纪琅猛地点头:“有的,先生们还夸了我呢!”

“那琅儿可真厉害。”纪颜宁夸赞道。

纪琅小小的脸上笑得无比的灿烂。

吴庚上前,给纪颜宁行了一礼:“大小姐一路车马劳顿,先进府歇着,晚膳已经备好。”

纪颜宁颔首:“辛苦吴叔了。”

“份内之事,不辛苦。”吴庚说道。

纪颜宁用过了晚膳,收拾了一番,因为太累,早早便歇下了。

第二日吴庚过来的时候,纪颜宁正在练箭。

她将手中的弓递给了莺儿,接过紫苏递上前的汗巾擦着额头上的汗丝,然后往书房走了过去。

“大小姐,长安那边已经传回了消息。”吴庚说道,“经过我们这段时间的打探,夫人的娘家确实是长安柳家。”

他说着把信件递了上前。

纪颜宁拆开那封信,仔细看了下来,眼睛微眯起来。

柳羲儿的爹当初是兵部的一个主司,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是在长安也是能站得住脚的,她的母亲在产下她之后不久突发隐疾而死,只留下她与她哥哥两个孩子,她父亲没多久便娶了继母。

继母生有两儿一女,所以对他们兄妹颇为排挤,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柳羲儿被柳家打发到了庄子上不闻不问,过了一年庄子上突然起了大火,将庄子烧得一干二净,众人以为柳羲儿已经死在了大火之中。

“我派人去查证过了,夫人不仅和那位柳小姐同名,年纪、样貌、性情都能对得上,想必是没有错的。”吴庚说道,“只是事关家族隐私,我们差不多当年夫人为何会被打发到庄子上,也不知道庄子上为何突发大火,更不知道夫人是如何与老爷相遇的。”

纪颜宁捏紧了手中的信件,眸子里泛着微微的寒意。

大家族里的总是会有些龌蹉的内幕,柳羲儿不过是后宅之中的战败者而已。

她问道:“她的父亲和亲生兄长便没有再去寻过她吗?”

吴庚道:“据我们传回来的消息,夫人出事的时候,她的兄长并不在长安,而是去了边关,回来之后找过一阵子。她的父亲倒是没有任何的动作,像是已经接受了夫人已经逝去的消息。”

他又递上了另外一封信,上面写着的是柳家现在的状况,家族里的人职位和去向。

只是宝昌记毕竟是商贾家族,平日里不与这些士族世家打交道,能查到的东西并不深入,有些隐秘还是接着转运使郭骐春大人的手查出来的,更多的详情就不得而知了。

纪颜宁细细地看了一眼,倒是已经记下了大概。

她从沈家那里要来了一间酒楼,就是想要探查更多的消息,虽然自己的手中有钱,但是在长安新开的店却不容易站稳脚跟,还不如直接拿个现成的,沈家的酒楼在长安算是老店了,倒是不会被人怀疑,还能用沈家的名义挡着,一举多得。

这门亲事,总归是有点用处的。

她说道:“吴管家,若我去了长安,这江州的生意您一个人能处理的过来吗?”

吴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大小姐这是想去查夫人的事情?”

纪颜宁道:“不止是这件事,可能会待上很久一段时间。”

“大小姐信任我,这是我的荣幸,只是这些陈年旧事想要翻出来,并不容易。”吴管家说道。

他查出这些事情的事情,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平日里那般温婉的夫人以前竟然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

只是那些事情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当年夫人境遇如此,那柳家的人必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大小姐若是前去,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有些事情,去做了才知道容不容易。”纪颜宁说道,“这两天我会写一封信,请吴叔派人送到舅舅手中。”

吴庚知道大小姐的性子,劝是劝不动的,便应了下来。

“郭大人那边来了消息,说是不用提他的分成。”吴庚说道,“他的意思是,看着老爷的份上,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关照我们宝昌记,只要宝昌记不出什么岔子,转运司那边是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纪颜宁眼眸微闪,沉吟了片刻,说道:“我的信就麻烦郭大人代为转交,待我去长安之后再去拜谢郭大人。”

吴庚颔首,这样也可以让郭大人知道大小姐去了长安,作为同乡,也能照顾一二。

第53章 宗族除名

纪颜宁给柳家的舅舅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说自己父母双亡,在检查母亲遗物之时发现了端倪,从而查到了母亲的身世或许是柳家当初失踪的那位大小姐,谨着为母亲尽孝之心,完成母亲未见亲人的遗憾,所以找到了柳家,还附上了柳氏的信物。

“大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主院的李嬷嬷过来传话,如今看见纪颜宁倒是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轻视了。

毕竟现在纪颜宁才是真正掌控整个纪家的人。

纪颜宁微微蹙眉,抬头看着李嬷嬷:“祖母有说是何事吗?”

李嬷嬷低着头,说道:“老夫人没说。”

纪颜宁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将手中的账册放在了一旁,起身带着紫玉一同前往主院而去。

明明是不远的路程,但是那李嬷嬷似乎总有种一种压迫似的,大小姐的目光就一直在盯着她,她的额头都不禁冒起了冷汗。

“李嬷嬷,您是祖母的陪嫁丫鬟,在府中也有些年头了,说来也应该会去养老了,听闻嬷嬷家中孙儿也不小了,该是享福的时候了。”纪颜宁开口说道。

李嬷嬷讪讪地说道:“老夫人待老奴很好,如今老奴身体康健,还能伺候老夫人几年。”

纪颜宁说道:“在老夫人身边这么久,想来应该知道不少的事情。”

李嬷嬷暗道大小姐今日果然不对劲,她警惕起来,说道:“大小姐若是想知道些什么,直接去问老夫人较妥当,老奴只顾做事,哪里会知道什么事情。”

纪颜宁轻笑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们走到主院的时候,大堂里已经坐了许多的人,纪颜宁一眼看了过去,竟没多少是认识的。

她缓缓上前,给老夫人见礼。

“颜宁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看着她这副无害的模样,心中倒是暗骂了几句,才道:“你不必装得如此懂事,若不是我派人去唤你,只怕这辈子是见不着你这尊大佛了。”

纪颜宁垂眸,轻言道:“祖母哪里的话,孙女只怕祖母身体不适,过来打扰了祖母休息。”

她说的恰意,老夫人却瞪了她一眼,她每次过来都能搅得鸡犬不宁。

老夫人也不说场面话,而是介绍道:“这几位都是我们纪家的长辈。”

纪颜宁给他们一一行礼。

众人看着纪颜宁年纪尚小,倒是没怎么放在眼里。

老夫人说道:“如今请各位长辈评评理,你这宝昌记东家是怎么当的!你这后辈又是怎么当的!害了你二婶不说,如今每个月给我这个老太太的孝敬只有二十两银子,让我怎么活下去!”

家族的长辈们议论纷纷,都在指责纪颜宁的不懂事,不孝顺。

纪颜宁则是一脸的无辜:“二房每个月给祖母的孝敬只怕连二十两都没有,祖母怎么不去质问他们呢?”

老夫人怒道:“这能一样吗!你二叔只是个主簿,每月的所入的银钱哪有你们大房的多。”

纪颜宁笑道:“那祖母以为如何?”

老夫人冷哼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能养活我,现在纪家的各位宗亲长辈在此,让他们做个见证,将你们姐弟这等不仁不孝之徒从纪家的族谱上除名!”

纪颜宁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来这一套。

就算是偏心也得有个度,自己的儿子死了,不仅不伤心,欺负孙女儿倒是挺利索。

从家族除名,若非是犯下了大过,不然一般家族哪里会对家中子弟做出严重的惩罚。

纪颜宁眸子暗沉下来,她本就不是纪家的人,倒是无所谓,可是纪琅呢?

他又做错了什么?

纪颜宁抬头看着老夫人:“若是如此,祖母只怕连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到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不用威胁我,宝昌记是老大的产业,他死了,那也有我的一份。哪有儿子的东西不归母亲的道理!”

原来是分割宝昌记这样的主意,知道从她这里是捞不到任何的好处了,倒不如痛快的将财产一分为二,总比什么都得不到的强。

纪颜宁转头看着各位宗亲长辈:“所以各位长辈也赞成将我们姐弟从纪家除名吗?”

其中一个老者说道:“你们若是不想如此,便好好待你的祖母,如此刻薄之人,枉为我们纪家子孙!”

纪颜宁挑眉,点了点头:“罢了,除名便除名。”

她不在乎。

纪琅有这样的家族,似乎也谈不上什么助益。

纪颜宁头也不回地离开,倒是让老夫人和各位宗亲长辈一脸惊讶。

她竟然看得如此云淡风轻,根本就没有把整个纪家放在眼里!

“孽障!”

老夫人猛地拍着桌子,指着纪颜宁的背影骂道。

在一旁的李嬷嬷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回了院子之后又发了一通火,砸了不少的东西,觉得累了才渐渐歇下。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终于得以解脱,从老夫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嬷嬷。”一个丫鬟走了上前,说道,“大小姐请你过一趟西苑。”

李嬷嬷心中暗惊,大小姐找她?

随着丫鬟来到了西苑,进了院子的时候纪颜宁正在亭子下抚琴。

见李嬷嬷过来,纪颜宁的手停了下来。

她转头看着李嬷嬷,说道:“李嬷嬷,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李嬷嬷低着头:“老奴什么也不知道。”

“我可什么都还没问呢。”纪颜宁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嬷嬷淡然道:“不管大小姐问什么,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纪颜宁想要从她这里想找到对付老夫人的办法是不可能的,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一直服侍着老夫人,深受老夫人的看重,若是老夫人有什么事情,她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

纪颜宁见她这副模样,微微挑眉,笑道:“我让纪九去给李嬷嬷儿子一家送去了些东西。”

李嬷嬷猛地抬起了头。

纪颜宁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下去,她看着李嬷嬷的眼神变得冷漠起来:“现在李嬷嬷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李嬷嬷的脸色煞白,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大小姐。

她就知道,如今的大小姐,哪里还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小羊羔?

“大小姐想知道些什么?”李嬷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着。

纪颜宁道:“我母亲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李嬷嬷有些意外她问出的问题竟然是关于柳氏的。

她摆了摆手,说道:“大夫人的死老奴不清楚啊,老夫人虽然不喜大爷和大夫人,但是不至于下此黑手。”

纪颜宁道:“我问的是,我母亲的来历,你知道多少?”

“来历?”李嬷嬷一怔,说道,“老奴只知道大夫人是外来的,与大爷相识不久便成亲了,老夫人倒是挺乐意的,就同意了。”

纪颜宁听着倒是不解,儿子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为母亲挺乐意的?

她问道:“为什么祖母对父亲总是有成见?”

李嬷嬷的目光有些闪躲,说道:“老夫人对大爷只是没有二爷上心而已。”

纪颜宁道:“就算是为了家人也得实话实话,若是在此浪费时间那嬷嬷便回去吧,只是你儿子一家……”

她适时地停住了话语。

李嬷嬷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只能老实说道:“大爷并非是老夫人所出,而是老太爷的原配所生。”

纪颜宁微微蹙起了眉头,原来现在的老夫人只是一个填房?

难怪她看纪亭生如此不顺眼。

既然如此,她倒是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本来还想看着原主的份上给她们留些颜面,现在看来,倒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紫玉,给嬷嬷拿三百两银子。”纪颜宁在一旁说道,“就当是嬷嬷的养老钱了。”

李嬷嬷仍是在低着头:“那老奴一家……”

纪颜宁说道:“嬷嬷不必担心,你的家人好得很,我只是让纪九他们送了些衣物过去,毕竟你也是府中的老人了,为纪家做了这么多,应该的。”

李嬷嬷没有再说话,大小姐的意思很明显,只怕以后老夫人的日子不好过了。

她还是给自己先寻条出路吧。

紫玉听了李嬷嬷的话虽然惊讶,仍是带着她给了三百两的赏钱。

纪颜宁手边放着一封信,那是岑青山送来的。

因为上次剿匪,将金银山的土匪一网打尽,抓了不少的土匪,虽然咬不掉朱敬和,但是却查到了纪亭生夫妇死的真相。

当初杀害纪亭生夫妇的也正是金银山的土匪,同样是受了刘管事的指使。

只是刘管事已经自杀,查不出更多的真相,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还有背后之人。

又是二房的人,纪颜宁都已经不觉得奇怪和惊讶了,因为觊觎宝昌记的财产,所以想置大房的人于死地,是二房的风格。

这纪家可真是一团乱。

若不是她过来了,这姐弟俩只怕要被他们害死。

不,真正的纪颜宁已经被害死了。

有的人既然是祸害,也不用再继续留着。

第54章 看看热闹

纪老夫人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她想喊李嬷嬷,可是口干舌燥,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烦闷不已,下床穿了鞋子往外面走了出去。

外面的丫鬟听见了动静,急忙进来服侍。

“老夫人。”丫鬟上前搀扶着她坐在椅子上。

老夫人不满地训斥道:“你们这些奴婢都在做些什么!这府中就没有一个省心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留着你们作甚!”

那丫鬟急忙跪了下去:“老夫人息怒,奴婢不敢了。”

明明是她睡前不让人在房内的,怕扰了清静,如今醒来找不到人,又冲着她们发火,总是如此。

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气,一脚便将她踹到一旁:“奴才而已,连你也给我气受! ”

那丫鬟心中委屈,眸子却闪过一丝的怨恨。

她爬了起来,无奈地说道:“老夫人饶命,奴婢只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听见了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在谈和老夫人有关的事情,所以才耽搁了些时间。”

纪老夫人微眯起双眼,目光霎时变得阴骘起来:“她们在谈些什么?”

丫鬟跪好,说道:“奴婢听她们说,老夫人您虽然要把大小姐和六少爷赶出宗族,但是大小姐却不怕。大小姐说了,毕竟老夫人您不是大爷的生母,不过是老太爷的填房而已,凭什么要和她争夺宝昌记的财产,就算是告到官府去,也没有这个道理,到时候不仅不会把宝昌记的分毫给老夫人,就连现在的纪宅都是在大房的名下,要赶老夫人出去呢!”

“啪——”老夫人将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推到在地上,双眼满是怒火。

她面色狰狞地看着那丫鬟,吼道:“谁告诉她我不是大爷的生母的!谁说的!”

那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是猛地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反正大小姐院子里的人就是这么传的,奴婢只是听来的而已!”

纪老夫人满脸怒色,这件事就连纪亭生都未必记得,纪颜宁怎么可能会知道!

当年纪亭生的母亲走的早,老太爷为了给他找个母亲照顾他,便迎娶了她为填房,那时候纪亭生尚在襁褓中,自然是记不得这些事情的,老太爷因为感伤,所以也未主动提过。

纪老夫人因为太过生气,胸口只觉得闷了一口气,牙齿都有些打颤起来。

她不是纪亭生的生母,就算是这事闹到官府,又能拿到多少的财产,只怕连这座宅子都会被纪颜宁那没心没肺的不孝孙女给赶出去!

“就算是这样,我好歹也是这纪家的老祖宗,宝昌记也应该有我的一份,她说的可不算!”纪老夫人冷哼一声。

丫鬟听了纪老夫人这话,在一旁说道:“老夫人,奴婢还听说府衙门那边传出了消息,说那些土匪已经招供,当初是二夫人指使刘管事去找的土匪杀害了大爷和大夫人,若是这弑兄弑嫂的罪名成立,只怕连二爷都会被牵连在内……”

“什么!”老夫人这回惊得是直接站了起来,脑子里像是被雷轰过了一般。

丫鬟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厉害。

老夫人怒瞪着她:“你从哪里听来的浑话!”

“奴婢可没有说话,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是二夫人买通山贼杀了大爷大夫人,只怕过不了两日,官府就要上门了。大小姐里的丫鬟们说,二夫人是二爷的妻子,二爷肯定会被牵连。”丫鬟叹了一口气,说道,“除非二爷能够大义灭亲休了二夫人,或者将她主动揭发,不然这便是二爷一生的黑点了。”

老夫人知道纪亭生夫妇死了,开始的时候是难过的,毕竟这么些年来,大房赚了不少的钱,他们整个纪家也变得富裕起来,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后来一想,若是这宝昌记能落入自己的儿子手中,那岂不是更好?

没想到这一切竟是韦氏所做的手脚。

还做得如此的不干净,如今被人扒了出来!

那她的儿子,岂不是要被韦氏所连累?

一想到这里,纪老夫人便让丫鬟搀着往东苑的方向而去。

将大房的姐弟除名是韦氏的主意,听闻老夫人真的叫来了不少的宗亲长辈,韦氏还高兴着,没想到这下午,老太太便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她的院子。

“韦氏!你干的好事!”老太太朝着她怒道。

韦氏一愣,并不知道老太太为何会无缘无故地生气:“母亲,这是怎么了?”

见她竟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老太太道:“是不是你买通了山贼杀了亭生和柳氏?”

韦氏听了这话脸色煞白,她确实是做过没错,可是这老夫人是从何而知的?

还在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听了老夫人这句没来由的话,也不禁束起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讪讪道:“母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不能随便污蔑人!”

“官府都已经查清了你还想抵赖!“老夫人怒吼道。

二夫人不知道今日老太太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跑到她的院子里来大吼大叫,就算是这件事是真的,老夫人向来不待见大房,就连纪亭生他们死了也不见得有多难过,为何会突然朝她质问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老夫人已经上前,居高临下地对韦氏说道:“若是你还为我们纪家着想,就去衙门自首,省得连累老二败坏了名声!”

韦氏道:“母亲,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让我如何能够承认!”

见她嘴硬不愿承认,老夫人怒气更甚,难不成她还想着要拉他们整个纪家下水不成!

她上前一把拉住韦氏,不由分说就往外面扯,就想拉着她去见官。

韦氏哪里会想到老夫人会来这般无赖的一招,平日里她这个做媳妇的对她毕恭毕敬,没想到竟然换来如此凉薄的对待!

她用力地推开老夫人,怎料老夫人不肯放手,两个人就拉扯在一起。

丫鬟们见此情景都上前拉架,乱成一团。

“二夫人,你别踹老夫人啊!”

“老夫人放手,别抓着二夫人的头发!”

“二夫人……”

一堆人混成一团,也不知道究竟都是谁下的手,闹哄哄之中,突然老夫人被一股猛里推了出去!

“啊——”

只听得老夫人惨叫一声,众人都愣住,转头看了过去,老夫人已经摔倒在一旁,脑袋磕在了石凳上,额头上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陪着老夫人前来的丫鬟见此情景,手都已经颤抖起来。

一会儿才扑了上前,哭着说道:“老夫人!”

韦氏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倒地不醒的老夫人,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

……

紫苏从院子外面快步上前走了进来,来到了亭子旁,向纪颜宁禀报。

“大小姐,老夫人在二夫人的院子里闹了起来,二夫人失手将老夫人推倒了,老夫人晕厥过去,脑袋上都磕出了血。”

纪颜宁放下了手中的账簿,抬头道:“可有性命之忧?”

紫苏摇了摇头:“二夫人去请的大夫,奴婢不得而知。”

纪颜宁眼眸微闪,说道:“祖母受伤,身为孙女怎么能不去看望。你让人去外面请两个大夫回来,去给祖母看病,也算是我的一片孝心了。”

紫苏颔首,应了一声是。

纪颜宁让莺儿将她的账簿放回书房,她带着紫玉往东苑的方向走了过去。

东苑里乱成一团,好在老夫人没有一命呜呼,不然韦氏可就说不清楚了。

她记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用多少力气,怎么会将老夫人推到了石凳上?

大夫开了方子,韦氏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给了那大夫不少的诊治费用,同时让他不要将此事乱传。

外面的丫鬟走了进来,急匆匆地朝着韦氏禀报道:“夫人,大小姐过来了。”

韦氏面色一沉。

二房院子里事情,她纪颜宁知道的可真是快!

她说道:“不见。”

那丫鬟说道:“大小姐说老夫人受伤了,她理应过来看看的。”

“谁传出去的!”韦氏的眼眸彻底沉了起来。

她这一怒,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二婶这是怎么了?”纪颜宁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了过来。

韦氏看着纪颜宁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走进了她的院子,眸子里的恨意从眼眶中迸裂出来。

若说这件事之中没有纪颜宁的手笔,她打死都不相信。

她道:“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听说二婶将祖母打伤了,特意过来看看……热闹。”纪颜宁勾唇一笑。

“纪颜宁!”韦氏咬牙切齿,“别得寸进尺!说好互不相犯,我可没招惹你。”

纪颜宁轻笑一声:“互不相犯?祖母将我们姐弟从族里除名,这是二婶的招吧?”

韦氏一噎,看着纪颜宁这般笃定的模样,她倒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先送大夫出府。”韦氏转头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

在一旁的大夫一直低着头,看起来这纪家内里的龌蹉事倒是不少,他可不愿去惹这一身腥,便拱手行礼告辞。

第55章 韦氏落狱

送走了大夫,韦氏也不必在纪颜宁的面前再装下去。

她微眯起双眼对纪颜宁说道:“是你!是你让老夫人过来的!”

纪颜宁仍是轻笑着:“二婶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你与祖母的争执与我何干,我左右不过是来瞧瞧热闹。”

“哼,这热闹瞧玩了也该滚回你的西苑去了!”韦氏对她可没有什么耐心。

纪颜宁双眸弯弯,说道:“为了给二婶分担,我特地请来了两个大夫给祖母看病,祖母年纪大了,小伤小痛可要注意些。”

韦氏怒瞪着她:“这里还轮不到你来管!”

“二房的事情确实轮不到我来管,但是祖母的事情可不能只由二婶说了算。”纪颜宁神色一凛,转头对着身后的院子门口道,“三婶,你说是吧?”

韦氏一怔,往院子门口望了过去,看见了从门口进来的李氏。

李氏其实到了有一段时间了,她听闻老夫人与韦氏起了冲突,还伤得不轻,便匆匆赶了过来,没成想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不少。

这韦氏和纪颜宁都不是好惹的茬,在她们手中自己栽的跟头不少,自然不想巴巴再凑上前,神仙打架,她便在一旁看着便是,没想到纪颜宁早就知道她来了。

李氏讪讪地说道:“老夫人是长辈,出了事情,我们总归是要过来看一眼的。”

韦氏冷哼一声,平日里倒是不见她们这般热心,如今出了事情一个一个跑过来煽风点火,不知安的什么心!

她说道:“老夫人已经歇下,不便打扰。”

她们正在说话之间,紫苏和纪九已经带着两个大夫赶到了二房的院子里。

紫苏上前给纪颜宁行礼:“大小姐,大夫已经请过来了。”

纪颜宁颔首,对着两位大夫说道:“劳烦两位为我祖母看伤。”

她正想带着大夫进门,却被韦氏直接拦住。

“我已经让大夫给老夫人看过,老夫人并无大碍。”韦氏冷着脸说道。

纪颜宁却是一脸的正色,陡然提高了嗓音:“祖母若是无大碍,二婶为何一直阻拦?难不成是怕我们发现你想对祖母下死手!”

韦氏听得她这么一说,气得发抖:“放肆!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纪颜宁道:“你以为你瞒得住吗!祖母发现了你杀害我父母的事情,前来质问你,你慌忙之下与祖母动起了手,是想灭口吗!不然你为何心虚,不敢让我们去看祖母!”

纪颜宁的话音一落,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这是听到什么?

弑兄弑嫂弑杀亲婆婆……

众人看着韦氏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

那两个刚来的大夫听了这话,心中也是骇然,面面相觑,倒是不敢出声。

韦氏从未想到自己会被纪颜宁逼到这种境地,藏在袖子下的手紧握起来,心中却是努力在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过是纪颜宁的激将法而已,她没有证据才会这样做,让自己露出马脚,自己岂能如她所愿!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说我谋杀了你父母,有何证据?没有证据便是污蔑。”

纪颜宁道:“既然你否认,我们就让大夫给祖母瞧病,你总归不能阻拦。”

她说着便直接上前,用肩膀撞开了韦氏,径自带着人进了房间。

韦氏压制着眸子里的快要喷发而出的怒火,转身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大夫识趣的上前。

房间里的正在照顾老夫人的丫鬟见到纪颜宁她们一群人走了进来,突然猛地朝着纪颜宁跪了下来。

她情绪激动地哭着说道:“大小姐救救老夫人!二夫人这是想要害死老夫人啊!”

原本心绪刚刚平稳的韦氏听了那丫鬟的话,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你在乱说什么!”

因为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一开始韦氏并没有疑心她,只是让她留下来照顾老夫人并且不要乱说话,没想到纪颜宁一来她便倒戈了方向!

丫鬟泪眼朦胧地拽着纪颜宁的衣裙,说道:“大小姐,是二夫人推倒了老夫人!她这是想害了老夫人啊,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看见了的!”

韦氏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来人,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把她拉下去!”

韦氏身边的丫鬟们正想上前,突然迎上了纪颜宁冷冽的目光,她们怔在原地,不敢再乱动。

“来人,去衙门请官差过来。”纪颜宁淡然地开口说道,眸子里冷得没有一丝的感情。

纪九颔首,应了一声是,便要往门口走过去。

韦氏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不明白,纪颜宁分明就是想置她于死地!

也是,杀父杀母之仇,能忍下来就不是纪颜宁了。

她的眸色一沉,从头上拔出一根发簪直接朝着纪颜宁的脖子方向刺了过去!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纪颜宁垫背!

“大小姐!”

众人惊呼起来。

纪九立马上前,挡在了纪颜宁的身前,一把抓住了韦氏的手腕,用脚踹在她的膝盖上,迫使她跪了下来。

紫玉惊魂未定,急忙上前看大小姐有没有受伤。

李氏也没有想到,韦氏她竟然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纪颜宁,这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吧?

她转头看着一脸淡然的纪颜宁,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恐惧感。

纪九将韦氏押送去了衙门。

纪颜宁这才请两位大夫上前给老夫人诊治。

此时老夫人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两位大夫只是又看了一遍,老夫人虽然磕伤了脑袋,但是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只能好生将养着。

纪颜宁将纪府的掌家权交到了李氏的手中,让她处理之后的事情。

李氏这时候哪里还敢生出其他的心思,与纪颜宁为敌能落到个什么好下场?

看看老夫人和二房里的人就知道了。

纪府里的事情没多久便在江州城里传了个遍,纪家二夫人为了夺财,竟然不惜弑兄弑嫂,甚至是婆婆和侄女。

真是令人心惊。

不少人可怜起纪颜宁姐弟来,被婶婶算计成这般模样,若不是好运气,只怕早就毁了。

而纪颜宁关心的,无非是这个纪家,总算是安分下来了。

官府的审案效率倒是挺快,没多久韦氏就招认了。

书房里,吴管家正在将韦氏的事情回禀给纪颜宁。

纪颜宁颔首,说道:“这件事交给岑大人处理便是,韦氏作恶多端,岑大人必然不会徇私。”

吴管家应了一声是,他的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怅然。

没想到老爷夫人为了这个家尽心竭力,最后却是被家人算计而死,怎么能够不让人惋惜?

“二爷那边如何交代?”吴管家问道。

纪颜宁眸子里并无波澜:“何需向他交代?只需把事情告知他便是,他若是识趣,只需老老实实待着,还敢要何交代?”

韦氏谋害纪亭生夫妇,其中纪源生虽然不知情,但是韦氏是他的妻子,总归是要承担这些的。

“还有秦珏那边,我已经去问过他的意思了,他不愿去长安。”吴管家说道。

秦珏到了宝昌记之后,办事倒是挺让吴管家满意的。

纪颜宁沉吟片刻,才道:“罢了,他既然不愿回去,我便不强求。”

她前去长安,身边需要有个熟知长安各世家的人,秦珏原本就是世家公子,自然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他的家族没落,再次回去只怕又要陷入纠纷。

吴管家道:“那小姐换成谁随行?”

纪颜宁摇头:“不必了,长安有我们宝昌记的人,无需再带上其他的人。”

吴管家:“还有一件事,要向大小姐禀报。”

纪颜宁:“何事?”

“宝昌记库房里被盗,损失了三百两黄金,而且是连续三晚,每天晚上盗走一百两黄金。”

吴管家神色凝重,这盗贼真是猖狂至极。

纪颜宁诧异地抬头:“以前可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吴管家摇头:“我们的库房鲜少有人知道,而且有不少的护卫看守,想要进去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说盗窃了。”

纪颜宁问道:“报官了吗?”

吴管家点头:“不过从江州官府的备案中,似乎只有我们宝昌记有这样的案例,其他的人家或者商族并没有出现被盗窃的情况。”

纪颜宁微微蹙起了眉头。

吴管家继续说道:“所以府衙那边推测,可能是内贼或者是新从外地流窜过来的大盗,从盗窃风格来看,像是之前在东海方向作案的梅花神偷。”

纪颜宁不解:“梅花神偷?”

“梅花神偷只是别人对他的称呼,毕竟谁也不知道那盗贼姓甚名谁,此人作案与其他的盗贼不同,他偷东西,会连续在同一个受害人的家中偷好几次,也不怕别人抓到他。”吴管家说道,“若真是那梅花神偷,我们宝昌记怕是被惦记上了。”

纪颜宁问道:“若是如此,那他可能还会继续去库房盗窃?”

吴管家道:“昨天发现的时候,晚上已经加强了戒备,然而还是被钻了空子,根本就抓不到人。”

纪颜宁沉思起来,只是道:“我知道了,今晚我去看看。”

第56章 擒获女贼

夜色沉寂,宝昌记的绸缎庄里却并不平静,因着连续三个晚上失窃,所以守卫增加了不少,不时的在库房周围巡逻着,生怕会有什么异动。

从墙头处闪过一个黑影,在黑夜之中犹如一晃而过的落叶,无人去注意。

就凭这些人也想拦住她?真是可笑。

元娇娇此时正坐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看着来来往往巡查的护卫,心中嗤笑不已。

她从树上摘下一颗果子,往不远处的墙头扔了过去,刚好打中了瓦片,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谁在那里!”

护卫们听到了声响,往声音处走了过去,却没有注意到背后一阵微风过处。

仔细巡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他们又继续加强巡查起来,此时的元娇娇正倒挂在屋檐之下,看着这些护卫渐渐远去,用匕首悄悄地打开了紧闭着的房间窗户,灵活地钻了进去。

她进入了房间之后,还会有一道紧锁住的门。

只有掌管着财物的人才有打开这扇门的钥匙,不过对于元娇娇来说,溜门撬锁这种事情不过小菜一碟。

她取下了头上的簪子,往锁孔里插入之后轻轻旋转,不一会儿,便听到了轻微的“咔嚓”一声,锁开了。

元娇娇放轻声音,缓缓地走进了库房里。

库房是在一个地下室之中,里面是不少的真金白银和珍宝,虽然宝昌做生意,有许多钱财都是存在钱庄的,但是绸缎庄里自然也会留出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仓库里一箱一箱的东西,元娇娇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一想到纪颜宁那吃瘪的表情,她眼角就忍不住流出笑意。

她走了上前,伸出手正想将箱子的锁打开,突然从指尖处传来一阵刺痛,她猛然缩了手,发现自己的指头处已经渗出了豆滴大的血液。

元娇娇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她微眯起双眼,蹲下身来,这才看见了,在外边上的箱子上,每个锁孔里都插了一枚细小的针,若不是仔细检查,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是……

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身为盗贼便有盗贼的觉悟,她立马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可是刚一打开门,外面已经站着整齐的护卫将库房守的严严实实,而站在最前面的,是纪颜宁。

元娇娇挑眉,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此时的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带着蒙面巾,只露出一双狭长的清澈的双眼,利索地将头发高高束起,看起来简单干练,若是隐藏在黑夜之中,倒是不容易被发现,可是现在房间里灯火通明,她也无处藏匿。

纪颜宁细细打量起眼前的黑衣人,却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她不动,元娇娇自然也不动,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却是时刻没有放松,在寻找着最佳的逃跑时机。

只是不出一会儿,纪颜宁发话道:“把她拿下。”

护卫们抽出剑来齐齐围了上前。

元娇娇看着这么多人,她定然是打不过的,为今之计只有逃跑,可是当她正要施展轻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跳不起来了,感觉身子重如千斤。

她突然回想起刚才在地下仓库里的针!

护卫们将剑抵在她的脖子上,将她擒住。

纪九上前一把扯下了她的蒙面巾,微微一愣,转头对纪颜宁道:“是个女贼。”

纪颜宁和吴管家都没有想到这作案手法如此娴熟的盗贼,竟然是个女子。

纪颜宁走了上前,看见元娇娇的脸,微微蹙眉:“是你?”

元娇娇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她行走江湖多年,自从师父去世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失手。

不,第三次了。

前两次也是因为纪颜宁。

吴管家不解地看着她们:“大小姐认得这女贼?”

“此前在恒城见过,本以为只是个小贼,没想到竟然是……梅花神偷?”纪颜宁如实道,随后微微蹙眉,点评道,“这名字不太好听。”

元娇娇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纪颜宁见她并没有惊讶,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元娇娇不否认:“见你人傻钱多,过来借点。”

她来到江州也有些日子了,纪颜宁回江州在街上她就看见了,想到前两次都被她坏了事,以至于又饿了一天,她便想着报复一番,打听到她是宝昌记的东家小姐,便起了劫财报复的心思。

纪颜宁轻笑:“事实证明,你比较傻。我向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借钱给别人。”

元娇娇冷哼一声,没有接话,成王败寇,输了她认栽,再找机会逃跑便是。

吴管家上前道:“大小姐,她要怎么处理?”

纪九已经将元娇娇用绳子绑住,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逃不出去。

纪颜宁走到元娇娇的面前,突然沉思起来。

纪九道:“早就听说这梅花神偷偷盗无数,留着她也是祸害,直接交给岑大人处理吧。”

吴管家说道:“这女贼轻功了得,而且溜门撬锁的本事也不小,就算是压入大牢,只怕也困不住她。”

纪颜宁沉思许久,终于开口道:“不如挑断她的脚筋,这样她便逃不了了。”

元娇娇瞪大了眼睛看着纪颜宁,没想到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她竟然如此淡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立马说道:“别!求你放过我!”

纪颜宁问道:“放虎归山?”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偷东西了!”元娇娇着急道,她若真的被挑断了脚筋,这辈子真是是完了!

纪颜宁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元娇娇哭丧着脸:“求求你了,我只是个小毛贼而已啊,除了偷点小钱,我可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纪九在一旁冷漠道:“偷东西难道不是伤天害理?”

元娇娇哭了起来:“我真是只是无奈之举,我从小父母双亡,被一个盗贼收养,他只教会我偷东西,如果不是偷钱,我只能饿死了,更何况我每次都只是偷有钱人的,他们就算是少了点钱也无可厚非。”

纪颜宁淡淡道:“就算是富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元娇娇高声哭了起来,一脸地悔恨,“只要你放了我,给当牛做马都可以,只要大小姐赏我一口饭就可以了!”

元娇娇哭的梨花带雨,一脸的悲痛。

若不是早就见过她狡猾的真面目,纪颜宁只怕会觉得她大概真的有在悔悟。

纪颜宁半蹲下来,与她平视着:“你真的愿意留在我身边当牛做马?”

元娇娇猛地点头:“真的!”

她的话音刚落,下颚便被纪颜宁一把掐住,捏开了她的嘴,随后被扔入了一颗药丸,随即在她的胸前打了一掌,让她不经意之间吞了下去。

纪颜宁一脸笑意地看着她:“这可是你说的。”

元娇娇止住了眼泪,一脸惊讶地看着纪颜宁:“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纪颜宁回答得很认真,“怕你跑了,所以得用毒药控制,我会按时给你解药的。”

元娇娇怒视着她。

“你不愿意?”纪颜宁纠结道,“那不如还是选挑断脚筋吧?”

“不了。”元娇娇咬牙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别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像是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似的。你若不是想着教训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纪颜宁转头看着纪九,“给她松绑,然后送回纪家。”

吴管家上前道:“大小姐,留着她在身边……只怕不妥。”

纪颜宁道:“无妨,只是我向来不会给别人第二次机会。”

这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冷如寒冰,瞥了一眼元娇娇,便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元娇娇落了网,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几次三番下来,她知道纪颜宁绝非那种只会吓唬人的大小姐,垂眸不语。

吴管家派人检查了仓库里的东西,清点一遍之后才放心离开,绸缎庄又恢复了平静,夜色安逸。

第二日一早,元娇娇把之前所偷的金子都还了回去,她倒是没用多少。

纪九瞪了一眼她:“做什么不好,非要当小偷。”

元娇娇撇嘴,一脸的可怜相:“我只会偷东西,总不能让我饿死吧。”

见她这副模样 ,纪九叹了一口气,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如今大小姐让你留下来,你最好别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好好当差,饿不死你便是。”

元娇娇点头,默默地跟在纪九的身后。

她进到纪颜宁的院子时,纪颜宁正在练箭术,见纪颜宁练箭时与他人不同,别人练箭,总会有靶子,可是纪颜宁却没有,而都是往同一棵大树射过去。

纪颜宁也不只是站在同一个地方,会在不同的地方往树干的方向射过去,即便是在走着,也能将箭射到同一个位置。

元娇娇距离那棵大树不远,能看得清楚树干上有个拳头大小的痕迹,纪颜宁的箭从未射出过其他的地方。

她心中暗惊,没想到这纪颜宁的箭术如此之好。

纪颜宁练够了时辰,便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一旁的莺儿,转头看着元娇娇。

第57章 营救侯爷

迎上纪颜宁的目光,元娇娇总觉得她能将自己的心思看破似的,有些不情愿地走了上前。

纪九退了下去。

纪颜宁的额头上冒出些许的汗丝,她接过紫玉递过来的手帕擦着汗,对元娇娇道:“昨日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元娇娇努嘴道:“不是说让我当你丫鬟吗?你再给我取个便是。”

纪颜宁点头,随口道:“那以后你就叫梅花。”

“这名字比什么青梅红梅还随意。”元娇娇蹙眉,有些不满。

紫玉在一旁轻声训斥道:“有你这么对小姐说话的吗!”

元娇娇噤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纪颜宁道:“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元娇娇。”

“娇娇。”纪颜宁轻声念了一句,说道,“是乳名吧?无妨,那你是喜欢叫青梅还是红梅?”

元娇娇:“……”

这有区别吗?

纪颜宁见她不说话,便道:“那便还是唤作娇娇吧。”

紫玉道:“这倒不像是一个丫鬟的名字。”

纪颜宁道:“无妨,也不指望她能安分当个丫鬟。”

紫玉说道:“可是基本的规矩还是要学的,奴婢先教她几日规矩。”

纪颜宁颔首,让她将人领了下去。

她正要往药房的方向走过去,脚下一顿,转过头来,看见了在院子门口探出头来的纪琅。

她不禁失笑:“琅儿,你怎么在这儿?”

纪琅走了出来:“我想看看姐姐有没有空,休沐日学堂不设学,所以想和姐姐出去玩。”

纪颜宁正无事,抬头见天气正好,便应了下来。

已经入了秋,正是秋高气爽之时,正适合出外游玩。

纪琅学了三个月的箭术,可以与她一同外出狩猎。

带上了府中的护卫,纪颜宁和纪琅换上了简便的衣服策马往郊外的山林中而去。

纪琅年纪还小,骑的是性情温顺的小马驹,一路上脸上尽是兴奋之色,和纪颜宁说着在学堂里的趣事,不一会儿便到了金银山附近。

上次到这儿剿匪的时候她发现这儿附近野物不少,或许是那些山贼有泸州的官兵护着,倒是不愁吃穿,也鲜少打猎的缘故,如今山匪已被灭,附近的山林恢复了平静,人却是很少,是个适合狩猎的好地方。

“姐姐!你看,有野兔!”

纪琅兴奋地看着不远处的兔子,从背后抽出了一支箭,搭在弓箭之上,对准了兔子射过去,却没想到射偏了。

兔子受了惊吓,掉头便往远处的方向迅速蹦着离开,纪琅只听见耳畔呼啸声起,刚才还想着逃跑的兔子已经中箭倒地。

他转头看着一脸淡然的纪颜宁,满是羡慕:“姐姐的箭术真厉害。”

纪颜宁道:“箭射出去就要抱着一击即中的心态,若是不然,只能打草惊蛇,让敌人有了反击或者逃跑的机会。”

纪琅听了姐姐的话,点了点头:“琅儿知道了。”

护卫上前将中箭的野兔捡起来,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纪琅终于又看见了一只山鸡,他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箭来搭在弦上,用力拉开,对准了猎物。

这回他没有着急放箭,目光紧盯着猎物,见山鸡停了下来,他手中的箭也随之射了出去,山鸡扑腾了一下,落在地上。

“射中了!”纪琅高兴不已!

“少爷可真厉害!”

在一旁的小厮夸赞道,说着便上前去捡纪琅射中的猎物,他小跑上前来到猎物身旁,正想伸手去捡起那只山鸡,突然看见旁边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啊——”

他惊恐的尖叫出声,手中已经拿到的山鸡慌忙之中扔在了一旁,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腿软得跌倒在一旁。

护卫们听到了他的尖叫声,急忙抽剑围上前。

纪颜宁蹙眉,策马往前走过去。

“大小姐,发现了一个受伤的人,好像是军中之人。”纪九上前禀报。

纪颜宁翻身下马,朝着他们的方向而去,让护卫们分出了一条道,她看了一眼那男人旁边的佩剑,看起来确实是军中所用。

她说道:“搜一下他身上可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纪九应了一声是,伸手便打算搜身,突然之间原本昏迷的人猛地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凶狠的目光瞪着纪九,让他挣脱不得。

周围的护卫见此情况纷纷执剑对着他。

“你们……是谁?”男人浑身是血,嘴唇也干裂开来,但是目光里的凶狠的气势却半分不弱。

纪九解释道:“我们是纪家的护卫,见你受了伤,过来看看情况,没有想害你。”

男人打量了一眼周围,看见还有姑娘和少爷,确实不像是针对他而来的。

他问道:“这里是哪里?”

“江州金银山附近。”纪九回答。

这里是江州和泸州的交界地界,平日里来的人也少。

听到是江州,男人的目光终于亮了起来:“我要去见江州知府!带我去见他!”

纪九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纪颜宁。

纪颜宁开口道:“你得告诉我们你的身份。”

男人急道:“我是定北侯府的,我们侯爷在泸州遇袭,求江州知府带兵前去支援!”

“定北侯府?”纪颜宁愣住,“定北侯……是萧疾风吗?”

男人没料到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直呼侯爷大名,他微眯起双眼:“你是谁?”

纪颜宁一把将纪九扯了起来,俯身看着男人:“我不会害他,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男人如今伤重,根本就走不动,与其看着侯爷和世子死在那些贼人手中,还不如信眼前这个女子一次。

他说道:“我们前天路过泸州,在马集山附近的官道上被截杀,他们早有埋伏,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躲了半日,敌方人太多,侯爷让我过来寻江州府的援兵。”

纪颜宁站了起来:“留五个人,送少爷和他回江州城,回城后立即给岑大人送信。其他人,随我去前去寻人。”

“姐姐!”纪琅一脸惊恐地看纪颜宁,抱出了她腰。

纪颜宁将纪琅背后的箭尽数拿了过来放在自己背后的箭筒中,说道:“琅儿乖,在家里等姐姐。”

纪九劝道:“大小姐,这太危险了,还是回去告知岑大人吧。”

纪颜宁说道:“来不及了,若是他们真的想置人于死地,只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回城的人要立即去告知岑大人,告诉他,侯爷的安危,他和朱敬和的恩怨了结,就看这一次了。”

纪九暗叹了一口气,大小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指派了五个人将少爷和受伤的男人送回去,将伤药和干粮留了下来,剩余的护卫全都跟着纪颜宁策马往泸州而去。

纪颜宁的骑术不错,带着人不停歇地快速往男人所说的马集山靠近。

马蹄踏过,扬起一片尘埃。

纪九和其他的护卫跟在纪颜宁的身后,不明白大小姐为何会如此的紧张。

大小姐的箭术是很好,只是她不会武功,这样贸然前去救定北侯,危险重重。

三个时辰的路程,只用了两个时辰便赶到了,看到有不远处有官兵在搜查,纪颜宁他们也被拦了下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官兵们打量着他们一行人,盘问道。

纪九上前道:“我们大小姐出来散心打猎,不知各位官爷这是在做什么?”

那官兵们看着纪颜宁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其他人也护卫的打扮,倒是没有对他们生疑,却是不耐烦道:“姑娘家的不好好在闺中待着,出来打猎作甚,这山中野兽繁多,咬伤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纪九道:“所以才带了我们这么多护卫出来,不会是扰了官爷们的事情吧?”

他们大约有二十多人,全都护在纪颜宁的左右。

官兵头儿冷哼一声,说道:“我们在追查逃犯,他们凶悍无比,不是你们所能对抗的,赶紧离开这里!”

纪九赶忙应是,一行人勒马往回走。

不远处有一家茶水铺子,纪颜宁带着人前去先喝茶休息。

这茶水铺子是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平日里会有些人从官道上过来,赶路口渴肚饥,便会到他们这里歇一歇。

老板端着茶水小菜上了桌,对纪颜宁说道:“小店简陋,还小姐莫嫌弃才是。”

纪颜宁颔首:“官道路长,能有一间小店歇息已然是不错,自然不会嫌弃。大爷是附近的村民吗?”

见纪颜宁平易近人,老板话也多了起来,笑道:“是啊,我们村子就在不远处,我们夫妻俩年纪大了,太重的话也干不了,便在路旁开了间小店,还能有些许的收入。”

纪颜宁问道:“那大爷可知道前面那些官兵是在搜查什么?好像还挺严的,过路的都要仔细的盘问一遍才放人。”

在一旁的婆婆开口说道:“是在追查逃犯呢!说是些十恶不赦的坏人,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可凶残了。小姑娘赶路可要小心才是。”

纪颜宁听了之后一脸的惊讶:“这么多官兵都抓不到一个逃犯吗?”

那婆婆上前轻声道:“可不止一个,前日他们起了争执,喊杀声在山头外都能听见呢,那时还死了不少的官兵,怪渗人的。”

第58章 都尉大人

纪颜宁从茶水铺子的夫妻那儿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倒是和那个受伤的男人所言不差。

前日定北侯萧疾风一行人路过此地,被埋伏的泸州官兵伏击,虽然侯府的士兵护卫武功高强,但是架不住对方的人多,冲破了障碍隐藏在山林里,昨日又激战一番,侯府的人显然已经有所衰竭,便派人往江州的方向寻援军。

即便朱敬和狗胆包天,纪颜宁也不认为就凭他便敢对萧疾风下手,若是没有上头的人给他的命令,他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知道萧疾风他们还未被官兵找到,纪颜宁的心仍是无法平静下来,休息了一刻钟,她开始带着护卫从小道沿着小店主人所说的方向沿路寻找,尽量避开搜寻的官兵。

“大小姐,这儿有血迹。”一个护卫禀报道。

纪颜宁走了上前,看到护卫指着路旁的一棵小树丛,叶子上沾了几滴血迹。

她微微蹙眉,仔细在周围看了起来,说道:“都打起精神注意些,他们和官兵都可能在附近。”

纪九在一旁说道:“都已经一整天了,定北侯他们和官兵周旋了那么久,又受了伤,不可能不吃不喝,或许他们藏进了附近的村子里。”

纪颜宁摇了摇头,说道:“官兵们早就打出了抓捕罪犯的名号,如今附近的村民们怎么可能会冒险去救不认识的人,他们如果藏在村子里,太容易被发现了。”

她站了起来,继续说道:“往水源附近找找。”

护卫们沿着有血迹的方向巡查一会儿,突然在不远处的前方听到了官兵搜查的声音。

纪九回头看了一眼纪颜宁,等待她的指令。

可是还没等纪颜宁发话,突然听到了一旁喊杀声。

纪颜宁听到了不远处的官兵们大喊起来,似乎是发现了定北侯的人。

她翻身上马,带着人往声音的方向策马过去。

“世子,对方人太多了,我们现在只能速战速决,我们开出一道口子,您就赶紧趁乱离开!我们来拖住他们!”

定北侯的护卫们将一个少年围在中间,拼命地挥着手中的剑,和冲上前的官兵们厮杀在一起。

他们现在只剩下了几个人,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保全世子。

萧少北沉眸看着这些人,他如今已经没有了选择,身上脸上都是血迹,他紧握手中的剑,紧跟在护卫们的身后,杀出一条血路。

渐渐在包围之中撕开了一道口子,他猛然冲了出去,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斩杀在剑下。

“杀了他!”

迎面又冲过来一队官兵,直冲着萧少北过去,直接将他和他的护卫分开围住,下手又狠又快,恨不得就直接将他砍死在这里。

萧少北受了伤,如今已经是勉强支撑,对于如此迅猛的攻击,他咬牙也快支撑不下去了,背后被砍了一剑,他转身一剑插入了那人的胸前,然而旁边的官兵一刀毁过,划伤了他的手臂,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周围是刀剑相接的兵器打斗声,眼前晃过一阵刀光,萧少北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官兵朝他的胸口处刺了下来,满眼皆是不甘!

“嗖——”

一阵箭声刺破空气呼啸而来,从侧面横射刺穿了他的脖子!

手中的剑还未落下,那个原本想要了他的命的官兵已然倒在地下。

其他的官兵见有变故,纷纷朝着射箭的方向看了过去,霎时之间又射出了三支箭,只射着他们过来,全都射中了他们的脖子,一箭毙命!纷纷倒地!

萧少北吃惊地转头看过去,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来了另一队人马。

带头的是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简练的浅色练武服,头发高高的束起,目光沉静带着杀意,她快速地抽出背后的箭,熟练地搭箭,拉弓,瞄准,射出,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每一箭都是一箭穿喉!

犹如从天而降的玄女。

纪九带着其他的护卫纷纷冲了上前,和官兵们厮打在一起!

有了纪颜宁她们的相助,渐渐地就将官兵们打散。

剩下的那些胆小的官兵直接跑回去报信。

纪颜宁策马上前来到了萧少北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定北侯在哪里?”

萧少北一愣,问道:“你们是?”

“世子,你没事吧?”

侯府的侍卫们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萧少北脸色苍白的摇头。

世子?纪颜宁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少年,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萧疾风的影子。

她翻身下马,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其他的官兵很快就会找过来的。侯爷在哪里?”

她救下了世子,侍卫们倒是不瞒她:“昨天晚上侯爷为了将那些人引开,只带着两个侍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所以追杀我们的人才那么少。”

纪颜宁转头对纪九说道:“你们骑马先带着世子离开,其他的人随我前去找侯爷。”

纪九不肯:“大小姐,我们才二十几个人,根本不是泸州官兵的对手,这样做太危险了!我们还是等岑大人带人过来再寻找吧!”

纪颜宁说道:“我们现在和官兵交了手,若是他们没有抓到定北侯,自然会返回来追查我们这边,趁着这个时候再去找定北侯,自然更有把握。”

“大小姐!我们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你和少爷,是绝对不会让你独自去涉险的!”纪九这回是不会再答应了。

上次在道观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只怕大小姐安危难测。

纪颜宁微微蹙眉:“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们将受伤的人扶上马,迅速撤离。

当朱敬和带着人马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地的官兵的尸体,唯独却没有发现定北侯府的人。

他扫了一眼这些尸体,怒火一下便燃了起来。

“废物!连几个人都看不住!都是吃干饭的吗!”他一把抓起旁边的士兵的衣服,怒吼道,“人呢!在哪呢!”

那官兵低头道:“周围都找过了,没发现他们的踪迹,看样子是已经跑掉了。”

“蠢货!”朱敬和一脚将他踢倒的地上,啐了一口。

年近四十的朱敬和穿着宽大的官服,瘦削的他瞪着圆滚的眼珠,看起来格外的诡诈,如今生气起来,更是让人觉得渗人。

其他的人看着朱敬和发怒,纷纷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把那边的人撤回来,萧疾风他们根本就没有分开。”朱敬和的身后有个声音传来。

朱敬和回头看着他:“厉大人,我们的人分明就看见萧疾风和他们分开了。”

那人从他背后走了出来,俯身看着那些被一箭穿喉的尸体,目光泛冷:“能够例无虚发,并且每一发都能一箭穿喉的人,放眼整个大魏,怕也只有萧疾风能够做得到。”

他穿着一身灰色锦衣,头戴玉冠,腰间束这紫金锦鲤花纹的腰带,身姿挺拔,浓厚的剑眉下是锐利的双眸,只是眸子里带着说不清的灰暗。

如此人才,却要被赶尽杀绝,那人的眼里还真是容不得半点沙子。他冷笑一声,眸子很快便恢复漠然。

要想站得更高,就必须变得更冷血。

厉霄云看着那些尸体,说道:“将大部分人手继续往前追查,至于另一边,派些人看着便是。”

朱敬和连忙应是,然后按着他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眼前这个都尉大人,那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他自然是要讨好的。

“要是让他们逃掉了,到时候死的可就是朱大人了。”厉霄云唇角勾起一抹笑,眸子里确实无尽的冰冷。

朱敬身体一颤,附和道:“都尉大人这么看得起小人,小人必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在泸州地界,他们插翅难逃,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大人放心!说不定今晚就能抓住他们了。”

在一旁的士兵低着头,倒是不敢说他们当时并没有看见萧疾风。

当时太混乱,他们只是看见了另一批人马过来,立马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不过,他们是怎么弄来的马匹?”厉霄云沉眸,看着地上的马蹄印,沉吟起来。

朱敬和说道:“可能是抢了过路人的马。就算是一品军侯,还不是一样抢百姓的东西!”

他嗤笑一声,嘲讽起了萧疾风。

在这幅模样在厉霄云的眼里更是可笑,厉霄云嗯了一声,转身带着人往更远处的方向去寻找。

他知道萧疾风不是普通人,可是没想到现在都第三天了还是能抓到他,他们都受了伤,跑不远,所以要尽快找到他们,以免夜长梦多。

此时的纪颜宁已经带着萧少北绕了一圈,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里,只有几户人家。

他们伪装成出门的兄妹,因为遇到了官府正在追查的罪犯,被他们打伤了,所以想寻个地方歇息歇息。

见他们之中有个小姑娘和小少年,那少年人伤的不轻,看起来倒不像是坏人,村民倒是没有怀疑他们的话,让他们进了屋先躲着。

纪颜宁道谢之后,扶着萧少北进了村户的家,那些官兵一时半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第59章 掉落山底

纪颜宁来之前带了伤药,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萧少北伤得不轻,她向村民们讨要了些清水,在屋子里给他清理伤口。

定北侯府的侍卫守在屋子外,时不时地往里面瞥一眼。

纪九冷哼一声:“放心吧,我家大小姐若是想害他,就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前来相救。”

那侍卫被看穿了心事,一脸正色道:“世子的安危不容轻视。”

纪九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带着自己的人下去休息,留下两个人轮流看着周围的动静。

纪颜宁将萧少北的伤口都处理了一遍,用纱布开始包扎。

萧少北见她一脸愁容,说道:“刚才姑娘还没说为何前来相救?”

纪颜宁道:“你们不是派了一个侍卫前去江州报信了吗,所以我们就过来了,江州知府岑大人若是前来,只怕还需几个时辰。”

萧少北道:“多谢姑娘,若不是你们及时相救,只怕我们都要丧命于此。”

“无需言谢。”纪颜宁道,“当务之急是找到你的父亲,同时也不能将你暴露。”

萧少北道:“这些人来势凶猛,而且早有准备,想置我们父子于死地,只怕不会轻易的收手,但这般明目张胆地用官兵夺我们父子性命,我想不通这是为何?”

纪颜宁眸子里掠过一丝寒意:“你父亲的存在对于有些人来说,本身就是个威胁。”

二十年前没能一网打尽的人,怎么会甘心就此将他放过?

纪颜宁熟练地帮萧少北包扎好了伤口,站了起来,将药收拾好,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萧少北:“你母亲是谁?”

她死的时候,萧疾风还未成亲,如今看着眼前的少年,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娶了谁家的姑娘。

萧少北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纪颜宁又问了一句:“你母亲是谁?”

萧少北更觉得眼前的姑娘实在奇怪得很,但是见她的眸子里似乎只是单纯的疑问,他回答道:“我母亲成为侯夫人前,只是府中的一个丫鬟,在我四岁那年便去世了,所以对她印象不多。”

纪颜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

“你认识我父亲?”萧少北觉得疑惑。

“算是认识吧。”纪颜宁道。

如果她还是应采薇,自然是认识的,可惜她现在是纪颜宁,又有谁能将她认出来呢?

算是认识?

萧少北看着这个似乎比自己还小了好几岁的姑娘,她的眸子里那深邃的黯然让人看不懂,仿佛在说一件很久远很沧桑的故事一般。

他垂眸道:“是我太没用,否则父亲也不会为了保护我而去引开那些人。”

纪颜宁神色依旧:“如今自责为时过早,我让我的护卫去前面探探消息,你和你的人别暴露身份就行。”

她将药箱收拾好,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萧少北看着纪颜宁的远去的背影,浓重的剑眉仍是紧蹙着,他很担心父亲。

纪九派了两个人到周围巡视了一番,那些官兵还没用追过来,或许是没有想到他们会藏在村户的家中,所以没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休息了半个时辰,纪颜宁他们带着萧少北继续绕了一个山头,小心翼翼地避开官兵的追查,往之前萧疾风走的方向继续寻找。

越往前走丛林变得愈加茂盛,路也变得难走起来,纪颜宁他们直接弃了马,徒步朝着深林里走了出去。

“大小姐,前面有一队官兵,大约有三十人。”探路的护卫回来禀报。

纪颜宁冷漠道:“悄悄跟上前,全灭了。”

护卫颔首,跟着大小姐这些日子,似乎已经了解了大小姐的为人,尽管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并没有惊讶,而是立即吩咐了下去。

一个不留,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回去报信,若是招来更多的官兵,就更难以对付了。

那些在寻找萧疾风的官兵们似乎还没有觉察到危险,一脸不耐烦地在深山之中搜寻着。

“老大,我们这是要在这儿搜到什么时候?”一个士兵问道。

带头的官兵道:“别那么多废话,朱大人让我们继续就得继续找,什么时候把那些悍匪给杀光了,我们什么时候就能回去了。”

“可是那些人看起来倒不像是什么重犯,好像有人听说那是个什么侯爷。”其中一个人说道,“我们这样做,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能有什么事情!”带头的人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天大的事情不是有朱大人在吗!用得着你操心!”

“就是!也不是第一天跟着朱大人了,有些事情不能问就别问,要想吃香的喝辣的,咱就不能管这么多。”有人附和道。

纪颜宁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拉起了弓箭,箭弦上搭着三根利箭,瞄准了那几个正在说话的男人。

她神色一凛,手中的箭已经离手。

原本正在说话的人中有三个人瞬间中箭,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直接倒在地上。

众人一惊,大喊道:“有埋伏!”

话音刚落,又有两箭从树后射了出来,两个人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官兵们抽出了剑,朝着箭射出来的方向冲了过去,这时候隐藏在树丛里的护卫们也冲了出来。

纪颜宁手中的箭还未停下,继续往官兵们的方向射了过去。

留下来的官兵战力都不强,与他们纠缠了一会儿,便已然都被清除干净。

纪颜宁所带的箭也已经用完,她将弓箭和箭筒扔在了地上,带着人继续往前搜查。

将官兵们都清理干净了,在寻找萧疾风的时候倒是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一直担心会被人发现。

只是找了一个下午,仍是没有发现萧疾风的影子。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山林之中凉意渐起,纪颜宁望着这延绵的山林,有些绝望。

“萧疾风——”

她忍不住朝着深山里怒吼了一句,可是整个山林里却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回音,孤独而彷徨地回响着。

纪颜宁闭上了眼睛,深呼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萧疾风,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他不能死。

纪九上前:“大小姐,现在天黑了,根本不能继续往前去了。岑大人应该已经带着人前来,我们还是先退回去与岑大人汇合吧。”

纪颜宁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能同意纪九所说的。

他们开始往回走,小路崎岖,就算是往回走也得小心翼翼。

萧少北往前走着,突然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眼睛,好像是一把剑。

他下意识想上前看清楚那是不是父亲的剑,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往前倾倒。

纪颜宁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只可惜她的力气不足以将萧少北拉回来,反而被他带着一起滚下了山坡。

“世子!”

“大小姐!”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再想去伸手抓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老大,怎么办?”纪家的护卫看着纪九,一下子慌了神。

大小姐身娇体弱的,要是磕到了石头撞到了大树,只怕伤得不轻,这还只是次要的,若是遇见山林的野狼,就凭他们两个人,一个伤重的人和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对抗?

纪九沉着脸指了两个人,说道:“你们去和岑大人汇合,让他带人前来相救。其他人随我一同下去找大小姐。”

当初他们没能护住老爷和夫人,现在绝不能再让大小姐有事。

侯府的侍卫也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但是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世子,现在世子掉下了山底,他们自然也要想办法救下世子。

同样处在焦虑之中的还有朱敬和。

已经第三天晚上了,现在还是没能找到萧疾风和萧少北。

都说夜长梦多,他深知这个道理,可就算是他再急切,也找不到这些人的踪迹。

都尉大人亲自前来,若是这次不能如愿,只怕自己以后再无翻身之日了。

“大人!”一个官兵急切地上前禀报。

朱敬和心中正闷,被他这么一叫更是怒从心来,吼道:“慌什么慌!人都找到了吗!”

“不是,大人!是江州那边来了兵马,是江州知府岑青山亲自前来。”那官兵低着头如实说道。

江州?

朱敬和一愣,问道:“这个时候岑青山来凑什么热闹?”

官兵猜测道:“可能是定北侯府的人逃了出去……搬救兵了。”

朱敬和听了他的话,耳边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一时失去了言语。

“大人……”手下的人见他脸色苍白,轻声唤了他一句。

朱敬和回过神来,立马朝着外面走了出去,急匆匆地往厉霄云的房间而去。

因为他过于紧张,直接上前推开了厉霄云房间的门,只是他的脚还没踏进去,脖子上已经横了一把锋利的剑。

他背后冒出一阵冷汗,顿在原处不敢动弹。

厉霄云眼神凌厉地看着朱敬和,那嗜血的目光让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说过,不要随意进出我的房间。”厉霄云开口道。

朱敬和的额头满是汗,他讪讪地开口说道:“厉都尉,他们好像搬来了救兵,江州知府岑青山带着兵马过来了。”

第60章 她的表哥

厉霄云听了朱敬和的话,双眼微眯起来,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剑。

他沉声说道:“你竟然让人逃了出去?”

朱敬和一脸的苦相:“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让人逃出去找了岑青山,我与那岑青山是多年的死对头,他若是知道这件事,定然会死咬着我不放,成为萧疾风的助力。”

他们都是同一年的进士,但是相互看对方都不顺眼,这么多年来针锋相对,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岑青山若是知道他暗中伏击定北侯,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虽然有厉霄云在此,可是朱敬和却很清楚,这些高位者只会保全自己,至于下面的人,若是暴露了,没有人会管他们的死活。

厉霄云冷哼一声,说道:“萧疾风不死,你无论如何也活不了。至于那个江州知府,在你的地盘上,你若是说没有,他能如何?”

朱敬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都尉大人说的是,只要他们见不到定北侯府的人,就没有证据。可是我们现在也没有找到定北侯府剩下的人。”

“还没找到?”厉霄云的语气变得冷厉起来。

朱敬和道:“派了快马在附近搜寻,各个路段有卡住,就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定北侯的人实在太过诡异,仿佛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人。

厉霄云紧蹙着剑眉,问道:“在西边搜寻的人也没有结果?”

“西边?”朱敬和微微一愣,说道,“西边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该不会……”

厉霄云瞥了他一眼:“你去稳住岑青山,我亲自带人去搜。”

朱敬和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能一个劲地点头应是。

天色已暗,微弱的月光映照着,勉强让人看得清楚前路,而此时岑青山带着两千多的官兵前来,都高举着火把,将黑夜照得明亮无比。

两府官兵对峙,众人面色冷峻,气势一触即发。

“是什么风把岑大人给吹来了?”

朱敬和从泸州官兵后走了出来,看着前面的岑青山,目光阴狠,因为他太瘦,眼珠凸出,在黑夜之中显得更加的阴郁。

岑青山望着眼前的朱敬和,心中暗骂一句狡诈小人。

他高声道:“你们暗杀定北侯和定北侯世子,实乃大罪,还不束手就擒!”

朱敬和嗤笑一声:“说我暗杀定北侯?岑大人,这么大的罪名可不要随便乱扣!我这好好的干嘛想不开去暗杀一品军侯?你若是想污蔑人,也得挑个好一点的理由。”

岑青山冷笑一声:“别以为你否认,这件事就算了,定北侯府的人来我江州寻援军,我们必然不能坐视不理,你若真的不心虚,就让我们去把定北侯给找出来。”

“岑青山,你可别太放肆了!”朱敬和猛然提高了声音,“你以为这里是江州,你想搜就搜?没有上级的手令,私自带兵来我泸州地界,你这是不把我这个四品泸州知府放在眼里!”

岑青山道:“定北侯府的人就在我江州府衙内,若是定北侯出了意外,别说你的品级,只怕连你的小命都保不住。”

朱敬和微眯起双眼,透着阴郁的神色。

他说道:“今儿我就放话在这儿了,你们江州的兵没有证据,就别想在我泸州地界上撒野,敢乱动一步,格杀勿论!”

他一声令下,泸州府的官兵全都抽出了剑,做防御状。

而江州府的士兵不示弱,抽出剑来,刀剑相对。

局面一时僵住,两方的官兵若是开打起来,伤亡未定,江州府的人未必能安然地在这地界上找定北侯。

僵持了一刻钟左右,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了马蹄声,正冲着他们过来。

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两匹快马匆匆上前,在江州府的人面前勒住了马绳,停了下来。

纪家的护卫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岑大人,救救我们家大小姐!”

岑青山一惊:“她如何?”

护卫道:“我们家大小姐和定北侯世子跌落了山底,生死未卜,请大人快派人前去相救!”

听到纪颜宁和定北侯世子都跌落了山底,岑青山是待不住了。

他抽出了腰间的剑,高声冲着对方的人吼道:“朱敬和胆大包天,暗杀大魏一品侯爵,此罪当诛!你们若是再助纣为虐,也是死罪,若是投诚,留你们一条性命!否则你们死了不要紧,死后还会连累家人,难道你们真的甘心当朱敬和手中的杀人的倒吗!”

他此话一出,泸州的士兵们纷纷有了些异动。

朱敬和的为人,泸州的人官兵和百姓众人皆知,只是他身为一方父母官,他们这些小吏和白衣,怎么能与之抗衡?

如今岑青山的话让他们为难起来。

朱敬和听着自己背后传来的阵阵的议论声,他怒吼一句:“谁敢叛变!”

岑青山道:“朱敬和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难道还要让人继续祸害泸州的百姓吗!”

此时正是时机,岑青山下令道:“擒住朱敬和!其他人若是不反抗,我们就不会为难你们!上!”

他大手一挥,江州的官兵们纷纷执剑上前。

有不少的泸州官兵们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只有平日里朱敬和的狗腿仍旧围在他的身边。

岑青山带来了不少的官兵,正要冲过去,突然朱敬和身后的官兵之中,一把利剑刺入了他的身体里。

“呃——”朱敬和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背后之人要杀自己,他缓缓地转过头,在众多的人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他想伸出手指这他,可是手还未抬起,整个人就已经倒了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也没有注意到是谁下的手。

朱敬和就这样死了。

“朱大人……”

朱敬和身边的主簿由于惊讶而张大了嘴巴,他不可思议地上前,轻轻地摇了摇朱敬和的胳膊,见他没反应,又将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这才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朱大人死了。”他有些惊讶。

身后的士兵见主簿的目光看向了他们,纷纷又后退了几步。

原本还想生擒朱敬和的岑青山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他的面前杀了朱敬和。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扫了一眼那些泸州官兵,就算是现在查,也未必能查出来是谁杀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定北侯。

他说道:“泸州主簿何在?”

主簿一愣,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岑大人。”

“派两个人带路,其他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动!”岑青山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泸州主簿连忙应是。

月色黯淡,风穿过山林,吹得树梢沙沙直响。

纪颜宁艰难爬了起来,看见不远处的萧少北,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世子,你没事吧?”

萧少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黑夜之中看见了纪颜宁的影子,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死不了。”

纪颜宁将他扶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只能先找个地方躲避着。

入秋的夜凉意很深,她需要找个避风躲野兽的地方。

两个人艰难地往前走了好几步,突然看见了一具尸体。

萧少北看着那人的衣服,明显就是定北侯府的侍卫,他急忙走上前,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父亲应该就在附近。”萧少北说道,“我掉下来之前,看见父亲的剑了。”

纪颜宁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如果他们掉了下来,应该走不远。”

他们继续往前,没过多久便看到一个山洞。

萧少北伤得不轻,摔下来之后又加重了伤情,纪颜宁只能扶着他先进山洞。

可是刚走进山洞,便看见了里面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

“父亲!”萧少北一眼就看到了萧疾风,急忙上前,可是他的腿受了伤,刚一动整个人便朝着前面倒了下去。

纪颜宁刚想伸手扶住他,他已经爬到了萧疾风的面前,握住了萧疾风的双肩摇动着:“父亲,你醒醒!”

萧疾风满身是血,唇色发白,头发也十分的凌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纪颜宁站在原地,看着他如今的模样,终于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回忆里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然到了而立之年,看着他的胡子和已经改变的容貌,纪颜宁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论萧少北怎么叫,昏迷的萧疾风却没醒过来。

“怎么办?”萧少北慌张不已,转头看着纪颜宁。

纪颜宁回过神来,立马上前,伸出手给他把脉,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伸手擦掉眼泪,从袖子里拿出了银针,扎在萧疾风头上的穴道上。

“你不要死,你不能死……”纪颜宁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着,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即便是自己身临险境,她也未曾如此慌张过。

当第七根银针扎入的时候,萧疾风的手指终于动了起来。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的纪颜宁的萧少北,艰难地开口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走吗,只要我死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他们只想要我的命而已,给他们便是。”

纪颜宁听了他的话,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表哥,我不许你死!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不能死!求求你别死……我是采薇啊,我回来了……”

第61章 表哥的死

应家没有了,楼家也倒了,她应采薇如今只有萧疾风一个至亲了。

可是她才见到萧疾风,他就要死了。

萧疾风看着眼前的纪颜宁,由于惊讶而无法言语。

采薇……

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再从别人口中提到过了。

纪颜宁泪如雨下,手也颤抖起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采薇。”萧疾风看着眼前的纪颜宁,无论是从样貌还是年龄,这根本就不可能。

就算是采薇还活着,现在也应该与他一般左右的年纪。

可是眼前的女子,分明还是豆蔻年华。

纪颜宁说道:“六岁的时候我弄坏了姨夫最喜欢的字画,你怕我受罚,就说是自己弄坏的,结果被姨夫打了板子,躺了半个月才好;八岁的时候我贪玩掉进了湖里,你为了救我溺水,被救之后还说与我无关;十二岁的时候有个公子言语轻薄我,你直接就和他打了起来,打掉一颗牙,还被笑了许久……”

回忆起从前,纪颜宁泣不成声:“最后一次见你……是你去边疆之前,你说过会打一场漂亮的胜仗,给我带回来许多的玛瑙和宝石。”

可惜他凯旋归来,应家已经倾覆。

“采薇,真的是你吗?”萧疾风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和惊喜,然而他气数不多,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有些事情,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旁人就算是想冒充也是不可能的。

纪颜宁跪坐在他的身旁,浅色的衣服已经沾上了不少萧疾风身上的血迹。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哽咽道:“是我,我回来了,只是回来得太晚了。”

为什么要让她复活在二十年之后?

为什么让她今天才见到表哥?

见她哭得伤心,萧疾风却难得的弯起了嘴角:“只要你活着就好……可惜表哥不能再陪着你了。”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纪颜宁脸,只是他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垂在半空。

纪颜宁握住了他的手,仰着头不想再让眼泪落下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活过来第一次见到表哥,就是这样的生离死别。

她只恨自己无能,当初没有跟着母亲好好学医术,没有办法救活萧疾风。

“少北。”萧疾风开口唤了一句。

萧少北没想到纪颜宁竟然是父亲的表妹,听到父亲唤自己,他上前:“儿子在。”

萧疾风转头看着他:“原本没什么好嘱咐你的,只要你好好活着,可是如今为父要交代你一件事。”

萧少北忍着眼泪,说道:“父亲尽管说。”

萧疾风艰难地说道:“为父最大的遗憾,就是二十年前没能保护好至亲,你祖母楼氏一族当初含冤而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如今……我只求你保护好你表姑,无论如何,要护住她……”

萧少北点头:“儿子知道,只要我在,便会尽我所能保护表姑。”

“表哥……”纪颜宁再也忍不住,扑在他的身上失声哭了出来。

“不要哭,我的采薇表妹是长安第一贵女,不能轻易的哭鼻子。”

萧疾风看着纪颜宁,再次伸出手想帮她拭去眼泪,只是手刚抬起,便再次落了下去,没有了动静。

“表哥!”

“父亲!”

纪颜宁抱着萧疾风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青筋格外的清楚。

容嶙,无论如何,她纪颜宁都不放过他的!

秋天的夜格外的凉。

风穿过山谷,传来呜呜的呼声,仿佛鬼魅在哭泣,让人不禁悚然。

“大人,这里有官兵的尸体。”厉霄云手下的人说道。

厉霄云上前,在火把的照明之下看清楚了这些人尸体,都穿着泸州府衙门的官服。

这些人之中,有不少都是中箭身亡,一箭穿喉,与之前的别无二致。

手下的人还在旁边搜出了一张弓箭与箭筒,他轻轻掂量着,似乎是一把轻弓,而且并不是军用的。

他突然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了怀疑,或许能够例无虚发,一箭穿喉的人,并非定北侯萧疾风。

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

即便是萧少北,他也不认为有如此箭术。

难不成早有援军到达……

厉霄云眸子冷意更深,似乎这个解释更说得通。

“继续往前搜查,若是发现定北侯府的人,格杀勿论。”他沉声说道。

他们继续朝着前面而去,搜了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了不远处有火光。

“大小姐!”

“大小姐!你在哪里?”

听到他们的呼喊声,厉霄云却皱起了眉头,似乎不是他们想找的人。

厉霄云带着人上前,十几个护卫似乎在寻找的并非定北侯府的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厉霄云手下的人上前盘问道。

纪九一看,来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并非官府中人,他的警觉却是更高了,说道:“你们又是谁?”

厉霄云手下立马抽出了剑,搭在了纪九的脖子上:“问你们的话老实回答就行。”

“老大!”

见他们如此,纪家的护卫纷纷围了过来,与厉霄云的人对峙着。

纪九打量了他们一眼,道:“我家大小姐外出打猎,不小心掉下了山底,我们正在找她,不知挡了各位的什么路?”

厉霄云手下冷哼一声:“谁知道你们在找的是不是什么大小姐。”

纪九道:“你们信不信与我无关,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位若是想打我们的主意,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们是十几个人,厉霄云也是十几个人,若是打起来,未必能全身而退。

厉霄云打量着纪九这行人,看起来似乎只是普通的宅院护卫。

他看了一眼手下,那人将剑从纪九的脖子上挪了下来。

“你们可有在这里看见有其他人?”厉霄云手下问道。

纪九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们:“没有。”

手下继续问:“看见那些死了官兵没有?”

纪九道:“我们午时就进山了,没看见什么官兵。”

厉霄云的目光紧盯着纪九,开口道:“为什么强调午时?你怎么就知道中午之时看不见官兵?”

纪九暗惊,这人可真难对付。

他让定北侯府的人先走去找世子和大小姐,原本纪家的护卫以为能应付这些人,没想到他们还是怀疑到了自己。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纪九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行人,沉默。

双方全都紧握起了手中的剑,随时准备迎战。

厉霄云的手下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自己来路不明,却要质问别人。”纪九倒是目光沉着,说着直接抽出了剑指着他们。

厉霄云手下的人也都抽出了剑。

“住手!”一道女声在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纪九转头,惊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小姐!”

纪家的护卫纷纷围了上前,纪九扶住了纪颜宁。

见她的身上都是血迹,纪九有些担心地问道:“大小姐你受伤了?”

纪颜宁的目光像死一般沉寂,她漠然地摇了摇头,随即抬起了目光看向了厉霄云一行人。

纪九紧张地握住了纪颜宁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冲动。

他已经派人去找岑大人,再等些许的时辰岑大人就该带着人前来,没必要在此时和这些人起冲突,这些人似乎武功都不低。

纪颜宁底下了头,隐藏住了那双猩红的眸子,身子有些发颤。

“深山危险,姑娘家怎么到处乱跑?”厉霄云开口道,语气里满是试探。

纪颜宁仍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纪九不耐烦道:“我们大小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用得着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厉霄云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小姐”,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身体还微微发颤,以为她这是受了惊吓所有才如此害怕,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抬手示意属下自己往前搜查。

纪颜宁抬起双眸,幽怨地看着这一行人的背影,袖中的银针落在了指尖上。

厉霄云在这个时候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正好迎上了纪颜宁狠厉的双眸,眼神之中的恨意浓烈,在黑夜中的火光下显得尤为刺眼。

这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少女,仿佛对他有着无比强烈的恨意。

纪九转身挡住了纪颜宁,对纪家的护卫说道:“我们回去。”

“站住。”厉霄云开口。

纪家的护卫纷纷将纪颜宁围在了中间,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

纪颜宁抬头看着厉霄云:“怎么,还不让人走了?”

她的声音很沙哑,语气淡漠。

厉霄云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很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奇怪,但是凭他的直觉,这个女子不简单。

“你们出来打猎,弓箭呢?”厉霄云微眯起了双眼。

纪颜宁冷言道:“你认为我现在这副模样,还顾得上弓箭?”

厉霄云还想说什么,突然纪九喊了一声:“好像又有人过来了!”

厉霄云如今还未见到定北侯府的人,虽然眼前的这队人很奇怪,但是和他们纠缠下去似乎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来之前岑青山就已经带着人来了泸州,只怕再慢一些,朱敬和未必能撑得住。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眼前的这群人周旋。

“走!”

他带着人继续往前面的山头上走了过去。

第62章 她的决心

看见他们往山上的方向离开,纪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世子呢?”纪九问道。

纪颜宁道:“山底。”

定北侯府的护卫已经到了山下,刚才的那队人马明显就是冲着他们而去的,如今那些人往山上的方向走了,在岑大人没来之前,纪家的护卫也不能往山下而去。

毕竟不知道那些人会什么时候再返回来。

纪九见纪颜宁脸色苍白,又浑身是血,担忧道:“小姐你真的没事吗?”

纪颜宁道:“没事。”

可是她的目光仍是毫无波澜,犹如一滩死水。

没过多久,岑青山在那两个回去报信的护卫带路之下,带着人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整座山头顿时被火光照亮。

纪颜宁的眸子像是被火光点亮一般,她转头看着来人的方向,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宁的一夜。

纪颜宁仿佛又回到了应家被屠杀的那一夜,她看着亲人一个一个在自己的面前倒下,所有人都让她赶紧逃,入眼的都是绝望而痛苦的神色。

她临死前的痛,仍是她不敢回忆的过去,却又一遍一遍的在她的梦中浮现。

可是无论她如何呼喊,如何哭泣,那些声音和眼神却一直围绕她的身旁,挥之不去。

整个人犹如坠落深渊。

她睁开眼的时候,入眼的却是纪府里她的房间,身体虚脱不已,她想说话,可是嗓子里却干涩的厉害,只能转过头,看见从窗户映射入房间的黄昏的阳光,淡淡地闪耀着,莫名感伤。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道淡黄的光芒,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你醒了?”守在一旁的元娇娇惊喜不已,用手推了推困倦不已的紫玉。

紫玉猛然跳醒,下意识转头往床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纪颜宁醒了过来。

“小姐。”紫玉立即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发现纪颜宁的手冰凉无比,将被子盖得严实起来,“小姐,有哪里不舒服吗?”

纪颜宁开口道:“水。”

元娇娇倒了一杯水上前,紫玉接了过来,缓缓地喂给纪颜宁。

干渴的喉咙终于得到了滋润,纪颜宁瞬间觉得又清醒了几分。

她不解地问道:“我怎么回来了?”

元娇娇说道:“你都已经昏迷了六天了自然不知道,是吴管家前去泸州带你回来的。”

当时她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迹,整个人又昏迷不醒,府中上下都担心不已。

回到府中的第二天她便起了高烧,一直在说着胡话,几个丫鬟没日没夜地守在床边,三天才退了烧。

元娇娇也被吓得不轻,若是纪颜宁就这样死了,她就得不到解药。

纪颜宁道:“我想见纪九。”

紫玉应了一声是,说道:“奴婢去唤纪大哥。”

房间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纪颜宁和守在一旁的元娇娇。

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元娇娇不禁开口说道:“你这人可真爱多管闲事,小心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纪颜宁抬起头望着元娇娇。

她道:“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即便是死,不是还有你一起吗?”

“你!”元娇娇一怔,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横竖都是死,早知道就不担心你的死活了。”

她说着走了出去,往偏房去喊紫苏和莺儿过来伺候着。

没多久,纪九便来到纪颜宁的房间里。

“大小姐。”纪九上前行礼。

纪颜宁问道:“定北侯的事情如何了?”

纪九如实道:“大小姐昏迷之后,岑大人在山底找到了定北侯世子和定北侯的尸体,岑大人派了人马已经将定北侯府的人护送去了长安,走之前世子说等他安排了侯爷的后事,会再让人联系小姐的。”

纪颜宁眸子黯淡:“朱敬和还有指使他这么做的人,可有抓到?”

纪九回答道:“朱敬和被他的手下灭了口,并没有找到所谓的幕后之人。岑大人问过主簿,说朱敬和这些日子确实接待了奇怪的人,只是除了朱敬和之外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如今朱敬和死了,也无法知道那些人的踪迹。”

纪颜宁突然想到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一伙人,她能肯定,就是他们。

一想到这里,纪颜宁只觉得胸口一痛,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紫玉上前:“大小姐,你没事吧?奴婢去请大夫!”

纪颜宁轻声道:“无妨,再休息休息就好了。”

纪九道:“大小姐还是先休息,其他的事情有岑大人解决的。”

大夫说大小姐受了刺激,需要静养。

纪颜宁在床上又躺了两日,终于才恢复了气色。

泸州知府暗杀定北侯,引起轩然大波。

定北侯征战沙场多年,安邦定国,在大魏之中的威信不低,如今却被贼人暗算,身首异处,令人扼腕叹息。

皇帝派人彻查此事,最后抄了朱敬和一家便了事,再多便是那些朱敬和的手下跟着被株连,至于幕后之人,只字未提,查此案的官员最后认定是朱敬和与定北侯的私怨才导致的这场暗杀。

一个月后,此事尘埃落定。

纪颜宁看着从长安传回来的消息,脸色冷如寒冰。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还是不免觉得难过。

吴管家从外面走了出来,见纪颜宁的脸色黑沉,上前问道:“大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纪颜宁回过神来,将手中的信件收进了袖子中,摇头,抬头看着他:“吴管家怎么过来了?”

“柳家回了消息,柳二公子,就是柳侍郎的二儿子前来接小姐和少爷去长安,过两日便到江州。”吴管家说道。

柳羲儿的同胞兄长柳牧如今是兵部侍郎,而那位继夫人两个亲生儿子就没有柳牧这般出息,都是七品的小吏,柳羲儿的父亲柳员如今任中书令长史。

纪颜宁颔首:“我知道了,去长安的事情让人安排下去。”

吴管家说道:“大小姐,夫人的事情……”

“你不必再劝,我去长安心意已决。”纪颜宁说道。

“大小姐,不是老奴不放心,这是我不忍再让大小姐前去冒险了。”吴管家说道,“我的命是老爷舍命救回来的,所有老爷和夫人即便不在了,我也要护住小姐和少爷,小姐几次三番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但老奴担心,不是每次都会如此幸运。”

自从小姐落水醒过来之后性情大变,手段凌厉,但是做出的事情却让人担心不已。

纪颜宁以身犯险引出宝昌记的内贼和山贼相斗,还有路过恒城之时救下那些被劫的少女,以此这次只身带着护卫前去营救定北侯,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大小姐的做法了。

尽管最后大小姐都没有什么危险,若失算些许,只怕小姐不易脱身。

若是在江州还好,可是小姐去了长安,再做出其他的惊人之举,或是以小姐要强的性子惹到了什么达官贵人,还不知会如何。

纪颜宁抬头看着吴管家,说道:“我知道这些日子来我的所作所为让吴叔担心了,为了纪家,我以后也必定会更加谨慎,只是长安之行,我不得不去,求吴叔成全。”

她说着站了起来,对着吴管家行了一礼。

吴庚一惊,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大小姐这是折煞老奴了!”

纪颜宁说道:“有吴叔相助,是颜宁之幸。”

吴庚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无法劝服大小姐。

他感叹地笑了一声,说道:“蒙大小姐信任,老奴一定会守住江州纪家,守住宝昌记。”

纪颜宁郑重地给吴庚行了一礼。

无论如何,她以后都要顶着纪颜宁的身份,就要为纪家负责。

吴庚出了院子,纪颜宁起身往药房而去,珍珠正在看医书。

看见纪颜宁走了进来,珍珠将医书放到一旁,迎了上前:“小姐,要配药吗?”

纪颜宁道:“珍珠,从明日开始,你便不用再过来了。”

珍珠一怔,没明白纪颜宁的意思,她说道:“小姐这是要赶奴婢走吗?”

纪颜宁道:“不是,只是过些日子,我便要去长安了,你是赛掌柜的女儿,他自然舍不得你出远门,自然是不能带着你一起的。”

“那奴婢等大小姐回来。”珍珠说道。

她在大小姐这儿虽然领的是一等丫鬟的例银,但是向来不用做什么粗活,只是在大小姐制毒制药的时候打打下手,帮忙拿药熬药,其余的时间便学着分辨草药和看医书,大小姐时常会教她,所以她很喜欢在纪府的生活。

纪颜宁道:“我去长安,并非短期之内能回来的,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也或许带着琅儿在长安落家也未可知,你不必在纪家耗着,反正你也没有签卖身契。”

听了纪颜宁的话,珍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她说道:“那奴婢随大小姐一道去长安。”

纪颜宁道:“若是赛掌柜同意,我也没有意见。”

珍珠立即说道:“我会说服爹爹的!”

纪颜宁颔首,往药柜的方向走了过去开始捡药,珍珠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表情却是十分的坚定。

第63章 祖母之死

纪颜宁刚从药房里出来的时候,元娇娇已经在房间外等着了。

“我不要跟你去长安。”元娇娇开口道。

纪颜宁看着她:“不是和紫玉学过规矩了吗?”

元娇娇紧蹙着眉头,迎上了纪颜宁的漠然的目光,她还是忍不住败下来,朝着纪颜宁行了一礼,不满的努嘴道:“奴婢不想去长安。”

纪颜宁说道:“理由。”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元娇娇道。

纪颜宁道:“不去也可以,没有解药,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元娇娇瞪大了眼睛:“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偷的钱还给你了,也答应以后不会与你为敌,你有这么多的丫鬟下人,自然不缺我一个,怎么就非要为难我?”

纪颜宁道:“谁说我不缺你了?”

元娇娇道:“你缺我做什么?难不成让我帮你偷东西!”

纪颜宁点头。

元娇娇:“……”

这是错看她了,原本以为她是打着为名除害的想法才抓自己,没想到却是这样!

元娇娇道:“你要我为你偷什么?只要我为你偷过来,你总该放过我了吧?”

纪颜宁道:“你不想说你的事情我不强求,只是你如今受制于我,什么时候放了你,我说了算。”

纪颜宁这软硬不吃的态度,简直让元娇娇头疼不已。

她行走江湖这几年,只有她令人抓狂,却还没有人能将她压制到这个地步。

她深吸一口气,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在长安有仇人,要是被他们发现,小命不保。”

“你若是不跟我去,你的小命没得更快。”纪颜宁漠然道。

“纪颜宁!”元娇娇咬牙切齿。

纪颜宁抬眸看着她。

元娇娇半倒在地上,一把抱住了纪颜宁的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大小姐,求求你发发慈悲之心,放过我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妹小弟,若不是家境贫寒,吃不上饭,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我知道我该死,求大小姐你可怜可怜我家中殷切期盼我回家的亲人们……”

她说着还真的留下了两行真挚的泪水。

跟在纪颜宁身后的珍珠看见这架势,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问道:“八十岁的老母亲,和嗷嗷待哺的小弟小妹,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元娇娇:“……”

好像确实不合常理。

纪颜宁没有继续再说话,绕过了她,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元娇娇轻轻地扯着纪颜宁的裙角,却还是没敢用力抓住,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也太蠢了。

走到书房门口,纪颜宁回过头来,看着她认真说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元娇娇一愣,她刚想说什么,纪颜宁已经走进了书房。

她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谁要你护着。”

过了几日,柳家的人如期到了江州。

纪颜宁和纪琅走出了纪府大门迎接柳家二公子,柳长卿。

柳家的马车停在纪府的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穿这藏青色锦袍的少年,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比纪颜宁年长几岁,唇红齿白,一脸正气,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纪颜宁迎了上前:“颜宁见过二表哥。”

纪琅也跟着姐姐行礼:“琅儿见过表哥。”

柳长卿上前回礼,看见纪颜宁和纪琅,笑着说道:“父亲说姑姑是个大美人,看见表妹表弟生的如此好看,便知我们定是一家人。”

纪颜宁颔首轻笑,说道:“表哥远道而来,先进府中歇息,房间已经备好。”

柳长卿也不客气,抬步便进了纪府的大门。

纪颜宁和纪琅礼数周到,落落大方,看起来并非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人家,倒是让柳长卿对这表妹表弟更添了几分好感。

出发之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他们姐弟平安带去长安,他知道父亲的重视,自然不敢懈怠。

老夫人身旁的李嬷嬷匆匆赶了过来,看见纪颜宁,急忙上前道:“大小姐……”

纪颜宁蹙眉,问道:“慌张什么,出什么事了?”

李嬷嬷讪讪地抬头看着纪颜宁,又见她身边柳长卿,低下头来讪讪道:“大小姐,老夫人出事了,您过去看看吧。”

纪颜宁紧蹙着眉头,对纪琅说道:“琅儿你陪着表哥,我去看看。”

纪琅虽然有些不解,仍是点头:“我知道了。”

他伸出手迎着柳长卿往客院的方向而去,明明是个才七岁的孩童,看起来却格外的懂事,做事一举一动皆有章法。

柳长卿倒是没有多言,跟着纪琅往客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纪颜宁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这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李嬷嬷一脸的难色,她如实禀报道:“老夫人这两日情绪格外的不稳,也不知是那个丫鬟多嘴,说了表少爷要过来寻亲的事情,老夫人又骂骂咧咧起来,还说要找大小姐,老奴们拦都拦不住,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老夫人又被推倒,直接撞上了桌角,然后就……就没气了。”

纪颜宁微微一怔,没想到纪老夫人竟然死了。

自从上次韦氏将老夫人推倒撞伤之后,老夫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整日便嚷着纪颜宁这个不肖孙女想要害死她,她倒是懒得去理会,安排下人看住她,以养病为名让她在院子里休养着。

只是没想到她神智逐渐恢复之后变得更加变本加厉,就连下人都忍耐不住了。

若是知道柳氏的身份是士族出身的女子,只怕老夫人会气得不轻,自然也就闹了起来。

她快步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了过去。

此时老夫人的院子里的下人都跪在房间门口,丫鬟们低着头不敢说话,甚至有胆小的丫鬟已经哭了起来。

纪颜宁面色平静地走了上前,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下人,开口问道:“谁做的?”

众人噤声,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纪颜宁冷声说道:“是谁告诉老夫人表少爷的事情,又是谁把老夫人推倒的?”

她的语气太过冷厉,不少人都朝着一个丫鬟的方向看了过去。

纪颜宁抬步走到她的跟前。

那丫鬟看见眼前纪颜宁的裙摆,急忙叩头吓得瑟瑟发抖,哭着说道:“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要推倒老夫人的,奴婢只是想让老夫人安静下来,真的没想到老夫人会磕到桌角的!”

纪颜宁问道:“只有你拦着老夫人?”

丫鬟讪讪地答道:“我们几个人都拦着了,只是老夫人挣扎的太厉害,所以奴婢才不小心推了老夫人一把。”

“罢了,无心之失也不能怪你。”纪颜宁道,“老夫人神志不清,你们伺候着已然是辛苦。”

丫鬟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大小姐。

纪颜宁又问道:“是谁告诉老夫人表少爷来江州的事情?”

无人应答,所有人都低着头。

纪颜宁细细地扫了一眼这些下人,目光落在了另一个轻颤着身子的丫鬟身上,她的手紧捏着衣角,似乎很是紧张。

她缓缓走到那丫鬟的面前:“是你。”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丫鬟猛然抬头,一脸惊诧,她刚想解释,可是迎上纪颜宁那双似乎已经将她看透心思的眸子,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想让她激怒我,让我们彻底的反目成仇?”纪颜宁问道。

那丫鬟摇头,眼神闪躲:“不是的,大小姐,奴婢只是无意之间说起,没想到老夫人反应会是这样,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纪颜宁不愿再和她多说,转头对旁边的李嬷嬷说道:“把她发卖出去吧,这样的下人,不必再留着了。”

李嬷嬷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那丫鬟整个人愣住,立马就站了起来,不服道:“凭什么!他们推倒害死了老夫人,大小姐可以轻易原谅,我不过只是说错了句话而已,为什么要把我发卖出去!”

“青兰!”李嬷嬷喝止住她,“放肆!”

“仗打二十大板再发卖出去。”纪颜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不服气的青兰,说道,“想算计我,就得时刻准备着承担后果。”

青兰急了,还想着要继续说着什么,李嬷嬷赶紧示意身后的护卫,一把将青兰架住,捂住了嘴巴押了下去,省得大小姐再生气。

整个院子里的安静不已,大气都不敢出。

在这个纪府里,敢惹纪颜宁不快的人,已经不多了。

三房的纪葳生和李氏收到了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

如今纪府是李氏当家,但是她看见纪颜宁还是会忍不住发怵,明明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少女,但只要纪颜宁站在眼前,她就总敢背后一阵阴冷。

那么多的教训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别与纪颜宁作对。

纪颜宁上前,微微给他们行了一礼。

她说道:“祖母的后事,麻烦三叔三婶费些心思,传信给二叔让他快些回江州吧。”

李氏颔首:“我知道了。”

纪颜宁听了她说的话,又福了一礼,径直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竟是连看都不曾进去再看一眼。

第64章 慕容小姐

柳家的人刚到江州,纪老夫人便去世了,去长安的行程耽搁了下来。

有三房的人和吴管家在,倒是不用纪颜宁操心。

纪颜宁与柳长卿说明了家中的情况,若是要一同回长安,只怕他要在江州要再待上半月之期。

纪家的情况柳长卿倒是多多少少知道些许,到江州之后更是随意便打探到了纪家这些日子来的事情,对于表弟表妹更多是心疼,他倒是不介意多等上一段时间。

纪源生匆匆赶回江州,他是纪老夫人唯一的儿子,心情最复杂的大概就是他了。

走之前家中还是一片祥和,回来却已然是变了天地。

母亲死了,自己的妻子谋害了兄嫂,也因此而死,女儿因为想谋害长姐入了狱,就连儿子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家变得不像个家。

虽然他知道将局面变成如今模样的人是纪颜宁,但是韦氏害死了她的父母,他的母亲这些年来也没有优待过大房,他没有资格去质问和指责纪颜宁。

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原本也排斥大房的三房,如今哪里还有当初的气势,见到纪颜宁一个一个吓得犹如见到了鬼魅一般。

待老夫人的丧事办完,已然到了深秋。

“表妹。”柳长卿走进纪颜宁的院子里,见她正在院子看书,上前说道,“明日便出发去长安,可都安排妥当了?”

纪颜宁抬头,放下了手中的书:“我倒是没有什么可安排的,都是吴管家在打理这些事情。”

原本还坐在凳子上与纪颜宁一同看书的元娇娇,在见到柳长卿进院子的立马站了起来,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地后退了几步,正打算离开。

纪颜宁道:“娇娇,我可还没让你离开。”

元娇娇低着头:“大小姐,我想起莺儿刚刚还说找我帮忙呢,我过去看看。有紫玉在这儿陪你就可以了。”

她说着正要离开,却被柳长卿喊住:“慕容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元娇娇慌忙摆了摆手:“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慕容小姐……”柳长卿还想说什么,元娇娇已经朝着院子外小跑了出去。

纪颜宁眼眸微闪,抬头笑着对柳长卿说道:“看来我这丫鬟与你说的慕容小姐长得很是相像,竟然能到了认错的地步。”

柳长卿蹙眉:“她是你的丫鬟?”

纪颜宁问道:“不知表哥所说的慕容小姐是谁?”

“左相的嫡长女慕容忆雪,是一位才情卓绝世家小姐,在长安之中才名不小。”柳长卿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道,“不止是相像,你那丫鬟简直就和慕容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纪颜宁端起了茶杯轻轻饮了一口,说道:“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两个人长得像了一些倒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吧。”柳长卿轻叹一声。

纪颜宁说道:“这件事还请表哥缄口,切莫和别人提起此事,毕竟有一个和世家小姐长得如此相像的丫鬟,可不是什么好事。”

柳长卿点头,他自然清楚。

若是那丫鬟真的和左相有些关系,她自然会去查清楚,可若是与左相并无关系,只怕那丫鬟小命难保,还会给表妹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纪颜宁说道:“我对长安不甚熟悉,表哥可否与我说说这长安之中的世家与形势,也省得以后不小心惹到了贵人,给舅舅惹到些难缠的麻烦。”

柳长卿轻笑,说道:“你不必担心,像表妹这般不易生事的人,自然不怕惹到那些嚣张的权贵,更何况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想要为难我们柳家。”

纪颜宁颔首点了点头,却是不经意之间轻轻挑起了眉头。

不过柳长卿还是大概的说起了长安的局势和世家的分布,还嘱咐她那些世家与柳家交好,可以结交。

因着第二天便出发去长安,府中的人倒是愈加忙活了起来。

元娇娇抬步走进了书房,看见纪颜宁正在写着什么,她上前行了一礼。

“你找我?”她开口问道。

纪颜宁正在写字的笔停了下来,将笔搁置在笔台之上,抬眸看着元娇娇:“现在可以说了吗?你的来历。”

元娇娇装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纪颜宁目光平静:“难不成要让我到了长安之后亲自去问慕容府的人?”

元娇娇的眸子沉了下来,她生冷道:“我只是答应你,留在你身边为你所用,但是我的来历,与此无关,你也不必知道,我不给你惹事便是。”

纪颜宁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他轻功很好,姓元,性格放荡不羁,即便是武功高强的皇宫禁军,都未必能擒住轻功好的他。我以为你会是他的后人,现在看来我猜错了。”

元娇娇一愣,问道:“是谁?”

“他的名字叫元靖,可惜他也只是轻功好,武功却是差得很。”纪颜宁回忆起元靖的笑脸,那真是个纨绔少年,最能生事,每次打架总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元娇娇彻底怔住了:“你怎么会认识他?”

“看来你真的认识他。”纪颜宁见她这副模样,多少也猜到了些许,“你的轻功是他教的?他那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算是稀奇了。”

那个见到她总是会叫采薇姐姐的少年,也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

她问道:“他如今过得如何?”

元娇娇眸子泛起了湿气:“他死了。”

是她亲手埋下的他,埋葬在山林之中,成为了一座孤坟。

三年前,他喝酒喝多了,从山崖上摔了下去,就这样摔死了,她找了好几日才找到了他的尸体,那时候是夏日,找到他的时候,就连尸体都已经臭了。

纪颜宁敛起了神色,目光沉痛,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元娇娇说道:“你知道他是谁,那你知道他的过去吗?”

纪颜宁有些诧异道:“你是他的徒弟,怎么会不知道。”

“他从来不说他的过去。”元娇娇红了眼眶,“我六岁的时候就跟着他走南闯北,走过大江南北,没有目的地,没有固定住的地方,他每日都会偷些酒菜回来填饱肚子,然后过不久又去另一个地方,我甚至觉得我这辈子,可能就是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可是后来他死了。”

所以她想知道他的过去,想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颜宁问道:“那你和慕容府又是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了,你能告诉元靖的事情吗?”元娇娇问道。

纪颜宁点头。

元娇娇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我说,我就是慕容忆雪,你信吗?”

纪颜宁道:“信。”

元娇娇苦笑一声:“可是如今的长安,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着我的身份,所以我才不想回去。”

“她是冒充的?”纪颜宁微微蹙眉。

元娇娇道:“不算吧,她应该是我的孪生姐妹,只是不知为何却养在乡间,过着苦日子。六岁那年我与母亲去寺中上香,遇到了她,她将我推下了山,顶替了我的身份,是师父救了我。”

所以此后的几年时光里,师父元靖成了她最重要,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直到师父死后,她用她的轻功,成了所谓的梅花神偷。

她忘不掉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她,哭着说她只是想过上更好的日子,所以亲手将她推下了山崖。

她也忘不掉跟着师父的每一日,虽然师父总是很不靠谱,总是爱嘲笑她,去从来没让她饿过一顿,从不会让别人欺负了自己。

纪颜宁听着她的故事,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她问道:“那本来就是你的身份,你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所有的一切让给了她,为什么还要害怕她?”

元娇娇道:“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再有牵扯。”

纪颜宁道:“既然是的决定,你的家事,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你随我去长安,我不会将你的身份暴露,这是承诺。”

元娇娇眼眸微闪,撇了撇嘴:“你连喂毒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鬼才相信你的话。”

纪颜宁低声轻笑:“从今以后,我会亲自教你规矩,私下如何我不管你,但是出门在外或者在我的面前,言行举止就得有规矩。”

“紫玉已经教过我了。”元娇娇道,“见到大小姐要行礼,主子在说话的时候不要多嘴,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纪颜宁打断了她的话,说道:“那是做丫鬟的规矩,教你大家闺秀的规矩。”

元娇娇蹙眉:“我说过我不想和慕容府有牵扯。”

纪颜宁道:“不是因为你是慕容府的小姐而学,是因为你是元靖的徒弟。到长安之后,你不必随我一同住在柳府,宝昌记那边会给你安排其他的院子。”

元娇娇挑眉:“所以我是自由的?”

“我会让紫苏跟着你。”纪颜宁道。

元娇娇努嘴:“你还是与我说说我师父的事情吧。”

“元靖,威远大将军独子,乃是将门之后,威远大将军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但元靖年轻时是长安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至于他为何离开长安……”纪颜宁道拿起了桌子上的编年记,“应该与二十年前的那桩大案有关吧。”

元娇娇倒是没想到师父竟是这样的身份,她记忆之中的师父是个不苟言笑的冷男人,纨绔子弟这样的形容放在他的身上还真是太过违和。

只是她突然也不是那么排斥回长安了。

第65章 到达长安

天气越来越冷,纪颜宁一行人到达长安的时候已经是初冬。

纪颜宁掀起车马的帘子,看着长安的城墙,目光深邃。

她回来了。

马车缓缓入了城,直朝着柳府的方向而去,长安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比江州城更为繁华,一眼望过去,这熙熙攘攘的场景在纪颜宁的眼中犹如置身梦中一般熟悉。

到了柳府的门前,马车停了下来。

柳长卿下了马,扶着表妹和表弟下了马车。

此时柳府的门前已经站了不少的人,柳牧带着妻子安氏与次子柳长源望眼欲穿,在接到他们入城的消息时便已经出来门口候着,还有三房的王氏跟着出来凑热闹。

只见从马车里出来的纪颜宁穿着一袭白色锦缎长裙,披着素色绒毛披风,青丝捶腰,身姿绰约,她的目光淡漠,犹如迎着寒风而立的一只傲梅,不惧风寒。

在看见她那张脸的刹那,柳牧已经毫不怀疑眼前之人的身份,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他的妹妹羲儿。

就连在一旁的三房王氏都暗自咂舌,这张脸倒是把府中所有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父亲,母亲,三弟,三婶。”柳长卿带着纪颜宁姐弟两人上前,随后笑着给家人们行礼,“我把表弟表妹带回来了。”

纪颜宁与纪琅上前,也上前一一行礼:“舅舅,舅母,三表哥,三舅母。”

柳牧看着眼前的纪颜宁姐弟,终于还是红了眼眶,急忙上前扶住正在行礼的纪颜宁:“不必多礼,回来就好。真是和你母亲长得太像了。”

安氏在一旁笑道:“你舅舅知道你们今日回来,昨晚便睡不着了,恨不得骑马出城亲自接你们回来呢!”

柳长卿说道:“看来我这还是沾了表妹表弟的光,不然哪会有人出门来迎我呐!”

“哥,你可真不害臊,还吃表妹的醋?”柳长源笑道。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纪琅见舅舅和舅母的态度如此温和,紧绷的脸色终于缓了缓。

王氏道:“可别在门口站着了,里面还有长辈等着呢。”

柳牧听着他这么一说,笑道:“看我一激动都忘了,宁姐儿你外祖父外祖母都在等着你们回来呢!”

柳牧军营出身,后回长安随任了文职,看起来身姿魁梧,多了几分正气,却并无莽夫之勇。

纪颜宁姐弟跟着柳牧入了柳府。

此时的正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听到了下人的一句“表小姐表少爷来了。”都忍不住抬头望门外看了过去。

先进来的是柳牧夫妇,身后正跟着纪颜宁姐弟。

“父亲,宁姐儿和琅哥儿回来了。”柳牧上前,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坐在主位上的柳员和范氏抬眸,入眼的是纪颜宁的脸,似乎又见当年柳羲儿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般。

纪颜宁面色如常,就连她一个外人都能从这张脸上看出柳羲儿的影子,更别说他们这些曾与柳羲儿朝夕相处过的人。

范氏轻咳一声:“什么叫回来了,他们虽然到府中做客,但也是有自己的家的。”

纪颜宁面上不显,心中却嗤笑起来,范氏对柳羲儿当真是半点也容不下,他们才刚到柳府,便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显就是给他们姐弟一个下马威。

柳牧道:“他们都是羲儿的孩子,就是我的至亲,想在府中住多久便住多久。”

安氏在一旁看着,不愿丈夫再与婆婆争论,便道:“颜宁,琅儿,快上前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纪颜宁缓缓上前,行了晚辈礼:“颜宁见过外祖父,老夫人。”

听到纪颜宁的这句“老夫人”,范氏的脸色僵住,微眯起双眼。

纪琅微微一怔之后,也跟着姐姐一般行礼:“琅儿见过外祖父,老夫人。”

大堂里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范氏乃是柳员再娶的继氏,而纪颜宁的母亲柳羲儿是柳员的原配所出,按理说,无论是唤作外祖母或者老夫人都不为过,只是她这般称呼,一下子便戳到了范氏的心上。

果然是柳羲儿生出来的小贱种,范氏在心里暗骂道。

柳员眼眸微闪,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回来便好。”

他看着纪颜宁的目光有些复杂,面对纪琅还那么小的孩子,神色倒是和蔼起来。

他问纪琅:“可有念书?”

纪琅点头:“入学堂已经一年了。”

柳员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换了个地方,但是念书之事不可荒废,过些日子便让你舅舅带你去白鹭书院入学。”

纪琅朝着颔首,行礼道:“多谢外祖父。”

见他们姐弟规矩齐全,不像是小门小户里养出来的,到像是认真教养过的孩子,柳员的心底多少还是满意的。

二房的柳长祗说道:“祖父,这白鹭书院收的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家学生,而且入学是要通过夫子们的考核才可,表弟是商族出身,底子又不知如何,只怕人家白鹭书院不肯要。不如送到平昭书院,那里不设门栏,只要交得起钱即可,也是不错的。”

柳长祗是柳家嫡长孙,也是二房的嫡长子。

柳长卿道:“大哥这便是小看了表弟了,且不说我们柳家乃是世家,表弟自己也很争气,自然不会比旁人差。”

柳牧道:“过两日我带琅儿去白鹭书院去看看。”

纪颜宁站在原处没有说话,纪琅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她自然清楚他的实力,想要进入白鹭书院绰绰有余。

柳牧又给纪颜宁和纪琅介绍起了柳家其他的人。

二房的人里有二舅柳楠、二舅母周氏,嫡长子柳长祗,嫡长女柳聘婷,三小姐柳芸婷;三房的人里有三舅柳旸,三舅母王氏,二小姐柳青韵,四少爷柳长风,五少爷柳长庭。

柳牧膝下只有柳长卿和柳长源两个儿子。

未到长安之前,柳长卿已经家中的人都给纪颜宁和纪琅介绍过,所以记起来倒是不难。

柳员道:“路途劳顿,先下去歇着吧。”

他摆了摆手,便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在感叹些什么。

安氏带着他们姐弟往安排好的院子里而去,他们姐弟住的院子和大房的比较临近,倒是比较方便。

纪颜宁自己带了三个丫鬟,二十个护卫,不缺近身伺候的人,安氏便在她的院子里安排了些许干粗活的丫鬟。

安氏没有女儿,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对二房三房的那几个侄女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如今看到纪颜宁,心里觉得欢喜得很,长得招人喜欢,又有规矩,真是越看越觉得让人疼爱。

“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舅母提,不必拘谨,以后这儿便是你的家。”安氏对纪颜宁说道。

纪颜宁道:“多谢舅母,颜宁不是会拘谨的人。”

安氏轻笑,这个外甥女倒是个直性子。

她说道:“老夫人那边,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纪颜宁颔首,示意自己会注意的。

她们正在说着话,突然从外面进来了两个婆子,面色冷漠。

两个婆子上前给安氏行了礼,说道:“大夫人,老夫人派老奴过来教表小姐规矩。老夫人说了,表小姐如今是柳家的人,就不能再像以前在小地方一般随行,若是丢了柳家的脸可就不好了。”

纪颜宁垂眸,看起来就算是她想安分,范氏未必能给她安宁。

刚来就想给她下马威,当真以为她是任人揉捏的小兔子?

安氏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老夫人向来对大房不太亲近,但是她忍忍便也罢了,但是对孩子都如此,实在太过刻薄。

她沉声道:“宁姐儿这里我自会安排,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那婆子道:“老奴只管按老夫人的命令去做,大夫人若是有其他安排,可以先去与老夫人禀报。”

安氏还想说什么,纪颜宁却是拦住了她,说道:“既然是老夫人安排的,两位嬷嬷必定有过人之处,只是作为下人,你们既然称我一句表小姐,却不对我行礼,难道这便是你们的规矩?”

那两个婆子没想到纪颜宁居然还对她们挑起了毛病,冷哼一声,说道:“我们是老夫人的奴才,却不是表小姐的奴才,自然用不着向表小姐行礼。”

纪颜宁眼眸含着冷笑,说道:“即便我是客人,作为柳府的下人,两位嬷嬷也理当向我行礼,在被指出错误不是想着反省,而是如何狡辩。我觉得两位嬷嬷并不配教别人规矩。”

两个婆子一噎,一时无言以对,纪颜宁句句逼人,就算是她们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安氏道:“别以为表小姐刚来就可以随意糊弄,错了便是错了,你们没有资格教颜宁规矩。”

两个婆子不情愿地向纪颜宁行了礼,说道:“老奴规矩再不好,也是老夫人亲自指派的,规矩是一定要教的。”

安氏微眯起双眼,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这两个奴才居然连她都不放在眼里。

这分明就是想为难颜宁。

纪颜宁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两位嬷嬷觉得颜宁需要学规矩,那就请嬷嬷和舅母看看,颜宁到底需不需要学规矩,由两位嬷嬷出题,若是有一个礼节做错了,我自然无话可说。”

第66章 赌场赢钱

听到纪颜宁这么一说,两个婆子心里嗤笑起来。

这长安的规矩多得去了,她当真以为在小地方学过皮毛便能拿出来炫耀吗?

就连安氏都想让她算了,毕竟规矩繁琐,就连世家小姐都未必能作好所有的规矩。

纪颜宁却是无惧。

身为应家嫡长女,她要学的规矩远比一般的世家小姐多,从小就必须对她格外的严格,只要学,便要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

紫玉拿来的蒲垫,毕竟有些需要跪拜的礼节。

那婆子本来就是想为难她,既然纪颜宁自己开了口,她们自然无需顾忌太多。

可是很快她们便开始紧张起来了。

因为无论她们如何出题,纪颜宁都能轻松应对,做出的礼节和规矩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从一般的见长辈或者平辈的规矩,到拜见皇族,甚至是喜丧之礼,以及世家的祭祀礼节,她都一一应对,就连有些安氏都反应不到的礼节,她也能从容应答或者做出来。

两个婆子倒是想为难她,可是现在看起来,根本制服不了她。

即便是想故意摘错,但是安氏在一旁看着,她们也故意不了。

直到她们说不出话来。

安氏也惊诧不已。

这哪里像是个商族出来的姑娘,分明就是大士族里精心培养的世家小姐。

她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以后表小姐的事情,由我们大房负责便是,不劳母亲费心。”

两个婆子讪讪地行了一礼,退出了院子。

安氏看着纪颜宁,目光有些复杂。

纪颜宁说道:“母亲也曾是世家出来的小姐,虽然出身商族,但是母亲对我们姐弟两人的要求却不低。”

对于纪颜宁的这番解释,安氏倒是没有起疑心,年少时她也见过柳羲儿,那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安氏道:“你安心住着,老夫人那边若是再让人为难你,便与舅母说,不必与她客气。”

纪颜宁点头说道:“我带了护卫前来,以后我的院子里会有独立护卫守着,还请舅母能够体谅。”

安氏对纪家的实力并不清楚,只知道是江南商族,纪颜宁的二叔和三叔都只是品级很低的小吏,可是看纪颜宁这般,这纪家似乎也是有些家底的。

她说道:“这个院子既然是留给你的,旁人没有你的允许自然是不许进来的。”

纪颜宁道:“多谢舅母。”

安氏帮她安排了院子的事情,便让她自己先歇着。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纪九安排着人将东西都搬进了院子,随后上前禀报道:“小姐,元娇娇和紫苏昨日已经到了莫管事安排的宅子,莫管事还说沈家那边的酒楼和药铺已经拿到手,可是不出两个月,原本的掌柜纷纷离开,他选出了几个人备选,请小姐定夺。”

莫管事是宝昌记里负责长安生意的管事,如今纪颜宁到了长安,诸事都是由他和纪九联系安排。

纪颜宁颔首,早就能猜到这样的结果,她说道:“告诉他后日我亲自去一趟宝昌记。”

纪九点头,应了一声是。

纪颜宁问道:“去定北侯府送的消息可有送到?”

“已经去了。”纪九说道,“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将信送到了定北侯手中。”

萧疾风去世,原本的定北侯世子萧少北袭承了爵位,成了新任定北侯。

纪颜宁到了长安,除了柳家大房的人高兴不已,柳家其他的人似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此时的元娇娇却是大摇大摆地逛起了街。

只要戴上面纱,就无人认得出她的面容。

“小姐,我们回去吧。”紫苏紧紧地跟在元娇娇的身后,无奈说道。

大小姐让她跟着元娇娇,还让她改口,让元娇娇与大小姐平起平坐成了小姐,她便只能听从大小姐的安排,成了元娇娇贴身不离的丫鬟。

元娇娇搭着紫苏的肩膀,说道:“一路上走了那么久,我都快憋坏了,好不容易有了个繁华地方,紫苏你就别拘谨了。”

紫苏斜眼瞥了她一眼,正色道:“仪态!”

“反正又没人认识我,别拿纪颜宁那套来束缚我!”元娇娇朝她眨了眨眼睛,“跟着本姑娘,吃香的喝辣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紫苏不屑地说道:“又不是你的钱,都是大小姐的钱,跟着大小姐才能衣食无忧。”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元娇娇说道,“纪颜宁是有钱,不代表我就赚不了钱。”

紫苏道:“偷的不算。”

元娇娇不服道:“本姑娘今日就让你开开眼,我的本事大着呢!”

说着她拽着紫苏的手,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前面走了过去。

紫苏抬头看着那旁边的旗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赌”字,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要赌钱?”她转头看着元娇娇,“我要去告诉大小姐!”

元娇娇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输的,这不是给你们家大小姐减轻压力嘛,像我这样的人,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养得起的。”

这点她倒是秉承了元靖的性子,吃的喝的都要上好的。

还没等紫苏反驳,她已经拉着紫苏进了赌场。

一进赌场,仿佛和外面的熙熙攘攘的街道成了两个世界。

从未进过赌场的紫苏看着赌场里热闹的景象,心中有些怯,很多人都围绕在赌桌旁,大声的喊着大小,骰子和骨牌的声音交错,众人面色不一,有喜有悲。

紫苏紧跟在元娇娇的身后,很想叫她离开这里,可是元娇娇却是轻车熟路,来到了一个赌位前。

“小姐。”紫苏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元娇娇伸出手指堵在紫苏的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就玩一会儿。”

她认真听着骰子的声音,直到摇盅的人停了下来,她才将手中的十两银子扔到了“大”字的一旁。

紫苏看着她如此败家,气得直跺脚,可是自己又劝不动她。

“买定离手!”摇骰子的人说着,看着人都下了注,打开了赌盅,大喊道,“大!”

元娇娇带着面纱,只能看到她双眼含笑,拿回二十两银子,她冲着紫苏眨了眨眼睛。

紫苏撇嘴:“运气好而已。”

可是接下来的十几把下来,元娇娇每次都将手头上的钱全部都压上,很快便翻成了几百两银子。

不仅是坐庄的人发觉到不对劲,就连在一旁的赌客都开始跟着她买。

元娇娇拿着一千多两银子,并不留恋,直接带着紫苏离开了赌场。

紫苏这回倒是没话说了,元娇娇是真的厉害。

她们往赌场外走出去,从一旁的人群中走出了个身形彪悍的男子,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前。

“看来那小姑娘刚赢的千两银子要被抢走了。”

赌场的二楼里,有人一直在盯着下面的情况,看见男子跟着元娇娇她们出去,身穿湛色锦袍的男子说道。

“暄王殿下想要去英雄救美吗?”坐在他身边的白衣男子端起了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面色冷峻。

容澈笑道:“大理寺少卿抓捕犯人,本王就不掺和了。”

大理寺少卿段无瑕看了他一眼:“看热闹少不了你,正经的忙倒是帮不上,我可真是交友不慎。”

容澈一脸无辜:“上次的少女失踪案,本王难道没帮你?倒是你们大理寺,现在还没揪出主谋。”

段无瑕站了起来:“苏继文是跑不掉了,但是这件事就算是查下去,也动摇不了五皇子半分,皇上是不会让皇家声誉有损的。”

他说着带着手下的人跟着出了赌场,继续盯着刚才那个身形彪悍的男子。

容澈听着段无瑕的话,眸色微微暗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主子,刚才蒙面的女子身旁的丫鬟,像是纪家的丫鬟。”在容澈身后的飞鹰说道。

飞鹰的记性向来不错,在江州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都在盯着纪颜宁的一举一动,她的身边只有两个丫鬟,所以记得也清楚。

容澈听到飞鹰的话,剑眉一挑。

刚才的女子虽然带着面纱,可是行为举止之间与纪颜宁相差甚远,眉眼之间也不相似,不可能是她。

秋鲤见主子没说话,便道:“主子,我们要回府吗?”

容澈颔首,起身还未起身,突然又开口道:“飞鹰跟着无瑕去看看情况。”

飞鹰应了一声,便跟着上前。

元娇娇做贼多年,自然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带着紫苏往人多的地方蹿,试图甩开身后跟踪的男子,可是那人似乎太过猖狂,一直紧跟着她们不放。

“紫苏,待会到了前面的路口,你按原路回宅子,我往右边巷子里走。”元娇娇说道,“有人跟踪我们,我把他甩开。”

带着紫苏始终有些麻烦。

紫苏忍不住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那男人的紧盯着她们背影的眸子,吓得一个激灵。

她说道:“你去引开他太危险了,不如我们去宝昌记,莫管事一定有办法的。”

元娇娇轻笑一声:“你只要保重自己即可,论逃跑,我还没输过。”

紫苏知道她的底细,见她执意如此,便也不多说,到了前面的拐角处,两个人分开往不同的方向走。

第67章 巧技逃脱

见她们分开来走,跟在她们身后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往元娇娇的方向而去,毕竟元娇娇身上带着千两银票。

元娇娇直接朝着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男人快步跟了上前,他发现元娇娇的脚步越来越快,便更加快速向前。

眼看着她又拐进了一条小道,男人跟了上前正想抓住元娇娇,可是他跟着拐进了小道,却看不到了元娇娇的身影。

他紧蹙着眉头,看着这条狭长的巷子空无一人,他一跃而起翻上了街边的围墙处。

躲在房顶上的元娇娇一惊,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会武功。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脚下却不小心踩碎了瓦片,发出了细碎的响声。

男人立即朝着元娇娇的方向看了过去。

元娇娇立马朝着远处跑开。

男人沉眸,轻踏着屋顶朝着她的方向追了上去,刚想伸手抓住她,却落了空,便出掌往她的身上打了过去。

她侧身躲开,一跃飞到了旁边的屋顶之上,可是她刚站稳,迎面朝着她飞过来一把匕首,她立马仰身躲过,那匕首从她的脸上飞过,斩下了几根发丝。

元娇娇暗道不好,碰到了个硬茬。

这么好的武功做什么不好,偏要打劫小姑娘,实在可恶。

她二话不说,立马朝着醉香楼的方向跑了过去。

醉香楼是纪颜宁名下的酒楼,躲一躲还是可以的。

然而那个男人似乎是跟她扛上了,紧追着她不放,好在她轻功略胜一筹,不然早就被抓到了。

男人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小姑娘轻功如此了得,身法灵活,像是一条小泥鳅般根本就碰不到,可是他现在急需钱来逃命,所以得拿到她身上的那一千多两银票。

被逼得太紧,元娇娇直接跳落在大街上,快步往前跑,路上的行人纷纷躲开。

她回头一看,那个男人仍是紧追着她不放,看他那势在必得的样子,丝毫不畏惧大街上的行人,她暗道这家伙该不会是个亡命之徒吧?

若真是如此,说不定他都敢在大街上把自己杀了,直接抢了她的银票。

一想到这里,她脚下愈加快了起来,正想转正头看着前面,却一下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突然腰间一紧,又被眼前的人拉了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身后追赶元娇娇的男人看见了段无瑕的脸,立马止住了脚步,转身正要往反方向逃跑,可是一转身又看见了不少的官兵,他暗道一声倒霉,一跃而起往旁边的屋顶逃去。

段无瑕一把推开怀中的元娇娇,立马追着那男人而去,一脚便踹在男人的腰部,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原本还想逃跑的男人正想还手,可是手刚伸出来却被段无瑕拿住了手腕,用力一折,只听到骨头“咔嚓”一声,男人惨叫一声,随后被段无瑕一脚踹倒摔下了地上。

元娇娇被段无瑕推了一把,刚想骂人,抬头便看见他将追杀她的那个男人打倒在地上,惊叹地瞪大了眼睛。

好厉害!

段无瑕的手下一拥而上,抽出剑来将男人架住。

“大人,犯人已抓住。”一个手下上前对段无瑕禀报道。

段无瑕淡淡地“嗯”了一声。

元娇娇看了一出好戏,没想到那人真的是个被官府追捕的要犯,暗自庆幸自己的小命还好没交代出去。

她转身刚想离开,有人上前伸手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先别急着离开,那是大理寺一直在追捕的要犯,刚才看见他一直追着姑娘,还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说清楚事情的经过。”飞鹰开口说道,“姑娘出门就自己一个人吗?”

元娇娇微微一怔,眼前的人正打量着自己,那绝对不止是看常人的眼神。

她说道:“不用了,他就是盯上了我的钱,我不认识他。”

她想直接绕过飞鹰,可惜飞鹰似乎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段无瑕抓到了犯人,看见飞鹰居然也跟了过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元娇娇暗道一声不好,她可不能去大理寺,先不提她这神偷的身份,就连她这张脸都不能露出来!

她有些后悔没听紫苏的话非要去赌场了。

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飞鹰。

段无瑕察觉到元娇娇的异常,上前站在了她的身后。

元娇娇心一横,刚想脚下抹油直接走人,可是她一往身后跑,一下便被人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抓我做什么!”元娇娇怒道。

段无瑕冷冷道:“那你心虚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虚了!”元娇娇嘴硬道。

她带着面纱,看不见她的脸,可是那双温怒的眸子却是出卖了她。

飞鹰问道:“你刚才的丫鬟呢?”

元娇娇烦躁道:“我没有丫鬟。”

段无瑕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伸出来迅速将她的面纱扯下来。

元娇娇大惊,眼看着脸上的面纱被扯落,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脸,她一把抱住了段无瑕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周围的人一脸错愕。

这姑娘好生威猛!

被人突然抱住,段无瑕只想把元娇娇推开,他冷漠道:“放开。”

元娇娇自然是不肯放的,听到他这么一说,将他抱得更紧了,整张脸都埋得更深。

段无瑕:“……”

元娇娇觉察到段无瑕伸出想把自己扒下来,她立马扯着嗓子哭喊道:“求你不要抛弃我!你说过会好好待我的,不能我父亲一死你就离我而去,我现在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呜呜呜……”

听到元娇娇这哭诉声,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的目光更加的诡异起来。

“原来是个负心汉啊。”

“看着人模人样的,不知道骗了多少姑娘呢!”

“这小姑娘也是惨,父亲不在了,连男人都要抛弃她,可怜呐。”

“谁说不是呢,哭得这么伤心,听着都不忍心。”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都在指着段无瑕骂他负心汉。

飞鹰和大理寺的下属们看着,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段无瑕的身上,元娇娇继续哭着说道:“算了,既然你心里已经没有了我,我便成全你,我去出家算了……”

说着偷偷瞥了一眼周围,找到了机会,一把推开了段无瑕,迅速地朝着人多的地方冲了出去!

段无瑕回过神来,猛然伸手想要抓住元娇娇,奈何她动作太过迅速,他的指尖只划过她的几根青丝,再此伸出手的时候人已经跑远了。

飞鹰见此立刻追了上前。

他回头对自己的手下交代道:“先把犯人押回大理寺!”

说着也跟着追了过去。

元娇娇不是没有被官府的人追过,所以逃跑起来轻车熟路,但是飞鹰和段无瑕武功不低,用了半个时辰才将人给甩掉了。

在大理寺等着的容澈看着他们空手而归,不禁有些惊诧。

“你们两个人一起,都没抓到人?”容澈觉得真是稀奇。

段无瑕面色冷如寒霜,没接他的话,上前坐了下来,看起来很不高兴。

飞鹰上前拱手抱拳:“是属下失职,没看住她们,那个蒙面女子轻功奇高,丫鬟后来也不知所踪。”

容澈道:“罢了,连冷面阎王都擒不住的人,本王自然不会责怪你。”

段无瑕瞥了他一眼:“你抓她们作什么?”

容澈道:“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只要她们还在长安,就不怕抓不住人。”段无瑕面色冷峻。

容澈难得看到段无瑕这般,脸上笑意瞬间荡漾开来:“那此事便麻烦段大人了。”

若是纪颜宁真的在长安有势力,只怕她的背景不简单。

虽然让飞鹰查过纪家的事情,但是查到的背景似乎太过于简单,与他所见到过的那个女子太不相符了。

一个普通商族女子,不仅能制毒,能临危不惧的对付金吾卫,甚至是知道朝堂官员的隐秘之事,有太医院的药膏,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飞鹰把经过说了一遍,容澈忍俊不禁,没想到平日里的冷面阎王居然还有今日。

此时的元娇娇已经回到了宅子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实在太过凶险了。

只怕以后她都不能好好的在长安街上逛了,惹到了大理寺的人,可能已经上了他们的通缉单上。

紫苏等的急,看到元娇娇回来了,上前道:“你没事吧?”

元娇娇将袖中的银票塞给紫苏,说道:“本姑娘能有什么事情,真是瞎担心。”

紫苏放下心来,说道:“大小姐让你今夜去一趟柳府。”

“大晚上的过去?”元娇娇挑眉。

紫苏说道:“大小姐说你不能露脸,晚上去可以熟悉一下大小姐所在的院子,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可以直接去找她了。”

毕竟元娇娇的轻功了得,半夜入柳府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元娇娇轻叹一声,性命被捏在别人手里,就不得不低头听命于人啊!

第68章 贴身暗卫

夜色笼罩着长安,整座柳府渐渐安静下来。

纪颜宁站在屋檐之下,仰头看着漫天繁星,目光怅然。

紫玉上前给她披上了一件带绒的披风,系上带子:“小姐,天气寒凉,还是进屋歇着吧。”

纪颜宁转过身来,轻轻点了点头,抬步进了房间。

她坐在凳子上,看着紫玉往火盆里又添了些炭,说道:“你下去歇着吧,我待会儿就睡了。”

紫玉默默行了一礼,随后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纪颜宁听着紫玉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已经有些温凉,顺着喉咙而下,凉透心底。

“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纪颜宁抬眸看着门的方向,说道:“进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手握长剑,来到了纪颜宁的跟前,半跪在地上,抱拳道:“在下袁武,曾是老侯爷的贴身暗卫,奉侯爷之命前来保护小姐。”

纪颜宁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必多礼。我不会武功,还请你多费些心思。”

她是见过袁武的,在泸州的时候。

袁武道:“属下必定会竭尽全力。”

纪颜宁道:“这个院子的偏院住着我的二十个护卫,我让纪九为你留了一间房。”

袁武颔首,侯爷既然派他过来,从今以后,他就是纪颜宁的贴身暗卫,自然对纪颜宁形影不离。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院子里突然想起了轻微的落脚声,向来警惕的袁武立马站了起来,紧握长剑快速到了门口处。

门突然被推开,他抽剑迎了上前。

刚想进门的元娇娇眼前一阵剑光闪过,她脖子上突然搭上了一把利剑,她猛然举起了双手:“饶命!”

“住手!”纪颜宁说道,“她是我找来的,不必担心。”

袁武这才将手中的剑收回了剑鞘。

纪颜宁继续对袁武说道:“你先下去吧。”

袁武转身朝着纪颜宁行了一礼,看了元娇娇一眼,便退了出去。

元娇娇急忙让道一旁,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走进了纪颜宁的房间,没好气地说道:“差点吓死我了,你又是哪里捡来的武功那么高的人,不会又是给他喂了毒药吧?”

纪颜宁眼眸弯弯,说道:“放心吧,只你有如此殊荣。”

元娇娇听着她如此欠揍的话,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她直接坐在了纪颜宁的对面。

纪颜宁问道:“听紫苏说你去赌场赢了钱,还被人盯上了?”

元娇娇冷哼一声,她就知道紫苏是一定会告状的,说道:“你说过不限制我自由的。”

纪颜宁点头,并没有否认:“若你有把握不被别人看到你的脸,我自然不会多管。可是这长安城,见过慕容忆雪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是太张扬,露出马脚我未必能帮得了你。”

元娇娇一想到今天的险境,有些心虚起来:“总不能一直让我待在宅子里吧。”

纪颜宁道:“城郊外有一座白马寺,你若是无聊,那里是个好去处。”

“寺庙有什么好玩的,我一个贼,难不成让我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元娇娇嗤笑道。

纪颜宁道:“你不是想知道元靖的过去吗?他的母亲威远将军夫人,如今就在白马寺。将军府只有元靖一个独子,当初他走了之后,将军府虽在,但已然没落,元夫人搬到了寺中,整日吃斋念佛,就盼着元靖能够回来。”

元娇娇微怔,默默地“嗯”了一声。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年纪也没比我大,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纪颜宁淡然道:“若是想打听,自然会有办法打听到想要的消息。”

元娇娇倒是没有怀疑,纪颜宁名下的醉香楼就是用来搜集消息的,她也是知道的,更何况宝昌记在长安也有好些年了,关系自然也是有一些的。

她道:“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感激,只需要你为我办事。”纪颜宁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到了元娇娇的面前,“你若是缺钱,就去这名单里的府邸去搜刮一遍,要多少拿多少,只是别再犯蠢总是去偷同一家的,大理寺和刑部可不是吃素的。”

元娇娇接过名单,瞥了一眼,说道:“怕我把你吃穷就直说。”

纪颜宁道:“怕你手痒。”

元娇娇轻声哼了一声:“若是好吃好喝伺候着,谁会愿意去冒险。对了,你还没说你要我帮你偷什么呢!”

“若是皇宫,你有几分把握?”纪颜宁抬眸看着她,突然正色道。

元娇娇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胆子够大啊!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哪里旁人随意进出的!这事我办不了。”

她可还想留着小命呢!

纪颜宁对于她的回答并不意外,皇宫确实不是个容易进去的地方。

“罢了,此事不急。”纪颜宁道。

元娇娇道:“再急我也办不了,说不准我刚翻进宫墙就被抓了,虽然我孑然一身,无所顾忌,但是我师父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在世间美好的事情多着呢!可不能自寻死路。”

纪颜宁淡然道:“如果没有把握,我不会让你去涉险的。”

元娇娇这才放下心来,听着纪颜宁念叨了几句,便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纪颜宁仍是一如既往的开始练箭。

院子里的大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仿佛枯死了一般,完全不似江南的生机。

护卫传话来说柳长源在院子外,纪颜宁让他们放行。

柳长源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纪颜宁收起了弓箭。

他上前道:“表妹正在练箭?”

纪颜宁颔首:“是,每日都会练些许时间。三表哥今日来这么早可有什么事情?”

柳长源笑道:“母亲怕你们刚来长安不适应,便让我过来陪你们解解闷,二哥正在阿琅那里, 交代他过两日去白鹭书院的事情。”

“去书院也好,可以结交不少的朋友。”纪颜宁道,“表哥过来正好,我正打算让丫鬟给表哥表姐们送些礼物过去,也不知道他们都喜欢与否。”

柳长源道:“礼物在于心意,给了就是你的礼到了,只要不出错,不求合他们的心意。”

纪颜宁轻轻点头,让紫玉将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呈上前,她挑出其中一个长盒子,递给了柳长源:“这是送给三表哥的,可以看看喜不喜欢。”

柳长源倒是十分惊喜,他接过长盒打开,是一卷画。

他确实是个爱画之人。

柳长源缓缓打开那副画卷,眼眸里满是惊诧之色:“这……这是画师大家叶求真的西山群鹤图?仿得也太真了吧!”

纪颜宁轻笑:“这不是仿的,这是真迹,出自叶画师之手。”

柳长源更加惊讶:“叶求真的画千金难买,自他逝世之后画价更是水涨船高,表妹这画是哪里来的?”

“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听二表哥说你喜欢名师大家的画作,便送与你了。”纪颜宁道,说得无比轻松。

其实是她救下那些失踪少女之后,别人给她送的谢礼,当时送的东西有很多,吴管家整理之后发现不少好东西,也有人直接送了银钱。

柳长源将盒子推了回去:“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收,表妹还是好好收藏吧。”

纪颜宁双眼含笑:“我自己留着也无用,琅儿还不懂这些,还不如送给懂的欣赏的人,表哥就不要推拒了。你若是不要,那改日我送与别人之时你可别后悔?”

柳长源听得她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将那幅西山群鹤图拿了起来。

紫玉将礼物分别送到了各房。

除了大房里的人,二房三房的人她送的都是简单东西,女子便送首饰,男子便送珍玩,倒是不失礼数。

没过多久,二房的柳聘婷,柳芸婷还有三房的柳青韵一同过来了。

“三哥哥也在呀。”柳芸婷上前道,她年纪最小,比纪颜宁还要小上一岁。

柳长源敛住笑容,说道:“你们过来正好陪着表妹解解闷。”

柳聘婷有些不满的说道:“表妹架子可真够大的,这院子里还有护卫拦着,就算是我们想过来,也未必能进来吧?”

自从第一眼看见纪颜宁,柳聘婷就不喜这个凭空而来的表妹,长得一张狐媚相还装清高。

纪颜宁道:“习惯了。我在江州便是如此,不喜旁人随意进出我的院子。”

“长安可不是江州那种小地方能比的,我们柳府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些,除非自己心虚。”柳聘婷意有所指。

柳长源听着她这般说话,心中不喜,便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表妹好心送你们礼物,你就是这个态度?”

柳聘婷对身后的丫鬟道:“桃红,把东西拿过来。”

她身后的丫鬟上前递上了盒子。

柳聘婷接过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来,里面放着一串白玉手串,每一颗珠子都色泽光润。

她推到了纪颜宁的面前,说道:“这是给纪表妹的回礼,想来表妹送我翡翠镯子破费不少,总不能让表妹太吃亏。”

本以为纪颜宁看到这白玉手串会惊讶,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道了谢,便让紫玉收了起来,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69章 铺子安排

柳聘婷看着她就这样面不改色的收下了白玉手串,微微蹙起了眉头。

当她收到纪颜宁送的翡翠玉镯的时候,原是开心的,但是一想到纪颜宁那张脸,以及她入府当天就和祖母作对,实在让人看不顺眼,如今想拿这点好处便想收买人心,未免太小看柳府。

于是她把一直收藏的白玉手串拿了出来,料想纪颜宁不过是个小商贾之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定然没有见过这等好物。

在面子的问题上,她可不想输给纪颜宁。

岂料纪颜宁就像是收了个普通的手帕一般,竟是没有多看一眼。

柳青韵看着她的脸色不对劲,便道:“大姐姐可真是大方,回礼送的竟是祖母给的白玉珠串。”

柳聘婷道:“我只是见纪表妹打扮太过素净,头上连件像样的饰物都拿不出手,可不想让别人说我们柳府穷酸刻薄。”

柳芸婷打量着纪颜宁,只见她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头上只有一支白玉簪子,一旁别着一朵小小的素色布花,接话道:“纪表姐在服丧期呢,自然是打扮太过艳丽的。”

柳聘婷这才注意到纪颜宁头上的素花,眼眸微闪,一时安静下来。

“听说祖母昨日让两个嬷嬷前来教表妹规矩,结果那两个嬷嬷反被表妹训了一顿。祖母也是好心,怕表姐以后行事之中有些差错,表妹这般,可是伤透了祖母的心。”柳青韵说道。

听闻那两个嬷嬷回去之后,老夫人大发雷霆,气得将茶具都摔了,还杖责了那两个嬷嬷。

眼前这个表妹看起了温良无害,没想到却最能让老夫人动怒。

只怕她以后的日子是不好过了。

柳长源却道:“我听母亲说了,昨日本就是那两个刁奴不对,表妹训她们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母亲说了,表妹的规矩不需要再学了。”

柳聘婷不屑道:“自大。”

即便是她们这些正经学过规矩的世家小姐,都不敢说这样的话来。

柳青韵道:“若是论礼教规矩,这世家之中,当属左相府的慕容忆雪最是有风姿。”

“听二表姐这么说,我倒是想见见这位慕容小姐。”纪颜宁道。

众人口中教养甚好,有大雅之姿的世家贵女,却是个亲手将自己的孪生姐妹推入断崖,顶替了她的身份的人,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柳聘婷道:“她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虽然你现在是我们柳府的表小姐,但仍旧是商户出身,别总是想着去巴结别人。”

柳长源倒是听不下去了:“你自己想巴结,可别把其他人想得与你一般。再过一个月,慕容小姐便要举办及笄礼了,到时候让母亲带着表妹前去,见见又如何!”

“你!”柳聘婷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柳长源,说道,“既然三哥嫌我碍眼,我就不在这儿多待了!”

她说着起身便径自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柳芸婷见姐姐走了,看了一眼在座的人,也道:“我也走了。”

随后急忙跟上了柳聘婷。

柳青韵起了身,微微颔首道:“我还有事情,便不多陪表妹了。”

见她们三个人都走了,柳长源道:“表妹别放在心上,她们向来如此,你不必与她们一道也可。”

纪颜宁又怎么会介意这些,她轻笑道:“表哥多虑了,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表哥说,慕容忆雪下月举办及笄礼,不知是哪日?”

慕容忆雪的生辰,也是元娇娇的生辰。

“下月十六。”柳长源道,“你放心,以后母亲会常去一些世家的圈子,可以结交不少的朋友。”

纪颜宁轻轻颔首,倒是没有反驳。

她确实要接触这个圈子,才有机会一一扳倒他们。

又过一日,纪颜宁出了府门,她与莫管事答应要亲自处理些长安生意上的事情。

从马车上下来,纪颜宁径自走入了宝昌记的铺子之中。

莫管事急忙迎了上前:“老奴见过大小姐。”

纪颜宁道:“莫管事不必多礼。”

他们走上了二楼,莫管事让人送来了长安各处铺子庄子上的账簿。

莫管事道:“如今大小姐在长安,这长安以及周围的州县的铺子也该由大小姐来打理。”

纪颜宁粗略看了一眼,便将账簿放了下来:“莫管事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此来长安我也不是来接管这些铺子的,你们账簿收益仍旧与以往一般向江州报去,吴庚会处理的。若是有什么急事倒是可以直接向我请示。”

莫管事颔首,大小姐不管小事,他更是能轻松一些,又道:“跟大小姐之前说的药铺和醉香楼,他们的掌柜都已经离开了,而且走之后都去路沈家其他的铺子,药铺的三个大夫也只剩下了一个,伙计也散了不少。酒楼里的伙计找人倒是容易,可是药铺里抓药的伙计和大夫却不是那么好寻的。”

纪颜宁早料到会如此,她并不惊讶:“无碍,也不求这两个铺子能挣多少钱,药铺现在只有一个大夫,那便每日诊治和抓药的时间缩短一半,工钱还是一样。”

她要一个药铺,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制毒和炼药。

“对了,那药铺可要改名为宝安堂?”莫管事问道。

毕竟宝昌记名下的药铺医馆都是这个名字。

纪颜宁沉吟半响:“拿笔墨来。”

莫管事让人送来了笔墨纸砚。

纪颜宁上前,提笔蘸了蘸墨,左手拂起袖子,在纸上大手一挥,一气呵成写出了三个字。

“采薇堂。”莫管事看着眼前的这副字,不禁有些惊艳,“真是一幅好字。”

这行书写得流畅无比,行云流水,看起来大气又顺眼,不是练几年便能有此功力的。

纪颜宁道:“药铺便换上这个名字吧。”

莫管事点头,想了想,他又问道:“那酒楼的名字是否要换新的?”

“不必了。”纪颜宁道,“就用原来的,醉香楼掌柜我已经有人选了,以后那边的生意我亲自打理,这两个铺子不必算入宝昌记之内。”

萧少北给她选了人,自然是可靠的。

莫管事虽然不知大小姐这样做的用意,但是他既然只是下人,便听从吩咐。

“还有一事要向大小姐禀报。”莫管事说道,“是关于元姑娘的。”

纪颜宁抬眸:“何事?”

莫管事说道:“前日元姑娘出门,不知为何就惹上了大理寺的人,虽然元姑娘当时逃脱了,但是这两日大理寺的人都在查元姑娘的踪迹,只怕元姑娘若是再出门就会被盯上。”

纪颜宁蹙眉:“她怎么会惹上大理寺的人?”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莫管事低头道。

他见过元娇娇,那个小姑娘长了一张和左相府慕容小姐一模一样的脸,确实让人觉得奇怪。

毕竟众所周知,慕容忆雪没有什么孪生姐妹。

纪颜宁道:“此事我会处理。”

至于大理寺那边……

她记得在恒城的少女失踪案便是大理寺少卿段无瑕处理的,由此推测,段无瑕应该就是那个与她一同救人的男人,而且他确实也利用了她给的线索拿捏住了苏继文。

还有她得到的皇鲤玉佩,她也调查过,皇宫里的三皇子容祁一年前不知患了什么疾病,不能开口说话,那暗香之毒的解药应该就是为三皇子所求,只是让她感到惊讶的是,三皇子如今还是不能说话。

若三皇子真的中了暗香毒,她的解药必然是能解毒的,所以她不能确定那枚皇鲤玉佩到底是不是三皇子的玉佩。

如果元娇娇真的被大理寺擒住,她也没有把握能够让元娇娇全身而退。

纪颜宁交代了莫管事几句,便往醉香楼而去。

醉香楼在繁华的街道之中,所以向来热闹,倒是会有不少富家子弟会到这里来,生意倒是不错。

也难怪当初她要醉香楼的时候,沈夫人差点被气得吐血。

她说要一个可靠的人当醉香楼的管事,萧少北给她的人叫何义成,是个跛子,在战场上伤了腿,走路有些不便,但却是个办事稳妥的人。

纪颜宁倒是没有瞒他,告诉何义成这个醉香楼就是搜集各路消息的。

虽然定北侯府也有自己收集消息的渠道,但定北侯府太过惹眼,她自然要弄一个属于自己的渠道。

何义成倒是不意外:“属下自当听从小姐差遣。侯爷既然派我过来,以后小姐便是我的主子。”

看着纪颜宁年纪不大,但听侯府里其他人说起在泸州的事情,他知道不能小看了眼前的纪颜宁,如今亲眼得见,无论是谈吐还是谋略,他不得不承认,纪颜宁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

纪颜宁交代清楚了事情,包括如何给她传送消息这些细节,才从二楼里的包间里走了出来。

“这不是大理寺的段少卿吗!在这儿遇见段大人可真是巧!”

听到这句话,纪颜宁下意识地往他们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

正好迎上了段无瑕的目光。

段无瑕淡淡地对和他打照面的官员说道:“是挺巧。”

“那段大人随意,老夫先走了。”那人拱手行礼,便走出了醉香楼。

段无瑕颔首,抬头看见纪颜宁仍在盯着他,随即便走到了她的面前:“为何看着我?”

“你是大理寺少卿段无瑕?”纪颜宁问道。

“是。”

纪颜宁垂眸:“那是我认错人了。”

她微微颔首,绕过了段无瑕,径直下了楼。

第70章 大意中毒

段无瑕看着纪颜宁离开的背影,目光仍是淡淡的。

他转身往前面走了过去,推门进了一个包间,顺手关上了门。

包间内已然有两个男子坐在了窗旁屏风后的桌子旁,正谈着话,看见段无瑕进门,不约而同的抬起眸子看了过来。

“无瑕这个大理寺少卿果然大忙人,每次都是来最迟的。”容澈看着他走了进来,用手轻轻地指了指他,笑着得眼角弯弯。

段无瑕走上前:“只是刚才在门外遇见个奇怪的女人,耽搁了些时间。”

“我怎么觉得无瑕这几日总能遇见奇怪的女人,莫不是最近桃花运旺得很?”坐在容澈身旁穿着浅蓝色锦缎男子微微挑眉,随即转头看着容澈,“皇叔你说是不是?”

这便是三皇子容祁。

容澈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段无瑕冷漠道:“还不是为了帮你们抓人,那女人这两天都没有在长安城出现过。”

容澈道:“无妨,也不急于一时。”

“倒是没见过你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那女人什么来历?”段无瑕挑眉,径自坐了下来,给自己倒茶。

容澈道:“我若是知道,就不会让你查了。她身边的丫鬟之前跟的主人,就是给容祁暗香解药的人,还有苏继文的隐秘,也是她提供的,我只是隐约觉得这长安之中,还隐藏着一股我们所不知道的势力,这京都似乎要不太平了。”

容祁一听,倒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依你所言,她肯帮我们,应该对我们无太大的威胁。”

段无瑕看着容祁道:“这话言之尚早,殿下服用解药之后的这段日子,可有何不妥?”

苏贵妃忌惮三皇子与皇后,设计让容祁中了毒,成了哑巴,说不出话来,如此一来,自然就被除了夺嫡资格。

虽然如今容祁体内的毒已经清除,可是为了不让苏贵妃再有所针对,他也只能隐瞒自己能说话的事实,继续装一个哑巴。

容祁说道:“那解药甚是管用,第二日嗓子便恢复如初,这么久了也不见身子有何异常,想来确实没有问题,不必担忧。”

在一旁的容澈道:“她也不必用假药来糊弄我们,但无论如何,我们得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现在后宫苏贵妃一手遮天,朝堂之中二皇兄又急着冒头,群臣之中已然有不少人觉得太子之位定然是落于二皇兄的头上。”容祁目光沉了下来。

他的二皇兄秉承了苏贵妃的手段,在父皇面前一套,在背地里却是阴狠无比,若是他当上了太子,只怕朝局迟早要被搅得乌烟瘴气。

段无瑕道:“如今皇上正值盛年,似乎并无意册立太子,殿下莫要灰心才是。”

“罢了,不说这些。”容祁端起茶杯,又饮了一杯,“话说苏继文的案件什么时候能判下来?”

段无瑕道:“现在整个长安城都在盯着这案件,就算苏贵妃想动手脚也不可能了,只是皇上是不会让这件事牵扯到五皇子的,明日三司会审,苏继文死刑是必然的,苏家估计也要就此没落,苏贵妃大概要元气大伤了。”

容祁道:“苏家的人留住也是祸害,不过据说苏贵妃打算拉拢慕容左相,在打慕容忆雪的主意。”

“左相向来不涉党争,若慕容忆雪真的嫁给二皇子,只怕是不能再保持中立了。”段无瑕道,“不过左相未必会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二皇子。”

容澈眼眸微闪,想到慕容忆雪,笑道:“谁知道呢。”

那可不是个甘于平庸的姑娘。

纪颜宁坐上了马车,还在回想刚才的事情。

既然当初和她一起救人的男子不是段无瑕,那他到底是谁?

事情似乎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回到了柳府,纪颜宁刚进院子,莺儿便上前道:“小姐,刚才老夫人那边请了一个大夫过来,说是给小姐请脉。”

纪颜宁抬眸都未抬:“拒了,就说我自己带有医女,不需要大夫。”

莺儿颔首,便去回了话。

晚膳之后纪琅过来她的院子,纪颜宁每日会花半个时辰给他辅导课业,只是今日纪颜宁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纪琅指着书上的句子道:“姐姐,当仁不让于师,是什么意思?”

纪颜宁回过神来,微微拢了心神,问道:“什么?”

“当仁不让于师是什么意思?”纪琅又问了一遍。

纪颜宁道:“意思就是,面临着仁义,即便是老师,也不必同他谦让。”

纪琅看着纪颜宁似乎有心事,歪着头,一脸关切问道:“姐姐这是在想些什么?琅儿可以为姐姐分忧吗?”

纪颜宁轻笑着摇摇头:“无事,琅儿只需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本事,就是在给姐姐分忧了。”

“琅儿不懂,为何我们一定要来长安,除了大舅舅他们,其他人似乎都不怎么喜欢我们。”纪琅并不喜欢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长安虽然繁华,却不如在江州自在。

“因为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定要来长安,但是又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留在江州。”纪颜宁说道,“我知道刚来长安你不适应,但是有姐姐在,便会护着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便一定要和姐姐说。至于旁人,他们喜欢我们与否,又何必在意?”

纪琅听着姐姐这么一说,倒是不想再介意柳府那些人的态度了。

他点了点头:“琅儿一定不负姐姐的期望的。”

纪颜宁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是不是明日去白鹭书院,所以有些紧张了?”

“有姐姐陪着,我不紧张。”

由于第二日还要去白鹭书院,纪颜宁嘱咐了些许规矩,便让他早些回去休息了。

她洗漱一番,便也躺下。

只是睡到了半夜,一声凄惨的尖叫声将柳府的人吓醒了不少。

纪颜宁房中点亮了蜡烛。

紫玉从外面推门进来:“小姐也醒了?”

纪颜宁微微蹙眉,她道:“去找纪九问问是怎么回事。”

紫玉应了一声便往院子外走了出去。

纪颜宁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眼前突然有些晕眩的感觉,晃晃悠悠的,似乎是……中毒了。

她看了一遍屋内的摆设,在看到窗台上的水仙花时突然猛地意识过来!她今晚的晚膳之中,似乎有一道菜味道怪怪的,只是当时她肯定那菜中无毒,便没有思考那么多,没想到……

纪颜宁立马抽出了袖间的银针,往穴道之中扎了一针,还是忍不住瘫倒在地上。

“小姐!你怎么了!”刚赶过来的袁武看见倒地的纪颜宁,立马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纪颜宁只觉得眼前袁武的身影晃成了好几个影子。

她艰难地开口说道:“把屋内的水仙花和香炉都扔了,开窗透气……谁都不许进我的院子,让珍珠过来……用解毒百花丸……现在就把我打晕!”

她的眸子已经变得猩红起来,突然一把推开了袁武,似乎不受控制了一般。

袁武抬手一掌劈在了纪颜宁的脖颈之间,她一时晕了过去。

紫玉回来一看晕倒在地上的纪颜宁,心中大惊,连忙上前:“小姐这是怎么了?”

袁武将纪颜宁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将她抱到床上,外面已经传来不少的脚步声。

他将水仙花和香炉都撤了下去,紫玉也找来了珍珠。

珍珠将百花丸喂给了纪颜宁之后,院子外面已然有了不少人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纪九拦住了正要往院子里闯的柳府家丁们,“没有我们大小姐的命令,谁都不许进。”

带头的家丁冷哼一声:“笑话,这是在我们柳府,可不是你们江州纪家,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谁知道你们大小姐做了什么事情!”

莺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大半夜的,无缘无故,你们为何要闯我们的院子,总要给个理由吧!”

家丁说道:“理由就是你们大小姐发疯伤了人,老夫人下令让我们将这疯子控制起来。”

莺儿怒道:“你才发疯呢!”

“真的,我亲眼所见,纪姑娘披头散发从房间里出来,还咬了我一口呢!”一个丫鬟站在那家丁的身后,瑟瑟发抖的说道,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血渍已经渗透了衣服。

莺儿记得她,是她们院子里干粗活的丫鬟。

纪颜宁只带了三个贴身丫鬟,这院中其他的粗使丫鬟都是柳府原来的。

莺儿怒瞪着她,如今大小姐中毒昏迷不醒,看来是早有预谋。

刚才那丫鬟在院子里惊呼了一声便猛然跑了出去,就连在门口守着的护卫都没拦下来。

“总之我们大小姐现在还在休息,这院子可不是你们随意就能进的。”纪九冷着脸说道,十几个护卫守在了院子前。

那些家丁有二十多个人,都拿着棍棒,如今对上这些护卫,气势也不弱:“你们若是没有心虚,为何不让表小姐出来解释一番?老既然老夫人下了命令,我们就只管执行,要抓住表小姐。”

他们正要上前,突然从院子里闪过一道黑影,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来人已经快速地将站在前面的家丁们全部踹倒在地上,然后一个翻身,挺直的站在了纪九他们的面前。

袁武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想进院子,不可能。”

第71章 疯病遗传

家丁们没想到居然还有个高手,但是他们人多,自然也就不惧。

“不给点颜色你们看看,你们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带头的家丁说道,“给我上!”

一群人蜂拥而上,纪九他们正想抽刀,袁武已经迎了上前,一拳打在那个嚣张的家丁胸前,直接将他打得吐了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众人一惊,全都停了下来。

袁武道:“若是不怕死的,我倒是不介意成全你们。”

那些家丁吓得确实不敢再乱动。

他们看着袁武和纪九这些护卫,只能扶着那个带头的家丁离开。

纪颜宁院中的那个粗使丫鬟也想跟着离开,却被袁武一把拽住,往院子里一扔,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全身疼得没有力气爬起来。

袁武看着纪九,说道,“将人看住,等大小姐醒了再发落。”

纪九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大小姐说这个袁武的武功极高,当时他还有些怀疑,现在看来,确实有两下子。

经过这么大的动静,柳府里的其他人都纷纷被吵醒了,柳牧和安氏他们听说了此事,都赶来了纪颜宁所在的院子,只是全被拦在院子外,不得踏进半步。

院子外火光通明,聚集了不少的人。

“颜宁这是怎么了?”安氏有些担忧道。

纪九拱手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小姐无碍,只是我们小姐休息时不喜别人打扰,所以没有小姐的命令,我们是不能让任何人去打扰她的,夫人可以明早再过来。”

从人群后出来的二夫人周氏说道:“家丁都说她得了疯病,还咬了人,你们这般拦着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又如何能救得了她!”

莺儿站在院门口,说道:“都是些无稽之谈,我们一直受在院子里,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岂能不知道。”

“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是要帮主子瞒着的,可是这件事不是小事,还是请大夫来给纪姑娘诊脉才是。”柳长祗说道。

纪九说道:“不管各位如何说,现在这个时辰,我们是决不能让你们进去打扰小姐的,无论是想看小姐的,或者是请大夫的,那也得等明日我们小姐睡醒了再说。”

他这话倒是坚定无比,今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人放进去的。

虽然是在柳府,柳家的护卫也不少,但是有柳牧在,倒是无人敢带人硬闯纪颜宁的院子。

只是众人都不知纪颜宁到底如何,就连那个说被纪颜宁咬了的丫鬟都见不到人,只能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等待着天亮。

一群看热闹的下人见什么都没有,只能往回走。

“看来真的是心虚了,怕是和当年的大小姐一样有那个疯病。”一个老嬷嬷低声的说道。

旁边的小丫头不解:“谁有疯病?”

老嬷嬷悄悄地说道:“就是表小姐的母亲,柳府以前的大小姐,当初就是得了疯病,据说还杀了人呢!”

“天啊,杀人!”那丫鬟惊呼一声,引起了周围其他的注意。

老嬷嬷赶紧让她小声些,这些话哪里能乱传。

然而在旁边不少的人都已经默默的凑进了些,竖起耳朵开始听起这些八卦来。

丫鬟悄声问道:“那大小姐怎么会有疯病呢?”

老嬷嬷道:“我告诉你,你可别乱传。”

众人纷纷紧张地凑了进些。

丫鬟道:“肯定不乱说。”

“这个疯病估计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据说我们老太爷的原配夫人就有疯病,生出了大小姐也有疯病,所以我估摸着,这个表小姐一定也是遗传了这个疯病。”老嬷嬷说道,“据说发起病来,谁都不认识,还要喝人血呢!”

“好可怕……”

听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汗毛竖起。

一个晚上过去,这位表小姐有疯病的事情,整个府中人尽皆知。

纪颜宁醒过来的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她看见床前正担忧不已的紫玉和珍珠,目光逐渐恢复了清明。

她的脑袋还有些晕眩,但是意识已经清醒。

“大小姐!你醒了!”珍珠看着她醒了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纪颜宁道:“水。”

紫玉急忙倒了一杯茶上前给递给纪颜宁。

纪颜宁让纪九过来,将昨夜之事尽数禀报。

“现在柳府里都在传大小姐有隐疾的事情。”纪九垂眉,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利,那个丫鬟跑出去的时候护卫没来得及将她拦下。”

纪颜宁道:“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珍珠说道:“这事明显就是柳府里有人针对小姐,想给小姐下毒,若不是小姐及时发现,只怕早让他们得逞了!”

中了此毒的人,神智会变得恍惚,甚至有些暴戾。

纪颜宁揉了揉额头,说道:“珍珠,之前让你制的药可弄好了?让袁武去给老夫人服下。”

珍珠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说着便径直退了出去。

纪颜宁的眸子微微泛冷,既然她要玩毒,那她就奉陪到底!

纪九在一旁说道:“小姐,那个粗使丫鬟怎么处置?”

纪颜宁站了起来,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药,递给了纪九:“给她服下,封了她的嘴先扔在院子里跪着,等我梳洗之后再说。”

纪九应了一声是, 接过纪颜宁手中的药瓶便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那丫鬟被捆绑住扔在小黑屋里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外面终于有了动静,门被推开,纪九带着两个护卫走进了房间。

她开始挣扎起来,似乎想说什么话。

两个护卫上前将她架了起来,纪九上前将她嘴里塞的布拿了下来。

“表小姐就是得了疯病,你们是护不住她的……”

刚一拿开她嘴里的布,那丫鬟便开始嚷嚷起来,纪九蹙起了眉头,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颚,使她张开了嘴,随即给她喂下了一颗药丸,,一掌打在她的胸前,让她将药丸吞了下去,接着继续塞入了布条。

“呜呜呜——”那个丫鬟挣扎着,可是手脚都被束缚住,根本就动弹不了。

她被护卫待到了院子里跪着,一脸怒视地瞪着他们。

正当她再想挣扎闹事的时候,却发现身子似乎有有些不对劲,似乎有蚂蚁爬在她的身上一般感觉麻麻痒痒的,她瞪大了眼睛,却根本没发现身上有虫子。

紧接着身上穿来了被万蚁蚀心般的痛楚,似乎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被锋利的锯齿在咬,整个人痛到在地上打滚,却似乎没有减轻痛楚,越来越痛。

她很想拼命呼救,可是嘴却被布条堵着,根本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倒在地上,痛不欲生。

纪颜宁梳洗之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已经倒地的粗使丫鬟,眸子里却没有半分波澜。

而那丫鬟看见她,却像是看见了希望一般,死死的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嘴里还发出了“唔唔唔”的求饶声,额头上满是汗水。

纪颜宁走到了她的跟前,冷冷的看着她。

那粗使丫鬟伸手打算去握住纪颜宁的裙摆,却被纪九一脚踹了过去,远离了纪颜宁。

院子里其他的粗使丫鬟看到这一幕,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半分。

这个表小姐,似乎比想象中可怕。

纪颜宁让纪九取下了她口中的布条。

“表小姐,奴婢知道错了,饶命啊!”那丫鬟哭喊着对纪颜宁说道,“放过奴婢吧,都是老夫人指示我做的……”

外面的护卫传话过来,说柳牧和安氏正在院子门口。

纪颜宁让他们进了院子,正好看见那丫鬟苦苦哀求着纪颜宁。

柳牧上前道:“这是怎么回事?”

纪颜宁转头看着那丫鬟:“你自己说。”

“是老夫人让奴婢在小姐的饭菜中下了药。”丫鬟跪在地上,她哭着说道,“奴婢真的只是奉命行事,求表小姐高抬贵手,放过奴婢一条贱命!”

身上越来越疼,已然无力,她简直恨不得一死了之,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力气去寻死,这种感觉太过煎熬,只能将事情合盘托出。

柳牧和安氏惊讶地相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

安氏上前握住她的双臂,仔细的打量着:“颜宁你可还好?”

“我无妨,还好随身带了医女。”纪颜宁说道。

安氏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想到这是老夫人的手笔,她就又气得不行:“母亲真是越发刻薄了,竟然会颜宁使这种手段,颜宁不过还是个孩子,她居然这般计较。”

纪颜宁却淡然道:“她这不是计较,是心虚,我母亲当年之事,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柳牧的目光暗沉得厉害,手紧握成拳,青筋暴出。

当年他从军打仗,留下妹妹在长安,回来之后却只听得众人说她已经死了,连尸骸都未找到。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范氏苛待妹妹,可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倒是也只能罢了。

如今妹妹的孩子回来了,却还要被范氏算计,他如何能忍!

柳牧道:“颜宁你放心,有舅舅在,这件事一定要给你个交代!”

纪颜宁道:“这事不急,今日琅儿去白鹭书院,回来再说吧。”

她看了一眼那个粗使丫鬟,对纪九说道:“拉下去看着。”

丫鬟一惊,用力嘶吼起来:“求求表小姐,奴婢真的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纪颜宁道:“放心吧,死不了,两个时辰之后药效就消了。”

第72章 镜渊先生

纪九让人将那丫鬟看管了起来。

安氏有些惭愧,这些丫鬟都是她选出来的人,本以为没有问题,结果还是被钻了空子。

这世家的后宅之中,哪能没点龌蹉,但是老夫人这般对待纪颜宁,只怕对柳牧心中也没有多少情分可言。

今日不是休沐日,柳牧只能去上朝,而柳长卿则带着纪颜宁姐弟前去白鹭书院。

昨晚的事情纪琅担心不已,但是纪颜宁早就吩咐过纪九,她的事情不必让纪琅知道,所以纪九只是告诉他纪颜宁没事,这才让他安下心来。

白鹭书院已有百年的的历史,是大魏中名气不小的书院,白鹭书院又分为两大学堂,未参加过童生试之前的学生在知礼堂,就是纪琅如今进入的学堂;而已经通过的府试的学生则在为明贤堂。两个学堂只隔着一条街道,都在地处比较安静的西城边。

书院大魏培养了不少的栋梁之才,因为它的名气,所以有不少人争破脑袋也想将自己的孩子送到白鹭书院念书,后来白鹭书院便有了新规矩,凡入学者,必先将通过学院的测试。

若是无法通过入学考核,就算是门第再高也不会收。

每年都有规定的统一招收学子的考试,若是错过了考核的时间再想入学,便需单独考核,但是会比统一考核的难度更高一些,君子六艺皆有涉猎。

纪琅年纪还小,当书院里的夫子看见小小的他挺直地站在院子里时,倒是没有抱多少希望,不过是因为柳侍郎的缘故,便走个过场。

看着纪琅被书院里的书童领到了房间里,而纪颜宁则与柳长卿在院中等候。

纪颜宁看着这书院的模样,已经快没了当初的模样,只是院中的那颗大树又变得更加粗壮了些,如今正值冬日,树叶凋零,光秃秃的只有看起来已经枯萎的枝干。

但她知道,春天迟早会来,这颗大树也会再次长出嫩芽,恢复它郁郁葱葱的模样。

柳长卿见纪颜宁望着大树出了神,便说道:“这梧桐树有些年头了,都说梧桐引凤来,所以才佑得这白鹭书院常出骄子。”

纪颜宁眸子沉了下来:“原来如此。”

这颗梧桐树是她的祖父应巍安年幼时所栽,梧桐没有引凤来,却引来了杀身之祸。

“一株随风成仙去,留得孙枝乞凤雏。”纪颜宁轻念一句,随即低眉叹道,“这秃头树倒是顽强。”

“为何唤它为秃头树?”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纪颜宁的身后传了过来。

纪颜宁和柳长卿微微一怔,转身看见站在背后的几个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风姿清雅,虽然头发和胡子已经半白,但是看起来却给人一股清风拂面之感。

纪颜宁眼眶一热,微微垂下了头,回答道:“因为没有树叶,所以叫秃头树。”

柳长卿朝着那长者行了一礼:“见过镜渊师尊。”

镜渊,白鹭书院的院长,学界大儒。

纪颜宁微微行了一礼,倒是没有再接话。

站在镜渊身旁的沈青逸看见纪颜宁,眼眸一亮,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在长安还能遇见她。

镜渊的目光看着纪颜宁,眼前的小姑娘低着头,让他莫名看到了小师妹的影子。

他微微颔首,问道:“你们在此作甚?”

纪颜宁道:“家弟想来白鹭书院念书,夫子们正在考核中。”

镜渊道:“一同进来吧。”

他说着便往阁院里走了过去,柳长卿和纪颜宁也一起跟了上前。

“纪姑娘。”沈青逸低声轻唤了一声。

纪颜宁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沈青逸,她突然想起来紫玉说过,沈青逸是镜渊的弟子。

她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然后目不斜视地继续跟在柳长卿的身后。

走入阁间的时候,夫子们已经起了身,看见镜渊带着人进来,纷纷行礼:“院长。”

镜渊回礼,问道:“不是正在考核吗?如何?”

院长鲜少过问知礼堂的学生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居然问起了纪琅,其他的夫子自然也不能含糊。

一个夫子说道:“这位小公子资质不错,倒是比一般的学生还有聪慧些许,更有领悟力,除了出身差了些,其他倒是还好。”

“无妨。”镜渊说道,“只是为何错过了书院统一的考核?”

柳长卿答道:“表弟江州人士,前些日子才到的长安。”

镜渊看着纪琅,小小的个头,却站得挺直,目光清明。

他问道:“如此远行,家中父母可担忧?”

纪琅的目光微闪,如实答道:“学生的双亲皆已不在人世,与长姐相依,幸得舅舅一家照拂,所以才有机会来白鹭书院一试。”

他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让镜渊十分满意,镜渊说道:“分在乙班吧。”

有了院长的话,其他夫子倒是不敢再质疑些什么,原先只觉得这孩子聪慧,但是出身不够,只能排去丁班,但是镜渊既然定夺了,看来他还是很看好这个孩子的。

柳长卿微微抬起了下巴朝着纪琅示意。

纪琅会意,上前俯首行礼:“多谢先生,多谢各位夫子。”

纪颜宁看着镜渊的目光有些复杂,多年不见,即便是苍老了音容相貌,她的大师兄仍旧是这个性子。

从白鹭书院里出来,纪颜宁目光淡淡,纪琅和柳长卿却是格外的高兴。

“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不为琅儿高兴吗?”纪琅见纪颜宁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些黯然,关切的问道。

他的姐姐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但是情绪也能很明显就看得出来。

纪颜宁转头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意料之中的事情,姐姐知道琅儿定然可以进入白鹭书院的,自然不像你这般激动。”

听到姐姐的肯定,纪琅微微红了脸。

柳长卿笑道:“虽然知道琅儿有些资质,但是没想到我们能正巧遇上镜渊先生,琅儿还被他亲自点了进入乙班,这等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想当初表哥我也只能在丙班而已。”

纪琅道:“多亏姐姐平日里的教导。”

纪颜宁微微笑了起来,眸子里也染上了笑意。

柳长卿问道:“刚才镜渊先生身后的那个弟子是谁?似乎与表妹是旧识。”

“沧州沈家的沈三公子。”纪颜宁说道,“貌似是工部尚书的侄子。”

纪琅蹙起了眉头,倒是对这个沈家的人一点好感也无,原先还觉得那人有几分风骨,如今知道他就是沈青逸,脸色瞬间也沉了起来。

他不屑道:“这等不讲信义的小人,姐姐不要再理会他。”

柳长卿不解纪琅的态度,他也曾听说过沈青逸的才名,镜渊先生的弟子自然是不会差的,但是却不知为何纪颜宁和纪琅都似乎不待见他。

“为何说他是小人?”柳长卿问道。

纪琅愤愤然道:“原本沈青逸与姐姐是有婚约在身的,父亲故去之后沈家就翻了脸,与姐姐解除了婚约,这等不守信义的人,难道还不足以称之为小人吗?”

柳长卿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渊源。

纪颜宁道:“无妨,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婚约之事,乃是两家自愿,强求不来。”

更何况她原本就想解除婚约,这其中倒是有不少她的手笔。

只是在纪家的人看来,错失了这门亲事,定然是因为沈家的原因。

柳长卿道:“表妹放心,长安之中有不少优秀的世家子弟,父亲和母亲定然能为表妹觅得一个好归宿。”

纪颜宁道:“倒是不必让舅舅们费心,我还要为父亲母亲守孝三年,自然是不宜论亲的。”

“像表妹这般风光霁月的,自然是不愁嫁的。”柳长卿笑道。

纪琅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纪颜宁却没有接话,经历过前一世的事情,她又如何能相信别人?情爱这种东西,于她而言,不过是累赘。

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便用这条命来复仇,其余的事情,她不想多虑。

柳长卿误以为纪颜宁今日的怅然是见到了沈青逸,倒是不想再多提白鹭书院里的事情,三言两语便岔开了话题。

这个时辰柳员与柳牧已然下了朝回到了府中,纪颜宁他们回到柳府的时候,正想去柳牧的院子将纪琅的事情告诉柳牧与安氏,却看见柳牧和安氏脸色却不是很好。

安氏看见纪颜宁他们走了进来,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父亲母亲,表弟通过白鹭书院的考核了。”柳长卿笑着上前说道。

他将在白鹭书院里的事情说了一遍,柳牧和安氏倒是欣慰不已。

柳牧道:“镜渊先生高风亮节,一心钻研学问,从不过问朝堂之事,能得他的肯定,是件好事,琅儿不错。”

纪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安氏看着这姐弟俩,是越看越欢喜,只是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她还是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对纪颜宁说道:“原本想着等你舅舅下朝回来便去找老夫人理论一番,哪里知道老夫人现在假装称病,谁都不见。”

连面都心虚到不愿意见,哪里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纪颜宁心里却是暗自嗤笑一声,范氏可不是装病,她的药向来管用,范氏自然是不敢见人的。

第73章 柳员质问

此时的范氏躺在床上咒骂不已。

今日还未睡醒的时候,总觉得模模糊糊之间有人给她喂下了什么东西,结果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浑身恶臭,床上有屎尿味,急忙喊下人进来收拾。

只是才刚收拾妥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上又开始有了臭味,她再次大小便失禁,根本就毫无察觉。

羞愤难当的她只能叫了大夫,可是连续找了三个大夫,都只是道她年纪大了,身子难免会有些隐疾,这般控制不住也是情理之中,都只是开了些补身子的药方。

范氏更是恼怒,她可还没有老到大小便失禁的地步,更何况她的身子骨向来硬朗,怎么会突然就变成如今的模样,她更加坚信了有人趁着她熟睡的时候给她下了毒。

然而守在门口的丫鬟们都说没有人进去过,更是无人敢认是自己下的毒。

范氏一怒之下便将那院子里昨天值守的下人都打了五十大板,还是没有人承认,盛怒之下发卖了守门的两个丫鬟,整个院子人心惶惶,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老夫人被发卖出去。

可是留下来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院子里的下人除了挨了板子的,其他的人伺候老夫人的时候,总是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刺鼻的臭味,而且老夫人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下人也跟着遭罪。

折腾了一整日,范氏心力交瘁,谁都不见。

纪颜宁却被柳员叫到了书房之中。

她进来行完礼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柳员却只是一直在处理着公务,似乎书房里并没有纪颜宁这个人似的。

纪颜宁也没有开口打扰他。

柳员这个人,她多少还有些印象,据说当年与原配十分恩爱,后来他的原配夫人也就是柳羲儿的母亲发了疯,砍伤了柳员的母亲,此后夫妻两人的感情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原配在生下柳羲儿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没过多久柳员迎娶了原配的表妹范氏。

“你母亲这些年来过得可好?”柳员打破了沉默,将手中的笔搁置一旁,抬头看着纪颜宁。

纪颜宁微微颔首,面上并无表情:“好与不好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柳羲儿已死,她曾经过得如何,再深究也无意义。

柳员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纪颜宁,这张脸与羲儿有八分像,性子却并不相似,羲儿平日里温温软软的,不似纪颜宁这般似乎带着刺。

他道:“你母亲可曾提及过柳家的人?”

“未曾。”纪颜宁是知道的,柳羲儿似乎并不愿提起她的过往,所以无论是她的儿女还是吴庚,纪老夫人都不知道她的出身。

柳员听得纪颜宁的回答,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酸涩。

他又道:“据说你昨日发了病,以往可有这样的事情?”

纪颜宁道:“外孙女昨日没有发病,是老夫人派人下的毒,下毒的丫鬟已经被我扣下,若是外祖父不信,可以去听她的口供。”

“你不必掩饰,你的外祖母和母亲都有同样的病史,即便是你有隐疾,也不必瞒我。”柳员不相信纪颜宁所说。

纪颜宁道:“所以外祖父这是这是坚信我得了疯病?”

柳员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寻了不少的大夫给你外祖母治病,可是她却怎么都不肯配合,非说自己根本没有疯病,可是后来她发作了一次又一次,将全府上下折腾得鸡飞狗跳。若是你能不任性,或许还有得救。”

纪颜宁冷笑一声:“外祖父这般笃定我与母亲还有外祖母都有疯疾?就不肯相信我们的任何话语?”

“事实面前,你让我如何相信!”柳员的语气变得生冷起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毕竟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是纪颜宁却回来了。

让他再次记起了他的结发妻子还有最疼爱的女儿。

纪颜宁问道:“所以当初我的母亲也是因为得了疯疾,才被扔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甚至是差点被火烧死?”

柳员道:“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外祖父,以后就不许再任性,配合大夫治好你的病。”

“为何不能提?”纪颜宁轻步走了上前,“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放肆!”柳员有些温怒,“这就是你同外祖父说话的态度?”

纪颜宁微微福了福身子,语气仍是不缓不慢地说道:“您既然不认您的女儿,我自然也无需再认你做外祖父。我也不想瞒你,此次来柳家,我就一定会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不管您如何反对。”

“砰!”柳员猛然拍起了桌子,声音大得就连门外的小厮都不禁吓了一跳。

纪颜宁面上却无半点惧色。

她说道:“若是外祖父不喜,大可将我们姐弟赶出柳府,但若如此,只怕舅舅第一个不答应。”

“适可而止。”柳员的眸子沉了下来,眼前的外孙女不过才十四岁,心思任何人都缜密。

纪颜宁说道:“我会让你相信我今日所言非虚。”

她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了书房。

她并不想在柳员面前伪装,爪子该露还是得露,不然人人都还以为她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柳长卿在父亲的院子里又将沈青逸的事情告知了柳牧和安氏。

柳长源在一旁听着也是觉得气愤:“这沈家当真是没有信义,若真看不上纪家,为何当初还要立下这等婚约,姑姑和姑父他们一走,便欺负起了表妹,真令人不齿。”

安氏道:“沈家乃是沧州望族,旁的不说,那沈青逸的叔叔如今是工部尚书,官居三品,哪里是能轻易看上普通人家的?”

柳长源撇嘴:“可是在表妹痛失双亲的情况下退婚,绝非道义所为。”

安氏道:“是啊,这孩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就连来了我们柳府都要被老夫人针对。”

柳牧一整日都阴沉得厉害,听到安氏这么一说,眸子里更是闪过一丝厉色。

他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先回去吧,平时多去陪陪颜宁。”

柳长卿和柳长源见父亲脸色不好,便都只好退了出去。

安氏给柳牧斟了一杯茶,说道:“别沉着脸了,你就算是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老夫人不肯见人,就算是见了她肯定也会矢口否认。”

柳牧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他道:“我只是想到颜宁所说,就倍感痛心,若当初羲儿真的是被范氏用这样的手段给逼走的……”

他的手青筋暴起,立马站了起来,打算朝着门外走出去,却被安氏拦住。

“你这是干什么!”安氏道,“你这是想直接去找老夫人对峙吗?她会承认吗!这么多年来,他们连羲儿妹妹当年的事情都不提及半个字,你以为你这般没有证据前去质问她能应下这些罪名?”

柳牧道:“那个丫鬟所言不就是证据吗!”

安氏道:“丫鬟是我安排去的,卖身契也在我手里,若说她是老夫人的人,人家可未必会认!”

“难道就这般放过她!”柳牧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安氏道:“自然是不能让她好过的,你可别忘了,你好歹也是兵部侍郎,那两个弟弟官职之事你若是想从中动些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平日里范氏对大房并不算好,但是也不会刻意针对,毕竟她的两个儿子的饭碗可都得靠柳牧。

看在都是柳家人的份上,柳牧对那两个弟弟倒是会照顾几分,差事上都是些轻松的,仍旧是落下些埋怨,还嫌他给的不够多。

柳牧听得安氏这么一说,怒气才渐渐降了下来。

敢动他的妹妹和外甥女,还真以为他是吃素的?!

接下来的好几日,范氏大小便失禁的事情终于还是瞒不住了。

二房和三房都是范氏所出,这回范氏身子有恙,周氏和王氏却躲得远远的,只是看望了一次,便不想再踏入老夫人的院子半步了,那味道臭的她们实在受不了,更别说侍疾了。

但是除了大小便失禁以外,范氏身子倒是没有其他的不适,只能用着孩子用的尿布。

她的两个儿子更是苦不堪言,突然就被调了职务,没有了往日的闲适,脏活累活都得做,去找柳牧,却被拒之门外。

他们自然是猜到了母亲难为纪颜宁惹恼了大哥,便去让范氏服软,没想到范氏更加怒不可遏,认为就是纪颜宁把她害惨成现在的模样,想让人将纪颜宁赶出府去,却被儿子儿媳给拦住了。

一时之间,整个柳府热闹非凡。

这事传到了外面,倒是有人看热闹,评论几句,却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毕竟现在长安城还出了一件大事,不少的官员府邸都失窃了,被偷了不少的宝物,却没有抓到贼人,众人猜测是哪里的江洋大盗流窜到了长安,一时流言四起。

盗贼作案却没有任何的规律,似乎是完全凭心情作案,大到一品官员的府邸,小到七品的小吏,家中都遭了贼,大理寺的门槛都快被报案的人踏平了。

第74章 寺中捐钱

寒冬冷冽,长安终于飘起了雪花。

大理寺里却是忙的热火朝天,还有一个月便到除夕了,没曾想现在居然冒出了大盗,现在各府人心惶惶,让这个冬天更加的冰冷。

只是那江洋大盗偷了几日,又消停了下来,根本住捉摸不透。

此事众人口中的大盗元娇娇却坐着马车来到了白马寺。

因为雪天路难行,元娇娇便让车夫在山脚下的小茶店里等着,自己带着紫苏徒步上山,也许是天气的缘故,一路过来倒是见不到几个行人。

“长安的冬天也太冷了,还是江南好些。”紫苏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南人,自然是有些不喜欢长安的气候的。

元娇娇道:“就快到寺里了,再坚持一会儿。”

她们现在已然在了半山腰处,隐约能看到白马寺的庙宇。

元娇娇见紫苏有些累了,便伸手扶住了她,笑道:“谁让你非要跟着我来的,好好留着城里可就不会受这样的冻了。”

紫苏道:“大小姐让我看紧你,自然得跟着,不然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去惹祸了。”

“说得好似我整日只会惹祸一般。”元娇娇撇嘴。

两个人正在小路上走着,忽然听见传来一声妇人的惊呼声,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从小断崖上摔了下来。

元娇娇一惊,当即飞快地冲了上前,朝着那人的方向飞了过去,一把将她扶住,但是那妇人下坠的冲击力太大,元娇娇落地的时候两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小姐!”紫苏赶忙上前,将元娇娇扶了起来。

元娇娇倒是没有受伤,她看着眼前的妇人,穿着宽厚又朴素的灰衣,盘起的头发因为摔倒而显得有些凌乱,大概因为惊吓所以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妇人原本还背着一个箩筐,现在已经被压坏了。

“你没事吧?”元娇娇问道。

妇人松了一口气,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她,正想站起来,可是脚踝处传来一阵疼痛,又跌坐了下去。

元娇娇看了一眼,道:“你崴到脚了。”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只是小伤而已不碍事,我就住在白马寺中,多走几步路便到了。”妇人感激地说道,“只是差点连累的姑娘,实在故意不去。”

这老妇人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的模样,虽然穿得厚实,但是元娇娇还是看得出来她身子瘦弱的很,见她一脸慈相,谈吐之间皆有礼数,印象倒是不错。

她解下了身上的白绒披风,给这老妇人披上,说道:“正好我们也要到寺中去,我扶你。”

“小姐,还是奴婢来扶吧。”紫苏自觉上前扶住那老妇人。

元娇娇倒是没有反驳,她看了一眼老妇人身后的箩筐,里面还有着几株药材,与纪颜宁待过了一段时间,她眼尖的认出了一些,有葛根,玄参等药材。

看来这老妇人是要采药所以才摔倒的。

她上前将那些药材捡了起来,一同往白马寺的方向走过去。

“这白马寺鲜少会有人过来,香火一般,姑娘怎么在这么冷的天来寺中?”老妇人看着元娇娇的打扮倒不像是一般百姓家的孩子。

元娇娇眼眸微闪,回道:“不过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而已。”

因为出了城,所以元娇娇没有太多的忌讳,连面纱也没有带,情绪都写在脸色。

老妇人说道:“若是再往前二十年,这白马寺倒是个热闹的地方,香火鼎盛,如今却不如从前了。”

元娇娇见这老妇人谈吐举止不凡,便问道:“我听闻威远将军夫人就住在白马寺里,你是在将军夫人身旁伺候的吧?”

不然这寺里都是些尼姑,这妇人说她住在白马寺,定然就是将军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

老妇人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是啊。”

如今还能记得威远将军夫人的人,可不多了。

紫苏不解:“将军夫人身旁伺候的,怎么还要在这么冷的天出来采药?难不成那老夫人很难伺候?”

“紫苏。”元娇娇轻声呵斥她道,“无礼,怎么可以这样说将军夫人。”

紫苏撇嘴,平日里就她最没规矩,如今倒是开始训斥人了。

老妇人见她们这般,眼角的笑意更深,说道:“采药而已,又不是什么重活,将军夫人时常也会自己出来采药。”

元娇娇惊讶道:“将军夫人也要自己出来采药吗?她身份尊贵,怎么能做这些事情!”

老妇人道:“不过是有个将军夫人的名头而已,威远将军府早已落魄,哪里算得上尊贵。这些年她也只不过是在等一个人回来而已,若非如此,哪里还会留恋这尘世。”

元娇娇心情有些酸涩,她的师父是将军府的独子,可是直到死都孑然一身,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若是老夫人知道已死,定然会伤心不已吧。

她低声叹道:“早知道应该多带些钱来。”

这样可以给将军夫人解决生活所需,就不用自己去采药了。

“你是来找将军夫人的吗?”老妇人问道。

“不,不是的。”元娇娇急忙摆了摆手。

老妇人有些不解地看着她这心虚的模样。

紫苏解释说道:“我们小姐只是无聊的很,所以出门散散心而已,不是专门来找将军夫人的。”

元娇娇暗道,这解释似乎更加明显了。

老妇人问道:“你们是哪个府上的?姑娘出手相救,也好让我知道恩人的名字。”

“我……”元娇娇一时语塞,沉默片刻,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她们说着话,没过多久便已经来到了白马寺的门口,有个小尼姑看见老妇人被搀扶着回来,急忙上前道:“这是怎么了?我去喊姜嬷嬷!”

“不必了,你扶我回院子即可。”老妇人说着转头对元娇娇道,“姑娘可以随我一同前来,也好避避风寒。”

元娇娇婉拒道:“不了,我们在寺中逛逛便是,你崴了脚,还需好好处理才是。”

老妇人见她有些闪躲,便也不再强求,便由小尼姑扶着回了后院。

见她们都走了,紫苏有些不解,低声道:“你明明就是来找将军夫人的,为何不敢说出来,说不定跟着那嬷嬷前去,就能见到将军夫人了。”

元娇娇道:“算了,下次吧。”

她还没有准备好,也不知该如何与元老夫人说起师父的事情。

元老夫人等了那么多年,想把自己的儿子盼回来,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已死,定然会接受不了。

她既然要替师父尽孝,就不能让元老夫人再伤心了。

与老夫人而言,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那老妇人被小尼姑搀扶进了后院,院中的嬷嬷慌张急忙上前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崴了脚而已,不碍事。”老妇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小尼姑道:“元夫人是被两个女施主带回来的。”

姜嬷嬷扶着元夫人入了房间,让丫鬟去打了热水,心疼地说道:“今日下雪,夫人就不该独自出去,这山路崎岖,若是磕着碰着可不得了,还请夫人保重自己!”

元夫人道:“没那么严重,只是想着寺中草药不多了,冬日严寒,寺中的人易生病,便出门采些冬日备用,。哪里想到会崴了脚,好在遇到两个好心的姑娘带我回了寺中。”

想起那姑娘轻功不错,想来或许是出身将门,也许是老爷子当年那些下属的孩子。

姜嬷嬷道:“不是每日都会有好心人路过的,夫人以后可不能擅自出寺中了,再怎么也要带着老奴。”

元夫人坐在了床沿处,突然想到自己身上还披着那姑娘的披风,便将披风解了下来,对那小尼姑道:“这披风是刚才与我一同进来那位姑娘的,你拿去还给她,再送些热食过去,莫要让她感了风寒。”

小尼姑应了一声是,抱着那披风便往外走。

丫鬟端了热水进来,姜嬷嬷帮元夫人揉着脚踝,再敷了些药膏。

屋子里烧着炭火,元老夫人的身子很快便缓和了下来,脚也不疼了。

刚才的小尼姑抱着披风去而复返。

“元夫人,那姑娘已经离去了。”小尼姑上前说道。

元夫人倒是有些诧异:“这么快?”

小尼姑点了点头,说道:“她给寺中捐了三千两的香火钱,说是其中的两千两银子是给元夫人的,师太问她名字,她也只是说是元夫人的友人。”

元夫人和姜嬷嬷相视一眼,一时都疑惑不已。

三千两银子可不是小钱,那姑娘居然出手如此阔绰。

当年元夫人刚到白马寺时,朝中也有不少人给她帮助,隔三差五便送些东西过来,只是日子久了,便也淡了,只是到过年过节的时候还能有人想起她这个将军夫人。

像今日这位姑娘,出手阔绰又不留姓名之人,倒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若是老头子当年属下的孩子,自然是不用避讳名字的。

元夫人看着小尼姑怀里的披风,想到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感觉似乎有点熟悉,却又说不出到底像谁。

第75章 拜访郭府

元娇娇去了白马寺,纪颜宁也没闲着,正好是休沐日,她备上了些礼品,带着纪琅乘坐马车往郭府而去。

她到长安已经有些时日了,今日是第一次拜访都转运使郭骐春的府邸。

这些年多亏有郭骐春相助,宝昌记才得以如此壮大,她自然不能小觑了这位都转运使。

马车停在了郭府的门前,纪颜宁掀开了帘子带着纪琅下了马车,天空飘着雪花,落在纪颜宁的肩头,紫玉撑着伞上前给小姐和少爷挡着,微风过处,吹起她脸颊旁的发丝,脸色微微泛红。

郭府内匆匆走出一个小厮,迎了上前:“是纪姑娘和纪公子吧?”

纪颜宁微微颔首:“是,前几日递过帖子的。”

小厮道:“老爷已经在正厅等候,姑娘和小公子请随我来。”

“有劳。”

纪颜宁他们随着引路的小厮入了郭府,相比较起其他的府邸,郭府看起来倒是简朴不少,都转运使在众人眼中是个肥差,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担任的,若是不能赤身中正,迟早会被皇帝所忌惮。

郭骐春能在转运司这么多年,由此可见容嶙对他的信任。

纪颜宁和纪琅来到了正厅,郭骐春已经在等候着。

“老爷,纪姑娘和纪小公子到了。”小厮上前禀报道。

纪颜宁和纪琅上前,看见了坐在正位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和妇人,想来便是郭骐春和他的夫人林氏,姐弟两人上前行礼。

“颜宁见过郭伯父、郭伯母。”

“纪琅见过郭伯父、郭伯母。”

郭骐春看着这对姐弟俩,眸子里倒是有几分赞赏之色,他道:“不必多礼,坐吧。”

姐弟俩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纪颜宁道:“我们到长安已经有一段时日,今日才来拜访,还望伯父见谅。”

郭骐春笑道:“无妨,这些日子我也不太得空,如今快到年底了,运漕事务繁多,今日也是忙里偷闲。我倒是听你舅舅说纪琅去了白鹭书院,还得了镜渊先生的青睐,好好在白鹭书院念书,将来前途无忧。”

纪颜宁说道:“算不上青睐,不过是镜渊先生过问了几句,当不得事。”

郭骐春道:“就算是长安的官宦人家也未必能入白鹭书院,阿琅已然是不错。”

“借伯父吉言,小侄会努力的。”纪琅道。

纪琅年纪才七岁,但言行举止之间的稳重却不得不让郭骐春感叹,父母早亡,这对姐弟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才会这般成熟。

郭夫人说道:“颜宁幼时我曾见过一面,没想到转眼之间都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也快及笄了吧?”

纪颜宁道:“再有三个多月便十五了。”

“比我们家心悦半岁,你舅舅膝下没有女儿,你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常来我们府中找心悦作伴。”郭夫人说道,“不过那丫头是跳脱的性子,你不嫌她烦便是。”

“哼,我刚来就听见母亲在背后说我坏话呢,哪有人这般说自己女儿的。”

厅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纪颜宁循声看了过去,正好看到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年纪与她相仿,说话的正是那女子,也就是郭骐春的女儿郭心悦。

郭夫人笑了起来:“你看看这丫头,还不是跳脱是什么。”

郭心悦说道:“好歹也在纪家妹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嘛!”

“这是我儿子郭晟和女儿郭心悦。”郭骐春说道,“晟儿与颜宁幼时见过的,不过那时你们年纪还小,想来是记不得了。”

纪颜宁和纪琅站了起来,冲着他们行了一礼。

郭晟眉眼之间与郭骐春有几分相似,却有一身书生气,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倒不似郭骐春这般有魄力。

郭心悦性子活泼,一看就很是招人喜欢。

郭晟回礼,说道:“心悦就是这个性子,之前还一直念叨着能见到纪妹妹呢。”

“没想到纪妹妹长得这么好看,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郭心悦笑道。

“你纪伯母本来就是个美人,颜宁自然不会差。”郭夫人说起柳羲儿,不禁感叹道,“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柳侍郎的妹妹。”

纪颜宁道:“说起这件事,还得多谢郭伯父的帮忙,不然颜宁还不知何时才能与舅舅相认。”

郭骐春摆了摆手:“小事而已,当初你父亲救下老爷子的性命,这等恩情又岂能说忘就忘,更何况我们两家相交多年,你们姐弟年纪尚小,多帮衬些也是应该的。”

“对了,颜宁还从江州带了些特产来,送给郭伯父。”纪颜宁说道。

郭骐春道:“不必费心,在长安想要什么还是可以买到的。”

他身为都转运使,平日里别人送给他奇珍异宝的倒是不在少数,但有些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拿的。

纪颜宁笑道:“这些东西在长安未必能买到,都是些土特产,有江南的酱菜,还有黄酒,云雾茶。在江州都是常见的东西,不值几个钱,颜宁想着郭伯父大概好些年没回江州了,所以便带了这些解解伯父的乡愁,也不知道合不合伯父的心意。”

郭骐春和郭夫人相视一眼,倒是都笑了。

“好!”郭骐春笑道,“当年刚到长安任职的时候,就特别想吃些家乡的东西,每每从江州回来,总会带上些许的酱菜,还被同僚笑过,但对于我来说,那可是比山珍海味还有合心意。”

这孩子,倒是费了些心思的。

纪颜宁和纪琅在郭家待了大半日,还留下用了饭,气氛倒是融洽。

她们打算回柳家的时候,雪是越下越大,郭骐春让郭晟送他们姐弟回去。

晚间的时候,天色刚暗了下来,元娇娇便已经出现在了纪颜宁的院子里。

看见元娇娇在自己的房间里悠哉的喝茶,纪颜宁眉毛一挑:“这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过来找你要些东西。”元娇娇冲着她咧嘴笑道。

纪颜宁不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发了多少横财,更何况你平日里的花销我也不曾少了你的,若是想要什么东西,何不自己去买?”

元娇娇道:“你不是有一间药铺吗,我就是想拿些药材。但是掌柜的说,这事得先过问你。”

纪颜宁叹道:“若是寻常抓药,掌柜的不会不同意,你想要的怕不是一点点吧?”

“自然是多多益善,人参什么的几十棵左右,灵芝雪莲鹿茸什么的也不能少。”元娇娇道,“反正你钱多药材也多,就让我拿点呗。”

纪颜宁:“……”

她还以为这些药材跟萝卜青菜一个价?

“这些药材你都用不着。”纪颜宁看着她,“打算拿给元夫人?”

被看穿了心思的元娇娇倒是大方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去白马寺看了,听说元夫人自己去山里采药,只是想不要让她那么辛苦。”

“元夫人也用不了这么多的药材,不过既然你一片孝心,我便给你指条路。”纪颜宁说道,“上次给你的名单中,有个叫欧阳恭的御医,他的家中有不少珍贵的药材,有不少是他偷拿进贡的御用药材,比我的小药铺要好多了。即便被偷,他也不敢合盘托出。”

元娇娇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他的东西也来路不明,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说着正要离开,纪颜宁却是喊住了她。

“等等!”

元娇娇不解地回头看着她。

纪颜宁道:“得手之后分我点。”

元娇娇:“……”

纪颜宁又道:“你小心着点,别太过招摇了,最近大理寺和京兆府可都戒备着。”

元娇娇轻哼一声,随即走出了她的房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下了一整晚的雪,第二天终于放了晴。

阳光普照大地,空气还是冷嗖嗖的,比天气更冷的是段无瑕的脸色。

容澈看着段无瑕那张黑沉的脸,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看来这案子还真是难办,倒是让我们的冷面司判犯了难,要本王帮忙吗?”

“哼。”段无瑕冷哼一声,说道,“比贼更难对付的,是那群报案的人。”

失窃的官员之中,就没一个能好好沟通的,都说自己被盗了不少的财物,但是让他们具体罗列出来或者对账册,一个一个都推脱不已,只是道被盗的不少东西都很值钱,让他们大理寺赶紧将东西找回来。

连被偷的东西有什么都不能告知,让他们怎么查?

今日一早,欧阳恭又是如此,说是家中不少珍贵的药材被盗,让他列清单,却又支支吾吾,难怪他会火大。

段无瑕道:“最近我倒是在黑市查到一批被卖掉的珍品,但若是问起来,只怕没人会将那些东西给认下。”

容澈听得他这么一说,沉吟半响,说道:“看来这个贼还是挺聪明的。你之前说他偷盗毫无章法,也无法确定下手的府邸,但是现在看来,这其中关联不少,起码被偷的这些人中,敢说实话的人不多。也就是说,那贼人觉得这些人的钱财都是不义之财,该偷。”

段无瑕却嗤笑一声:“他当了义贼,这烂摊子就得我来收拾?在我手上的案子,只要犯了事,便不会让他继续逍遥!”

他抬头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目光冷冽。

第76章 谁来侍疾

白马寺里,元夫人在禅房诵经之后回到了院子中,却看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放了一大箩筐的药材。

底下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全是银票,细数之后发现整整有一万两。

上面只有一张纸,写着“赠元夫人”。

“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元夫人蹙起了眉头,问起身边的丫鬟。

丫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不知,刚才确实没人进过这院子。”

元夫人道:“去问净惠师太,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寺中。”

丫鬟连忙应是,转身便快步走出了院子。

姜嬷嬷看着那箩筐里的药材,惊诧无比:“夫人,这些药材可都是名贵的药材,这一箩筐下来,只怕是千金难买,也不知是何人送来的,竟如此舍得。”

将军府也是风光过的,她们所见的世面自然不小,但是这又是送钱又是送名贵药材的,倒是能和宫中赏赐般相提并论了。

元夫人没有接话,她的目光紧盯着手中的那张纸。

赠元夫人。

短短的四个字,却让她乱了心神,因为这字迹和靖儿的有九分相似。

丫鬟很快就回来了,上前向元夫人禀报道:“夫人,净惠师太说,今日就两人来了寺中,就是昨日那对主仆,那姑娘还问了夫人的住所……”

“可有问她们的身份?”元夫人道。

丫鬟回答道:“问了,只是那对主仆似乎不愿透露身份。”

姜嬷嬷道:“真是怪人,怎么会有人给别人送东西还这般遮遮掩掩的!”

元夫人将手中的纸递给了姜嬷嬷:“你看,是不是很像靖儿的字迹?”

姜嬷嬷一愣,接过那张纸,仔细一看,确实有些相像。

“夫人是说,是少爷让人送来的东西?”姜嬷嬷大喜道,“难不成少爷已经回了长安!也是,能这般阔绰送东西的,除了儿子给母亲送的,还能有谁这般大方!瞧瞧老奴这脑子,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元夫人却不想姜嬷嬷这般乐观:“若是靖儿回来了,他为何不愿见我?”

“当年皇帝登基,让少爷查抄应家与楼家,少爷负气出走,是公然与皇家作对,不愿露面也在情理之中。”姜嬷嬷道。

若不是当年的将军府余威还在,只怕皇帝也恨不得将元靖一杀了之。

“我始终是他的母亲,难道他回了长安,就连面都不愿再见吗?”元夫人面露凄色,她等了那么多年,只为还能再见儿子一面,若非如此,只怕也早早随了将军而去。

姜嬷嬷道:“这不是给您送东西来了吗?那么多的钱还有药材……”

“我总觉得不是靖儿。”元夫人的心有些酸涩,莫名觉得感伤。

姜嬷嬷道:“若不是少爷,还能有谁?”

元夫人道:“无论是谁,总要把事情弄清楚。”

“那夫人的意思是……”

“传消息出去,就说我病重难医。”

纪颜宁从元娇娇那儿得了一批珍稀的药材,如今正和珍珠一起在药房里制药丸,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紫玉从门外传话来,说是安氏正往她的院子里来,她才交代珍珠好好将后面的工序完成。

安氏走进了纪颜宁的院子,见纪颜宁迎了上前,却闻到了她身上的药味,便问道:“你什么怎么一股药味?是不是身子有不适之处?”

纪颜宁解释道:“我之前说过我有带医女,闲暇时便随她弄弄药方,倒是能懂些医术。”

安氏点头:“原来如此。”

纪颜宁道:“舅母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安氏笑着说道:“昨日收到了忠德伯府赏梅宴的帖子,想着你来长安也有一段时日了,也该出去走走,不如你就陪我一同前去如何?忠德伯府的梅花开得正是时候,去看看也好。”

“好。”纪颜宁应下,说道,“反正我也闲来无事。”

忠德伯府,是应该去看看了。

安氏道:“以往去参加这些宴会,总是想着若是自己有个女儿便好了,毕竟你那两个表哥总不能和女眷待在一起,只能听着别的夫人说她们的女儿,真是艳羡的很,如今有你陪着,舅母也不算形单影只了。”

纪颜宁道:“多谢舅母能如此关爱,是颜宁的福分。”

以往安氏收到请帖,总是会带着柳聘婷她们一同去,而周氏和王氏的身份不够,是收不到这样的请帖的,柳家里能够进去长安的夫人圈子里,也老夫人和安氏而已。

如今老夫人身子不便,自然是没人会带着二房三房里的姑娘去参加这样的宴会。

安氏和纪颜宁正在聊着,安氏身旁的丫鬟传话来。

“夫人,姑小姐带着表小姐回来了,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呢,姑小姐还说想见见颜宁小姐,老夫人那边的人过来请人了。”丫鬟禀报道。

“她倒是孝顺,看来是想给老夫人出气呢!真以为柳府是她可以随意撒泼的地方呢!”安氏冷哼一声,说道,“颜宁,舅母就陪你走一趟。”

纪颜宁微微颔首,没有异议。

丫鬟口中的姑小姐,便是范氏的女儿柳玥儿,嫁给了左都御史的庶子,听闻那庶子长得一副好皮囊,却不是个上进的,倒不得左都御史的看重,只落了个小吏职务,算是轻松。

柳玥儿嫁过去这么多年,育有一儿一女。

纪颜宁与安氏一进到老夫人的院子里,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燃了过多的熏香一般,呛得让人有些难受。

纪颜宁的鼻子本就敏感些,便用袖子微微拂住了口鼻。

她们走进了老夫人的房间,院子外天气严寒,而屋子里炭火暖烘烘的,又燃了熏香,一时熏得人有些晕乎乎的。

安氏与纪颜宁上前行礼。

范氏目光盯着纪颜宁,那眼神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纪颜宁神情淡然,似乎并没有注意范氏眸子里那股强烈的恨意。

柳玥儿的目光落在纪颜宁的身上,那张脸让她不禁微眯起双眼,暗骂道,果然是柳羲儿那小贱人的孩子,就连那狐媚相都继承了个十成九!

柳玥儿说道:“看来这位表小姐架子还挺大,若不是我今日回来,只怕母亲这儿连个伺候在跟前的人都没有。既然在寄住在柳府,就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侍疾这样的小事难道还要别人来教你吗!你母亲不曾教过你什么是孝道?”

一开口便是指责,安氏却道:“有三妹这个亲生女儿在,还用得着别人伺候?三妹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愿意伺候,反倒指责起了别人。”

“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柳玥儿不满道,“若是我住在柳府,怎么可能会让母亲变出如今这般还不管不顾!”

安氏丝毫情面都不给:“你现在也可以让晴姐儿留在府中伺候老夫人。”

安氏口中的晴姐儿,阮雨晴是柳玥儿的女儿。

“你!”柳玥儿怒瞪着安氏,平日里倒是不见她这个大嫂如此刁钻,她道:“有人在柳府中白吃白喝,自然是要做事的。”

安氏道:“颜宁的府中的支出用的都是大房的,这个倒不劳三妹费心了,我们就愿意让她留在府中又如何?父亲都未曾反对,柳府里事情还轮不到三妹做主。”

想在柳府指手划脚,当真以为大房是吃素的吗!

“啪!”的一声,范氏将手边的茶杯朝着安氏和纪颜宁的方向扔了过去!

碎片溅了一地。

屋子里的人霎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只看到范氏的脸色黑沉,用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安氏:“我现在还没死呢!你就急着想拿捏这柳府后宅的权利是吧!”

安氏敛了敛神色:“儿媳只是在告诉三妹,这柳府的事情自有柳府的人来管理,更何况儿媳也未曾想要掌这柳家后宅的权,只是想管好大房即可。颜宁是我们大房带回来的,也还请老夫人不必为难她。”

“让她到我跟前侍疾,是给她孝顺长辈的机会。”范氏看着纪颜宁道,“难道你还不愿意吗?”

若是纪颜宁到了她的跟前,她自然有的是办法整治她。

纪颜宁微微蹙起了眉头:“自然是不愿的,若是我的外祖母还在,侍疾倒是没问题。可是老夫人您亲生的孙女,外孙女都嫌弃你,不到你的跟前侍疾,为何要我来?还是将着体现孝顺品格的机会留给其他的表姐妹吧。”

她说完还用袖子微微捂住了鼻子,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

不说远的阮雨晴,府中可是有两个她的亲儿媳,三个亲孙女,怎么也轮不到她来侍疾。

看见纪颜宁嫌弃的动作的眼神,听着她说着毫无遮拦的话,范氏胸口的怒火一下子便被点着了,整个人气得哆嗦不已,她刚想出声训斥,但是体内突然传来一阵不适的感觉。

随后整个房间里传来一阵异样的臭味。

众人都忍不住捂住拿出帕子捂住了口鼻。

安氏瞥了一眼柳玥儿,随即对范氏说道:“既然老夫人身子不便,我们就不打扰三妹伺候老夫人了。”

她说着和纪颜宁纷纷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孽障!”范氏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狠狠地锤着桌子,怒不可遏!

第77章 母亲奶娘

柳玥儿没想到纪颜宁居然能够嚣张到了这个地步,但是安氏说的也没有错,她已经嫁为人妇,柳家的事情自然也就做不了主。

一想到这个,她便开始抱怨起来:“周氏和王氏也真是的,母亲都这样了,都不见她们过来伺候着。”

范氏不想再和柳玥儿多说,毕竟她对自己的身子就犹如婴孩一般无法控制,只能让丫鬟扶着她下去换衣服。

见范氏被丫鬟扶着下去,阮雨晴终于忍不住对柳玥儿说道:“母亲,外祖母都这个样子了,我们还是别在跟前添乱了。”

“你懂什么!”柳玥儿说道,“你外祖母身体一向强健,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就染了隐疾,肯定是那纪颜宁或者大房从中动的手脚!”

母亲说这个纪颜宁来者不善,似乎是为了柳羲儿当年之事而来,若是当年的事情被发现了,母亲自然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所以这个纪颜宁必须除去。

没想到纪颜宁竟然如此强悍,让她轻易的躲过了算计。

不仅如此,她的那两个兄弟也因此被柳牧盯上,被束缚得敢怒不敢言。

阮雨晴看见纪颜宁的时候莫名觉得也不喜欢,特别是她还如此的嚣张,不过就是一个小地方来投亲的,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不管她们喜不喜欢,纪颜宁也不在乎。

从范氏的院子里出来,纪颜宁与安氏辞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纪九上前道:“大小姐,您要找的人已经来了。”

纪颜宁应了一声,让他将人带进来。

纪九带着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径直引进了纪颜宁的房间里。

老嬷嬷踏进了屋子,看见正坐桌子旁穿着浅色青短袄的纪颜宁,听到脚步声抬头看着她,那张脸就和小姐长得有八分像,一看便知道是小姐所出,只是眼前的人眸子太过清冷,不似小姐那般温和。

她上前行礼道:“老奴见过姑娘。”

纪颜宁道:“嬷嬷不必多礼,找你过来只是想问问我母亲生前的事情。”

这位老嬷嬷是柳羲儿的奶娘,当年之事她定然知晓一些。

那嬷嬷道:“当年姑娘被送往庄子的时候,老奴身子不适,小姐体恤,让老奴回家休养一段时日,那时老奴并不在府中,所以其中内情老奴也并不清楚。”

当年她回来之后小姐已经不在府中,而她也被范氏打发去了偏远庄子,与小姐失去了联系,后来柳牧回到长安,才把她接回了府中问当时的情况,但是那时的大小姐已经不知所踪。

纪颜宁微微垂眸,她自然知道范氏既然做了,就不会落下明显的把柄,她问道:“你离开之前,可发现母亲有何异常?”

老嬷嬷微微想了想,倒是摇了摇头。

纪颜宁又问:“你可还记得,当时老夫人身边最信任的嬷嬷或者丫鬟都有谁?现在还在她身边吗?”

老嬷嬷沉思起来,说道:“当时老夫人身边最信任的莫过于茯苓和于嬷嬷了,茯苓当时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办事勤快又伶俐,嘴又甜,很是得老夫人的欢心,后来小姐出事后不久,茯苓也许了人家,离开了柳府,而于嬷嬷一直都在老夫人的身边。”

“我知道了,辛苦嬷嬷了。”纪颜宁说完转头看了一眼紫玉。

紫玉会意,上前塞了一个钱袋给嬷嬷,那钱袋沉甸甸的,一碰便知道里面有不少的银子。

老嬷嬷急忙推脱,说道:“姑娘,您是小姐的女儿,自然是老奴的主子,不过是几句问话而已,当不得如此。”

“嬷嬷你就收下吧。”纪颜宁说道,“你是母亲的奶娘,也是照顾过她的,就当是我替她给的吧,有了这些钱,你晚年也能过得舒心些,只是我找过你的事情,不能再对别人说起。”

老嬷嬷见纪颜宁这么说,也不好再拒绝,这些年来老夫人的针对,确实让她的处境不好过。

她抹了抹眼泪,说道:“可惜老奴也没能再见上小姐一面,当年小姐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就那样离开柳家,还不知其中有多少辛酸。”

纪颜宁道:“既然我回来了,母亲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老嬷嬷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纪颜宁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有些伤感。

说起曾经的事情,老嬷嬷更是泪珠连连,当初范氏乃是夫人的表妹,与原夫人感情还不错,在原夫人怀着柳羲儿的时候便时常来柳府探望,陪着原夫人解闷。

后来原夫人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落下了病根,身子渐渐不好,范氏还常常带着大夫前来给原夫人看病,哪知夫人的身子还是一日不如一日,有一天突然失控了差点摔伤了柳羲儿,还咬伤了柳员的母亲。

大夫说夫人是得了疯疾,于是柳员便让她搬到了僻静的院子里休养,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生疏;原夫人病逝之后,柳员想着柳羲儿还太小,便迎娶了范氏进门。

范氏一开始对柳羲儿兄妹倒是不错,柳员对她也很是放心,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渐渐对这对兄妹苛责起来,只是在柳员面前仍是一副贤惠的模样,暗中却让柳羲儿吃了不少的苦头。

老嬷嬷叹了一口气:“小姐性子软,又不想多生事,可是范氏越来越咄咄逼人,甚至想把小姐的婚事换成三小姐的,小姐忍无可忍才与她发生了冲突,然而哪里想到范氏居然如此狠心……”

紫玉和莺儿在一旁听着也气愤不已。

“害了夫人还不够,现在还想着要害我们家小姐。”莺儿愤愤道,“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人!”

紫玉叹道:“幸而上次小姐无事,不然只怕又步了夫人的后尘。”

纪颜宁的眸子淡淡:“既然她那么喜欢用同样的招数,便也让她尝尝这样的滋味。”

她向来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又过了几日,到了忠德伯府赏花宴这一日。

纪颜宁向来起的早,即便是冬日也不曾荒废练箭,她练了半个时辰的箭之后便换了身衣服,安氏来到她院子里的时候见她穿着素白色的衣裳,便让她换了件浅蓝的,看起来有点颜色才像是姑娘家家的模样,不想让她太素净。

不过纪颜宁的底子确实十分好,无论穿什么,看起来都不错,略施粉黛就已经清尘脱俗。

安氏左看右看倒是挑不出一丝不好的地方,才兴致勃勃的带着纪颜宁出了门。

此次与她们一同前去的还有二房的柳聘婷。

原本安氏并不想带着她的,但是既然周氏求到了她的头上,她也不好做得太绝,毕竟如今老太爷那儿还是要有一个交代的。

柳聘婷今年已经十六,还未定亲,原本还未及笄的时候周氏便已经开始替她相看人家了,可是到如今也未能定下来。

周氏让安氏帮忙相看,可是安氏替她们相中的人,二房不是嫌人家府第太低,就是嫌门第不低的是庶子,柳聘婷对相貌也是很看重,一来二去,就连三房的柳青韵都定下了婚约,而她还是摇摆不定。

这般折腾之后,安氏自然不再接手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随着柳聘婷年纪便大,周氏也开始着急起来,便求了安氏让她带着柳聘婷出席些世家常出没的宴会,希望高门里的公子哥或者夫人们能够相中柳聘婷。

柳聘婷是什么样的德行安氏还是清楚的,她倒是没反驳。

反正她也只是答应了带着柳聘婷而已,其他的她可不管。

安氏带着纪颜宁出到柳府的门口时,柳聘婷和柳长源已经等候了一会儿,柳聘婷这会儿看见纪颜宁出来,心里不禁有些膈应。

“大伯母。”柳聘婷熟络地走了上前,笑着说道,“大伯母这会儿才出来,可让聘婷好等!没想到纪表妹也一同去呀。”

安氏原本还在和纪颜宁说笑,看见柳聘婷,敛了敛神色,说道:“本来就是为了颜宁才应下的帖子,不然这大冷天的我倒是不喜出门挨冻。”

“大伯母可真是偏心,对纪表妹这般好。”柳聘婷故意有些吃味的开玩笑说道,“好歹我也是柳府的小姐,竟没有表系的姑娘亲,侄女可是要吃醋了。”

安氏心中暗笑一声,说道:“颜宁是我丈夫嫡亲妹子的女儿,自然是要亲近些的。”

柳聘婷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安氏带着纪颜宁上了马车,柳聘婷默默地跟了上前。

柳聘婷脸色不好,但是为了自己的亲事,她只能讨好安氏,谁让她们二房的没有大房这般的出息呢!

马车缓缓向前而去,她们三个女眷坐同了一辆马车,安氏倒只顾着和纪颜宁说话,却没有搭理柳聘婷。

柳聘婷在心里真是把纪颜宁狠狠骂了个遍,在她没有来之前,大房的人可不会这般明显的无视自己,而且她这次去赏梅宴,本就是抱着冲着亲事去的,安氏带着纪颜宁,就凭纪颜宁那张脸,风头肯定就被她抢了!

她是越想越气,却又无可奈何,只是心中盘算着待会儿定要让她露出丑态,也好让她知道这世家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好凑进来的。

纪颜宁见她的眸子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她倒是不介意。

第78章 忠德伯府

马车停在了忠德伯府门前,纪颜宁随着安氏下了马车。

在小厮的带领下她们一行人走进了忠德伯府,安氏和纪颜宁被带去了后院园子里,而柳长源则被带去了男宾席中。

忠德伯府的府邸要比柳府的大得多,也气派得多,刚入府中便看到几颗墨绿的青松,在冬日里格外的显眼。

纪颜宁知道在长安这样青松栽种并不容易,定然是花了重金买来的,倒是奢侈。

她看了一眼那青松,说道:“这伯府当真是有景致,长安大冬日里鲜少能看到如此翠绿的颜色,当真是赏心悦目,不过这些青松应该不便宜吧。”

柳聘婷嗤笑一声,说道:“纪表妹果然是商贾出身,别人看到这青松,只赞它好看,表妹却只能想到价钱。忠德伯府底蕴深厚,伯爷又深得皇帝信任,这点小钱对于他们来说算的了什么?”

纪颜宁倒不愿与她多做口舌之争,只是叹道:“看来伯爷确实深得皇上信任。”

忠德伯言徵年轻时便追随了容嶙,在夺嫡的时候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如今容嶙当了皇帝,自然是要厚待他的,只是一提到言徵,纪颜宁骨子里那股恨意油然而生。

“大少爷,您不能出去!”

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纪颜宁她们好奇地转头望了过去,只见一个小厮大喊着正追着他前面蹦蹦跳跳往前跑的人影。

纪颜宁只看得一个背影,那人似乎年纪已经不小,身材瘦弱修长,少说也已经十七八岁,可是行为举止似乎太过奇怪,一直在大喊大叫地往前跑。

前面正在走的女客们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禁吓得叫出了声。

院子里的其他小厮看到那人,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管事怒得:“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大少爷带回去院子里好好待着,若是冲撞了客人,有你们好受的!”

两个小厮急忙上前追了过去。

纪颜宁回过神来,悄声问道:“那是谁?”

安氏低声回答道:“是忠德伯的庶长子,十岁时落了水,得了痴傻之症,虽及弱冠,但智力犹如三岁孩童。”

柳聘婷蹙起眉头,不满说道:“那傻子会咬人,我们还是里他远着些!”

安氏朝着瞥了一眼眼神,如今在忠德伯府,这般说人家的大少爷,当真是无礼。

被安氏这般警告,柳聘婷倒是噤了声。

已及弱冠的庶长子?纪颜宁有些疑惑,她倒是不记得二十年的言徵有了庶出的孩子。

“几位客人这边请。”小厮伸手引路,带着她们继续往后院的园子里走过去。

安氏她们跟了上前。

她们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哪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得倒是愉快。

园子里的梅树不少,花开得正盛,淡淡的香气弥漫,沁人心脾。

安氏看到了坐在亭子里的几个熟人,便带着纪颜宁和柳聘婷走了上前。

“柳夫人,可好久没见到你了。”一位夫人见她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落了座。

安氏与她是闺阁时的手帕交,关系不错,听得她这么说,倒是笑了起来:“最近府中事情杂事太多,处理起来太过太耗时间确,实有些时日没见面了。”

那夫人抬头看着她身后的纪颜宁,倒是眼前一亮:“这孩子是谁?”

“是羲儿的孩子。”安氏转头对纪颜宁说道,“颜宁,这是工部典史家的李夫人。”

纪颜宁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晚辈纪颜宁见过李夫人。”

“羲儿,是柳牧的那个妹妹吧?”李夫人细细打量起了纪颜宁,倒是惊诧不已,将她扶了起来,“这孩子模样长得倒是挺俊俏,看着就招人喜欢。”

安氏笑道:“谁说不是呢。”

旁边有人还在思考着柳羲儿是谁,有的人就已经直接凑了过来:“柳羲儿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倒是没有听到过柳羲儿许配给哪家的消息。”

当年柳羲儿突然就没了消息,柳家的人自然不会与外人解释太多,也只有些亲近的人才知她被送到庄子上。

纪颜宁微微颔首,说道:“我父亲是江州人士,是经商的。”

众人听到她这般说,面色各异,世家小姐嫁入商族也不是没有,但是大多利用家中庶女为府中牟利,说白了就是看上人家的财力了。

只是柳羲儿身为柳府嫡长女,那容貌姿色又是一等一的好,而且还有婚约,最后却嫁去了江州,这其中若是没点猫腻谁信呢!

如今柳家的人跟前,大家自然是不好说什么的。

不远处的一个夫人却说道:“那柳羲儿怎么不自己出来见人?”

她的语气不善,众人的目光也随之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纪颜宁望过去,发现那夫人也在盯着她,那目光似乎里似乎夹杂着一丝的怨念,她不明白这人为何这般语气,想来或许是与柳羲儿有些过往。

在安氏身旁的柳聘婷插话道:“纪表妹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不然怎么会来长安投奔我们柳家呢!”

那夫人微微一愣,随即眼眸一闪,倒是不再言语了。

斯人已逝,就算是再计较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这亭子中的人不多,知道柳羲儿的也无非那几个夫人,其他人听得纪颜宁父母双亡,一时倒是觉得她有些可怜,但毕竟是寄住在柳家的表小姐,无权无势,也没有什么处关系的必要。

看着这些夫人对纪颜宁的目光,柳聘婷却在心里暗笑,没有身世背景,谁会多看她一眼。

安氏哪里不知道柳聘婷的小心思,如今见她有些得意,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李夫人拉着她坐了下来,说道:“无妨,有你舅舅和舅母在,旁人也欺负不了你。”

其他的人倒是没继续凑热闹,都各自说起了各自的事情。

纪颜宁不解,问道:“刚才那位夫人与母亲有过节吗?”

安氏摇头,解释道:“她是段将军的夫人,段将军曾与你母亲有过婚约,后来柳家与段家的婚约作废,段将军还曾上门要求见你母亲恢复婚约,可惜未能如愿。不过这些都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了,与你是无关的。”

纪颜宁点了点头,倒是了解,只怕是那位段将军心仪柳羲儿,所以才遭了那位夫人的妒忌。

李夫人说道:“说起段夫人,她的儿子不正是大理寺少卿,听闻最近长安里出了许多的盗窃案,大理寺现在连那盗贼还未抓到呢。”

安氏道:“我也有所听闻,没想到那盗贼如此猖狂,听闻就连这忠德伯府也被偷了不少好东西。”

李夫人道:“还不止呢,据说就连欧阳御医府邸的药材也被偷了不少,好在我府中可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吸引那贼人。”

安氏和李夫人说着话,纪颜宁在一旁听着,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

全程被无视的柳聘婷却是有些乏味。

还好没过多久,伯府夫人和伯府的小姐便过来招呼了。

众人夫人和小姐聚在一起园子里,倒是显得热闹非凡。

言夫人刘氏今日穿着的一件深紫色的华衣,做工精细,袖口处用金丝线绣着牡丹,看起来华贵夺目,前来赴宴的各位夫人那也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可是与这位言夫人比起来,却鲜少有人能盖得过她的风头。

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女儿言安瑾,出落得不错,也是精心打扮过的。

言夫人说道:“各位能够赏面前来,是我们伯府的荣幸,这梅花盛放,总要有懂得欣赏它们风姿之人。希望各位夫人和小姐们能玩的尽兴。”

其他夫人纷纷附和。

这冬日里冷得很,安氏与李夫人前去与言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带着纪颜宁入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人倒是也不少,都是些畏寒的夫人们,而她们身边的女儿们,早就在去了梅园里赏花了,柳聘婷也是如此。

见安氏带着纪颜宁入了屋子,其他的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仍是在聊着之前的见闻趣事,只有一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纪颜宁。

纪颜宁感受到有人在看着她,不禁抬眸往往目光所在望过去。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夫人,打扮得倒是素净。

安氏顺着纪颜宁的目光看过去,笑道:“那是厉夫人,曾与你母亲交情甚笃,想来是应该去问候一下的。”

纪颜宁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柳羲儿是有这么个好友,说起来前世的她还与这位历夫人见过。

厉夫人起了身,朝着她们走了过来,问安氏:“这位姑娘是?”

安氏笑道:“你既然已经看出来她与羲儿这般相像,定然也能猜到这是羲儿的女儿。”

纪颜宁微微福了福身子:“晚辈纪颜宁见过夫人。”

“真的长得太像了。”厉夫人叹道,“孩子,你母亲呢?”

纪颜宁垂眸:“家母几个月前已经过世了。”

厉夫人一怔,似乎有不可置信:“怎么会……”

她是知道柳羲儿被送去了庄子上,她也想帮助柳羲儿,可是当时她身处困顿无法脱身。

她叹了一口气,眸子里浮起一丝哀伤之色。

第79章 书法如何

厉夫人见故人之子,心中难免有些动容,又听闻纪颜宁如今父母双亡,颇为悲切。

她与纪颜宁闲谈之间,只见纪颜宁举止大方,容貌倒也出众,心中一动,问道:“你可曾许了人家?”

安氏在一旁听着觉着不对,厉夫人鲜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想来是为了她的儿子物色世家里的小姐,便连忙道:“这事不急,颜宁尚未及笄,况且我与她舅舅定然会为她好好相看人家的,只是如今颜宁要为父母守孝三年,还要等上几年。”

李夫人说道:“像颜宁这样的孩子我看着都觉得欢喜,若不是我两个儿子都已经有了婚约,这是抢我也得抢到我的府上去!”

纪颜宁只是垂眸一笑,并不言语。

厉夫人不傻,自然能听得出来安氏是不喜与厉家结亲的,原本想着纪颜宁出身不高,如今又为孤女,以后定然也嫁不了多高的门第,便想着为儿子留意着。

好歹也是友人之子,算是知根知底。

奈何柳牧夫妇似乎对纪颜宁很是上心,想来是不愿让她嫁的太委屈。

但他的儿子也算是长安城里年轻一代的翘楚,怎么就没有姑娘愿意呢?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厉夫人从心底开始忧心,这样的人生大事,他却从未放在心上过,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他。

厉夫人回过神来,看着纪颜宁道:“这么乖巧的孩子,自然是要好好相看的。”

安氏讪讪而笑,对纪颜宁说道:“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你这个小姑娘也不好一直陪我们拘在房里,出去看看吧。”

纪颜宁颔首,倒是没有拒绝,起身行礼便带着紫玉往外面而去。

暖阁里闷得紧,纪颜宁走出来的时候正好迎面吹来了一阵微风,瞬时让她觉得舒爽不少。

她拾阶而下,往一旁的园子里走了过去。

忠德伯府里好几处园子都栽种了不少的梅花树,而且打理得细心,每年都会举办这赏梅宴。

最大的园子里有不少的世家小姐都在,显得热闹无比,她刚到长安,这些面孔对于她来说都生疏的很,不过她也留心观察过一些,倒是能认出一二。

此时柳聘婷正与阮雨晴在一处,围在一众世家小姐之间,倒是在说笑着。

柳聘婷看见纪颜宁的身影,突然眼前一亮,便唤了她上前。

柳聘婷道:“纪表妹,你可算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陪着大伯母在暖阁里呢,这梅花开得正好,众位小姐正在以梅花来对诗写作呢,纪表妹不如也来露一手?”

纪颜宁淡淡道:“我没说过我会作诗。”

“纪表妹你可别谦虚了,上次你不是说你会的吗?而且你的奴婢还说你在江南也算是挺有名的才女,我可一直没忘记呢!”柳聘婷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了众人的耳朵里。

纪颜宁看着她,眸子里平静如水,并无半点涟漪。

她转身问紫玉:“紫玉,你可曾说过这样的话?”

紫玉说道:“奴婢未曾说这样的话。”

旁边的阮雨晴嗤笑一声,说道:“表姐你可别为难她了,不过是平日里过过嘴瘾,谁知道她有腹中可有半点墨水?”

忠德伯府的言安瑾看着这般景象,如今众人被她们的争吵吸引了目光,她看了一眼纪颜宁,只是觉得这姑娘生的颇为好看了些,但是却没有半分印象,便问道:“这位小姐倒是面生,不知是哪位府上的?”

还未等纪颜宁答话,柳聘婷便说道:“这是我们柳府的表小姐,原是在江南的商贾出身,后来父母双亡,便来投奔我们柳家了。”

她刚说完,便迎上了纪颜宁的目光看,那沉静地让她有些心虚。

听到纪颜宁这样的出身,又想到柳聘婷刚才所说的话,言安瑾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虚伪的很,不仅出身卑微,还喜欢炫耀卖弄,偏生又没有半分真本事,就只是长了张好看的脸蛋而已。

她的心底莫名有种想让纪颜宁出丑的冲动。

言安瑾说道:“纪姑娘第一次来这赏梅宴,不如也来凑凑热闹,即便是不会作诗,能写副诗作出来让众人看看书法也是好的。”

她的话音一落,旁边便有人说道:“不过是个小地方来的落魄户,能写出什么好字来!”

“就是,还真以为自己是才女啊!”

“难不成江南的女子都这般无用,她这样的还能被称为才女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江南的女子除了娇弱些,还能懂什么诗书!自然是比不得长安的。”

真是越说越难听。

被柳聘婷这般引导,又有言安瑾的推波助澜,很快众位小姐便开始纷纷鄙夷起了纪颜宁,有的人看着她们虽然说得过分了些,却是不敢站出来为纪颜宁说话的。

“看来在我们江南女子在你们眼里竟是这般不堪?”

一个不满的声音从众人的身后传来,大家回头看过去,郭心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这里。

刚才那几个说话的小姐突然就噤了声,脸色有些心虚。

眼前这是谁?都转运使的千金郭心悦,自然是惹不得的!

连几位皇子都竞相讨好的人,她们这些小世家自然是不敢开罪的,若是触了郭家的眉头,只怕是家族里的钱袋子怕是不保了。

有人解释道:“郭小姐,我们可没有说你,我们只是说这位纪姑娘胸无点墨,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你莫要误会。”

纪颜宁往说话的女子看了过去,先前听到别人介绍,她倒是有些印象的,是一位四品的将军的女儿。

她说道:“高小姐将门出身,我倒是记得长辈说过,你的祖母高老夫人是在边关长大的,不喜读书,到长安之后便有人因此笑话她,高老夫人说,若是读书再多却不明事理,不遵礼教,只知自满而贬低别人,那岂不是将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先太后因此夸她率真。现在高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高老夫人有先见之明,提前训斥起后辈了。”

有的人听得纪颜宁这么说,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高老夫人曾喻取笑她的人是狗,没想到她的孙女一并被她骂了。

“你!”被她这么一说,那高小姐竟是涨红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颜宁的记性倒是比一般人要好。”郭心悦也笑了起来,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说道,“这儿人太多,不如陪我去旁边的园子逛逛。”

众人没想到郭心悦与纪颜宁这般亲昵,都有些惊讶。

柳聘婷也不曾想到,她问道:“纪表妹什么时候认识的郭小姐,竟是这般亲近,我这个表姐倒是不知道。”

“我们是同乡,在我父亲来长安任职之前,我们两家就已经是世交了,自然是亲近些的。”郭心悦也不隐瞒,看着纪颜宁今日被欺负,她是有些气不过的。

言安瑾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悦,原本想着让纪颜宁出丑,没想到半路还跑出个郭心悦来。

她说道:“纪姑娘既然来了,就写副字吧,听柳姑娘说你有才,想必也不是假的。”

郭心悦原本还想说什么,只是突然就听到纪颜宁应了下来:“好。”

她们这一众人都在亭子里,笔墨纸砚都是准备好的,为的就是让来赏梅的小姐夫人们即兴作诗,或者展示一下自己的书法,放在亭子里也好让别人看到。

纪颜宁走了过去,来到了书桌前。

郭心悦倒是不想让纪颜宁去写,毕竟言安瑾的书法不错,在世家小姐之中算是上等,就算是纪颜宁写得不错,难免会被言安瑾贬低,毕竟她也不傻,早看出来言安瑾似乎有些针对纪颜宁。

紫玉上前研墨,毕竟冬日里的墨水总是会容易变得有些干。

纪颜宁提笔蘸了蘸墨水,随即在一张宽大的宣纸上写下了两行诗。

她提笔落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倒是不曾有丝毫的停顿犹豫,手上的感觉似乎写的甚为随意,只是她的目光却是格外的专注。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众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句诗,赞赏不已。

这惊讶自然不是因为这句引用的诗,而是因为飘逸的字体,纪颜宁写的是一副狂草,游云惊龙,笔走龙蛇,看起来磅薄大气,十分洒脱。

只要是练过书法的人都知道,这副字写得有多么的好。

“让各位见笑了。”纪颜宁早就搁了笔,微微颔首,又转头对郭心悦道,“我陪郭姐姐去其他地方走走。”

郭心悦回过神来,看到刚才那些嘲笑她的人惊讶又脸红的模样,嗤笑了一声,倒是没多说什么,便与纪颜宁离开了亭子。

那些世家小姐围绕在桌子旁看着这副字,终于有人开口说道:“这写得也太好了,就算是长安的小姐,怕是没有哪位的书法能与之相比吧……”

“我觉得慕容忆雪的书法怕也及不是纪姑娘的。”

“看来纪姑娘倒真是有几分才华。”

柳聘婷听得众人这么说,脸色僵了起来。

而言安瑾也高兴不到哪里去,原本慕容忆雪没来这赏花宴,她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在书法上,世家小姐能比得上她的人不多,慕容忆雪不在,众人的目光就聚集在她身上了。

没想到这纪颜宁的书法居然如此之好。

她眸子里的厌恶更深……

第80章 遇厉霄云

纪颜宁与郭心悦到了一旁较为安静的园子里,耳边倒是变得安静了许多。

不得不说这忠德伯府的梅花打理的确实不错,开得遥映无比,粉色的花瓣挂满枝头,在寒风之中傲然而立,暗香浮动。

“没想到你的书法居然如此出彩,那副狂草简直让人大开眼界。”郭心悦一想到其他人吃瘪的表情,心情舒畅无比,谁让她们先看不起人来着。

纪颜宁笑道:“只是看不得她们如此而已。”

郭心悦道:“当年我父亲刚到长安任职之时,也有许多世家小姐如此看低人,只是当时我可没有妹妹这般本事,争辩几句便罢了,后来也懒得与她们计较了。”

纪颜宁道:“世家小姐的风范如此,她们身后的家族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可以,若是被其他人听见,只怕又是一番冷嘲热讽。”郭心悦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有我在,谅她们不敢太过分。”

纪颜宁道:“你放心,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两个人走在树林之中,花瓣飘落肩头。

郭心悦道:“你那两个表姐这般引你入局,你多提防些她们,谁知道她们心中在想些什么算计,在外人面前这般下你的面前,当真是过分。”

纪颜宁点头:“我知道。”

她们两人谈得倒是投缘,聊着聊着小会儿,有个丫鬟见到她们在此处,上前对郭心悦道:“小姐,夫人正找你呢!说是让你过去见见几位长辈。”

郭心悦点头,随即对纪颜宁说道:“那我便先过去,天寒地冻的,你也别在外面待太久。”

纪颜宁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郭心悦随着丫鬟离开,纪颜宁继续沿着小路看着这些梅花,觉得兴致倒是不错。

纪颜宁突然想起前世的事情,她的嫂子素来偏爱梅花,院子里的丫鬟名字里都要带给梅字,倒是让大哥苦笑不得。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突然飘起了小雪,落在了纪颜宁的发梢,她抬起头望着天:“下雪了。”

紫玉在一旁说道:“小姐还是回暖阁里吧,小心冻着。”

“无妨,在前面亭子里避避也是可以的。”纪颜宁道,暖阁里太闷,她倒是不是很喜欢。

紫玉见自己小姐穿着似是单薄了些,便道:“那奴婢去将披风带过来给小姐。”

纪颜宁点头,没有拒绝。

紫玉便转身往回走,快步走出了园子。

纪颜宁原本想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先坐着能紫玉回来,没想到另一个丫鬟却先一步找到了她。

“纪姑娘,柳聘婷小姐不小心崴了脚,我家小姐让我寻你过去呢。”那丫鬟上前行礼,对纪颜宁说道。

纪颜宁微微挑眉:“她不是和阮雨晴在一处吗?”

丫鬟说道:“阮小姐已经回了院子里,只有柳小姐一人,所以我们小姐才让你过去。”

纪颜宁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是忠德伯府里的,倒是没有多想,便跟着她往前走。

忠德伯府地方倒是挺大,那丫鬟带着她弯弯绕绕的,却是没有见到柳聘婷的身影。

纪颜宁有些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丫鬟回头:“纪姑娘,你怎么不走了?”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纪颜宁冷眼看着她。

丫鬟有些心虚,却仍是咬紧牙关:“自然是要带您去找柳小姐,她伤了脚,你也是柳府的人,自然是要找你过去的。”

“那为何还不到?”纪颜宁说道,“她这是去了哪里?身边有没有其他的小姐?既然她伤了脚,找大夫过来了吗?我舅母过去了吗?”

那丫鬟听得她这么一通问话,只是道:“很快的,前面就是了,柳小姐贪玩,自然就跑的有些远了。”

纪颜宁自然是不信她的话的。

她转身离开。

那丫鬟急忙上前拦住了纪颜宁:“纪姑娘,您这是要去哪里,前面就到了,你过去一看便知,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

纪颜宁道:“我回去找舅母一同前来。”

“这……”那丫鬟情急之下说道,“柳夫人也在那里。”

“没想到你这忠德伯府居然还如此待客!”纪颜宁突然高声训斥道,“我舅母带我前来赴宴,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难道堂堂一个伯府,难不成还想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丫鬟被她这么一训,恼羞成怒:“你这人大胆!我们伯府岂容你这般放肆诋毁!”

“有没有你们心知肚明,恕不奉陪!”纪颜宁正打算离开,转角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整个人愣在原地,眼前的人穿着一身银灰色长袍,身姿修长挺拔,一看便知武功不低,他的眼眸泛冷,也在盯着她。

看见纪颜宁的这张脸,还有她的表情,厉霄云微微挑眉,想起在泸州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正在追杀萧疾风,可是在山里搜寻了三日都未能找到重伤的萧疾风,却遇到了一群奇怪的人,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他那个时候遇到的。

虽然天黑,但是在火光的照耀下他却将女子的脸看得清楚,那个时候她浑身颤抖,他还以为是害怕,可是转头就发现了她那双满是狠厉的眸子,那股恨意就是冲着他而来的。

现在这个女子就站在他的眼前,那她一定是知道自己杀了萧疾风。

此人,留不得。

纪颜宁见厉霄云的眸子闪过一丝杀意,心中一凛,知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不禁后退了半步。

袖子里的银针也落到在指尖。

“前面便是男宾待的园子,你这是要带这位小姐去哪里?”厉霄云的目光看向了那位丫鬟,语气冷得犹如在审问犯人一般,让那丫鬟身子一颤,吓得不敢抬头。

“奴婢……”

“滚!”他对那丫鬟说道。

那丫鬟吓得立马福了福身子,快步离开了。

纪颜宁若是想回去,就得从厉霄云的身旁经过,但是她不确定这人会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

厉霄云上前了两步,纪颜宁便后退两步。

“霄云,不是说要回去了吗?”厉夫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厉霄云和纪颜宁皆是微微一怔。

厉夫人看见了厉霄云的背影,带着丫鬟走到了近前:“你刚让人说要回去,怎么不在院子门口等我……”

“厉夫人。”纪颜宁上前行礼,眸子里晦暗不明。

“这不是颜宁吗!”厉夫人这才看得了院墙后站着的纪颜宁,问道,“你怎么在这儿,身旁的丫鬟呢?”

纪颜宁道:“丫鬟回去取外袍了,我不小心迷了路。”

厉夫人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在这儿遇到了纪颜宁,便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子,名唤霄云,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是掌管长安内外安稳的都尉。”

纪颜宁微微一笑,眼神略感讽刺。

她说道:“想来厉都尉与夫人感情并不好。”

厉夫人不解她说这话的意味,便解释道:“霄云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但是孝顺,我们感情一向很好……”

“他那么孝顺,可有告诉您他杀了萧疾风的事情。”纪颜宁的语气猛然冷冽了下来。

厉夫人还想着解释,忽然听得纪颜宁的话之后,她惊诧一声:“你说什么?!”

厉霄云眸子一沉,杀意尽显,伸出手一把掐住了纪颜宁的喉咙!

她竟然敢当着他母亲的面说出了这件事!

纪颜宁脸色涨红,呼吸不稳,可是眼神里却没有半丝的求饶之意。

但是她现在却很后悔没有带上袁武一同前来,原本是想着不过是场宴会,而且她大多数时间和女眷待在后院,男护卫不便入内,而且不会有什么危险,哪里知道这危险可真是无处不在!

只能利用厉夫人了。

“住手!”厉夫人上前阻止,一把扯开了厉霄云的手,“霄云住手!”

厉霄云皱眉,一把将纪颜宁甩到了地上。

她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嗓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因为地上冷硬,纪颜宁的手掌上都被擦破了皮,泛起了血丝,疼痛不已,她抬眸看着厉霄云和厉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当年若不是萧侯爷相救,你们母子两人哪里能活到今日,没想到你们却恩将仇报,将他至于死地!”纪颜宁厉声道,“现在是想杀人灭口吗!掩盖你们的罪行吗!”

厉霄云咬牙,上前正想再次教训她,却被厉夫人拉着了胳膊。

“霄云!你真的杀了萧老侯爷?”厉夫人问道。

厉霄云道:“母亲,此事不用你管。”

“啪——”厉夫人抬手狠狠的扇了厉霄云一耳光。

她怒道:“你这个逆子!你居然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今日你若是再敢动她一分,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

“母亲……”厉霄云蹙眉,还是忍住了。

他看了一眼附近没有其他的人,对纪颜宁说道:“今日算你命大,若是再敢说起这件事,别怪我不客气。”

厉夫人被他气得不轻,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厉霄云瞥了一眼纪颜宁,随即跟上了厉夫人。

“嘶——”纪颜宁刚想爬起来,手里的传来的疼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

“谁在那里!”纪颜宁出声问道,却没有任何的回音。

她急忙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人。

难道她听错了?

第81章 厉家过往

雪还在下,纪颜宁独自往回走。

紫玉抱着外袍出来在原来的亭子里没找到她,便沿着周边的路开始寻找,终于见到了那抹淡蓝色的身影,急急上前。

纪颜宁的肩上和发梢上已经有不少的雪花,紫玉急忙上前帮她拍去,若是化了水弄湿了衣裳可就不好了。

“小姐,你这是去了哪里?”紫玉将绒毛的披风给纪颜宁系上,这才看见了她手上的伤,惊讶道,“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纪颜宁神情淡然,说道:“没事,我们回去找舅母吧。”

她正回到了女眷所待的院子外,只见安氏还有柳聘婷已经带着丫鬟走了出来,看到她回来,颇为惊讶。

“颜宁,你这是去哪里了,竟是寻不到人?”安氏上前关切的问道。

纪颜宁看了一眼柳聘婷,说道:“表姐不是崴了脚吗?怎么还好好的在这儿?”

柳聘婷蹙眉:“谁崴了脚?我从园子里回来就一直陪着大伯母了,谁知道你在说什么。”

纪颜宁见她似乎是真的不知情,按下了心中的猜疑,她说道:“刚才有个伯府的丫鬟说表姐崴了脚,让我过去瞧瞧,没想到弯弯绕绕走了好久的路,还差点走到了男宾的院子里,我发现不对,才自己走了回来。”

安氏听到她这么一说,立马变了脸色。

她还纳闷颜宁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正打算出去寻人,没想到却是有这样的插曲。

“姑娘说是我们伯府的丫鬟带着你去的?”从安氏身后走过来的言夫人正带着言安瑾出来,正好听到了纪颜宁的话,说道,“我们府中的丫鬟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纪颜宁抬头看了过去,目光在言夫人的身后扫了一眼,正好看见言安瑾有些心虚的眼神。

她说道:“那丫鬟就穿着伯府下人的衣服,至于是不是伯府的人,我怎么能知道?”

“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生事,非要嫁祸给别人。”言安瑾在一旁冷哼道,“只怕是自己想攀附富贵人家,所以才做出这等无礼之举,被人发现了反倒是赖在了别人的身上。”

纪颜宁看着这对母女,眸子里对忠德伯府的厌恶更深,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言徵那小人,也只能有这样的妻女了。

今日她似乎没有招惹到了言安瑾,却被这般设计陷害,若不是她发觉,只怕那丫鬟就要带着她去了招待男宾的院子了,到时候她想攀附权贵的名声被传出,只怕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她的目光紧盯着言安瑾,突然笑道:“堂堂伯府,也就这般手段,倒是让我大开眼界,早就听说伯府的言小姐内外兼修,刚才那番话倒是令人大失所望,不过尔尔。”

“你!”言安瑾听得她这么一说,温怒道,“只许你抹黑我们伯府,就不许我反击吗?”

“瑾儿!”言夫人刘氏开口训斥了她。

言安瑾越看纪颜宁越觉得不顺眼,但是碍于母亲在跟前,她倒是只能忍着。

“颜宁,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安氏看到白皙的素手被冻得通红,那擦伤的地方有着血迹,心中一紧,拉着她的手关心的问道。

纪颜宁道:“无事,不过是不小心受的伤。回府稍稍处理便是。”

言夫人见她确实受了伤,在自己的府中受伤自然是她们府内的责任,便道:“不如先让府内的大夫来处理伤口吧。”

安氏自然是相信纪颜宁的话的,如今看着刘氏与言安瑾,心中总是有些疙瘩,但人家府第高,自然是不好闹翻脸,只是道:“不必劳烦了,我们还是回府再说,多想贵府的款待。”

她说着微微行了一礼,带着纪颜宁和柳聘婷出了伯府。

见安氏并不受她的好,刘氏的脸色并不好。

“瑾儿,她说的可是真的?”刘氏问道。

言安瑾听得母亲这么一问,也不敢不据实回答,她委屈的说道:“女儿只是看不得那个纪颜宁如此嚣张而已,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就算是教训一下又如何?”

刘氏说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如此明显,”

言安瑾努嘴,虽然心里不甘,仍是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此次的梅花宴算不得高兴,只是收获颇丰。

马车里,纪颜宁望着自己手上的伤有些出神,她是决计不能让萧少北知道杀了萧疾风的人是厉霄云,不然萧少北冲动起来直接带着去杀了厉霄云,反倒是让皇帝更加容不得定北侯府。

当年厉夫人怀孕的时候出门上香,被歹人掠了去,后被表哥萧疾风所救,所以对于萧家她心中还是有感恩之心的,她赌对了。

当然,若是厉夫人阻止不了他,她自然会挟持厉夫人。

“颜宁,是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安氏见她脸色苍白,一直走神,忍不住问了一句。

纪颜宁说道:“没事,只不过是没注意摔了一跤,不碍事。”

“这天寒地冻的,摔一跤也严重着呢!”安氏道。

柳聘婷在一旁冷嘲热讽道:“今日表妹可是出了不小的风头,把言小姐的风头都抢了,被她算计不是也正常吗?”

她的话音一落,纪颜宁的目光就看向了她。

纪颜宁说道:“表姐不说我还真忘了,今日在梅园中表姐说我自夸江南才女,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样的话,若不是表姐好算计,我又如何能引得这般仇恨?”

安氏看了一眼柳聘婷,目光已然不悦。

柳聘婷没想到纪颜宁在马车上就开始算起了旧账,她看了一眼安氏,解释道:“我可能是一时记岔了……”

“舅母,以后有聘婷表姐去的场合,就不必带我去了。”纪颜宁打断了她的话,对安氏说道,“今日只是受了小伤而已,下次或许我就没那么命大了。”

柳聘婷被她这么一噎,脸色变得黑沉起来。

安氏对柳聘婷说道:“今日本就是因为你的母亲相求,我才带你出门,既然你们本事这么大,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别来找我了。”

“大伯母,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只听表妹的一面之词。”柳聘婷急道,“我本意不是如此,原本只是想让别人都认识一下表妹而已……”

安氏冷笑道:“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以后你们二房的事情,就别来找我们大房了。”

安氏这般不给面子的直接撕破了脸皮,柳聘婷藏在袖子下手紧握起来,垂眸不已。

又是因为纪颜宁!

原本今日已有两个夫人向安氏打听了她的情况,或许正有结亲之意,今日这一出,只怕是又要吹了。

大房对待纪颜宁这个捡来的便宜外甥女就当成宝似的,迟早有一天她会让他们后悔的!

回到了柳府,紫玉急忙去叫了珍珠了替纪颜宁上药。

触碰到纪颜宁冰冷的手,珍珠心疼不已,让莺儿将房间内的炭火烧的更暖和些。

“你院子里有医女也方便,冬日里磕磕碰碰的需要多注意些。”安氏说道。

纪颜宁点头,问道:“对了,今日那个厉夫人似乎不怎么与其他人聊的来的模样,她一直如此吗?”

听纪颜宁问起厉夫人,安氏说道:“虽然她是你母亲的好友,但你也不要同她走得太近。她有一个儿子,名唤厉霄云,年纪轻轻就已经深得皇上信任,当上了四品都尉,掌管长安内外安稳。但是他手段狠辣,不近人情,连朝中许多老臣都不放在眼里,他还将他的父亲亲手送进了天牢。”

纪颜宁不解:“怎么说也是亲生,他为何要将自己的父亲送入天牢?”

安氏道:“厉霄云幼时便不受他父亲的喜爱,他父亲偏爱府中妾侍,苛待他们母子,听闻他的母亲常年被妾侍欺负,过得连府中丫鬟都不如,后来厉霄云出息之后,检举了他父亲的罪行,让他的父亲落了狱,府中曾欺负过他们母子的人也过得十分惨淡。”

“皇上赞其正直,所以才这般信任他。”安氏继续说道,“如今厉霄云已然及冠,但是他冷血的名声在外,却是无人敢与其结亲,所以厉夫人十分苦恼,这才想着为儿子物色合适的人选,你可别犯傻往前凑,那厉霄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纪颜宁点了点头,倒是对这位厉都尉有一定的了解。

也难怪他会如此听厉夫人的话。

厉府里的厉霄云却是跪在佛堂里已经一个时辰了。

从忠德伯府回来之后,母亲便一直在佛堂里念经,半句话也不曾理会过他。

他们厉府向来与定北侯府毫无来往,他不知道母亲在知道自己杀了萧疾风之后为何会如此生气,但是一想到那个女子所说,当年萧疾风救过他们母子,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母亲。”他轻唤了一声。

厉夫人仍是口中念念有词,根本就不听他所言。

厉霄云贴身的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佛堂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人,他说道:“杀萧疾风乃是陛下的意思,不管我愿意与否,他必死无疑。”

第82章 暄王玉佩

原本厉霄云并不打算与他母亲说起这件事,毕竟是皇上下的密旨,自然不能随意泄露,可是母亲并非那种多事之人,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与旁人说起。

平日里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所以他鲜少与母亲说起朝中之事。

可是他也不想因此让母亲伤心。

听到厉霄云的话,厉夫人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她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该杀了他。”厉夫人沉痛地说道,“不仅仅是因为他曾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就只凭老侯爷这几十年来为国为民所做出的功勋,你也不该杀了他,他是一个英雄,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不该啊!”

厉霄云的眸子仍旧淡漠:“陛下的旨意,我莫敢不从。”

厉夫人苦笑道:“我倒是忘了,皇帝怎么会放过他呢。”

定北侯所做出的成就越多,权利越大,他就越害怕,害怕他为当初的楼家翻案啊。

“母亲,儿子可以不顾旁人的眼光,只求母亲能够理解。”厉霄云说道,冷峻的脸色却是鲜少的温情。

厉夫人说道:“都说伴君如伴虎,你如今成了皇帝手中的刀,他指谁你杀谁,但是母亲并不希望你成为他们口中冷血无情之人,不然终于一天,他也留不得你。”

厉霄云垂眸:“儿子知道了。”

“无论是萧少北还是今日的那位姑娘,你不要为难他们。”厉夫人说道,她若是识趣,定然不会将这件事告知旁人。

纪颜宁既然能知道老侯爷救她们母子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如果将此事告诉萧少北会是什么后果。

厉霄云蹙眉:“母亲认识那个女子?”

“她的母亲与我曾是旧友,后来嫁去江州。那孩子只因父母双亡才投靠了外家,也就是如此的柳侍郎府中,也算是个可怜的孩子。”厉夫人叹了一口气。

原本还想着能够撮合她与霄云,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厉霄云却有些不信,她的身份不该如此简单。

这次的赏梅会纪颜宁虽然走得早,但是就凭那一副狂草,却是已经有了不少的名声。

都说那柳家的表小姐才情了得,不仅长相出众,还写得一手好字,但那副字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国子监院教那儿,据说还被大大赞扬了一番。

听到这些消息,柳聘婷被气得更加恼怒。

原本是想让纪颜宁出丑,没想到居然弄巧成拙,还让自己与大伯母闹翻了。

从赏梅会回来之后的两日,她就一直躲在院子里没有出来,谁都不想见。

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周氏虽然恨自己的女儿恨铁不成钢,但是心中却是更恨起了纪颜宁,自从这个瘟神来了柳府之后,他们二房诸事不顺,真是让人恼火得很。

“母亲,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纪颜宁赶出柳家!”柳聘婷哭得梨花带雨,央求周氏。

周氏冷笑一声:“本来这次你好好讨好安氏,倒是相安无事,又为何偏偏去招惹那个瘟神!你以为我不想赶走纪颜宁?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就连你祖母她都不放在眼里,你以为那小贱人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柳聘婷摸了摸眼泪,说道:“母亲,我现在觉得祖母的病根本就是纪颜宁干的,不然祖母平日里身子骨硬朗的很,怎么可能就大小便失禁了呢,定然就是纪颜宁从中做的手脚!我们去揭发她,就能把她赶出去了!”

“哼,说得轻巧,你去哪里找证据,若是能找到证据,你祖母怎么可能会隐忍到现在!”周氏愤愤然说道。

柳聘婷不甘心:“那就这样任由她在我们柳府如此嚣张吗?你看看父亲现在跟着遭了罪,再如此下去,还不知道他们大房为了纪颜宁会做到什么地步。”

周氏沉默了半响,自从纪颜宁来了柳府之后,府中上下早也不似当初的宁静,便道:“她再怎么邪门,不过一个初到长安的小姑娘罢了,要想整她,可没必要在柳府里。”

柳聘婷听得母亲这么一说,心中倒是安稳了些许。

周氏说道:“如今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婚事是指望不上安氏了,这些日子你多去你祖父跟前尽尽孝。”

柳聘婷点了点头,也有些无奈。

她的父亲职位不高,所能结识的人自然也没有柳牧认识的那般出身好,而周氏的人脉也尽然不如安氏,如今看来,她若是想找一门好亲事,还是得靠柳员。

这两日纪颜宁过得倒是安稳,她也清楚厉霄云虽然暂时不会动她,但是会派人去查自己的底细,然而她不担心,她的身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查出来的。

“小姐!”纪九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神色匆匆。

纪颜宁正从药房里出来,见他这般,问道:“何事?”

纪九禀报道:“元姑娘和紫苏被大理寺扣押了。”

“什么?”纪颜宁惊诧道,“怎么会被大理寺的人扣押?”

纪九如实禀明,原是因为元娇娇听闻大将军夫人病重,所以打算去采薇堂带着大夫去白马寺给将军夫人看病,可是她才刚和采薇堂的掌柜说了要借人,大理寺的官兵就过来将她们主仆二人带走了。

采薇堂的掌柜见事情不妙,急忙派人去柳府送信。

纪颜宁蹙眉,她让元娇娇白日里最好不要轻易上街,大理寺的人若是想抓人,倒不是难事,而去元娇娇一直戴着面纱,更是显眼。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纪颜宁对纪九道。

纪九颔首,默默地退了下去。

纪颜宁踌躇起来。

其实元娇娇就算是暴露了也未必会有危险,毕竟是左相之女,大理寺的人自然不敢拿她如何。只是如今她还未查明这其中的猫腻,左相府的人也未必会认下元娇娇,所以这样的形势下还是不能让元娇娇让慕容家的人知道。

“袁武。”纪颜宁唤了一声。

袁武从偏房里走了出来。

纪颜宁朝着房间里走了进去,在架子上的盒子里拿出了那枚皇鲤玉佩。

袁武跟着纪颜宁入了房间,便看见了她手中的玉佩。

“你可知这玉佩是谁的?”纪颜宁问道。

袁武道:“是暄王殿下的皇鲤玉佩。”

暄王?

纪颜宁微微一怔,来长安之后,她倒是搜集了不少皇亲国戚以及朝廷官员的资料,却都未曾注意还有个暄王。

她还以为手中的皇鲤玉佩是三皇子容祁的,毕竟听传闻所说,三皇子不能说话,更像是中了暗香之毒的症状。

她问袁武:“暄王与三皇子关系如何?”

袁武如实回答道:“暄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皇上登基之事暄王尚在襁褓之中,他的母妃在他幼时便病逝了,皇后觉着暄王年纪太小,便养在了自己的身边,与三皇子一同长大,情谊自然比其他人要深厚些。”

“若是我拿着这玉佩去大理寺的牢房里要人,你觉得可行否?”纪颜宁抬眸问道。

袁武道:“得看具体情况,若是重犯,自然带不走,但是……”

“我知道了。”纪颜宁打断了袁武的话,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他,说道,“你替我走一趟大理寺,把她们元娇娇和紫苏带出来。”

袁武接过皇鲤玉佩,说道:“属下知道了。”

“还有,告诉元娇娇,将军夫人的事情不急,我明日与她一同前去白马寺。”

袁武应了一声是,便带着皇鲤玉佩翻墙出了院子。

将军夫人怎么可能会忽然病重?就算是她生病,也会有人去请御医前去,元娇娇这般打算带大夫去,大概去了人家也未必能让她去诊治。

罢了,还是先让人查清楚左相府的事情。

元娇娇的脸定然是藏不住的,但只要摸清左相府那边的门道,就算是她暴露了身份,也好早作准备,有应对之策才是。

此时段无暇在暄王府门前落了下马,直接走进了暄王府。

“你家王爷呢?”段无暇问迎面来的管家。

管家道:“王爷在院子里练剑呢。”

段无暇轻车熟路往院子的方向而去,正见容澈正在练剑,他抽剑而上,一跃而起朝着容澈出招。

穿着一身玄色练武服的容澈唇角勾起一抹笑,侧身躲过段无瑕的攻击,回首将利剑刺想了段无瑕,只见段无瑕用剑挡住推开,翻身伸腿踢了过去,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兵器交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过了些许的招,段无瑕腾空跃起,翻身之后挺直的站在了容澈的身前。

“出招如此着急,是有心事?”容澈看着他那张冷峻的脸,轻笑着问道。

段无瑕的仍是面无表情,说道:“我的属下传话来,说是你要抓的那两个女人已经抓住了,要一起去大理寺审问吗?”

容澈仍是轻笑着:“段大人办事果然靠谱。”

段无瑕嗤之以鼻:“你若是愿意自己动手去查,也不必等到今日。”

容澈道:“待我换身衣服便去。”

说着将手中的剑扔给了一旁的属下,吩咐下去让人准备马车,然后径直朝着屋内走了内屋走了过去。

他换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披着厚厚的外披风,随着段无瑕出了门。

第83章 幕后之人

段无暇和容澈到大理寺的监牢门口,两人下了马车。

天气尤为寒冷,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成了雾气,他们往监牢内走了进去。

牢头迎了上前:“暄王殿下少卿大人这是要见哪个犯人?”

“今日刚带回来的那两个女子先下在何处?”段无瑕问道。

牢中火光跳跃,映照在牢头的脸上,分明看到他脸上的不解与慌乱:“那两个犯人不是已经被暄王殿下的人带回去了吗?殿下怎么又过来要人?”

容澈蹙眉:“这事还是少卿告知本王,本王才知道的,怎会提前让人将犯人提走?”

牢头一愣,随即道:“刚才有一男子,手持暄王殿下的皇鲤玉佩,将那两个女犯带走了。我们大理寺的少丞还亲自鉴定了,那确实就是您的皇鲤玉佩,而且那两个女子是殿下要抓的人,所以属下也没有多想就……把人放了。”

段无暇和容澈相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你的玉佩怎么会在别人手里?”段无瑕道,“该不会是你们王府里出了内贼吧?”

暄王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本王回头再与你解释,不过既然让她们跑了,也不必再抓了。”

既然拿出了皇鲤玉佩来救人,那他也就能肯定那蒙面女子确实与纪颜宁存在一定的联系,他派去江州调查的人过几日也传信回来了。

“罢了,陪我去喝酒。”段无瑕见他这副模样,拍了拍暄王的肩膀,说道。

暄王挑眉,他倒是难得见段无瑕如此。

大理寺公务繁多,近日又出了许多盗窃案,他应该是忙得脱不开身才是,可是这两日的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酒楼里,容澈看着段无瑕一杯又一杯的喝酒,终于觉察出了不对。

他伸手拦住段无瑕刚要入口的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往日你可不会这般。”

段无瑕道:“只是太过烦闷,所以想借酒消愁而已。”

容澈说道:“若是大理寺内的事情,你应该不会如此。。”

段无瑕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也算是大理寺的事情,既公既私,只是公私不分。”

“这是何意?”容澈道。

段无瑕:“罢了,此事不应该将你卷入。”

容澈笑道:“你这就见外了,以往的时候可不见你这般客气,暄王府的人可帮过你不少了,这回却教我不应卷入,是否太迟了些?”

段无瑕看了一眼容澈,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说道:“是关于萧家老侯爷的事情。”

容澈的脸色敛了敛:“你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段无瑕道:“不止是线索,我知道凶手是谁。”

容澈也沉默下来,段无瑕既然知道凶手是谁,却没有去告诉萧少北或者将那凶手拿下,想来背后之人定然不会是萧少北的对手。

段无瑕与萧少北都是将门之后,两家关系也不错,所以他们两个人一直合得来,只是自从定北侯父子两人被朱敬和算计埋伏,老侯爷因此去世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也淡了下来,萧少北甚至有些仇视大理寺。

遇刺的案件是大理寺审理的,查案的乃是大理寺卿,只是短短半月便将此案完结,结果便是那朱敬和因为私仇才打算报复定北侯父子,将朱家抄斩,并将涉事的官员一并革职查办,算是了事。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不能萧少北满意的。

他的父亲被杀,却不能揪出幕后之人绳之以法,他如何能甘心?

大理寺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包庇幕后之人,萧少北怎么可能还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与段无暇这个曾经的好兄弟现在也是形同陌路。

容澈道:“是皇上?”

段无瑕抬眸看着容澈,没有回答。

但是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即便是苏贵妃或者是其他权倾朝野的重臣,段无瑕都不会如此犹豫,但唯独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才会成为他不愿让萧少北知道的原因。

是了,就算是萧少北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要造反吗?

段无瑕脸色尽是一片冰冷,道:“那日去忠德伯府的赏梅会,听见厉霄云与一女子争执的声音,原本不想凑热闹,但是那女子却直言他就是杀害老侯爷的凶手,厉霄云恼怒,差点将那女子掐死。”

“差点?”容澈好奇,“没死?”

“是没死,被厉夫人阻止了。”段无瑕说道,“我也很奇怪,厉霄云居然敢留她一命。只是怕被发现端倪,没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

容澈摩挲着下颚,说道:“既然有别人知道,那少北会不会也早就知道了真相?”

段无瑕道:“若是他知道了,你觉得厉霄云还能好好的在长安里?”

容澈沉思起来,觉得也是,萧少北若是知道,他虽然不能拿皇上如何,但绝不会让厉霄云过得如此逍遥。

他说道:“此事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罢。”

段无瑕又饮了一杯,讽刺的勾唇一笑。

除了这样,他们还能如何?

只是作为兄弟,他这样瞒着萧少北,太不够义气了。

明知道真相,却不能告诉他,也不能替他做什么,也难怪他会与自己形同陌路。

容澈知道段无瑕心中苦闷,却只能借酒消愁,他宽慰道:“你不必自责,起码皇上不会再找萧家的麻烦。”

段无瑕道:“如今萧家只有少北一人,难不成他还想赶尽杀绝吗?”

容澈沉默。

纪颜宁不知那日在墙后偷听的人是段无暇,此时正在宅子里看着狼狈回来的元娇娇和紫苏。

元娇娇也知道是自己的过失,不然也不会让大理寺的人抓到。

“下次你若是再被抓到,我就只能让他们送你回左相府了。”纪颜宁说道,语气有些不悦。

元娇娇低着头,小声的嘟囔道:“我也是一时心急忘了分寸,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纪颜宁说道:“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手下的人去做,你若是不想太早暴露,就别总是招摇过市。”

元娇娇猛地点了点头,一副十分温顺的模样,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纪颜宁。

原本以为进了大理寺,定然躲不过了,没想到纪颜宁却没有放弃救她出来。

“对了,我正想借采薇堂的大夫去给元夫人看病,你帮忙安排一下呗。”元娇娇上前轻轻扯了扯纪颜宁的衣角。

纪颜宁看着她:“你去了几趟白马寺,一直都没有见过元夫人?”

元娇娇点头:“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她。”

“元靖的事情,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是早些准备好告诉元夫人。”纪颜宁说道,“你也不希望她一直守在白马寺等着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元娇娇垂眸,点了点头。

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看到元夫人伤心罢了。

第二日一早,纪颜宁便坐着马车出了门,绕到了元娇娇所住的宅子里,接上了她与紫苏,一同前往白马寺。

今日未曾下雪,阳光照得人们暖意洋洋,倒是个不错的天气。

只是这回上白马寺的路却是比上回元娇娇来的时候好走了许多,显然是被人清理过了。

她们的马车一路向前,来到了白马寺的庙门前。

纪颜宁由紫玉扶着下了马车,接着元娇娇也走了出来,迎面吹来一阵微风,微微有些发凉。

一个小尼姑迎了出来,看见元娇娇的身影,眼前一亮。

“两位施主,可是要到寺中上香祈福?”那小师父上前问道。

纪颜宁道:“我们来求见元夫人。”

纪颜宁是个生面孔,那小师父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的穿着打扮倒是不错,而且是与元娇娇一道的,便双手合十,说道:“施主请随我来。”

她们走入了白马寺,这才发现寺中还来了不少的客人。

“听闻元夫人生病了,我们担心不已,带了大夫前来,元夫人为何要将我们拒之门外?”

“就是,元夫人身子要紧,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御医都请来了,为何元夫人却还是拒不相见?”

“元将军离世多年,我们自然是关心元夫人的,若是可以,还请元夫人回城内养病吧,这寺内终究是太过简陋了。”

纪颜宁与元娇娇在小尼姑的带领下往后院的方向而去,听到了寺中那些被拦下的人在指责着寺内的下人们。

威远大将军当年威名在外,如今朝中的大部分武将多多少少都在他的手下效力过,武人重义气,对他自然敬重,而这些年他们对于元夫人,照顾有加。

元娇娇躲在纪颜宁的身后,挡住了自己的脸。她今日没有戴面纱,没想到这白马寺居然还来了不少人。

她们来到了后院之中,一时之间倒是清静了许多。

“元夫人,人来了。”丫鬟走了进屋子,向元夫人禀报道。

元夫人眼眸一亮,说道:“请进来。”

纪颜宁与元娇娇走进了屋内,迎面扑来一股暖意,她们两人齐齐上前行礼:“见过元夫人。”

第84章 马车拦路

“又见面了,孩子。”元夫人看着元娇娇,一脸和蔼的说道,“起来吧。”

元娇娇刚进屋子见到元夫人的时候微微吃惊,随即也明白过来。

只怕是自己送的那些东西早就被她猜到了,而且元夫人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像是生病的模样,外面那些人不得进入,而她却是直接被带进了院子里,可见元夫人这是为了要见到她才散布的消息。

元娇娇与纪颜宁起了身。

“原来元夫人早就知道了是我所为。”元娇娇有些微微泛红了脸。

“我在这白马寺住了许多年,还是第一回遇到像你这般不按常理的姑娘。”元夫人说道,“你送过来的那些东西都太过贵重,我收不得,你还是带回去罢。”

元娇娇摆手道:“不用不用,本来就是要给夫人的,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那你说说,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何送我这些东西?”元夫人定定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元娇娇看了一眼纪颜宁,见纪颜宁微微点了点头,她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递过去给元夫人:“夫人可曾记得这玉佩?”

元夫人身旁的嬷嬷上前接过了元娇娇手中的玉佩,递上前给元夫人。

那玉佩是上等的好玉所致,背面雕刻着一个“元”字,正是他们元家祖传的宝玉。

元夫人看着那块熟悉的玉佩,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哽咽道:“这是我儿元靖的玉佩,他从小便随身带着……靖儿呢,他在哪里?他回长安了吗,为什么不来看我?”

元夫人泪眼朦胧的模样让元娇娇心里很不好受,低着头没有说话。

“孩子,我问你话呢,靖儿呢,他在哪里?”元夫人问道。

元娇娇直接跪在了地上,把头埋得更低:“他……去世了。”

“什么!”元夫人惊呼一声,拍桌而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元娇娇。

元娇娇紧握成拳,不敢抬头看元夫人,以往她觉得师父人很好,可是如今她想不明白,既然有母亲在长安苦苦等候,他又为何不曾回来看看,如此不孝,怎么会是她认识的师父?

元夫人受不了刺激,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一时呼吸不畅。

纪颜宁蹙眉,上前扶住元夫人。

“夫人保重身子,若是您儿子还在,定然是不希望您如此伤心的。”纪颜宁劝解道。

元夫人苦笑一声:“他若是不希望我伤心,怎么这么多年来杳无音讯,竟是半年念想也不给我留,当真是绝情的很。”

“斯人已逝,还请夫人节哀。”元娇娇抬眸道,“以后我会替他照顾夫人的,他是我师父,也是我的养父,我自当会把夫人当成亲人一般对待。”

元夫人看着元娇娇,问道:“还不曾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元娇娇,是师父取的名字。”

“娇娇。”元夫人轻念一声,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回忆起了那久远的时光。

当年元靖纨绔,时常惹事,她总会念叨着若是生个女儿多好,这样省心又省力,元靖便嬉皮笑脸的说,那我以后要生个女儿,名字就叫娇娇,让她天天陪在你这个祖母的身旁,就怕她性子随了我,让您更加头疼。

元娇娇说道:“师父未曾娶妻生子,但是他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永世难忘,也请夫人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她就这样直挺挺的跪在元夫人的面前,目光是那么的真诚,这场景就像是当年元靖跪在自己的面前。

元夫人心如绞痛,她等了那么多年啊,却还是没能把儿子盼回来。

她知道元靖是不可能再回来的,这么多年,不过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娇娇,起来吧。”元夫人看着她,目光如炬,“既然你是靖儿的养女,便是我的孙女,从今往后,你可愿意随我一同生活?”

元娇娇点头:“自然是愿意的,从今日起我便陪夫人一起住在白马寺中,照顾夫人的起居。”

“以后唤我祖母罢。”元夫人看着手中的玉佩,说道,“我们过两日便回元府。将军府空了这么多年,是该回去了。”

元娇娇微微一怔,还是点了点头。

元夫人抬眸看着纪颜宁:“那么姑娘你呢?”

纪颜宁微微福礼:“晚辈纪颜宁,是中书令长史柳员的外孙女,也是娇娇的朋友。”

元夫人微微颔首,她是不记得如今朝堂上那些官员的,柳员是谁她记不得,可是看着纪颜宁这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她倒是有几分好感。

元娇娇和紫苏留在了白马寺中,过几日随元夫人回将军府。

纪颜宁则带着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姜嬷嬷送她出寺门。

寺中还有人在为了见元夫人与寺中的师父争执着,见到了元夫人身边的姜嬷嬷,两个夫人走了上前。

“姜嬷嬷。”那两个夫人唤住了她们。

姜嬷嬷朝中她们微微行了礼。

“你是柳羲儿的女儿,你怎么在这里?”段夫人一眼便认出了纪颜宁,这张脸还是有些扎眼的。

纪颜宁朝着她行礼:“晚辈纪颜宁见过段夫人,我是陪朋友过来的,段夫人也来寺中祈福吗?”

段夫人虽然不喜纪颜宁的这张脸,但是见她对自己还算是客气,也没有了脾气,说道:“我是来见元夫人的,姜嬷嬷,元夫人现在可否见客,这般避而不见,难不成真如传闻所言病重不堪?”

姜嬷嬷回答道:“劳几位大人和夫人挂念,我家夫人已无大碍,身子已经好了。夫人还说,过几日便和小姐搬回元府。”

原本还想见元夫人的那些人听到姜嬷嬷的话,皆是微微怔住。

元老夫人居然要搬回元府了?

“什么小姐?”段夫人蹙眉,元夫人一直是自己住在白马寺里的,她不明白姜嬷嬷口中的小姐指的是谁。

姜嬷嬷道:“自然是夫人的孙女,我们将军府的小姐。”

“什么时候冒出了个小姐?”其他人也是奇怪的很,那元靖消失了许多年,杳无音讯,难不成是他带着女儿回来了?

姜嬷嬷微微颔首,送纪颜宁出了寺庙大门。

阳光有些温暖,映照在纪颜宁的脸上,微风拂过,吹起了她的发丝。

纪颜宁说道:“多谢嬷嬷相送。”

姜嬷嬷道:“份内之事。”

“娇娇性子跳脱,嬷嬷多看着她些。”纪颜宁道,见姜嬷嬷颔首,她微微福礼,转身上了马车。

来长安这么久,也算是了了一桩事。

只是元娇娇成了将军府的小姐,她的脸自然也就快瞒不住了,慕容忆雪那边的调查是要加快一些了。

她的马车往城内回去,一路上倒是平稳。

纪颜宁看着手中那枚皇鲤玉佩,一时陷入了沉思。

昨日他让袁武去大理寺将元娇娇和紫苏带出来,有了这皇鲤玉佩,倒是轻松的很,据袁武所言,那大理寺抓元娇娇和紫苏,是暄王的命令。

而这暄王又是玉佩的主人……

她现在隐隐约约觉得,当初给她皇鲤玉佩的,便是暄王本人。

但是他为何要针对元娇娇?

这倒是让纪颜宁有些想不通。

马车进了城,往柳府的方向而去,只是没走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吵闹。

“怎么回事?”紫玉掀开帘子问驾车的护卫。

那护卫道:“前面似乎发生了争执,拦住了去路。”

纪颜宁道:“让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没法通行便早些换一条路。”

在一旁骑马的护卫应了一声是,便翻身下了马车,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护卫便回来禀报道:“前面有两辆马车撞在一起了,似乎是一时半会的还通不了。”

纪颜宁道:“那就换条路吧。”

“是。”

护卫正打算调转马车,可是转到一半,后面突然又来了一辆马车,街道并不宽,纪颜宁的马车还未完成掉头就被后面的马车卡住,一时进退两难。

“前面的马车赶紧走开!挡什么路!”后面的马车的侍卫开始叫嚣起来。

纪家的护卫说道:“前面的路过不了,我们正要掉头,麻烦你们后退些吧!”

“笑话,凭什么让我们退!”对方的侍卫说道,“我们就是要走这条路,赶紧让路!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护卫说道:“就算是我们不掉头,前面也过不去。”

“哪里那么多废话,知不知道我们马车里的人是谁!”对方侍卫不耐烦道。

“小姐,这可怎么办?”护卫请示纪颜宁。

纪颜宁道:“别掉头了,给点钱让旁边的小商贩让让地,把我们的马车赶到一旁,让他们过去。”

护卫颔首,也只能如此。

这条街上行人比较多,平常走的马车也不少,但是本来应该是面前能容得下两辆马车并进的,只是因为周围会有卖东西的商贩,所以通道变得窄小了许多。

纪家的护卫又将马车调转过来,然后让把马车赶到了一旁,终于让后面的马车走了过去。

护卫正想掉头,却被纪颜宁喊住。

她说道:“还不知道刚才的那辆马车能不能过去,若是他们过不去要掉头,只怕是我们又要让道了,还不如先在一旁等着。”

第85章 惹上公主

纪颜宁安静的坐在马车里,紫玉却是忍不住偷偷掀开了一条缝隙看着外面的情况。

刚才那马车那么嚣张,可不知能不能让前面相撞的马车给他让路。

果不其然,原本后来的马车过去之后,便嚷嚷着要那两辆相撞的马车让路。

“这也太嚣张了。”紫玉低声回头对纪颜宁说道,“这长安城好歹也是权贵云集,难道他就不怕得罪什么权高位重之人吗?”

纪颜宁低眸轻笑:“若是他的身份足够尊贵,自然是不怕得罪人的。”

紫玉放下了马车帘子,也没有了心情再看热闹。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既不见后来的马车掉头回去,也不见他们继续直行而走,前头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不少,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纪颜宁让护卫上前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不会儿护卫便问清了缘由。

原是一个小吏府中的马车,冲撞了左相府大小姐的马车,结果那小吏府中马车里的姑娘磕碰倒是受了些轻伤。

原就是那姑娘的马车过错在先,左相府的人不计较倒也过去了,但后面来的那辆马车里坐的是五公主,那姑娘便没有那么好运了。

五公主上前让人说了来由,便直言道要给左相府的慕容小姐讨公道,当即让人杖打了那姑娘。

在慕容忆雪的求情之下,虽说只是打了几板子,但是却是让小吏家的姑娘颜面尽失。

如今那小吏府中的马车已经被他们的护卫拉到了一旁,给左相府和五公主的马车让出了道。

五公主是苏贵妃所出,向来十分娇宠,性子刁蛮,平素里那些世家小姐见到她都恨不得躲着走,更别提小吏府的姑娘了。

纪颜宁听着外面的马车声渐渐走远,这才对护卫说道:“等上前些的时候,让那姑娘来我的马车,我送她回府。”

护卫应了一声,驾车上前。

人群渐渐散去,刚才被教训的姑娘正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着,而她们的马车也坏了,丫鬟将她搀扶起来,正打算慢慢走回去。

只是这般惨象,定然遭路人嘲笑一番了。

“姑娘,你没事吧?”纪家的护卫上前,对那姑娘说道,“我家小姐说,你若是不介意,可以与她同乘一辆马车,我们可以送你回府。”

那姑娘抬头,微微一愣,莫名有些错愕。

她身边的丫鬟说道:“你们小姐是谁?”

“我家小姐姓纪,到长安不久。”护卫答道。

“莫不是柳侍郎府中的表小姐?”姑娘问道。

护卫点了点头:“正是。”

“如此,便多谢了,麻烦往朝胥街走。”她微微颔首,在丫鬟的搀扶下踏着矮凳上了纪颜宁的马车。

掀开车帘,那姑娘红着脸道:“冯黛多谢纪姑娘出手相助。”

纪颜宁道:“无妨,进来吧。”

冯黛进了车内,刚想坐下,可是刚才挨了几板子,刚一坐下,屁股便传来了一阵痛意,她下意识的弹了起来。

紫玉急忙又加了一个软垫。

冯黛这才缓缓的坐了下来。

只是马车刚要启程,却被迎面所来的侍卫拦了下来。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刚才去而复返的两辆马车已然来到了她们的面前。

“还真是大胆,本公主罚的人居然还有人敢上前帮她!”五公主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冷笑一声,“本公主倒是想瞧瞧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公然与本公主作对!”

坐在马车里的纪颜宁和冯黛相视一眼,都没想到五公主和慕容忆雪会去而复返。

冯黛有些害怕,但是也很愧疚:“对不起,连累你了。”

纪颜宁道:“无妨,不用担心。”

她们两个人下了马车,看见了正在马车前的五公主和慕容忆雪。

纪颜宁的目光落在了慕容忆雪的身上,没想到居然会是以这种方式见到她,那张脸却是和元娇娇长得十分相像,就算是将两人放在一起,只怕短时间之内也少有人能从相貌上区别出慕容忆雪和元娇娇。

只是元娇娇性子活泼,满肚子鬼主意,片刻也停不下来,而眼前这个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裙的女子,看起来却是十分的端庄雅致,深邃的眸子看不清她真实的情绪。

纪颜宁与冯黛上前,纷纷给五公主行礼。

“民女见过公主。”

慕容忆雪盯着纪颜宁,这个女人从一下马车就一直在看着她的脸,神情有些奇怪。

五公主看了一眼冯黛,随即将目光锁定在纪颜宁的身上。

“你是何人?居然敢与本公主作对!她是本公主所罚之人,你这是要帮她?”五公主一脸跋扈地瞪了一眼纪颜宁。

纪颜宁说道:“民女斗胆问句一句,不知这位冯姑娘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值得公主殿下发如此大的脾气?”

街上行人众多,刚才看热闹的人还未散去,现下又都聚了过来。

五公主冷哼一声:“她的马车冲撞了慕容姐姐,还磨磨蹭蹭不愿让路,若不是本公主过来,只怕慕容姐姐要受她的委屈了!”

“民女不敢。”冯黛直接跪了下来,咬唇道,“这事都是民女的错,求公主不要牵连他人。”

五公主看着冯黛似乎是要哭的模样,有些嫌弃的别开眼:“谁让你惹到了慕容姐姐!”

“依公主所言,公主惩罚冯姑娘是慕容小姐的意思,对吗?”纪颜宁的目光看向了慕容忆雪,“慕容姑娘受了委屈,所以让公主殿下教训冯姑娘?”

“当然不是。”五公主说道,“本公主是为了给慕容姐姐出气,让你们这些人自以为慕容姐姐好欺负的人知道教训。”

纪颜宁微微颔首,一副已经了然的模样,接着问道:“那慕容小姐呢?五公主为你讨公道,当众责罚了冯姑娘,慕容小姐很开心?”

慕容忆雪看着纪颜宁,眸子深邃望不见底,她很清楚眼前这人是在给自己挖坑跳。

若是说开心,则自己便成了利用五公主仗势欺人,但她也不难说一个“不”字,那会打了五公主的脸。

“公道而已,何来开心与否?”她开口道。

纪颜宁说道:“我早就听闻慕容姑娘风光霁月,端庄大方,为人更是十分无可挑剔,乃是世家小姐的典范,没想到如今却是如此咄咄逼人。冯姑娘的马车有损难道是她故意的吗,冲撞了慕容小姐之后她没有道歉吗,还是哪里让慕容姑娘心生不满与怨恨了?”

还未等慕容忆雪回答,五公主就耐不住了:“都说了与慕容姐姐无关,是本公主要教训她的,当时慕容姐姐心软还劝着,你这是要训本公主吗?”

纪颜宁低头道:“自然是不敢,五公主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慕容小姐好,可是慕容小姐本就是左相之女,谁人敢欺负她,就算是欺负了,以慕容小姐的能力,难不成还要白白受着吗?五公主这般,难不成是为了让其他人说慕容小姐仗势欺人?”

“你……”五公主被纪颜宁说得心中恼怒,“本公主可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个刁民,居然如此曲解本公主的意思,来人,把她抓进天牢里!看我不弄死你!”

她说得狰狞,让纪颜宁紧蹙起了眉头。

五公主这般模样,倒是像及了苏凝雪,果然是她的女儿。

周围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看着这出好戏,指指点点,又是一番谈资。

“五公主,还是算了。”慕容忆雪说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如此。”

她又何尝不知,五公主主动亲近她,定是有所图谋,与她相谈下来,句句不离二皇子,只怕是有了想撮合自己与二皇子的念头。

只是……

“何人在此闹事!”从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一队士兵朝着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

众人纷纷让出了一条道,纪颜宁往身后看了过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厉霄云。

厉霄云身穿一身黑色的将服,骑马带着士兵而来,他的脸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冷。

趁着周围的人目光被厉霄云所吸引,纪颜宁指尖已然夹住了一枚细小的银针,轻轻一挥,朝着五公主身上刺了过去。

看见厉霄云,五公主得意一笑,可是突然间感觉到胳膊处有一针微微的刺痛,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臂,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没有在意,而是对厉霄云说道:“厉都尉来得正好,把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刁民给本公主拿下!”

厉霄云策马上前,看见是五公主,翻身下了马,拱手行礼,又瞥了一眼纪颜宁:“不知她们犯了什么罪?”

“她们一个欺负慕容姐姐,一个顶撞本公主!真是嚣张至极。”五公主说道,“绝对不能放过她们!”

冯黛连忙说道:“全都是我的错,求公主殿下开恩放过她!”

厉霄云纪颜宁,见她没有辩解,便高声道:“来人,把她们两个人拿下,带走!”

士兵们涌上前,将冯黛和纪颜宁抓了起来。

厉霄云道:“公主殿下请放心,属下一定会秉公办理!”

面对着厉霄云这个瘟神,众人都忍不住退后半步,生怕他来找自己的晦气。

毕竟惹上了厉霄云,生死可就说不准了。

众人看着这两个姑娘的目光不禁同情起来。

第86章 都尉放人

慕容忆雪看着厉霄云将那两个女子押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特别是后来的那个女人,似乎怪怪的,不管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看着厉霄云的眼神,仿佛都不像是第一次见到。

相比起冯黛,她更加无畏,似乎并不惧怕五公主,甚至从她的眼眸里能看到细微的厌恶。

她是谁?

这般长相与气质,倒不像是寻常的百姓人家出来的,可若是出身世家,又怎敢这般胆大妄为?甚至没有自报家门。

“慕容姐姐,这些人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不然人人都会觉得你软弱可欺!”五公主说道,“我知道慕容姐姐心软,不想招惹太多的事情,但是有我在,有二皇兄在,就无人敢欺负你。”

慕容忆雪垂眉,说道:“多谢五公主。”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什么谢啊!”五公主朝着她笑道。

慕容忆雪看见五公主这番模样,心中却毫无波澜,如此明显的讨好与接近,真是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了,这个五公主果然是刁蛮又没脑子。

帮她教训一个小吏之女就以往她会感恩戴德吗?

她才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

五公主见慕容忆雪这般恭顺,倒是真以为自己这番计策实在是好。

那日听到母妃和二皇兄说让他多与慕容忆雪亲近,她就猜到了母妃定然是相中了慕容忆雪当二皇兄的皇子妃,若是她能早些为母妃拉拢慕容忆雪,想来母妃定然会夸赞她的。

一想到这里,她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厉霄云将纪颜宁和冯黛带回了巡防营的大牢里。

冯黛满是愁容:“若是刚才你没有帮我,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是我害了你。”

纪颜宁脸色平静,说道:“你不必自责,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是我自找的,怨不得你。”

冯黛听了只是觉得更加悲伤。

那日在忠德侯府里她见到纪颜宁的那一副狂草,便觉得纪颜宁此人有如此造诣,定然是个不错的人,如今见到了她,却被自己连累成这副模样,她心里自然过不去。

“我父亲只是刑部一个七品的管器司使,没什么权利,自然说不上什么话。可是你舅舅是侍郎,说不定能将你带出去。”冯黛说道。

管器司使平日里便是掌管刑部里那些刑具或者证物的官职,确实没什么权利。

她们正说着话,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抬起头,厉霄云已经站在了她们牢房的前。

他站在那里,目光冷如寒冰,气势逼人,让冯黛忍不住身子一颤。

“开门。”厉霄云道。

他身旁的一个士兵连忙上前将锁打开。

厉霄云看着冯黛,抬了抬下巴:“把她放了。”

冯黛瞪大了眼睛,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就被两个官兵一把抓了起来,往外面拖了出去。

她急忙说道:“惹到公主的是我,与纪姑娘无关,求你们放过她……”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牢房里,不一会儿,牢房里便恢复了清静。

厉霄云走进了牢房里,站在纪颜宁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厉霄云的个子太高,纪颜宁只能抬起头来才能直视到他的眼睛。

“你可真是胆大的很。”厉霄云冷冷的开口。

纪颜宁平静道:“还比不上厉都尉。”

厉霄云伸出手一把掐住了纪颜宁的喉咙,俯身在她的耳畔低声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纪颜宁道:“随你,只是我死了,我手下的人会不遗余力地……”

“你以为我的命那么好拿?”厉霄云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别说是你的人,就算是朝中重臣,未必能取我性命。”

“取不了你的狗命,难不成还杀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吗?”纪颜宁直视着厉霄云的目光,淡淡道,“我死了,我会让令堂陪葬。”

厉霄云的眸子瞬间沉了起来,手中的力道一下子加重,掐住了纪颜宁。

“你到底是谁?”厉霄云问道。

纪颜宁被这般掐住,有些透不过气来,只是瞪着厉霄云,没有回答。

当然是仇人,你杀了我表哥啊。

她的眼里带着恨。

她自然知道厉霄云肯定已经将自己查过了,但是除了在泸州那次与定西侯府有交集,自己那点身世来历随意他翻来覆去的查。

在她感觉到快窒息的时候,厉霄云最终还是放了手。

“咳咳——”纪颜宁吸入空气,一时剧烈的咳了几声。

“你走吧。”厉霄云道,“不是因为我怕了你,而是我答应过母亲不伤你性命,但是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我照样能弄死你。”

纪颜宁看了他一眼,却完全没有半点感激。

不过是因为没确定自己的身份罢了。

既然他愿意放人,纪颜宁没有犹豫便走出了牢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冯黛和紫玉她们等在了巡防营不远处,看见纪颜宁走了出来,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厉都尉没为难你吧?”冯黛上前问道。

纪颜宁摇头,说道:“走吧,送你回府。”

冯黛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经历了这副惊吓,就算之前挨了几顿板子,这回也不矫情了。

既然她不愿,纪颜宁便也没有强求,带着紫玉回了柳府。

刚回到府门口,柳牧带着柳长卿便从府内匆匆走了出来,看见纪颜宁下了马车,迎了上前。

“颜宁你回来了,刚才家丁回来禀报说你被厉都尉带走,我正要去巡防营呢。”柳牧一脸关切地说道,“你可有受伤?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纪颜宁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柳长卿道:“表妹,你这是怎么惹上了厉霄云那个瘟神了?那可是个不讲情面的主。”

纪颜宁道:“只是去问了几句话便放人了,我真的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真是奇怪,那厉霄云哪有那么好的心,这么容易就放人?”柳牧说道,显然也不喜厉霄云。

纪颜宁笑道:“或许是看你外甥女一副好人模样,不像是做坏事的人,所以就放了。”

见她不放在心上,柳长卿语重心长道:“你以后还是小心着些,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那厉霄云确实是个见血不眨眼的,还有五公主也别惹,素日里见着绕道走便是。”

纪颜宁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五公主中了她下的毒,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见到了。

虽然那毒发作需要半月时间,但是一旦毒发,绝对让她没脸出门。

柳牧和柳长源这才放下心来。

家丁刚回来传话的时候,只是说纪颜宁在街上不小心惹到了五公主就被厉霄云的人带走了,柳牧担心不已。

那五公主是谁?苏贵妃所出的女儿,平日里刁蛮惯了,哪里是能讲道理的。

那厉霄云是谁?出了名的大魔头,有皇帝撑腰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

一下子遇见了俩,他这外甥女可真是有惹事的潜质。

冯黛的事情倒是在长安城里传了两日阵子,有眼力见的谁看不出这件事里五公主对慕容忆雪的态度,只是这事很快就消停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件大事。

据说威远大将军夫人要搬回长安的将军府,还带了一个孙女。

威远大将军虽然去世多年,但是如今的将领里大部分都是元将军带出来的,对他敬重不已,所以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到元府祝贺,据说就连皇后都派人送了礼过去,可见这元府虽然无了实权,却仍是不能小觑的。

只是让众人不解的,是那元靖已经消失了许多年,从未现身,怎么元府突然就多了一个大小姐?

虽然奇怪,但是多照顾些总是好的,如今元府只剩下一老一少,看着都让人觉着心酸。

有不少人递帖子上门求见,但是都被元老夫人以养病为由拒之门外,倒是换来了另一张帖子。

是元小姐的及笄礼。

一看那日期,居然和左相府的慕容大小姐同一天!

除了些老将军带出来的部下,其他的人倒是犯了难该去哪一边,可惜好巧不巧这两人的及笄礼在同一日,热闹没法一起看。

有不少人哪里肯放过慕容忆雪的及笄礼,那毕竟是长安城瞩目的贵女。

“所以你老实的把自己的身世与元夫人交代了?”纪颜宁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元娇娇,挑眉问道,“及笄礼请那么多人,你不打算隐藏你的脸了?”

元娇娇坐在桌子旁,用手拖着下巴,一脸纠结道:“我只是说了自己的身世,哪里知道祖母她非要给我办个及笄礼,说让大家都知道我的存在,就算与慕容府的那个长的一模一样,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纪颜宁道:“那你还纠结什么?”

元娇娇说道:“我就是不确定,如果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知道我的存在,不,应该是有两个慕容忆雪存在,会怎么想?当初他们为什么只留下一个,让我们如今反目成仇。还有,太多太多的问题……”

纪颜宁给她斟了一杯茶:“你放心,我会努力拿下人的。”

“什么人?”元娇娇有些不解。

纪颜宁朝她眨眼:“我让人查慕容忆雪,没想到她好像还与当年的养母有联系,还甚是隐秘。”

第87章 得了疯病

听到纪颜宁这么说,元娇娇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她道:“毕竟是将她养大的人,有联系说明她起码还有些良心。”

纪颜宁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元娇娇不解:“不然呢?”

纪颜宁道:“反正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后,我会告知你的。”

元娇娇点了点头。

纪颜宁又将一些该注意的事情同她说了一遍,还给了她些许防身的毒药。

“听说过两日会有花魁大会初选,我好像去看看。”元娇娇看着纪颜宁,“一起去呗。”

纪颜宁微微蹙眉:“花魁大会?我怎么没听说过。”

元娇娇咧嘴笑道:“听说最近几年长安都会举办的,就是长安城里的各大青楼与教坊都会派出一些艺技参加选拔,表演才艺之类,然后选出最厉害的便是当年当之无愧的花魁。”

“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纪颜宁道,“但是这样的场合应该挺多人的,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元娇娇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去,这样应该会安全些。”

纪颜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第二日柳长源到纪颜宁院子里的时候,纪颜宁向他问起了这花魁大会的事情。

“确有此事,但是初选是在百芳阁,最后的大选则是在丽安教坊里,所以一般的世家小姐都是等最后大选的时候才会去看。”柳长源说道,“不如等大选的时候再与表妹一同去看?今年我与好友早早便定下了包间,还是个不错的位置。”

百芳阁乃是青楼,虽然有些是卖艺不卖身的艺技,但大多数都是卖身的女子,而丽安教坊则不同,绝大多数都是艺技,其中的大部分都是被抄斩或者株连的女子,曾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家族里的人犯下大罪,女子充入教坊,成了艺技。

青楼女子可以赎身,而教坊的女子却不可,毕竟她们乃是戴罪之身。

但若是认真习得一身本事,自然过得也不会太差。

纪颜宁知道柳长源是不想让她去青楼那种地方,便点了点头,说道:“那表哥可要记得大选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柳长源点头:“自然是忘不了的,你二表哥也会一同去。”

他们两人正说着话,柳长源身边的小厮从外面走了进来,上前低声道:“少爷,阮家表小姐来到府中,正哭闹着要见老太爷呢,但是老太爷还未回府。”

柳长源问道:“阮雨晴?她要见祖父作甚?”

“小的听说姑小姐被阮家的关起来了,阮小姐回来求老夫人,但是老夫人现在身子不便,她就一直嚷嚷着要见老太爷和大爷。”小厮禀报道。

纪颜宁在一旁默默的听着,脸色却是没有半分惊讶的神情。

柳长源却有些惊讶:“姑姑被关起来了?为什么?”

小厮摇头:“阮小姐不肯说,就只是一直说让老太爷去劝劝她父亲。”

柳长源虽然对柳玥儿和阮雨晴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她们也算是柳家的人,自然不能这般看着,便起身打算往前院的走去。

纪颜宁也一同前去。

还未走到前院,便听见了阮雨晴的哭嚎声。

柳长源与纪颜宁相视一眼,踏进了前院。

此时柳牧与安氏还有二房三房的人都在,就连素日里只在院子里的老夫人都罕见的在大堂里坐着。

“大舅舅,求你去给我母亲说说情,父亲他根本就不停我的。”阮雨晴哭着对柳牧说道。

范氏道:“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妹妹,你就去一趟阮家,他们多少会给些面子。”

柳长源和纪颜宁上前朝着众长辈行了一礼,随后便坐在了一旁。

看到纪颜宁,范氏的心里更是不舒服,但是如今有求于柳牧,她就当作是没看见纪颜宁一般。

安氏说道:“你父亲为何缘由将你母亲关起来?你不交代我们怎么知道如何帮你?”

被安氏这么一问,阮雨晴一时纠结起来,咬唇不语。

她不能说。

柳牧端坐在一旁,看着阮雨晴,等着她的答案。

范氏说道:“无论是什么缘由也不能这般对待她的结发妻子,把她关在一个破院子里无人理睬,这像话吗!怎么说玥儿也是从我们柳家出去的,这么做就是在打我们柳家的脸!”

纪颜宁轻轻嗤笑了一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阮雨晴原本就焦虑,听得纪颜宁居然还这般幸灾乐祸,她更是恼怒:“纪颜宁,你在笑什么!”

纪颜宁抬头:“我没有笑,我只是觉得老夫人说得很对,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会把自己的结发妻子关在破院子里,像是看犯人一般看着她?若是反抗,说不定还会被打一顿,那真是太可怜了,我怎么可能还会笑?”

她的眼角弯弯,满眼含笑。

“纪颜宁!”阮雨晴咬牙切齿,冲上前正打算抬手打她。

只是手还未落下,就被柳长源伸手挡住。

“住手,你若是想在这里闹,就回你的阮家去闹。”柳牧沉声说道。

阮雨晴听着柳牧的话,眼睛瞪着纪颜宁,满是不甘,最终还是挣脱了自己的手,转身看着柳牧。

柳牧说道:“你若是不说缘由,我也无法帮你。”

范氏怒了:“能有什么缘由,不过是夫妻之间寻常的吵架,你去把玥儿接回柳府住些日子就得了,等他们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柳牧看着阮雨晴,一言不发。

他可不相信只是寻常的夫妻吵架。

阮老爷怎么说也是都察院御史,若是他的儿子因为寻常的吵架就这样对待妻子,怎么都阮御史怎么会不管?

“老太爷回来了!”

门外的小厮突然说了一句。

众人朝着门外看了过去,随后便看见了还穿着一身官服的柳员走了进来,见府中的人都齐齐的聚集在这儿,他的目光落在了眼眶通红的阮雨晴身上。

大家纷纷行礼。

“怎么回事?”他开口问道。

还未等阮雨晴说话,安氏便已经开口说道:“雨晴这孩子,哭哭啼啼的跑过来,说他父亲把玥儿给关起来了,像是关押犯人似的,正哭着让我们去阮家给她母亲主持公道呢!只是问她缘由,她却怎么也不肯说。”

柳员一顿,转头看着阮雨晴,蹙眉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雨晴吓得身子微微一颤,低头细声说道:“父亲说母亲得了疯疾,这不可能,母亲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得了疯病……”

纪颜宁勾唇一笑。

柳家众人都是一愣,唯有老夫人紧握成拳头:“玥儿不可能有疯疾!”

纪颜宁道:“老夫人都没看见,怎么就这么笃定?”

范氏的目光朝着纪颜宁望了过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用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纪颜宁:“是你!一定是你!是你陷害的玥儿对不对!”

纪颜宁一脸无辜:“老夫人莫不是糊涂了?我一直安安分分的在我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从未去过阮府,也只是见过姨母一面,为何成了我陷害她?”

范氏却是十分笃定:“肯定是你!你的母亲当初就是得了疯病被送去了庄子里,所以她怀恨在心,让你回来报复我和玥儿了!”

纪颜宁道:“按老夫人所言,我母亲是得了疯病,我的外祖母也得了疯病,您上次还信誓旦旦的说我也有疯病。若是家族的缘由,您又与我外祖母同是表姐妹,自然也是有相同血脉的,这样说来,无论是您,还是姨母、阮雨晴,都有可能患有疯病。”

柳员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不可能!”范氏朝着纪颜宁大吼道,“你母亲得疯病与别人有何干系!”

纪颜宁冷眼看着她:“您让人硬闯我院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范氏就这样瞪着纪颜宁,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她心里很清楚,无论是纪颜宁的外祖母还是柳羲儿,或者是上次纪颜宁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疯病,而是她下毒的结果。

可是她不能这样告诉柳员。

纪颜宁的目光转向了柳员,她说道:“既然姨母等了疯病,那就应该请大夫好好治病才是,把她关起来也是为了她好,这样她才不会去伤害别人,不是吗,外祖父?”

您当年就是这样对外祖母的啊。

柳员看着纪颜宁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书房里的谈话,纪颜宁当时说,她一定会让自己相信她的话。

难不成,柳玥儿的事情真的是她所为?

众人也觉察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柳牧是相信纪颜宁的,他也清楚自己妹妹的疯病都是范氏下毒所害,可是他不明白,纪颜宁又是如何让柳玥儿也沦落到了这般境地。

他眼前的这个外甥女,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柔弱。

他想起柳长卿与他所说那些纪家的事情,纪颜宁在那样的境况之下长大,却没有被他们所害,反而将那些人一一都收拾了,若是没有点手段,哪里能走到今天?

第88章 她的证据

柳员与柳牧只是怀疑是纪颜宁动的手脚,而范氏却是笃定了就是纪颜宁害的,自从纪颜宁到了柳府之后,她就没有遇过一件顺心的事情,定然就是她从中做的手脚。

周氏在一旁看着,只觉着纪颜宁这个丫头片子果然是个煞星,早该除去了。

柳员的目光看向纪颜宁,似乎是要把她看穿一般,然而却只能看到她一脸的淡然,没有半分心虚。

他沉声道:“派人去把玥儿从阮家接回来住几日,就说老夫人患疾,让她回来多陪陪。”

阮雨晴急忙跪了下去:“多谢外祖父!”

柳员道:“你回去罢,多劝劝你母亲。”

他看了一眼阮雨晴,倒是没有多说其他,抬步走出了大堂。

然而范氏却没有松下那口气,狠厉的目光紧紧望着纪颜宁,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纪颜宁也抬头看向了范氏,随即微微一笑。

“纪颜宁!”老夫人咬牙切齿地喊道。

纪颜宁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老夫人有何吩咐?”

“你!”范氏愤然道,“你姨母出事,你就这么幸灾乐祸吗!今日就罚你去跪祠堂,跪足四个时辰!饭也不许送!”

她好歹也是这柳府的管权人,就不信还治不了这么一个黄毛丫头!

“老夫人罚得似乎太重了些。”柳牧开口道。

“我再怎么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难不成你还想忤逆我不成!”范氏怒道。

柳牧刚要开口,却被纪颜宁打断了。

“既然是老夫人罚的,颜宁自然不敢不遵守,只是颜宁却不能承认是自己错了,定要在祠堂诉苦一番,若是列祖列宗在天有灵,错的人自然会受到惩罚。”

她说完这句话,福了福身子,头也不回的往大堂外走了出去。

“砰!”范氏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口无遮拦的怒骂道,“孽障!你这样的野种,居然也来教训我!”

柳牧听得范氏这般毫无顾忌的骂纪颜宁是野种,心中燃起了一片怒火,冷冷的说道:“既然老夫人这般不待见颜宁,往后我们大房的人也不会在老夫人的面前碍眼了。”

他说完径直站了起来,目光看了两个弟弟一眼,冷得没有任何的感情,甩袖离去。

两人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大概是要遭殃了。

然而范氏扔在气头上,抓起桌子上的被子便朝着柳牧的背影扔了过去,“啪”的一声摔打在地上,溅的满地都是碎瓷片。

安氏和柳长源连行都不行,直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这回是彻底闹翻了。

“都怪纪颜宁那些小贱人!”周氏恼怒的低声骂道。

柳聘婷的目光也有些担忧起来,柳府闹出这般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后二房三房定然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纪颜宁被下人带到了祠堂,直接关上了门。

祠堂里很是阴冷,连紫玉都有些受不了,看了一眼四周,心中有些不平。

“小姐,这儿连点炭火都没有,若是在这儿跪上四个时辰,会被冻坏的。”紫玉说道,“为什么要听老夫人的罚,若是小姐说不,她又能小姐如何!更何况舅爷会向着小姐的。”

纪颜宁提起裙摆跪在蒲团上,看着这些牌位,目光清明:“无妨,反正跪不了多长时间。”

今日的天气本来就有些阴凉,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微风过去,仍是让人忍不住颤抖。

柳牧来到了祠堂前,让下人打开了门,看见纪颜宁正直挺挺的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双手合十紧闭着眼,似乎很是配合的在自省。

“颜宁。”柳牧开口道,“天冷,回去罢。”

纪颜宁站起了身,朝着柳牧行了一礼:“颜宁是自愿的,也理当该罚。”

柳牧看着纪颜宁:“柳玥儿的事情,是你做的?”

“是。”纪颜宁没有否认,“当然,这仅仅只是开始。”

柳牧问:“然后呢?”

纪颜宁淡淡道:“然后是阮雨晴,这样一来,她们母女都会被人说成得了疯病,如同当年我母亲与外祖母一般。”

她说得语气太过平淡,就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

柳牧道:“这样做,难道范氏就会承认当年的事情了吗?若是她不承认,反而抹黑你,你也会与她们一样,这不值得。”

“她承不承认已经没有关系了。”纪颜宁说道,“有人会承认的。当年在她身边服侍的丫鬟还有嬷嬷,她们会如实把事情说出来的。”

柳牧道:“她们怎么会承认?”

纪颜宁道:“再简单不过的办法,把她们的丈夫孩子都抓起来,她们自然就能说真话了。有个嬷嬷的嘴硬,我就让人把她儿子的腿给打断了。”

她的回答不带一丝的温度,仿佛这冬日里的寒风,冷的刺骨。

紫玉解释道:“那人活该被打断腿,他可没少欺负老弱病残,可恶的很呢!”

柳牧听着她这般坦白,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舅舅是不是觉着颜宁是个很可怕的人?”纪颜宁看着柳牧,说道,“然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纪家的祖母,我的二婶,还有堂弟堂妹,都是这样栽倒在我手里的。”

只要是挡她路的人,她统统不会手软。

柳牧看着这样的纪颜宁,却是心疼不已。

“孩子。”舅舅握住了她的双肩,“不要怕,这不是你的错,你能保护自己,舅舅很欣慰。要怪只能怪舅舅当初没有保护好你的母亲,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往后有舅舅在,不必委屈自己。”

纪颜宁点了点头。

在柳牧的面前,纪颜宁不想再装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小姐,她有她的手段,却是瞒不住柳牧的。

纪颜宁没有继续在祠堂跪着,没多久便被了柳员叫到了书房里。

范氏却无暇顾及她。

因为阮雨晴也发病了。

还没等她们将柳玥儿接到柳府,阮雨晴就突然想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发起疯来,还将周氏抓伤了。

府中的家丁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制服,可是府中也有不少的人看见了她“发疯”的模样。

护卫将阮雨晴直接打晕过去,这才制止了她继续伤人,周氏立马请了大夫前来,府中已然乱成一团。

换下了官服的柳员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哪里知道又出了这档子事情,他不是傻子,多少能猜出这些事情多多少少都与纪颜宁有关系。

因为他不相信她说的话,所以她就用这样的办法来证明。

范氏听到了消息,气得又发了病,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臭味,她恼怒得将屋子里的东西砸得满地狼藉。

“杀了她!”范氏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她身边的嬷嬷身子一颤,却是不敢接话。

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纪颜宁就像是上次一样站在柳员不远处。

只是这回柳员却没有闲心再晾着她了。

“你姨母还有雨晴的事情,是你做的?”柳员质问道,语气满是愤怒。

纪颜宁却道:“她们得了疯病,与我有何干系?外祖父这话倒是好笑,为什么你深信外祖母与我母亲是真的得了疯病,而现在换成了柳玥儿和阮雨晴,就成了别人的陷害?”

“就算是你母亲当初的事情有些疑点,你也不能这样去害别人!你姨母当时还小,雨晴更是不知情,她们都是无辜之人,为何要利用她们!”柳员看着纪颜宁,满是失望。

纪颜宁看着那双失望的眸子,心中不免有些刺痛。

这痛不是因为她在乎,而且替柳羲儿觉得难过。

直到现在,她的父亲还是不愿意相信她。

“无辜,难道我母亲就不无辜吗!我就不无辜吗!”纪颜宁陡然提高了声音,目光里满是讽刺,“在我住进柳府不久,就有人对我下毒,想用当初对付我母亲的伎俩来对付我,可是外祖父当时却不曾相信我半句话,如今有何资格这般质问我?”

柳员看着她那双愤怒的眸子,一时语塞。

“你母亲是个温良恭顺的人,向来不会忤逆我的意思,你这性子可半分都不像她。”

纪颜宁冷笑:“所以她才会被害的如此之惨。”

“你!”柳员看着纪颜宁,“不可理喻,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

“外祖父这是心虚了吗?”纪颜宁问。

柳员道:“你祖母与你母亲的事情过去多年,无从查证,多说无益。你又何苦将你姨母与雨晴害成这般?”

纪颜宁道:“什么无从查证,不过是因为外祖父您心虚,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所以自欺欺人。你查不到,不代表真相就不存在。”

“证据呢?”柳员冷言道。

纪颜宁对着门道高声道:“纪九,把人带上来。”

纪九应了一声,让手下的人将人提了前来。

茯苓和一个老嬷嬷跪在地上,低着头讪讪地给柳员行礼。

纪颜宁说道:“这两个人,外祖父应该还记得吧,一个是当初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另外一个就更厉害了,现在还是老夫人的得力帮手呢。”

她们两人将头埋得更低。

“把你们知道的,如实说来。”

纪颜宁的语气很轻,但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是让人忍不住颤抖。

第89章 范氏已死

茯苓和老嬷嬷只好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纪颜宁的手段她们是清楚的,明明长了一张如此纯良的脸,却比她们见过的任何一个人还要冷血与残忍。

老嬷嬷是随着范氏陪嫁过来的,自然是知道这些年范氏所做下的许多罪行。

当年范氏的表姐也就是柳员的原配夫人嫁到柳家不久,范氏过来看望表姐,见柳员长相出众,又对表姐情深,不免有些羡慕,后来她不小心在柳府里扭伤了脚,柳员对她的关怀更让她心动。

她的出身比不上原夫人,自知也不会嫁到什么高门大户,相比较之下,她对于原夫人是原来越妒忌。

后来原夫人在怀柳羲儿的时候,范氏经常会来看望她,只是所带的鸡汤补药里,都参杂着一些让人身子越来越虚弱的药物,所以原夫人怀孕的时候格外的辛苦。

后来范氏还买通了原夫人身边的人,在她的吃食上做了手脚,让原夫人中毒发了疯,精神日渐衰弱,与柳员有了不少的摩擦与隔阂,还失手伤了她的婆婆。

以至于后来被柳员关在一个破院子里“休养”,不久便撒手人寰,当时柳羲儿还很小,甚至还记不得事情。

老嬷嬷说道:“当时老爷也清楚,那个时候她常常过来照顾大小姐,让老爷也觉得她是个温婉贤淑的人,更重要的是她是原夫人的表妹,定然会好好照顾大小姐,所以便迎娶了她为继室。”

柳员坐在书桌前,听到这里,猛然拍桌站了起来。

老嬷嬷立马噤了声,把头埋得更低,不敢言语。

纪颜宁却是开口道:“继续说,范氏是如何对待我母亲的。”

老嬷嬷额头上已然冒出了冷汗,但是纪颜宁开口,她不敢不继续往下说。

“开始的时候,夫人对大小姐还有照顾,但也只是限于老爷在府中的时候,夫人表面对大爷和大小姐很好,可是吃穿用度却是经常克扣,后来夫人自己有了孩子,更是对他们不上心了。在老爷面前,夫人是一副任劳任怨的态度,让老奴数落大爷和大小姐的不是,自己却假装贤惠的斥责老奴。”

“后来夫人盯上了大小姐的婚事,打算将婚事换成三小姐,大小姐与她起了争执,于是夫人便想着用以前的办法将她送到庄子上。因为原夫人也有过疯病,所以老爷自然就相信了大小姐是遗传了她的病……”

老嬷嬷低着头将事情一件一件的说来,声音虽然小,可是书房里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茯苓也在一旁说道:“大小姐被送到庄子之后,夫人怕大爷回来之后会找自己算账,便让人在庄子上放了火,打算伪装成无意失火的样子将大小姐……烧死,这些事情,其实三小姐也是知道的。”

“够了!”柳员怒吼了一声。

就连书房外的小厮都被吓了一跳。

纪颜宁却仍是目光淡然的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柳员站在那里,手却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居然被瞒了这么多年。

他的枕边人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他却没有发觉,就算是知道他对柳牧与羲儿并不算太好,但也觉得其实没那么糟糕。

当年他的女儿哭着对他说范氏有多么可恶的时候,他还以为女儿还小,不懂范氏对她的苦心,如今想想,当年的她是有多么的绝望,和对他这个父亲的失望啊。

看着纪颜宁的这张脸,他的湿润的眼眶里突然就落了泪。

他的发妻,他的女儿……

纪颜宁朝着他行了一礼,目光平静如水:“事情舅舅已经知道了,这两个人就交给祖父处理了。”

说完转身打开房间的门,抬步往外走了出去。

他的愧疚,与她无关。

纪颜宁回了自己的院子,天色渐暗,渐渐飘起了雪。

莺儿将屋内的炭火烧得更旺了些,将整个屋子都烘烤得暖洋洋的,纪琅带着他的书本来到了纪颜宁这儿温习。

纪琅在白鹭书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倒是渐渐适应了书院的生活,功课一直不错。

“姐姐,我从府中的下人听了些话,是关于母亲的。”纪琅将书本温习之后,抬头看着纪颜宁有些欲言又止,“姐姐……可以和我说说吗?”

纪颜宁轻笑,摸了摸他的头:“自然是可以的。”

范氏的房间里,炭火同样烧得很旺,火光散着暖意,却暖不到她的心底。

她看着站在眼前的柳员,还有他带来的两个人,背后已经渗出了冷汗。

柳员的眼眸里,对她那股深深的恨意与厌恶,让她发慌。

他质问,更是让她无比的绝望。

“老爷,你听我解释。”范氏颤颤巍巍的上前,跪在柳员的面前,抓着他的衣角,“她们肯定是被纪颜宁那个贱蹄子收买了,你要相信我……”

柳员一把将她推开,脸上尽是讽刺:“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范氏被推倒在地上,她又继续爬过来:“老爷,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情,表姐待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还有羲儿,都说后妈难当,我算是知道了,难道她犯的错也要算在我的头上吗?”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柳员现在看着范氏的这幅嘴脸,只觉得厌恶,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样的人骗了那么久,他目光变得狠厉,“到如今还狡辩,我自然是留你不得。”

范氏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员。

她声音开始颤抖了起来:“不,老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你啊!我那么费尽心机的接近你,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你怎么下得去手?”

柳员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动容:“我的心中,从来只有一人,不是你。”

范氏怔怔的看着柳员,泪如雨下,猛地摇头:“我不相信,我哪里比不上表姐?”

“就凭你这副狠毒心肠,拿什么与她相比?”柳员转身,不再看着她,而是对茯苓与她身边的老嬷嬷说道,“好好送你们的主子上路。”

她们两个人应了一声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白绫。

“不!不要!”范氏扑了上前,正打算抱住柳员,却被两个下人拦住,她大声的嘶喊道,“老爷,我错了,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呜呜呜——”她的嘴被老嬷嬷堵了起来,只能挣扎着看着柳员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当房门被关上的时候,她心如死灰。

纪颜宁的院子里。

纪九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纪琅与纪颜宁,上前行礼。

“大小姐,柳老太爷去了范氏那儿,范氏死了。”纪九禀报道。

纪颜宁嗯了一声,说道:“知道了。”

纪九退了下去。

“母亲曾经过得如此凄惨,都是那个老太婆害的!”纪琅恨得咬牙切齿,“她死了活该!”

纪颜宁看着他,正色道:“你觉得外祖母与母亲受的罪,都是范氏的错吗?”

纪琅用力的点头:“当然是她!”

“不尽然吧。”纪颜宁的目光往窗外看了过去,夜黑漆漆的一片,抬起头还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星星,她说道,“若是错的只是她,事情也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纪琅微微蹙起了眉头,随后点了点头:“外祖父也有错,他没有保护好外祖母与母亲,没有尽到一个男子汉该尽的责任,反而助长了范氏的嚣张气焰。”

纪颜宁道:“琅儿很聪明。”

“琅儿以后一定不会这样,我一定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姐姐。”纪琅十分认真的说道。

纪颜宁看着他这副小小男子汉的模样,忍不住还是笑了起来。

“那琅儿要变得很厉害才行。”纪颜宁笑道。

琅儿认真的嗯了一声。

夜深了,柳府里却是有不少人该睡不着了。

雪越下越大,外面风声渐起,第二日的时候打开门一看,地上已然是一层厚厚的雪。

柳府也挂上了白帐。

主院的人传话来,说是老夫人突发疾病去世了。

纪颜宁穿着一身素白衣裳,带着纪琅去灵堂磕了头,便往回走。

他们本来就是寄住在柳府的,这样的事情,还用不着他们做太多,能去磕头拜别,已然是尽了情分。

“纪颜宁,一定是你!”

纪颜宁正带着纪琅往自己的院子里回走,没想到半路居然跳出了二房的柳长祗。

“你这是做什么!”莺儿挡在了纪颜宁与纪琅的面前。

柳长纸狠狠地瞪着纪颜宁:“自从你来到了我们柳府,就没一件好事,肯定是你动的手脚!祖母也是被你害死的!你们姐弟两个都是丧门星!我今日一定要教训教训你!”

他掏出了一根长棍,冲着纪颜宁的方向用力地打了下去。

只是还没等他冲到纪颜宁的面前,突然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身上疼痛不已,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身边的小厮正想上前扶起他,纪颜宁却冷冷道:“既然脑子不清醒,就扔进湖里醒醒脑。”

她的话音一落,袁武一把拽着柳长祗一把扔进了不远处的池塘中。

第90章 同去青楼

“救命!救命啊——”

湖面上已经结了一成薄薄的冰,袁武将柳长祗用力一摔,直接在湖面上砸出了一个洞,柳长祗整个人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惊慌失措的在呼喊着。

柳长祗身边的小厮看到这一幕已经惊呆了,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急忙朝着湖里去将他的少爷拉了起来。

天气严寒,柳长祗又落入了冰水,整个人冻的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纪颜宁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若是再有下次,我不会手软。”

柳长祗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纪颜宁,他明明比纪颜宁还要大上好几岁,可是如今被纪颜宁这般俯视着,却能明显的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她淡漠疏离的眸子里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他忍不住感到害怕。

不等他回答,纪颜宁已经牵着纪琅的手,径直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而去。

“少爷,我们赶紧回去换一身衣裳吧,不然该染病了。”小厮扶起了柳长祗,低声说道。

寒风吹过,柳长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从湖边爬了起来,狼狈地往自己的院子里回去。

周氏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狼狈的回来,急忙遣人给柳长祗换了身厚实的衣裳,又在屋内添了不少的炭火,听得小厮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她气的直骂人。

“纪颜宁这个贱蹄子,她疯了吗!”周氏怒道,“她当柳府是什么地方,竟然这般撒野!”

柳长祗坐在炭火炉子旁,心中却仍是一片冰凉。

他开口道:“她有什么不敢的,就连祖母都弄死了,她现在自然是嚣张的很。”

听到柳长祗这么一说 ,周氏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昨日还在说着柳玥儿发疯的事情,将纪颜宁罚去了祠堂,结果后来柳玥就发了疯,大家忙得一团乱的时候,突然告知老夫人隐疾发作去世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与纪颜宁有关系。

自从这个瘟神来了柳府之后就没有一件好事!

小小年纪就这般能力且狠辣,若是再留着她,只怕他们二房三房估计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周氏冷哼一声道:“她以为有大房的人护着她,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母亲打算怎么做?”柳长祗抬头看着周氏,一想到今日纪颜宁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

周氏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不做,也会有人找她算账的。”

看着周氏眼里的算计,柳长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虽然范氏去世纪颜宁姐弟两人并没有去祠堂守着,但范氏始终是他们名义上的外祖母,所以纪颜宁让人替纪琅去书院请了几日的假,这些日子纪颜宁就亲自给纪琅辅导课业。

原本是不愿意放人的阮府在得知范氏去世的消息,也不得不让柳玥儿回来奔丧。

“小贱种!给我滚出来!”

柳玥儿在范氏的灵堂里哭了大半日,不知道听得周氏说了些什么,怒气冲冲的直冲纪颜宁的院子而来。

被护卫拦在外面的她只能在院子外破口大骂。

“纪颜宁,你果然是和你母亲一样不知廉耻!你害死我母亲,我要你偿命!”柳玥儿越骂越大声,撒泼似的不管不顾。

莺儿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柳玥儿这般,紧蹙起了眉头。

她对纪九说道:“大小姐说了,把吵闹的疯子绑起来,送到老太爷那儿处理。”

纪九应了一声,摆手示意护卫们将柳玥儿拿下。

柳玥儿看着这架势,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大声吼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让纪颜宁给我滚出来!不然我让父亲把你们都赶出去!”

莺儿冷笑一声,说道:“谁赶谁还不知道呢,现在谁不知道你们母女有疯病,有病就要治,出来乱咬人可就不对了。”

纪九不与她多做废话,直接带着人上前将她架住。

柳玥儿挣扎不开,怒道:“明明纪颜宁才是有疯病的那个!”

莺儿嗤笑一声:“谁看到了?我家小姐好着呢!”

说完便转了身返回了院子里,剩下柳玥儿继续破口大骂,纪家的护卫押着她往前院而去。

纪九带着人来到了柳员的院子里。

柳员一脸沧桑,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就连目光就都有些涣散,看见纪九押着柳玥儿前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他摆了摆手,让纪九先回去。

“父亲,你要相信我,这肯定都是纪颜宁害的!”柳玥儿跪在柳员的面前,哭着说道:“父亲,您一定要为母亲讨回公道啊!”

柳员的目光看向了柳玥儿,沉默着一言不发。

柳玥儿说道:“父亲,女儿和雨晴的病肯定也是纪颜宁动的手脚,她根本就是想害我们柳家的人!”

柳员开口道:“你和你母亲对羲儿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柳玥儿原本还想继续说什么,听到柳员的话,突然懵住,她心虚道:“女儿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

柳员道:“你母亲的死与纪颜宁无关,是我让她自尽的。”

“父亲——”柳玥儿一脸震惊地看着柳员。

柳员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会让人去阮家替你要一封休书,以后就去庄子上生活吧,若是你执意再闹下去,你母亲的葬礼就用不着你在这儿了。”

柳玥儿摇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不要。”柳玥儿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自从她知道柳羲儿的孩子回到了柳家,就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她与柳羲儿之间的恩怨居然还没有结束。

柳玥儿抬头看着柳员:“姐姐是你的女儿,我也是你的女儿,为何你总是如此偏心,从小到大眼里只有姐姐,如今难道父亲要为了已经死去的姐姐要毁了我吗?”

“你容不得她,这个家自然也容不得你。”柳员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让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却似乎没有发现。”

柳玥儿道闭上了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母亲说,只要这个家没有了柳羲儿,她就是柳府唯一的嫡女,柳羲儿曾经有的,都会是她的。

可是柳羲儿被赶出柳府之后,她却依旧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

父亲依旧对她漠然,柳羲儿的未婚夫也不同意将婚事换成她,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知道了。”柳玥的目光黯淡下去,说道,“还有一件事要拜托父亲,此事不要与雨晴说起,为她选一个远离长安的夫家,对她也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最后的好了。”

柳员应下,让柳玥儿退了下去。

柳玥儿突然的安静让周氏感到不解,尽管她再次找了柳玥儿,旁敲侧击也为能套出什么话来。

见她一副心如死灰又不再去纪颜宁的院子闹的时候,周氏知道,利用柳玥儿是没戏了。

范氏最后见的人是柳员,没多久就死了,柳员还亲自处置了范氏身边的亲信,柳家的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柳员仍是这柳家的一家之主。

纪颜宁却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更是让周氏恨得牙痒痒。

柳家正在办丧事,纪颜宁从后面偷偷出了府。

她与元娇娇相约的是今晚一起去百芳阁看花魁大会的初选。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们两个人都穿了男装,还用了束胸,将头发用玉冠束起,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纨绔公子的味道。

“你是不是还抹了粉?这脸那么白,看起来娘们兮兮的。”元娇娇手执一把折扇,笑嘻嘻地指着纪颜宁的脸。

纪颜宁挑眉,她可没有抹粉,不过被元娇娇这么一说,她倒是想把自己的脸抹黑些。

她反击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大冬日的拿什么不好,偏偏带一把折扇,怎么,觉得太热了?若是让人看见,还不被人笑话。”

元娇娇蹙眉,随手便把扇子给扔到了一旁,冷哼一声,便朝着百芳阁去。

纪颜宁轻笑一声,迈着大步便追了上前。

她们两个女子出门,就不宜带着丫鬟了,而是带了纪九和袁武。

纪颜宁之前让纪九在百芳阁花了高价定了二楼的隔间位置,既能将下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也能让她们两个人女子与其他人分开,不受打扰。

今夜的白芳阁比寻常还要热闹许多,一楼的人群熙熙攘攘的,看起来十分的拥挤。

中间的地方搭了一个比试的舞台,而舞台周围则有不少宽阔的地方摆上了凳子,听说那是要花大价钱才能得到的位置,与比试台距离最近,观感自然最好。

而在那些凳子之外,则由围栏隔开,有人专门看着,就是剩下那些来看热闹的人所待的地方。

只是外层的人太多也太过拥挤,若是矮了些站在后面,可就看不到什么什么热闹了,所以便有人早早的抢了靠前的位置。

元娇娇从二楼往下看,她们现在的位置在比试台的左上靠前,是个十分不错的位置,她笑道:“啧啧啧,果然有钱就是好,带着你过来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第91章 再遇少卿

纪颜宁往下面望过去,确实能将场地看得清清楚楚,大家都一副翘首以待的模样。

“纪九,去叫个姑娘过来陪着。”纪颜宁开口对一旁的纪九说道。

纪九微微一怔,大小姐来青楼他已经很是惊讶了,如今居然还要叫姑娘过来陪玩,实在是让他不知所措。

元娇娇也觉得奇怪:“我们在这儿看她们表演便是,为何还要叫姑娘过来?”

纪颜宁道:“光这样看着多无聊,我们又不认识那些表演的人,还不如找人过来说道说道。”

纪九松了一口气,便出去叫了一个姑娘过来。

没过多久,便带了一个穿着红色轻纱裙的姑娘进了隔间,整个百芳阁都是暖洋洋的,犹如温暖的春天,所以里面的女子穿的十分轻薄。

“两位公子。”那姑娘上前上前微微行礼,抬头看着纪颜宁和元娇娇,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纠结。

纪颜宁知道她这是看出来她们并非男子,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过来坐。”

谁能跟钱过不去呢,那姑娘应了一声,来到了纪颜宁与元娇娇的身旁,上前给她们两个人倒酒。

“你叫什么名字?”纪颜宁问道。

女子答道:“红袖。”

“红袖添香,好名字。”纪颜宁笑道。

她们正说着,一楼的比试台上比赛已经开始,下面的位置基本上已经坐满,二楼的隔间也有不少的人,全都叮着比试台。

一个女子站在台上正在说着比试的规则。

“欢迎各位来观看此次的花魁大会初选,我们百芳阁地方不大,能有那么多的俊才聚集于此,使得此地蓬荜生辉,正是荣幸至极!此次长安花魁初选,去年的前三甲可不用参加直接进入决选,再从长安各大青楼教坊中选出十五位再入决选,到花魁大会之时角逐花魁之位。”

纪颜宁回头看着红袖:“去年的前三甲都有谁?”

红袖笑道:“去年丽安教坊的曲玲儿夺下了花魁之位,另外两位便是百芳阁的听月姑娘与花满天的流书姑娘。”

下面的女子继续说着比赛规则:“此次比赛的规则如下,每一位姑娘表演结束之后便可以投票,花一两银子可投两票,等所有姑娘的表演都结束了,将票数统计,此时可再追加票数,不过届时乃是一两银子一票。”

“最终选出票数最高的十五位姑娘便可入选,所以还请各位多多捧场,为喜欢的姑娘尽些心意!”

元娇娇啧啧了两声,说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不就是在捞钱嘛,谁砸钱多谁就能决定入选的人,这样选出来的又岂能是众望所归?”

红袖说道:“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能让别人为此砸钱,不也正是她们的本事吗?不过也只有初选的规则如此,决选的时候并不是由投票决定的,而是会选出比较有名望的人来给出评分,决定最终的花魁。”

元娇娇点了点头,却仍是道:“说不定那些评分的人也被收买了。”

红袖微微一怔,一时倒是无话可说了。

元娇娇见红袖这般,倒是笑了起来,抬起下巴指着纪颜宁,朝着红袖挤眉弄眼道:“偷偷告诉你,下面那些达官贵人都未必有你身旁的这位公子有钱,把她伺候舒服了,说不定能将你一路送到花魁之位上。”

红袖低眉一笑,说道:“我倒是想,只是你们两位都未必是公子,怕是得叫小倌来才能让你们高兴。更何况坐在下面位置上的人,非富即贵,他们位置的价钱可比二楼的高出整整一倍。”

元娇娇被戳穿了身份,一时觉得无趣,撇了撇嘴,便不说话了。

纪颜宁倒是面色如常,看着已经开始的表演。

第一位出场的姑娘表演的弹琴奏唱,或许是头位出场的,所以倒是紧张的很,那么多人在下面都只是在盯着自己,开始的时候微微有些颤音,只是后来缓缓入佳境,倒是不错。

纪颜宁问红袖:“这出场顺序是怎么定下的?”

红袖说道:“是抽签决定的,这位姑娘倒是可惜了,怕是有些紧张才出了这差错。”

有几个小厮端着木质的托盘在人群中游走一遍,问是否有人愿意为这姑娘投票,倒是有不少人慷慨解囊。

第二个姑娘表演的是舞蹈,舞姿优美,看得赏心悦目,更是让不少人为之倾心。

纪颜宁和元娇娇坐在二楼看着下面的表演,不时的评论上几句。

红袖倒是也清楚了这两位姑娘大概是世家的小姐,大概是好奇所以才来凑热闹,让她过来陪着,无非就是让她讲解,她也很上道,渐渐的不用纪颜宁问她也知道了该说些什么。

从人群里走进了几个人上了二楼,百芳阁的姑娘将他们几个人带上了与纪颜宁她们相隔不远的隔间。

眼尖的元娇娇看到段无瑕的身影,一下子警惕起来,蹙眉道:“那个瘟神怎么也来了!好不容易寻个乐子,都能碰到这个煞星,真是倒霉。”

她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让纪颜宁的身子挡住了脸。

纪颜宁顺着元娇娇的目光看了过去,看见段无暇,也有些不解,转头问红袖:“刚上来的那几个人,都是常客吗?”

红袖摇了摇头,说道:“那位段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玉面阎罗,眼里只有案子,若是他出现在青楼里,八成是来抓人了。”

元娇娇冷哼一声:“不解风情。”

红袖倒是被元娇娇这句点评惹得忍俊不禁。

已经有好几位姑娘表演,只是在纪颜宁看来都太过平常,倒是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她问道:“去年的花魁是以什么夺冠的?”

红袖如实回答,那去年的花魁曲玲儿善琴,她的琴艺高超,人称长安曲惊鸿,是丽安教坊里的头牌。原先曲玲儿乃是个世家小姐,后来她的亲族因罪被查,成年女子都充为奴,未及笄的女子则被送往了教坊,成了艺技,或是舞姬。

这位曲玲儿未落魄之时便有些名声,曾拜名师学琴,有一手好琴艺,后来在教坊倒是因此没有被为难,反而成了教坊里的头牌,若不是教坊里的女子不能五年之内不能赎身,只怕是会有不少人争先恐后想要将她赎出来。

元娇娇听完倒是觉得曲玲儿也算是厉害,如此落魄还能过得这般。

纪颜宁却是没有什么反应,没想到曲家在她回来之前已经落魄,倒是省得她动手了。

又有一位姑娘走上了比试台,穿着一身紫色的舞衣,薄薄的轻纱勾勒出曼妙的身材,迷离的眼神更是勾人心弦。

“牡丹姑娘!牡丹姑娘……”

下面有不少人开始欢呼起她的名字。

红袖的眼角却是闪过一丝不屑的笑。

随着乐声响起,台上的牡丹也开始翩翩起舞,引得下面的男人们阵阵掌声。

元娇娇却道:“长得倒是不错,只是这舞姿还没有前一位好。”

红袖说道:“有一张不错的脸就够了,还会勾人摄魄,迷得别人神魂颠倒,自然会有人给她撒钱。”

果不其然,她表演完之后,下面位置上就有不少人扔出了上百两的银子,倒是比前面大部分人还要多。

“牡丹姑娘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其中她的投票为两千四十六票,言公子直接给了五百两!投了一千票!”站在台上的小厮敲了一下锣鼓,算清票数后高声说道。

纪颜宁往下看了过去,众人纷纷对着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说着恭维的话,他应该就是那个投票最多的人,忠德伯府的言晋忠。

纪颜宁看了一眼元娇娇:“现在知道哪里有钱了吧。”

元娇娇微微挑眉,随即明白过来纪颜宁说的是什么意思。

忠德伯府有钱,可以一偷。

她正想说什么,可是转头再次看到了段无瑕正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她下意思的躲到了纪颜宁的身后。

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的段无暇看见元娇娇的动作,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往她们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能看到纪颜宁的侧脸,只是这张侧脸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纪颜宁也注意段无瑕的目光,她抬眸迎了上他的眼神,面色平静如水,随即转头继续看着下面的表演。

段无暇看到了纪颜宁的脸,沉思片刻,这才想起来是上次在醉香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当时她还说认错了人。

一个女子居然跑到青楼里看热闹,倒是稀奇。

元娇娇有些心虚,便只能一直躲在纪颜宁的侧面,安分下来,默默的看着一楼的表演,时不时就瞄向段无暇那边的隔间,见他们没有什么动静,渐渐松了一口气。

“大人,左边第四个隔间有个人似乎有些奇怪,不时的往我们这里看过来。”段无暇手边的一个属下低声禀报道。

段无瑕微微蹙眉,再次看了过去,只能看到纪颜宁身侧有另外一个人,却看不清楚她的脸,原本以为只是巧合,如今看来似乎是故意不让他看到一般。

第92章 投票追加

纪颜宁的余光注意到了段无暇他们的异常,她的脸色不变,语气却是沉了下来:“你若是不想惹是生非,就给我安分点。”

红袖被她这句没来由的话弄得不知所以,看见了元娇娇垂头被训的模样,说道:“两位不必担忧,在我们百芳阁大可不必太过拘束。”

纪颜宁使了个眼色让袁武注意着些,若是段无暇那边的人马一有动静,她们就离开百芳阁。

下面的比试仍在继续。

“下一位表演者是来自旖旎阁的舞倾城姑娘。”

台上的人刚说完,周围的人便开始闹哄哄的笑了起来。

“舞倾城?这名字倒是大胆,看来是想效仿曲惊鸿了,说不定只是东施效颦,让人笑话罢了。”

“这名字以前听都没听说过,莫不是旖旎阁新来的雏儿?”

“旖旎阁哪里能比得上百芳阁和花满天,更别说是丽安教坊的人了,居然也好意思自称舞倾城?”

“说不定真是位倾城绝尘的美人呢!”

“若论美人,旖旎阁还是算了吧。”

人群里议论纷纷,纪颜宁倒是没有在意,她端起酒杯轻轻的饮了半口,便放了下来,目光朝着比试台的方向看了过去。

出场的是一位戴着面纱的穿着白色舞裙的女子,虽然舞裙轻盈,却不似之前的那些姑娘让人觉得轻薄。

她微微行了礼,随着乐声响起翩然起舞,她选的曲子有些淡淡的哀伤,就像是那双眸子里投射出来的深邃的悲伤,让人忍不住专注下来看着她的舞姿,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唯美,令人叹为观止。

纪颜宁的目光也被吸引住,轻声说道:“这大概是今晚最好的一个舞。”

红袖点了点头,也表示赞同,说道:“确实出彩,预计是能入选的。”

“肯定能入选,比之前那些好看多了。”元娇娇在一旁点评道。

红袖轻笑,说道:“那也未必,之前的姑娘都有熟客给她们砸钱,那些世家公子老爷虽然有钱,估计刚才也给其他的姑娘投票用了不少,这位姑娘以前没什么名气,想来不会这般容易。”

台上的人仍旧轻舞,台下的人已然看得迷住。

曲子缓缓而终,最后台上的姑娘面纱缓缓滑落,露出了她的真面容。

“好美——”

台下的人齐齐发出了赞叹声。

纪颜宁却是不动声色的蹙起了眉头。

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恒城遇见过的知府千金花尽颜,当时她亲入道观救人,那些被困的女子都很是听从花尽颜的话,后来从她口中得知了少女们失踪的真相,所以纪颜宁对她的印象比较深刻。

只是当日已经救下了她,为何现在会沦落到了青楼?

花尽颜的容貌本就不错,今夜的她化了梅花妆,配上这身白色飘逸的舞裙,看起来不禁让人心生怜爱,只是她的双眼明明生的娇媚,却是隐隐约约带着戾气,就是一只未驯服的猫。

“投一百两!”

“我投二百两!”

“我也投给她!”

下面不少人都争先恐后的为花尽颜投票,纪颜宁的目光却仍是一直盯着她。

看样子她似乎也不是被迫的。

最后她的票数为三千多票,倒是排进了前十五。

“大……公子,那边有人离席了。”袁武突然出声提醒正在走神的纪颜宁。

纪颜宁回过神来,往段无暇他们的隔间看了过去,段无暇果然已经不在,她转头对元娇娇说道:“快走。”

元娇娇侧身一看,心里也是一惊,将段无瑕暗骂了好几遍,匆忙起身,随即混进了端茶送水的小厮之中往楼下的人群中而去。

纪颜宁看着元娇娇的身影逐混进了人群,还未收回目光,已经有人撩起帘子走进了她们的隔间。

“你们干什么!”纪九出声对段无瑕一行人呵斥道。

段无暇看了一眼这隔间,只有四个人:纪颜宁,纪九,袁武,还有红袖。

少了一个。

“难不成公子先自己的隔间小,要过来一起凑凑热闹?”纪颜宁抬头看着段无瑕,她的声音没有刻意伪装,一听便知是女声。

段无暇也不废话:“人呢?”

纪颜宁不解:“你要找的是谁?”

“刚才还在这里的那个人,现在去哪里了!”段无瑕身边的出声吼道,“别给我装傻!这般躲躲藏藏,定然是个逃犯!”

纪颜宁捏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却是笑道:“原来大理寺办案竟是如此轻松,不知为何人,不知犯何事,就这扣下了这么大的罪名。若是罪名张口就来,我那七岁多的弟弟也可以入大理寺判案了,说不定还能当个少卿。”

段无瑕听着她的声音极为耳熟,却是想不起来除了酒楼的一面之外还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放肆!”大理寺的呵斥道,“大理寺威严岂能由你诟病!”

纪颜宁无辜地说道:“所见事实如此,怎么能算诟病?那你们来说说,你们口中的逃犯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情?长什么样子?”

“这……”大理寺的人被她这么一噎,不服的说道,“你们若是不心虚,为何这般躲着大理寺的人!”

纪颜宁更是无辜了:“你们这般凶神恶煞,我们这等寻常百姓见了,自然是怕,不躲着难不成还前去送死吗?”

“油嘴滑舌!看来不让你尝尝大理寺的审讯之法,还真不知天高地厚!”那人说着便要上前抓纪颜宁。

纪九和袁武则是直接挡在了纪颜宁的面前。

“住手。”段无瑕开口道。

袁武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若是在百芳阁动起手来,他们大理寺未必会占上风。

一楼的比试台上又有几个姑娘上前表演,只是有了花尽颜的舞,后来的人大多索然无味,没多久便已经结束全部的表演。

排名公示,小厮一个接一个的从高到低念出。

段无暇缓缓上前,坐在了纪颜宁的对面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的目光看向了纪颜宁身旁的红袖,开口问道:“还有一个人去哪里了?”

红袖微怔,有些犹豫的看了纪颜宁一眼。

一楼传来声音道:“旖旎阁舞倾城,排名十三,共三千一十六票。”

段无暇见红袖有些犹豫,伸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红袖只能如实道:“在大人来之前她就走了。”

纪颜宁面色如常,拿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

“男的女的?”段无瑕继续问道。

红袖声音更低:“是女子。”

段无瑕微微蹙眉,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蒙面女子,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脸,倒是用尽了办法。

难不成是她?

段无暇看着纪颜宁这般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并不着急,也不怕他们大理寺的人,仿佛是胸有成竹他们根本就拿她没有办法一般。

“我要给牡丹姑娘加一千百两!”

“我给天香姑娘加三百两!”

由于结果已经公示,下面的人为了将投票追上去,纷纷加钱投票,但是大多是在排十五名左右的人,为了能入选才做出的选择。

“你又是谁?”段无暇看着纪颜宁,沉声问道。

纪颜宁迎上他的目光:“难不成我也是逃犯?”

段无暇道:“大理寺办案,得如实说来,不然就随我们走一趟。”

红袖在心中暗道,这姑娘真不会是大理寺要抓的逃犯吧?那她可真是倒霉了。

“还有人要追票吗?最后的机会了!若是没有,就按当前排名的前十五位姑娘入选!”台下的投票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

纪颜宁抬眸,目光看向了纪九:“一千两,舞倾城。”

隔间里的人微微一怔,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纪九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朝着下面喊了一句:“我家公子给舞倾城姑娘加一千两。”

下面的目光纷纷朝着上面看了过来,就连那报数的小厮都微微有些为难。

原本一开始的票数舞倾城排名十三,后来经过追票之后变成了第十六,而第十五名刚好是忠德伯府的二公子看好的牡丹姑娘,那忠德伯府的二公子给牡丹砸了近两千两银子才将票数追平。

被纪颜宁这一千两搅和一下,牡丹姑娘怕是没戏了。

红袖也有些诧异,没想到纪颜宁出手如此阔绰。

突然想起了元娇娇说的那句话,若是能把她伺候好了,她能将人捧上花魁之位。

“旖旎阁的舞倾城加一千票,如今排第十二名。还有没有人再追?”

言晋忠的目光黑得发沉,牡丹现在第十六名,若是再想进一步,还得再加个七百多两,甚至还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继续再加。

忠德伯府虽然有钱,但是让他父亲母亲知道他一夜之间花那么多钱在青楼里,又该训斥他了。

“好!投票截止,我们的入选花魁大会的十五位姑娘已经选出来了,分别是……”

言晋忠的目光看向了二楼的隔间,对身边的侍卫说道:“给我去查,到底是谁在坏爷的事!”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朝着二楼的方向而去。

百芳阁的小厮上前,纪九掏出了一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再次又守在了纪颜宁的身旁,警惕的看着段无瑕。

第93章 侯爷出头

花尽颜顺利入选,她站在比试台之后望着刚才传来声音的隔间方向,神情有些复杂。

牡丹恨恨地剜了花尽颜一眼,若不是她在最后的时候将票数赶了上前,自己怎么可能会不能入选!

能参加花魁大会的比试可是一次露脸的好机会,就连言公子都为她砸了不少的钱,可是居然还是输给了这个初出茅庐的舞倾城,怎么能让自己不恨!

旖旎阁的妈妈却是高兴不已,上前对花尽颜道:“倾城,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花尽颜微微颔首,却是没有应话。

旖旎阁的妈妈说道:“按规矩,这入选的姑娘是要去见一面投票最多的恩客的,那公子应该还在二楼的隔间里,你快随我前去。”

这不过是约定成俗的规矩而已,毕竟人家花了大价钱,见个面也无妨,若是讨得人家的欢心,说不定还会是她们的常客,这样的大方的人,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花尽颜点头,随着妈妈前去。

看着她们往二楼去的身影,牡丹却是冷笑一声,眸子里妒忌之色尽显:“惹到了忠德伯府的二公子,只怕是连她的恩客都要遭殃了。”

牡丹说的确实没错,花尽颜来到二楼隔间的时候,不少的人正在僵持着。

有忠德伯府的人,也有大理寺的人。

纪颜宁就静静的坐在原地,又饮下一杯酒,目光看向了朝着她而来的花尽颜。

花尽颜看见纪颜宁的脸,微微一怔,随即便想起来她就是在恒城的道观里救下那些少女的纪姑娘。

竟然是她。

花尽颜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长安能够再次遇见纪颜宁,尽管如今她穿着一身男装,但她的那张清尘的脸蛋只要见过一次,便能轻易就认出了。

纪颜宁对段无瑕与忠德伯府的人说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到底是让我去大理寺,还是去见言公子,给个准话,没看见有美人正等着我吗?”

段无暇瞥了一眼刚过来的花尽颜,脸上仍是一片冷峻之色。

他想到那个蒙面的女子狡猾无比,眼前这个人定然不遑多让,或许招惹上忠德伯府的人就是想以此脱身。

段无瑕冷冷的看着忠德伯府的侍卫:“去告诉你们二少爷,此人我带走了,若是想要,可以去大理寺的大牢里一见。”

他的语气太过生冷,忠德伯府的侍卫自然也不敢与他争执,便道:“既然段大人有公务在身,小的也不好多加阻拦。”

侍卫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旖旎阁的妈妈见这情势似乎有些不对,便轻轻扯了扯花尽颜的袖子,示意她快些离开。

花尽颜却是上前给纪颜宁行了一礼,道:“旖旎阁舞倾城多谢公子赏识。”

纪颜宁站了起来,朝着花尽颜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以替你赎身。”

花尽颜确是淡然道:“人各有命,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

纪颜宁点头:“罢了,你下去吧。”

花尽颜微微福礼,退了出去。

似乎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似的。

纪九仍是护在纪颜宁的身旁,并未多言。

段无暇道:“你若是不说实话,只能随我们走一趟大理寺了。”

纪颜宁倒是无惧,说道:“我确实不知道该交代什么,少卿大人这般无缘无故为难于我,我也无处辩驳,只能请大人带路。”

段无瑕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眸子愈发深沉。

若是普通世家的小姐,遇到这样的事情,要么哭闹不已,要么早就叫手下回府找人了。

她确实很沉着气。

段无瑕将她带了下去。

因为表演已然结束,一楼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人在原地谈论着什么。

见段无暇将纪颜宁带了下来,言晋忠的目光也顺着他们看向了纪颜宁。

“这小子就是最后投一千两的那个人?”言晋忠挑眉道,“敢和我作对,胆子倒是大的很。”

纪颜宁却直接无视了他。

“你找死!”言晋忠本来就恼火不已,花了几千两银子却没有让别人看了笑话,他自然是不能忍的,上前就打算抓起纪颜宁的领子,却被段无瑕拦住。

“言二公子,这是要和我抢犯人?”段无瑕冷言道,“大理寺办案,难不成你也想牵扯进来。”

纪颜宁却是有些不耐烦道:“少卿大人,不是要去大理寺吗?”

“哟,居然还是个女的?”听到纪颜宁的声音,在看着她的这幅长相,言晋忠倒是敏感的发现纪颜宁的身份,他细细的大量着纪颜宁,笑得略显猥琐,“好端端的姑娘家来着青楼作甚,看来也是不甘寂寞,不如就随我一同回伯府如何?”

他说着便想伸手去触碰纪颜宁那张白皙光滑的脸。

纪颜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

纪九上前一拳打在言晋忠的脸上:“混账!”

言晋忠被这么打了一拳,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正要倒下去,被身后的侍卫扶住,嘴角却是流了血。

纪九恶狠狠地瞪着言晋忠:“再敢对我家大小姐动手动脚,要你狗命!”

言晋忠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怒道:“给我杀了他!”

伯府的侍卫正要上前,大理寺的人却是抽出了剑,两方人马再次僵住。

“段少卿!给老子滚开!”言晋忠吼道,“老子今日就非要这主仆两人的性命不可!”

还有不少留在百芳阁的人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热闹可以看,纷纷挤了上前瞧热闹。

段无暇听了言晋忠的话,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主仆两人?

他再仔细一看,百芳楼里果然只剩下了纪颜宁和纪九两个人,她刚才明明还有一个护卫现在却是不知所踪了。

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了,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似乎在舞倾城来之前就不见了……

他现在知道纪颜宁为何要去招惹言晋忠了,原来是想拖延时间。

那么她为何拖延时间,难不成会有人过来救她?

她不肯说自己的身份,也不肯招出同伴之人,这其中定然有猫腻,若是能将她背后之人揪出来,容澈所说的隐藏在长安那股不知名的势力,大概也能摸到一二。

纪颜宁转头看着段无瑕:“少卿大人不管了吗?”

段无瑕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了下来,说道:“与其被你当成棋子,不如等着你与言公子的恩怨算清再说。”

纪颜宁的目光看向了言晋忠,双眼却是讽刺,果然和他的父亲差不多,都是人渣。

言晋忠对段无瑕说道:“少卿大人这人情我受了,你们大理寺不插手便是。”

他说着对身后的侍卫说道:“来人,女的给我绑起来,男的往死里打!”

纪颜宁那张脸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然而他的这副嘴脸更是让纪颜宁感到厌恶,袖子下的指尖捏住了两枚银针。

忠德伯府的护卫正要上前,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一大批人马在跑了过来。

言晋忠却是不以为然,怒斥道:“还在等什么!”

他带了六个侍卫,不信还拿不下一个小女子。

纪颜宁和纪九的脖子上都被刀架住,这个时候外面有人突然喊了起来:“士兵把百芳阁给围住了!”

众人一惊,纷纷朝着外面看过去,只见外面的马蹄声终于停了下来,涌进了不少身穿铠甲的士兵,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满身戾气的萧少北。

是定北侯府的士兵。

萧少北身着玄色的锦衣,紫冠束发,那紧绷的脸看得出来他似乎很不高兴。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萧少北出声道。

原本还想看热闹的众人一惊,纷纷朝着外面跑了出去,整座百芳阁霎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大理寺和忠德伯府的人。

段无暇也没有想到萧少北会过来,脸色有些凝重起来。

萧少北看了一眼百芳阁之内的情形,目光定在了纪颜宁的身上,抬步走了上前。

“萧侯爷,你这是在做什么?”言晋忠紧蹙起眉头。

萧少北径直走到了纪颜宁的身旁,冰冷的眸子看着那个将剑架在纪颜宁脖子上的侍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掰,只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那侍卫痛苦的惨叫了起来,随后被萧少北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倒在了言晋忠的身旁,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

萧少北转头看着言晋忠,语气冷若刺骨寒冰:“我定北侯府的人,岂是你能动的?”

言晋忠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看了一眼围在外面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还有眼前这个死了爹之后就变得狠厉的萧少北,确实有些胆战心惊。

可是一想到在百芳阁怎么也算是他的地盘,若是向萧少北低了头,以后他还怎么混?!

更何况现在大理寺的人也在这里,萧少北就算是再猖狂,难不成还真的会对他如何!

想到这里,言晋忠突然来了底气:“定北侯府又如何?不就是刚死了爹吗,这两个人的命本公子要了!”

他的话音刚落,萧少北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手背青筋爆出。

忠德伯府的人见这情况不妙,刚想上前,可惜侯府的人纷纷抽出了刀剑,指着他们。

“少北!”纪颜宁眼看着萧少北就要把人给掐死了,她急忙上前劝道,“放手!别杀了他!”

第94章 打断一腿

言晋忠没想到萧少北居然敢来真的,他掐的那么用力,那眼神分明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他开始后悔起来,为什么要和这个疯子计较那么多!

随着呼吸渐渐减弱,他的眼神开始乞求。

段无暇正打算上前,却被定北侯府的护卫横刀拦住,他沉声道:“萧少北,你疯了?!”

“少北。”纪颜宁伸手握住了萧少北的手臂,说道,“放手!”

再掐下去,言晋忠就要死了!

虽然纪颜宁也想弄死言晋忠,但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了忠德伯府的嫡长子,言徵和文武百官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表哥最后的血脉可不能就此断送。

萧少北用力一甩,将言晋忠整个人甩到了一旁,重重地跌在地上,发出了骇人的声响。

“咳咳——”突然呼吸到空气,言晋忠的喉咙剧烈的呼吸起来,眼里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吓得落下了泪,整张脸涨得通红,他身边的侍卫连忙将他扶起来。

萧少北看向了纪颜宁,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纪颜宁摇了摇头:“无碍。”

萧少北的目光移到了段无暇的身上,眼中满是不屑,他开口道:“向来办案如神的段大人这回又是以什么罪名在抓人?”

段无暇看着纪颜宁,他终于想起来为何会觉得纪颜宁的声音熟悉,因为她就是那时在忠德伯府赏梅宴上那个与厉霄云争辩的女人!

她怎么会是定北侯府的人?

若是如此,萧少北现在是否已经知道当初潜伏杀害他们父子的凶手就是厉霄云?

他抬眸看着萧少北,目光有些复杂。

见他不说话,萧少北冷冷道:“你们大理寺如何办案我管不着,但是若是敢动我手里的人,我不介意让你们大理寺的大牢重建一遍。”

凭段无瑕对萧少北的了解,他自然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今日他敢带兵围了百芳楼,自然也敢翻了大理寺。

言晋忠见萧少北与段无暇这般,看来也是闹翻了,便缓缓地躲到了段无暇的身后,看着纪颜宁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如此狼狈!

纪颜宁对上他的目光:“看来言公子很不甘心。”

言晋忠别过头,默默忍下这口气,手却不自觉的紧握起来,那眼神可不像是妥协的模样。

“你为难我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出言不逊,侮辱已故老侯爷,这事却不能算。”纪颜宁双眼掠过一丝厉色,随即道,“袁武,废他一条腿。”

纪颜宁话一出,原本在定北侯士兵之中的袁武瞬间抽剑朝着言晋忠刺了过去。

段无暇微微蹙眉,出掌阻止,两个人突然厮打在一起。

但是袁武毕竟随着萧疾风多年,武功更高一筹,段无瑕渐渐落了下风,而这时的萧少北脸色一沉,一拳将言晋忠撂倒在地,缓缓走了上前,用力踩在了他的膝盖上,随即听到了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言晋忠痛得惨叫出声!

段无瑕后退两步,没有与袁武继续纠缠,但是看到言晋忠抱住他的腿在地上打滚,他看着萧少北无奈的咬牙叹了一口气。

此后忠德伯府定然不会放过萧少北的。

“走!”萧少北没有多看一眼段无瑕和言晋忠,握住纪颜宁的手腕,走出了百芳阁。

夜已深,经过了刚才那么一闹腾,长安城的街道倒是冷冷清清的。

纪颜宁与萧少北并排走在街上,冷风拂面,倒是让人觉得清醒无比。

“下次克制些,你若是真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就难有挽回的余地了。”纪颜宁开口说道,她转头看着萧少北。

萧少北道:“如今我孑然一身,自然没有什么可怕的,父亲嘱咐我一定要护着表姑,我也不能食言了。”

纪颜宁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一脸正色:“你不该这么想,你父亲拼了命将你护下来,便希望你能活的更好,而不是这般肆意挥霍这条珍贵的性命,你手中掌的是定北侯府的十几万兵权,要护一方安宁,这也并非易事。若是你因为我而丢了性命,我宁可不要你来保护我。”

萧少北听得纪颜宁这般说,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纪颜宁继续说道:“你打断了言晋忠的腿,即便是言徵将此事闹到皇帝面前,他们也占不了上风。”

萧疾风虽死,但是定北侯的威望仍在,萧少北袭承了侯爵之位,手中掌着北塞兵权,虽然皇帝也想将他的兵权收回,可是如今的时机却不对,原本萧疾风的死就疑点重重,若是再有人对萧少北动手,更是会引起武将们的忌惮。

到时候君臣离了心,可就不好收拾了。

纪颜宁对于容嶙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

“表姑不用替我担心。”萧少北脸色缓和下来,说道,“我知道如何应对。”

纪颜宁道:“以后也别在人前唤我表姑,你年纪比我大,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

她重生的事情并未瞒着萧少北,虽然听起来荒诞,但是萧少北还是接受了,不然根本说不通他的父亲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未及笄的表妹。

萧少北认真的点头。

与萧少北分开,纪颜宁带着袁武和纪九从后面回了柳府。

柳府仍是灯火通明,因着范氏的丧事,倒是无人注意到纪颜宁出府之事。

只是第二日,萧少北将言晋忠打断腿的事情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时在百芳阁看热闹的世家子弟可不少,但是这事却没人敢掺和进来,毕竟两边谁都不敢得罪。

忠德伯言徵在朝堂之上当庭怒斥萧少北目无法纪,居然带兵围在长安城内随意围攻,甚至是打伤官宦子弟,实在嚣张至极。

萧少北却是不认言徵指证他的罪行。

“言伯爷义正言辞的指责于本侯,那伯爷可知事情经过如何?”萧少北站在武将之列,目光沉静,“当时大理寺的人也在,你可以问问他们,到底是谁先招惹的是非。”

“就算是犬子言语间有所不当,你也不该做的如此决绝!”言徵怒道,“你是行军打仗之人,怎么能废了他的腿!”

萧少北说道:“我平日里确实很少打断别人的腿,我更喜欢一击毙命。”

“你!”言徵怒不可遏,被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少北接着说道:“言伯爷说他只是言语不当,那以后等您驾鹤西去,我也要当着您儿子的面好好辱骂您一番,到时候希望言公子能够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才是。”

“萧少北!你放肆! ”言徵怒吼出声,双眼怒视着萧少北,恨不得将他撕个粉碎!

“够了!”坐在龙椅上的人沉声打断了他们的话,双眼看着萧少北与言徵,微微闭上了眼睛,头疼道,“在青楼里闹成这个样子,还有脸在朝廷上拿来说?”

“皇上……”

言徵刚要开口,却被皇帝打断了话语。

“这件事的大概朕已经清楚,言晋忠有错在先,萧老侯爷乃是国之肱骨,战功赫赫,岂能辱没?但少北打伤了人更是不对,就罚萧少北罚俸三月,在府中禁足一月。”

朝堂里的众人纷纷低头不语,就连本来想参萧少北一本的言官们也没有站出来,皇帝已经发了话,他们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难不成还能叫皇帝削了萧少北的爵位不成?

言徵抬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目光里晦暗不明,皇帝的容貌已然不如自己刚选择辅佐时那般年轻,但是那个时候还是皇子的容嶙却很是信任他。

一晃过去那么多年,他已然稳稳的坐在龙椅之上,而自己忽而之间却有着些许的心酸。

自己的膝下只一个嫡子,两个庶子,萧少北将言晋忠的腿打成了残废,已然是不能接手伯府,而那两个庶子……

他心情复杂。

尽管皇帝派了御医前去医治,为了安抚他还赐下了不少的好东西,可是却就这般轻飘飘的处置了萧少北,怎么能让他甘心!

而此时长安城里对此事更是谈论的如火如荼。

“谁让那言晋忠平日里太过嚣张,居然还去找定北侯府的麻烦,还以为人人都要让着他呢!长安城里的有脾气的人可不少。”

“可不就是,就因为人家出钱多,盖了他的风头,便打算找人的麻烦,还出言不逊,活该被打!”

“不过话说回来,萧侯爷是后来的,一开始与言晋忠交恶的是谁?”

“只是听说是定北侯府的人……”

“好像还是个女的!”

“瞎说,怎么会是女的!那人分明穿着男装,而且哪个姑娘没事会去逛青楼,还给青楼女子砸那么多钱?”

“或许是看人家生的好看,言晋忠才取笑那人是个女人吧!”

“这要是我,我也忍不了……”

醉香楼里的人正在讨论着昨晚的事情,倒是有不少说是在青楼目睹了过程的,说得像是真的一般。

段无瑕听着这些话语,面上却没有其他的表情,径直往二楼走了上去,推开了角落里的房间,正看见了容澈与容祁坐在包间里,见有人推门,纷纷望向了他。

第95章 公主中毒

段无瑕反手关上了门,抬步走了上前,坐了下来。

容澈给他斟了一杯茶。

“怎么回事?”容祁忍不住问道,“据说当时你还在场!”

段无瑕没有接过容澈的茶,而是直接看着他:“你之前所说要找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容澈没想到段无瑕会问这个问题,他微微蹙眉,道:“难不成这件事还与她有关?”

容澈早就收到了从江州回来的消息,说是纪颜宁带着弟弟来到了长安投奔亲戚,她是侍郎柳牧的外甥女。

派人去柳家核实,他们姐弟两人确实是住进了柳府,而且动静还不小,这两日柳家老夫人患疾身亡,其实有不少人的矛头直指纪颜宁,都认为是她害死了柳老夫人。

这个女人果然是到哪里都不得安宁。

段无瑕把当时的情况细细的又与他们两个人说了一遍。

容澈听着他的话,总觉得他口中的那个女人行事风格有些像是纪颜宁。

但是昨夜柳府应该还在守丧才是,她怎么会与别人出现在青楼里?

段无瑕说完之后又对容澈补充了一句:“上次厉霄云威胁的那个女人,也是她。”

容澈紧蹙起眉头,下意识问道:“那少北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段无瑕摇头:“看样子应该是还没知道。”

容澈沉思下来,段无瑕所遇到的两个奇怪的女人,一个带着面纱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另一个手段了得,看起来后者应该就是纪颜宁。

容祁说道:“父皇没有追究少北的错,是看在老侯爷才去世不久的份上,可是言徵未必会放过他。”

段无瑕垂眸说道:“自从老侯爷去世之后,少北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也无法劝他什么。”

容澈沉思半响,没有说话。

段无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大理寺还有事情要处理,回去估计还要再挨正卿的训斥,我就先走了。”

还没等容祁出口挽留,段无瑕已经起了身,拱手行了一礼,便转身往外面走了出去。

“看来无瑕这回确实是要忙活些日子了。”容祁叹道。

这件事中,段无瑕不仅惹了忠德伯府与定北侯府,就连大理寺正卿也不会让他好过的,更何况之前的长安盗窃案,现在还没有查到线索,段无瑕怎么可能好过。

容澈望着外面飘起的雪,思绪却渐渐飘远。

“小皇叔,你在想什么?”容祁见容澈这般走神,不解的问道。

容澈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小皇叔从江南回来之后,似乎总是有心事,莫不是有没处理好的事情?”容祁说道,“每次与无暇说起这些事情,你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让他寻的女子,现在还未有头绪吗?”

“不是什么大事,你倒是不用担心。”容澈说道,“你自己小心些才是,若是让苏贵妃发现你的毒已经解了,怕是又要再下手了。”

提到苏贵妃,容祁的脸色也沉重下来,随即缓了缓神色:“她现在自然是没有功夫来对付我和母后的,她的宝贝女儿染上了怪疾,身上莫名其妙散发着一股臭味,怎么也掩盖不住,太医院的御医都无奈何,算是报应吧。”

苏贵妃的女儿五公主向来刁蛮,喜欢仗势欺人,即便是其他的皇子和公主也有不少被她欺负过的,偏偏苏贵妃除了二皇子之外,最是疼爱这个女儿,所以旁人也不可奈何。

没想到最近五公主身上却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之味,比那些有狐臭之人还要浓烈几分,就连近身伺候的宫女都忍受不了,用熏香更是将那臭味混得更加难闻,苏贵妃因此也大发雷霆,誓要找出下毒之人,却是毫无进展。

容澈倒是也听说了此事,五公主那毒中得蹊跷,虽然苏贵妃尽力隐瞒,但是以五公主那个刁蛮的性子,撒泼起来根本管不住,现在皇宫里谁人不知五公主身有异臭,消息传得比风还快,五公主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脸出来见人。

“若这是苏贵妃的报应,未免也太轻了些。”容澈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容祁道:“若是这毒中了苏贵妃身上,让父皇厌恶了她,那才真是报应。”

容澈说道:“苏贵妃权压后宫,又岂止是用美色?皇后说的对,皇兄对苏贵妃是容忍,只要苏贵妃不做出太过的行为,皇兄就不会处置她。”

苏贵妃在皇帝未登基之前就已经跟在了他的身旁,听闻为了助当年还是皇子的他夺嫡付出了不少,所以现在才荣宠不断。

容祁深邃的眸子掀起一丝波澜:“母后这么多年被她压制着,若真是二哥登上皇位,以后自然没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所。”

“所以你才要多加小心。”容澈嘱咐道。

容祁点头,轻笑一声:“小皇叔辛苦为我寻来的解药,自然不能辜负。”

若不是容澈带回来的解药,他如今还依然说不出话来。

说起解药,容澈又想起了纪颜宁,那个女人到了长安,只怕是让许多人都不得安宁了。

现在的忠德伯府已经闹得不得安宁了。

伯府里唯一的嫡子竟然在青楼争风吃醋被打成了残废,这事在长安里议论纷纷,伯府里有人欢喜有人忧。

言夫人刘氏已经哭了一夜,她只此一个儿子,嫡子继承伯府乃是正统,可是如今言晋忠成了残疾,以后定然不能接替言徵接管军务,所以倒是便宜了姨娘生出的庶子!

“萧少北这个混帐!你怎么能放过他!”刘氏看着言徵,双眼已经哭肿,但是提到萧少北,她怒火冲心,恨不得杀了萧少北。

言徵原本就心烦,看着刘氏这般,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并未说话。

在一旁的姨娘见此,上前劝慰道:“夫人莫要过于伤心了,老爷若是能教训他,岂能由得他逍遥快活?如今重要的是让大少爷养伤。”

刘氏听到姨娘说起言晋忠的伤,双眼怒视着她:“忠儿受了伤,你巴不得来看我的笑话吧!贱人,给我滚!”

姨娘被她这副模样吓得后退了半步,有些委屈道:“妾身只是见夫人这般伤心,想劝慰一下夫人罢了,夫人为何要这般将人想得如此龌蹉。”

“别以为你心里想的我不知道!”刘氏咬牙切齿道,“也别在我面前假惺惺!”

姨娘低着头伤感道:“我知道夫人不喜欢妾身,那妾身就不打扰夫人了。”

她看了一眼言徵,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啪——”刘氏气得将桌子上的茶杯全砸在了地上!

刚走到外面的姨娘听到里面的动静,回头勾唇一笑,眼里满是得意之色。

走到院外的她正好看见自己的儿子言佑德正打算走进院子,见她出来,上前道:“娘。”

“你这是要作甚,夫人正在气头上呢,你就别进去再招惹她了。”姨娘虽然这般说,眼角却是噙着笑。

言佑德听到他娘这么说,还是有些好奇地低声问道:“二哥的腿,真的治不好了吗?”

姨娘冷哼一声:“若是能好,夫人也不至于如此伤心了。听闻那萧少北在北塞历练了那么多年,武功不低,直接把你二哥的骨头都给打断了,自然是废了。”

言佑德听得他娘这么一说,喜从心来。

这样一来,他的二哥可就无法与他争着伯府了。

“哇!姨娘说的是真的吗?二弟的腿都被打断了?真惨啊!”

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倒是把院子里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姨娘和言佑德猛然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眼前多了个湛蓝长袍的男子,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眼睛瞪得很大,显得傻里傻气的。

一看到他这张脸,言佑德便怒了起来,用力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你个疯子,在这里干什么!”

“啊——你掐得我好痛!”湛蓝长袍的男子痛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一把将言佑德推倒在地上,又踹了一脚,才使劲摩挲起自己的胳膊来。

言佑德被他这么一推,脚下不稳,跌在地上。

姨娘大惊,怒斥道:“言煦,住手!”

她上前扶起了儿子,随即对一旁的小厮吼道:“都是干什么的!还不赶紧把大少爷带回自己的院子去!”

小厮急忙上前打算抓住言煦,却被他灵活地躲开了。

“三弟又打人!三弟不乖!”言煦对着他哼了一声,随即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开了。

他身边的小厮看着这一幕,头疼地急忙追了上前。

言佑德看着言煦跑开的背影,眼眸里闪过一丝戾色:“这个傻子可真是碍眼!”

姨娘却道:“你也知道他是个傻子,何必去招惹他,反正他也威胁不到你,大不了以后找机会把他扔出伯府便是了。”

言佑德点了点头,他的大哥是个傻子,二哥是个残疾,以后的伯府就只能由他来接管,想想便觉得高兴,今日便也不打算去找那个傻子算账了。

若是在平日里,定然要他吃些苦头!

第96章 遇慕容皓

定北侯府与忠德伯府的事情沸沸扬扬的传的满长安皆是,罪魁祸首纪颜宁却是在柳府清闲的待着。

那日她穿着男装,也无人认得出自己,倒是不会有人知道事情因她而起。

范氏的丧礼办的简单,下葬之后没过两日阮家便送来了休书,柳玥儿被柳员送去了庄子上,至于阮雨晴,据说是选了一门远离长安的亲事,年后便会离开。

纪颜宁听着安氏说的这些,脸色一片平静。

原以为柳府的事情便可以了结,但是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范氏的死虽然众人不敢议论原因,府中的流言却都指向了纪颜宁。

都说他们姐弟是灾星,克死了父母,克死了祖母,甚至到了柳府还克死了外祖母。

周氏从外面请了道士入府做法,说是阵府里的妖邪,谁不知道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纪颜宁姐弟就是那妖邪。

纪颜宁倒是不放在心上,柳牧却是受不了这些手段,直面警告了他的二弟柳楠,若是他还想继续在兵部混,就应该知道收敛,柳楠在柳牧那儿受了气,回院子里将周氏怒骂了一顿。

周氏气得更恨纪颜宁了。

纪颜宁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寄住了柳家,人不犯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找别人的晦气。

元娇娇的及笄礼就快要到了,这几日正是准备的时候,元夫人给之前拜访的人都递了帖子,只是元娇娇的生辰与慕容忆雪的是同一天,估计来的人也寥寥无几。

即便是如此,没有办过宴会的元娇娇也会这一应事情感到头疼不已,她就只能求着纪颜宁帮她了。

“这个颜色是不是太淡了些?”元娇娇看着纪颜宁给自己挑出来的锦缎,微微蹙起了眉头,摇了摇头。

纪颜宁望着自己挑出来的一堆布料,有些无奈地看着元娇娇:“我们宝昌记最好锦缎绸布都拿出来让你随便挑了,那倒是说说想要什么样的才行。”

宝昌记的掌柜也在一旁说道:“这些都是最近长安城里世家小姐最喜欢的,听闻左相府的大小姐很是喜欢这种浅色蜀锦,所以现在姑娘都竞相模仿呢!”

掌柜的话音一落,纪颜宁便看见元娇娇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悦。

元娇娇一脸正色地看着纪颜宁,道:“我要红色的,比牡丹还要红艳抢眼的!”

掌柜的微微一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颜宁倒是轻笑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储藏房间里的锦缎布匹,寻找了一会儿,挑出了一匹红色的锦缎,她伸手触摸了那匹锦缎,质感上乘,倒是一匹难得的布料,只是这颜色似乎太过艳丽,倒是无人问津。

“这个如何?”她回头问元娇娇。

元娇娇上前看了一眼,实话说,这个颜色实在太亮眼了,简直可以用来做嫁衣了,但是嫁衣似乎又不用这种款式的。

“就这个吧!”元娇娇点了点头,反正也不会有太多人见到。

纪颜宁让掌柜拿来了量尺,直接给元娇娇重新量了一下尺码。

元娇娇与纪颜宁的衣服都是宝昌记里做的,所以店里都是有尺寸的,只是这次元娇娇的衣服,纪颜宁想要亲自给她设计,毕竟这个颜色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的。

“宝昌记里的绣娘很多,绣工也比其他的绸缎庄里的更胜一筹,若是五日之内大小姐将图纸拿过来,定是能在元姑娘的及笄礼前将衣服赶出来的。”掌柜的说道。

纪颜宁颔首,定好之后带着元娇娇出了铺子。

元娇娇看着外面天气正好,转头对说道:“这次及笄礼的事情,多谢你帮忙了,将军府里的大小事情几乎都是你来解决的,改天我再给你送些药材。”

她知道纪颜宁有钱,向来不缺好东西,可是对于珍贵的药材,却从不拒绝。

纪颜宁点头,算是应下了。

自从上次在百芳阁的事情之后,元娇娇倒是可以不用避讳大理寺的人了,所以上街也无妨。

“话说,你什么时候给我解毒啊。”元娇娇瞪着她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纪颜宁。

纪颜宁会定期给她解药,但是没有直接给她解毒,一想到现在自己的小命还握在纪颜宁的手中,元娇娇就觉得人生惨淡无光。

其实现在看看,纪颜宁似乎也没有之前她想象的那么恶劣。

纪颜宁却是淡淡道:“现在还不行。”

“你的意思是,等你利用完我之后才可以帮我解毒吗?”元娇娇突然顿了下来,有些温怒起来。

纪颜宁也不隐瞒:“是啊。”

“纪颜宁!”元娇娇的脸色沉了下来,“非要如此吗?”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们就站在人群中,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微风吹过,将元娇娇的面纱微微吹起,只看见她那双愤怒的眸子里满是失落。

“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你已经能信任我了。”

元娇娇语气讽刺不已,将手中的东西往紫苏的怀里一扔,朝着前面头怒气冲冲的离开。

“小姐!”紫苏看着元娇娇离开的背影,着急地喊了一句,又回头看着纪颜宁,“大小姐,奴婢先去跟着小姐了。”

纪颜宁点了点头,抬眸看了过去,却看见刚跑远的元娇娇似乎是撞到了一个人。

她微微蹙眉,紧跟了上前。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啊!”元娇娇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撞到了人,更是烦闷不已,她抬头刚要骂人,看见站在自己眼前男人,一时间整个人愣在原地。

是慕容皓,她的兄长。

“明明是你撞到我家少爷,怎么反过来骂人啊!”慕容皓身边的小厮不满道。

元娇娇后退了半步,看着慕容皓这张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惊愕的神情让慕容皓觉得奇怪:“姑娘认识在下吗?”

“我——”元娇娇看着他的双眼,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下意识想逃避。

“不好意思,我家小妹无意冲撞了公子,只是无心之失,还望公子不要介怀。”

纪颜宁走了上前,一把抓过元娇娇的胳膊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对慕容皓说道。

慕容皓看向了纪颜宁,又看了一眼元娇娇,突然觉得元娇娇的这双眼睛似乎很是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是元娇娇那慌张和躲避的神色像是很怕他一般。

他只是微微颔首:“无妨,街上人多,难免冲撞,应是在下的不对。”

纪颜宁道:“多谢公子大度。”

她说着便拉着元娇娇的手臂绕过了慕容皓继续往前走。

微风吹过,将元娇娇面纱轻吹起半角,耳畔的发丝也随风扬起,慕容皓在盯着她的脸,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拦住了她们两个人的去路。

他看着元娇娇,紧盯着她:“姑娘,我们是不是认识?”

“不认识。”元娇娇甩开了纪颜宁的手,不敢看慕容皓的眼睛,朝着前面跑了出去,又撞到了几个人,还是继续往前走。

纪颜宁看了一眼紫苏:“还不去追。”

“奴婢知道了。”紫苏说着便朝着元娇娇的方向追了出去。

纪颜宁看了慕容皓一眼,微微福了福身子,随即也离开了。

慕容皓站在原地,微微失神。

“少爷,怎么了?”身边的小厮见慕容皓这般,开口提醒道,“少爷,夫人还让您接大小姐回府呢。”

慕容皓听到了小厮的话,目光霎时暗沉了下来。

“让府里派人去接就行了。”慕容皓说道,“我还有事,你回府里找人吧。”

“少爷!”小厮惊讶的看着突然变脸的自家少爷,正要说什么,只见慕容皓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元娇娇走得飞快,纪颜宁自然是追不上的,便也随她而去了。

正想带着莺儿往柳府回去,突然想到纪琅在府中或许无聊的很,便走进了一家点心铺子,打算买些零嘴回去给纪琅。

“姑娘,这是您要的糕点。”店内的小厮将包好的糕点递了上前。

莺儿接了过来,问道:“多少钱?”

“刚才有人已经替姑娘结过账了。”小厮说道。

莺儿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纪颜宁,又对那小厮问道:“是谁付的钱?”

那小厮笑了笑,说道:“是一位公子,正在二楼用点心呢。”

莺儿紧蹙起眉头,自家小姐向来不喜别人的恩惠,更何况她家小姐生得好看,谁知道会不会有些纨绔子弟见色起意。

她对小厮说道:“你把钱退回去给他,我们用不着别人来付钱。”

那小厮有些为难。

“纪姑娘,我家主子说想见您一面。”

正在小厮为难之际,从楼上走下了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上前对纪颜宁说道。

纪颜宁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人:“你家主子是?”

护卫面色如常,抬头看着纪颜宁:“我家主子与纪姑娘见过的,在恒城的时候。”

在恒城的时候见过?

纪颜宁秀眉轻轻一挑,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与他一同对付金吾卫的那个男子,难不成是他?

她在护卫的指引下朝着二楼走了上去,来到了一间包间内,抬步走了进去。

果然看见容澈坐在桌旁,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第97章 面见暄王

纪颜宁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他,不过是数月而已,两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好久不见,纪姑娘。”容澈起身执礼,不失规矩。

纪颜宁垂眸,微微福身,见容澈作势让她落座,她倒是也不客气,只是望了一眼桌子上的用具,都是双份的,看起来他早有准备。

容澈双眼含笑:“上次你走的匆忙,我还未来得及道谢,今日就算是谢当日你送我的那些东西,都帮了大忙。”

纪颜宁抬头看着他:“都只是过客罢了,公子何必记得如此清楚,更何况当日你用的假身份,想来有些东西是用不上的。”

查少女失踪案还有知府被杀案的是大理寺少卿段无瑕,而他当时说自己就是查案的钦差,显然是在糊弄她。

容澈讪笑两声,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当日逃命匆忙,忘记告诉姑娘了,在下名叫容澈,字修远。”

他突然正经的模样让纪颜宁微微蹙起了眉头。

容乃是国姓,她想起之前让袁武查的资料,挑眉道:“暄王?”

容澈点了点头。

纪颜宁眉头皱的更深:“也就是说,当日从我那里拿走暗香解药的是你,给皇鲤玉佩的是你,到长安之后让大理寺抓我的人也是你?”

如果他是暄王,那么似乎一切都贯穿起来了,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也说得过去。

不是因为元娇娇露出什么马脚,而是他身边的紫苏让容澈引起了怀疑。

当时她身边只有紫玉和紫苏两个丫鬟,而容澈的护卫能查得清楚她善毒,自然也是认得紫苏的。

容澈没有否认:“是,但本意并不是针对你,而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罢了。”

纪颜宁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她对皇家的人向来抵触,更何况容澈三番五次在暗中阻碍自己。

容澈看着她的脸,说道:“本王很好奇,苏继文的隐秘,就连身在长安的许多达官贵胄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纪颜宁淡然道:“知道一些隐秘很奇怪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得知的隐秘,都与王爷无关。难不成王爷就能做到坦荡无疑吗?”

明显感觉到纪颜宁对他的敌意,容澈说道:“不过是感兴趣而已,纪姑娘既然不愿意多说,本王自然不强求。”

“那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纪颜宁起身,正欲离去。

容澈却是开口说道:“那我们来聊聊定北侯的事情。”

纪颜宁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容澈敛了敛神色,沉声说道:“你明知萧少北袭承侯爵之位不久,却挑拨他与忠德伯府的关系,是何居心?”

纪颜宁却笑了:“用不着我挑拨,他们本来就是对立的关系。”

“你知道什么?”容澈微眯起双眼,气氛安静下来。

这个点心铺子小有名气,平日里会有不少人到此买点心,但是大多都是带包好带回府中或者送人的,铺子里吃茶聊天不多,更何况她们这单独的包间也无人打扰,他们不说话,整个屋子就安静的如同无人一般。

纪颜宁看着眼前的容澈,上前两步,走到他的身侧,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低音说道:“我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当今皇上弑父夺位。”

容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厉色,他一把抓住了纪颜宁的手腕,微眯起眼睛打量起她:“就凭你这句话,本王足以让你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

他握着她的手腕,太过用力,纪颜宁感到一丝痛楚,正想挣扎松开自己的手,但力量过于悬殊,却是怎么也挣脱不掉。

“是你自己问我的,我只是如实回答而已! ”纪颜宁丝毫不惧的迎上了他的目光,“听闻暄王殿下与三皇子是由皇后抚养的,若是殿下不信,大可去问皇后娘娘。”

“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容澈看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语气冷如寒冰。

纪颜宁说道:“我自然是惜命的很!不然早就把三皇子能说话的秘密公诸于世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容澈道。

纪颜宁道:“不敢,殿下身份尊贵,我一个无名小卒怎敢威胁您?不过只是想保全自己这条贱命罢了,在江州的时候我早与殿下说过,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说到底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

容澈知道自己不少的秘密,还知道自己善毒,但是他不好对付,与其成为对立的敌人,还不如两不相犯。

“你倒是会算计。”容澈放开了她的手。

她很聪明,知道他现在不会为难她,所以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太过强势,不会轻易向别人屈服,但是过刚易折。

纪颜宁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被容澈握得生疼的手腕,没好气的说道:“明日我会让人将殿下的皇鲤玉佩归还,还望殿下以后不要再为难于我。”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便朝着包间外走了出去。

容澈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目光有些复杂。

纪颜宁带着莺儿回了柳府。

一想到今日遇到容澈的事情,纪颜宁不得不重新将事情梳理一遍。

可是无论怎么做,以后难免都会落入暄王的眼睛里,若是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好,但他若是横插一脚,只怕自己的动作恐怕就暴露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纪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她的房间,唤了她两声都未曾听见。

纪颜宁回过神来,看着纪琅,说道:“没什么,只是正在想你元姐姐及笄礼时穿的衣服该用什么款式为好。”

纪琅道:“元姐姐生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纪颜宁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倒是嘴甜,可惜她听不到,不然准又高兴的没边了。”

纪琅腼腆的笑了笑,随即说道:“有件事,琅儿想和姐姐说。”

“什么事情?”

“我在书院里有个要好的同窗,他的生辰快到了,就在后日,他还邀请我去家中做客,但是我不知道该送什么给他。”纪琅说道,“他性子喜静,朋友不多,但是很仗义,我刚到书院的时候有人笑话我,他还帮我解围。”

纪颜宁问:“那他平常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喜欢做些什么?”

纪琅歪头想了想,说道:“听说他父亲是在工部的,所以他也喜欢亲手做些齐齐怪怪的小玩意,他可厉害了,做出来的东西都很是精巧。”

纪颜宁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说道:“你让纪九去找莫管事,仓库里好像有一块挺大的金丝楠木,最是适合雕刻,可以把它送给你的朋友。”

纪琅眼前一亮,也觉得甚好,高兴不已,便谢过了纪颜宁,快步去找纪九了。

纪颜宁转头继续看着自己桌上的宣纸,开始着手画图纸。

元娇娇白日里受了纪颜宁的气,又遇到了慕容皓,心中郁闷的很,入夜之后实在睡不着,换了一身夜行衣出门扫荡。

自从元夫人与元娇娇搬回了将军府,由于常年无人在府中,回来之后府中的下人也并不多,元娇娇夜里进出倒是方便。

她朝着忠德伯府的方向而去,纪颜宁既然这般与言家的发生冲突,想来以后是要对付他们言家的,趁着现在能偷多少是多少。

元娇娇的轻功虽然不错,但是也谨小慎微,做贼就有做贼的觉悟,毕竟长安城里高手也不少。

来长安也有不少的时间,元娇娇是个适应性强的,早就对长安城的小街小巷了解不少,如今要找目标也方便,没多久便带着一个大包袱从忠德伯府里飞了出来。

只是她刚从忠德伯府里出来,就遇上了在街上的巡城卫,她只能绕进了附近的小巷子里,只是还为走几步,又遇到前面有个打更人,她暗道一声倒霉,今日真是诸事不顺!

她轻身一跃上了不远处的房顶,静静的趴在房顶之上等着巡城的侍卫过去。

见那些巡城卫拐了弯,元娇娇这才探出头来,从房顶上落下来。

“有贼人!”身后传来了一阵叫声,随即又炸响了一阵敲锣的声音。

“咚咚咚——”

元娇娇整个人身子一颤,回头看见刚才那个打更的男人正靠在房檐下的角落,正在系着腰带。

“靠!”元娇娇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原来刚才这个打更的躲在角落里方便,她这才没有注意到!

她拿着大包袱纵身一跃上了房顶,沿着街道上屋顶逃离。

而刚走不远的巡城卫听到这般的动静,纷纷掉头回来抓人。

元娇娇只能往偏僻的地方走,她连躲了两条街,前面又遇上了另一队巡城卫,她若是回将军府,大概是行不通了,只能先去纪颜宁给她安排过的院子里。

她落在一个小巷子里,正想沿着巷道往前走,突然看见平日里已经关门的小酒铺今天居然还在做生意,放在街边的酒桌上似乎是坐着一个在喝酒的客人。

元娇娇微微一愣,掉头打算朝着另一个方向去,没想到原本正在那里喝酒的男人竟然朝着她追了上来!

第98章 被抓到了

元娇娇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好歹也曾是名震江湖的梅花神偷,现在居然被人这般紧追着不放!

拿着一个大包袱实在是累赘,但是里面都是值钱的玩意,元娇娇又不能随便扔了,好在她轻功是真不错,在屋顶上转了一圈之后,路过她曾住过的宅子,趁着夜黑将包袱扔进了院子的角落里。

刚解决了烫手山芋,没想到后面紧追不舍的男人一下子就追了上前,元娇娇一惊,落在旁边的小巷子里,撒腿就跑!

“在那里!”巡城卫看见元娇娇的身影,高声呵斥着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元娇娇正打算走另一条道,却听得前面一阵马蹄声响起,看着前后都有巡城卫,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房子,都是紧闭着大门,根本没有躲的地方!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只适合乖乖待在将军府别出门才是!

她踌躇片刻,她刚要纵身跃起,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一个人来,朝着她一掌打了过来!

元娇娇心中暗惊,灵活的身子下意识侧身躲过,却是落在了地上!

那个人也落在了她的面前,这时她才看清楚这个一直紧追着她不放的人,正是段无瑕!

什么仇什么怨!每次遇到这个瘟神都没有什么好事。

可是她的武功太弱,根本就不是段无瑕的对手,遇到这种情况,只能不顾一切的逃命,毕竟纪颜宁救得了自己一次,可救不了她第二次!

“站住!”

眼看着元娇娇又要逃跑,段无瑕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用脚勾起路旁的一根长棍,朝着元娇娇的方向踢了过去。

“啊——”元娇娇的小腿被长棍打中,疼痛袭满全身,整个跌倒在地上!

她刚要爬起来,段无瑕已经来了她的跟前,一把拽起了她的手,任凭元娇娇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元娇娇恼怒不已,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朝着段无瑕的脸上打了过去,却再次被他轻松的握住,直接扭到身后,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让她半跪在地上。

段无瑕终于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一看见人就躲:轻功不错,武功太差。

“放开我!”元娇娇沉声朝着段无瑕吼道。

段无瑕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之中却是更为的清亮,他冷笑一声:“大理寺的和巡防营抓捕已久的江洋大盗,岂能随便放!”

“你胡说什么!”元娇娇拒不承认,“我没偷东西!”

她现在两手空空,自然有底气为自己辩解。

段无瑕道:“这么晚了,穿着一身夜行衣在长安城里乱窜,不是做贼还能使什么?”

还不等元娇娇再辩解,段无瑕伸手已经将她的蒙面巾扯了下来!

元娇娇下意识的别过脸,可是却还是被段无瑕看得清清楚楚。

“慕容忆雪?”段无瑕惊诧不已,“怎么是你?”

慕容忆雪乃是当朝左相嫡长女,自持金贵,身负才名,平日里的做派常被人称赞不已。

但是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除了这张脸能与慕容忆雪对得上之外,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元娇娇已然被看见了脸,自然不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她也不想让将军府卷入这件事,只能用慕容忆雪的身份将这件事搪塞过去。

“既然认出来了,还不赶紧放开我!”元娇娇沉声道。

段无瑕犹豫片刻,还是放了手。

元娇娇揉揉疼痛不已的小腿,有些幽怨的看着段无瑕。

巡城卫也赶了过来,将他们两个人团团围住。

另一队骑马的人听到了动静,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原本将他们围住的巡城卫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怎么回事?”为首的厉霄云看着这一幕,沉声问道。

其中一个巡城卫上前禀报道:“回禀都尉大人,刚才有人说见到了带着一个大包袱的贼,我们就追了过来,见这两个人行踪诡异,便跟了上来想查探。”

段无瑕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厉霄云。

“原来是段大人。”厉霄云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漠,“听闻大理寺卿让段大人不再插手盗窃案一事,那么段大人这么晚在这里所为何事?”

段无瑕原本是主查盗窃一案,只是进度缓慢,一直没有抓住真正的盗贼,又卷入了定北侯与忠德伯府的事件,惹得大理寺卿怒不可遏,直接让他接了闲职。

心情郁闷的他原本在酒铺里喝酒消愁,却没想到遇见了一身夜行衣的元娇娇!

听到厉霄云这么问,段无瑕冷漠道:“我在做什么,用不着向厉都尉禀报吧?”

两个人的语气都是那么冷淡,让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让原本就冷冽的冬夜又冷了几分。

厉霄云看着段无瑕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他微眯起了眼睛,问道:“另一个是谁?”

元娇娇站在段无暇的身后,心中暗自叹气。

听闻这长安城里有两大活阎王,一是巡防营都尉厉霄云,另一个则是大理寺少卿段无瑕。

没想到都让自己遇上了,元娇娇悔不当初,相比之下,纪颜宁还是很好的,虽然那对她来说也是个催命的阎王。

不过她现在的身份是慕容忆雪,不应该怕他们才是。

元娇娇从段无瑕的身后走了出来,落落大方的行了平礼,对厉霄云说道:“厉都尉,是我。”

厉霄云看着眼前的“慕容忆雪”,见她穿着一身夜行衣,打扮利索,不禁问道:“慕容小姐作这般打扮深夜出门又是所为何事?”

元娇娇看了一眼段无瑕,脸色似乎有些为难之色,犹豫片刻才说道:“本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出来见个人罢了,家父管得甚严,无奈出此下策,还望厉都尉能行个方便,莫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段无瑕:“……”

这个女人脑子没病吧?

元娇娇这番话明显就是在说她和段无瑕半夜出来相见,却无意之中被人撞见了,为了维护女儿家的清誉,所以想请厉霄云和他手下的人不要再追究下去。

段无瑕简直要被这个无耻的女人气笑了,哪有人用自己的声誉来撒谎的!

厉霄云看着他们两人,眸子仍旧平静,抬起手下令道:“继续值守。”

巡城卫应了一声,倒是不再为难元娇娇他们,而是继续巡查这长安城的街道。

看着厉霄云带着人马离开,元娇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小腿,随即站了起来,正打算离开。

段无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疼疼疼……”元娇娇被她拽了回来,使劲甩开了段无瑕的手,不耐烦道,“都说了误会一场,你为何还要抓着我不放!”

“刚才我一直在追的人都是你,若是我没有看错,一开始你的手里是有个包袱的。”段无瑕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元娇娇,像是审问犯人一般,语气冷冽,“东西都扔哪里去了?!”

元娇娇眼神有些闪躲,拒不承认:“你看错了,我怎么可能拿着东西!”

段无瑕又问:“那你跑什么?”

“被一个大男人这样追,谁知道你是不是变态或者是什么杀人犯人贩子,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然是害怕不已,只能逃跑。”元娇娇理直气壮道,“难不成还要站在原地等死吗?”

“谎话连篇!”段无瑕见她嘴硬,说道,“看来我要亲自去问左相大人了。”

“你敢!”元娇娇突然紧张道。

段无瑕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元娇娇瞪着大眼睛,咬牙道,“你若是敢去告诉他,那我就说是你骗我出去的!还说我们已经私定终身,经常半夜幽会!看他会不会先打断你的腿!”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了,此事定然是不能被父亲知道的,毕竟她可不是现在的慕容忆雪。

段无瑕听到她这般厚颜无耻的招数,一时语塞。

以前只觉得慕容忆雪是个循规蹈矩却很有野心的世家小姐,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无赖的一面,简直比街上那些不讲理的妇人还要难缠,难不成左相就是这样教女儿的!

他冷冷道:“你觉得他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元娇娇道:“为什么不信?巡城卫这么多人看到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一查便知。像我这种不谙世事,单纯善良,易受蒙骗的闺阁女子,遇到你这种人面兽心,见色起意,谎话连篇的无耻之徒,自然就被你给骗了芳心。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慕容忆雪!”段无瑕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给我闭嘴!”

他拽的太用力,元娇娇想再次挣脱却是徒劳无功。

“你放手!”元娇娇着急道,“你为什么老是一直追着我不放!我哪里得罪你了!”

“总是?”段无瑕听出了元娇娇话里的破绽,他的眼眸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质问道,“之前在街上带面纱躲着我的女人,也是你!”

元娇娇暗道不好,让自己给说漏嘴了。

见段无瑕不肯放手,元娇娇心一狠,张口就朝着他的手咬了下去!

第99章 见花尽颜

“嘶——”

突然被元娇娇咬了一口,段无瑕受疼下意识缩回了手,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许是他喝的有些醉了,否则怎么可能会遇到如此荒唐之事!

元娇娇终于得以脱身,她后退了几步,与段无瑕拉开了距离。

“今日之事你最好闭嘴,不然我可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元娇娇挑着下巴威胁他。

还未等段无瑕说什么,元娇娇已经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段无瑕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知道看不见了他的身影,他才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冷风吹过,明明清醒不已。

元娇娇回到了将军府,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打开房间门,忽然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紫苏,猛然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姐,你这是又去哪里了?”紫苏担心的说道。

她半夜爬起来想看看屋内的炭火,没想到发现元娇娇并不在房间里,便在这儿等着她回来。

元娇娇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拍着胸口给自己缓气。

她抬步走进了房间里,说道:“出去溜达了一圈,不用担心。”

紫苏点了点头,去拿了亵衣出来让元娇娇换下那身夜行衣,说道:“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

元娇娇很快便换好衣服,屋内有炭火,倒是不怕冻着,她点了点头,让紫苏先下去了。

紫苏行了礼,想了想又说道:“小姐还在生大小姐的气吗?其实大小姐很关心你的,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元娇娇看了紫苏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是她的丫鬟,自然替她说话,毕竟毒药没有用在你的身上,风凉话也无妨。”

元娇娇越发了解纪颜宁之后,就越清楚纪颜宁是个固执的人,而这份固执,来源于她骨子里的自信与偏执,因为她只相信自己。

她垂眸自嘲的笑了一声,她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奢望纪颜宁会相信自己了。

紫苏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元娇娇,只是说道:“总之大小姐是不会害你的。”

元娇娇没有接她的话,径自走到了床边,躺下盖上了被子。

紫苏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关上了门。

原本躺在床上的元娇娇却是睁开了眼睛,她睡意全无。

脑子里装着太多的事情,乱糟糟的混成了一团,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她开始有些怀念以前与师父走南闯北的时候,因为有师父在,即使是居无定所,她也会感觉到很安心,除了吃放睡觉和练功,没有太过的顾虑,一起游历大江南北,一起见百态人生。

师父死后,她也曾想回到长安,回到父母的身边。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害怕父亲母亲还有哥哥,都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想着反正长安里还有另外一个慕容忆雪,便算了。可是今日亲眼看到了哥哥,她居然很渴望哥哥能够认出自己。

她才是真正的慕容忆雪啊。

如果她说要恢复身份,纪颜宁定然是会全力帮助自己的,可是她也能想到自己恢复身份之后,仍然会被纪颜宁利用着。

元娇娇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反正都是瞒不过去的,何必现在就要如此忧愁。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缓缓地升了起来。

柳府里的下人开始忙碌起来,紫玉端着洗漱的水入了纪颜宁的房间。

今日大小姐没有向往常那般早起练箭,让紫玉很是意外,担心自家小姐不舒服,她上前推开了房间的门,却看见纪颜宁坐在书桌前,专注的写写画画。

“小姐,该洗漱了。”紫玉端着热水进了房间。

纪颜宁这才抬起头来,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后知后觉的说了一句:“这么快就天亮了?”

紫玉放下了水盆,听到纪颜宁这话,惊讶道:“小姐你不会是一宿没睡吧?这样身体可熬不住的!你还是歇着先,总归今日也没有什么事情。”

纪颜宁只是嗯了一声,将手头上的东西处理好,然后将图纸都卷起来,递给紫玉:“让纪九把这些拿去给宝昌记的掌柜,让他们按图纸上将衣服赶制出来,然后提前两日送回来看看哪里还需要改的。”

紫玉接过图纸,知道小姐这是为了元娇娇及笄礼上的衣服赶了通宵,心疼不已。

“那小姐先歇着,奴婢让莺儿晚些时候再送早膳过来。”紫玉说道。

纪颜宁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内室休息去了。

大理寺一大早便收到了忠德伯府的报案,说是府中被盗,府里的大半财物都被盗贼搬空了。

比以往的那些案件损失的要多得多,若不是多人作案,便是那盗贼光顾了许多次。

然而忠德伯府的人因着他们二少爷的事情,倒是无人发现异常,要不是昨晚有人喊了抓贼,管家才去看了一眼仓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然被盗了那么多!

言夫人气得差点晕了过去,她的儿子变成了残疾已然让她不能接受,而伯府后院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她来打理,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气!

见大理寺的人又忙活了起来,段无瑕却是想到了昨晚的慕容忆雪。

若是昨晚的她不是慕容忆雪,那定然能当盗贼处理审讯一番,然而偏偏是慕容府的小姐,用这样的身份来躲避过了追捕。

就算是她是慕容忆雪,自然也是能当成贼人处理的,怎么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段无瑕后知后觉,这才想到其中利害,万一呢?

万一名满长安城的左相府嫡长女,真的就是这段日子以来将长安富贵人家偷得人心惶惶的江洋大盗呢?

他的手里办过不少案件,理智告诉他,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开始让人盯紧了慕容府。

纪颜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紫玉伺候她洗漱之后让莺儿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小姐,刚才大夫人派人过来了一趟,说是过两日仁安郡主府上有百日宴,让小姐陪着她一同前去。”紫玉说道。

纪颜宁应了一声,说道:“好,告诉舅母我知道了,到时候会与她一同前去的。”

此事纪颜宁是知道的,之前安氏便同她说过一次,仁安郡主的次子在兵部任职,所以与柳牧有所交集,府中摆百日宴自然也会请柳牧极其家眷。

仁安郡主是先帝的堂妹,身份尊贵,但在长安的皇亲之中却很低调,即便如此,也无人敢轻视。

想来在这次的百日宴,应该能遇到不少想见的人。

用过了饭,纪颜宁换上了一身男装,带着纪九出了门。

这回她倒是记得将脸均匀的擦得黑了些,眉毛画得更厚更浓,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男人。

她来到了旖旎阁。

“哟,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旖旎阁吧!”刚到旖旎阁门口,就有个老鸨迎了上前,“我们这儿姑娘都不错,想要什么样的都有,包你满意!”

“咳咳——”纪九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家公子要找舞倾城姑娘!”

听到要找舞倾城,老鸨讪笑了一下,为难道:“公子,我们家这几日都不接客,但是每日只跳一支舞,今儿刚好就已经跳过了,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纪九拿出了一锭银子,说道:“我家公子只是想见见倾城姑娘而已,劳烦给倾城姑娘带个话,就说我家公子姓纪,倾城姑娘会同意的。”

那老鸨打量了一下纪颜宁的打扮,看着倒不像是没钱的。

更何况只是带句话的事,她自然不会推脱,至于见不见,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她用手帕抿嘴一笑,接过了纪九递过来的银子,说道:“那奴家就去传个话,若是倾城姑娘不肯见,奴家也没有法子。”

纪颜宁点了点头。

旖旎阁里灯红酒绿,倒是有不少的客人,一片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自从上次的花魁初选之后,舞倾城的名号倒是让不少人光临旖旎阁,都是未了过来一睹她的风采。

甚至有人说她可以与丽安教坊的曲惊鸿一争花魁之位。

只是曲惊鸿似乎更人心,也有人觉得她无人能与之匹敌。

纪颜宁却是知道,花魁初选之后,忠德伯府日日派人守着旖旎阁,就是觉得她可能还会前来找舞倾城,只是等了许多日子也不见她的身影,这才作罢。

趁着今日无人盯着,她才前来。

没过多久,刚才的老鸨便摇着扇子过来了。

她看了一眼纪颜宁,笑道:“倾城姑娘让公子过去呢!请随奴家前来!”

纪颜宁带着纪九跟上了那老鸨,一起走上了二楼,然后走到了最里间的房间,推门而入看见了正坐在纱帘后的花尽颜。

花尽颜让身边的丫鬟和老鸨退了下去,而纪九则守在了门外。

“纪姑娘,你果然还是来了。”花尽颜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反倒是已经猜中了纪颜宁会过来。

纪颜宁径自走了上前,撩开了帘子,走到了她的身前的软垫,坐了下来。

“我是真的可以替你赎身。”纪颜宁抬眸看着花尽颜,一脸正色的说道。

花尽颜低头苦笑:“我也是说真的,无需纪姑娘帮我赎身。”

第100章 助她复仇

纪颜宁看着花尽颜,她生得不错,原本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又化了浓妆,看起来更是妩媚,偏偏她骨子之间的那股傲气,又添了几分风情。

尽管置身于青楼之中,却与风尘女子卡差万别。

“入了青楼,即便只是艺技,但终究置身这纷乱的风尘之中,女子清誉受损,想来你的父母若是知道,定然会伤心不已。”纪颜宁说道,“在恒城的时候,听闻许多百姓说花知府乃是一名好官,他的女儿,不该沦落至此。”

花尽颜听得纪颜宁这番话,苦笑一声,眼眶有些泛红。

“是啊,父亲生前最是疼爱我,若是知道我置身风尘之中,定然会伤心失望。”花尽颜敛了敛神色,说道,“可惜他已经不在了,就连斥责我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死在那些金吾卫的手中,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

纪颜宁没有接话,她清楚这对于花尽颜来说打击有多大,因为她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甚至比这还要更加血腥与残忍。

所以她不愿眼睁睁看着花尽颜沦落为风尘女子。

花尽颜继续说道:“你在恒城救过我一命,又在百芳阁助我之后能全身而退,想来有不少本事。既然你今日来了,我也不想瞒你,我来长安,就是为了复仇的。”

纪颜宁没有惊讶,反倒是有些平静,似乎早就料到这一种结果,她问道:“你是想找五皇子报仇吗?”

当初谋杀知府,掳掠少女的案件已由大理寺审结,最后判定的是文息伯苏继文为炼丹药,草菅人命,残害少女,所以伯府被查封,苏继文也被判了凌迟。

但是花尽颜却是很清楚,这背后之人可不止苏继文,或许用少女炼丹药的事情真的是苏继文所做,但是下令让金吾卫杀害花家的却是五皇子!

花尽颜没有回答纪颜宁的话,她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就凭你现在的身份,如何能报仇?”纪颜宁问道。

花尽颜道:“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以我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是接触不到五皇子的,但是五皇子生性好色,府中姬妾成群,而且有不少的舞姬艺技,若是我能夺得花魁,自然就能有机会接近他。”

花魁大选之后,当选花魁都会受到许多到府中表演的帖子,五皇子这几年里,每次都会让花魁或许大会上看的顺眼的艺技去他的府中表演,碍于他的皇子身份,倒是无人敢拒绝。

纪颜宁道:“你以艺技的身份接近五皇子,设计杀害他,如何能全身而退?”

“我来长安,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花尽颜站了起来,背对着纪颜宁,语气狠厉又坚定,“杀我全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不报,如何能对得起含冤而死的家人!”

纪颜宁抬眸,看着她孤独而坚毅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我能理解你,也知道你的决心,可是很多事情,做起来并不容易,比如你如何能笃定自己就能夺下花魁之位?又比如即便是你见到了五皇子,在戒备森严的皇子府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如何能够成功刺杀皇子?”

且不说刺杀之事,上次的初选若不是纪颜宁给她砸了钱,只怕也难进前十五。

花尽颜不得不承认,纪颜宁所说的确实是个问题。

她说道:“我也知道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或许把自己的命赔进去也动摇不了他半分,但若是什么都不做,我会恨自己的。”

纪颜宁沉默下来,她这是在与花尽颜说,又何尝不是在同自己说?

她的仇人要比花尽颜的要难以对付,更难接近,也更难复仇。

但是她不得不做。

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难道不就是为了指引她复仇吗?

她身上背负着应家和外祖楼家上百条人命,她亲眼看着亲人死去,就连她自己最后也被碳火折磨致死,她的仇人如今却是逍遥快活,意气风发,怎么能让她甘心!

花尽颜没有注意到纪颜宁的变化,她自顾自的说道:“你说的对,这条路确实难走,昨日妈妈告诉我,今年的花魁大会规则有了变化,表演节目的艺技,只能选一个人配合表演。”

如今一来,原本选择舞艺的姑娘们便处于了大大的劣势之中。

谁不知道舞蹈对于声乐有着严苛的要求,若是只能选一个人一件乐器伴奏,怕是太过单调。

“我可以帮你。”纪颜宁说道。

花尽颜道:“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放弃,所以不用纪姑娘帮我赎身,更何况我也没签卖身契。”

她是自愿来到青楼当艺技的,却是不肯签卖身契,老鸨见她相貌出众,又有出色的才艺,断不可能拒绝这样自己送上门的猎物,随即便应了下来,与花尽颜签的是为期一年的雇佣条约。

纪颜宁道:“我说的不是赎身之事,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夺下花魁之位,还可以助你复仇。”

花尽颜闻言惊讶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帮我?”花尽颜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所以她不解。

纪颜宁淡然道:“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

纪颜宁回到柳府的时候夜已深,她悄悄从后门而入。

她和纪琅是柳府里特殊的存在,下人们自然不敢拿她们如何,至于纪颜宁平日里出门也毫无禁忌,只是今日回来之时,却是碰上了柳聘婷。

“若不是细看,我还真认不出来这是纪表妹。”柳聘婷从一旁的小道上走了出来,“纪表妹打扮成这副样子,还这般偷偷摸摸,这是做什么去了?”

纪颜宁打量了她一眼,便知柳聘婷是专门来堵她的,疏冷道:“我去哪里似乎与表姐无关吧?就连外祖父和舅舅舅母都不反对的事情,难不成表姐要以长者自居来教训我吗?”

柳聘婷勾唇一笑,语气讽刺:“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表妹莫要恼怒,不然舅母还以为我又欺负了你。”

纪颜宁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带着纪九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了过去。

身后的柳聘婷看着纪颜宁离去的身影,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喜,冷哼一声,朝着那两个守门的人走了过去。

“大小姐。”那两个守门的下人纷纷行礼。

柳聘婷身后的丫鬟上前,给他们一人塞了一袋银子。

纪颜宁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换下了衣服,主院便有一个小厮匆匆赶来传话,说让老太爷让纪颜宁赶紧走一趟。

“有说什么事情吗?”纪颜宁不慌不忙的用水洗净了脸,问在房间传话的莺儿。

莺儿说道:“来传话的小厮说他也不知道,不过他说老太爷似乎很生气。”

纪颜宁将手巾扔回了脸盆之中,让紫玉帮她整理好了发髻,便走出了房间,朝着主院的方向过去。

平日里的这个时辰,柳员应该是不会让人去主院里的,难不成是真有什么大事?

她走到主院的时候,才发现不止她,还有柳牧与安氏都被叫了过去。

大堂里还跪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坐在大堂主位上的柳牧似乎是真的气得不轻,脸色黑沉,满是怒色。

柳牧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而安氏则是一脸愁容。

纪颜宁站在庭中看着他们的神情,眼眸微眯起来,掠过一抹戾色,但是晃眼而过,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她抬步走了上前,踏入了大堂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宁儿……”跪在地上的男人见纪颜宁走了进来,深情的唤了她一声。

纪颜宁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在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是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纪颜宁。”

男人怔住,一时有些尴尬,但是他的反应也很快,随即道:“呵呵,天太黑,我没看清,我还以为是宁儿来了。”

他此话一出,柳员,柳牧与安氏脸色各异,原本还一脸愁容与愤怒的他们一时间瞬间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审视男子的目光。

纪颜宁的眼眸里寒意尽显,沉声道:“你是谁?”

男人没想到纪颜宁的气势一下子变得如此强势,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周围又冷了几分。

“我,我是宁儿的……”

还未等他说完话,纪颜宁已经从他的身旁走过,上前给柳员行了礼:“颜宁给外祖父请安,不知外祖父在这个时候叫颜宁过来所为何事?”

男人听到纪颜宁的话,整个人愣在原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刚才明明说自己不是纪颜宁的!”

纪颜宁余光都没有留给他:“你我并不相识,我说什么与你何干?”

大家都不是傻子,现在哪里还不看不出来事情的真相!

刚才柳家的护卫在柳府外看见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还试图溜进府中,被家丁擒获,但他说自己与柳府的表小姐纪颜宁情投意合,就在刚才还私下见了面。

被押到了老太爷面前他也坚持这番说辞,这才惹怒了柳员和柳牧。

没想到只用纪颜宁的一句话,便化解了这个男人的骗局!

第101章 她的警告

什么情投意合,私定终身,都是这个男人的谎言。

原本柳牧就不信,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信誓旦旦,还以性命担保自己绝不作假,让纪颜宁前来一认便知。

守门的下人也都说这些日子纪颜宁时常出去至晚方归,似乎还见到表小姐与一个男人私会。

他这才打算问个清楚,哪里知道纪颜宁一上来就用巧计让这个男人露出了狐狸尾巴。

跪在地上的男人慌了,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可是他已经出现在这里,便没有了回头路。

“宁儿,我方才只是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你来!”他不要脸的站了起来,正打算凑过去和纪颜宁说话,却被纪颜宁躲开,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纪颜宁只是觉得好笑:“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请你不要叫得如此亲昵,不然……”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急切的打断了:“你怎么能这样,之前你还说过会嫁给我的!”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鹅黄色的手帕,说道:“这是你的私物,总归是没有错吧?”

在一旁的柳牧早就看这个小子不顺眼了,明明就是故意来闹事破坏纪颜宁声誉的,岂能留他!

“来人,把他给我敢出去!”柳牧怒道。

男子见他这般,也不甘示弱:“纪姑娘,没想到你是这般敢做不敢当之人!亏我还错付一片深情,你们柳府这般待我,我也要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你们的嘴脸!”

纪颜宁抬眸看着他,明明是一副书生模样,却是这般无赖。

“宁儿,你当真如此无情?”男人还在继续演着深情的戏码。

纪颜宁身后的紫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人怕是戏文看多了,脑子有问题,竟然敢在她们家小姐面前耍心眼,真是不怕死。

“那我今日就让你好好看看我是什么样的嘴脸。”纪颜宁眼眸里淡淡的说道,然后唤了一声,“袁武。”

她的话音一落,从大堂的门口处突然闪过一个黑影,直朝着那书生而去,用力的一脚踹在他的胸前,只听得砰的一声,书生惨烈的被踹倒在地上,突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见眼前闪过一阵剑光,大腿处传来阵阵锥心的痛!

“啊——”

一声惨厉的叫声在柳府响起。

袁武面无表情地将刺在书生大腿上的剑拔了出来,顿时血液将书生的衣服浸染成一片暗红色。

纪颜宁的目光看着书生,淡漠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书生一脸惊恐的看着纪颜宁,他的胸口疼痛不已,而大腿更是鲜血直流,现在看着纪颜宁,仿佛在看着鬼魅一般。

“是我错了!”书生吓得语无伦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作践……不该诬陷姑娘!其实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只是被人指使的而已!”

柳牧看着这一幕虽然惊心,但是听到了书生的话,还是忍不住怒问道:“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那书生猛地摇了摇头,哽咽带着哭腔:“我不知道,只是有个丫鬟过来给的钱,说是事成之后还会有更多,我便照着做了。”

纪颜宁冷笑,这种拙劣的手段,想想都知道是谁做的。

她开口说道:“或许把府中的司阍审问一遍,就知道了,不过我刚才回府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聘婷表姐,似乎是专门在门口等我一般,想来她应该是知道些内情的。”

柳牧唤了家丁,将那书生带出去府外。

柳员听得纪颜宁这么一说,也知道她所指的是二房里的人,脸色稍稍有些不悦。

纪颜宁说道:“自我们姐弟住进柳府之后,似乎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寻常娇弱些的姑娘,早就被花样被赶出柳府了。当初来柳府是为了亲人,若是外祖父不喜,我也大可不住在府中,凭我父亲留下的产业,还不至于让我们姐弟寄人篱下看别人脸色。”

柳员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话,蹙眉道:“你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

纪颜宁微微点头,又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是一家人,所以才容忍她们对我动的手脚。今日之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是现在我要与外祖父说清楚,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我绝不会再手软。我这个人最是擅长以牙还牙,生死不论。”

她说得云淡风轻,一字一句细细说来,却是让人背后一寒。

刚才她身边的护卫那身手在大堂里的人有目共睹,若是想找她的麻烦,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反倒是她能轻而易举拿了别人的小命。

柳员的脸色已经黑到了底,他虽然是纪颜宁的外祖父,纪颜宁对他向来规矩周全,礼数有加,但却给人太过生疏的感觉,如今这番话更是如此。

她的意思也很清楚,若是二房或者三房的人再无缘无故找她的麻烦,她自然是不会手软的。

在纪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气死了祖母,又把叔叔婶婶和堂姐都收拾过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善茬。

柳员看着纪颜宁的,目光复杂。

她是羲儿的女儿,除了这张脸却没有半分像她的母亲……

柳牧和安氏看着这样倔强的纪颜宁,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除了心惊,就是心疼。

“我知道了。”柳员最终还是应了一句。

纪颜宁朝着柳员行了一礼,缓缓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柳楠和柳旸便被叫去了书房,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不管是谁做的,以后都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多年不管后宅,虽然知道后宅都有些龌蹉,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算计起自家人的性命和声誉!

柳楠和柳旸近日在兵部又降了级,总是干些杂活粗活,苦不堪言,虽然心中清楚是自己的兄长暗中下的手,但是谁让柳牧是兵部侍郎,而他们只是小吏而已。

被父亲这么一顿狠骂,他们也终于知道了厉害关系。

特别是柳楠,他是二房的当家人,却这般纵容周氏和柳聘婷三番几次对纪颜宁下手,柳牧自然不会放过他。

虽然知道范氏的死多多少少与纪颜宁脱不开关系,但纪颜宁却没有真正的害死范氏,他们若是再不与大房修缮关系,只怕是日子越来越难过。

周氏听得柳楠这么一说,整个人就怒了。

“就算是你平日里比不上柳牧,但是你也不能瞎啊!自从纪颜宁来到柳府之后,我们柳家可有过一日安宁?”周氏不满道,“若是不把她尽早除去,只怕我们二房才是真的没有立足之地!”

“你不去招惹她,她自然不会对付你!”柳楠看着自己的妻子,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无理取闹。

周氏不满的看着柳楠,说道:“明明就是她纪颜宁先招惹的我们!她若是能好好的在江州待着,自然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周氏!”柳楠怒吼了一句。

屋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周氏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柳楠居然会冲着她这么吼。

她看着柳楠,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生气。

“你若是看不惯,可以给你休书,让你离开柳家。”柳楠沉声说道。

周氏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

柳楠继续说道:“你若是怂恿聘婷跟你一起胡闹,我也会把她送去庄子里。总之你们若是能安安分分的待着,大房自然不会追究什么。”

他留下这句话,便抬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周氏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整个人倒在地上,低声哭了起来。

纪颜宁不知道二房发生了什么,但是话她已经带到,至于怎么做,想必柳员不会不懂。

她坐在书房里看着醉香楼和采薇堂送来的账簿,微微蹙起了眉头。

珍珠在一旁看着纪颜宁的脸色,有些紧张的说道:“大小姐这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纪颜宁摇了摇头:“没有,这两个铺子的收益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那不是好事吗!”珍珠说道,“虽然大小姐不缺钱,但赚了银子总归是高兴的事情。”

纪颜宁说道:“采薇堂收益要比预期高太多,原本我只是想用这个铺子供自己制药的,生意如何倒是不要紧,也没打算费心去打理,现在采薇堂只有一个大夫坐诊,甚至是每日开门营业的时间都比原来少一半,这样的铺子,居然收益比原来高,不符合常理。”

珍珠在一旁听着纪颜宁的分析,都是轻笑了起来。

她说道:“这事奴婢倒是忘了与大小姐说了,采薇堂的生意这么好,奴婢知道是为何。”

纪颜宁不解的看着她。

珍珠道:“采薇堂的掌柜说,是因为镜渊先生。”

纪颜宁微怔:“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直以来都是珍珠去采薇堂带药材回来,偶尔采薇堂忙的时候她也会留下来帮忙捡药材或者是抓药,久而久之倒是和采薇堂的掌柜伙计还有大夫都混得挺熟。

珍珠告诉纪颜宁,有一日镜渊先生路过采薇堂,看见采薇堂的牌匾,在门口整整站一个时辰,就那样一直看着那牌匾,直到有他的一个学生路过,问他为何一直驻足不前。

镜渊先生说,因为看到了一副好字。

从此采薇堂名声大噪。

第102章 长安粮价

镜渊先生乃是学界大儒,受不少学者的尊崇。

他为了一副好字在药堂前站了一个多时辰的事情很快便传了出去,有不少人慕名而去。

去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发现这个药铺比其他的药铺奇怪许多,比如开门营业的时间比一般的铺子少一半,采薇堂里的药材都是顶好的,价格公道,甚至还有些药丸也比其他药铺的好。

了解的人多,愿意去采薇堂的人自然也多了。

珍珠说得高兴,没想到因为镜渊先生的举动让药铺的生意好了那么多。

纪颜宁却是笑不出来。

重生之后她很少再用自己以前习惯的字体来写字了,她前世的时候擅长模仿别人的字体,为了不让别人发现端倪,她现在模仿的是原主的字迹,在此之上加以精进,成了现在专属于自己的笔迹。

书法却有些不同,很难隐藏以前的习惯,好在这副身子与曾经不同,下笔力度不同,倒是不会被人轻易察觉。

但镜渊是自己的师兄,对自己书法和字迹是了如指掌的,前世的时候一眼就能认出她的字来。

采薇堂牌匾上的字是她亲手所写,她担心镜渊已经认出了她的字。

“镜渊先生可有问掌柜写字之人?”纪颜宁问珍珠。

珍珠摇头:“这个倒是没有问,掌柜说那一日镜渊先生只是望着匾额上的字看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就默默的走了。不过去采薇堂抓药的人多,自然也有问的,但掌柜觉得小姐还是闺阁女子,不宜和他们谈论,所以就只道是东家亲提的字。”

纪颜宁点头,满意这样的做法。

她垂眸苦笑一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

毕竟过去了二十年,还有谁会记得她?

更何况字迹相似之人繁多,就算是被认出,只道一句巧合便可搪塞过去。

是她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莺儿端了热茶进来。

放下了采薇堂的账簿,纪颜宁又拿起了醉香楼的账簿,她大致的看了一眼,这酒楼虽然只是她手来收集情报的手段,但掌柜何义成倒是将它打理的不错,收益也十分可观。

她看了一眼店中的各项支出与收入,目光突然在购买米款一项停了下来,她又抽出了前两个月的账簿比对,沉思下来。

纪颜宁问珍珠:“可听闻今年有何灾祸?难不成粮食收成不好?”

珍珠忽而听得大小姐这么问,微微怔住,一时也答不上来。

她是大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平日里只是跟在大小姐身旁,跟着大小姐学医制药,还顺便帮忙打理采薇堂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事情,她鲜少感兴趣,自然也很少关注。

“大小姐你想问的是什么?”珍珠不解她为何突然没来由的问一句,想必是从账簿里看出了什么端倪。

纪颜宁知道珍珠聪明,没有打算瞒她:“这账簿上写的进货米价似乎涨势有些高,三个月前为斗十二钱,一个月之内居然就变成了斗十四钱,而现在的米价为斗十五钱,这涨得可真是迅猛。”

何义成的为人她是相信的,所以这账簿应该没有作假。

珍珠是赛掌柜的女儿,家中比一般的百姓富余些,听得纪颜宁这么一说,她不解道:“最近年关将近,许是因为这样才涨的价,而且一斗十二钱的米变成十五钱,似乎也没有涨多少。”

纪家是江南有名的商户,宝昌记里的银子流通都是千两以上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这一二钱的事情了?

正从屏风后添了炭火的莺儿听到珍珠这么一说,倒是插了一嘴:“这可涨太多了!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一文都是辛苦赚来的,在江州的时候年关米价涨幅不大,都是比平时多一钱而已。”

莺儿是农户出身,以前跟着爷爷一起相依为命过日子,对于柴米油盐的事情自然是知道一二的。

大魏国的米价是由朝廷监管的,为户部负责,以稳定粮食的供给需求。

户部……

纪颜宁轻声呢喃了一句,微眯了双眼,想起了户部尚书宁维。

她的眼前一亮,既然机会送上门了,她得好好把握才是。

“莺儿。”纪颜宁将莺儿叫到了跟前,说道,“你去帮我办件事。”

莺儿上前道:“小姐吩咐,奴婢一定会办好的!”

纪颜宁说道:“你去打探一下长安的各个粮铺的米价,还有粮铺向农户收购粮食的价格,近几个月的都询问一遍,除了这些,若是可以就再打探长安周围郡县的粮食价格。”

莺儿将纪颜宁所说都牢牢记下,随后便按着吩咐下去办事了。

纪颜宁将手中的账簿放到了一旁,对珍珠道:“研墨。”

珍珠上前替大小姐研墨,见她这是要写信,倒是没有再多问什么。

还有两日便是腊月了,各地的官员也该将自己这一年的政绩提交往长安,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她自然是要提点些岑青山的。

岑青山作为江州知府确实做的不错,他留任江州六年,百姓对他称赞有加,若是能在长安任职,想来这会是个不错的机会。而且之前岑青山剿匪有功,又救下了萧少北,查证了朱敬和手中的不少事件,细细数来,那些被朱敬和泼的脏水倒不算什么了。

纪颜宁很快便写好信,让纪九差人送去驿馆。

暄王府内。

“江州知府岑青山?”容澈听了秋鲤打探之后回来的禀报,问道,“可知所为何事?”

秋鲤摇头:“她身边的那个暗卫武功不在我之下,院子里有守卫,属下探查的时候不敢靠的太近,只是跟着去了驿馆看到的名字。”

容澈微微颔首,纪颜宁向来警惕性高,怪不得他。

“让江州那边的人去查清岑青山的底细,特别是他与宝昌记之间的关系。”容澈说道。

秋鲤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自从上次与纪颜宁见面之后,他更是觉得这个女子实在太过怪异,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

他是朝野皆知的闲散王爷,向来不管朝中之事,也从来不喜多管闲事,但其实该知道的,自然瞒不了他。

纪颜宁说,她知道当今皇上弑父夺位。

说出这样的话,是她胡言乱语还是真的确有其事?

皇上登基距离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当年之事能有几人记得?纪颜宁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怎么可能会知道当年的事情?

当年先帝被太医院的院使楼千吟毒害身亡,还勾结当时的太傅应巍安,欲造反,后来被现在的皇上亲自带兵镇压才得以将应家和楼家全部控制住,同时也将他们全部斩杀殆尽。

若是知道这件事内幕,而且还和纪颜宁有关系的,那就是老定北侯萧疾风了。

皇帝向来不喜萧疾风,但是定北侯府对大魏功勋太大,可不是随便就能打压的,况且若是惹急了萧疾风,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了,所以皇帝虽然忌惮,但也从不在明面上为难定北侯府。

从段无瑕那里知道当时截杀萧疾风父子的是皇帝派去的厉霄云,心中自然是震惊的。

但是纪颜宁今日的话,让他隐隐觉得有些担忧。

担忧她和萧少北走上不该走的路……

“王爷,段公子来了,正往院子里过来。”府中下人上前禀报道。

容澈回过神来,道:“知道了。”

他站了起身,正要去前院,没想到段无瑕已经快步的走进了院子。

“你倒是清闲。”容澈看到段无瑕,笑道,“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段无瑕拎着酒过来的,他上前将手中的两壶酒放在桌子上,说道:“现在正卿不让我插手大理寺的案件,让我回家好好反省几日再回去处理公务。”

容澈也知道是因为定北侯府和忠德伯府的事情,他道:“无妨,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忠德伯府个交代,过几日便好了。”

说到底他们的恩怨与段无瑕又有何干系,不过是因为当时他在场罢了,就算是言徵想为难大理寺也实在说不过去。

但面子上总要顾虑些许,毕竟相比起定北侯府,皇上更为信任言徵。

段无瑕将塞子打开,将酒递过去给了容澈。

容澈没有拒绝,拿起来与他碰了酒瓶,抬头喝了一口,只觉得喉咙间的辛辣舒爽不已。

“好酒。”他轻笑道。

“你如实告诉我,之前你让我找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和慕容府是什么关系?”段无瑕问道。

那日见了慕容忆雪,他便心生疑虑,派人盯着慕容府,却发现慕容忆雪安分不已,根本就不像是那晚被追逃的女子,但是他看的分外清楚,确确实实是与慕容忆雪一个样。

容澈不解:“与慕容府有何关系?”

段无瑕也不瞒他:“之前我一直帮你找的那个蒙面女子,我看到她的真面目了,是慕容忆雪。”

“咳咳——”容澈刚喝下一口酒,听到段无瑕的话,差点被噎住,他比段无瑕更疑惑,“怎么可能是慕容忆雪!”

若她真的是慕容忆雪,怎么会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被抓进了大理寺,居然还让纪颜宁用他的皇鲤玉佩相救,似乎说不过去。

第103章 仁安郡主

见容澈这般惊讶,段无瑕清楚了这事他根本不知情。

他把当日的情况说了一遍。

“你怀疑慕容忆雪就是那个大理寺怎么也抓不到的大盗?”容澈问道,“可是为什么,她是堂堂左相嫡女,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去偷窃他人的财物?”

段无瑕冷笑一声:“我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为何这么做!”

“此事蹊跷,还不能妄下定论。”容澈将酒壶放置在一旁,开口说道,“至于那日萧少北带走的那个女人,她姓纪,名叫纪颜宁。江州人士,江南有名的绸缎庄宝昌记东家,父母双亡,带着弟弟投奔了在长安的外祖一家,她的外祖父是中书令长史柳员,舅舅是兵部侍郎柳牧。”

段无瑕回想起那日在百芳阁的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容澈继续说道:“从我们手里能查到的消息来看,这个女人的过去并没有出彩的,也和定北侯府、慕容府毫无牵扯。”

段无瑕嗤笑:“毫无牵扯?你是没看见当时萧少北为了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若是有人敢动纪颜宁一根头发,只怕萧少北能豁出自己去要了那人的性命!”

容澈沉默下来,眼眸有些晦涩不明。

段无瑕说道:“若是慕容忆雪真的与盗窃案有关,只怕左相要结不少的仇怨了。”

左相慕容恺为人宽厚,政绩颇为不错,是个不可多得的正直之臣,就连他的儿子慕容皓也很是杰出,这些年来越来越受皇帝的倚重,在朝为官,谁不敬他三分?

慕容忆雪作为慕容家的嫡长女,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即便是皇家的公主平日里也能让她三分。

这样的一个世家贵女,怎么会是一个盗窃的贼人?

说出去恐怕是无人相信。

容澈道:“你若是想查,直接问她便是,听闻大理寺审讯手段非同寻常,几乎没人能够不吐出肚子里的秘密。”

段无瑕仰头喝了一口酒,唇齿留香,面容却是沉了下来:“没有证据,谁敢扣左相之女?”

一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说,若他透露此事,便说他们已经私定了终身。这样威胁的话他居然也能说得出来!

不过很明显管用,他并不喜欢慕容忆雪那样的女人。

“再过十几日便是慕容忆雪的及笄礼了,不如一起去凑个热闹?”容澈挑眉道。

段无瑕摇头:“已经答应我了父亲去威远大将军府,元老将军的夫人和他的孙女回了长安,他总要多照顾些的,而且那元老将军的孙女及笄礼与慕容忆雪是同一日。”

容澈轻笑:“那可真不巧。”

段无瑕面无表情:“应该是太巧了才对。不过后日便是仁安郡主府上的百日宴,我倒是有空一起去了,毕竟现在无事做,闲的很。”

容澈见他这般,不禁笑了出来。

经过两日的打听,莺儿不负期望的带回了纪颜宁想要的消息。

果然长安米铺里的粮价都是一同上涨了的,户部定然动了手脚,这几年风调雨顺,又没有增加赋税,即便这粮价涨也不该涨势如此,不过现在快到年关,年货都不便宜,有钱人家自然无人关心粮价涨了一钱还是二钱。

莺儿还说,她去问了粮农,发现粮铺收购的米价乃是七钱一斗,半年来都没有变过。

那不是更奇怪了吗!农户收来的粮食卖出去的价格没有变,但是粮铺却是涨了起来,其中定然是有猫腻的。

但也只是长安的米价如此,附近郡县的米价倒是平稳的很,即便是涨,也只是涨个几十文,没有长安这般突兀。

莺儿说道:“这些粮铺也太黑心了些!奴婢去问农户的时候,他们都气得不行,现在粮价涨的这么快,粮铺居然把收购价格压得死死的,半文都不肯往上抬,如今也只能混个温饱。”

纪颜宁道:“都说商人逐利,不无道理。”

莺儿继续说道:“我还问了一些附近的百姓,收入少的人家现在都挺担忧的,毕竟那粮价每日都在往上抬,看得人心惊。”

纪颜宁道:“可是地处京都,吃不上饭的人毕竟是少数,就算是粮价这么涨,他们还是得买。”

听到纪颜宁这么一说,莺儿就不服气了,说道:“这不是在欺负百姓嘛!”

莺儿是农户出身,自然最是能体会到那些人心情,虽然她现在跟了大小姐,衣食无忧,但依旧能感同身受。

纪颜宁垂眸一笑,低头继续看着纪九刚才收集的资料。

莺儿见大小姐不说话,她微微蹙眉,突然心生一计,说道:“不如大小姐也开一个粮铺,收购的时候价格高一点,买出的价格比其他粮铺的低一些,自然会有很多人光顾,还能再赚一笔!”

纪颜宁抬头看着两眼放光的莺儿,却摇了摇头:“你以为做生意那么容易吗?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若是打破了这个规矩,这个圈子你也待下去了。”

莺儿听得一头雾水,苦恼道:“那该怎么办呐?”

既然大小姐让她去打探这些消息,想来应该是要插手此事的。

纪颜宁笑道:“有的人想趁着年关狠赚一笔,我自然是要满足他们的。”

不过代价也是要付出的。

看着纪颜宁眼眸里志在必得的神情,莺儿觉得自家大小姐或许早就想好了对策。

仁安郡主府百日宴这日,纪颜宁早早便起来了,练箭暖了暖身子,换上了今日要穿的衣服,用过了早膳,这才出了门。

天气寒冷,却没有落雪。

这回柳聘婷没有跟着过来,柳牧与柳长卿共乘一辆马车,而安氏与纪颜宁同乘一辆。

没多久就到了仁安郡主府。

仁安郡主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丈夫二十几年前便去世了,她的膝下育有三子一女,次子在兵部任职,而这次的百岁宴也是为了次子的嫡长孙所办,也是郡主的第一个重孙。

仁安郡主是皇帝的长辈,有自己的封地,这般算下来,倒是无人敢小觑。

纪颜宁跟着柳氏进了郡主府,随着下人的指示往后宅的方向而去。

女眷自然是要先去拜见仁安郡主的,她们到大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客人在那里。

纪颜宁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倒是还能认出一二。

柳氏带着纪颜宁行礼。

“兵部侍郎府柳安氏见过仁安郡主。”安氏上前行礼。

纪颜宁身为安氏携带前来的晚辈,自然是不能开口向她一样介绍的,只能跟在安氏身后行跪拜之礼。

她的容貌出众,规矩严谨又不乏尊敬,让仁安郡主一眼便看得心生欢喜。

“都起来吧,这孩子生的倒是水灵,人看着也伶俐,是你的女儿吗?”仁安郡主开口问安氏。

安氏笑道:“这是我丈夫嫡妹的女儿,现在住在柳家,便带着她过来见见世面了。”

长辈开口问了,纪颜宁上前两步,微微屈膝行礼,这才开口道:“江州纪颜宁,恭贺仁安郡主福如东海,儿孙满堂。”

“好。”仁安郡主看着纪颜宁,心底是十分满意,朝她招了招手,“到我身边来,同我说说话。”

在座的众人见着这场景,无一不感到惊讶。

一个侍郎府的表小姐,居然能讨得郡主的欢心!

不过以刚才纪颜宁的表现,看起来半分都不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上次在忠德伯府写下一副狂草的那个纪姑娘吧!”旁边与她年龄相差不大的姑娘突然说道,“那副狂草我见过,当真是造诣极高!绝对是所有世家小姐之中写得最好的,纪姑娘好生厉害!”

被她这么一说,不少人也想起来那日在忠德伯府里见到的那副狂草,确实让人惊叹不已。

只不过当日她柳家的表妹却是说了不少她的坏话,让不少人以为她“恃才傲物”。

纪颜宁微微颔首,脸色却不见得意之色,客气道:“多谢这位姐姐赞赏,不过颜宁水平有限,当不得这‘最’字的赞誉。”

一位夫人笑着说道:“柳夫人这回倒是赚了,白捡了个这么好的外甥女,不仅长得标志,还有一手好字,就应该带出来多见见才是。”

她们正说着,后面又有人前来请安,纪颜宁就站在仁安郡主的身旁,有时候就搭上几句话。

等到人来了差不多了,仁安郡主让人赏了纪颜宁一个镯子,便让她与其他年轻的姑娘一同去玩了。

毕竟纪颜宁还是个十四岁的姑娘,和她们这些老妇人一起大概也聊不上许多。

纪颜宁道谢,倒是笑得真诚。

仁安郡主的为人不错,活的通透,她前世也是见过的,鲜少问津朝堂之事,她的儿子们职位都不高,甚至比柳牧还要低上一阶,不过都是安分的人。

纪颜宁刚从大堂里走出来,便被郭心悦拉到了一旁。

“我的乖乖,你可总算是出来了!”郭心悦说道,“我还以为你要陪着郡主好些时辰呢!差点就要走了!”

纪颜宁笑道:“就算是我想,人家也未必留我呀!”

第104章 掉进池塘

郭心悦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道:“郡主和其他夫人聊的都是家中孩子或者孙子的话题,你留下来能和她们说什么?”

“所以我就识趣的出来了。”纪颜宁耸肩。

郭心悦道:“没想到郡主居然会那么喜欢你,以前仁安郡主可不喜晚辈在她的面前闹腾,其他世家的姑娘想讨好郡主的不少,能入郡主眼的却是不多。”

纪颜宁朝着郭心悦眨了眨眼,说道:“连你都说其他人是闹腾,我又不闹腾。”

仁安郡主幼年时也是经历了不少尔虞我诈的,她的母亲贵为公主,下嫁给了自己最爱的人,但那男人的心却另有所属,公主虽然伤心,但大度的接纳了男人喜欢的女子。

奈何那女子心思不纯,仗着自己的势弱,常常为难公主,令驸马与公主失和,仁安郡主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自然最是不喜那些勾心斗角的女人,她的母亲割舍不下驸马,自怨自艾,柔弱无比,然而她却是另一个性子。

长公主忧郁过劳而死,仁安郡主就把她的亲爹也就是驸马赶出了长公主府,连带着那个女子和他们的孩子都一并赶了出去,驸马和女人受尽苦楚,这才想起了长公主的好,但无论他们怎么相求,仁安郡主却丝毫不为所动,最后驸马亲手逼死了那个女人,自己也凄惨死去。

仁安郡主选婿只有一个条件,不得纳妾。

只是这些事情都已经很久远了,即便是她前世的时候也只是听母亲说起过。

郭心悦见她有些失神,便抓着她的胳膊说道:“这郡主府的美景不少,但是很少会宴请客人,我上一次来还是三年前,现在有了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

纪颜宁点头:“好,我跟着你走。”

这次的百日宴,郡主府请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与府中的人有交情的,或者身份贵重的,倒是没有上次忠德伯府的梅花宴那么多人,但也足够热闹了。

天气寒冷,紫玉这回倒是记得先把大小姐的披风带上,省的又下雪了还得来回去取。

冬日里的郡主府别有一番景致,纪颜宁和郭心悦一边走着一边聊了起来。

仁安郡主依旧在大堂里和其他夫人聊天。

“郡主似乎很是喜欢刚才那位纪姑娘?”一位夫人说道,“难得见郡主这样爱重后辈。”

她这话倒是说出了在座不少人想问的问题。

那个江州来的纪颜宁,生的是好看了些,但是长安城里好看的姑娘不少,也没见哪位能入得了郡主的眼。

仁安郡主道:“不过看着她像是一位旧人罢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大概是自己老人,竟是连人都分不清了。

那孩子已经死了二十年,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见郡主突然叹了气,其他人正要安慰几句,突然听到外面的侍卫唱传道:“三皇子驾到!”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微微一愣,随即起了身子迎接,目光都看向了外面。

三皇子虽然贵为皇子,但是身为郡主的晚辈,自然是要过来问安的。

他在小厮的指引下踏进了大堂,上前行礼,却是没有说话。

其他人倒是没有觉得突兀,毕竟众所周知,三皇子患了哑症,不能开口说话。

只是看着站在眼前这个清秀俊朗,眉目端正,身姿挺拔的年轻人,众人心中又是一阵惋惜,别的不说,但凭这品性与相貌,三皇子定然是众皇子中最好的。

“不必多礼。”郡主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寒冬腊月的好好在皇宫待着,差人送礼过来便是,还巴巴的跑过来,若是冻着了,老身也心疼的紧!”

容祁听着仁安郡主这么一说,也只是轻笑着。

看到他的笑容,在场的妇人们心都化了,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呢!

仁安郡主又和容祁寒暄了几句,但无非就是郡主一直在问,容祁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即可,交流起来倒没有多大的困难。

不一会儿,左相府的人也过来了。

慕容夫人赵氏带着慕容忆雪前来拜见仁安郡主,见三皇子在,他们也规矩的朝着三皇子行礼。

容祁微微颔首,算是应礼。

仁安郡主道:“这儿都是女眷,想来你也觉得乏闷,不如去找前院的公子们一起玩,澈儿也来了,正好可以陪着你。”

容祁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在一旁的慕容忆雪看着容祁退了下去,余光顺着他的背影看向了外面,随即正了正神色,继续看着正在说话的郡主和她母亲,不一会儿寻了个理由也走出了大堂。

纪颜宁和郭心悦在后花园里转了一圈,便打算往回走,毕竟在人家的府邸,有些地方还是不能乱走的。

“哟,这不是从小地方来投奔亲戚的那位纪姑娘吗?”

刚绕过了长廊,便迎面遇上了言安瑾。

纪颜宁和郭心悦没想到相视一眼,都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上冤家。

郭心悦也不喜言安瑾,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你的记性可真是好,只见过一次的人居然还能记得那么清楚,难不成是因为比不过颜宁的书法,被我们这种乡下人所震慑到了?

她们江州来的若是乡下人,那她言安瑾连乡下人都比不上,岂不是更丢脸!

言安瑾听得她这么一说,温怒道:“郭心悦!别以为你有个转运使的爹我就会怕你!不过是个四品小官,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郭心悦露齿一笑,说道:“言小姐教训的是,我父亲区区四品小官,自然是不能与二等伯府相提并论,不过听闻言小姐的兄长被人打断了腿,想来应该落了残废,没想到你还有心情出来赴宴,啧啧啧,看来真是兄妹情深呐!”

忠德伯府和定北侯府的冲突早就传遍了整个长安,现在谁都知道言晋忠被人打断了腿,背地里都在议论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来参加郡主府百日宴的只有她和她那个庶出的三哥。

现在被郭心悦这般直白的说出来,言安瑾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她盯着郭心悦和纪颜宁,目光有些不善。

“怎么?恼羞成怒了?”郭心悦这个人向来直白,见言安瑾这般恼怒,却也不畏惧她。

言安瑾咬牙道:“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像你这样的人也只能和纪颜宁这种野丫头在一起了!”

“我和谁一起玩你可管不着。”郭心悦道,“言小姐这么得空去管别人的闲事,还不如管管自家的事情,帮帮你家庶出的三哥学着打理伯府。”

她说完拉着纪颜宁的手直接绕过了言安瑾,也不打算与她多废话,径直朝着后院摆酒席的方向而去。

言安瑾这些日子都烦躁不已,她的亲哥哥被打断了腿,父亲郁闷,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而姨娘和她那庶出的三哥却是逍遥不已,没想到现在来赴宴,还要受郭心悦和纪颜宁这般嘲笑,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们现在正在小花园里的长廊转角处,这里鲜少有人来往,而前面便是一片池塘,冬日里的池塘冷冷清清的,只有少数的鱼儿在游荡着。

言安瑾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恶狠狠的盯着纪颜宁和郭心悦的方向。

“小姐……”她身边的丫鬟看着她的神色,觉得有些害怕,正打算叫她离开,却看见言安瑾朝着纪颜宁她们的方向冲了过去!

纪颜宁和郭心悦正走到廊子的尽头,打算转弯往园子的方向出去,这个时候言安瑾却快步上前,冲到了两个丫鬟之间,在纪颜宁的背后伸出手打算将她们推下池塘。

“小心!”纪颜宁眼疾手快,一把将郭心悦拉到了自己的身旁,抓紧了她的胳膊,后退了两步!

“砰!”一声巨响,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看见言安瑾掉进了池塘里,激起了大片的水花,整个人在池塘里扑腾。

言安瑾所带的丫鬟一愣,随即大声喊道:“救命啊!救救我家小姐!”

纪颜宁和郭心悦站在转角处,看着掉落在池塘里拼命扑腾的言安瑾,皆是紧皱起了眉头。

若不是纪颜宁手快,只怕掉下去的就是她们两个人了,没想到言安瑾害人反害已,没控制好力度,把自己给带下去了。

这个言安瑾当真是歹毒。

“救救我家小姐!”言安瑾的丫鬟哭着呼喊,奈何她不识水性,根本无法下去救她们家小姐。

郭心悦看着那丫鬟着急的模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冷哼一声,不情愿的脱去了外袍,扔给自己的丫鬟。

她是江南女子,自然也熟识水性,若是言安瑾溺死在这里,她和纪颜宁根本就说不清,只能下去救她。

只是她刚打算往下跳,却被人抓住了胳膊。

郭心悦以为是纪颜宁,便打算挣脱,说道:“颜宁你别拉我,若是她死在这里,别人还以为是我们故意推她下去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已经有人跳下了池塘里,朝着言安瑾的方向游了过去。

郭心悦一怔,随即回头,看到拉着自己胳膊的居然是一个男人!

第105章 一起下棋

郭心悦下意识地推开了这个拉着自己的男人。

但是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柔弱,被她这么一推,有些踉跄的后腿了半步。

看得郭心悦想扶住他,见他站稳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殿下。”

慕容忆雪上前伸手打算扶住三皇子,却被三皇子伸出手制止住,她微微蹙着眉头看着郭心悦。

郭心悦还未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背后又来了几个人,慕容忆雪她是见过的,而被慕容忆雪称之为殿下的人,年纪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长得倒是一副好皮囊,只是脸上太过白皙,看起来倒是病怏怏的模样。

见已经有人下去救言安瑾,纪颜宁将郭心悦稍稍拉回来一下,以免她不小心掉了下去。

“见到三皇子还不行礼?”慕容忆雪开口对她们说道。

纪颜宁和郭心悦连忙给三皇子行礼。

“见过三皇子。”

容祁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女子,对打算舍身下去救人的郭心悦挺有好感,然而她对纪颜宁更感兴趣,刚才他听郭心悦提起了纪颜宁的名字,这才想到了原来这是小皇叔说过的那个女子。

帮他解了暗香之毒的那个女人。

慕容忆雪看到纪颜宁的脸,有些失神,这个女子不正是上次在大街上和五公主一起遇到的那个姑娘吗?后来她被厉霄云带走,想来应该吃了些苦头才是。

三皇子突然用手对着她们两个人比划着。

他身后的小侍卫说道:“殿下问你们是谁。”

郭心悦这才说道:“臣女是都转运使郭骐春之女郭心悦,她是兵部侍郎府的表小姐,江州纪颜宁。”

三皇子点了点头,朝着她们又是和善一笑。

慕容忆雪的眸子却是有些灰暗,她一路陪着三皇子过来,也没见三皇子对她这么笑过,反倒是郭心悦和纪颜宁,似乎很是得三皇子的好感。

侍卫很快就将言安瑾救了上来。

天气严寒,池塘的水更是冰冷无比,言安瑾被救上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凌乱不堪,狼狈不已,冷意刺骨。

“小姐!”她身边的丫鬟上前,将外袍披在她身上。

言安瑾被冻得哆嗦不已,嘴唇甚至有些发紫了,她抬头看着站在岸上的人,一眼就认出了慕容忆雪和三皇子。

看着纪颜宁和郭心悦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她心中更是恼怒不已,突然心生一计,她哭着上前说道:“三皇子,慕容小姐,你们帮我做主啊,她们两个人合伙欺负我,还把我推进了池塘里!”

郭心悦身边的丫鬟看不下了,生气道:“你这人好生歹毒,明明是你想把我家小姐和纪姑娘推下湖里,结果自己掉了下去,怎么能怪到我家小姐身上!亏得我们家小姐刚才还想下去救你呢!”

言安瑾落了水,她岂能甘心就这样放过郭心悦和纪颜宁,她落水的时候可没有人在,自然无人能帮她们做主。

她继续哭着说道:“难不成我为了诬陷你们,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吗!分明就是你们仗着人多算计我!”

纪颜宁在一旁冷冷道:“就你这样的,还用不着我们算计。”

自己都能掉湖里,这么蠢的一个人,还用得着别人算计?

“你!”言安瑾听得她这么一说,怒气更甚,但是她现在只能装成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三皇子,“求三皇子给臣女做主,分明就是她们两个人把我推下去的……”

寒风冷得入骨,她又湿了衣裳,说话哆哆嗦嗦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三皇子又打了几个手势。

他身旁的侍卫说道:“殿下说,他亲眼看见你打算推她们两个人了,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言安瑾:“……”

郭心悦和慕容忆雪有些意外的看着三皇子。

纪颜宁却是不动神色的垂眸,以他们赶来的时间和方向来看,应该是看不到言安瑾推她们的,但是他却说了谎,所以纪颜宁怀疑这个三皇子知道自己就是给他解药的人。

“殿下……”言安瑾没想到会被别人看到,凉到了心底,她正想解释,只见三皇子抬起了手挥了挥,让她退下。

言安瑾咬牙,只能由丫鬟搀扶着狼狈的去客院换衣服。

看着言安瑾离开的背影,郭心悦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言安瑾还真是卑鄙,想推她们入湖里失败,居然还想着诬陷她们!

“多谢三皇子。”纪颜宁和郭心悦齐齐朝着三皇子又行了一礼。

三皇子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客气。

郭心悦不想多生事端,她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了。”

说着看了纪颜宁一眼,正打算和她一起离开,正要行礼,直接三皇子拦住了她们。

他做了几个手势。

“殿下问两位姑娘是否有空,可否一同去暖阁下下棋?”侍卫说道。

三皇子既然已经开口,纪颜宁和郭心悦也不好拒绝,更何况他刚才还出手相帮,便只能点了点头。

慕容忆雪面色如常,袖子下的手却已经紧握起来。

她们一行人朝着暖阁的方向而去。

“上次之事,是我对不住纪姑娘。”慕容忆雪对纪颜宁说道,“想来纪姑娘受了不少委屈。”

纪颜宁轻声一声,没有接话。

慕容忆雪见她不应,继续说道:“那日纪姑娘与另一位姑娘被厉都尉带走,不知可有受委屈?”

“慕容小姐这么问我,是希望我怎么回答呢?”纪颜宁淡淡的回了一句。

她们走在府中的小路上,跟在三皇子的身后,气氛却是有些泛冷。

郭心悦听着便知道她们两个之间似乎有些嫌隙,便也没有插嘴。

慕容忆雪道:“我是真的挺担心你的,厉都尉做事向来狠厉,回去之后我的心里也很不安心。不过纪姑娘心地善良,能够帮助别人,想来应该能原谅我的。”

纪颜宁看着她这么说,心里却是嗤笑起来,她和元娇娇长了一模一样的脸,性子却是相差甚远,怎么看都是元娇娇可爱些,这个慕容忆雪让人喜欢不起来。

她说道:“你既然不安心,又为何让厉都尉带走了我们?原本此事就是因你而起,连累了别人只是一句担心就了事。别人的善良不是你可以欺负的理由。”

她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给慕容忆雪留,这话一说出来,气氛更是有些怪异了。

慕容忆雪眼眸微闪,她没有想到纪颜宁在三皇子的面前都能这般下她的面子,早知道就不该提起此事了。

三皇子突然回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们,似乎在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忆雪道:“殿下不必多虑,半月前,我与这位纪姑娘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有个姑娘的马车惊了我的马,五公主便为我出头训斥了那位姑娘,但是纪姑娘善良,为那位姑娘说话辩解,没想到惹怒了五公主,便让厉都尉把她们押去大牢了。我一直懊悔来着,想给纪姑娘道歉,求个原谅。”

郭心悦听了慕容忆雪的话,忍不住心惊道:“颜宁,你还被厉霄云抓进大牢过?他没有为难你吧?听说只要进了巡防营的大牢,不脱层皮是不可能出来的!”

纪颜宁笑了笑:“他没有为难我,直接就把我放了,不然我也不可能好好的在这里。”

郭心悦松了一口气:“算他还有点良心!”

“是啊,良心这种东西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纪颜宁轻笑道。

郭心悦:“……”

反正她是听出来这句话是在骂谁了,不知道慕容忆雪能不能听出来。

三皇子却捕捉到了她们说话之间的一个信息。

五公主。

半月前,五公主还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就越来越臭,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臭味,怎么也掩盖不住,太医说是中了毒,可是这种毒目前却无人能解。

苏贵妃严查后宫之人,可是无论怎么查,都找不出下毒的人……

难不成是纪颜宁?

小皇叔说她这个人善于用毒和解毒,她所制出来的毒药有的甚至闻所未闻,是个难得的用毒高手。

“殿下。”郭心悦见三皇子似乎有些出神,便唤了他一句。

容祁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纪颜宁,转身进了院子,朝着暖阁走了进去。

纪颜宁她们也跟了上前。

暖阁里容澈已经等在那里,见容祁带着三个姑娘进来微微一怔,随即看见了纪颜宁和慕容忆雪,他突然想起了段无瑕的话。

纪颜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容澈。

此事慕容忆雪已经上前行礼道:“见过暄王殿下。”

纪颜宁和郭心悦也上前行礼:“见过暄王殿下。”

容澈笑道:“不必多礼,原本等着阿祁过来陪我下棋,没想到却带来了三位姑娘家,难不成让她们就看着我们下棋不成?”

容祁示意身边的下人又摆了一桌棋盘,随后坐下来。

慕容忆雪上前,正打算坐在容祁对面,却被容祁拦住,他微微一笑,随即指了指纪颜宁,示意让她过来下棋。

慕容忆雪尴尬的站在原地。

第106章 少卿质问

纪颜宁看着慕容忆雪挫败的神情,猜测这位慕容小姐许是心仪三皇子的。

她倒是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容祁对面。

容澈问郭心悦:“那姑娘就陪本王下一局吧。”

郭心悦颔首应下,便也坐了下来,陪着容澈下棋。

只有慕容忆雪站在一旁,似乎显得有些多余,她缓了缓神色,站在三皇子身旁,笑着说道:“三皇子的棋艺不错,纪姑娘得认真下才是。”

纪颜宁没有理会她,直接执黑子先行,落在了棋盘上。

容祁不能说话,纪颜宁也认真的看着棋局,慕容忆雪倒是很有耐心,看着他们在棋盘上你来我往,似乎每一步都很是用心。

而另一旁的容澈和郭心悦显然就轻松多了,容澈不时的问些话,没多久就把她们一路上的事情给弄清楚了。

原本以为纪颜宁是与慕容忆雪一同前来的,没想到这两个人却是恰巧遇上的。

三皇子的棋艺不错,但是纪颜宁的更为精湛,她的棋风凌厉,一路下来,落子咄咄逼人,几度将三皇子逼到绝境,可是每每快到一举夺胜之时,却又一时松懈,让三皇子化险为夷。

如此一来,许久都未曾分胜负。

容祁看出来纪颜宁这是让着自己,同时也感叹她的棋艺太过高超,即便是与大魏有名的国手对弈,也不曾有过如此的压迫感。

眼前这个女子年纪不大,甚至比他还要小几岁,却有如此造诣,只怕大魏难能有人能是她的对手。

他自懂事起便开始启蒙,师从太傅,也曾被许多人跨过聪颖,自诩棋艺不错,没想到在纪颜宁面前却只能是任由她的摆布。

太傅曾说,棋艺看天赋,有的人就算是年纪再大也无法参破的东西,有灵性的人却能轻易悟出来,或许纪颜宁就是那种有天赋之人。

慕容忆雪也看出来纪颜宁的棋艺在三皇子之上,而且看她这样子,似乎短时间内室不会结束这盘棋局了。

她看着纪颜宁的脸,不知道为何很是不喜欢眼前的女人,而纪颜宁对她也是如此。

慕容忆雪看得出来三皇子并不想与自己太过亲近,反倒是对纪颜宁和郭心悦的态度比自己的还要好许多,她心里多少有些落差,便径自行了礼,随即退了出去。

只是她刚走到暖阁外的时候,遇上了正走过来的段无瑕。

她按礼数上前行了平礼。

段无瑕站在她的面前,眼眸打量着她,嗤笑一声:“装的倒是挺像。”

慕容忆雪被段无瑕这没来由的话弄得有些糊涂,平日里虽然慕容府与段府鲜少有往来,也没有什么嫌隙,段无瑕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脸色微微一沉,但是面上却不显,她问道:“段少卿这是何意?”

段无瑕上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看来你是打死不愿意承认了,不过没有关系,大理寺有的是手段,迟早都会查出来的。”

慕容忆雪的疑惑更深,她可不记得自己与段无瑕之间还有什么过往!

“段无瑕!”慕容忆雪迎上了段无瑕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自然也无法承认,若是你那么有空,不如把大理寺的悬案查查,不然拿着俸禄不办事,枉费陛下的信任了。”

段无瑕见她这般,以为她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而装糊涂,他的眸子愈加的冷了下来:“放心,为了不辜负陛下的信任,本少卿一定会尽心查案,定会将你的事情查个清楚。”

慕容忆雪微微一愣,她的事情?

她自问自己可没有惹到大理寺的人,更没有做什么能让大理寺深查的事情。

当然,除了当年顶替身份一事……

可是为何段无瑕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是开始怀疑她的身份,还是有误会?

段无瑕见她沉默,便以为她是心虚了,不想与她多言,抬步正想往暖阁里走进去。

慕容忆雪回过神来,上前两步,拦在段无瑕的面前:“把话说清楚。我有什么事情可让你查的?”

若不是那日段无瑕亲眼看见了她的这张脸,或许就被现在的慕容忆雪这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给骗到了,他自然也不会客气,沉声说道:“长安官员府中盗窃案,涉及这种案件的,就算你父亲是左相,也未必能包庇得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瞥了慕容忆雪一眼,绕过了她,朝着暖阁走了进去。

慕容忆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盗窃案?

她怎么可能会牵扯上盗窃案!

“真是可笑。”她却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她正要往外面走去,脚却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着段无瑕的背影,总觉得心里开始不安。

都说段无瑕乃是破案的高手,在他手里的案子几乎没有冤假错案,她与段无瑕以前也从未有过牵扯,今日的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说自己卷入了一个盗窃案中?

而且他的神情不似说话,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撒谎的人。

难不成是她……

慕容忆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小姐!”见她腿软到差点摔倒,她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小姐你怎么了?”

慕容忆雪回过神来,她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像是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

见到自家小姐这般,她的贴身丫鬟怒道:“段少卿可真是可恶,怎么没来由就恐吓小姐,和那些登徒子有什么区别!我们回去定要告诉老爷和大少爷!省的旁人都觉着小姐好欺负!”

慕容忆雪垂眸,缓了缓气,说道:“罢了,他也没有将我如何,不必如此计较。”

她的丫鬟道:“小姐是左相嫡女,哪里是他们能欺负的!若不是您心慈,只怕老爷是不会放过他的!”

左相和左相夫人向来疼女儿,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若是知道段无瑕对大小姐这般无礼,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慕容忆雪的心里装着其他的事情,自然不想多生事端:“此事切不可与父亲母亲提起,省的他们又担心。”

丫鬟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只能应下。

段无瑕走进了暖阁,与容澈约定好在此见面的,只是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们四个人分成两桌棋盘在对峙。

看见纪颜宁,他的心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他走了上前:“你们倒是好兴致。”

纪颜宁捏起一枚黑子,直接扣在了棋盘上,完胜。

三皇子盯着这棋盘,仍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纪颜宁起来行了一礼,说道:“出来已久,想来舅母等着急了,我和心悦就先告退了。”

三皇子点了点头。

纪颜宁和郭心悦起了身,又对容澈行了礼,这才退出了暖阁。

段无瑕看了暖阁之中只有容澈和容祁,还有他们的亲信,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怎么把她们也叫过来了?”

三皇子道:“路上遇到,便一起带过来了,不然被慕容忆雪一直跟着,倒是麻烦。”

段无瑕冷哼一声:“那个姓纪的与慕容忆雪有什么分别?她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伙的,一丘之貉。”

三皇子却不赞同他的说法:“纪颜宁与慕容忆雪怎么就是一丘之貉了?看起来她们两个人有些过节。”

段无瑕知道若是自己说慕容忆雪是个江洋大盗,任谁都不会相信的,他也不想过多的辩解,等他抓个人赃并获,还不信他们有其他的说辞。

容澈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容祁身前的棋局,笑道:“看来你是棋逢对手了。”

三皇子撇嘴道:“什么棋逢对手?我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完全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若不是不能说话,我早就喊小皇叔你来帮我了!这种被人凌迟的感觉可真不好。”

他以前下棋也喜欢这般慢慢吊着别人,现在终于知道了这种苦楚。

容澈倒是轻笑起来,纪颜宁此人,给人的惊喜颇多。

此时的纪颜宁与郭心悦已经从暖阁里出来,便朝着后院所备酒席的方向而去,只是问了安氏所带的丫鬟,说她与其他夫人一同去看小公子了。

郭夫人在一旁说道:“我与你们一同去看看了,我也还未见过那小公子的模样呢!”

纪颜宁颔首,有郭夫人和郭心悦陪着,她自然是乐意的。

听郭夫人说,言安瑾落了水回来急忙换了一身衣服,又发了一顿脾气,哭着回了忠德伯府。

郭心悦倒是解气的很,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郭夫人道:“幸好你们遇上的是三皇子,殿下为人素来谦和有礼,只可惜患了哑疾。”

言语之间满是可惜。

三皇子乃是皇后所出,为嫡子,应是正统储君,奈何患了哑疾,以后也只能做个闲散的王爷了,而如今二皇子与大皇子相争,到现在皇上也未立下太子。

但是这些话她却不能说出口,毕竟朝堂之事,可不是她们这些后宅妇人能够随意议论的,若是被有心之人做了文章,只怕会引火上身。

纪颜宁眸子微微泛起涟漪,这个三皇子可不像是他表现出的那般毫无心机。

第107章 孩子异常

郡主府里的二房后院很是热闹,有不少夫人都打算一睹刚百日的小公子风采,虽然说小孩子大概都长一个样,但是众人也想蹭蹭喜气,便上前瞧瞧小孩的长相,多夸几句。

但是小公子娇贵的很,自然是不能轻易给外人抱的。

纪颜宁跟着郭夫人入了院子,看见不远处的安氏,便上前走到了她的身边:“舅母。”

安氏回头,看见纪颜宁随着郭夫人而来,她应了纪颜宁一声,便上前与郭夫人寒暄:“郭夫人,好些日子没见了。”

郭夫人道:“是啊,正和颜宁说起你呢。”

“小公子抱出来了!”

随着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众人房间的门口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奶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童。

因为隔得远,纪颜宁自然看不清楚那孩子的模样,众人也识趣的没有蜂拥过去,只有近旁的几个夫人或者小姐凑了过去,逗了逗,便也让了道。

那郡主府的第一个重孙子,若是被挤着或者磕着碰着,众人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安氏说道:“这孩子可真精神,都好几个时辰还没睡着。”

郭夫人不解:“柳夫人怎么知道这孩子没睡觉?”

“我早上刚到的时候便看见二夫人抱着孩子逗他呢,后来二夫人去忙了,把孩子交给母亲和奶娘,也没见奶娘松手过。说是让孩子休息,可是一抱进房间里让他睡觉便开始哭闹。”安氏说道,“这都好几个时辰,倒是没见这孩子安静下来过。”

郭夫人道:“话说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最是嗜睡,许是今日太过吵闹,孩子反倒是不适应。”

安氏颔首:“或许吧。”

纪颜宁在一旁听着她们的谈话,目光看向了抱着孩子的奶娘。

奶娘的身边还有两个丫鬟近身看着,可以更方便的照顾小公子。

纪颜宁拉着郭心悦的手上前:“我们也过去看看。”

郭心悦被纪颜宁这没来由的凑上前感到有些疑惑,毕竟纪颜宁真不是爱凑这种热闹的人,但是见她兴致勃勃,倒也没有拒绝,跟了上前,走进了那抱着孩子的奶娘。

纪颜宁懂得分寸,她站距离奶娘一步远的地方,看了一眼奶娘怀中的小公子,只见那孩子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正看着他,但目光似乎有些恹恹的。

她仔细看了看小公子身上的衣服打扮,还有抱着他的奶娘,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孩子生的可真水灵,一眼就知道是郡主府的贵公子。”一位夫人上前逗趣着,一边夸着孩子。

奶娘显然有些疲劳了,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

纪颜宁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没多久,郡主府中的下人便来通知已经开席了,众人便纷纷朝着前院的园子里而去。

冬日里冷得很,因为在前院的园子中开席,便提前让下人们在路旁的放置了取暖的炭火,纪颜宁从小路上走过来,看见路旁放置的火盆,不禁皱了皱眉头。

虽然有炉子盖着,但是看着那闪着火光的炭火,纪颜宁却有些腿软。

紫玉知道纪颜宁怕炭火,便上前扶住了她。

在府中的时候大小姐房间里的炭火都是要放在屏风后的,为得就是不让她看见炭火的光,如今见到路旁的炭火,大小姐的手竟是比平日里的还要冰冷了些。

纪颜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前世她被炭火活活灼烧而死,自然是对炭火恐惧不已,如今她也只能低头垂眸让紫玉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跟上了安氏,纪颜宁在酒席见落了座,终于松了一口气。

前世临死前的痛楚,她记得清清楚楚,也常常因此在午夜惊醒,所以她的这身痛,一定要还给容嶙和苏凝雪。

让他们也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颜宁,你怎么了?”安氏见纪颜宁脸色不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突然惊道,“怎么这么凉?”

这手冷的如同冰块一般。

她说道:“让人把火盆搬得近些……”

“不用了!”纪颜宁急忙打断了安氏的话,抬头制止了她,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

安氏不疑有假,她道:“我还当是什么呢,若是觉着乏了,让长卿一会儿就送你回去。”

纪颜宁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仁安郡主府向来节俭,这次办百日宴倒是与寻常的官宦人家一样的用度,只是听闻宫里派了御厨过来,膳食比寻常官宦家的要精致些。

纪颜宁脸色不好,吃得也不多。

安氏应下了其他夫人还有些事情,不能陪着她一同回去,便寻了小厮去找柳长卿,让他在郡主府门口等着与纪颜宁一同回去。

纪颜宁起了身,朝着府门外走了过去。

正走出前院的门口,突然一个丫鬟急匆匆的从她的身边走过,像是带着一阵风,将她的发丝都带着飘了起来。

鼻尖问道一股熟悉的药材味。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整个人愣在原地。

“小姐。”紫玉见她这般停下,还以为有什么事情,问道,“怎么了?”

纪颜宁转头看着她,回想起刚才去二房院子里见小公子的时候的场景,脑中的画面停留在那奶娘身边的两个丫鬟身上。

“去找郡主。”纪颜宁说着便转身往郡主的院落而去。

紫玉大惊,大小姐怎么会知道去哪里找郡主?

纪颜宁前世没少来郡主府,自然对府中构造了解不少,即便是没有丫鬟小厮引路,她也能找到郡主院子的方向,这个时候郡主应该已经在后院休息了,招待宾客这种事情,自然不用她亲自来。

纪颜宁带着紫玉很快便走到了郡主的院落前,却被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门口的婆子道,“此地可不是能够随便乱闯的。”

纪颜宁微微屈膝行礼,说道:“还请嬷嬷行个方便,帮忙通传一下,我是兵部侍郎府的,姓纪,想求见郡主。”

婆子看了纪颜宁一眼,确实皱起了眉头:“郡主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纪颜宁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随意出入郡主府的应家小姐了,她垂眸片刻,又将手上的镯子脱了下来,说道:“这是刚才郡主赏赐给我的,我还未谢过郡主,请嬷嬷通融一下。”

她说着看了一眼紫玉。

紫玉会意,连忙拿出了一枚足两的银子,递给了那嬷嬷。

婆子没有收紫玉的银子,也看得出来纪颜宁是真的有事情要找郡主,她说道:“我负责通传禀报,至于郡主见不见,可不干我的事情。”

“我自然是省得的。”纪颜宁说道,“多谢嬷嬷!”

婆子朝着院子里走了进去,径直走到了郡主的房间。

仁安郡主正在和二房的夫人说着话,见那婆子上前行了礼,便转头看着她。

“郡主,院子外有个姓纪的姑娘说想求见郡主。”婆子补充道,“那姑娘说郡主赏过她一只镯子,特来感谢。”

仁安郡主听了婆子的话,倒是想起来有那么一个人。

二夫人听了婆子的话,说道:“不过是只镯子,而且当时她已经跪谢了,现在又来所谓何事?难不成看着母亲喜欢她,便想过来套个近乎?”

婆子低头不语,这个时候她只用得主子的话。

仁安郡主道:“罢了,让她进来。”

若真是个有心思的,只当自己看错了眼。

婆子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二夫人说道:“看来母亲是真的很中意那位姑娘,我倒是想知道她会来说些什么。”

仁安郡主没有接话。

不一会儿,刚才的婆子就带了纪颜宁进了屋子。

纪颜宁上前行礼:“纪颜宁给郡主请安,见过二夫人。”

郡主道:“起来吧。”

纪颜宁站起来,因着刚才走的太过,冷风寒冽,刮得她的脸有些惨白,如今看着倒是让人心疼。

她自己倒是并未知觉,看了一眼在场的二夫人,倒是没有过多犹豫,开口说道:“颜宁有一事想告知郡主。”

仁安郡主道:“你说,老身听着呢。”

“事关小公子。”纪颜宁转头看着二夫人,问道,“二夫人可知道小公子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仁安郡主和二夫人皆是一愣,相视一眼。

二夫人的脸色突然紧张起来:“你想说什么?”

纪颜宁说道:“二夫人是小公子的祖母,想来应该是经常去看孩子的,不知二夫人可否发现每次去见孩子的时候,那孩子是否有过休息或者睡觉的时候,即便是有,大概也甚少吧。”

被她这么一说,二夫人回想起来自己去看那孩子的时候,确实鲜少见他在睡觉的,她只道是巧合,或许是孩子已经睡饱了。

纪颜宁继续说道:“我听闻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都特别嗜睡,像小公子这般的实在少见,若是郡主和二夫人愿意相信我,可以从那些丫鬟身上的香囊查起,让大夫辩别香囊里都有些什么东西,或许会有所收获。”

第108章 亲自相邀

听完纪颜宁说的这些话,仁安郡主和二夫人已经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纪颜宁道:“能说的我已经说了,表哥还在府门口等我,晚辈就先退下了。”

她欲行礼告退,只听得仁安郡主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纪颜宁倒是不怯:“我识得些许草药,刚才随舅母去看小公子的时候闻到一旁的丫鬟身上有股提神药材的味道,所以才由此猜想,并不是十分把握,但我一个外人,自然不好查证是否属实,可事关小公子,晚辈还是觉得理当与郡主提一句。”

“若是你猜错了呢?”二夫人问道。

纪颜宁听了二夫人的话,忽而低下头来,没有立即接话。

二夫人见她这般,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口快,她苦笑一声,带着歉意说道:“多谢纪姑娘好心,若是猜错,孩子身子安好,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情。”

只怕是纪颜宁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才会对她们说起此事,若是不然,她怎么会来做这种讨嫌的事情,即便是她真的猜错了,她出于好意才做这样的事情,二夫人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她?

仁安夫人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突然又觉得与应家那个孩子更像了。

那个孩子对各类草药甚是熟稔,幼时便跟着她的外祖父出入太医院,仅靠味道便能辨别出大部分的药材,楼太医曾说,若不是她是个太傅府的贵女,以她的天赋,最是适合学医,当个女医。

可她终究不是那个孩子。

“母亲,我先去看看孩子。”不管纪颜宁所说是不是真的,她现在已经坐不住了,想要把事情先查清楚。

仁安郡主道:“查清楚之前别打草惊蛇了。”

“儿媳省的。”二夫人行了礼,退了出去。

剩下仁安郡主和纪颜宁四目相对。

“孩子,上前来。”仁安郡主说道。

纪颜宁抬头,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敬地走了上前。

仁安郡主摘下腰间佩戴的一枚月牙形的玉佩,拿起她的手,将玉佩放到她的手掌间。

“以后若是想见我,凭此玉佩,府中的人不会拦你。”仁安郡主说道。

纪颜宁微微有些讶异,她连忙推脱道:“这玉佩如此贵重,晚辈受之有愧。”

这块玉佩她自然是认得的,是太祖皇帝赐给郡主之物。

仁安郡主一笑,说道:“无妨,老身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留着这些东西也无用。难得遇上一个合眼缘的孩子,不送难不成还带到土里去?”

纪颜宁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是她隐藏的不好,被仁安郡主看出了些端倪,把她当成和前世的她相似的人了。

她跪了下来,郑重行礼:“多谢郡主。”

仁安郡主将她扶起来:“只要你闲来之事记得常来看看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纪颜宁颔首:“郡主不嫌我烦便是。”

“好了,不是说你表哥在等着吗?去吧。”仁安郡主道。

纪颜宁微微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走出仁安郡主的院子,她紧握着手中的玉佩,竟是觉得有些暖意。

“颜宁。”看见纪颜宁和紫玉,在门口等着的柳长卿迎了上前,问道,“母亲传话来让我陪你一同回去,你没事吧?可有遇到什么事情?”

纪颜宁摇头道:“只是太过乏累了,想回去歇着。刚刚去给郡主叩谢请安,所以来得晚了些。”

柳长卿见她的脸色确实不好,说道:“无妨,天气严寒,是该早些回去。”

他们朝着自家的马车走了过去,只是还未入马车内,便听到了后面有人喊住了她。

“纪姑娘留步!”

纪颜宁回头,看见了慕容忆雪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款款而来。

慕容忆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袄,披着淡蓝的外袍,显得皮肤更加白皙水灵,但是眸子里的清冷气质也让人感觉到一丝疏离的意味,确实是个美人。

慕容忆雪上前,看见一旁的柳长卿,颔首行了平礼,转头对纪颜宁说道:“纪姑娘,我们怎么也算是相识一场了。”

“算是,所以慕容小姐这是所为何事?”纪颜宁问道。

她和慕容忆雪两次见面都不太愉快,她可不相信慕容忆雪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

慕容忆雪递上了一枚请帖,说道:“再过七日便是我的及笄礼,纪姑娘有空的话不妨到左相府做客。”

没想到是邀请她去及笄礼,纪颜宁倒是有些意外。

纪颜宁却没有伸手去接慕容忆雪递过来的请帖,而是说道:“真是不巧,我已经应下了威远将军府的元小姐七日后去参加她的及笄礼,没想到慕容小姐也是与她同一日生辰,真是太可惜了。”

慕容忆雪微怔,她没想到纪颜宁会拒绝自己。

毕竟纪颜宁商户出身,能出入一品相爷府,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份天大的殊荣。

至于威远大将军府,她也是知道的,那个元小姐与她同一天办及笄礼,但是她可从未将元府的人放在眼里。

元家只剩下一老一少,皆是女流,如今的将军府在朝中无人,不过是靠着老将军的荫庇才得以生存下去,怎么能和如今手握大权的左相府相提并论?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该怎么站。

然而纪颜宁却为了元府的元娇娇拒绝了她的邀请!

慕容忆雪脸色难掩温怒之色,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淡然,她双眼含笑,问道:“我是真心诚意相邀,难不成那元姑娘也是亲口邀请的纪姑娘吗?”

这话就是在贬纪颜宁了,她好心好意亲口相邀,却被拒绝,实在是不识抬举。

“不是元姑娘邀请的,而是元夫人亲口相邀。”纪颜宁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露齿一笑:“身为晚辈,自然不能为了其他的后来者拂了长辈的面子才是。“

慕容忆雪双眸有些暗沉,手里拿着的帖子显得格外的尴尬。

明明是好意施舍机会给她与自己结交,她反倒是让自己这般难堪。

她将帖子收了回来,递回去让丫鬟接着,语气已经冷了下来:“既然纪姑娘不屑,我自然不强求。”

纪颜宁眼中含笑,眼角弯弯:“慕容姑娘可当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介商女,于慕容姑娘的及笄礼而言可有可无,但是您今日这般想让我放弃去元家,难不成是因为慕容府与元府之间有些牵扯?”

“你胡说什么!”慕容忆雪轻声呵斥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她与元娇娇同一日举办及笄礼,本来在世家之中就多有些谈资,她虽然觉得元府没落比不上慕容府,但是这种挑拨的话若是传出去,他们慕容府难免不会落得一个刻薄的名声。

元府本就是功勋世家,曾为大魏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若是让人觉得他们慕容府这般对待元家,连及笄礼的宾客都要挖一脚,只怕会得罪不少武将。

在旁边的柳长卿听到表妹和慕容忆雪的话,也忍不住轻咳一声,插嘴道:“慕容姑娘,到时候我们柳府一定会备上薄礼的。”

慕容忆雪没有接话,她不想再与纪颜宁有过多牵扯,微微对着柳长卿颔首便转身离开。

纪颜宁面色如常,也转身踩着矮凳入了马车内。

柳长卿轻叹一声,随即跟了上去。

马车缓缓向前往柳府而去。

“表妹与那慕容忆雪似乎有嫌隙。”柳长卿问道,看纪颜宁与慕容忆雪的态度便知道她们之前应该是有些不快的,不禁试探性的问道,“不会是因为你之前的那个婢女吧?”

柳长卿在江州的时候是见过元娇娇的,也知道元娇娇与慕容忆雪长得十分相似,自然会猜到这一层。

纪颜宁现在却是不能告诉柳长卿元娇娇的身份,只是与他说起来当时在街上偶遇慕容忆雪和五公主的事情。

柳长卿听父亲说起过这件事,当时家中小厮回来报信,说是纪颜宁惹上了五公主,被厉霄云抓去了巡防营的大牢,不过那时候她平安回来,倒是也没有深究,没想到表妹和慕容忆雪那个时候便结下了梁子。

他说道:“既然如此,以后不去招惹她便是。”

纪颜宁微微颔首,也不知将柳长卿的话听进去没有。

有元娇娇在,不去招惹似乎是不可能的。

慕容忆雪也早早回了府,憋了不少的气。

她是知道三皇子来了郡主府,所以也特意前来,没想到三皇子根本就不待见她,甚至是无视了她,她的心中自然恼火。

可是她也知道,皇上的众皇子之中,为三皇子最是出色,奈何现在无法开口。

自从顶替了这个身份,她没有一日觉得安宁过,因为她害怕那个人没有死,害怕有一天那个人会回来抢走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所以她拼命的学习琴棋书画,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成为一个耀眼的存在。

只有这样的自己,才不会被别人所替代!

即便有一天那个人回来了,她也比不上出色卓绝的自己,父母和哥哥定然不会选择她的!

第109章 谁的过去

慕容忆雪回到府中自己的房间里,回忆起自己的这些年,面色有些凄然。

父亲母亲待她极好,又因为是左相嫡女,身边根本不缺关心她的人,可是她却知道,她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这些好,只是出于她的身份而已。

但是容祁不一样。

幼时有一次她在皇宫里被人推下湖中,是路过的容祁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了她。

那个时候的容祁年纪也不大,把她救了上来,还将她狠狠的骂了一顿,骂她笨,好端端的走路怎么会掉到湖里去。

她受不了委屈,原本就害怕的她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弄得容祁不知所措,只能变成好声好气地哄着她,让她不要再哭了,不然被人看见,会以为是自己欺负了她。

慕容忆雪现在还记得当初容祁那副慌乱到不知所措的模样,脸上的关心却是不假。

那个时候他们相互还不认识,后来再见到容祁,她才知道原来这是三皇子,而他却不记得救过自己那件事,随着他们长大,三皇子对她越来越疏离。

她想嫁入皇家,想拥有权力,有了权力即便是有一个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出现,她也能轻而易举的将那个人压制住,更何况她还那么喜欢三皇子。

只是后来三皇子患了哑疾,竟然说不出话来,即便是太医院的人也束手无策。

她也知道苏贵妃和二皇子有意拉拢自己,然而他们只是看中了她左相嫡女的身份,若是这个身份随便换一个人,他们也不会在乎,这让她有些反感。

她不喜欢苏贵妃,也不喜欢二皇子,但是苏贵妃手腕了得,她只能慢慢周旋。

她今日分明看出来三皇子似乎对纪颜宁不一般,所以才想着与其结交,没想到纪颜宁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小姐,你可别生气了。”她身边的丫鬟见她一副怅然的模样,愤愤然道,“那纪家姑娘真不愧是小地方来的,目光短浅,以为攀上了元府便是有了高枝,我们相府可比元府强多了!”

“这种话不许胡说。”慕容忆雪轻声训斥道。

丫鬟虽然不服,但也只能乖乖的闭上了嘴。

慕容忆雪说道:“让人去备一份礼,给元府的小姐送过去,就当作是提前送她的及笄礼。”

丫鬟应了一声,便打算退下去吩咐。

“等等。”慕容忆雪突然把她叫住了。

丫鬟正走到门前,听得自家小姐的话,不解地转过身,问道:“小姐还有何吩咐?”

慕容忆雪说道:“让管家先把礼备下,然后递帖子去元府,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元府,既然与那位元小姐如此有缘,理当一见。”

“是。”丫鬟应了一声,颔首退了下去。

丫鬟推下去没多久,慕容夫人便走进了她的院子。

她听到院子外的婆子和丫鬟的声音,便起身迎了上前,慕容夫人已经走到了屋子前。

今日的慕容夫人也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袄,只是颜色比慕容忆雪身上的更为暗些,花纹也更加的繁复,比起慕容忆雪的冷艳,慕容夫人的这身打扮显得雍容华贵,若是两个人站一起,俨然是一对母女花。

慕容夫人快四十多岁,但容貌出色,保养得很是不错,看起来更像是三十岁的模样,若说她是慕容忆雪的姐姐,也是有人会相信的。

“母亲。”慕容忆雪上前挽住了母亲的胳膊,亲昵道,“母亲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您不是还在郡主府吗?”

原本就被三皇子和纪颜宁气得不轻,又遇上了段无瑕,她自然是没有心情在郡主府待下去了,便寻了个理由回了府,没想到她才回来没多久,母亲也回来了。

慕容夫人说道:“听丫鬟说,段家的小子给你气受了?”

慕容忆雪微微一怔,随即道:“没有,许是段少卿认错了人,我倒是不碍事的。这些丫鬟也真是的,这样的小事都和母亲说,回头我可要好好教训她们才是。”

她向来不喜自己被监视着,虽然一直规规矩矩,但也不希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要向父亲母亲禀报。

今日她带的两个贴身丫鬟,一个是刚由二等丫鬟升到一等丫鬟的,许是她向母亲告了密。

慕容夫人却道:“你不说,她也不说,那为娘怎么知道你被人欺负!段家那小子当真是嚣张了,惹了忠德伯府和定北侯府不说,现在居然还将你认成什么犯人,这不能轻易就那么算了。”

慕容忆雪搀扶着母亲,让她坐了下来,自己在背后替她捏着肩:“母亲,我当真没放在心上!他将我认成犯人,那也得有证据不是,不然凭他一张嘴,难不成无凭无据他还能冤枉我?”

慕容夫人拉着宝贝女儿的手,让她也坐在了自己旁边的凳子上:“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放在心尖上的,自然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听到母亲这么一说,慕容忆雪讪笑一声,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

她不是母亲唯一的女儿……

她是被遗弃的。

慕容夫人没发现女儿的异常,拉着她的手继续说道:“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及笄礼了,没想到转眼之间我的女儿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可以待嫁了,娘可真是舍不得。”

慕容忆雪笑道:“女儿还想在家里留几年呢,不想嫁人,母亲这是嫌弃女儿,所以打算把女儿早早嫁出去了吗?”

慕容夫人叹了一口气:“为娘怎么会不想留你,只怕过了及笄礼之后,我们家的门槛可要被求亲的人踩烂了!”

“母亲又在打趣我了!”慕容忆雪努嘴道。

慕容夫人看着女儿这张脸,想到女儿如此懂事,不禁有些感叹:“转眼便过了十五年,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还记得清楚。那年下了好大的一场雪,你的父亲在外地查案,根本赶不回来,我还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

说起当年的事情,慕容夫人就感伤不已,眸子里有些发红。

这是慕容忆雪第一次听母亲说起当年的事情,她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她以前很抵触父母说起之前的事情,只要她们开始说,她便会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不知道为何,她今日突然想知道以前的事情了。

慕容夫人继续说道:“你知道你名字的由来吗?那日的雪下得很大,钦天监说那是吉运的征兆,瑞雪兆丰年,于是你的父亲便给你起名叫做忆雪。”

慕容忆雪听着母亲的话,眸子渐渐沉了下去。

“你小时候可顽皮了。”夫人回忆道,“常常爬树摸鱼,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世家小姐,还有一次把李御史家的公子给揍了一顿,李御史带着儿子上门告状,反倒是被你父亲给骂了回去。他罚你去跪祠堂,却让下人悄悄去给你送吃的。”

“没想到你后来换了个性子,突然变得沉稳起来,你父亲还曾开玩笑说真怀念以前那个净会闯祸的你。”慕容夫人道,“可是无论是哪个你,都是我们最爱的女儿,以后若是受了委屈,不要自己憋着,记得你还有我们这些家人。”

慕容忆雪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母亲。”

“及笄礼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若是还有什么要添的,记得与管家说。”慕容夫人说道,“我女儿的及笄礼,定然要办的隆重些的。”

慕容忆雪道:“不用了,母亲安排的,忆雪很满意。”

“那你先歇着。”慕容夫人看得出来她似乎有些疲倦,便拍了拍她的手,吩咐她身边的人伺候好小姐。

慕容忆雪目送着母亲离开了自己的院子,她坐回桌旁的椅子上,目光有些阴骘,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身边的丫鬟端上了热茶,恭敬地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看见她的脸色阴沉,完全不似之前的温顺柔和,丫鬟的心一紧,开口说道:“小姐,天气寒冷,还是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罢。”

慕容忆雪抬眸,看着这个丫鬟。

“青画。”她开口唤起这个丫鬟的名字,问道,“你是告诉夫人我遇到了段无瑕?”

青画看见小姐似乎很不高兴的模样,她抱着托盘直接跪在了地上:“对不起小姐!是夫人问奴婢的,奴婢不敢不答!”

慕容忆雪冷然道:“我明明告诉你,只需告诉夫人我乏累了回去,你为何还要多嘴?”

“奴婢,奴婢……”青画听着慕容忆雪质问,低头咬唇,突然觉得以前温婉的小姐变得有些可怕,她身子有些轻颤起来,“奴婢想着,小姐受了气,夫人定然能帮小姐讨个公道……不然小姐白白被人欺负……”

慕容忆雪嗤笑一声:“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

“奴婢不敢!”青画磕头道,“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听从小姐的话,没有小姐的允许绝对不会乱说话了!求小姐原谅奴婢吧!”

慕容忆雪道:“当初你来我身边伺候的时候,本小姐已经说过一次,我没有同意过的事情,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奴婢知错了!恳求小姐给奴婢一个机会!”青画跪在下,眼角已经泛起了泪。

慕容忆雪脸色却是不变,她对着外面道:“来人,把她给拖下去,发卖去牙行罢了。”

青画听到慕容忆雪的话,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愣在原地,脸色惨白不已,直到被人拉了下去……

第110章 颜宁生病

纪颜宁回到了柳府,在她进入房间之前,莺儿便把屋子里用炭火烤的暖洋洋的。

没想到大小姐会提前回来,莺儿急忙将火炉挪到了屏风后。

“等等。”刚进屋子的纪颜宁喊住了莺儿。

莺儿不解的抬头看着纪颜宁:“小姐,怎么了?”

纪颜宁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身旁的紫玉,自己却径直朝着火炉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紫玉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小姐的异常,小姐今日看见那些炭火的时候害怕的样子她还记得清楚,现在居然要主动靠近火炉,小姐这是怎么了?

同样感到不解的还有莺儿,但是小姐的话她们向来不会忤逆,便只好站在一旁。

火炉里烧的是银丝碳,明明烧得红火,却没有飘出呛人的烟,比寻常人家用的碳要好上许多。

纪颜宁的每一步的走得很艰难,她的眸子紧盯着火炉里的炭火,那炽热的火炭仿佛将她的整个世界都燃烧起来了一般,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雨夜。

她想起了被冰冷的刀剑刺穿身体的痛楚,想起了炽热的炭火在皮肤上灼烧时生不如死的滋味,想起了那些人撕下虚伪面具之后的样子……一想到这些,似乎有些万千锋利的刀尖扎在她的身上,她的心上。

身体忍不住颤抖,她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害怕。

强迫着眼睛不从火炉里挪开,她想克服恐惧,让自己不去害怕这些炭火,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那散发着热气与红色炭火轻易就败下阵来,全身都感觉到了蚀骨的痛。

“小姐……”

站在纪颜宁身旁的紫玉看着纪颜宁这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刚想让她先休息,可是话还没说完,纪颜宁已经往后面倒了下去。

紫玉和莺儿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将纪颜宁扶住。

“小姐!小姐!”莺儿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担忧不已。

紫玉太过着急而温怒对莺儿道:“还不赶紧把火炉藏好!让珍珠去找采薇堂的大夫过来!”

莺儿懵懂的点了点头,急忙将火炉挪到了屏风后,然后小跑出了屋子去找珍珠。

紫玉扶起纪颜宁朝着内室进去,将她放到了床上,让她平躺着,然后替她脱了鞋子,盖上了被子。

她有些懊悔,今日在郡主府的时候明知道小姐那么害怕这些炭火,就不该让她看那么久屋子的火炉。

紫玉伸手握住小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竟然变得温热无比,她心中一紧,抬手碰了一下纪颜宁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惊得收回了手。

小姐居然起了高烧……

过了些许时辰,珍珠才带着采薇堂的大夫过来,这个时候采薇堂已经关门,她是绕到了大夫的家中去将人带过来的,因为一路走的太快,她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喘着气,脸颊也被冻得通红。

紫玉迎着大夫进了内室诊脉,便让珍珠去屏风后烤火去了。

“大夫,小姐这是什么了?”紫玉担忧不已。

大夫细细诊脉,微微蹙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才收回了手,抬头说道:“大小姐气血不平,许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又吹了寒风,这才起了高烧。老夫写一个退烧的方子,一日三次给大小姐服下,明日便能退烧,但切记不要让大小姐再受刺激,饮食上清淡些……”

大夫正在交代着紫玉些要注意的事情,纪九拿着一封信匆匆走了进来。

看见如今正昏迷不醒的大小姐,他一时为难的蹙起了眉头。

“纪大哥,这是怎么了?”莺儿上前问道。

纪九看了看手中的信封,说道:“这是定北侯府的人送过来的,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所以要亲手交给大小姐。”

莺儿回头看了一眼病榻上的纪颜宁,说道:“再重要也没有大小姐的身子重要,如今大小姐这样也看不了信,不如你先放在书桌上,等小姐好些了再看也不迟,总不至于是火烧眉毛的事情。”

纪九想了想,似乎也是,便将信交给了莺儿。

莺儿将信放在了书桌上。

威远大将军府里。

元娇娇正在跟着元老夫人身边的姜嬷嬷学习及笄当日要做的事情和规矩。

因为之前就被纪颜宁强制学过各种规矩,现在的元娇娇对付起这些来简直游刃有余,在一旁看着的老夫人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元娇娇的头上顶着一碗水,面不改色且稳稳当当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看来那位纪姑娘有几分真本事。”元老夫人笑着说道,“即便是宫里的老嬷嬷也未必能在短时间之内教的这般细致。”

元娇娇听了祖母的话,脸上虽然微微笑着,心里却是暗自吐槽起来。

当时她跟着纪颜宁学规矩可吃了不少的苦,稍有不对就会被她罚,而且纪颜宁又极为严格,为了避免这种痛苦的生活继续下去,她也是力求每一点都要做到最好,不然吹毛求疵的纪颜宁若是有半丝的不满意,又会罚她。

“老夫人,小姐。”管家元贵走了进来,给元老夫人和元娇娇行了礼,说道,“左相府的慕容忆雪送来了拜帖。”

“啪——”元娇娇听到这话,忍不住惊诧的歪头看着管家,一不小心将头上的杯子摔了下来,溅的满地都是碎片。

屋子里的众人安静下来,都朝着元娇娇的方向看了过去。

元娇娇一脸无辜地看着元老夫人,没有辩解。

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自然也舍不得说她半句,便道:“今日便练到这里,其实以你现在的能力,倒是再费心多学。”

元娇娇脸上扬起了笑容,上前亲昵地挽着元老夫人,开心不已:“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

“你这丫头。”元老夫人无奈道,“是因为听到慕容忆雪的消息所以才坐不住了吧?”

元娇娇讪讪的笑了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的眼睛。”

姜嬷嬷在一旁吩咐丫鬟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

管家将拜帖递了上前。

元老夫人接了过来,打开拜帖,而元娇娇也凑了过来。

拜帖上写得清楚,慕容忆雪明日会亲自登门拜访。

“她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过来?”元娇娇有些懵,“难不成是知道了些什么?”

老夫人说道:“你若是不喜,直接拒了。”

毕竟慕容忆雪和元娇娇的长相如此相似,当初慕容忆雪又亲手将她推下山崖,即便是血亲也无法容忍,如今若是被慕容忆雪知道她的身份,还不知会如何对付她呢!

元娇娇道:“反正再过几日便到我们的及笄了,我总不可能一直不露脸,她和这长安城所有的人迟早都会知道我们长了一模一样的脸,更何况前两日纪颜宁还说她已经让人拿下了慕容忆雪的养母那一家子,有此证据,慕容忆雪定然不敢乱来。”

老夫人听得她这么一说,是想见见慕容忆雪的意思,她说道:“既然你想见,倒是也无妨,只是怕慕容忆雪心思深沉,你对上她许是会吃亏。”

元娇娇道:“跟着师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哪里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她虽然看着温良无害,但是这些年成长的经历却不能让她如此单纯,很多事情心里清楚着呢!

老夫人颔首,心里倒是有些不忍。

无论是元靖还是元娇娇,原本都是世家子弟,应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想到却在外流浪多年,定然吃了不少的苦头。

她拍了拍元娇娇的手,问道:“那你的父母呢?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他们定然会深查此事,当年之事他们被蒙在鼓里,若是得知你是慕容家的亲儿,或许是不会放弃你的。”

元娇娇的脸色微微一滞,她曾是慕容家大小姐的时候,父母和兄长都是待她极好的,即便调皮的她尽是给他们惹祸,他们从未对自己表现得失望过,虽然头疼,却很包容。

被换了身份之后,她不是没有见过父母,反倒是被元靖救下不久,她在长安城里就遇了父亲母亲带着假的慕容忆雪出来逛街。

本来她打算亲自出去与父母说清楚事情的真相,毕竟她是慕容府的小姐。

只是她躲在人群之后听到母亲担忧的说:“没想到去了一趟寺里,女儿受了惊吓,竟是换了个性子,完全不似之前的她了。”

她刚想上前,却听到父亲说:“换了个安静的性子难道不好吗,忆雪现在这样我看着就挺好,像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若还像是以前那副猴子般的性子,谁能降得住她?只怕你更嫌她那般淘气了!女儿变成这样,是好事。”

是好事……

当时元娇娇听到父亲的话之后便怔住了,她看着父亲母亲高兴的围在那个假的慕容忆雪身边,心里难过不已,便哭着跑开了。

那个时候她才六岁,无论慕容恺说的是真心还是只为了安慰妻子,都深深伤害了她那颗小小的心,让她绝然的随着元靖离开了长安。

第111章 良心安否

元娇娇觉得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候只要一句话便会击垮她所有的希望。

犹如当年她的父亲,亦犹如今日的纪颜宁。

时隔多年,父母应该早就习惯那个慕容忆雪的存在。

听到元老夫人的问话,她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道:“我说过会替师父照顾和孝顺您,既然说过就会做到,我现在姓元,便是元家的女儿。”

元娇娇的话不禁让元老夫人红了眼眶,她道:“好孩子,你也不必忧心,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若你真的想通了要回慕容府,我也不会拦着的。”

元娇娇抱住老夫人,埋在老夫人的怀里,不敢抬头。

她的父母有哥哥,有慕容忆雪,还有一个弟弟,而老夫人身边只有她。

元娇娇最后还是没有回拒慕容忆雪的拜帖,她决定要提前见见。

不知这么多年,慕容忆雪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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