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 - xp1024.com
《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


第1章 重生

《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第1章 重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章 鸿门宴

《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第2章 鸿门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章 各怀鬼胎

《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第3章 各怀鬼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章 皇子选妃

《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第4章 皇子选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章 不孕

《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第5章 不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章 下药

《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第6章 下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章 指婚

《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第7章 指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章 尹祁与沈轻尘

夜已深,弯月晕着朦胧的白光,倒挂在夜幕上,月光透过树梢,层层叠叠间,笼罩着太子宫,幽美而冷清。

一个身影从房檐飞过,迅速地从半掩着的窗户跳进屋中,并未惊醒正在打盹的侍卫。

“来了。”屋内并未点蜡,只有点点月光透过窗隙。屋内的人坐在椅子上,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为什么会这样。”沈轻尘摘下面纱,逆着月光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能隐约看见显得有些冷硬的面部线条,显示着这人此时正在酝酿着怒气。

“......”那人并未答话,屋里一下陷入了沉寂。

“唰”地一声,沈轻尘将手中的剑拔出剑鞘,锋刃在夜色中闪着冷光,剑尖直指那人的胸口。

“为什么要将轻颜牵扯进来。”沈轻尘的声音十分平静,甚至丝毫没有起伏。

那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顾剑是否会将自己刺伤,一步一步地走向沈轻尘。沈轻尘并未将剑移开,剑一点一点刺入那人的胸膛,沈轻尘顿了一下,一把将剑抽出,借着月光,隐隐可以看见剑尖的一抹鲜红。

“我从未想过利用她。”那人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脊背依然挺直,丝毫未因胸口的伤颤抖一下。

“尹祁,我要你立誓,无论日后出现何事,都要保她周全。”沈轻尘凝视了尹祁片刻,将剑收回剑鞘,往日那双常常慵懒不羁的眸,此时只有满满地认真。

“好。”尹祁直视着沈轻尘的眼睛,朦胧地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清贵俊朗,那如墨的眼睛哪里还找得到一点痴傻之气,冷傲的气场足以将任何人折服。

“如果你负了她,我沈轻尘定用这把剑,与你同归于尽。”沈轻尘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在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漆黑的夜一如平日般冷寂,就似从无人来过。

尹祁重新坐回椅子上,没有去管还在流血的伤口,望着沈轻尘离去的方向,嘴角现出了一丝无奈的笑。

在尹祁五岁时,皇后突生疾病,不治去世,皇后的母家早已衰败,失去了唯一庇护的尹祁,前有不怀好意的大臣进谏弹劾他要求再立太子,后有荣宠正盛的丽贵妃设计陷害,在一次高烧之后,为了保命,年幼的尹祁选择了装傻。尹祁慢慢长大,在暗中不断壮大自己的羽翼,等待着绝地反击的那一日。

而十岁时便相识的沈轻尘之于尹祁,是最有能力的心腹,也是最知心的挚友。在沈轻尘答应助他时,只提了一个条件,不要将沈轻颜牵扯进来。不可否认,他的确有些好奇,沈轻颜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能让这位表面轻佻潇洒实则冷情冷性的仁兄将她放得比生命还高,毕竟,生在帝王家如履薄冰的他,永远都无法理解“感情”二字。

即使身处宫中,听到名满慕城的沈轻颜的消息也并不是难事,然而多数,却是难堪入耳的风言风语,这与沈轻尘口中的“丫头”判若两人。所有的疑惑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得到了解答,被沈轻尘亲昵地戳着额头的显然就是来参加皇子选妃的沈轻颜,娇艳绝色,媚骨天成,受到世人诋毁的原因也就能够想到。沈轻尘在自己耳旁念叨了十年的颜儿就这样有了真实的模样。

当他在老地方听张今语汇报情报时,又一次看见了湖边的那抹倩影。那张使满城失色的脸此时蕴满了愁怨,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立着,第一次感到有些举足无措。忽然,一个穿着湖蓝水裙的女子偷偷走到了她背后,伸出双手仿佛想要将她推入湖中,下意识地捏起一枚石子掷入湖中,惊醒了还在走神的她,也惊退了想要害她的女子。旁边传来憋笑声,看见张今语那个疯子的脸憋得涨红,她带着笑意问:“铁树开花啦?”他没理会,只是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没说话。

她的一曲舞惊艳了四座,也惊艳了他。看着尹袂对她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他只感觉自己的胸腔瞬间被怒火燃烧,不受控制的上前,忽视了沈轻尘投来的警告意味的眼神,握住了她的手腕,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脸变红,感到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

当他看到那个想要害她的女子走过来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杀之而后快,在即将动手的一刹那,那个女子却提到了她,顿住了脚,即使知道是陷阱,依然选择去确认她是否安全。看到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床榻上,虽然知道什么也没发生过,却依然想要将刚刚走出门口的女子拎过来掐死,有些粗暴地将自己的外衫脱下,动作轻柔地给她披好,然后便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走进来的皇帝和丽贵妃。

茶杯扔过来时,他只是非常淡定的没有动作,在绝地反击之前,这些皮肉之苦与侮辱是他必须经受的,然而在瞥到她下意识抬手想帮他抵挡时,他直接按住了她的手,他又怎么会让她受伤。茶水很烫,被烫到的地方传来剧痛,然而在感受到手中握的手在轻轻颤抖以及那双美眸中的担忧时,一切疼痛仿佛皆被平息。

“我要娶她。”当他喊出这句话时,其实自己也被吓到了,然而一切情绪却被一股淡淡的喜悦和释然冲淡。原来,他喜欢她,他就这样轻易地喜欢上她,也许是因为沈轻尘在他耳旁念叨了她十年,也许是因为关于她的点点滴滴让这晦暗无光的十年有了点点色彩。

尹祁从沉思中抽身出来,缓缓捂住胸口的伤口,感到了手掌的温热与滑腻,忽地翘起嘴角。虽身处泥淖,但他尹祁,还从未怕过什么,既已情根深种,又何苦委屈自己,而他的人,他自会保护。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沈轻颜,便是尹祁的命中注定。

沈轻尘从后花园翻墙进入府中,有些郁闷地将面纱扯掉。他只一眼便看出,尹祁那冤家是看上自己的妹妹了。说来也怪,要是常人经历了尹祁从小经受的事,怕是要么畏畏缩缩胆小懦弱成了鼠流之辈,要么心狠手辣疑心重重成了冷血暴徒,结果这家伙除了一肚子坏水以外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在这么重要的储备力量的时刻,还有心思调戏良家妇女,对,就是调戏良家妇女。现在的尹祁在沈轻尘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彻首彻尾的贱人。不过,沈轻尘叹着气打开房门,这个贱人的人品还是可以的,至少比那尹袂强,自家妹妹交给他,还是勉强可以放心的。至于让沈轻颜陷入危险的问题,虽然想到这里沈轻尘就想把那贱人吊起来打一顿,但是那贱人的智商与武力值,是让他沈轻尘也望尘莫及的存在,更何况,他沈轻尘即使拼死,也会护沈轻颜周全。所以,刺了那贱人一剑并留下了警告,他便默许了这禽兽对自家妹妹的觊觎。

沈轻尘刚从后花园离开不久,沈轻颜便轻手轻脚地来到后花园,躲进了一旁的假山后。近日来,孟茹不断流连于一个布庄,每次回来脸上都挂着怀春少女般的笑。沈轻颜命翠缕去打听那布庄的消息,得知那布庄的掌柜名叫李仁,大约二十五六岁,模样俊郎。沈轻颜 冷笑着望了望夜空中稀疏的几颗星,那李仁不正是孟茹上一世的情夫吗。这两日沈明威因公事分身乏术,早已忙得头昏脑胀,都是直接在书房过夜,恐怕孟茹不会放过这个与情人相聚的良机。

不一会儿,只见草丛剧烈晃动了几下,一个青年男子钻了出来,男子身后的漆墙赫然是一个大洞,平日因被草丛遮盖,所以无人发现。那男子长得白白嫩嫩,模样周正,此时却狼狈不堪地从洞中钻出来,猫腰撅齿,龇牙咧嘴,显得滑稽异常。

“你来了!”一声娇嗔传来,来人温婉清秀,身姿娇柔,虽年纪已大,却风韵犹存,此时因喜悦添上了两抹娇俏,来人正是孟茹。

那男子刚一看见孟茹便扑上去又亲又啃,孟茹满脸羞红地欲拒还迎,在被男子偷了个香后,猫爪挠痒般地在对方胸口捶了一拳。

“你确定那老头子不会发现?”男子仿佛有些不安,微蹙着眉,搂着孟茹坐在草地上,一双手不老实地在孟茹那细腰上磨蹭。

“放心......我去书房看过,他已经睡下了。”孟茹被男子的调戏弄得满面通红,将头靠在那男子的胸上,脸色潮红。

“那就好......唉......”男子忽然叹了口气,一副沉郁的样子,惹得孟茹连忙坐起身询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布庄的生意不太好。”

“阿仁,你把这些银子拿着,以做周转。”孟茹从袖中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两,塞到了男子手中。

“这......茹儿,能与你在一起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李仁将银两仔细收好,一边亲着孟茹的脸蛋,一边将其按倒在地,一双手熟练地扒着衣服,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孟茹的喘息声。

沈轻颜躲在假山后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不忍再污浊自己的双目转身离去,将那污秽之声留在了身后。

那孟茹就是为了这样一个贪图钱财的小白脸,害得整个沈府坠入深渊、家破人亡。沈轻颜坐在榻上,握紧了双拳,一双眸子在没有点蜡的屋中依然亮的惊人,她一定会阻止这一切,她不仅要让孟茹付出代价,还要让她再无翻身之力。

第9章 丽贵妃旨意

翌日清晨,沈轻颜简单梳洗了一下,便窝在坐榻上,懒洋洋地捧着本书,随手拣着些翠缕专门做的小点心当成是早膳。

“一天天吃些点心不吃饭,也不怕胖成猪。”沈轻尘背着手,悠悠哒哒地走进屋里,看着沈轻颜手中的点心微蹙着眉。

沈轻颜瞥了一眼自家兄长,默默地将手中拿着的半块点心放回碟子中,清了清喉咙。

“大清早的,你上我这儿晃悠什么。”

“好伤心啊,丫头莫不是有了婆家就弃了兄长吗?”沈轻尘故作忧伤的扶着额,仿佛下一秒就要挤出几滴泪来。

沈轻颜盯了沈轻尘几秒,忽然笑了出来。

“你一大早来这儿,莫不是就是为了操心我的终身大事。”

沈轻尘收起了调笑的样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歪着头看着沈轻颜。自从那指婚的圣旨下来后,外面闹得满城风雨,人们或惋惜或讽刺或幸灾乐祸,说什么的都有,而这当事人反而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想到这儿沈轻尘看了看那碟子点心,别说什么寝食难安了,这食量是一点也没减啊。他没想到沈轻颜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这门婚事,就连他沈轻尘,要不是知道尹祁的真实情况,恐怕早就带着沈轻颜仗剑走天涯了。

“放心吧,我没事儿,这门婚事我很满意。”沈轻颜看着若有所思的哥哥感到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若是自己对这门婚事表达了一丁点的不满,沈轻尘便会立即抛下一切带着她逃走。不过,嫁给尹祁,对于她日后推尹袂下台是有帮助的,更何况,尹祁虽痴傻,但待人却真心,日后相伴也不会太过难熬。

“你,嫁给一个傻子,真的愿意?”沈轻尘依旧不放心,他总觉得沈轻颜自落水之后性子变了很多,很多时候,他根本摸不透沈轻颜在想些什么。

“总比那些只图一张脸的男子好。”沈轻颜低垂着头,漫不经心地将之前的半块糕点放进嘴里。心中早已无爱,嫁与谁又有何区别,虽然,这样对他不公,但是,她的苦,又能向谁倾诉呢。

“......”沈轻尘有些无语地看着沈轻颜,努力将快到口中的话憋回去,丫头啊,你相信我,尹祁那贱人绝对是看脸的。

二人一言搭一语的打发着时间,却被突然闯进屋的翠缕打断。

“小姐,贵妃娘娘传来旨意,宣小姐与二小姐立即进宫。”

沈轻颜眯起眼睛,端起一旁的糖水清了清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没说要我们进宫去做什么吗?”

“来的公公也没仔细说,好像是要两位小姐进宫聆听教义,学习如何做福晋,还有......怎么伺候两位皇子......”翠绿的声音越往后越小,羞红了一张俏脸。

沈轻颜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无甚兴致地挑着进宫的衣裳,反而是一旁的沈轻尘笑了出来,挑了挑眉。

“这贵妃娘娘还真是心急啊,离成亲还有十几日,就要把成亲当晚要学的东西讲清楚了。”沈轻尘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沈轻颜看着翠缕红得快要滴血的面颊,翻了个白眼,拧着沈轻尘的耳朵将他推出门外。

“我要更衣了,别在这里碍事儿。”

沈轻颜使了狠劲儿,把沈轻尘疼得龇牙咧嘴,踉踉跄跄地出了门外,却在门即将关上的一瞬,用脚抵住了门,沈轻颜卯足了劲儿,也没将门移动半分,只得睁大了一双美眸瞪着沈轻尘。

“取经路上多险恶,八戒,真的不用为兄陪你去?”沈轻尘邪邪地咧着嘴,眼睛里却满是正色。

“八戒自有分寸,不用猴哥担心。”沈轻颜垂下头笑了笑,朝着沈轻尘皱了皱鼻子,一把将门关上。

沈轻尘看着关上的门,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转身离开,无论如何,这一趟他都要跟去。

门内,翠缕拿过一件竹青色的襌衣伺候着沈轻颜穿上,又将墨一般的秀发简单梳了个髻,便搀着沈轻颜出门。结果刚一出门,便与一同出门的沈婉言打了个照面。沈婉言斜睨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沈轻颜,转而便大笑着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自从知道自己成为尹袂的侧福晋而沈轻颜只能嫁给那个傻子的时候,沈婉言便不再维持自己虚假的面貌,直接当着面的给沈轻颜难堪。

“什么东西!二小姐也太过分了!”翠缕气得直喘粗气,看着沈婉言得意忘形的样子恨得牙根直痒痒。

沈轻颜看着自从知道自己要嫁给尹祁就想着法陪在自己身边怕自己想不开的翠缕,笑得温柔,轻轻地拍了拍翠绿的背。

“不必理会,她自有付出代价的那一日。”

翠缕看着自家小姐那双勾魂的眼睛,刚才的气愤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忙扶着自家小姐朝着大门走去。

沈轻颜头倚着轿子,闭着眼睛,揉了揉因昨晚睡得不太好而有些疼痛的太阳穴。丽贵妃此次召她进宫的目的恐怕是为了给她一个警告。尹祁虽痴傻,但若是有了沈家的势力,难免不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以阻挠尹袂,这对尹袂的登帝之路来说,绝对是一个隐患。所以丽贵妃自然要警告她沈轻颜,安安分分地做这个太子妃,若是可以收为己用,则是最好,否则,丽贵妃恐怕也不会吝啬于让她沈轻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轿子稳稳地停下,沈轻颜缓缓走下,朝着来拉轿帘的小太监笑了一下,惹得小太监红了脸。

“姐姐难道就饥渴得连太监都不肯放过?”身后传来沈婉言尖酸的讽刺。

沈轻颜冷着脸转过身,看着沈婉言那张趾高气昂的脸。

“宫廷重地,妹妹还是注意言行的好。”

“呦,这还没当太子妃就开始教训人了啊。”沈婉言说道“太子妃”三个字时,又开始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沈轻颜冷冷地勾起嘴角,幽冷的双眸中尽是讽刺与杀意。

“好妹妹,若是姐姐当了太子妃,恐怕就不是教训那么简单了。”轻飘飘地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沈轻颜便在太监的指路下进了宫门,没去管愣在原地的沈婉言。

沈婉言在看见沈轻颜的眼神后,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收了笑,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冷意。

弯弯绕绕,终于到了毓秀宫。沈轻颜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眯了眯眼,挺直了背,走了进去。

“臣女沈轻颜参见贵妃娘娘。”

“臣女沈婉言参见贵妃娘娘。”

丽贵妃倚在榻上,半敛着眼,没有去看跪着的沈轻颜和沈婉言,也没有出声让她们起来。屋内十分安静,只有宫女在一旁摇扇的声音。

半个时辰过去,丽贵妃依然没有让她们起来的样子。沈轻颜一动不动地跪着,面上表情未变,双腿却早已麻木不堪,若是碰一下便是针扎般的疼痛,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洇湿了脸侧的发丝,她知道,丽贵妃这是在给她们下马威。一旁的沈婉言已然快要支持不住,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暗暗地揉着小腿,仿佛下一秒就要坐倒在地上。

“怎么,连这点辛苦都受不了。”丽贵妃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声调懒懒的,像是刚睡醒一般。

沈婉言登时定在了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丽贵妃挥手赶走了一众宫人,缓缓地坐起身,看着低垂着头的沈轻颜和沈婉言,嗤笑了一声。

“堂堂沈府千金,也不过如此。大的招蜂引蝶,小的蠢钝如猪,沈丞相怕是不中用了,教出这么两个女儿。”

沈婉言低垂着头,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裙侧,也不管衣裳被抓出了褶皱,如芒刺在背一般,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丽贵妃看她不顺眼,即使现在圣旨已经下了,她依然害怕丽贵妃会阻挠这门婚事。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取悦一下丽贵妃时,却被一旁的沈轻颜打断。

“臣女的父亲一生尽忠职守,平藩夷,除奸臣,振朝邦,而臣女与臣妹皆是由皇上亲自指婚,贵妃娘娘这么说,难道是在否定臣父的成就,违抗皇上的圣旨吗。”沈轻颜抬着头直视丽贵妃,她可以侮辱自己,但是不可以侮辱沈父。

丽贵妃冷冷地看着沈轻颜,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

“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贵妃娘娘宽宏大量,又怎会与臣女一般见识。”

“沈婉言,你先出去。”丽贵妃忽地将目光转向沈婉言。

沈婉言看着丽贵妃阴冷的眼神,也不顾双腿的疼痛,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门,离开之前怨恨地看了沈轻颜一眼,生怕沈轻颜得罪了丽贵妃而牵连到自己。

屋内只剩下丽贵妃和沈轻颜两个人,两人对视着,丽贵妃忽然理了理发髻,招呼着沈轻颜坐到榻上来。

沈轻颜缓缓站起,因为突然地站立感到腿上一阵抽痛,动作猛地顿住,缓了一下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脚底都如万只蚂蚁噬咬,走到榻边,轻轻地坐下。

只见桌上放着一个青花鱼缸,里面有两条尚幼的锦鲤,一条通身雪白,背上点缀着红色和金色的斑点,一条则是通身乌黑,无半点颜色掺杂。丽贵妃拿起一旁的鱼食,一粒一粒地掷进鱼缸,两条鱼立即争抢起来。

第10章 再见尹祁

“其实,从宴会上看见你第一眼,我便很欣赏你。”丽贵妃专心致志地喂着鱼,并未抬眸看沈轻颜,“比起你那个妹妹,还是你与袂儿更加相配,可惜......”

沈轻颜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冷笑,因丽贵妃的话感到可笑。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丽贵妃心里应该很清楚。

“不瞒你说,袂儿对你,是有情义的。”

“贵妃娘娘,如今臣女还有十几日便要成为太子妃,四皇子也要另娶贤妻,这样的话还是不说为妙。”沈轻颜看着两条争夺鱼食的鱼,又看了看停下动作的丽贵妃,挑了挑眉。

“你这样的倾城之貌,嫁与一个傻子,你甘心吗?”丽贵妃逼视着沈轻颜的双眼,想要从中找出些什么。

“贵妃娘娘这样说太子殿下,就不怕......被有心之人听去?”

丽贵妃的脸色彻底冷下去,她知道了,无论如何,沈轻颜也不会与她为伍的。

“你退下吧。”丽贵妃重新拿起鱼食,不再看沈轻颜一眼。

“臣女告退。”沈轻颜微微行了一个礼,便退出了门外。

丽贵妃的手不可抑制地捏紧,手中的鱼食霎时间被捏碎,被随手扔进了鱼缸。鱼缸中的白锦鲤趁黑锦鲤不注意,将鱼食抢了过去。丽贵妃的眼神愈发阴沉,一手将鱼缸从桌上扫到了地上,鱼缸直接被摔得四分五裂,两条锦鲤失去了水的滋润,在地板上不住地挣扎。

沈轻颜出了毓秀宫没走几步,一只手便挥了过来,在即将扇到沈轻颜的面颊时,被她一手抓住。

“沈轻颜,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去招惹丽贵妃!”沈婉言怨恨地看着沈轻颜,想要用另一只手扇她却再次被牵制住,整个人动弹不得,狼狈不已。

“沈婉言,你记住,我今日不打你,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若日今后你再惹我一次,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沈轻颜的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如一把利剑,刺得沈婉言不敢动弹,将沈婉言的手甩开,又拿手帕擦了擦手,随意地将手帕摔在了沈婉言的脸上,便转身离去。

沈婉言看着沈轻颜的背影,气得浑身直颤,也不管这是不是在皇宫里,毫无形象地大声喊道:“沈轻颜,你别忘了,我今后是要踩在你头上的!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沈轻颜顿住脚步,笑得讽刺,连身都没有转。

“沈婉言,你也别忘了,父亲从未正式立孟茹为妻,你是庶女的身份,永远,也改写不了。”

沈轻颜留下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径直离去,不去管身后已经几乎晕厥的沈婉言。沈轻颜所言,是沈婉言一生的污点,也是她最介意的一点。沈婉言跪在地上,双拳紧握,贝齿将下唇咬得滴下一串血珠,血珠晕在地上,刺目至极。

沈轻颜慢悠悠地朝着宫门走去,却在经过花园时,听到角落传来一阵哄笑声。沈轻颜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只见一群宫人围在一起,中间好像有个人坐在地上。

“来,给爷爷学一声狗叫,爷爷就把这块糖给你。”一个太监拿着一块石头,逗弄着坐在地上的那人。

“哎呦,还敢瞪我们!”另一个太监更是直接踹了那人一脚。

“别这样,人家可是太子爷,小心人家回宫找母后!”一个宫女立在一旁阴阳怪气,引得众人哄笑出声。

沈轻颜原本还有些呆愣,这些宫人竟然这么正大光明地在宫中欺辱他人,原以为是新进宫的宫人被欺负,想要过去解个围,却在听到了“太子爷”三个字时,直接冲了过去。

那个阴阳怪气的宫女原本还在大笑,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巴掌扇在了地上,嘴角霎时裂开,流出血来,可见扇她的人使了多大力气。

“今日之事,我定会严加追究,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过。”沈轻颜满面怒容地站在尹祁边上看着那群被吓得跪在地上的宫人,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蝼蚁一般。

“沈小姐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一群宫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乞求沈轻颜饶他们一名,他们怎会想到,平日里其他人看见太子被欺负都是目不斜视地直接走过,今日沈轻颜竟要为此治他们的罪。尹祁这个傻太子好欺负,可是沈轻颜这个太子妃却不是好惹的。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都给我滚。”沈轻颜不再去看那些宫人,将其赶走,转过身朝着尹祁缓缓蹲下。

“你怎么样?有哪里受伤吗?”沈轻颜看着低着头的尹祁,有些担忧地抚了抚他的头。

尹祁低着头,没有说话。这是第一次,在他被欺负时,有人过来帮他。虽然这些是他必须经受的,可是在那个宫女提到自己母后时,他无法抑制地想要将她的脖子扭断,然而就在下一秒,沈轻颜站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扇了那人一巴掌,替他遮住了眼前的黑暗。

沈轻颜看着不说话的尹祁,以为他是受了重伤,匆忙地想将他扶起来去看太医,结果由于之前的久跪,双腿像被卡住了一般,动作一僵,直接扑在了尹祁身上。就那样,两人的鼻尖贴在了一起,连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可以看见。

沈轻颜看着那双墨一般的眸子,感受着身下散着温度的躯体,脸颊一下晕上了两抹绯红,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却被腰上忽然传来的一股力量钳制住,无法动弹。感受着与尹祁贴得更近的距离,不自然地将头扭到了一旁。

尹祁在沈轻颜扑过来的一刹那,双眸猛地缩紧。看着对方羞红的脸颊,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只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在察觉到对方想要爬起来的意图是,一手搂住了那盈盈纤腰,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离去。

而躲在树上的沈轻尘则是狠狠地拔着树叶,抑制住想要冲过去踹尹祁几脚的冲动。他一路跟着沈轻颜,就是怕丽贵妃背后下什么狠手,结果没想到,丽贵妃没等到,却等来了尹祁这个贱人。看着搂着自家妹妹的那条手臂,又看了看手中的剑,沈轻尘无奈地咬了咬牙,转身离去,这样糟心的画面不看也罢。

过了一会儿,尹祁缓缓起身,将沈轻颜扶起来。看着对方不敢直视自己的样子,笑着掐了掐她的脸蛋。

“做都做了,难道还害羞吗?”

“我们做什么了!”沈轻颜闻言惊讶地转过头,正对上那双盛满了笑意的眸,刚刚平复的心再次剧烈跳动了起来。

尹祁缓缓贴近沈轻颜的耳边,有些粗重的呼吸打在了沈清颜的脖颈上,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颜儿,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尹祁在沈轻颜耳边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再次拉开了距离,

沈轻颜感觉自己的头已经要低到地里了,却在恍恍惚惚间,忽然传来一丝清醒,猛地抬起头。

“你刚刚叫我什么?”

“父皇说,你叫沈轻颜,我叫你颜儿好不好?”尹祁又恢复了孩童般的样子,与刚刚搂着沈轻颜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轻颜微蹙着眉,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只是怀疑地看着尹祁。

“颜儿,你陪我玩儿好不好。”尹祁拉着沈轻颜的衣袖,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直接拉着她飞奔到了湖边。

耳旁是潺潺的流水声,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形成了一个屏障,隔绝了喧嚣的尘世,带来一抹清宁,天地间,仿若只剩下尹祁和沈轻颜两个人。

沈轻颜坐在草丛上,闭着眼倚在树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忽然,感觉有人在拨动自己的发髻,缓缓睁开眼,看见尹祁带着笑意,正拿着一朵娇艳的野花,想要别在自己的发髻上。沈轻颜再次闭上眼,任由尹祁给自己别上那朵野花。

尹祁轻轻地将野花插在沈轻颜的发髻上,称得她更加明艳,与不点而朱的唇交相呼应。尹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沈轻颜,看着那娇唇不自觉地缓缓凑近,却又猛地停住了动作,回到原位,只是静静地看着沈轻颜,再无动作。

“你再看就要把我看穿了。”沈轻颜无奈地睁开眼,原谅她实在无法忽视这么有穿透力的眼神。

尹祁只是嘿嘿地笑着,透着一股傻气,在那张俊脸上竟显得有些可爱。果然,人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沈轻颜在内心鄙视了一下自己的花痴,看着尹祁,淡淡地问:“你知道,我要成为你的太子妃了吗?”

“知道。”尹祁点了点头。

“......对不起。”沈轻颜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也许,是因为自己嫁给他只是为了更方便的打垮丽贵妃与尹袂,也许,是因为,自己并不爱他,却依然要嫁给他。

“......”尹祁依然只是静静地看着沈轻颜,没有说话。就在沈轻颜受不了他的直视,想要再次闭上眼睛时,却愣在了原地。

“颜儿。”他说,“我永世都不会怪你。”

沈轻颜就这么看着尹祁,看着那双墨一般的眸,陷了进去。

这个场景,让沈轻颜印在了心里一辈子。后来,沈轻颜抚摸着高挺的肚子,窝在尹祁怀里,跟他回忆着这个场景,说:“那个时候,我看着你的眼睛,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星星。”

第11章 尹袂吃醋

尹祁和沈轻颜一前一后地从湖边离开时,沈轻颜的面颊因为尹祁的话还有些羞红,本想自己离开,却耐不住尹祁死缠烂打地要送她离宫,二人只是静静地走着,相对无言,却并无尴尬之感。微风轻袭,卷着沈轻颜的墨发在风中散开,蕴着点点松木香,清宁而舒适。

“还未成婚,沈小姐就这样按捺不住要与太子殿下幽会了吗。”不太和谐的声音将二人之间的舒适氛围打破。

沈轻颜顿住脚,朝身侧望去,来人正是尹袂,着一身青绸衣抱臂而立,向来温润的眸中此时带着些许鄙夷,称得那张俊脸有些不堪。

尹袂与几个羽下的大臣会谈废储之事,刚刚结束回宫,谈话的结果并不令人愉快,正是满腔怒气无处发泄之时,却未成想沈轻颜嘴角带笑与尹祁散步的画面直直撞进了眼里,看着其乐融融的二人,又想到刚刚大臣所述“尹祁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退位让贤”,只觉心中的怒气再也无法消解,讽刺的话直接脱口而出。看着沈轻颜即使望向他,眸中依然带着明显的疏远与厌恶,尹祁握紧了拳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伤害沈轻颜的话时,却被突然飞来的石头砸中了额头,疼得捂住额头径直蹲了下来。

沈轻颜有些错愕地看着突然蹲下的尹袂以及他额上眨眼间便红肿起来的伤口,眨了眨眼,扭过头便看见了一旁倚着树一脸悠闲的尹祁,他的手上还一下一下地掷着一块儿石头。

“颜儿,我们不理这个大坏蛋。”尹祁走过来牵起沈轻颜的手,不顾尹袂的怒视,直接拉着沈轻颜朝宫门的方向走去。沈轻颜呆呆地任由尹祁拉着她的手,没有一点反抗。

“沈轻颜!”尹袂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怒吼着沈轻颜的名字,看着尹祁就这样轻易地握住了她的手,又想起了那夜沈轻颜厌恶地躲过他的怀抱的情景,恨不得将眼前的二人碎尸万段。

“四皇子,虽然臣女还未与太子殿下成婚,但皇子殿下就这样直呼未来大嫂的名字,似乎有失礼节。”沈轻颜拉着尹祁停住,看着尹祁精瘦挺拔的背影,并未回身。

“呵,太子殿下,未来大嫂,你真的认为,这样一个傻子,能坐稳这太子的位置?”尹祁嗤笑着,溢出胸腔的嫉妒让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如今这宫中谁不知道他尹袂才是无名的东宫太子。

沈轻颜闻言,面色直接冷了下来,看着毫无反应的尹祁,有些心疼地蹙紧了眉,转过身,用另一只手握住尹祁的手,逼视着尹袂。

“无论如何,太子殿下在位一天,四皇子殿下便永远是他的贤臣良将,这是太子殿下的福气,也是四皇子殿下的命。”沈轻颜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拉着尹祁离开,徒留尹袂在原地瞪红了双眼,却无计可施。

尹祁毫不反抗地被沈轻颜拉着手,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沈轻颜气冲冲的样子,偷偷弯起嘴角。

出了宫门,远远看见沈府的轿子迎了过来,沈轻颜停住脚,打算放开尹祁的手,却在放开的一瞬间又被对方紧紧抓住,抽都抽不出来。

“你......你放手啊。”沈轻颜皱着眉抬起头,在对上尹祁那双带着笑的眼睛时,又猛地低下头。

“为什么要放开,颜儿不是握得很开心吗?”尹祁一副认真询问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沈轻颜脸红到了脖子根。

沈轻颜的贝齿无意识地咬着下唇,这让她怎么回答,一路握着人家手的是她自己,这时候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也晚了点吧,可是,不管怎么想,占了便宜的好像都是眼前那个披着张兔子皮的大尾巴狼吧。

“......因为你的手出汗了......握得我不舒服......”沈轻颜没脾气地辩解了一下,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声音细得像蚊子一样,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尹袂看着沈轻颜通红的耳尖,露出了贱贱的笑容,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捧起沈轻颜的脸,将她被咬得泛白的下唇解救出来,大拇指在那娇艳的唇上轻轻摩挲着,将脸缓缓凑近她的耳边,亲昵地说:“那,颜儿,我要怎么握,你才舒服?”

沈轻颜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放烟花一般炸开了,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感受着唇上粗糙的触感以及耳垂处微热的呼吸,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不过,并不讨厌。

就在沈轻颜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举动,想简单粗暴地将尹祁一脚踹开时,身上所有的压迫感徒然消失。尹祁再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与沈轻颜隔开了一段距离。

“颜儿,上轿吧。”尹祁轻轻牵起沈轻颜的手,声音清亮中夹杂着一丝黏黏的不舍。

沈轻颜这才回过神来,惊觉原来轿子已经到了他们身旁。沈轻颜借着尹祁的手,一步步踏进轿子,看着尹祁一点点将轿帘拉下。躲进了轿子里,沈轻颜才觉得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尹祁看着轿子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进了宫门,嘴角的笑一直没有消下去过。走进太子宫,刚刚关上门,一阵疾风袭来,尹祁连眼睛都没眨地偏了下头,拳头擦着他的耳边过去,未伤到他一分一毫。

尹祁笑着理了理衣衫,挑了挑眉。

“就这么恨我?”

沈轻尘一屁股斜躺在榻上,翘起了二郎腿,随手捡了颗葡萄扔进嘴里。

“以后再敢调戏我妹妹,我就把你变成太监。”

“我倒是没什么,毕竟那老头儿也没指望让我传宗接代,不过,颜儿以后应该会失去很多乐趣。”尹祁倚在墙上,双手抱臂。

沈轻尘一把将桌上的茶杯飞过来,尹祁不慌不忙地伸手将茶杯接过来,整个过程茶水没有一滴洒出来。尹祁掩了掩茶盖,抿了口茶。

“你个贱人。”沈轻尘气哄哄地坐起来,对着尹祁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

“彼此彼此。”尹祁坐到榻上的另一头,笑着回了一句。

两个人坐在榻上,一个喝着茶,一个吃着葡萄,都没有搭理对方。良久,尹祁将茶杯放在桌上,呼了口气。

“我会对颜儿好的。”尹祁并没有看沈轻尘,只是微敛着眸看着地面,清亮的嗓音在寂静的屋中格外清晰。

沈轻尘并未回答什么,依然沉默地吃着葡萄,直到把最后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囫囵着咽了下去,才给了尹祁一个嫌弃的眼神。

“葡萄一点也不甜,走了。”话音刚落,便在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微微敞开的窗和一个干干净净的空碟子。

尹祁看着空碟子,嫌弃地笑了出来。

“贱人,不甜还都给我吃了。”

沈轻颜回到沈府时,撞见了先行回府的沈婉言,对方留下一个怨恨的眼神便转身离去,却并未再过来故意找茬。

翠缕迎着沈轻颜进了屋,忙前忙后地伺候着沈轻颜洗了手,又张罗着拿些水果和点心进来。

“莲儿,去把新摘的梨子取些来,佩儿,去小厨房把刚做好的豌豆黄和山楂糕取来。”翠缕一边吩咐着,一边将沈轻颜刚脱下来的外衫放进柜里,又取了件比较舒适居家的外衣伺候着沈轻颜穿上,刚打算把笼冰块的风笼打开添些新的冰块儿进去,却被沈轻颜叫住。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翠缕一边应着沈轻颜,一边麻利地打开风笼,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耽误。

“你别忙了,先过来坐。”沈轻颜拉过翠缕的手,让她坐到榻上,“翠缕,我问你件事,你不必害羞,如实回答便可。”

“你,可有心上人了?”沈轻颜握着翠缕的手,在她心里,翠缕早已是姐妹一般的存在,她即将嫁入宫中,若是让翠缕陪嫁自然好,可若是翠缕已有心上人,她更愿意让翠缕与爱的人远走高飞,远离这黑暗无光的地方。

“这......小姐。”翠缕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可是有了?”沈轻颜看着翠缕,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回小姐,......翠缕还不曾有心上人。”翠缕低着头,不好意思看沈轻颜。

沈轻颜站起身,在屋中踱步,眉头微蹙着。

“翠缕,我给你些银两,足够你日后的生活,明早天一亮,你便离开沈府。”

沈轻颜话音刚落,翠缕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面的惊慌,眼眶里已经有些泪水溢了出来。

“翠绿做错了些什么,惹了小姐生气么,翠缕认罪,只求小姐不要赶翠缕走。”

沈轻颜叹了口气,俯下身将翠缕扶起来,搂着她娓娓道来:“你何曾做错过什么,你向来是最知我心、最体贴的,我也早已把你当做了亲姐妹,只是,这一入宫门深似海,我的处境你也知道,本身已是如履薄冰,我又怎能将你置于险地。”

翠缕一把将眼泪擦干,再次跪下,拉住沈轻颜的手。

“小姐,翠缕儿时便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有什么从不会短了我的,更从不会让翠缕受到一点委屈,世间再无人如小姐这般对翠缕好了,别说入这深宫海,即便让翠缕为了小姐去死,翠缕也愿意。求小姐,就让翠缕跟在身边吧。”

沈轻颜看着眼眶通红的翠缕,不知不觉也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再次将翠缕拉起来抱住,将将把眼泪憋了回去。

能得如此挚友,她沈轻颜重活这一世,值了。

第12章 杀机渐起

夜已深,一轮弯月被层层叠叠的云包裹着,烟雾缭绕中透着那一点光亮,稀稀点点的光在这浓重的夜色中显得太过淡薄,并不太能看清夜中的景色。

丽贵妃一个人,在这夜中行色匆匆,也并未打灯,左右张望着,避免有人看见她。静悄悄地走到戏阁,这戏阁还是早前观戏的地方,后来有一个宫女在这里上吊,因为嫌晦气便再也没有使用过。

丽贵妃轻轻推开木门,年久失修的门发出尖锐的“吱呀”声,轻手轻脚地踏进屋里,刚刚关上门,丽贵妃便被人一把抱了起来,吓得她捂住嘴把尖叫憋回去。

“你吓死我了!”丽贵妃照着对方坚实的胸膛捶了一拳,嗔怒地瞪着对方,用气声喊道。

“想死我了!”来人身材魁梧,古铜色的肌肤,锐利的眼神,浑厚的嗓音,正是中郎军郑泽。此人骁勇善战,可惜脾性急躁,并不得皇帝喜爱,所以年过四十,依然只是个中郎军。

“把我放下来,我有事和你说。”丽贵妃从郑泽的怀里出来,将其推开。

“什么事儿啊?”郑泽蹙着眉,有些不耐。

“沈轻颜,太碍眼了。”丽贵妃冷着脸,正色道。

“沈轻颜?那不是沈家的女儿吗?”邱泽听见沈轻颜的名字,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明白丽贵妃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并不愿意得罪沈家。

“怕了?”丽贵妃毫不掩饰眼中的讽刺,她并不爱眼前这个男人,不过是自己发泄的工具罢了,当然,也是给自己扫除障碍的工具。

“沈家的势力你也知道,要是事情败露了......”郑泽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丽贵妃打断。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把沈轻颜除了不过是为了给袂儿铺路,日后袂儿坐上皇位,难道我能少了你的好处!”丽贵妃不耐地蹙着眉,不愿去看这婆婆妈妈的男人。

郑泽摩挲着手指,细细思虑着丽贵妃的话,转眼间又换上笑脸,讨好般地将丽贵妃搂入怀中,“行行行,我知道了。”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丽贵妃往里走。

夜愈发的深沉,甚至连点点月光都快要消失。

次日,沈轻尘一大早便拉着懒洋洋的沈轻颜去了附近的街市,说是要给自己即将出嫁的妹妹挑件礼物。

“你就懒到自己挑件礼物送给我都不愿意吗?”沈轻颜打了个哈欠,斜了沈轻尘一眼。

“什么叫懒?为兄这是尊重你的选择?”沈轻尘一双手从街边的挂饰里挑挑拣拣,也没挑出件满意的。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儿选首饰,不带我去凤蝶阁?”沈轻颜有些幽怨地看着自家兄长的背影,皱了皱鼻子。

“没、钱。”沈轻尘连头都没有回,一字一顿地扔下这两个字便大步朝着下一个摊位走过去。

沈轻颜慢悠悠地跟在沈轻尘背后,无奈地笑笑,撇了撇嘴。就在她还想说些什么揶揄一下自家兄长时,却被身后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

“......你摔坏了玉佩......不能不给钱啊......”站在摊位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年事已高,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老头儿!你这玉佩本来就是坏的还拿出来卖,你老糊涂了吧你!”另一边是一个穿着绸缎的男人,凶神恶煞,手里拿着一块儿摔成两瓣儿的玉佩。

老伯畏畏缩缩根本就不是那男人的对手,眼看着那男人骂骂咧咧地伸出手就要去打老伯,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去阻止。沈轻颜蹙着眉想要上前去帮老伯,却被沈轻尘拉住。沈轻尘把手里刚刚挑好的一个挂坠塞到沈轻颜手里,打算去拉住那男人,却突然停住脚步。

“这位兄台,有些过分了吧。”女子一身靛蓝的水裙,墨发垂至股间,随意地梳了个髻,发间连首饰都没有,只别了一朵淡蓝的野花,一张巴掌大的脸,肤色嫩白,明眸皓齿,鼻梁挺巧,眸中漾着光晕,一对英气的眉此时正微微挑着,充满了玩味。

沈轻尘听着那女子爽朗低沉的声音,抱着臂立在原地,带着兴趣。这女子并不似那养在闺中的金丝雀一般精致柔弱,而是大气爽朗,眉间透着一股子英气。

那男子忽然被拉住肩膀,踉跄着差点摔倒,转过身握起拳头刚想走过去,却看到这么一个气质独特的美人儿,立马换了副嘴脸,荡起了猥琐的笑容。

“小美人儿找哥哥有什......啊!”那男子伸出手,想去捏那女子的下巴,却反被女子把住手指反掰过去,发出一声惨叫。猛地抽出手,手指关节出已经红肿起来。

“把玉佩的钱给老伯。”那女子挑起笑,不屑地打量了那男子一眼,拍了拍手。

“臭婆娘!”那男子看着女子不屑的眼神和周围人窃笑的样子,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地朝着女子扑过去。

女子连眼睛都没有眨,,静静地看着男子冲过来,在即将碰到她的一瞬间,伸出脚照着男子的肚子就是一踹,男子“砰”地一声摔在地上,还滑行了几米,丝绸的衣服上满是尘土,甚至因与地面摩擦而破损了几处,很是狼狈。

周围传来哄笑声,男子狠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趁着女子没有过来想要跑掉,却被人再次一脚按在了地上,胸腔突如其来的重力使他咳嗽个不停。

“没赔钱,就想跑?”沈轻尘一只脚踩在男子的胸膛上,脚上暗暗地使着力,疼得男子嗷嗷叫唤。

“咳......咳......我赔......赔,脚下留情。”男子脸憋得涨红,不只是因为胸口被碾压的疼痛,还是因为被当街羞辱。

沈轻尘缓缓将脚抬起,男子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手哆哆嗦嗦地从腰间拿了几颗碎银,诚惶诚恐地塞到沈轻尘手里,便逃也似的离开,生怕沈轻尘再变卦。

沈轻尘拿着手中的碎银在空中掂了几下,走到老伯身旁,将碎银放到老伯的手里,对其连连道谢只是笑笑,不着痕迹地侧视打量了几下一旁正直勾勾看着他的女子,嘴角抑制不住的挑起,也是稀奇,慕城向来保守,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践行得很是充足,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美人无数,女子却是必定要避嫌的,面对异性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更何况像现在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看。沈轻尘状似没有意识到地挑拣着老伯的玉佩,心里是暗暗发笑、兴趣十足。

沈轻颜站在一旁将一切收入眼底,又怎会没有看出自家兄长那点子小心思,挑了挑眉,这个老光棍是终于迎来了春天了。沈轻颜低头笑笑,缓步走上前,笑吟吟地打量着那女子,对于这个未来嫂子很是满意。

“刚刚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沈轻颜看那女子一直盯着沈轻尘也不说话,沈轻尘那个大猪蹄子也是个不开窍的,求嫂心切地想要帮两人一把。

“......沈轻颜?”谁料,那女子听见沈轻颜的声音转过头,竟是一脸惊讶地叫出了沈轻颜的名字。

“姑娘认识我?”沈轻颜有些疑惑,她很确定自己并未见过眼前的女子。

“呃......鼎鼎大名的慕城第一美人谁人不识,我是张今语。”张今语有些慌张,自己虽知道沈轻颜这个人物,可之前却是从未见过,之所以认识她不过是因为上次给尹祁汇报的时候在湖边见过她,这个让那铁树开花的美人。

“你就是张今语?令父与家父乃是至交,常听张伯父说起姐姐,却是从未见过,没想到今日与姐姐以这样的方式相见。”沈轻颜很是惊喜,又瞥了一眼一旁也是很惊喜的沈轻尘,暗暗笑了笑。

“那,这位,就是沈轻尘沈大公子了。”张今语的目光再次回到沈轻尘的身上,眼睛亮晶晶的。

“正是在下。”沈轻尘看着张今语,笑着眯起了眼,目光温柔而深邃。

张今语看着沈轻尘俊俏的容颜和柔和的目光,红晕缓缓地爬上了俏脸,却是依然大大方方与其对视,翘着嘴角,飒爽的英气与女人的娇羞相结合,很是风情。

沈轻颜看着对视的两人,歪歪头,看样子自家兄长很快就要找到自己的归宿了。

“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去茶楼一叙,好好聊聊。”沈轻颜拉起张今语的手,并没有意识到张今语刚刚才从茶楼出来,张今语也不反抗,回握住沈轻颜的手便一起往茶楼走去,沈轻尘则是跟在二人身后。

茶楼并不安静,甚至有些嘈杂,与其说是茶楼,反而更像是个小餐馆。

“客官里面请!哟,姑娘是回来找刚刚那位......”小二看见三人走进来便吆喝着凑上前来,看见张今语又回来有些疑惑地问出声,却被张今语直接打断。

“给我们找个厢房,上壶雨前龙井,再上几个小菜。”张今语一边吩咐着一边警告意味地看了小二一眼,小二便赔着笑在前面领路。

沈轻颜有些疑惑刚刚小二和张今语的反应,不过并未问出声,只是继续笑吟吟地跟在张今语身边,对于别人的秘密她并没有兴趣去点破。沈轻尘依旧默默地跟在身后,对于张今语和“那位”的事他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其实,张家是在尹祁羽下的,张今语则是尹祁的得力臂膀,今日,估计就是来与尹祁密谈的,而他沈轻尘虽知道张今语的存在与位置,却因为各种原因从未见过,不成想今日一见,确实如此独特的佳人。不可否认,在他知道与他站在同一阵线的张今语是眼前人时,心里溢满了喜悦。

沈轻尘跟在二人身后,最后一个进了厢房,进房前状似无意地看了看身后,既然张今语是来密谈的,“那位”现在应该还在茶楼里吧。

第13章 英雄救美

茶水从茶壶中倾泻而出,醇亮透彻的色泽泛着光晕,带着丝丝热气,进入了透白的茶杯,微暗的茶水与白亮的茶杯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沈轻颜伸出葱管似的手,未涂蔻丹而洁净的指甲称着通透无暇的茶杯,煞是好看。清新微涩的茶香卷着热气,让人闻了便觉舒适。沈轻颜缓缓贴近杯口,微抿了一口,挑了挑眉,这茶味带着微微的苦涩,更多的却是香醇,不似官用茶叶一般带着股土气,很是清透。

“这茶楼虽身处闹市,不够闲静,但这茶却是极好的,值得一试。”张今语一边品着茶,一边对沈轻尘和沈轻颜笑着说,粉嫩的薄唇沾上些水渍,显得更加水润,泛着光泽,引得沈轻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确实,还好,我们没有因为茶楼身处闹市而错过这人间至美。”沈轻颜品着茶,听见沈轻尘巨大的咽口水的声音强忍着没有翻白眼,却也是真心地对这茶感到赞叹。

“是啊,永远不要因为外在而连思考都没有就否定其内在,茶也是,人也是。”张今语将茶杯放到桌上,直视着沈轻颜,她这话,说的是沈轻颜,也是尹祁。

“......”沈轻颜只是笑笑,并未回话,能做到张今语所说的这一点的,世间又能有几人,她沈轻颜不论前世今生,又因此受过多少污蔑与诋毁。

听出张今语弦外之音的沈轻尘默默转着茶杯,看着里面泛着光泽的茶水出神,片刻,如喝酒一般将茶一饮而尽。

“内在外在又如何,懂的人自然懂,该知道的人自然知道。”

张今语将目光转向沈轻尘,眯了眯眼睛,眸光微冷。

“该知道,不该知道,从不是外人来定义的,而是自己。”

气氛有些凝滞,沈轻尘并未再回话,而是径直走到窗边,坐到了窗沿上,不再理会张今语。张今语则是低下头默默地品茶,并无二话。沈轻颜看着忽然多了些火药味儿的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二人怎的一言不合就起了分歧,不过,她可不能再让情况恶化下去,不然她的未来嫂子可能就要泡汤了。

“看姐姐今日很是神勇,不知是否习过武。”沈轻颜将话题引开,不想再让张今语纠结在“内在外在”的问题上。

“家父那个样子妹妹也是知道的,我自小便开始下午,反倒是女红厨艺一窍不通。”张今语也知道沈轻颜的好意,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真好,估计正是因为如此,姐姐才养成了这自由随性的性子,不受拘束,不受压迫。”沈轻颜又抿了一口茶,“兄长常常和我说,最看不惯那些被礼教磨得没一点脾性的女子,生得一身娇气,却无趣领会山川草木间的意蕴。”

张今语闻言瞥了一眼依旧背着身的沈轻尘,对着沈轻颜笑笑,“那妹妹应该也是个洒脱之人。”

“她不行,虽不屈就于礼教,却也整日只知道圈在府立,除了吃就是睡。”沈轻尘再次坐回座位,嘴上嫌弃着沈轻颜,却是对张今语歉意地笑笑。

沈轻颜看着相视而笑的二人,默默地叹了口气,和好就和好呗,自己是得罪谁了,老底全被揭了。

沈轻尘和张今语相谈甚欢,沈轻颜在一旁听得既幽怨又开心,屋子里的气氛很是融洽。

忽地,沈轻尘顿住端起茶杯的手,猛地将茶杯掷出窗外,传来一阵茶杯破碎的声音和类似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沈轻尘缓缓起身,走到窗台边,窗外一个黑衣人倒在一旁的房檐上,脑门正中插着一片茶杯碎片,鲜血直流,已经断气了。

“是哪的人。”张今语也立起身,走到了沈轻颜身旁护着她。

“不知道。”沈轻尘跳到黑衣人身旁,扒开衣服搜了搜,并未看见什么信物或是纹身。

“我想我知道是谁。”沈轻颜走到窗边看见黑衣人的一刹那冷了脸,就这么等不及吗。

“这里不安全,我们先离开吧。”沈轻尘拉住沈轻颜,对着张今语说。

“嗯。”张今语答应一声,从袖口里拿出一把匕首,亮银色的外漆,柄上是一颗火红色的宝石,鞘上刻着月亮的花饰,华丽,却透着浓浓的冷意。

“鸢月剑?原来在你这里。”沈轻尘说着,也从袖里拿出一把匕首,古铜色的外漆,柄上是一颗冰蓝色的宝石,鞘上刻着太阳的花饰。

“鹫日?怎么会在你这里?”张今语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鸢月与鹫日本是一对,世间仅有,是顶级的铸造师神武一所铸的闭关之作。鹫日只跟男,鸢月只跟女,而只有遇见了对的主人才能被拔出剑鞘。

当年张今语机缘巧合之下在一次游历时遇见了神武一,当时有很多人都想要这把剑,神武一却直视着她,要她将剑打开,在剑打开的那一刹那,神武一便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只用回音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当你遇到鹫日时,拿剑的主人,便是你一生的皈依。”

“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沈轻尘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便拉着沈轻颜带着张今语离开。

厢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三只飞镖猛地飞进来,沈轻尘淡定地拿鹫日一档,飞镖便戳进了门框,镖上的毒液立刻将门腐化变黑。

茶楼里的客人皆已倒在地上,不再呼吸,刚刚还在吆喝的店小二此时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一摊黑血,腹部插着一根飞镖。而大厅和走廊不知何时已满是黑衣人,有些持剑,有些执镖,正目光阴毒地盯着沈轻尘三人。

沈轻颜看着满地的尸体,紧紧地攥住拳头,纤长的指甲陷入掌心,洇出一些鲜血,眼眶不可抑制地红了,直直地望向黑衣人的领头人,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对方吞噬。

“为了杀我,牺牲了这么多条人命,我的命还真是值钱啊。”

“沈小姐身份尊贵,为了见到你,付出些代价是应该的。”黑衣人看着沈轻颜的冷笑,嗤笑了一声,话音刚落,一颗石子从他脑门穿过,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洞,而石子并未停留,顺着一条直线的轨迹,接连穿了四个人的脑袋,五个黑衣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便睁着眼倒在了地上,眼中是茫然与空洞。

黑衣人看着五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丧了性命,尤其是领头人就这么没了,都有一瞬的慌张,想试试了主心骨,都不知道是该继续执行指令还是立刻离开,他们不是死士,没必要就这么勇往直前地送死。

不光是黑衣人惊慌,沈轻颜也愣在了原地,刚刚沈轻尘和张今语明明都没有动手,怎的就这么倒下了五个人。

“他的武功果然一直没有下降。”张今语对沈轻尘挑挑眉,还吹了声口哨以示赞叹。

“这点伎俩不过是凤毛麟角,他连力都还没使呢。”沈轻尘则是淡定地倚着门框,并未感到惊奇。

“我说,你还真是能倚就倚,能坐就坐,能躺就躺啊。”张今语看着沈轻尘慵懒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哇哦,很了解我嘛。”沈轻尘邪笑着对张今语抛了个媚眼,把她的吐槽当做赞美。

“你们......在说什么?他?他是谁?”沈轻颜看着沈轻尘和张今语一来一往,感觉更加摸不着头脑,很明显,有什么事和某个人是他们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

“我本来不想让你这么早知道的,不过看来,不知道也不行了。”沈轻尘有些无奈地看了沈轻颜一眼,作出妥协。

“我都说了,该不该知道是她自己做决定,你管这么多作甚,又没用。”张今语没好气地白了沈轻尘一眼,换来了沈轻尘无奈地笑。

沈轻颜见他们依然没说到点子上,刚想说话,却被活动起来的黑衣人打断。

被忽略已久的黑衣人有些烦躁,如今多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对手,之前制定的计划已经失效,现在干脆一拥而上,采用人海战术。

沈轻尘和张今语对视一眼,一起将鸢月和鹫日拔了出来,本是匕首大小,拔出后却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泛着冷光,二人一起站到沈轻颜身前,将沈轻颜挡了个严实。

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沈轻尘与张今语却依旧是有条不紊,剑落魂散,连血都未来得及见到,便一个个倒下。

沈轻颜在沈轻尘和张今语身后,并未逞强想要帮忙,她很清楚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那些所谓的英雄主义不过是给人拖后腿的存在,与其帮倒忙不如安安静静地保护好自己,不让正在战斗的人伤心。

屋中的窗户被猛地踹开,几个黑衣人跳了进来,沈轻尘和张今语忙着清理前方的黑衣人,无暇顾及身后,沈轻颜并未慌张,只是迅速躲到桌后,磕磕绊绊地搬起有些笨重的椅子,企图防身。

在黑衣人即将冲过来的刹那,几颗石子再次穿过黑衣人的头颅,然后钉在了墙上,屋内的几个黑衣人再次倒地。

沈轻颜将椅子扔到一旁,揉了揉因过度使力而发麻的胳膊,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影从窗户跳进来,那人一身玄衣,马尾高竖,面上带着闲适而宠溺的笑,对着沈轻颜眨了眨眼。

沈轻颜看着那人逆着日光,身后是繁华的街景,感觉心中残留的一点紧张感消失殆尽,胸腔被一股暖流包围,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在这嘈杂慌乱的环境中绽出了第一个笑容。

“你来了,尹祁。”

第14章 误入青楼

沈轻颜就这么静静地笑着看尹祁,心中轻松而淡然,紧张与不安不再占据她的心灵,早前的那点困惑也如蚕丝一般被扯断。她一向是聪敏的,尹祁的神秘,沈轻尘的欲言又止,张今语的话中有话,似乎如一颗颗珠子一般被串连成线。

沈轻颜不是没有怀疑过,当尹祁面对她与面对他人的那点不同出现时,的确有那么一瞬的想法在心头划过,只是因太过荒谬而被否定。如今,看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笑得温柔的尹祁,她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而心中潜藏已久的安全感浮出水面后,她也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怎的几日不见,就傻了?”尹祁看着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的沈轻颜,无奈地摇摇头头,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将她紧紧地圈在自己的臂膀之间。

“我很想你。”尹祁说,“沈轻颜,我很想你。”

“......我哥哥和今语,是你的人。”沈轻颜感觉自己有无数的话想要问出口,却又觉得不需要问出口,最终只吐出这么一句。

“呵,你就想问我这个?”尹祁将沈轻颜松开,又伸出手理了理她有些乱的头发。

“我......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沈轻颜低垂着眸,眨了眨眼,羽睫在眼睑留下一片阴影。

“那就不问,你只需要知道,以后再没有人可以伤到你,而你,是我尹祁的人。”尹祁注视着沈轻颜忽闪忽闪的眼睛和又红了的脸颊,在她红润的粉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你,有想过这么早让我知道你是......装傻吗?”沈轻颜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尹祁。

“没有,我本打算在我们成婚当日告诉你的,以免,你怕为夫的......不懂人事。”尹祁调笑地看着沈轻颜,一点也没有掩盖自己的流氓本质。

“......那你干嘛突然出手,明明我哥和今语对付他们绰绰有余。”沈轻颜已经比较习惯尹祁突如其来的调戏,所以这次并没有脸红,而是十分淡定地在他的胸口怼了一拳。

“傻瓜,我的夫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救。”尹祁掐了掐沈轻颜的脸,想到那个黑衣领头人当时挑衅沈轻颜的样子,忽然觉得让他死的这么痛快有些太便宜他了。

“......谁是你夫人。”沈轻颜瞥了尹祁一眼,转过身不再理会这个厚脸皮的男人,开始观赏起自家兄长和未来嫂子。

张作鹏当年打败无数高手,一举成为武状元,其武功高超之境界,是绝对不可小觑的,而虎父无犬女,张今语自幼在张作鹏的亲自教导下,其武功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花拳绣腿,再加上其人聪敏通透,善用智慧而不是用蛮力,这些空有武力的黑衣人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而沈轻尘就更不用说了,自幼受名师禅一法师的教导,本人又是极具天赋,虽平时悠游自得的性子让人看不出其实力,可一旦狠起来,连尹祁都不能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打败他。

“你刚才就让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自己面对屋里那几个黑衣人?”张今语一脚踹飞一个黑衣人,同时剑一挥,另一个黑衣人直接倒地,空闲之时还跟沈轻尘聊起了天。

“我这不是给那贱人一个表现的机会吗。”沈轻尘连脚步都未挪动,十分淡定地站在原地,一群黑衣人冲上来,却没有一个人近得了他的身。

“怎的,都现在了,还对你妹妹即将嫁给他的事耿耿于怀?”张今语耍了个剑花,对沈轻尘挑了挑眉。

“我不过是知道那贱人的本质罢了。”沈轻尘抬头望天,不去看张今语揶揄的表情。

沈轻颜还在看着沈轻尘和张今语打情骂俏看得津津有味,却忽然被尹祁拉住。

“这里留给他们,我们先走吧。”尹祁拉着沈轻颜的手,一把将其抱起,忽然的失重感引来了沈轻颜的惊呼。

“抱紧我的脖子。”尹祁对沈轻颜眨眨眼,便直接抱着她从窗户飞了出去。

沈轻颜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恍惚间下意识听从尹祁的话抱住了他的脖子,便被尹祁抱着飞出了窗,尹祁在各个房檐之间落点,速度很快,沈轻颜感受着微风吹乱了自己和尹祁的头发,凉爽的感觉让她放松了绷紧的身体,看着下方恍然而逝的街景,感觉这一刻美妙的不够真实。

“怎么样,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奇妙。”尹祁看着笑得像个孩子的沈轻颜,自己也不自觉地笑了。

倏忽间,一只箭朝着沈轻颜飞过来,尹祁警觉地转过身,箭擦着尹祁的肩膀飞过,钉在了树上。

尹祁在一处比较隐秘的房檐处停下,将沈轻颜轻轻放下,扶着她站稳,然后猛地抓起旁边树上的一把树叶,“倏”地飞出去,像一根根飞镖一般,很快,便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呵,看来他们是真的下了血本了,用了这么多人,就为了杀我一个。”沈轻颜冷笑着,眸中透出一股寒气。

“别担心。”尹祁安慰性地摸摸沈轻颜的头,“这些是不需要你来担心。”

尹祁刚想将沈轻颜揽入怀中,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隐约透着一抹藏青色,眯了眯眼,一把将沈轻颜抱起,从房檐跳进了檐下的院中。

“怎么了?”沈轻颜看着尹祁突然严肃的神情,蹙紧了眉,有些担忧地拉住了他的手。

“我刚刚看见了尹袂,现在还不太适合把我的状况暴露在他的面前。”尹祁伸出另一只手抚平沈轻颜紧蹙的眉,“没事,他伤不到我的,我更不会让他伤到你。”

沈轻颜看着尹祁,深吸了口气,紧紧握住他的手,“嗯,我相信你。”沈轻颜自然知道,如果尹袂知道了这个秘密,势必会打乱尹祁很多的计划,而那个人如果发现隐患会做出什么疯狂残忍的事,她更是清楚,不过,她相信尹祁,她会和尹祁一起面对。

忽然,不远处的走廊传来一阵嬉笑,尹祁立刻拉着沈轻颜躲进角落里,然后便看见了一个上身光溜溜的男子追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两个人嬉笑怒骂,很是靡乱。

尹祁看着那衣衫不整的女子,独特而浓艳的妆容,额上画的那一朵 桃花,以及肩膀上所纹的“妓”字,慕城有规矩,凡事青楼女子,卖身的要在肩上纹“妓”,卖艺的女子要在肩上纹“倌”,而有名的青楼女子在接客时会在额上画一朵桃花,这是她们不断走向衰败的人生中唯一可以证明自己价值的印记。

尹祁在那男子出现的一刻便捂住了沈轻颜的眼睛,有些懊恼,怎么会这么巧,只是随便挑了个院子跳进来,就挑中了......青楼?

沈轻颜在尹祁捂住自己的眼睛之前,已经看到了那个青楼女子,看着那熟悉的纹身与妆容,握紧了拳头,刚刚才有些凝滞的伤口再次出血,前世那些不堪的回忆再次涌入脑海,胃中一阵翻腾,猛地挣脱尹祁,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尹祁从刚刚沈轻颜倏忽间僵硬的身体变觉到了异常,只当是她一个闺中女子闯入青楼有些尴尬,可是看着干呕的沈轻颜,尹祁忽然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但身体下意识地还是先将沈轻颜扶起,轻轻地顺着她的背。

这一系列动作发出的声响并不小,不远处正在嬉闹的男女显然被惊扰到了。那男子有些不悦地走过来,本想脱口大骂,却在看见沈轻颜的一瞬间,楞直了双眼。

“我怎么不知道翠红楼还有这样的美人儿。”那男子直接忽略掉一旁的尹祁,伸出手想要去捏沈轻颜的下巴,去在半空中,直接被人将手臂扭断,哀嚎着在地上打滚。

尹祁冷冷地看着哀嚎的男子,竟然在他的眼前想要侮辱自己的人,呵,还真是活腻了。

那男子一边嚎着,一边不断地磨蹭着往后退,在挪出了一段距离后,想要大声呼救,却连话都没有说出口,就被尹祁用一颗石子结束了生命。

而不远处的女子在听到男子夸赞沈轻颜时,本有些不悦地想要走过去,却被接下来的场面直接吓得愣在了原地,在与尹祁对视的一瞬间,直接跪在了地上,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并未愚蠢地想要逃跑,而是跪着爬到了尹祁和沈轻颜的面前,她很确信沈轻颜根本不是楼中的人,自己是惹了大麻烦。

“小女莲姬,自幼在这翠红楼长大,每日想的做的,也不过就是能将这苟且的生活勉强过下去,小女知道二位绝非常人,今日之事莲姬半个字都不会向外透露,只当无事发生,只求二位能留小女一命。”莲姬闭着眼睛,努力抑制着自己的颤抖,请求尹祁和沈轻颜能留她一命,虽然她的人生如此腐败不堪,可至少,她能活着。

尹祁看着莲姬,并未说话,而是转过头,面向沈轻颜。

“你来定夺。”

沈轻颜看了看尹祁,欣慰地笑笑,她知道,尹祁的本意是想不留后患,可是,自己的想法确是饶莲姬一命,显然,尹祁明白自己的心意,所以交由自己来定夺。

沈轻颜向前走了几步,走到莲姬面前,她有一瞬的恍惚,上一世的经历,她很清楚,做一个青楼女子,有多么的身不由己。没有几个姑娘是自愿来这烟花之地,被迫进了这里,不过两条路:一,绝不屈服,最终屈辱而死。二,妥协于命运,最终一边享受着侮辱,一边苟且的活着。对,只是为了活着,从她们的肩膀被刻上纹身时,便意味着她们的一生,依然活在这烙印的阴影之下,没有奢求,没有希望,有的,只是终日的靡乱与悲怆。

第 15章 继母败露

沈轻颜从袖里拿出几锭银子,拉过莲姬的手,将银子置在她的手中。莲姬惊讶地看着沈轻颜,缓缓攥紧手中的银子,涂着牡丹花汁从而鲜红欲滴的指甲与白花花的银子交织在一起,晃得人眼睛生疼。

“这些银子你拿好,这些银子应该足够你赎身了,不过,银子既然归你,你想怎么用是你的事,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不然,我们今日饶你一命,不代表以后会再次放过你。”沈轻颜平静地看着莲姬,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谢谢二位,小女子定说到做到。”莲姬伸出手擦了一把眸中涌出的泪水,妆容因此有些残缺,却更显真实,将银子收好,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便起身离去。

“你在同情她。”尹祁看着沈轻颜伫立在原地的背影,拉住了她的手。

沈轻颜抬头凝视着尹祁,缓缓绽出一个微笑。

“不只是同情,我欣赏她。”

尹祁理理沈轻颜的头发,再次一把将其抱起,还往怀里紧了紧。

“我们走吧。”

一路上相安无事,当尹祁和沈轻颜到达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尹祁抱着沈轻颜到了街角的小巷,将沈轻颜轻轻放下。

“我现在还不能这么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沈府门口,这里也可以看着你进沈府,你先进去吧。”尹祁话音刚落,便捧起沈轻颜的脸,轻轻烙下一个吻。

沈轻颜羞涩地笑笑,也没有多言,便转身离去。

沈轻颜刚刚进了沈府,还没走到自己的庭院,便远远看见翠缕东张西望地在等着谁似的,微微蹙眉,加快脚步走到翠缕身旁。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翠缕一看见沈轻颜过来便快步迎上去,面上的表情十分焦急,却也带着几分欲说还休。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慌张?”沈轻颜皱着眉抓住翠缕的手臂,有些不安。

“刚刚......孟姨娘......”翠缕说得断断续续,有些不知道怎么告知沈轻颜这个消息。

“......她怎么了。”沈轻颜一听见是孟茹的事,眉头便舒展开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隐隐猜到自己的计划终于见到了成效,面上甚至带了几丝喜悦。

“孟姨娘她......偷情被发现了。”

“她现在在哪儿。”沈轻颜挑挑眉。

“和老爷在大堂。”翠缕有些疑惑沈轻颜一点过激的反应都没有,但还是领着沈轻颜去了大堂。

一路上,沈轻颜的心情十分舒畅,在遇到同样去往大堂的沈婉言时,甚至还心情好地打了个招呼,不过沈婉言十分焦躁,连脚底的步伐都是乱的,只是恨恨地瞪了沈轻颜一眼,便着急地赶往大堂。

到了大堂门口的时候,门是关着的,里面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到一些啜泣声和劝说声。

翠缕轻轻推开门,尽量没有发出过大的声音,等沈轻颜进去之后,又轻轻将门关上,自己留在了门外,沈明威吩咐过,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大堂。

沈轻颜进入大堂的时候,一眼便看见孟茹狼狈地跪在地上,衣衫还有些凌乱,旁边一个男子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精神已经有些萎靡,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正是李仁。沈婉言跪在孟茹身侧,双目通红,梨花带雨,哀切地为孟茹求着情,而沈明威则是背对着几人,久久站立,一言不发。

沈轻颜将眼前的情景纳入眼帘,眨眨眼睛,打算增强一点自己的存在感。

“父亲。”

沈明威听见沈轻颜的声音,才缓缓回过头,面上倒是无太多表情,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颜儿,过来坐。”

沈轻颜依着沈明威的话,坐到上座,看着低着头的孟茹和双眼通红的沈婉言,并未多言,现在,还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现在颜儿也来了,轻尘向来与后院的事无关,不必管他,孟茹,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你。”沈明威淡淡地看着孟茹,眸中没有一点多余的情愫,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完全不像一个发现妻子偷情的丈夫。

“父亲,这次是母亲太过糊涂,可是,请求父亲念在昔日的情分,饶恕母亲这一次。”沈婉言豆大的泪珠滴在地板上,她恨,从小到大,就因为孟茹不是发妻,自己是庶女,她处处比不上沈轻颜,好不容易,她有幸得到垂青,能够嫁与四皇子尹袂,却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她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亲,出了如此羞耻之事,为什么,她一生的污点,全是由她的母亲造成,为什么她的母亲要成为自己的障碍,她现在的泪水,不光是为了求情不让这件事影响到自己,更多的,是为自己这无力的人生感到愤恨。

“我问的是孟姨娘,不是你。”沈明威连看都没有看沈婉言一眼,他身处官场多年,沈婉言自幼心思不纯他是知道的,被指婚之后她的所作所为他全部收入眼底,本就失望至极,现在孟茹出了这等子事,他根本连看都懒得看这母女二人。

孟茹呆滞地抬起头,眼神暗淡无光,脸颊还残留着一些泪水的痕迹,从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完了,本想将一些财产偷偷转移,却还未着手就被逮了个正着,现在连一条退路都没有。究竟为何,今日她根本没有传信让李仁过来,而自己当时根本神志模糊,毫无意识地就和李仁发生了关系,而下一刻,沈明威就破门而入,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相拥在床上,而床边散落着的,是自己之前给钱要李仁置办的房产地契,百口莫辩。很显然,这是有人设计。

孟茹猛地逼视沈轻颜,双目猩红,面容已经有些扭曲,一定是这个贱人,一定是她,就让自己这么狼狈不堪地将事情败露,让自己即将得到的荣华富贵化为乌有。

“贱人......贱人!一定是你!是你对不对!”孟茹忽然如发了疯一般,猛地站起冲向沈轻颜,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却被沈明威一脚踹到了地上,捂着肚子在地上虚咳了起来。

“孟茹,我早已知道你有异心,不过是看在你曾救过怜儿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这仅有的情分已经耗光了,我对你的耐心也耗没了。”沈明威依旧是淡淡地看着孟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在孟茹身上,“这是休书,我早已备好,却没想到会在这么狼狈地情况下给你,今晚之前,收拾好你的东西,离开沈家,离开慕城,永远不要再出现,否则,你这条贱命,一定会终结在我的手上。”沈明威从头至尾没有发过火,他向来是这样,脾性极好,可一旦越过他的底线,他会让对方知道,他的手段。

“老爷,老爷,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我是被陷害的,是沈轻颜,是她陷害我。”孟茹终于哭了起来,哭声喑哑凄厉,伏在地上,不断地辱骂着沈轻颜。

沈婉言在一旁握紧了拳头,暗骂这个不长脑子的蠢货,这时候还说沈轻颜,不是逼着沈明威做绝吗。

果然,沈明威的脸色越发阴沉,刚想出声却被沈轻颜打断。

“茹姨,你做出这等败坏门楣的事,父亲这样处理,已是仁至义尽,希望你能诚心悔过,不要再......”

“贱人!”孟茹彻底发疯,癫狂地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到沈轻颜面前,却畏惧一旁的沈明威,只得在原地辱骂着沈轻颜,“婉言,婉言,救救娘,好不好?”孟茹忽地转向一旁已经沉默的沈婉言,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躲开。

“娘,知错吧,去找个好地方,清净地度过一生,不是很好。”沈婉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孟茹,孟茹已经救不了了,她也刚好甩掉一个累赘,她可不想再引火上身。

“呵......”孟茹缓缓垂下手,直直地看着沈婉言,眸中满是怨恨与悲恸,“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你也是我的好娘亲啊。”沈婉言微笑着看着孟茹,依然娴雅端庄,一如最初。

孟茹站起身,转过头,看着沈明威。

“沈明威,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娶我为妻,就只是因为我救了你那早死的怜儿吗?你就没有一点爱过我?”

沈明威看着孟茹,忽然讽刺地笑了,有些不解。

“我的妻子从来只有怜儿一个,你算什么?”

沈明威的话如锤子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孟茹的心上,孟茹开始大笑,癫狂而扭曲,丝毫看不出过去的清美,就像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妪。她这一生,自己的丈夫从未将自己放入眼里,自己的女儿将自己当做累赘,自己的情人不过是贪图钱财,这一生,还真是悲哀啊。

“砰!”一生闷重的撞击声,孟茹在所有人的面前,一头撞在墙上,鲜血溅了一墙,还有许多不断地从脑袋的伤口中流出来,孟茹靠着墙滑到地上,就那样昏迷过去。

沈婉言看着刺目的鲜血和昏迷的孟茹,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强压下心底那仅有的一点悲伤,向沈明威行了个礼便从孟茹的身边走出门去。

沈明威依旧是面无表情,吩咐下人将屋子打扫干净,将孟茹抬出去,包扎一下伤口,带着她的包裹,送出慕城。

沈轻颜坐在椅子上,努力使自己的呼吸正常,她本意只是想将孟茹赶走,却未想到她竟如此极端,看着还残,留在墙上的血渍,感觉心里像堵了些什么,将终于报仇的快感压了下去。最终,沈轻颜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离开了大堂。

她不打算再为这些是烦心,她从未想将孟茹置于死地,这一切不过是孟茹自己的选择,怪不了别人,她也不必有任何愧疚之心,因为,这样对那些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太过不公。

第16章 大婚(1)

孟茹最终还是没缓过来,吊着的那半口气在送她出城的半路就咽了下去,就这么在狼狈中死去。而沈府的人权当不知道这件事,没人戴孝,也没人提办葬礼的事,就像是沈府从来没有过“孟姨娘”的存在。

沈轻尘回到沈府时,众人皆已用过晚饭,彼时沈轻颜正在庭院趁着微风纳凉,顺便给自己栽的茉莉浇浇水。沈轻颜素喜茉莉,觉其清新淡雅,香气沁人,所以亲自在院中栽了一盆盆的茉莉,一朵朵茉莉聚在一起,香气弥漫,成了一片茉莉香的海洋,透过空气,打着卷的沾到人的衣服上、皮肤上,久久无法挥去,再加上沈轻颜喜将茉莉晒干泡茶,所以这香气像是刻在了她的骨子里,身上一年四季带着茉莉香。

沈轻尘来到沈轻颜的庭院时,沈轻颜正在浇水,整个庭院只她一人,一簇簇纯白的茉莉称得沈轻颜一袭烟霞红襌衣娇艳似火,回到自己庭院后,沈轻颜便令翠缕将发髻拆开,不受束缚,此时浓密的墨发直晃晃地荡在风中,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沈轻尘走到沈轻颜身边,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水壶,给茉莉花浇着水。

“才回来啊。”沈轻颜看着沈轻尘笑笑。

“呵,那贱人提前带着你跑了,可不就只能我来善后。”沈轻尘挑挑眉,不置可否。

“你跟他很熟?”沈轻颜随手将一朵有些蔫了的茉莉花摘下来。

“从小就认识了,只是不想将你卷进这么混乱的情况,所以从来没告诉过你。”沈轻尘伸出另一只手弹了一下沈轻颜的额头,知道她对自己的隐瞒有些不满。

“怪不得嘛,当初皇上将我指婚给太子的时候,你一点过激的反应都没有。”沈轻颜撇撇嘴,算是原谅了自家兄长。

“不打算问问别的什么?不然将前前后后的人都屏退了作甚。”沈轻尘了然地看着沈轻颜。

沈轻颜无奈地笑笑,她知道,从小到大,最了解她的人,就是沈轻尘。

“本来想问的,现在发现,没什么好问的了,如今朝廷的情况,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尹祁选择装傻的理由,仔细想想也就很清晰了,所以,我没什么好问的了。”

“除了这些呢?比如,尹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要走的是哪条路,你要怎么选择?”沈轻尘微蹙着眉,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手中的水壶一个不留神多倾了些角度,一盆茉莉花就被水淹了一下。

沈轻尘垂下眸笑笑,再次将水壶拿回来,开始浇另一盆花。

“尹祁做事果断,该狠心的时候绝不手软,却也不会滥杀无辜,他运筹帷幄,总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有心计,有城府,可是他绝不会负我,有时深沉得像潭深井,有时又幼稚得像个孩子,我知道的他有太多太多面,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照盘全收,因为我爱他,他也爱我。”沈轻颜将水壶在架上,直视着沈轻尘,表情严肃。“所以,不论他选择哪条路,我都会选择陪他一起走。”

沈轻尘看着沈轻颜肃穆的眼神,愣了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口气。

“你不后悔?”

“不后悔。”沈轻颜没有犹疑,一字一顿地回答沈轻尘。

“......记得,要做最美的新娘。”沈轻尘有些不舍地摸摸沈轻颜的头,转身离去。直到现在,他才是真的放下心来,真的接受尹祁与沈轻颜在一起。既然沈轻颜选择和尹祁一起走下去,那他这个做兄长的就默默保护她吧。

沈轻颜看着沈轻尘离去的背影,安心地笑笑,转过身重新拿起水壶,继续浇水,心中有一种解脱地释然感。重活一世,从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就从未轻松过,报仇是她唯一的支柱。可是直到今天孟茹的死,才让她意识到,报仇根本没法给她带来解脱,所以,她选择,跟随自己的心,让这新生多一些色彩,让自己远离那些痛苦与不堪。

三天后,沈府大喜。大小姐与二小姐同时出嫁,城中的人皆来注目,表达祝福。

沈轻颜一身嫣红的嫁衣称得其肤白胜雪,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着精致高贵的凤凰,正是宫人日夜加工赶制出来的,海藻般的墨发被小心地梳起,金色的凤冠被轻轻戴在刚刚盘好的髻上,小而精致的珍珠颗颗串起,将那张绝美的脸藏在珠帘之后,若隐若现。

此时沈轻颜正被翠缕压在梳妆台前补着胭脂,皱着脸,眼中委屈得几乎要泛出泪光。

“小姐,不要做出这幅表情,我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你这幅表情完全是为了蒙骗我以达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翠缕依然淡定地将盒中的胭脂膏拿簪子挑入掌心,又滴了几滴水,将胭脂膏轻轻化开,一点点晕在沈轻颜的面颊上。

“我真的不想化这么浓的妆。”沈轻颜收齐委屈的表情,但是嘴角依然微微下垂,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哎呀,小姐,多美啊,一辈子就一次,庄重点有什么不好。”翠缕将胭脂盒扣好,表示大功告成。

沈轻颜看着铜镜中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表示妥协。

翠缕拿过托盘中龙凤呈祥的盖头,仔细给沈轻颜盖好,又扶着沈轻颜站起来,嫁衣收腰的款式与宽大的衣袖更称得她身材窈窕。

另一边,沈婉言则是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将胭脂涂在水润的唇上,又轻轻抿了抿,让胭脂更加服帖,又拿起木梳,仔细地将已经盘得油光水滑的头发拢拢,转眼看见托盘上的几只银簪和绣着并蒂莲的盖头,蹙紧了眉,猛地将木梳拍在桌上,脆弱的木梳登时裂成了两半。

“为什么我没有凤冠和龙凤呈祥,我嫁得可是皇子。”沈婉言瞪着眼睛,不满得对拿着托盘的宫人发起火来。

“二小姐请息怒,朝廷规定,只有皇后和太子妃在成婚时可佩凤冠,着龙凤呈祥,其余人等只可佩银簪,着其他花色,这是规矩。”宫人面无表情地回答着沈婉言,根本不将她的怒火放在眼里,还没成福晋就开始对着自己这个老资历的嬷嬷发火,这样的性子,在宫里根本待不长久。

沈婉言深吸了口气,收敛了些性子,让丫鬟给自己戴上银簪,披上盖头,她要忍,等自己成为皇后的那一天,她便可享受最高的待遇,有何需在意这小小的凤冠与盖头。

“新娘出门。”宫人站在沈府门口,高声喊着的同时,一旁的宫人便点燃了鞭炮,鞭炮遇到火的一瞬间便猛地炸开,发出剧烈地响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沈轻颜与沈婉言一前一后,被自己的贴身丫鬟搀着,从大堂走到大门。沈轻颜听着耳旁一堆“新娘子真漂亮。”的夸赞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两个新娘子都蒙着盖头挡得严严实实,你怎么知道漂不漂亮。就在沈轻颜还在腹诽的时候,翠缕忽地将她松开,自己的手一下落入了一个熟悉的触感,感受着那双手的温度与摩挲,沈轻颜笑了笑。

“礼节多就是麻烦。”尹祁在搀着沈轻颜入轿的时候偷偷得在

她耳旁吐槽,引得沈轻颜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能娶到你,我应该感谢这些麻烦的礼节。”

沈轻颜透过盖头的缝隙,只能看见尹祁的腰部以下,他今日也穿着大红的礼服,看着上面用金银线绣的四爪龙纹,用力地握了握尹祁的手。

“你今天一定很英俊。”沈轻颜悄声说,说完之后还不好意思地笑笑。

“......”尹祁没说话,反而咽了咽口水,引得沈轻颜有些疑惑,“颜儿,不要逼着为夫白日放纵,我们要等到洞房花烛夜。”

“......”沈轻颜语塞地用力掐了一下尹祁的手背,拉上轿帘不再理会这条大尾巴狼。

尹祁宠溺地笑笑,一个翻身上了马背,领着身后的队伍前往太子府。

一旁的尹袂将刚刚尹祁和沈轻颜的互动收入眼底,嫉妒地握紧了拳头,又眯了眯眼,那日他听从母妃的话,带着母妃的人一起去刺杀沈轻颜,本意只是想将沈轻颜抓起来,藏到自己的府中做个玩物,可是,却被沈轻尘和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从中作梗破坏了他的计划。后来一个男子带走了沈轻颜,他在追踪他们的时候,虽然那男子很快躲了起来,但他依然看见那人的脸,正是尹祁。

尹袂缓缓将手松开,百思不得其解,尹祁怎么会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沈轻颜旁边,还有那么高的轻功。若是那人真的是尹祁,那么,他的痴傻,也就是伪装了。

“四皇子?四皇子?”搀着沈婉言的丫鬟看尹祁一直在愣神,忍不住出声提醒,“在耽误下去恐误了吉时。”

尹袂猛地醒过神来,看着被丫鬟搀着的沈婉言,不耐地皱了皱眉,他对这个女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可谓是厌恶至极,粗鲁地拉过沈婉言的手,随意将其塞入轿中,便骑上马,也不管身后的队伍,飞驰而去。

轿夫看尹袂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之中,急忙抬起轿子,尽快往前赶,也就没管轿中人的舒适感。

沈婉言感受着轿子摇摇晃晃,攀紧了轿檐,狼狈不已,想着刚刚尹袂粗鲁的行为,只觉一股委屈从心头泛起,泪水很快盈满了眼眶,但一想到今日自己精心打扮的妆容,又将泪水憋了回去,值得自己闷闷生气,心里想着今晚一定要将尹袂拿下,不然日后很难会有出头之日。

第17章 大婚(2)

两条婚礼队伍最终在一个交叉路口分开,一个向东行,一个向西进。

尹祁的慢悠悠地骑着马,到了太子府,便立刻下马,不等丫鬟掀开轿帘,就走到轿旁,亲自掀开轿帘牵着沈轻颜出来,沈轻颜刚刚踏上步梯,脚底还未着地面,就被尹祁一把抱起。

“你这是作甚?”沈轻颜因为突然的失重惊呼一声,双手抱紧了尹祁的脖子。

“从今以后,我不会让我的妻子受一点累,吃一点苦。”尹祁面上仍是痴痴地笑着,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因为娶媳妇而兴高采烈的傻太子,话语间却是满满地郑重与真挚。

“......还不是妻子呢。”沈轻颜躲在盖头里,甜甜地笑了,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般。

“哦?颜儿这是等不及了吗?”尹祁贴近沈轻颜,透过盖头在她颈间低声说,便抱着沈轻颜一步步走进太子府,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

耳旁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众人的贺喜声,感受到的是尹祁怀中舒适的温度和特有的香气,沈轻颜将脸贴在尹祁的肩膀上,隔着盖头轻轻蹭了蹭,她相信,这一世,她会很幸福。

另一边,尹袂快马到达皇子府的时候,后面的接亲队伍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头,不耐烦地从马上下来,站在原地等着。

轿夫气喘吁吁地将轿子放下,还没等喘匀了气,便见尹袂连轿帘都没拉一把将沈婉言拉了出来,沈婉言因为戴着盖头,看不清脚下的路,差点被步梯给绊倒。

“四皇子......请慢一点。”沈婉言将将站稳,又被尹袂拉着快步走进皇子府,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而她的求饶只得到了一声嗤笑。

太子府的大堂上,堂前只摆了一个月老像和一些瓜果点心以及一对龙凤烛,并不见皇帝,皇子成婚时,依礼教,皇帝是不参加婚礼的,要第二日,皇子携新妇去给皇帝请安,以显示皇帝的至高无上,尹祁乐得轻松,毕竟,他不希望在与爱人成婚时,还要看见那不待见他的父亲。

尹祁轻轻将沈轻颜放下,又牵起她的手,引着她走到了蒲垫前,扶着她跪下后,自己便在另一个蒲垫跪下。

“一拜天地!”喜倌兴高采烈地高声喊道。

尹祁握住沈轻颜的手,一起朝着堂前的月老像叩了第一个头,这一拜,感谢上天让你我相遇。

“二拜祖宗。”在慕城,皇室成婚不参拜父母,只参拜祖宗。

尹祁拉着沈轻颜再次朝着堂前叩了第二个头,这一拜,感谢给予你骨血的父母,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

“夫妻对拜。”尹祁站起身,沈轻颜也被翠缕扶起,二人面对着面,虽然隔了一层盖头,却依然像是在对视一般。

尹祁和沈轻颜互相朝着对方鞠了一躬,这一拜以后,余生的路,我们一起走。

“送入洞房!”这一句话是喜倌喊得最大声的一句,伴随着其余人的祝贺,尹祁和沈轻颜被簇拥着送入了里面的卧室。

进了卧室后,除了端着托盘和主持仪式的宫女,其余人皆被挡在门外,宫女将门关上,将所有的嘈杂隔绝在外。

尹祁搀着沈轻颜缓缓坐到榻上,动作轻柔,仔细地将沈轻颜有些繁复的衣服整理好,然后便再次牵起她的手,仿佛一刻都不愿分开。

“请新郎拿起喜称,挑起喜帕。”端庄温婉的宫女站在床侧,主持起仪式。另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走到尹祁面前,托盘中摆着的是一杆系着红绸缎的喜称。

尹祁拿起喜称,有些犹豫,深吸了一口气,在内心嘲笑了一下自己,明明已经将沈轻颜的容颜在心中描绘了千万遍,早已刻在了骨子里,深刻得忘也忘不掉,在掀起盖头的一瞬间,却还是带着些紧张与兴奋。

尹祁用喜称轻轻将盖头掀起,另一只手拨开喜帕边缘的穗边,以免打到沈轻颜,盖头脱落的一瞬,是沈轻颜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元眉如黛,深邃地泛着水波的桃花眼,挺巧的鼻梁,娇艳的红唇,依旧是那熟悉的五官,此时带着那些许的娇羞,熠熠生辉,足以使六宫粉黛失了颜色。怔愣了一刹那,尹祁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沈轻颜,眸中是千万种情绪,温柔的水波仿佛要将沈轻颜吸进去,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沈轻颜的脸因为娇羞更加红润,但在目光触到尹祁的眼睛的那一刹那,感觉自己的心化成了一汪水一般,只是呆呆地看着尹祁,穿着喜袍的他透着一股别样的英俊,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你今天很美。”尹祁如是说,声音低哑。

“我说过,你今天一定很英俊。”沈轻颜淡淡地笑了,眸中倒映着尹祁的模样。

“请新郎新娘饮合卺酒。”

尹祁和沈轻颜接过托盘上的酒,碧透的就被精致好看,杯中是清酒,淡如水色。尹祁用右手臂勾住沈轻颜的有手臂,身体前倾,让沈轻颜更方便饮酒。二人缓缓将酒饮尽,眸子从未在对方身上离开。将酒杯放回托盘,尹祁伸出手理了理沈轻颜凤冠前有些凌乱的珠串。

“请新娘食用水饺。”最后一个宫女举着托盘,里面放了一个小小的玉碗,里面盛了两个十分精致的煮饺。

沈轻颜接过碗,用勺子舀起一个水饺,水饺很小,饺子皮很薄,晶莹剔透的,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馅料,忙了一天一直未进食的沈轻颜看着好看的水饺,很有食欲,刚想放进嘴里,忽然想到尹祁也是一天没吃饭了,一眼望去,正撞进尹祁凝视着她带着笑的眼睛。

“你要不要吃一个。”沈轻颜朝尹祁眨眨眼,将勺子中的水饺送到尹祁的嘴边,却被尹祁再次送了回来。

“我不饿,你吃吧。”

沈轻颜看着尹祁有些奇怪的笑容,又看见几个宫女正注视着她笑得诡异,战战兢兢地将水饺送到嘴边,这饺子不会被下了什么毒吧......

沈轻颜轻轻咬了一口,还没怎么嚼,就猛地吐了出来。

“这饺子怎么没熟啊......”沈轻颜嫌弃地擦擦嘴。

“太子妃,要说‘生’。”领头宫女有些郁闷。

“为什么?”沈轻颜疑惑地眨着眼,对此表示疑问,没熟和生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尹祁则是绷不住笑了出来,伸出手掐了掐沈轻颜的脸,又使劲儿蹂躏了几下,越看自家媳妇儿越可爱。

“傻媳妇儿,没事儿,想说什么说什么。”

几个宫女就在尹祁的嘲笑声和沈轻颜的抗议声中退下,门关上的一瞬,尹祁便猛地将沈轻颜搂进怀里,使劲儿紧了紧手臂。

沈轻颜被气得直哼哼,一个劲儿想推开他,却拗不过他的力气,最后妥协地伸出手回抱住他。

两个人就这么拥抱着,感受着对方的温度,谁也没说话,享受着这静谧温馨的时光。片刻后,沈轻颜轻轻将尹祁推开,有些不愿承认离开这怀抱的一瞬让她有些不舍。

“快去待客,不然就失礼了。”沈轻颜冲尹祁皱皱鼻子,依据礼仪,新郎完成合卺礼后,要去招待宾客,之后才可以洞房。

尹祁十分不愿地站起身,虽然在外他神志痴傻,可是尹霄却下令自己必须在下人的指导下完成所有礼仪,不得失了皇家的面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又快速冲回床边,在沈轻颜的娇唇上烙了个吻。

“等我。”尹祁又摸摸沈轻颜的头,便快速离去,不然他可能离不开这间屋子了。

另一边,尹袂和沈婉言拜了堂之后,便进了卧室。

“请新郎拿起喜称,挑起喜帕。”

尹袂看了眼托盘上的喜称,转身直接用手将喜帕揭开,扔在了地上。沈婉言毫无心理准备地看见了尹袂的脸,有些羞涩,也没去计较尹袂粗鲁的行为。她今日的妆容很精致,只可惜尹袂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请新郎新娘饮合卺酒。”宫女看尹袂不耐的样子,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尹袂和沈婉言端过酒,在双臂相交的一瞬,尹袂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快速地喝完酒就将手臂抽了出来,仿佛沾上了什么肮脏之物。沈婉言有些失落,也有些窘迫,轻轻将被子放到托盘上,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

“请新娘食用水饺。”宫女刚刚将水饺端上来,却被尹袂制止。

“不用了。”

“这......”宫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尹袂直接打断。

“退下。”笑话,立这个女人为侧福晋就已是百般不愿,自己怎会允许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宫女惶恐地行了礼,便一连串地退下,大气都不敢出。

屋内只剩下尹袂和沈婉言,沈婉言有些委屈地看着尹袂,眸中的泪水终是止不住地落下,心中很是苦涩。

尹祁看着落泪的沈婉言,不屑地笑了。

“不必做出这幅样子给我看,从你想方设法要嫁给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受到冷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尹袂说完,不再看沈婉言一眼,便出了房门去招待宾客,不愿再和这个女人多待一刻。

沈婉言看着尹袂的背影,不住地哽咽,涂着凤仙花汁的娇艳指甲猛地抓紧平整的喜服,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抓痕,看着桌上那对正在燃着的喜烛,自嘲地笑了。

“你只知我千方百计,又怎知,我是真的喜欢你。”

第18章 大婚(3)

太子府的宴席上并无太多人,今日太子与四皇子同日成婚,大臣们分身乏术,一个是备受嫌弃的痴傻太子,一个是盛宠垂青的未来储君,谁都知道,要怎么选择。所以来参加太子婚礼的,除了沈府的人,便只余下几个在表面上不站队的大臣,当然,实际上早已加入尹祁麾下。

“恭喜啊,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张今语端着一杯酒,拍了拍尹祁的肩。张作鹏身份敏感,若是来参加婚宴必会引起尹袂的怀疑,所以只有从未在他人面前露过面的张今语来参加,且并未表露自己的身份。

“这一杯,谢谢你当日帮颜儿挡那些黑衣人。”尹祁看见是张今语,放松地笑笑,接过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正是好时候啊。”张今语看着尹祁红润的面容和精神奕奕的双眼,感叹了一句。

“羡慕了?”尹祁还未说话,不知从哪出来的沈轻尘,一边饮了一杯酒,一边将手臂搭在尹祁的肩上。

“对啊,羡慕了。”张今语毫不忸怩,大大方方地直视着沈轻尘的眼睛,挑了挑眉,因今日在宴席上饮过几杯酒,面上染了几丝醺红,更显娇憨。

“......”沈轻尘看着这样的张今语,反倒是没了言语,感觉有些话哽在喉咙里,却不知从何说起。

尹祁在一旁看着两人,淡淡地笑了笑,不打算插手两人之间的事。

“轻颜今日一定很美吧。”张今语看着沈轻尘沉默地样子,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片刻又撑起笑脸,对着尹祁挑开了话题。

“颜儿一直很美。”尹祁十分认真地说。

“......”张今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对宠妻的尹祁不予置评。

“好好待她。”沈轻尘掐了掐尹祁的肩膀,眸中全是郑重。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尹祁对上沈轻尘的双眼,笑着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卧室里,沈轻颜正坐在桌边,拿着一些尹祁刚刚让人端进来的糕点吃着,一天没进食,她感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些糕点做的精致好看又香气四溢,实在是太吸引她了。沈轻颜拿起一块儿桂花糕塞进嘴里,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自己的贪嘴。

忽然,外面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沈轻颜刚想站起来去看一下,门却直接打开了。

尹祁打开门,走进屋子后又迅速地将门关上。沈轻颜看着他有些异常的神态和行为有些疑惑。

“怎么了?”沈轻颜站起身,走到尹祁身边。

“没事,外面的宴会马上就要散了,我就先进来了。”尹祁忽然急切地抱住沈轻颜,想把她抱起来往床上送。

“等一下。”沈轻颜看着尹祁急迫的模样,心中越发觉得诡异,在尹祁抱住她的一刹那,整个人为之一颤,这怀抱的感觉和之前尹祁给他的感觉并不一样,有些警觉地与面前的人拉开了些距离。

“我刚刚不是让你给我准备些甜汤吗,汤呢?”沈轻颜面上仍带着笑,与之前并无二致。

“......我,我已经让人准备了,还没有做好。”尹祁似乎有些慌张,仍是急切地把沈轻颜往床上推,却被沈轻颜一下子躲过。

“你是谁。”沈轻颜迅速地躲到了桌子的另一侧,冷下了脸,她从来没有让尹祁准备过什么甜汤。

“......”‘尹祁’沉默下来,不一会儿,又笑了起来,笑得诡异而阴狠,“既然如此,别怪我霸王硬上弓了。”

‘尹祁’说完这句话,一眨眼之间就来到了沈轻颜的身旁,根本没有看清楚他是何时挪动的脚步,沈轻颜想要逃跑,却被他在肩膀点了一下,整个人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尹祁’轻蔑地笑笑,摸了摸沈轻颜的脸,拿食指勾画着她免不得轮廓,恶心得沈轻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个美人儿啊,可惜了。”‘尹祁’叹息了一下,便将沈轻颜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一点点将沈轻颜的腰带解开,沈轻颜急促地呼吸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然无法动弹。

就在‘尹祁’解开沈轻颜的外衣即将碰到里衣时,被人猛地拉开,一下子扔到了桌上,桌上的糕点全部因这冲击力打翻在地上。

宴席刚刚结束,尹祁便往卧室跑,才分开了一会儿他便想沈轻颜想得不行了,脑子中只有赶快见到她这一个想法。然而,刚刚将门打开,便看见了眼前的一幕,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此时正解着沈轻颜的衣服,而沈轻颜表情凝重,动弹不得,显然是被点了穴。尹祁只觉怒火直接冲上了脑颅,走过去大力地将那男子扔到了一旁。

那男子见尹祁回来,连忙爬起来想要跳窗逃跑,却再次被一脚按在地上。尹祁冷冷地看着那男子,眸中全是寒意,蹲在男子旁边,从地上的一片狼藉中拿起一片盘子碎片,忽然笑了笑,紧接着便听到那男子痛苦的叫声。

“想跑?”尹祁一边说着,一边快准狠地用碎片将男子的手筋脚筋挑断,男子除了躺在地上哀嚎便再也做不了什么。

尹祁将带血的碎片扔在地上,转身走到床边,又在沈轻颜的肩上点了一下,给她解了穴。沈轻颜能够动弹的一瞬间,便直接扑倒了尹祁怀里,感受着尹祁熟悉的温度与怀抱。尹祁心疼地将外衣拿过来,给沈轻颜披上,将她抱在怀里紧了紧。

沈轻颜在尹祁的怀里磨蹭了一会儿,强迫心中的恐惧驱散,便从尹祁的怀中抬起头,下了床,神色冷峻地看着躺在地上手腕脚腕鲜血淋漓的人,缓步走到那人面前,端详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在那人耳根处摸索着什么,动作一顿,然后猛地一掀,一张制工细密如人皮一般的面具便出现在手中。

尹祁跟在沈轻颜身后,看见沈轻颜将面具揭下来后,那人的真面目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放到人群中根本认不出来的那种,刚想问他是谁派他来的,却被沈轻颜打断。

“暗风......”沈轻颜握起拳,从牙缝挤出这两个字。暗风猛地抬起头看着沈轻颜,他作为暗卫从未在他人面前露过面,沈轻颜怎么会认识他而且知道他的名字。

“暗风?他是谁?”尹祁见沈轻颜认识他,将沈轻颜搂过来,轻轻将她握紧的拳松开。

“......他是尹袂的暗卫。”沈轻颜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尹祁实情。

“你怎么知道?”尹祁有些疑惑,暗风的存在连他都不知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轻颜怎么会知道。

“......”沈轻颜沉默了,这让她怎么回答,难道告诉尹祁上一世自己是尹袂的福晋,所以知道暗风这个暗卫的存在吗,恐怕尹祁会觉得自己是惊吓过度精神不正常了。

“没关系,你不想说,我不逼你。”尹祁看着沈轻颜为难的样子,温柔地笑笑,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沈轻颜的安全和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事,沈轻颜不想说,便不说,反正无论如何,他尹祁都会护她周全。

沈轻颜感激地看着尹祁,伸出手叠在尹祁的手上,脸在尹祁的掌心蹭了蹭。

尹祁将沈轻颜抱回床上安置好,转身吹了个口哨,窗外一个身影飞了进来,一个披着头发的蓝衣男子落在地上,未发出一点声音,单膝跪地,等待尹祁的命令。

“你回去告诉尹袂,今日之事他触到了我的逆鳞,不管他是心生嫉妒想毁了轻颜,还是想试探我是不是装傻,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不会放过他,我很期待,日后与他的交战。”尹祁面无表情地对着暗风说了这番话,他知道尹袂早已对自己心存疑虑,反正已到了拨云见日之时,更好何况,尹袂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伤害沈轻颜,他不如借此机会,直接与尹袂正面交战。

“凌光,将这摊垃圾扔回四皇子府。”尹祁转过身,对着那蓝衣男子吩咐。

凌光行了个礼,一把将暗风举起,从窗户飞走,转眼便不见身影。

当尹袂从宴席离开,回到卧室时,喝得有些微醺的他隐约看见房门口躺着一个人,警觉地走过去,却发现这人正是自己的暗卫暗风,看着暗风血肉模糊的手腕脚腕,便已隐隐印证了心中的猜测。而暗风将尹祁的话带给他时,尹袂已经气得一塌糊涂,酒醒了大半。

“既然如此,看样子你已经没用了。”尹祁阴笑着看了眼暗风,直接伸手掐断了暗风的脖子,随手将尸体扔在了一旁,吹了声口哨,另一个暗卫便立刻出现将暗风的尸体打扫干净。

“尹祁......”尹袂眯起眼睛,表情不自觉地抽搐了下,看来之前,是他太过掉以轻心,就这样轻信了尹祁。

半晌,尹袂整了整衣服,又恢复了往常淡定的样子,眼梢带上一抹不屑,推门进了卧房。

沈婉言正坐在床上,失魂落魄地想着什么,眼部的妆容因为泪水已经花了,看见尹袂进来,下意识地攥了一下衣裳,眼神中流露出几丝紧张和希冀。

“呵,看你这副样子,真是倒胃口。”尹袂一边轻蔑地笑着,一边将沈婉言按倒在床。沈婉言咬了咬下唇,身体有些颤抖,眼眶因为尹袂的话又红了起来。

“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尹袂粗暴地扒着沈婉言的衣服,很是不耐,他现在只想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根本不在乎沈婉言是第一次,没做任何的准备,直接从最后一步做起。

沈婉言本就对这事怀着些恐惧,尹袂的粗暴更是加重了她的痛苦,毫无愉悦可言,只能一边流泪一边默默忍受着钻心的疼痛。

沈婉言渐渐失去知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疼痛几乎已经麻木,她已是满身的冷汗,床单上大片的鲜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视觉渐渐模糊,听觉渐渐放大,眼前仿佛蒙上了白蒙蒙的雾一般,在她昏迷过去的前一秒,只听见尹袂喘着粗气叫出了三个字:

“沈轻颜......”

第19章 心理障碍

第二日,沈轻颜醒来时,天刚蒙蒙亮,透过纱窗,隐约可以看见泛着鱼肚白的天幕。

沈轻颜揉揉有些惺忪的眼,缓缓坐起身,不想将身侧的尹祁吵醒。看着身侧尹祁的睡颜,沈轻颜笑笑,弯下腰对着尹祁的耳朵吹着气,披散的墨发因弯腰的动作垂落到尹祁的身上。

“颜儿,你不知道,男人早晨禁不起撩拨吗?”尹祁忽然睁开眼,眼中是一片清明,直接与沈轻颜的双眼对上。

“......你没睡着啊。”沈轻颜哽了一下,脸色添上些许绯红,连忙直起身。

昨日因发生了暗风的插曲,尹祁看沈轻颜心情波动很大,并未与她完成夫妻之礼,只是抱着沈轻颜睡了一晚,或者说是抱着沈轻颜看她睡了一晚。他尹祁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抱着心爱的人睡了一晚,而且爱人只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他却只是默默煎熬着没有做出一点出格的举动,连他自己都觉得,尹祁真是一个君子。然而,沈轻颜吹得那几口气,成功将他心里强压下去的那点心思完全勾了出来,现在的他如同一头冲破束缚的野兽一般,直接将沈轻颜压在床上。

“颜儿,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为夫就欣然接受了。”尹祁的脸色泛着一股不自然的红,眼神如同炽火一般灼烧着沈轻颜的面颊,连鼻息都带着不同寻常的热度。

“......”沈轻颜咽了咽口水,呼吸有些错乱。

尹祁伸出那线条流畅的手,夹起一缕沈轻颜乌黑的发丝,用唇在上面深深地吻了吻,举手投足间,带着无法忽视的深情与怜惜。

吻发,沈轻颜自然懂得这代表着什么,心中一股暖暖的水汽晕染出来,缓缓抬起手,在尹祁的脸颊摩挲着,此时的尹祁,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

尹祁的吻深深浅浅的落在沈轻颜的额上、眸上、脸上,最终带着满满的虔诚,落在了沈轻颜的唇上,吻渐渐加深,几欲夺取她的呼吸,沈轻颜深吸着气,抱紧了尹祁。

就在尹祁的手缓缓落在沈轻颜的身上不断摸索,即将解开她的里衣时,沈轻颜的动作猛地僵住,前世被侮辱的画面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带着痛苦与恐惧。

尹祁敏感地感受到沈轻颜的僵硬,以为她是在紧张接下来的事,便捧起她的脸想要在她的眸上烙下一个吻缓解她的紧张,却在对上她的眸时,看见了已经溢出眼眶的泪水,那目光透着悲哀与绝望,吓得他猛地停住动作,坐起来急忙沈轻颜搂入怀中,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颜儿,怎么了?”尹祁有些焦虑,他从未见过沈轻颜这个样子。

沈轻颜没有回答,只是搂紧了尹祁的腰,在他的肩上哭得像个孩子,泪水几乎将尹祁的半个肩膀打湿。

“颜儿,别怕,我们不继续了,别怕。”尹祁一边哄着沈轻颜,一边将她的衣裳仔细整理好。

“......对不起。”沈轻颜抬起头,泪仍旧止不住的往下掉,眼圈红红的像个兔子,很是惹人怜爱。

“没关系,是我的错,我可能太急了,你还没有准备好。”尹祁宠溺地笑笑,捏了一下沈轻颜的鼻子。

沈轻颜垂下眸,心中的愧疚快要将她淹没,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尹祁说,心里的那份阴影,根本无法抹去,她可能,无法做一个称职的妻子了。

尹祁看着沈轻颜愧疚的样子,摸摸她的头,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我们起床梳洗吧,今日不是要回门吗。”尹祁先下了床,帮沈轻颜将鞋穿好。

沈轻颜看着为她穿鞋的尹祁,攥了一下衣服,挣扎了片刻,又将手松开,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沈轻颜站起身,还没走几步,便发现自己的衣角将什么东西带下了床,扭头一看,便看见了地上的那条白喜帕子,这才想起来,这是宫中的规矩,用来验证新娘的清白之身,心中忍不住感到一阵唏嘘与无奈,嘴角溢出了一丝苦笑。

尹祁自然也看见了那条白喜帕子,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那条白喜帕子铺好,他对于宫中的规矩向来是不在意的,不过为了沈轻颜的名誉,他也只得遵守这规矩。

尹祁拿起床头悬着的一把剑,一把将剑拔出,在食指割了一下,鲜血一下涌了出来,急得沈轻颜冲过来握住他的手,左顾右盼地想拿点什么帮他止住血。

“没事。”尹祁安慰性地笑笑,将血蹭在了那条白喜帕子上,又将被子弄乱盖在上面,伪造出他们已经行了夫妻之礼的假象。然后深吸一口气,运了一下功,手上的伤口便渐渐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尹祁拉着沈轻颜在桌子旁坐下,自己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在门口已经恭候了一会儿的翠缕带着一个小丫鬟,端着洗漱的用具走了进来。翠缕作为贴身丫鬟随着沈轻颜进入太子府,自然是要贴身伺候的。

翠缕将用盐、蜂蜜、桂花等调好的漱口液分别倒入两碗水中,拿一个银制的勺子搅拌了一下,便分别端给尹祁和沈轻颜。尹祁和沈轻颜饮了一口,仔细漱了漱,将口中的水吐入了一旁备好的盂中。这时翠缕已经将调好的洗脸水准备好,备在一旁,擦脸巾也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盆的旁边。尹祁看了一眼翠缕,拉着沈轻颜一起去洗脸。称着翠缕和那小丫鬟去倒洗脸水的时候,对沈轻颜说:“你这丫头办事挺麻利的,不知品性怎样。”

“翠缕最是让人放心的,她可以为了我豁出命去。”沈轻颜看着尹祁,语气很郑重。

“把她借给我几天怎样?”尹祁朝着沈轻颜眨眨眼。

“哦?不知夫君想做什么?”沈轻颜挑挑眉,伸出手掐住尹祁的耳朵用力扭了扭。

“娘子饶命!”尹祁呲牙列嘴的样子,逗笑了沈轻颜。

尹祁见沈轻颜笑得花枝乱颤的,伸出手捏了捏沈轻颜的脸蛋,也跟着笑了。

“我见这丫头办事仔细周到,又是个衷心的,想把她丢给凌光几日,加以训练,毕竟,发展为你我二人的心腹,除了衷心,也是要有点本事的。”尹祁摩挲着沈轻颜的发丝,将心中的想法道出。

沈轻颜闻言,垂眸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好,我和翠缕说一下,但若是她不愿意,我不想逼迫她。”

尹祁了然地点点头,知道沈轻颜将翠缕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便连带着对翠缕也重视了几分。

翠缕回来时,端来了几碟点心和水果,还有两碗牛乳茶。将东西放在桌上,便过去给沈轻颜宽衣梳头,尹祁则是由那个小丫鬟负责。

“姐姐去整理被褥吧,我要娘子给我宽衣梳头。”尹祁在外人面前又恢复了那副痴傻的样子,三眼两语将小丫鬟打发到一旁,便坐在椅子上等着沈轻颜。

小丫鬟走到床边,将被子掀开,看见染了血的白喜帕子,低头羞涩地笑笑,将帕子整齐叠好,放在一旁备好的托盘上,然后将被子叠整齐便默默退下。

尹祁将小丫鬟的动作收入眼底,知道已经蒙混过关,舒心地笑笑,便转过头看着沈轻颜梳妆打扮。

“你不宽衣,看着我做什么。”沈轻颜透过铜镜看着尹祁,翠缕已经伺候着沈轻颜穿好衣服,此时沈轻颜一袭果红色的衣裳坐在铜镜前,娇嫩可人,添上几分新婚的喜色,愈发的明艳动人。

“美人梳头这样的风景,我怎么可以错过呢?”尹祁一副痞痞的样子,哪还有刚才的傻像。

沈轻颜无奈地摇摇头,不予置评,一旁的翠缕给沈轻颜梳着头,心下却有些疑惑这太子殿下人前人后怎的反差这样大,根本不像是脑子有问题,不过并未多嘴询问,面上也没有丝毫表露出来,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翠缕很清楚,她的职责就是伺候好沈轻颜,为沈轻颜尽忠,而她唯一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好自己的职责。

尹祁忽然走到沈轻颜身后,拿过翠缕手中的木梳,开始给沈轻颜梳头。

“你会梳吗?”沈轻颜有些怀疑地看着尹祁。

“我不会梳发髻,简单地梳个头总是会的吧。”尹祁咬牙切齿地弹了一下沈轻颜的脑袋,对她的怀疑表示不满。

沈轻颜的头发乌黑发亮,十分柔顺,笔直地垂至臀间,披散在背后,很是美丽。尹祁拿着梳子,从发根梳至发尾,没遇到一丝一毫的阻滞,华顺的发在指尖流淌,触感很是舒适。

将头发梳好,尹祁有些不舍地将木梳还给翠缕,呆呆地杵在一旁看着翠缕给沈轻颜梳髻,沈轻颜看着尹祁呆呆地模样,掩着嘴笑出了声。

沈轻颜梳髻向来简单,只是简单地在后面盘了一下,拿了一朵纯白的小花簪插在髻间,便大功告成。沈轻颜端详了一下铜镜中的自己,表示很满意,连胭脂水粉都未涂,便算是梳妆完毕,她向来不喜也不需那些俗物。

沈轻颜站起身,看着站在一旁还只穿着件单衣的尹祁,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翠缕递过来的衣服,开始给尹祁更衣。

尹祁向来是着太子独享的玄色衣衫,挺拔的身躯,俊朗的容颜,配上玄色,更是给他原本清贵的气质添上了几分霸气,不过他向来善于隐藏,总是会将自身的锋芒收敛起来,只有在沈轻颜面前才会完全展现自己。

沈轻颜拿着嵌着玉的腰带,给尹祁配上,系到后腰时环住了尹祁的腰,被尹祁一把抱住,对着光洁的额头吻了一通。

“还好我没涂水粉。”沈轻颜嫌弃地擦擦额头,对着尹祁撇了撇嘴。

新婚小夫妻打情骂俏着,简单的梳洗愣是延长了半个多时辰,差点耽误回门的时间。

第20章 回门

沈婉言在睡梦中被人猛地拍醒,一睁眼,发现是自己的贴身丫头,沈府并未给她准备陪嫁丫鬟,所以现在的贴身丫头是皇子府的人,名叫莲子,长得算是清秀,性子却是傲慢至极,一点也不将沈婉言放在眼里。

“都什么时候了,侧福晋该起来了,今日是回门的日子。”莲子见沈婉言醒过来,微蹙着眉,很是不耐,连礼都未行,便转身和颜悦色地去帮一旁已经起来的尹袂更衣。

沈婉言刚刚清醒,连状况都未搞清楚,也顾不上去计较莲子的失礼,努力地直起酸痛的胳膊,将自己撑起来,身上像是被碾碎了又重新接上一般,连起身都起不来,更别提下床了。因为痛觉太甚,直到满身冷汗地坐起身,沈婉言才发现自己此刻一丝不挂,触目惊心的掐痕和咬痕布满了全身,又回想起昨日尹袂的粗鲁和自己失去意识前听见的名字,一种屈辱感和凉薄感一下子充斥了整个胸腔,连忙将一旁的薄被拉过来,将自己围起来,转过头寻找尹袂的身影。

尹袂此时正坐在椅子上,被莲子伺候着吃早饭,根本没有看沈婉言一眼。

“四爷慢点喝,粥有点烫。”莲子搅拌着碗中的燕窝粥,要起一勺,张开樱唇吹了几下,送进了尹袂口中。

尹袂整个过程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喝着粥,一边不老实地摩挲着莲子的腰,弄得莲子面色绯红。

沈婉言看着眉来眼去,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两人,气得将下唇咬得泛白,几乎咬出血痕,但还是将怒气生生忍了下去,尹袂现在本就不待见她,她不能再大吼大叫地惹尹袂厌恶。

“莲子,过来帮我更衣。”沈轻颜扶着床沿,颤抖着站起来,下半身几乎快要折成两半一般。

“侧福晋还是自己穿吧,奴婢粗手粗脚的,再弄伤了您。”莲子连头都没抬,依旧喂尹袂喝着粥,尹袂则是淡淡地喝粥,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未听到这番对话一般。

沈婉言深吸了一口气,脸气得通红,缓了缓神,端起架子:“我是四皇子的侧福晋,沈府的二小姐,你给我没脸,就是给四皇子没脸,给沈府没脸。”

尹袂喝粥的动作一顿,莲子送粥的动作没有及时收住,粥一下子落到了尹袂的下颌上,吓得莲子急忙拿手帕给他擦干净。

尹袂眯起眼,眸中透出一阵狠厉,沈婉言这番话很明显是说给他听的,她拿沈府压他,偏偏自己此刻拿她无法,这种无力感让尹袂烦躁得蹙起了眉,不耐地看着此时给他擦嘴的莲子,声音阴冷:“跪下掌嘴。”

“四爷......”莲子震惊地看着尹袂,眸中泛起泪花。自己向来受尹袂喜爱,即使欺负沈婉言,尹袂也不曾表示过不满,甚至有几分看戏的样子,如此的模样还是第一次。

尹袂看着莲子楚楚可怜的样子愈发烦躁,平日这丫头把他伺候得很舒服,自己就给了她几分好脸色,不想却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啪”的一声,尹袂一巴掌将莲子打在地上,莲子呆坐在地上,脸登时红肿了起来,整个人呆呆地不知道发生了为什么。

“跪下掌嘴,到侧福晋满意为止。”尹袂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将门踹开,离开了卧房。

莲子反应过来时,尹袂已经走了一会儿了,虽然愤恨,可是却不敢违抗尹袂的命令,只能跪在那里一边哭着一边掌嘴,两侧的脸颊没一会儿就充血了。

沈婉言从尹袂扇了莲子一巴掌时,便坐回床上看戏。此时看着莲子狼狈的模样,得意地笑笑。

“你最好记住,不管四爷给你好脸色,还是直接将你带到了床上,你都只是个卑贱的奴婢,想反过来压我一头,你配吗?”

莲子停下掌嘴的动作,愤恨地瞪着沈婉言:“你这么能耐,不还是个庶......啊!”

莲子话未说完,便又被沈婉言扇了一巴掌。

“谁允许你停下的,贱货,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再犯我一份,我自有办法让你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不信的话,你就等着。”沈婉言从莲子吐出“庶”字的时候,脸色便直接冷了下来,因为打得太过用力,纤长的指甲直接在莲子的脸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莲子颤抖地捂着脸,摸到血的触感时,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丝毫不见一开始的盛气凌人的模样。

另一边,尹祁拉着梳妆好的沈轻颜一起走出太子府,到了门口的时候,直接将沈轻颜抱起,一直抱进了马车里,将其在座上安置好,自己才在一旁坐下。

“我又不是不会走路,你不用总抱着我。”沈轻颜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对待,脸色有些羞红。

“我愿意。”尹祁不在意地耸耸肩,拿起一旁备好的马蹄糕塞进沈轻颜的嘴里,把她接下来的碎碎念堵了回去。

沈轻颜的嘴被马蹄糕塞得满满的,什么也说不了,只能无奈地嚼着嘴中的食物,幽怨地看着尹祁。

尹祁笑着将沈轻颜一把抱进怀里,一条手臂在沈轻颜的膝下穿过,转眼间沈轻颜便坐到了尹祁的腿上。

“娘子别这么看着我,为夫的受不了。”尹祁笑得眼睛弯弯的,在沈轻颜的脸颊上偷了个香。

沈轻颜已经习惯了尹祁的无耻,怡然自得地将头在尹祁的肩膀上蹭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目养神。

“昨晚没睡好吧,累了就睡一会儿。”尹祁一下一下地拍着沈轻颜的背,低声细语地在她的耳旁说。

沈轻颜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昨夜因为暗风的插曲,她一直都似睡非睡,早晨起来时,精神很是恍惚,此时坐在尹祁的怀里,眷恋的温度一下子引起了她的睡意。

就这样在马车平稳地行驶中,沈轻颜被尹祁抱着睡了一路,等到达沈府的时候,尹祁的腿已经麻得站不起身了。

沈轻颜扶着尹祁下车,既愧疚又尴尬。

“你怎么不把我叫醒啊,就这么抱着我坐一路,腿不麻才怪。”

尹祁将一部分力量支撑在沈轻颜身上,双手拉着沈轻颜的耳朵捏了捏:“小笨猪,你以后还是少吃点点心吧,太重了。”

沈轻颜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一脚照着尹祁还在发麻的腿踢过去,虽然并未使力,不过正在发麻的腿挨这么一下,也够尹祁痛苦一下了。

“啊!”尹祁痛苦地叫了一声,脸上却是笑着蹂躏起了沈轻颜的脸。

沈轻颜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沈明威和沈轻尘已经出来了。

“轻颜,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沈明威急忙走上前,尹祁和沈轻颜本应先去皇宫参见皇帝,却不成想直接来了沈府,若不是下人通传,沈明威和沈轻尘根本不知道二人的到来。

“皇上下旨,不想太子和女儿舟车劳顿,免去了请安之礼。”沈轻颜握住沈明威伸过来的手,说道皇上的旨意,面上溢出一丝冷笑,什么舟车劳顿,尹霄不过是找个借口不想看见尹祁罢了,怕是打算将尹祁这个太子直接忘到天边,永不相见的好。

沈明威又怎听不出沈轻颜的一丝,怜爱地摸摸沈轻颜的头,转身向尹祁走去,目光中带着些许打量。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沈轻尘已经和沈明威通过气了,沈明威也就知道了尹祁的真实情况,他向来宠女,沈轻颜的选择他自然会全力以赴地支持,更何况沈轻尘的言语间,虽已尽力压制,却无不透着对尹祁的欣赏,这让沈明威对尹祁这个人更加放心。至于站在相对面的沈婉言,她不论是暗地里还是明面上做的那些事,久经官场的沈明威不是看不出来,她早已将他这个父亲的心伤透了,嫁与尹袂既然是她的选择,那就由她自己来承受,他所能做的,便是在最后关头尽力保全她。

尹祁在沈明威行礼行了一半时,便将他扶起,面上依旧是傻傻地笑着,暗地里却是握了握沈明威的手。

沈明威看着英俊的尹祁,心中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便拉着尹祁往府里走,沈轻颜跟一直没说话的沈轻尘则是跟在后面。

沈轻尘打量着一旁的沈轻颜,看她面色红润,走路姿势很正常,安心地呼出一口气,看来那个贱人还是很有分寸的。

“怎么了?”沈轻颜注意到偷偷打量她的沈轻尘,有些疑惑。

沈轻尘有些尴尬地笑笑,弹了一下沈轻颜的额,没答话。要是沈轻颜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估计要把他大卸八块儿了。

“你是怎的了,没休息好吗,怎么面色这么差?”沈轻颜看着沈轻尘有些苍白的面色以及眼下淡淡地乌青,蹙紧了眉。

“......没事。”沈轻尘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不打算将自己与张今语吵了一架的事告诉沈轻颜。

“......”沈轻颜没再说话,只是仔细盯了沈轻尘一会儿,忽然咧起嘴笑了,“你不说没关系,等会儿我去问问今语姐,看看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魂不守舍。”

沈轻尘一听,急忙拉住加快脚步的沈轻颜,无奈地看着面露狡黠的她。

“你既已猜到与她有关,就别再问了。”

沈轻颜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沈轻尘,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叹了口气。

“好吧,我不再过问,但是,哥哥,你要记住,今语姐她可以等你,但她不能一直等你。”

沈轻颜留下这句话,便先一步进了府,不再理会待在原地低着头的沈轻尘。她又怎会不知沈轻尘的德行,明明喜欢人家,却不肯迈出哪一步,张今语又偏偏是个豪爽烈性的女子,也难怪会与他吵架。

沈轻尘渐渐放慢脚步,回头看看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沈轻尘,有些心疼。

沈轻尘从小失去母亲,父亲又官务繁忙,所以小小年纪的他很早便担负起了他本不应承担的责任,心中所想也往往比同龄人更加深刻,沈轻颜尚且有他这个哥哥,可以撒娇,可以玩耍,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童年,沈轻尘却不行,他心中的担子太重了。他可以成为最年轻的吏部侍郎,可以在黑暗的官场如鱼得水,却早已失去了爱的能力,所以,在面对终于到来的命中注定时,他不敢去过度触碰,只能驻足远观。

沈轻颜回过头,再次叹了口气,往大堂走去。

第21章 家宴

沈轻尘来到大堂时,尹祁与沈轻颜已经坐好,同沈明威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干嘛去了,怎么才进来。”沈明威看了眼沈轻尘,示意他到一旁坐好。

沈轻尘看着自家父亲因为这个女婿已经喜得眉开眼笑,对自己的家庭地位默默表示了哀悼后,便灰溜溜地到一旁坐好。

“太子殿下,不知......”沈明威屏退了左右,屋中只剩下他与尹祁、沈轻颜、沈轻尘四人。沈明威想要问一问尹祁接下来对登上帝位的打算,自己也好作出相应的计划,却还未说完便被尹祁打断。

“岳丈大人,今日是颜儿回门的日子,我们只享受团圆之乐就好,其余的事,小婿改日会再拜访岳丈大人的。”尹祁并不想在沈轻颜回家团圆之日说一些权利之事,他认为这对沈轻颜不够尊重。

“好,一切听太子殿下的。”沈明威欣慰地笑笑,尹祁对沈轻颜的百般维护与宠爱,他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尹祁从头至尾都对自己十分尊重,从未以太子的身份而眼高于顶,给沈家下马威,心中对这个女婿又是增了几分喜爱。

沈轻尘坐在一旁看着自家父亲与尹祁相谈甚欢,无聊地品着茶,并没有加入交谈的打算,毕竟,他自己还有一堆烦心事没有解决。

沈轻颜则是在一旁看着尹祁,对于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心中甚是甜蜜。

一家人就这样其乐融融的,然而,和谐的氛围却被下人的通报打断。

“老爷,四皇子殿下与二小姐马上就要到达府邸了。”下人敲开大堂的门,向沈明威通报了这一消息。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沈明威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转头对尹祁说,“太子殿下先在此稍候,老臣去迎一迎四皇子。”

“岳丈大人慢走。”尹祁回了个礼,面上带笑,从容不迫。

沈明威和沈轻尘离开后,大堂便只剩下了尹祁和沈轻颜。

“他如今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状况,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沈轻颜握住尹祁的手,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没事。”尹祁依旧笑容不减,宽慰地回握住沈轻颜的手,“做亏心事的从来不是我们,又何须惧他。”他尹祁还从未怕过谁。

“若是他将你的情况透露出去,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沈轻颜仍旧有些不放心。

尹祁笑着点点沈轻颜的头,眸中满是宠溺。

“你向来聪敏,怎的现在这样慌张。真正怕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是尹袂才对,我本就是太子,只是因为痴傻,所以所有人都默认应另立太子,若是我的神志正常,那么,我登上皇位便是理所当然的事,尹袂就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了。当初我因年幼想要保命才选择了这条路,如今,除非我想,没有谁能够再伤害到我一分一毫,所以,颜儿,不要担心我。”

沈轻颜看着此时眉目凌厉、霸气外露的尹祁,心中的担忧一点点化为乌有,将头埋入尹祁的怀中,轻轻蹭了蹭。

“我怎么这样傻,怕是一遇到你的事,脑子便不灵光了。”

尹祁顺着沈轻颜的发丝,心中是掩不住的激动,这是沈轻颜第一次表露自己的爱意,第一次有意识地撒娇,这简直是二人相处过程中的一座里程碑。

“有我在,你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幸福,其余的让我来。”尹祁强忍着把沈轻颜按倒亲吻的冲动,将沈轻颜往怀里紧了紧。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还真是如胶似漆啊。”

尹祁和沈轻颜听见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朝着门口望去,尹袂和沈轻颜赫然立在门口,身后是同样皱着眉看着尹袂的沈明威和沈轻尘。

“四皇子与侧福晋,不也是鹣鲽情深吗。”沈轻颜缓缓起身,面上笑着看着尹袂,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尹袂听见沈轻颜话中将自己与沈婉言放在一起,面色不可抑制地冷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四弟还是赶紧进来坐吧,你不坐,也别堵在门口让岳丈大人干站着。”尹祁站起身,将沈轻颜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不再让尹袂的眼神在沈轻颜的身上扫视。

尹袂的嘴角有些抽搐,给皇帝请过安后,本想自己先行回府,让沈婉言自己一个人回门,毕竟自己不想和那个女人多待一刻,但一想到沈轻颜也是今日回门,便强忍着不耐来了沈府,却不成想已经大堂就看见这样一幅刺眼的画面。沈轻颜像个小兔子一样温顺地将头埋在身前人的怀里,乌黑柔顺的发丝轻柔地垂在背上,果红的外衣更是将其本就本就纤柔的腰肢称得更加窈窕,多么美好的一副美人图,然而,抱着她的却不是自己,而是那该死的尹祁。

“该用午膳了,老臣已命人将饭菜备好,不如二位皇子先请移步。”沈明威对尹袂的傲慢无礼很是不满,而且看着站在一旁虚弱的沈婉言,他也不是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心中有再多的积怨,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还是会心疼的,对尹袂也就更添加了几分怒气。不过眼下,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看着剑拔弩张的尹袂,沈明威也就只能转移一下话题。

“还请太子殿下移步。”沈轻尘越过尹袂,直接对着尹祁说话。他向来是看不上尹袂的,他总是有这份魄力与眼界,对不喜爱的人从不会有什么好的太子,不管对方什么身份。

尹袂转过目光,凉凉地看了一眼沈轻尘,心中更是多了些恼羞成怒,沈轻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自己也不止一次地向他示好,对方却是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跟他的妹妹沈轻颜一模一样,现在看来,怕是早已与尹祁狼狈为奸。

尹袂深吸了一口气,不耐地拍了一下身旁表情惊愕的沈婉言,示意她带路去用午膳。

沈婉言从进大堂看见沈轻颜与尹祁如胶似漆的样子时便很惊讶,她本以为嫁与一个傻子,沈轻颜一定没什么好日子,可是现在的沈轻颜面色红润,幸福美满的样子羡煞旁人,与她所预想的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然而,在尹祁开口说第一句话时,沈婉言便直接定在了原地,这尹祁哪里像个傻子,甚至不要太正常了。直到尹袂拍了她一掌,沈婉言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带着尹袂往外走,心脏依然在“砰砰”跳个不停。

一行人在饭桌前坐下,菜肴很是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菜式精致,可能是因为知道沈轻颜喜欢,还准备了许多的水果和点心,又在一旁备了些山楂汁和牛乳茶。

不知是因为尹祁和尹袂本就不和,还是因为刚刚发生的小插曲,饭桌上有些沉默。

沈轻颜却并未因此影响自己的食欲,刚刚解决完几块儿鸡肉,便将筷子伸向了云片糕,在筷子即将碰到云片糕时,却被另一双筷子给拦在半空中。沈轻颜有些疑惑地顺着筷子看向身旁,只见尹祁正挑着眉看着她。

“少吃点点心,对身体不好的。”尹祁一边将沈轻颜的筷子拉回来,一边加了几根青菜放到沈轻颜的碗里。

“......”沈轻颜看着碗里那几根绿油油的菜叶子,毫无食欲,嫌弃地撇撇嘴。

“唉。”尹祁看着沈轻颜可怜巴巴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夹了几片牛肉,又盛了几块儿豌豆黄和麻团放到沈轻颜的碟子里。

沈轻颜这才笑了出来,夹着牛肉吃得不亦乐乎。

“都这么大了,口味还像个孩子似的。”沈轻尘笑着摇摇头,拿起盛着山楂汁的茶壶给沈轻颜满上,怕她积了食,用山楂汁消化一下。

沈婉言将刚夹的蘑菇放入口中,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味同嚼蜡。向来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宠着沈轻颜,连吃饭都尽量照顾着她,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没有人问问她想吃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爱吃什么,今日这一大桌子的菜,几乎全都是沈轻颜爱吃的。沈婉言放下筷子,自嘲地笑了笑。

这时,一块鱼肉放入了沈婉言的碗中,沈婉言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见沈明威淡淡地笑着。

“吃点鱼吧,看你吃的不多。”

沈婉言感觉有些泪意,眨了眨眼,强忍了下去,沈明威的态度虽然没有多亲切,却也让她早已凉透了的心暖了一些,低头将鱼肉放入口中,咸淡适中,入口即化,很是鲜美。

沈婉言呼了一口气,转过头,想照顾一下尹袂,看看他想吃什么,却见他正看着沈轻颜笑得温柔。沈婉言猛地捏紧筷子,几欲将筷子捏断,刚刚才有一点的暖意荡然无存,心中已被恨意与妒意充斥。

沈婉言扭头看正吃点心吃得不亦乐乎的沈轻颜,觉得刚刚咽下的鱼如鲠在喉,面色憋得通红,恨不得上前将沈轻颜那张脸撕碎。

尹祁本正剃着鸡骨,打算将剃下来的鸡肉放进沈轻颜的碗里,却无意间看见了沈婉言猩红的双眼,几乎要将沈轻颜吞食,冷下脸,眼神带着些警告意味地看着沈婉言。

沈婉言看见尹祁看着自己的眼神,回过神来,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沈轻颜。尹祁根本就不是一个“傻太子”那么简单,这人深藏不漏,还是少惹为妙。

第22章 凌光与翠缕

尹祁与沈轻颜用过膳后,又在沈府的花园逛了逛,二人便告别沈明威与沈轻尘,先行回了太子府。

到了太子府后,尹祁去了书房看书,沈轻颜则回了卧房想要休息一下。

翠缕伺候着沈轻颜坐好,端上一杯清茶,又在一旁摆了一碟萝卜糖。

“小姐用些吧,刚刚食了太多油腻,晚上胃又该不舒服了。”翠缕一边给沈轻颜捏肩,一边说,眉头微蹙,心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沈轻颜用了茶,又含了一块儿萝卜糖,清清凉凉的清甜带着几丝凉爽斥满了舌尖,并不甜腻,将刚刚因食太多油腻与甜食带来的腻感瞬间消了下去。

沈轻颜笑着拉翠缕坐到身旁的椅子上,拍拍她的手。

“翠缕,我与你商量一件事。”

“小姐请讲。”翠缕注视着沈轻颜,神情认真。

“太子见你办事体贴细心又忠诚,再加上我本就那你当做姐妹,所以想要锻炼你一下,学一些技能。”沈轻颜看着翠缕,将尹祁的打算娓娓道来。

“......”翠缕并未立即答话,而是认真思虑。她不是看不出来,太子的状态根本就不像是个傻子,至于为什么,根本不是她应该过问的,想要培养她,很明显是对自己的信任,想要把自己发展成心腹,可是,去学习的话,自己便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陪在沈轻颜的身边了。

沈轻颜见翠缕仔细思虑,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喝着茶,不想让自己的话影响翠缕的判断。

“小姐,我去。”翠缕抬起头,眼神真挚。从这两天太子的表现来看,沈轻颜是受不到一点委屈的,即使自己不在也不必担心沈轻颜有什么不适,若是自己能去学习,日后也可以更多的帮助沈轻颜,何乐而不为呢。

“好,你等一下回房收拾些衣服,明日我让太子殿下派人送你过去。”沈轻颜笑着拍了拍翠缕的肩,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小姐,我先伺候着小姐梳洗完毕再回去。”翠缕却摇摇头,开始给沈轻颜打水,没有因为明日要离开有半分的懒惰,一如从前那样体贴。

沈轻颜坐在椅子上,看着翠缕打水的忙碌的背影,摸了摸杯边,淡淡地笑了。

沈轻颜梳洗完毕后,打发翠缕回房,便捧起 一卷书,倚在榻边懒懒地翻着,没一会儿,尹祁轻轻打开门,声响惊动了快要睡着的沈轻颜。

沈轻颜见尹祁回来,笑着坐起来,抬起手握住尹祁伸过来的手,将尹祁拉到身边坐好,头靠在尹祁的肩上。

“胃有没有不舒服?”尹祁伸手揉了揉沈轻颜扁平的肚皮,笑得温柔。

沈轻颜笑着摇摇头,伸出双臂抱着尹祁。

“刚刚我和翠缕谈过了,她愿意去。”

“好,我明早派人送她过去。”尹祁的唇贴着沈轻颜的耳朵,鼻息带着热气,在沈轻颜的身上卷起一层鸡皮疙瘩。

沈轻颜微微战栗着,听着尹祁越来越重的鼻息,有些慌张地从尹祁身上起来,往里挪了挪。

“好困啊,我们睡吧。”沈轻颜拉起薄被,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背朝着尹祁躺下,不必再发出一点动静。

“......”尹祁闭上眼晴,深吸了几口气,将心底涌上的那股子欲望压了下去,在沈轻颜身边躺下,伸出一只手想抱住沈轻颜,却因对方显而易见的颤抖顿住了手。

尹祁看着沈轻颜的背影,目光有些幽深,他本以为沈轻颜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她过激的反应就像是有过什么心理阴影一般,这让尹祁开始注意起沈轻颜的异常。

沈轻颜紧紧地攥着被子,心跳十分快速,她不是感觉不到背后灼灼的目光,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尹祁解释。

良久,尹祁叹了口气,轻轻将手搭在沈轻颜的腰上,将沈轻颜拉近自己的怀里。

“颜儿,不论有什么事,都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

沈轻颜听着尹祁好听的声音,感受着他胸腔因说话而起的震颤感,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尹祁,给我些时间。”

翌日,尹祁一大早便派人将翠缕送到了凌光那里。平日不是凌光当值的时候,凌光便会在尹祁给他的小屋中或练武或看书或饮酒来度过无聊的日子。

翠缕带着行李,来到了小竹林里,眼前的木屋只是草草搭建,但并不简陋,反而带着股脱离尘世的意味,隐秘在这幽深的竹林之中,静谧而安和。

送翠缕来的人把她送到木屋门口便离开了。所以现在只有翠缕一个人站在木屋前。

翠缕深吸了口气,将心中没来由的紧张感压下去,上前轻轻敲了敲木门。

良久,就在翠缕几乎以为屋中没有人的时候,门缓缓从内打开。凌光着一身蓝衣,墨发披散在脑后,就那样凌乱着,眉眼锋利,薄唇微抿,身躯挺拔,傲然挺立。倒是与沈轻尘有几分相似,但沈轻尘多了几分风流公子哥儿的倜傥,凌光则是多了几分决意江湖的凌厉。

翠缕呆呆地站在原地,凌光就这样撞进了她的眼,不知不觉地脸红了起来。

“进来。”凌光淡淡瞥了一眼翠缕,将路让开,让翠缕进去,

翠缕拎着行李,进了木屋,发现只有一张木床,连多余的房间都没有。

“你住这儿,我自有住处。”凌光仿佛看出了翠缕的心思,出声道。

翠缕将行李放到木床上,转过身看着凌光,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正色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凌光打量了翠缕半晌,吐出两个字:“现在。”

灵光带着翠缕到了屋外,在屋前的空地上,拿起地上的一片较薄的石头,朝着一株竹子掷了过去,霎那间,竹子被从中间截断,掉落在地上。

“你没有功底,拿不住剑,先用这竹子练习。”凌光将竹子捡起,掐头去尾磨平,长度适中后递给了翠缕。

翠缕接过竹子,握在手里,有些呆愣着看着凌光。

凌光看翠缕呆愣的样子,没有理会,抽出腰间挎着的剑,剑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芒。凌光拿着剑,眼神立刻锋利起来,剑仿佛有了灵魂一般,在空中不断挥舞着,最终以一个下势独立的动作收尾。

凌光收了剑,转过身看翠缕,翠缕依旧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现在,拿起竹子,跟着我的动作一起做。”凌光的声音醇厚而磁性,让愣愣的翠缕回过神来。

翠缕有些慌张地举起竹子,学着凌光的样子摆好姿势。凌光放慢动作,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翠缕,翠缕虽有些手忙脚乱,倒也跟得上凌光的动作。

在翠缕完全将动作记下来后,凌光停住动作,站在一旁看着翠缕,要她一遍一遍地反复练习,直到动作可以行云流水为止。

“可是......”翠缕抹抹额上的汗,喘着粗气看着凌光,“我就算记住了动作也没用啊,就只是会招式罢了。”

“我自有办法,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就好。”凌光没有理会翠缕的疑问,依旧站在原地,双手抱臂,看着翠缕。

翠缕叹了口气,开始一遍遍地重复那套简短的动作,就这样从清晨练到了晌午,中途没有一点休息时间。

“停。”凌光抬头望了望太阳,叫了停。

翠缕一听见直接坐到了地上,竹子扔在一旁,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浸湿了。她从小跟在沈轻颜身边,除了伺候沈轻颜,就没做过其他的重活,这一上午的练习简直要了她的命。

这边翠缕还在喘粗气,另一边凌光将一个矮小的小木桌端到翠缕的面前,桌上放了两碗饭,和两碟小菜,一碟是青菜豆腐,一碟是炝炒青椒,很是清淡。

翠缕看见饭菜简直是两眼放光,她向来不挑食,丝毫没有因为跟着沈轻颜吃食好而挑剔过饭菜。翠缕拿起筷子端起碗,夹起几块儿豆腐混着米饭便往嘴里送,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因为劳累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吃什么都是香的。

凌光看着狼吞虎咽的翠缕,嘴角翘起轻微的弧度,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只顾着吃饭的翠缕自然没有发现。

“多吃点,下午开始,绑沙袋练习。”凌光夹起一块儿青椒放到翠缕的碗里。

翠缕听见这句话,惊得瞪大了眼望着凌光,刚刚夹起来的青菜又掉回了碗里,见凌光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瞬间悲从中来,又连忙扒起了饭,想着多补充能量,以免下午猝死在这里。

收拾了碗碟后,凌光拎着四个沙袋过来,翠缕看着那四个沙袋,表情有些抽搐。

“你要我挂四个沙袋?”翠缕咬牙切齿地问。

“嗯。”凌光淡淡地点头,亲手将四个沙袋分别挂在翠缕的四肢上。

翠缕感受着四肢的重量,欲哭无泪,别说练招式了,她现在连腰都直不起来。

“摆好姿势,你先不必打招式,一直保持那一个姿势就好。”凌光一边说着一边将竹子递给翠缕。

翠缕将将接过竹子,勉强直起腰,晃晃悠悠地做好第一个姿势,手臂补助的颤抖着。

“习惯就好。”凌光看着翠缕颤抖的手臂,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淡定地吐出四个字。

翠缕微笑地看着凌光,心中默默回了三个字。

“你大爷。”

第23章 每个人

清晨,沈轻尘连早膳都未用,便早早的离开了沈府。

清晨的街上还没有多少行人,只有一些摊位早早地摆出来,正在为一天的售卖做准备。

沈轻尘走到一家卖早点的摊位前,小哥很是热情地招呼着他。沈轻尘打量了一下,买了几个糖包和几块儿枣糕。小哥拿黄油纸将糖包和枣糕仔细包好,放到沈轻尘的手中,笑呵呵地招呼他下次再来。

沈轻尘双手捧着纸包走了一段路,感受着手心几乎有些灼人的温度,即使是黄油纸也遮不住糖包和枣糕甜腻的香气。沈轻尘忽地顿住脚,看着手中的纸包愣了一会儿,走到街拐角处,那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此时正眯着眼打着呼噜,身前摆着一个空碗,显然还没有开始“营业”。沈轻尘看都没看那乞丐一眼,将手中的纸包放在那空碗里,便转身离开。沈轻尘继续往前走着,除了手掌心阵阵甜腻的余香,便好似他从未买过那几个新鲜出炉的糖包和枣糕。

张今语此时坐在梳妆台前,自己拿着把木梳,轻柔地梳着身前乌黑的发丝,身后的丫鬟正给她梳髻。张今语放下木梳,拿起镜子前的胭脂帖,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下,原本颜色偏淡的唇立刻红润了许多,染着淡淡的胭脂红,清新淡雅,并不浓艳。

张今语仔细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微蹙着眉,想要从那张精致英气的脸上找出一丝瑕疵,半晌,拿起一旁许久未用的水粉,在眼下因昨夜太过兴奋未睡好而留下的淡淡青黑沾了些许,那手指轻轻掸开,使水粉伏贴在眼睑处,将那片青黑遮住。

丫鬟梳好髻后,拿起梳妆盒中的玉簪,想要插在髻上,却见张今语摇摇头。张今语将丫鬟手中的玉簪放回首饰盒,又从中拿起一朵淡青色的簪花,自己别在髻上,清新雅致。张今语又在铜镜前打量了半晌,终是满意地点点头,快步走到衣柜前,将衣柜拉开,满满都是骑马服、练功服,从被挤在角落的几抹颜色中挑了半晌,拿出一件淡鹅黄的衣裙,让丫鬟伺候着换上。

张今语换好衣服后,伸出手摩挲了一下质地柔软的衣裳,深吸了口气,便出了门去。

木屋里,翠缕睁开迷蒙的双眼,因练功太过劳累,她睡得很香,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便利落地下了床。她作为丫鬟,都是要早早起床候着,准备好一切,才能在沈轻颜起床后有条不紊地伺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早已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所以,即使昨日有那么劳累,翠绿依然如同往常一般早早地起了床,将被子叠好。

翠缕打开木门,打算打些水洗漱,却一抬眼便看见睡在绳索上的凌光。凌光将绳索高高的系在两根距离适中的竹子之前,绳索绷得直直的,整个人如同平卧在床一般,平卧在绳索上。翠缕有些惊讶,原来凌光就是这样度过一晚的,武功再高强,睡在绳索上,也终究不如睡在床上舒服的。而且,现在已入了夏末,暑气已淡,平日待着已觉凉爽,入了夜不盖被子的话甚至会有些微冷,这凌光就这样穿着单衣在本就阴凉的竹林中以这样的方式睡了一夜,身体再强壮也不是这么糟蹋的啊。

凌光从翠缕醒来的那一刻便已经醒了过来,作为暗卫的素养,即使在入睡时,有任何一点轻微的异响,他便会立刻醒来,处于待敌状态,这也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凌光听着翠缕的动静,也不起身,只是闭目养神。待了半晌,见翠缕一直站在门口不动弹,这才睁开眼从绳索上翻身跳下来。

凌光看着还未梳洗的翠缕,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闲适感。翠缕也没说话,就这么和凌光互相看着对方。片刻,凌光接过翠缕手中的水盆,转身去打水,翠缕也没跟着,也没回屋,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凌光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太子府,尹祁一只手垫着头,侧躺在榻上,看着身旁仍在熟睡的沈轻颜,目不转睛,像是要用眼神将沈轻颜的模子刻下来一般。半晌,缓缓伸出食指,在沈轻颜的脸上轻轻游走,似有似无的贴近她的肌肤,看见沈轻颜因为痒无意识皱眉挠脸的样子,淡淡地笑了,等沈轻颜安静下来,又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乐此不疲。

沈轻颜在睡梦中不断地感受着脸颊的微痒,有些不耐地睁开眼,因为刚醒眼前的景物还有些模糊,过了片刻,才看清眼前正笑着看着自己的尹祁,心中的烦躁感瞬间被甜蜜代替,伸出手抱住尹祁,将整个头的重量压在尹祁的胸上。

尹祁翻身将沈轻颜压在身下,一个个吻便轻柔地落了下来。一只手握住与沈轻颜的手十指相扣,一只手轻柔地扒着沈轻颜胸前的衣服。沈轻颜身体有些僵硬,想要推开尹祁,但动作一顿,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接受着尹祁接下来的动作。

尹祁的吻从沈轻颜的脸上不断往下延续,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眼见着沈轻颜的衣服就要被完全脱下来了。沈轻颜感受着锁骨处有些微麻的啃咬,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终于再也忍不住地想要将尹祁推开,然而尹祁却不似往常一般立即止了动作,虽然动作依然轻柔,却霸道地将沈轻颜整个搂在怀里,任凭沈轻颜怎么使力都无法将其从身上推开。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沈轻颜,泪水不住地往外流,终于,在恐惧与绝望双重爆发的情况下,沈轻颜猛地使力,终于将反常的尹祁推开。沈轻颜喘着粗气,浑身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探头慌张地看向尹祁。尹祁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中并没有渴望与冲动,只是满满的平静与等待。沈轻颜看着尹祁,一滴泪顺着脸颊滴在了榻上,在轻绵的绸缎上缓缓晕开。

四皇子府,尹袂赤着上半身躺在榻上,蜜色的腹肌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随着呼吸上下浮动着。身旁,是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或躺或坐地倚在尹袂的身上睡着,脸上精致的妆容丝毫未乱,墨色的发丝不受约束的披散着,陪着露出的白皙嫩滑的肌肤,画面很是香艳。尹袂抓过来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子,女子从睡梦中惊醒,看见尹袂的脸,又恢复了娇俏可人的模样,像失了骨头一盘倚在尹袂的身上,不着寸缕的白嫩修长的腿缠在尹袂的腰上不断磨蹭着。尹袂一把捏紧女子的下巴,另一只手将女子身上仅存的肚兜一把拽下,将女子压在身下。喘息声与求饶声很快香气,一室的旖旎气息。

“砰”地一声,房门被猛地打开,沈婉言一步步踏进来,又一步步走到床边。其余的几个女子瞥了一眼婉言,又再次将目光移回到尹袂的身上,等着对方的临幸。

尹袂和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女子,则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沈婉言的存在一般,继续进行着正在做的事。

沈婉言冷冷地笑着,心理的承受能力早已被尹袂锻炼了出来,眼前的场景不过是小菜一碟。

沈婉言从插满了发饰的发髻上拿下一根银簪,狠狠地眯了下眼,眼神闪过一丝嗜血。沈婉言猛地抓起正坐在床榻上的女子,拿着银簪朝着那女子裸露的心脏部位用力刺了下去,鲜血瞬间溅了沈婉言一脸、一身,被刺的女子就这么瞪着双眼,如同一个残破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意识。而其他的几个女子在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就被沈婉言一个个朝着心脏精准地刺了过去,包括那个被尹袂压在身下的女子,到死时,眼中还只留着些飘飘欲仙的迷乱。

尹袂看着身旁多处的几具尸体,和脸上沾了些血污的沈婉言,有些扫兴地耸耸肩,将刚刚还抱着的女子扔到床下,将沈婉言拉过去,压到身下,扒开了衣服,把刚刚做到一半的事情做完。

沈婉言感受着身上的律动与身下的痛苦,身上布满了冷汗,眸中却再也流不出泪水,反而嘴角泛起一丝有些癫狂地微笑。沈婉言缓缓将双腿缠到尹袂的腰上,将面上的表情收起,麻木地感受着尹袂的粗暴,仿佛她才是一具没有知觉的死尸一般。

尹袂不断地动作着,面上的表情却是毫不掩饰的不屑与轻蔑。尹袂看着沈婉言面无表情的脸,企图从这张脸上找出几分与沈轻颜相似的地方,却发现,这张脸,没有任何一处能够比得上他心中的沈轻颜,即使是那双有一点相似的眼睛,却没有半分沈轻颜的风情。

尹袂无味地停下动作,厌恶地将沈婉言扔到地上,不再看她一眼,披上衣服,离开了房间。

沈婉言坐在地上,看着身边的几具尸体,和自己满是血污的手,癫狂地大笑了起来,笑声满是凄厉与苦涩。

每个人都这样行走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或许甜蜜,或许苦涩,或许满怀希望,或许已至绝境,然而,他们却只能在这已经画好的轨迹上,毫无反抗之力地,继续行走着。

第24章 坦白

张今语来到湖边时,沈轻尘已经将小船靠在桥旁,自己躺在船里,翘着个二郎瑞,手蒙在眼睛上闭目养神,好不自在,粉嫩的荷花与翠缕的荷叶将船簇拥着,宁静而闲适。虽然已至夏末,但因为慕城气候与环境的原因,荷花的花期总是偏长,今日沈轻尘才能享受这独特的宁静。

张今语笑笑,三步两步的起跳,便一下跳到了船里,落在船上时动作轻盈,小船没有丝毫的摇晃。

“来了。”沈轻尘淡淡出声,手依旧蒙着眼睛,没有动作。

张今语没有回答,一屁股坐进船里,在沈轻尘的身侧躺下。

“男女授受不亲。”沈轻尘终于按捺不住一般,将手拿下,眼神清明,看着张今语。张今语却只是与沈轻尘对视着,一动不动,表情也依旧是笑嘻嘻的,没有丝毫改变。

沈轻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坐起身,打算坐远一点与张今语保持适当的距离,却被张今语一把拉住。

“沈大公子向来风流,怎的现在就怂了。”张今语挑挑眉,一副挑衅的模样,眼圈却毫无预备地红了。

“......”沈轻尘看着张今语红了的眼眶,微怔了半晌,终是将张今语的手推开。

张今语感受着手中空落落的感觉,只觉心里更是空落落个,一股不知名的怒气与怨气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出她的胸腔。

“你以为你躲得了我吗。”张今语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猛地伸手一把将沈轻尘拉到面前,距离近得两人几乎将脸贴在一起,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鼻息带着的热气可以直接打在对方的脸上。

沈轻尘并未料到张今语突然的动作,便由着力直接杵在了对方的面前。刚想往后退拉开距离,却被唇上突然传来的湿润惊得僵在原地。

张今语从未有过心上人,接吻这种事也是头一回,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羞得快要烧起来了,可是只得硬着头皮在沈轻尘的唇上无头苍蝇般乱撞,要是沈轻尘这个榆木疙瘩敢把自己推开或者从此以后远离自己,她就把这榆木疙瘩劈了灭口。

沈轻尘眨眨眼,渐渐回过神来,感受着唇上暖湿的触感,看着张今语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眼睛不自觉弯了起来。沈轻尘忽然觉得心里那点没用的负担有些可笑,他沈轻尘向来洒脱不羁,却没想到这等子情感之事还要人家姑娘家先迈出一步。

沈轻尘一把将张今语搂进怀里,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带着些青涩的吻。张今语本来见沈轻尘没有丝毫反应,已经尴尬到不行,在即将离开沈轻尘的唇的一刹那,却被沈轻尘搂住,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回应,心中是铺天盖地的喜悦,还带着几丝委屈,本来就红了的眼圈,现在直接晕出几滴泪来。

沈轻尘缓缓放开张今语,在她红通通的眼睛上虔诚地吻了一下。

“以后,就是你想逃,我也不会放开你了。”

张今语一边抽泣着,一边在沈轻尘的胸膛上轻垂着。

“王八蛋,算你有点良心。”

沈轻尘搂着张今语在船上躺下,在微暖的阳光下,两人相拥在一起,说着笑着,仿佛身处在世间最美的仙境,时间已经停止。

太子府里,沈轻颜用薄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滴在被上,打湿了一片又一片。尹祁坐在沈轻颜身旁,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想要道歉又不敢,想要哄她又不知怎么哄,只能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沈轻颜,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裤边,整个人惴惴不安。

尹祁见沈轻颜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下床拿了杯凉茶,端到沈轻颜面前,那衣袖给沈轻颜擦擦泪,将茶盖打开,喂到沈轻颜嘴边。沈轻颜看着眼前的茶,轻轻将头撇开了。

“颜儿,是我错了,别哭了好不好,伤身。”尹祁有些焦急地握住沈轻颜的手,心中毁了十万八千次。他只是见沈轻颜每次一做那事时抵触的反应,很明显心中藏着什么事,问她她又不肯说,就用了这个有点过分的方法想让她说出来不要再憋在心里,没想到适得其反,沈轻颜现在整个人都像一只待敌的小刺猬一般,把他远远地隔在外。

沈轻颜缓了缓,深吸了一口气,想尽力止住抽泣,伸手接过尹祁端过来的凉茶,抿了一口,凉爽的茶水将因哭泣带来的燥热驱赶了出去,使得沈轻颜原本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尹祁见沈轻颜喝了茶,便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候着,等待沈轻颜的发落,却见沈轻颜将他拉回床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虽然你今日所为着实过分,可我也的确未曾尽到妻子的义务,就算扯平了。”

尹祁回握住沈轻颜的手,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沈轻颜打断。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你也不能,不如择日再选一名良娣,我也......”沈轻颜话还未说完,尹祁就猛地收回手,严肃地看着她,冷硬的表情显示着他此刻是真的在生气,这是沈轻颜从遇到尹祁以来,尹祁第一次对她生气,平日自己发小脾气时他从未生气没有,拒绝圆房时他也从未生气,这次,却就这样认真地生了气。

“难道你认为随便一个女人就能上我的床吗。”尹祁面无表情地掐住沈轻颜的下巴,虽并未使力,却给沈轻颜带来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沈轻颜看着这样的尹祁,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也许有对如此陌生的尹祁的一点畏惧,也许有对自己心理障碍带来的问题的愧疚,也许,有对如此珍爱她的尹祁的震撼。就这样,沈轻颜看着这样的尹祁,一滴泪再次流了下来,滴到了尹祁的手上。

尹祁感觉到手上的温柔,看着沈轻颜泪盈盈的双眸,终是认输地叹了口气,轻轻将沈轻颜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拍打着她的背,像在哄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以后,别在说这样的话了,这样的话,比你惩罚我,还让我难受。”尹祁吻了吻沈轻颜的耳根,在她的颈间磨蹭着。

沈轻颜双臂用力环紧尹祁,眼神有一瞬的迟疑,但很快,眼中的迟疑被一抹决绝替代。

沈轻颜轻轻将尹祁推开,郑重地看着尹祁,眸中的认真让尹祁也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尹祁,我接下来要和你坦白一件事,也许很荒诞,但它是确确实实发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沈轻颜看着尹祁的双目,微蹙着眉,仔细思虑着要怎样说接下来的话,才能让尹祁接受这个荒诞的事实。

“好。”尹祁握住沈轻颜的手,眸中是无条件的信任,只要她说,他便信。

“其实,我是重生的人。”沈轻颜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仔细观察着尹祁的表情。还好,尹祁依旧认真地看着沈轻颜,没有质疑,没有取笑,只是认真地看着沈轻颜,这样的反应让沈轻颜稍稍放下了心,这才继续说下去。

“上一世,我作为沈家大小姐,本应幸福安然地度过一生,奈何,我的继母红杏出墙,卷了沈家的家产私奔不说,还制造伪证,让沈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沈家就只剩了一个空壳。父亲被斩,哥哥被刺杀,我被囚禁起来当做傀儡。”说到这里时,沈轻颜已经有些哽咽了,上一世的悲惨与屈辱,现在回忆起来仍旧历历在目,那种绝望与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理解。

沈轻颜低下头,收拾着心中汹涌的情绪,感到自己的手被紧了紧,抬起头对上尹祁担忧的双目,勉强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继续说了下去。

“我当时早已嫁与了心爱之人,尹袂。”沈轻颜说到这儿的时候,看见了尹祁瞪大的双眼,沈轻颜拍拍他的肩,安抚了他一下,继续说道,“在刚刚嫁与他之时,他便将伪善的面具撕破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早已心知肚明,可未想到,沈府一倒,我便没了任何的利用价值,他不但没有给予一点帮助,还与......沈婉言上了床。而我,自始至终,不过是他的玩偶,枉我曾经对他的那一片真心。”沈轻颜的眸中是汹涌的恨意与不甘,贝齿几欲将下唇咬破。

尹祁心疼地将沈轻颜的下唇解救出来,在齿痕上摩挲着,他不是没有感觉到沈轻颜对尹袂若有若无的敌意,之前只是将这种敌意简单地归结为因为尹袂与自己对立,所以沈轻颜对尹袂有排斥心理。今日,听了沈轻颜所道的个中缘由,之前那一处处细微的碎片终于拼接起来,虽然这件事的确有些难以接受,可是,既然是沈轻颜说的,那么他尹祁就信。

“之后发生了什么?”尹祁握住抱住沈轻颜,声音温柔。他知道,接下来一定还发生过对沈轻颜来说堪称毁灭的事,不然,沈轻颜不会在每次做那件事时,有那样激烈地反应。

沈轻颜望着尹祁,几度深呼吸,组织着语言。尹祁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抱着她给她力量。

终于,沈轻颜握紧拳,将接下来的事说了出来。

“之后,我被卖进了青楼,是在沈婉言的劝导下,尹袂,亲手将我送进了那里。”

第25章 老板

尹祁猛地攥紧沈轻颜的手,眸中除了心疼,还闪过几丝狠厉。从沈轻颜每次激烈的反应来看,再结合起尹袂狠辣无情的心性,他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但是当沈轻颜亲口讲这件事讲出来,一字一句都仿若浸了血一般,那一瞬间,尹祁除了想要将沈轻颜护在怀里,还想要将尹袂碎尸万段。

“我被威胁接客,受尽了折磨与拷打,宁死不从,最终,被侮辱,带着怨恨屈辱而死。”沈轻颜紧紧攥拳不肯松开,眼神呆滞,仿若再次陷入了那绝望的回忆,“我本以为,重活一世,我将一切怨恨放下,可以获得新生,获得幸福与安宁,却不曾想,那份绝望也被我带到了这一世,成为我永远的梦魇。”

尹祁一下下拍打着沈轻颜的背,试图给她一些安全感。

“别怕,有我在。”

沈轻颜的眼神回笼,轻轻推开尹祁的手,淡淡地笑着,笑中满是苦涩与不舍。

“尹祁,我不想让自己的阴影影响到你,所以......”

沈轻颜话未说完,就被尹祁用拇指抵住了嘴,剩下的话只得咽回肚里。

“你是我的太子妃,我的妻子,你我本就是一体,有什么困苦,我们一起面对。”

沈轻颜愧疚地望着尹祁,泪水盈满了眼眶,“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被尹祁温柔地吻净。沈轻颜抱住尹祁的腰,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带给她的安全感与温暖。

另一边,翠缕正站在空地望着面前杆子上挂着的几个苹果发呆。

“你是要我拿剑砍这几个苹果?”翠缕歪过头,有些好奇地揣测着凌光的意图。

“我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拿剑。”凌光淡淡地摇头,平静地看着听见他的话瞬间炸毛的翠缕。

“没打算让我拿剑?那你昨天让我又练招式又绑沙袋的,你耍猴呢!”翠缕咬牙切齿地看着凌光,恨不得扑上去咬下他一块儿肉来。

“让你练招式只是让你以后遇到敌人时可以勉强做个样子吓唬吓唬对方,以谋求逃生的时间,绑沙袋是为了练习力度,让你的招式看起来更实一点。你若是连个把式都不会,别说保护你家小姐了,你自己也不过是去送人头的。”这是凌光和翠缕相处以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当然,如果他的语气里没有那么显而易见的嘲笑会更好。

翠缕气得发抖,偏偏无法反驳他,他说的很气人,但是好有道理哦。翠缕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那几个被吊着的苹果。

“那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暗器,虽然你没有功底,不可能练得多好,但如果是在可控范围内,伤人以求逃跑还是没有问题的。”

翠缕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所以这兄台是认定了我只能逃跑了。

凌光从怀里拿出几枚飞镖,制工并不精巧,只是最普通的刀片被打磨了一下。

“先用利器来,比较容易,等你练的差不多了,开始用石子和其他随时可以找到的东西练。”凌光将几枚飞镖放到翠缕手中,又从怀里拿出几枚,示意翠缕看好。

凌光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枚飞镖,眼神锐利地看了一眼远处的苹果,手臂稍一用力,眨眼间,飞镖便以一条直线的轨迹,飞速穿过了苹果,定在了苹果后面的竹子上。

“不要使蛮力,用手臂带动你的手腕,一旦认准目标,用巧力将飞镖射出去,动作一定要迅速。”凌光看着翠缕的眼睛,将要领给她解释清楚。

翠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学着凌光的样子,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枚飞镖,看着远处的苹果,用力一扔。

结果,飞镖以一条非常漂亮的弧线,在半途就落在了地上。

“记住,用手臂带动手腕,不要用蛮力。”凌光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又将要领重复了一遍。

翠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再次执起一枚飞镖,尝试着去摸索怎样才算手臂带动手腕,之后一掷,飞镖这次直接偏离了轨道,掉在了一旁。

凌光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抓住翠缕的手臂,带着她将动作做了一遍,“速度要快。”

翠缕在凌光贴近的那一刻便有些紧张,感受着透过衣袖传来的温度,翠缕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脸色绯红。

“别走神。”凌光的声音很有磁性,明明一直直视着前方,却仿佛可以察觉到翠缕所有的异常。

翠缕眨眨眼,努力地集中精神,按照凌光带着做的动作,将飞镖掷了出去,这一次,飞镖依然在半途就落了下来,凌光却淡淡地笑了,说:“还可以,比前两次强了些。”

翠缕看着凌光淡淡的微笑,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红通通的脸颊。

几日后,沈轻颜的情绪虽然有了些好转,但依然不时地走神,尹祁不是没有看到沈轻颜一直在强颜欢笑,想尽办法想要让沈轻颜开心一些,于是,这日,尹祁硬生生地把沈轻颜拉出来逛街。

“太子府什么东西都准备齐全,何苦要出来买,你在外面还要演戏,太辛苦了。”沈轻颜微蹙着眉,试图说服尹祁回府。

“你们女人不是最喜欢逛街的吗,怎的你如此特殊。”尹祁面上依旧痴痴地笑着,拉着沈轻颜走在大街上,用只有沈轻颜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

“喜欢是喜欢,只是......”沈轻颜听见尹祁这么说,根本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喜欢就好,现在,放下心里一切的负担,好好玩一玩。”尹祁拉着沈轻颜的手,目光温柔而宠溺。

沈轻颜叹了口气,努力地弯起嘴角,想让自己开心一点,听了尹祁的话,她打算放下一切烦恼,只专注于眼前的玩乐,好好放松一下。

沈轻颜来到一家糕点店前,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糕点移不开步,若是往常的话,尹祁一定会拉着沈轻颜离开,这一次,尹祁直接拉着沈轻颜进了店里。

“二位客官好,不知二位想买些什么?”老板是一位温婉秀美的女子,年约四十,着一身淡湖水绿的衣裙,发髻柔柔地挽着,尽显其江南水乡的柔婉,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不似平常老板那样对待客人笑里带着谄媚,有着自己独特的气质。沈轻颜看着老板淡淡的笑意,心中很是好感。

“都听娘子的。”尹祁站在沈轻颜身后,目光呆滞,宛若孩童,只是一直拉着沈轻颜的手。

沈轻颜对老板回以微笑,走到桌柜前,每一格桌柜里都放置着满满的各不相同的糕点,五颜六色,做工精巧。沈轻颜第一次在糕点前犯了难,往常她都是直接买自己爱吃的那几样,可是这家店的糕点一眼便可以看出来都是用心做的,每一样都很是精致好看,十分刺激沈轻颜的食欲。

老板看着沈轻颜直勾勾盯着糕点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我家的马蹄糕、红豆沙和米糕很受欢迎,姑娘不妨试一试。”

沈轻颜终于将胶着在糕点上的目光移开,看向老板,笑着说:“好,麻烦把这三样和豌豆黄、山楂糕以及这些果脯给我包起来。”

沈轻颜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桌柜上方的杏脯和葡萄干,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临出门前尹祁给她的一包银两,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老板面前。

老板依照沈轻颜所言,把她点的几样糕点和果脯用黄油纸分别包起来,并未像其他店家一样用牛皮纸绳将一摞纸包系在一起,而是拿出一个做工细致、绣着兰花的绢袋,将纸包放了进去。

“好漂亮的刺绣,是老板自己做的吗?”沈轻颜接过老板递来的绢袋,抚摸着上面的刺绣,兰花是用淡淡的墨蓝色绣的,即使沈轻颜不擅刺绣,也能看得出其绣功高超,淡色的兰花烙在纯白的绢袋上,煞是好看。

“是,手艺不太好,姑娘见笑了。”老板温柔地笑笑,她对孩子一般的沈轻颜很是喜爱,一边回答着,一边将块儿碎银子递给沈轻颜,一双白皙柔嫩的玉手,仿佛手中的银子会将其弄脏一般,“这是找给姑娘的银子,姑娘收好了。”

沈轻颜接过手中的银子,笑着向老板道了谢。尹祁从沈轻颜手里接过绢袋,一手提着糕点,一手拉着沈轻颜,向店外走去。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面上溢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与不耐,虽然下颌是长时间不修理长出的杂乱的胡子,但隐隐可以看出其原本还算俊朗的相貌。沈轻颜见来者不善,有些担心店里柔弱的老板应付不来,便拉着尹祁站在原地,驻足观看。

“臭婆娘,快点给我钱!”那男子伸着手,满是不耐,仿佛急着要去做什么,说话声音很大,一说话原本还残存的一点帅气便荡然无存。

“给你钱作甚,让你去赌?”老板原本温柔地面容此时已经冷了下来,泛起一层薄怒。

“别给我唠叨,快点把钱给我!”男子的声音更大了,震得沈轻颜耳膜生疼。

“没钱。”老板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继续做着手中的事,不去理会男子。

“臭婆娘!你是不是又皮痒了!”男子一下在伸出手,仿佛想要打老板一巴掌,却突然顿住了动作,看着刚刚沈轻颜放在桌柜上老板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银子两眼放光。

老板自然也注意到了,在男子还没伸手之前,一下在把银子收了起来。

男子眼见银子没有了,怒气一下子冒了上来,伸手对着老板就是一巴掌,老板的脸登时红肿了起来,嘴角还溢出一丝鲜血。

似是还不解气一般,男子欺身上前想再打老板一掌,却发现衣袖被什么东西拉住,还没转过头,就听见清亮的女声响起。

“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殴打妇人,你还真是个人渣。”

第26章 兰姨

男子听见有人骂他,凶神恶煞地回头,却发现眼前站的是一位绝色佳人,怒气也就有所收敛,但仍旧语气不善。

“我打我自己的婆娘,用得着你这小妮子管吗!”

“既然我看见了,那就不能不管。”沈轻颜面无表情,一双美眸看着此时正捂着脸沉默的老板,连看都未看那男子一眼。

男子看着沈轻颜轻蔑的态度,怒气一下子上来,一边怒吼一边抬起手。

“小妮子,那我就连你一起打......啊!”

男子的动作猛地顿住,哀嚎一声,表情扭曲。此时,他的手腕抓住,几乎断裂的疼痛感一阵阵袭来,手指已十分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尹祁将男子的手甩开,冷冷地瞥了男子一眼,抓过沈轻颜的手将她拉到身后。

男子在尹祁松手的一瞬间坐到地上抓着手哀嚎,满头都是豆大的冷汗,手此时已经被折断,无力地垂着,手筋也被捏断,即使手可以接上,以后恐怕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灵活运用那只手。

老板看着男子坐在地上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几丝不忍,但终究,叹了口气,将头低下去,不再去看男子。

等男子夹着尾巴离开之后,老板将尹祁和沈轻颜请到里间,端上两杯香茶来。

沈轻颜端起香茶,打开杯盖的一瞬间,茶香夹杂着花香扑鼻而来,很清新,并不香腻。茶水是普洱,淡色的茶水中漂浮着几片茉莉花瓣,将茶的苦涩消去了几分,替换成几缕茉莉香。

向来喜欢茉莉花的沈轻颜满意地抿了几口茶,转而打量起房间。房间的格调很是雅致,梨花木的窗户和门,檀木的桌椅,几盆兰花给房间带来几抹亮色,一扇屏风竖在一旁,上面绘着竹林。

“今日多谢二位了。”老板坐在对面,向尹祁和沈轻颜道了谢,双手紧紧地攥住,眸中满是感激之情。

“老板不必道谢,今日是那男子太过分了,我们从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欺负。”沈轻颜放下茶杯,笑着对老板说,她对这位老板有一种没来由的亲切感。

“姑娘不必一直称呼我为老板了,我的名字里带‘兰’,姑娘不嫌弃的话,称我一声兰姨吧。”兰姨看着沈轻颜笑笑,很是亲切。

“好,兰姨,难怪你这么喜欢兰花。”沈轻颜回以微笑,有端起茶抿了抿,她很喜欢这香味。

尹祁在一旁只是一直看着沈轻颜,又偶尔打量一下兰姨,并未说话,面上依旧是呆呆地模样。

“也要多谢兰姨这位公子了,公子年纪轻轻便身手不凡,真是江山辈有人才出啊。”兰姨注意到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尹祁,转过头笑吟吟地夸奖道。

“啊......这是我的夫君,他的头脑有些问题,刚刚可能是看那人要打我,情急之下才会使出那么大的力气。”沈轻颜放下茶杯,为刚刚尹祁的‘失常’打着圆场,她对兰姨有再多亲切感,什么该让她知道什么不该让她知道,沈轻颜还是有分寸的。

兰姨听见沈轻颜提到了那个男子,有些伤心的低下头,带着几分苦涩。

沈轻颜看见这样的兰姨,有些不忍地蹙了蹙眉,对这个生性温婉却经历不幸的女子她是想要帮助的。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兰姨抬起头,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自顾自地阐述起自己的不幸,“我们本是青梅竹马,到了年龄后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婚。他原来是一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后来我们来了慕城想要发展些生意,可是一次生意被骗,我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积蓄,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染上了赌瘾,从那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变得暴躁易怒,还经常会打我,只要一见到银子,便马上就拿着去赌,输个精光又回来拿钱,我的劝说换来的只有一顿毒打,周而复始,久而久之,我对他的爱意也就消磨的一点不剩了。”

兰姨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便呜咽了起来,不再有刚才的温婉柔美,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受到丈夫毒打的可怜妻子。

沈轻颜见兰姨如此伤心,连忙从袖里掏出手帕,递给了兰姨,兰姨接过道了声谢,却并未擦掉眼泪。

就在沈轻颜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尹祁的一个眼神制止住了,沈轻颜有些疑惑,却还是听从尹祁的示意,打算起身离开。毕竟,尹祁是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

“兰姨,你不要太伤心,注意身体,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沈轻颜拍了拍兰姨的肩,见兰姨点了点头,便拉着尹祁走了。

出了店门,沈轻颜才发现太子府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在等候着尹祁和沈轻颜。沈轻颜惊讶地看了眼尹祁,尹祁却只是笑笑,将沈轻颜送进了马车后,自己也进了马车在沈轻颜身旁坐好。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后,沈轻颜才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与好奇,抓着尹祁的手,询问着刚才的事。

“那个兰姨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尹祁只是笑着点了点沈轻颜的头,对刚才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

“何以见得?”沈轻颜无法想象如此亲切高贵的兰姨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从我们一进店门开始,她便没有将眼神离开过你,用很友好但不谄媚的态度赢得了你的好感,这样你因为对她的第一印象,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就不会过多地去怀疑。”

“可是,这不足以说明兰姨就是居心叵测啊,也许这只是一种待客方式。”沈轻颜对尹祁的说法并不认同。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尹祁看着蹙着眉的沈轻颜,握住她的手,安抚了她一下,“她走路的时候脚底无声,是踮起脚尖走路的,这是因为练过轻功,若是她会轻功的话,又怎么可能在丈夫打她的时候只能默默忍受呢?”

沈轻颜听到这儿,微微睁大眼,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表面如此柔弱的兰姨竟然会轻功。

“不过,他那个丈夫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刚刚握住他手腕的时候,摸到了他的脉象,里面有一股很充盛沉郁的脉气护住他的心脉,这说明他本身有着很高深的武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做生意失败无奈去做赌鬼的人。”尹祁看着已经愣住的沈轻颜,拍拍她的手,又继续说,“兰姨的演技其实很好,但是前后反差太大了,有些夸张。一个清高坚韧的女子,怎么可能在别人连问都没问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哭诉一股水倒出来。而且,她怎么会知道,你喜欢茉莉花。”

沈轻颜听到这儿,恍然大悟,刚刚自己的茶里放着茉莉花,而尹祁和兰姨自己的茶里却没有,自己喝茶时兰姨的表情总是透着一种了然的感觉,仿佛早就知道自己喜欢茉莉花一般,那茉莉花是新鲜采摘的,而糕点店里各处都是兰花,根本就没有茉莉花的身影,就仿佛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一样。

“这么说,她是故意的,可是为什么呢,而且她怎么会料到我今日会走进她的糕点店?”沈轻颜的头有些大,她觉得自从嫁给尹祁之后,自己的智商就直线下降。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还不得而知。至于她为什么会料到,若是她知晓你的爱好,在这里开一家糕点店,你总会有机会进去的,今天不去,明天也会。”尹祁眯起眼,今日他暂且放过那个女人,若是以后她做出什么会伤害到沈轻颜的事,那他绝不会手软。

糕点店,兰姨脸上的泪水早已被擦干,手里摩挲着沈轻颜刚刚给她的手帕,神色淡淡地盯着沈轻颜刚刚饮过的此时已经凉了的茶。

“喂,别发呆了,过来给我包扎一下。”兰姨的丈夫此时已经进了里间,坐到兰姨身旁,看她仍旧握着手帕发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捏了捏兰姨的脸。

兰姨回过神来,看着男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拿过他的手“咔嚓”一下,将断了的骨头合上,有拿过男子递来的纱布,给男子缠上。整个过程,男子的表情都没有变过,仿佛不知道疼一样。

“这个臭小子,下手够狠的,要不是运气护了一下,手筋就彻底断了,就真成个残废了。”男子挑挑眉,咬牙切齿地。

“你还好意思说!”兰姨狠狠地捏着男子的耳朵转了一圈,哪还有那股子温婉气质,“就是因为你护了一下,那臭小子才会看出来的。”

男子龇牙咧嘴地把兰姨的手拿下来,揉了揉耳朵。

“你怎么不说你演戏演过了呢,小颜心软好骗,那小子眼睛那么毒,一眼就把你看穿了。”

兰姨叹了口气,脱力般地将头靠到男子肩上。

“明烈,怎么办啊,以后小颜估计都不会来了。”兰姨说着说着,泪就滴下来了。

“......至少,那臭小子会对小颜好的,明威也不会让小颜受委屈的,小颜能幸福就好。”

“......我想她。”

“我知道,我陪你。”

沈明烈抱着方兰儿,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轻颜刚刚坐过的位置前的那杯茶,眸中是千万种思绪,仿佛透过茶,就可以看到那个人。

窗外,是已经颜色渐深的朝霞,红红紫紫交织着,在泛黄的天幕中翻滚,投射在纱窗上,将屋 中照的明明暗暗,一丝暖色中却夹着些许悲情,惹得人心生泪意。

第27章 丽贵妃寿宴(1)

练马场,沈轻尘驾着自己那匹狮子骢在马场飞速的绕了一圈,骑着马晃晃悠悠地慢行,很是享受这悠闲的时光。

这时,张今语骑着一匹白马,从沈轻尘身旁擦肩而过,猛地顿住,转过头对沈轻尘笑意盈盈地说:“要不要比一场?”

沈轻尘看着笑得娇俏的张今语。没说话,只是笑着挥了一下马鞭,率先骑上了跑道。

“好啊你,耍赖!”张今语也连忙挥动马鞭,追赶起沈轻尘。

一白一棕的马在跑道上相互交替前行,跑动时带起的风让沈轻尘和张今语的墨发飘逸在空中,二人虽是在比赛,面上却无半点急迫之感,反而很是享受速度带给他们的放松。

在即将到达终点之时,沈轻尘率先将马赶到前面,自己一下子从马背上飞起来,眨眼间便落到了张今语的马背上,白马仿佛丝毫没有感到加重的重量,依然向前疾行。

张今语刚想转过头打沈轻尘一下,却被对方率先抱进怀里,接着便感觉到一个轻轻的吻烙在了自己的了脸上。张今语脸有些红,无奈地瞪了沈轻尘一眼。

到达终点后,沈轻尘和张今语翻身下马,一起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感受着暖暖的阳光,看着上空彻蓝的天幕和奇形怪状的白云,谁都没有说话,脸上却都挂着舒适的微笑。

“丽贵妃马上就要过寿了,皇帝要召开寿宴。”张今语率先打破了宁静,面上的笑渐渐沉郁下来。

“我知道,尹祁和我说过了。”沈轻尘也收起了笑,眸中是波澜不惊的淡泊。

“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张今语向来讨厌丽贵妃,比起昏庸的尹霄,伪善的丽贵妃更让人讨厌。

“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轻尘的笑带着几丝不屑。

对话再次停止,两人在思虑到这些眼前的困难后,都有些沉默。半晌,沈轻尘忽然笑着捏住张今语的鼻子。

“你干嘛!”张今语皱着眉看着沈轻尘,因为被捏着鼻子声音有些变声。

“我在想,你老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沈轻尘看着张今语的眼睛,面上依旧是慵懒不变的笑容,眸中却是认真和期待。

“......”张今语看着沈轻尘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心底有一股暖流,填满了整个胸腔,半晌,忽然笑着对沈轻尘说,“我才不会老呢,要老也是你老。”

“那我要是老了,你会怎么样。”沈轻尘挑挑眉,松开捏着张今语鼻子的手,挑起她的下巴。

“你老了,我就不要你了。”张今语挑衅地眨眨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轻尘温柔的吻堵住了嘴。

“不用你要我,我要你就好。”沈轻尘离开张今语的唇,用额头贴着张今语的额头。

张今语捏捏沈轻尘的脸,甜甜地笑了起来,依偎在沈轻尘的怀中,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

另一边,翠缕提着自己的行李回了太子府,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沈轻颜。此时沈轻颜正拿着一碟点心吃得津津有味,在与翠缕对上眼神的时候,拿点心的手有些尴尬地顿在半空。

“小!姐!你又在吃点心!”翠缕看着那碟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的点心,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走上前,把那碟只剩下两块儿的点心拿走,“太子爷也真是的,怎么不管着点你。”

“她哪里肯听我的。”尹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卷书,并没有因为翠缕说他而生气,却是对沈轻颜笑得幸灾乐祸。

“尹祁,你不许说!”沈轻颜看着尹祁邪恶的微笑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双手叉腰,瞪着眼威胁起尹祁。

“你家小姐,几乎每顿饭之后都要再吃一盘点心,没事的时候也要拿点当零食,又一次我管着她没让她吃,她大半夜偷偷跑到厨房像个小耗子似的头点心吃,管家刚好去厨房查看,你家小姐穿着件白色的单衣,披着一头长发,差点没把管家吓得晕过去。”尹祁才不理会沈轻颜的威胁,微笑着一股脑把她这几日的罪行全倒了出来。

“......”翠缕听尹祁说完,转过头看着沈轻颜,眸中是怒火,似乎还带着几丝嫌弃。

沈轻颜看见翠缕这样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连忙把刚刚偷偷握在手心里的点心放回盘子里。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吃糕点了。”

翠缕叹了口气,把剩余的点心端走了。

沈轻颜眼睁睁地盯着被端走的那几块儿糕点,眸中满是不舍,却被尹祁拿书拍了一下脑袋。

“别看了,翠缕一回来,你以后就别想偷吃了。”尹祁幸灾乐祸地笑着,甚至还吐了吐舌头。

沈轻颜捂着头怒视着尹祁,咬牙切齿地扑上去掐他脖子。尹祁任由她胡闹,只是双手环着她,以防她掉下去。

沈轻颜闹了一会儿,累了,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杵着头看着尹祁。

“丽贵妃的寿辰要到了。”

“我知道。”尹祁无所谓地点点头,手里依然翻着书。

“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沈轻颜蹙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尹祁。

“我也觉得会有事发生。”尹祁笑着拍拍沈轻颜的头,“尹袂已经知道我是在装傻了,丽贵妃自然也就知道了,你觉得那毒妇会放过我吗?”

“那你还这么放松。”沈轻颜看着言笑晏晏的尹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要相信我的能力,让我担心,她还不配。”尹祁眨眨眼,眼中是放肆的骄傲,却不让人讨厌,只会让他更有魅力。

沈轻颜看着这样的尹祁,笑着吻了一下他的唇。

“我相信你。”

翠缕拿着剩下的点心到了厨房,把电信倒进了泔水桶里,嘴里还不住地唠叨着:“这个小姐,又吃点心,还偷吃,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了,怎么一点也不注意自己在太子爷面前的形象。”

“所以你的重点,是你家小姐的形象?”

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翠缕一哆嗦。翠缕转过身,发现凌光正哭笑不得地立在她身后。

“你......你怎么在这儿!”翠缕惊讶地看着凌光,有些慌张。

“我当值啊。”凌光理所当然地说,又看了看有些慌张的翠缕,笑着说,“你就这么管你家小姐,怎么像个小管家婆一样。”

“小姐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当然要管她。”翠缕插着腰,理直气壮地说。

“最重要的人?”凌光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对呀,最重要的人。”翠缕看着凌光忽然有些黯淡的眼神,有些疑惑。

“那我呢?”凌光忽然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翠缕的双眼。

“啊?”翠缕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算了,没事。”凌光仿佛一下回神了一般,又恢复了往常那般冷淡的模样,在翠缕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便一闪身消失不见了。

翠缕看着眼前空落落的空地,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也有些空落落的。

四皇子府,沈婉言正在站在房间正中央,周围是琳琅满目地被挂起来的衣衫。

“侧福晋,这件彩蝶霞飞,做工精细,而且颜色显白,很衬您。”裁缝站在一旁,一脸的谄媚。

“你是说我不够白吗。”沈婉言冷冷地看了裁缝一眼。

“不不不,小的没有那个意思。”裁缝脸盲跪在地上磕头。

“换。”沈婉言不耐地看着跪着的裁缝,懒得去追究他。

“好好好,侧福晋,您看这件雪中红梅怎么样。”

沈婉言打量了一下那件绣着梅花的白色外衫,蹙了蹙眉。

“俗,换。”

沈婉言也没再去听裁缝的推荐,而是直接自己去挑选衣裳。

看着形形色色的衣服,愣是没有一件能入得了沈婉言的眼,就在她不耐烦地想将这些衣服撤下去时,忽然瞥到一旁的一件外衫,淡淡的水红色,上面用浅色的带着金丝的彩线绣着一只飞天的凤凰,活灵活现,很是美丽。

沈婉言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拿起那件衣服,打算穿到身上试一下尺寸,却被慌张的裁缝拦住。

“侧福晋,是小的该死,您下令将所有衣服都带过来,小的也没看看就把这件凤凰于飞带过来了,可是朝廷有令,这凤凰的图样只有皇后和太子妃能用,您......与您的身份不匹配。”裁缝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不敢看沈婉言的眼睛。

沈婉言冷冷地看着裁缝,手中的衣服几乎要被她捏碎,死死地咬住下唇。裁缝的话再次戳中了她的痛点,为什么,就算他成了皇子的侧福晋,还要被她压一头,现在连衣服都要看她的眼色才能考虑穿不穿。沈婉言又想到当日尹祁如正常人一般的模样,而且十分宠爱沈轻颜,再一想到自己的境况,手心几乎要被握出血来。

尹袂忽然推门进来,看见这满屋子的衣服蹙蹙眉,又看见正在颤抖的裁缝和拿着那件衣服的沈婉言,不屑地笑笑。

“你在干嘛。”

“妾身在挑选出席母后寿宴的礼服。”沈婉言在面上挂了笑,朝着尹袂行了礼。

“呵,谁说我要带你去了。”尹袂说完这句话,看见沈婉言猛地抬起头,再次轻蔑地笑笑,“你记住,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尹袂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只留下愣在原地的沈婉言和尴尬的裁缝。

“滚。”沈婉言斜眼瞥着裁缝,眼眶通红。裁缝匆忙地行了个礼,连头都不敢抬,便急忙离开。

沈婉言攥着手中的衣服,一滴泪滴在上面,混着唇因被牙齿咬破留下的血。

第28章 丽贵妃寿宴(2)

丽贵妃寿宴的当日,皇帝只宴请了各位皇子及其妻妾,并未宴请其他大臣,美名其曰“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

沈轻颜坐在马车里,看着旁边的尹祁,目光中透露着些许的担忧。

“怎么了?”尹祁一边笑着看沈轻颜,一边从衣袖里掏出一包用黄油纸包的东西。

“丽贵妃的寿宴没有宴请大臣,只有皇子,很明显是要宣布什么事或是要做什么事,不想让某些大臣阻拦。”沈轻颜只是把话点到这里,她相信尹祁明白她什么意思。今日皇帝要说的事,估计与皇位有关,即使不直接把最终结果宣布出来,也会旁敲侧击地警告一下各位皇子。

“我知道。”尹祁打开黄油纸包,拿出一块儿豌豆黄塞进沈轻颜嘴里,“他的警告对我向来没用,皇位最终由谁来坐,从来不是我这位昏庸无能的父皇所能决定的。”

“......”沈轻颜听见尹祁的态度,有些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她从来不会担心尹祁能不能坐上皇位,她只担心尹祁的情绪。所以,最终她只是微怔着眼睛拿手指着塞了她一嘴的糕点表示惊喜。

“我从厨房偷的,放心吧,这次管家没被吓到。”尹祁笑吟吟地捏了捏沈轻颜的鼻子,沈轻颜这些天被翠缕管着,一块儿糕点也没吃,整个人都有点蔫儿了,尹祁看着心疼,就效仿沈轻颜,从厨房偷了点点心。

“......”沈轻颜没说话,听见尹祁又提起那日的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默默地嚼着口中的糕点。豌豆黄质地绵密,香甜浓郁,含在嘴里糯糯的,马上就会化掉,甜味顺着沈轻颜的舌头,延续到她的心里。

尹祁和沈轻颜从马车上下来时,正巧碰上来宫中参加宴会的尹袂和沈婉言。

尹袂看着尹祁扶着沈轻颜下车,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引得他妒火中烧,又厌恶地看了一眼一旁自己磕磕绊绊下马车的沈婉言,若不是丽贵妃叮嘱他一定要带着这个女人来,切记不能得罪沈家和失了颜面,他才不会带着这个女人来。尹袂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尹祁和沈轻颜,挥了下衣袖径直走进宫门,不理会身后的沈婉言。沈婉言看着独自进宫的尹袂,又看了看一旁的侍卫,面上是掩不住地尴尬,只能双手提着冗长的衣裙,自己走进宫中,从头至尾,没有看一旁的尹祁和沈轻颜一眼。

尹祁半搂着沈轻颜,一起进宫,在沈轻颜耳旁低语:“看来你那位妹妹过得不怎么好。”

沈轻颜有些疑惑地偏过头,挑着眉看尹祁:“我怎么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不是几分,我就是在幸灾乐祸,她过得越不好我越开心。”自从那日尹祁听沈轻颜说完自己前世的经历,他就恨不得把尹袂和沈婉言折磨得生不如死。

“......”沈轻颜只是笑了笑,尹祁怎么想的他怎会不知,只是,重活一世,她不想再让对这两个人的仇恨影响她现在恬淡安宁的生活,但若是这两个人威胁到自己爱的人,那么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前世今世的仇,就让她一起清算。

沈轻颜挽着尹祁的手,宫中的景致虽美,却总是透着一股压抑,沈轻颜无聊地四处望望,却不经意发现不远处的树上有两个身影在对着自己挥手。沈轻颜有些惊讶地拉住尹祁,定睛一看,那两人正是自己兄长与未来嫂子,此时两个人正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朝自己挥手......

“他们怎么会来,不是只宴请皇子与妻妾吗。”沈轻颜没有回应那两人,平静地询问着尹祁。

“你哥哥说要来保护我们。”尹祁同样平静地回答沈轻颜。

“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吧。”沈轻颜微笑着。

“我觉得也是。”尹祁回以微笑。

“我们能装作不认识他们吗。”沈轻颜微笑着看尹祁。

“可以。”尹祁微笑着看着沈轻颜。

于是,尹祁和沈轻颜权当没有看见那两人一般,径直朝着大堂走去。

“他们怎么不理我们?”张今语皱着眉问沈轻尘,不满地撇着嘴。

“可能我们不够热情。”沈轻尘仔细地思索了一下,郑重地回答了张今语的问题。

尹祁和沈轻颜来到大堂,一些皇子已经就为了,旁边坐着各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福晋或侧福晋。尹袂也坐在其中,一个人有些阴郁地饮着酒,沈婉言默默地坐在一旁不说话。

尹祁和沈轻颜变换角色,尹祁面上一副痴傻模样。宛如孩童,沈轻颜则是面带浅笑,牵着尹祁的手,走到他们应该坐的位置上。

从门口走到座位的这一段路上,尹祁和沈轻颜收获了满满的注视,大多数都是对这一对夫妻的好奇,估计这些人有很多饭后茶余的谈资都是关于尹祁和沈轻颜的。也有很多是嫉妒沈轻颜的,今日沈轻颜没有多么特意打扮,依旧是未施脂粉,散散地挽了个髻,一件杏色的衣裙,但即使这样,依旧遮不住她的艳色,虽然沈轻颜根本就没打算遮住。

“轻颜,你来了!”沈轻颜刚刚坐到座位上,就听见一旁一声雀跃的呼唤,疑惑地转过头,发现是三皇子的福晋赵梦桐,当初在皇子选妃时,有过很愉快的交谈。

此时,赵梦桐很开心地看着沈轻颜,三皇子坐在一旁,半搂着赵梦桐,先是十分有力地对尹祁叫了声大哥,又笑着对沈轻颜点了点头,之后目光便再未离开过赵梦桐。

“梦桐,你这是......有喜了?”沈轻颜十分惊喜地看着赵梦桐此时高高隆起的腹部,与她纤细的身材十分不匹,整个人都散发着即将做母亲的喜悦。沈轻颜很为赵梦桐开心,但心底有一丝淡淡的疑惑,上一世,赵梦桐是在三皇子上报隐退之后,才育有一子的,怎的这一世提前了这么久。

“是啊,这个小家伙,可闹腾了,常常替我。”赵梦桐嘴上抱怨着,面上却带着慈爱的笑,手温柔地抚摸着腹部。

“我可以摸一下吗?”沈轻颜跃跃欲试,但还是先征求了赵梦桐的允许。

“当然可以。”赵梦桐笑着拉过沈轻颜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轻轻抚摸着。

沈轻颜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赵梦桐腹中那条鲜活的生命,神奇的感觉竟让她有些泛起泪意,心中有了一种做母亲的冲动,可以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又一想到平日尹祁隐忍的双眼,悲伤与愧疚一起涌上心头。

“他一定很健康。”沈轻颜笑着对赵梦桐说,面上未表现出丝毫一样。

“多谢你的祝福。”赵梦桐笑着感谢了沈轻颜,便转过身继续和三皇子说话。

沈轻颜刚刚转过身,变感觉自己的手被尹祁握住,沈轻颜抬头,目光对上尹祁的双眼,知道了他是看出了自己刚才的心思,想让自己放宽心,心中感到些许温暖,对着尹祁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尹袂在一旁将刚刚沈轻颜与尹祁的互动,再次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面颊因为饮酒已经泛起一些醺红。

“少喝点吧,毕竟是在母妃的寿宴。”沈婉言本不想自取羞辱,但看着尹袂这么在寿宴上没有节制地饮酒,既担心他的身体,又担心他会失态,终究还是出声制止了。

“......”令沈婉言没有想到的是,尹袂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未出口说些浑话让她下不来台,手中的酒杯也终于放在了桌上。

沈婉言看着这样的尹袂,终于安下心地呼了口气。不过她很有自知之明,不会也不敢往尹袂终于待她有好脸色这方面想,毕竟他才刚刚撇下她一人进宫,只当是尹袂也有点分寸,知道这是在丽贵妃的寿宴上,不会做出格的事。

尹袂放下酒杯,余光瞥着沈婉言。他直到这时在真的认真看了沈婉言一眼。今日沈婉言画着淡淡地妆,发髻被精致地挽起,身着一身水红色的长裙,很华丽,与沈轻颜完全不同,不过,原来她也挺好看的,在尹袂玩过的女人里,也算得上是中上之姿了。尹袂淡淡地收回目光,注意到归注意到,不代表他就会不再厌恶这个不择手段嫁给他、破坏了他娶沈轻颜计划的女人。

“皇上驾到!丽贵妃嫁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堂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去,屈身行礼,除了尹祁,尹祁十分尽职尽责地半演着一位痴傻太子,正拿着果盘里的水果往嘴里塞。

丽贵妃挽着皇帝的胳膊,踏着莲步走进大堂。今日丽贵妃着了一身嫣红的礼服,上面绣着十分精致的刺绣,衬得她整个人雍容华贵,高高盘起的发髻上插着一些首饰,其中一只水蛇状的步摇十分醒目,脸上的妆有些浓艳,虽与她清丽的面容有些不搭,但也算娇美。此时丽贵妃昂首挺胸,在上座和皇帝一起坐下,仿佛这不是她的寿宴,而是她的封后大典。

丽贵妃看了一眼正在吃水果并未行礼的尹祁,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她根本就不知道尹祁的秘密一般,只似往常一般,端坐在主位上,睥睨着下面的人。

“平身吧。”尹霄笑着让大家收了礼,“今日是丽贵妃的寿辰,朕一来是想为爱妃浩浩庆贺,而来也是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你们就不必拘礼了。”

第29章 丽贵妃寿宴(3)

各位皇子和其妻妾坐回座位上,安静地看着尹霄和丽贵妃,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并无寿宴热闹的感觉,尹霄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尴尬,还有些失落。他与自己的孩子向来不亲密,唯独受他喜爱的尹袂,虽然他不想承认,他能察觉到尹袂对他并无多少父子之情,他所看中的,不过是这个皇位罢了。虽然尹霄一直将尹袂当做储君看待和培养,但是面对这样野心勃勃的尹袂,他是有些不满的,他那被压抑已久的帝王敏感与多疑的性格正在日渐显现出来,即将压过自己对尹袂和丽贵妃的宠爱之情。

“皇上,不如现在开始吧。”丽贵妃依偎在尹霄旁边,轻声细语地催促尹霄快点开始宴会。

“......”尹霄并未像以往那样对丽贵妃表现出太多的宠爱与纵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宣布宴会开始。

丽贵妃看着尹霄,有些敏锐地眯了眯眼,她不是没有感受到这些日子,尹霄对她和尹袂的态度变化,若是再这样下去,尹袂的储君之位恐怕要有所动摇了,而自己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几个宫伎随着乐师弹奏的《霓裳羽衣曲》踏入大堂,每个人都是一席彩衣,画着敦煌地区独特的妆容,随着音乐扭动腰肢,动作行云流水,眼波流转,就像是即将飞上天的仙女一般,颇有羽化登仙之感。尤其是领舞的那个容貌最是出众的宫伎,相貌清丽,眸中却满是勾人的媚意,极大的反差足够让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尹霄看着如此引人眼球的舞蹈,刚刚心头的烦躁稍稍平息了一些,静心地开始观赏舞蹈,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领舞的宫伎。

丽贵妃在一旁用余光瞄着尹霄,看他直溜溜盯着那宫伎的眼神,十分讽刺地苦笑了一下,有些对自己在宫中这么多年的青春感到不值,但很快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与领舞的宫伎对了个眼神,很快便移开。

沈轻颜欣赏着宫伎们的舞蹈,头随着轻快独特的乐曲轻轻摇晃,她也是学过霓裳羽衣舞的,只是不曾在众人面前跳过罢了,此时看着这曼妙的舞姿,心中又想起了练舞的日子,很是怀念。

尹祁并未去看那些宫伎,除了沈轻颜以外,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入得了他的眼,他只是呆呆地盯着桌面的零食糕点,桌子下面,一直紧紧拉着沈轻颜的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尹袂无意识地看着舞蹈,却根本什么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沈轻颜,想要饮酒,却又因为这是在寿宴上不得失态,只能独自在内心烦闷。

沈婉言低垂着眸,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眸中,看着尹袂因为沈轻颜忧愁的模样,心中有嫉妒,有愤怒,有不甘,她恨沈轻颜,却又不敢做些什么,也疲累得不能做些什么。

一场舞下来,场上的众人几乎各怀心思。直到官伎们缓缓退场,再也感不到身影时,尹霄才猛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干咳了几声。

“皇上,我们不如做些游戏吧。”丽贵妃强压下心中的不满,笑着对尹霄说。

“好,听爱妃的。”尹霄连看都没看丽贵妃,十分敷衍地回答,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刚刚那个官伎。

“......”丽贵妃的脸色有些难看,一时没有接话。

“父皇、母妃。”尹袂见丽贵妃有些绷不住情绪,站起来缓和了一下丽贵妃的不满,“今日是享乐的日子,不必太过文学性,不如我们就来玩最浅显的成语,由父皇和母妃起头,如何。”

“好。”尹霄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失态,见尹袂给了个台阶便赶紧下,“我说一个成语,你们来接,第一个字和第三个字必须一样,千秋万岁。”

“千红万紫。”旁边的丽贵妃也掩饰好情绪,又恢复了平常体贴的模样。

“千军万马。”尹袂接道,他看着帝座上的尹霄,有些不满,也有些厌恶,却无奈依然要扮演一个好儿子的角色。

“千言万语。”沈婉言看着尹袂,内心对这个游戏并无多大的兴趣。

“千山万水。”三皇子总是那样儒雅,带着几分不问世事的味道。

“千变万化。”赵梦桐扶着腹部,对这个游戏也是兴致缺缺,和一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说文解字,根本就是对文学的玷污罢了。

“千年万载。”沈轻颜随口吐出一个成语,她不太愿意配合着这些人在这里做这无聊的游戏。

“......”到了尹祁这里就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但很快移开,打算将他跳过,却不料尹祁突然出声。

“千刀万剐。”尹祁睁着无辜的眼睛,利落地将这成语说了出来,声音洪亮,连宫殿外的人都能听见,大堂一时陷入了寂静。

沈轻颜连忙低下头,一口咬住嘴角,将快要爆发的笑声压了下去,这个尹祁,真是够坏的。

“混账,今日是什么日子,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尹霄蹙着眉怒斥尹祁,满眼都是嫌恶。

“皇上莫气,太子如今学识丰富了不少,应该开心才对。”丽贵妃却并无半点异样,像个宠爱儿子的慈母一般,在一旁规劝着尹霄。

“爱妃大度。”尹霄欣慰地拍拍丽贵妃的手背,也就不再为刚刚的事生气。

沈轻颜盯着丽贵妃眯了眯眼,今日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在场,丽贵妃完全就不需要扮演什么慈母的形象,更何况她应该早已知晓尹祁对她来说是个隐患,如果是往常,她不但不会在一旁规劝皇帝,还会添油加醋地扇耳边风,太反常了。

就在这时,丽贵妃的双眼忽然与沈轻颜的目光直直地对上,还回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惹得沈轻颜狠狠地握紧了手心,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母妃。”尹袂忽然站起身,从身旁拿起一卷画,“这是儿臣为母妃作的画,儿臣技术不精,还请母妃海涵,祝母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尹袂一边说着,一边将画打开,画中正是丽贵妃的肖像,在百花丛中,丽贵妃一席红衣,回眸轻笑,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只有皇后专属的凤钗。

画只有尹霄和丽贵妃能看见,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凤钗。丽贵妃笑着称赞尹袂的画艺了得,笑得合不拢嘴,尹霄却是有些面色微冷,没有说话。下面的众人看着二人截然不同的神色有些疑惑,却也知道此时不能多嘴,便安静地坐着。

“谢母妃。”尹袂行了礼,将画交给一旁的宫人,自己便坐下了。

“母妃,儿臣绣了一副千寿图,祝愿母妃福寿无疆。”沈婉言站起,将手边的刺绣呈了上去,这是她绣了好几个日夜的,可以说是费劲了心血,眼睛已经熬得通红,才算是在寿宴之前将刺绣赶了出来。

“收起来吧。”然而,丽贵妃只是淡淡地对一旁的宫女命令将刺绣收起来,连一句话都未对沈婉言说。

沈婉言攥紧手心,眼眶泛起一股湿意,转头看尹袂,却发现对方根本都没有往这边看,咬了咬下唇,回到座位上低头坐着,不再出声。

沈轻颜虽不愿再与丽贵妃有任何交集,却依然要遵循礼仪,将身旁的玉观音拿起,对着丽贵妃行了礼。

“丽贵妃,这是太子与臣妾准备的寿礼,祝愿丽贵妃......能够受到菩萨的庇佑。”

沈轻颜留下句意味不明的话,便将玉观音递给了一旁的宫女,再次行了个礼,便坐回了座位,不愿再多看丽贵妃一眼。

丽贵妃也并未在意沈轻颜的失礼,瞥了那玉观音一眼,依然带着那意味不明的微笑。

“丽贵妃,这是我与福晋为丽贵妃抄写的佛经,祝丽贵妃洪福永存。”三皇子淡淡地行了个礼,将佛经递出去后便想坐下,却不料被丽贵妃叫住。

“老三,本宫记得当日三福晋在皇子选妃时,用玉萧吹奏了一曲,给本宫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知今日,可否让她再吹奏一曲,为本宫贺寿。”

“......”三皇子看着丽贵妃,不自觉地蹙了蹙眉,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又要做什么,“丽贵妃,梦桐已患有身孕,不能劳累,恐怕......”三皇子话还未说完,就被丽贵妃笑着打断。

“老三就是爱妻,只是吹奏一曲罢了,能累到哪里,难道是你们二人不愿为本宫祝寿?”丽贵妃随时笑着,眸光却是冷冷的,此话一出,根本就是让三皇子毫无退路可走。

“丽贵妃。”赵梦桐扶着腰站起来,三皇子连忙走到她身旁扶着她,怕她摔倒。赵梦桐安慰性地笑笑,示意三皇子放宽心。

“那么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献丑了。”赵梦桐行了个礼,答应了丽贵妃的要求,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三皇子受到伤害。

赵梦桐缓缓走到大堂中央,宫女端着托盘呈上一只玉萧,却被赵梦桐摇头拒绝。

“臣妾不习惯用别人的萧,所以自己带来了。”赵梦桐很是谨慎,从衣袖里拿出自己的萧,并未触碰宫女呈上来的萧。

赵梦桐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萧声便流传出来,飘荡在整个大堂。若是以前,赵梦桐的萧声总是带着一丝清冷,现在,她的萧声却是带着几分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第30章 丽贵妃寿宴(4)

“三福晋的技艺越发精进了。”丽贵妃笑着鼓掌,从座位站起,一边夸赞着,一边一步步走向赵梦桐。

“谢丽贵妃夸奖。”赵梦桐微微行礼,只是双眼谨慎地看着丽贵妃,她感到了一种不知名的危险,心头有些发慌。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便很喜欢你,当初还想着若是能嫁与我们老四该多好,不过,看你今日过得如此幸福,我也很替你开心。”丽贵妃走到赵梦桐面前,笑着拉住她的手。

赵梦桐本想回答些什么,却因突然闻到的某种香气顿住,这香气很香,非常的浓郁,却令赵梦桐有些反感。

丽贵妃见赵梦桐微蹙着眉,只是笑笑,一把抱住赵梦桐,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那样。

赵梦桐因为丽贵妃突然而来的身体接触有些慌张,却发现香气更加的浓郁,这香气根本就是从丽贵妃身上传来的。赵梦桐轻轻用力,想要推开丽贵妃,却发现丽贵妃根本就不愿放开自己,仿佛在拖延时间一般,这让赵梦桐心底的不安逐渐放大。

这时,赵梦桐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丽贵妃的步摇上,微微靠近步摇,香气猛地扑在鼻上,呛得赵梦桐咳了一声,香气就是从这步摇发散出来的。

丽贵妃放开赵梦桐,此时,赵梦桐的腿已经有些软了,只觉四肢无力,昏昏欲睡。

“快回去吧。”丽贵妃笑着将赵梦桐送回了座位,自己也坐回了座位。

三皇子有些担忧地扶住赵梦桐,搀着她坐下,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蹙紧了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全身无力。”赵梦桐将头靠在三皇子的肩上,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三皇子见赵梦桐只是像累了一般,便将她搂紧,让她靠得舒服一些,余光愤怒地瞥了一眼丽贵妃,却也奈她无法。

沈轻颜坐在一旁,看着赵梦桐越发苍白的面色,十分地担忧。

“丽贵妃做了些什么,怎的梦桐看起来这么疲惫?”沈轻颜低声在尹祁询问,想问问他看出丽贵妃的把戏了没有。

“......”尹祁也只是蹙着眉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丽贵妃坐在上座,看了看尹祁和沈轻颜,笑笑,便将目光移开,继续与皇帝说着话。

天色逐渐暗下来,尹霄大手一挥,宣布今日的宴会结束,各个皇子便带着自己的妻妾回府。

沈轻颜被尹祁拉起来,在这无聊的宴会坐了一日,她已经十分疲累了,便将自己的重量依靠在尹祁的身上。

这时,赵梦桐被三皇子搀着往宫门走,从尹祁与沈轻颜二人身旁擦肩而过,赵梦桐的步伐已经肉眼可见地虚浮了。

沈轻颜十分担忧地看着赵梦桐虚弱的背影,越发觉得诡异,直觉丽贵妃一定做了什么,想到太子府有尹祁结识后请到府中的神医,便想把赵梦桐带回太子府,但是这会暴露尹祁的秘密,想到这儿,沈轻颜抬头想和尹祁商量,却发现尹祁正了然地看着她,仿佛已经洞悉了她的想法一般,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想法。

沈轻颜对尹祁笑笑,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便赶紧跑到三皇子身旁。

“三皇子,太子府有一位神医,不如将梦桐带过去看看。”沈轻颜顿下,想组织语言说服一下三皇子。

“好。”岂料,三皇子没有丝毫迟疑地同意了,只是满面的焦急,想尽快把赵梦桐送过去,“我会让我的马车跟在你们后面。”说完,三皇子便先行一步,带着赵梦桐往宫门走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沈轻颜。

沈轻颜坐在马车上,从车窗口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三皇子的马车正稳步跟在后方,心里越发觉得奇怪。这三皇子虽与世无争,十分尊重尹祁这个大哥,但也不可能就这么直接相信尹祁这位“傻太子”的府里有什么神医吧,难道真是因为太急而急糊涂了吗。

沈轻颜越想越疑惑,猛地瞥见一旁的尹祁正看着自己笑,脑子闪过一瞬的想法,瞪大了双眼。

“三皇子早就知道你的秘密了。”

“傻瓜,才想明白。”尹祁笑着点点沈轻颜的额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说他就同意了,半点都没有怀疑,原来他是你的人。”

“老三也不算是我的人。”尹祁耸耸肩,“老三只是说,如果那日我需要帮助,他会尽力帮我,因为他不想让江山和百姓落入尹袂那样狠心的人手中,但是,等到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便离开这些嘈杂,隐匿于山水之间。”

“果然是三皇子,这才是他的性格。”沈轻颜点点头,对三皇子达了欣赏。

“......不许欣赏别的男人。”尹祁冷着脸,捏住沈轻颜的脸,使劲掐了掐。

“大醋坛子!”沈轻颜的脸被捏得通红,捂着脸吐槽了一下尹祁。

到了太子府,尹祁将沈轻颜扶下马车,就见后面的三皇子抱着赵梦桐跑了过来,而赵梦桐的衣裙,已经被鲜血打湿了。

尹祁和沈轻颜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连忙带着三皇子进府,将赵梦桐安置到他们的卧房中,此时赵梦桐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浮着一层虚汗,一只手按着腹部,痛不欲生。

三皇子在一旁抓着赵梦桐的另一只手,神色紧张而担忧,目光片刻也没有离开赵梦桐。

这时,一位头发一世全白的老人走进了卧房,健步如飞,面上并无太多皱纹,声如洪钟。

“小子,你又怎么了,我不是说别让我在这么频繁地见到你吗。”

尹祁在这老人的面前,气势竟是矮了三分,仿佛很怕他一般。

“刘老,不是我,是她。”尹祁一边说着,一边弱弱地用手指着躺在榻上的赵梦桐。

“哼。”刘老用鼻子哼了一口气,不再搭理尹祁,去了赵梦桐身旁。

“这位刘老,是何方神圣,你怎么这么怕他?”沈轻颜将尹祁拉到身旁,悄声问他。

“不是怕,是敬重,刘老的医术十分高深,虽方法怪异,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尹祁郑重地纠正了沈轻颜话语中的错误,“而且......刘老每次给我治伤的时候,都会故意让我吃点苦头。”

“那......你受过多少次伤,什么叫频繁地见到你。”沈轻颜忽然审视着尹祁的眼睛。

“......”尹祁看着目光严肃的沈轻颜,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他那哪里是受伤,那是自己服毒,试耐药性。”刘老一边把着脉一边插了句嘴,还附带着对尹祁翻了个白眼。

“......”尹祁无奈地看着把事儿全抖落出来的刘老,无话可说。

“很辛苦吧。”沈轻颜突然抱住引起,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以后我陪你。”

尹祁有些惊讶地回抱住沈轻颜,心中是感动与震撼,唇有些颤抖地在沈轻颜的额上烙下了一个吻。

“你还敢陪他,小心我用药把你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变丑。”刘老凶神恶煞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二人的温存,二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刘老,梦桐她怎么样了。”三皇子见刘老诊完脉,急忙地询问赵梦桐的状况。

“唉。”刘老叹了口气,“大人没事,但是已经胎死腹中了。”

三皇子直直地愣在那里,颤抖地伸出手,抱住已经昏迷的赵梦桐,眼眶通红。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沈轻颜蹙着眉,眼眶有些湿润,明明刚刚赵梦桐还满怀希望地憧憬着孩子的出生,现在那条小生命就已经再也无法看见这个世界了吗。

“谁说没有。”刘老瞪了沈轻颜一眼。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刘老,目光中充满了希望。

“......你们这些人,我什么时候说过救不了了。”刘老摇摇头,掏出针垫,捏起一根针,朝着赵梦桐的独会穴和神阙穴扎了下去。

“尹祁,给我准备一条毒蛇,毒性越强越好。”

“好。”尹祁一声口哨,凌光便立刻出现,领了命令,不到片刻,便抓着一条通身黑色带着雪白花纹的毒蛇出现。

“呦,这条畜生好,我用完了就归我了。”刘老一下子和那条蛇对上了眼,将蛇拿过来,捏住蛇的颚口,使蛇的毒牙露了出来,一下子扎在赵梦桐的手腕上。

三皇子看见赵梦桐被毒蛇咬到,心猛地揪了一下,却被尹祁制止住。

“刘老的治法向来看起来吓人,但是却从未失手过,相信他吧。”

“你要是信不着我,就别用我,不过我警告你,我毒蛇一收,针一拔,大人也立马没命。”刘老十分不满,他向来讨厌别人质疑他的医术。

“是在下失礼了,刘老恕罪。”三皇子一听见刘老这样说,连忙赔礼。

“哼。”刘老用鼻子出了口气,没再计较。

过了一会儿,刘老将蛇拔了下来,扔给凌光,自己又拿出一瓶不是何物的白玉瓶子,打开瓶塞,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刚刚蛇咬得两个血洞上,紫兰色的药粉很快渗入血洞中,不见踪影。

赵梦桐忽然在睡梦中痛呼了一声,冷汗已经将衣衫浸湿,原本粉嫩的唇此时变得苍白中透着几分青紫。三皇子看见痛苦的赵梦桐,想要过去抱住她,但一想到会耽误治疗,便将动作生生压抑住。

第31章 毒妇

尹祁和沈轻颜一众人在一旁看着刘老为赵梦桐医治,虽见刘老面上一派轻松,但众人内心依然高高地提着,未曾放下过。

赵梦桐的身体开始逐渐冒出紫兰色的汗水,刘老拿出一瓶清水质样的药水,倒在尹祁递来的干净的抹布上,为赵梦桐十分有规律地擦拭着。渐渐地,赵梦桐不再痛呼,逐渐平静下来,深深地沉睡着,紫兰色的汗也变成了正常的颜色。刘老又拿起一根针,用火考了一下后,刺在了赵梦桐的合谷穴上,用力之大,针已经深入血肉五分。

“就这样,谁都不要碰她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亲自为她拔针。”

“刘老,那孩子保住了吗。”三皇子十分急切地问道,在赵梦桐受了这么大的苦之后,孩子若是还未保住,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赵梦桐交代。

“保是保住了,不过之后这两个月到生产之前, 母亲决不能在受到任何的震动,尽量不要下床,还有,我必须每日为她亲自把脉。”

“保住了......保住了......”三皇子听见孩子保住了,又高兴有感激,也不顾是不是男儿,泪水直接流了下来,嘴里只是不断地重复这三个字,想要冲过去抱住赵梦桐,却想到刚刚刘老的警告,只能高兴地在原地打转。

尹祁和沈轻颜也十分高兴,但还尚存一丝理智。

“三弟,既然刘老要每日为弟妹把脉,你和弟妹这两个月不如先寄宿在太子府,也方便些,反正还有很多的客房,你随便挑一间就好。”尹祁笑着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下。

“大哥,今日你与嫂子救了梦桐和我孩儿一命,涌泉之恩,尹祀无以为报,日后只要有尹祀可以帮上忙的时候,尹祀万死不辞。”三皇子突然单膝跪地抱拳,对尹祁许下了誓言,因为太过激动,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但某种却斥满了感激与真挚。

看着一反往常淡漠之态的尹祀,尹祁和沈轻颜反倒有点手足无措。

“三皇子快请起,梦桐也是我的好友,今日之事,我和尹祁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沈轻颜拉起三皇子,笑着说。

“大嫂,大恩不言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尹祀记下了。”尹祀再次行了个礼,便坐到赵梦桐旁边守着她,只是那么看着她,确保她一直在呼吸,听从这刘老的嘱托,未碰她一分一毫。

“嘿,老夫累死累活治了那么半天,功劳全给你俩了。”刘老在一旁不服气地挑挑眉,瞪着尹祁和沈轻颜。

“府里新酿了几坛梨花落,改日,尹祁孝敬刘老一坛,如何?”尹祁了然地笑笑,朝着刘老作了个揖。

“哼,要两坛。”刘老仰着头,不看尹祁。

“好,两坛就两坛。”尹祁对这个老小孩儿向来是敬重又无奈。

“刘老,不知今日,梦桐为何会如此?”沈轻颜本是笑着看尹祁和刘老斗嘴,却猛然想到了梦桐怎会突然滑胎,若不是刘老医术高明,此时孩儿已经没有了。

“她中了西域的一种香。”一提到赵梦桐,刘老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在中原就有很多香会使孕母滑胎,不如大家熟知的麝香。而她中的这种香,是传自西域的断魂香,常人闻了无害,但若是孕母闻到哪怕一点点,会立刻手脚无力,头晕眼花,之后便会腹痛难忍,胎儿也胎死腹中。”

“是丽贵妃!”三皇子听见刘老这样说,猛然站起,怒目圆睁,看着尹祁和沈轻颜,“这个毒妇!梦桐在马车上和我说过,她在丽贵妃身上问到了一股异常怪异的香味,之后便手脚无力了!”

尹祁和沈轻颜对视一眼,他们早就猜到是丽贵妃做的手脚,却怎么也想不通丽贵妃为何要加害与世无争的三皇子和三福晋。

夜渐深,沈轻颜先一步回了房间,让翠缕伺候着洗了漱,便坐在榻上等着尹祁。

“三弟和弟妹已经安顿好了,就在我们隔壁的厢房里,你以后想看弟妹,出了房门就可以看到。”尹祁推门进来,坐到沈轻颜旁边,让沈轻颜安心。

“尹祁,我想不明白,丽贵妃为什么要加害梦桐。”沈轻颜蹙着眉,握住尹祁的手。丽贵妃知道了尹祁的真实情况,哪怕加害她沈轻颜自己都可以理解,却偏偏要去害八竿子打不着的梦桐。

“她是在给我们下马威。”尹祁回握住沈轻颜的手,冷下了脸,“她在告诉我们,她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虽然三弟不受那老头的垂青,本人也是与世无争,可是他的孩子就不一定了。丽贵妃绝不会允许任何妨碍尹袂的因素出现,包括三弟的孩子,也包括我。”

“所以,下一个,就是我们了。”沈轻颜苦笑着,将头埋进尹祁怀里,“这个毒妇!我从不畏惧她,也不畏惧我会受到伤害,但我害怕我身边的人受伤,包括梦桐,也包括你。”沈轻颜抬起头,对上尹祁的眼睛,眼中的担忧一览无遗。

“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尹祁捧着沈轻颜的脸,落下一个吻。

储秀宫,丽贵妃披散着头发,懒懒地倚在榻上,手中执着一杆银签子,挑起一块儿水灵灵的西瓜塞进嘴里,咬下的一刹那便汁水四溢。

“怎么样了?”丽贵妃一边嚼着西瓜,一边懒懒地问。

“据密探来报,三皇子和三福晋进了太子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丽贵妃的心腹木槿恭敬地弯着腰,回答道。

“呵,本宫倒要看看这个尹祁有多能耐,还能让那胎儿起死回生不成。”丽贵妃拿丝帕轻轻抹了抹被汁水沾湿的粉唇,不屑地笑笑。

“娘娘......”木槿看着倚在榻上悠闲自在的丽贵妃,有点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难道不知道我的性子。”丽贵妃笑着问木槿,木槿从小随她一起长大,她最信任的人,便是木槿。

“娘娘,皇上现在正在合欢殿,和那梦儿一起。”木槿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她替丽贵妃有些气愤。梦儿便是那领舞的宫伎,不过今晚上才被瞧见,那好色的皇帝便马上入了她的床。

“本宫猜到了。”丽贵妃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手里卷着乌黑的墨发。

“娘娘就不生气?”木槿很是疑惑。

“生气?原来会,现在才发现,根本不值得,天下的男人,有几个不是喜新厌旧的,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那个男人,对本宫早就没了当日的宠爱,就是今日没有那个梦儿,日后也会有的,生气是生不过来的。”

“奴婢真是替娘娘不值。”木槿蹙着眉,有些心疼地看着丽贵妃。

“对,不值,只要本宫一日还只是皇妃,便不值。”丽贵妃笑着看木槿,美目中锋芒毕露。

合欢殿里,尹霄躺在柔软的软榻上醉生梦死,四处澄亮的烛光透过水红色的纱帘,气氛越发的暧昧。梦儿只穿着件薄透的里衣,依偎在尹霄的身上,尹霄则是十分享受梦儿的撒娇。

“皇上,梦儿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遇见皇上。”梦儿一双水眸烟波缭绕的看着尹霄,直看进了尹霄的心坎儿里,惹得尹霄更加怜爱。

“是朕有福气,能在现在遇到了真命天女。”尹霄搂着梦儿年轻鲜活的腰肢,餍足地叹了口气,“明日,朕就封你为梦妃,入合欢殿。”

“谢皇上垂怜。”梦儿感动地滴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更加楚楚可怜,娇俏动人,看着尹霄的眸中满是崇拜。

尹霄翻身将梦儿搂在怀中,再一次陷入了温香暖玉之中。

翌日,太监掐着尖细的嗓音,将梦儿封妃的圣旨传到了宫中每一个角落。连最最低微不受待见的宫婢都知道,皇上十分宠爱这位官伎出身的梦妃,大婚采用了连丽贵妃都不曾用过的椒房之礼,而当初丽贵妃虽然也算得上是几步便坐上了贵妃的位置,但也是从贵人开始的,这为梦妃却是被直接封妃,既让人羡慕,又不禁对丽贵妃感到唏嘘,受宠了半辈子,在最后年老色衰之时,那点情分终究是比不过年轻的美人。

丽贵妃作为此时后宫中地位最高的人,自然是第一个知道梦妃之事的。收到圣旨时,她只是平静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接了旨。

此时,丽贵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依然是那样倾国倾城,清丽而华贵,带着成熟女人的韵味。丽贵妃抚摸着脸颊笑了笑,眼角突现的细纹让这张美丽的脸添了些瑕疵,丽贵妃看着那几条细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笑着,拿起桌上的水粉,在眼角处涂抹着,涂着吐着,妆容便被一滴泪洇湿了。

“梦妃娘娘驾到!”门口的太监突然传报,让毫无准备的贵妃有些惊慌,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迅速地将泪水擦干,又拿水粉在妆花了的地方补了补,一如往常。

“妹妹拜见姐姐。”梦妃一席粉蓝色的纱衣,发髻精致地斜挽,只别着几朵清淡的簪花却异常清新爽然,只涂了一层淡淡的脂粉,面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娇嫩可人。

“妹妹请起。”丽贵妃并未表露出什么情绪,亲切却带着威严,丝毫不失自己贵妃的身份。

“姐姐,这是妹妹为姐姐亲手做的金棱酥,是妹妹家乡的特产,还请姐姐笑纳。”梦妃并未因为得宠而做出什么得意忘形的蠢事,她知晓自己再得宠,也不会斗得过丽贵妃,皇帝也不会为了自己而舍弃丽贵妃。

丽贵妃看着宫女放在桌上的托盘,上面是白玉的碟子,里面摆着几块精致的糕点,一看便知酥脆可口。

“看来妹妹的手艺还需加强。”丽贵妃拾起一块儿金棱酥,挑挑眉,“改日姐姐也送些糕点过去,妹妹一定要好好学习。”

“妹妹谢姐姐教诲。”梦妃并未因丽贵妃的态度有什么不满,十分恭敬地行了礼,便离开了储秀宫。

第32章 沈轻颜身世(1)

赵梦桐借住在太子府的这几日,被沈轻颜照顾得十分周到。

每日清晨,沈轻颜会随过来给赵梦桐诊脉的刘老一起过来,亲自端来一些清淡的粥和小菜,等刘老诊脉完毕,沈轻颜会同赵梦桐说一会儿话再离开。同样的,午膳和晚膳也是沈轻颜亲自送来。

“轻颜,这些日子太麻烦你了。”赵梦桐倚在榻上,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整体精神已经好转了许多,三皇子则坐在一旁给赵梦桐喂着粥。

“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你保养好身体最重要。”沈轻颜坐在椅子上,听见赵梦桐过意不去的话连忙将端在手里的茶放下,让她放宽心。

“你的这份情,要我怎么还......”赵梦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笑。

“等孩子出生之后,认我作干娘就好了。”沈轻颜趁着坐到榻边,拍了拍赵梦桐的手。

“你本就是孩子的大伯母,何须再认什么干娘。”赵梦桐好笑地拍了拍沈轻颜的头,“想要做娘,赶紧和你家太子生一个不就得了。”

“......”沈轻颜听见赵梦桐取笑的话,表情有一瞬的苦涩,她又何尝不想要孩子呢。

“怎么了?”赵梦桐本是笑着,注意到沈轻颜有些异常的表情,疑惑地歪了歪头。

“......没什么,你家三皇子还在呢,就别说这话了。”沈轻颜勉强笑笑,装作羞涩地垂下了头。

“哈......是我太口无遮拦了。”赵梦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

“我出去打水,你们继续,刚刚什么也没听见。”三皇子本来在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看见两人因为自己在这里有些尴尬,便找借口离开了。

赵梦桐和沈轻颜对视笑笑,便转而开始谈其他话题,两人仿佛相见恨晚的好友一般,这些时日下来,已经情如姐妹了。

“何人!”忽然,门外传来了三皇子的质问声,打断了赵梦桐和沈轻颜的交谈。

“你别动,好好躺着,我去看看。”沈轻颜,让想起身下床的赵梦桐躺好,自己去门外瞧瞧。

沈轻颜打开门,便见三皇子、尹祁和凌光将两个人围在中间,仔细眼看,发现中间两人很是眼熟,正是那日在糕点店的兰姨和她的丈夫。

“小颜......”兰姨本是表情平静地和尹祁一众人对峙着,在看到沈轻颜的一瞬间面上的表情立马变成了惊喜,想要走到沈轻颜面前,却无奈被瞬间移到沈轻颜身前的尹祁拦住。

“兰姨?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进得了太子府?”沈轻颜看见兰姨的一瞬间便认了出来,毕竟这个女子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自那日尹祁给她分析过兰姨和她的丈夫身上的诸多疑点后,沈轻颜便起了警惕心理,今日这二人竟如入无人之境地进入了守卫向来森严的太子府,连尹祁都未发现,这让沈轻颜更加怀疑。

方兰儿立在原地,看着沈轻颜脸上毫不掩饰的掩饰与敌意,有些难过,眼圈泛起了水光,低下头,又很快抬起,似乎有话想说,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

“兰儿,走吧。”沈明烈叹了口气,拉起方兰儿的手,打算带她离开。

“你真的以为,你还可以走吗。”尹祁随意地笑笑,仿佛并不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一般,但是却把沈轻颜紧紧地护在身后。

“小子,你很清楚,我能走进来,就能走出去。”沈明烈直视着尹祁,面上并无冷意,只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

“那你便试试。”回答沈明烈的,并不是尹祁,反而是三皇子。很显然,他把面前的两人将害了赵梦桐的丽贵妃联系到一起了。

“够了。”方兰儿淡淡地说道,抬起头看着沈轻颜,仿佛她的眼里只有她一般,话却是对沈明烈说的,“明烈,我们把那件事告诉她,好不好?”

“兰儿!”沈明烈蹙着眉,示意她不要冲动。

“我受够了!我想和我的女儿在一起,我不想再偷偷地看着她了!”方兰儿忽然失去了控制一般的,红着眼圈对沈明烈吼道。

“......”沈明烈看着失态的方兰儿半晌,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算是妥协。

“女儿?什么意思?”沈轻颜在一旁看着方兰儿良久,从那含糊不清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直觉让她感到,她将会知道一个她根本无法想象的秘密。

“去大堂吧。”尹祁打量了沈明烈和方兰儿半晌,突然眯了眯眼,出声让他们移步大堂。

沈轻颜坐在椅子上,这种未知与失控的感觉,让她的手心泛出了一层薄汗,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有些加快。尹祁注意到沈轻颜的异常,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给她一些安全感。

方兰儿坐在沈轻颜对面,目光从未离开过沈轻颜。沈明烈虽未像方兰儿一般,但看向沈轻颜的目光也是异常的柔和。

“你们究竟有什么事,说吧。”沈轻颜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方兰儿。

“我们......”方兰儿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

沈轻颜听见方兰儿的话,面上虽未表现出太过激烈的情绪,但瞳孔却猛地放大,在刚刚方兰儿朝沈明烈吼得那几句话里,沈轻颜其实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只是不愿相信罢了,但这时,听到方兰儿亲口将这句话说出来,心还是猛地跳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沈轻颜调节了一下气息,恢复了以往沉静的样子,甚至从容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然而,一旁的尹祁却知道,这仅仅是伪装罢了,其实沈轻颜的心里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

“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滴血认亲。”沈明烈笑着说,语气温柔。

“......”沈轻颜看着沈明烈,眼神颤了颤,“翠缕,端一盆水上来。”

“......是,小姐。”翠缕受沈轻颜的嘱咐,去给赵梦桐蒸鸡蛋羹养养身体,结果她刚端着鸡蛋羹还没走到赵梦桐房前,就看见了那一场对峙,在听到方兰儿说出那句话之后,她几乎惊得愣在原地,知道沈轻颜叫她,才回过神来。

等待翠缕的过程,沈轻颜一言不发地喝着茶,尹祁低头不语,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沈轻颜有些汗湿的手,方兰儿和沈明烈则是看着沈轻颜,欲言又止。

“把水放到桌子上。”翠缕端来一碗清水,丝毫不掺杂质。沈轻颜淡淡地吩咐翠缕,紧了紧被尹祁握着的手,尹祁扶着沈轻颜站起来,因为她此时虽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腿已经有些发软了。

沈轻颜走到桌边,看了一眼碗中清澈的水,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在食指狠狠地刺了一下,血珠瞬间就成串的溢了出来,径直滴在了水中,在一片清澈中透出一粒血红。

“傻子!刺得那么用力做什么!”尹祁蹙着眉,焦急地将沈轻颜被刺伤的食指含在嘴里止血,第一次这样大声地和她说话。

沈轻颜看着焦急的尹祁,忽然觉得内心的恐慌与紧张被缓缓平复。她发现,不论等一下的结果是什么,她都不会害怕,因为她的身边,一直有一个人陪着她。

方兰儿和沈明烈看见尹祁如此紧张沈轻颜,宽慰地笑了笑。

沈明烈走到沈轻颜身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大拇指割了一刀,血便径直滴入了水中。

沈轻颜连眼睛都没有眨,直直地盯着碗中的两滴血,在水中不断地环绕,最终一点一点地融合在一起。

“......”沈轻颜亲眼看着两滴血融合,嘴唇有些颤抖,说不出话来。也就是说,眼前的男人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尹祁从沈明烈用匕首割手的时候,便将沈轻颜搂在怀里,支撑着她。看见两滴血融合在一起,并未表现出什么惊讶。他不是沈轻颜,不会被内心的多种情绪而蒙蔽自己的思路,从沈明烈和方兰儿出现的那一刻起便引起了他的警觉,今日的事与之前的种种串联在一起,即使不滴血认亲,他也可以基本确定,方兰儿所言属实。

沈轻颜的视线从那两滴相融的血离开,对上了沈明烈的目光, 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又看了看方兰儿,发现对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现在,你相信了吗?”方兰儿有些哽咽,心中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但都抵不过对女儿的思念,想要上前拉住沈轻颜的手,却被猛地避开,动作就那样僵在空中。

“......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和我说一下吗?”沈轻颜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激,看见方兰儿受伤的目光,有些愧疚地垂下头。

“好,我慢慢说给你听。”方兰儿拉着沈明烈,坐回之前的位置,将往事一点一点说给沈轻颜听。

“我叫方兰儿,是你的亲生母亲,他叫沈明烈,是你的亲生父亲。听名字你应该可以猜到,明烈和明威是有血亲关系的。明威是明烈的弟弟。当初慕城沈家的两兄弟一个善文,一个善武,可以说是名震四方,你应该也是听过这些传闻的,之后明烈离开,为了销声匿迹,才掩饰说沈家的哥哥已经去世了。我是当时慕城最大的商行方氏的小姐,因为我父亲是个喜好结交朋友之人,他所结交的能人异士十分之多,所以我从小学的东西也就很多,除了必学的经商、女红,武功和一些奇门外道也是懂一些的。”方兰儿先将当年的背景告诉了沈轻颜。

沈轻颜静静地听着,父亲当初有个武功高强的兄长她是知道的,只可惜因染了病已经去世了,沈父直至今日提及自己的兄长都是带着万分的敬重的,却不曾想,这其中还有着这样的隐情。

方兰儿看着沉思的沈轻颜,继续说了下去:“当年,我与明烈相识于灯会,一见倾心,一家是官宦世家,一家是富甲一方,门当户对,所以顺理成章地得到了父母的应允,很快便成了亲。之后不久,便有了你。你出生的当日,便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果不其然,如今出落成了这般模样,绝色无双。”方兰儿看着沈轻颜,眼中是满满的骄傲与自豪。

沈轻颜对于自己的外貌从来就无多大的好感,毕竟自己经历了许多事都是因为这张脸。可是,看着方兰儿那般亲昵的眼神,沈轻颜觉得自己心的一角融化了。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丢下。”沈轻颜忽然对上方兰儿的眼神,眸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埋怨,因为他们的丢弃,自己从小便没了母亲。

听到沈轻颜的质问,方兰儿再次红了眼眶。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你知道于丽燕是谁吗?”

“于丽燕?我不认识。”沈轻颜摇摇头,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是丽贵妃。”一直静静地听着的尹祁突然说话。

“丽贵妃......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沈轻颜蹙起眉,现在只要听见这个女人,便不由自主地感到厌恶。

“她爱上了你的父亲,沈明烈。”方兰儿淡淡地说,表情毫无波澜,眸色却幽如深井。

第33章 沈轻颜身世(2)

方兰儿话音落下,沈轻颜便变了脸色,尹祁虽面上毫无波澜,但心里也是惊讶万分,谁能想到,丽贵妃还有过这样一段感情。

“于府在当时也是数一数二的官家,大小姐于丽燕相貌倾城,也是个风云人物,当时他的父亲与我的父亲机缘巧合下认识,我也与她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却不成想......”方兰儿说到这里,有些讽刺地笑笑,“我们这对好姐妹,不光喜欢的首饰、衣裳一样,连在看男人的眼光上都一样。”

沈轻颜听到这儿,垂下眸,原来自己上一世能喜欢上尹袂,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时,于丽燕在我与明烈的成婚仪式上一眼便看中了明烈,那一眼便折磨了我们三个人一生。”方兰儿说到这儿停下来,端起茶抿了一口,垂着眸看不出情绪,“后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去沈府找我,名义上是找我小聚,实际上确实为了见明烈。明烈提示我于丽燕需要提防的时候,我还笑着说他太疑心重重了,直到那一次,明烈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我去了药材铺,亲自给明烈抓药,于丽燕恰巧来了沈府,看着睡着的明烈忍不住吻了他,刚好被抓完药回来的我撞见了,从那次以后,我与她,便断了关系。”

“她会这么善罢甘休吗?”沈轻颜蹙着眉,她才不会相信,以丽贵妃霸道的性格,会这么轻易地放弃。

“呵,当然不会。”方兰儿冷笑一声,“从那日之后,我吃的菜常常会被人下了毒,穿的衣服里也会发现银针,就连出去走走都会飞来横祸,她想我死。”方兰儿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眸中炸出一抹寒意。

“后来呢。”尹祁淡淡出声,他知道,这绝不是结束。

“后来,恰逢到了皇帝选妃,于家作为大家,是必定要参选的,于丽燕作为于家唯一的女儿,便被送进了宫里。一进了宫,便直接被封了贵人,荣宠不衰,很快便怀了孕。我与明烈终于放下了心,宫中森严,而且她即将做母亲,应该不会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也确实,那一段时间,我们的生活很平静。”忽然,方兰儿直直地对上了沈轻颜的眼,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很快,我也怀孕了,那一段时光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沈轻颜看着方兰儿,没有说话,她隐隐感觉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会是沈明烈和方兰儿抛弃她的原因。

“一日傍晚,我用过晚膳,觉得身子有些乏了,便早早回房歇着。明烈因为突然传报的公事出了门。我才回到房里,便觉得有一丝不对。出房门前,我明明将窗户关得很严,丫鬟是绝不会在没有我的允许下私自进我的房间的,明烈根本没来得及回房便匆匆出了门,可是,窗户却开了一条缝。”方兰儿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微蹙着眉,“我意识到不对,联想到之前经历的种种,迅速地想把门关上离开,却猛地被人抓紧卧房里。抓住我的人是一个蒙着面的男人,我随学过一些武功,却也只是些花拳绣腿罢了,根本不可能与对方抗衡。那人一掌拍向我,我直接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在那人即将赶尽杀绝之时,及时赶回来的明烈救下了我。”

“当时我以宫中有事为由被一个太监叫进宫。”沈明烈接过话头,看着沈轻颜,“因为事情来得急,我根本没多想便跟着走了,在去的路上,才越想越不对,我一个外臣,还是一个武官,公众有事哪怕叫明威也不应该叫我,而且,那个太监来的时候,并未拿出表明是内侍监的令牌,在我要求看令牌时,那太监支支吾吾的,我才意识到事情有诈,赶紧回府,若是再晚一步,兰儿和她肚子里的你就都没救了。”

方兰儿握住沈明烈的手,眸中带泪,“我虽然被救下,可是那黑衣人的一掌,直接拍断了我的经脉,即使我能救回来,肚中的孩子也就不回来了。”

“可是,我还好好的呀。”沈轻颜已经听得入了神,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是因为我在。”忽然,刘老从一个角落走出来,看向沈轻颜。

“刘老,是因为刘 老的帮助,他们才能入我太子府吧。”尹祁了然地看向刘老,他一直知道角落里刘老的存在,再仔细想想为何沈明烈和方兰儿为何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进入太子府,也就大概猜到了。

“你小子脑子永远转得这么快。”刘老赞赏地看了看尹祁,再次看向沈轻颜,“我与兰儿的父亲是挚交,兰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和肚中的孩子出了事,我又怎么肯能见死不救呢。这些年,兰儿失去了音讯,虽然我知道她是诈死,却也再也未见过他,直到前不久,她才找到我,告诉我你是她的女儿,我这才帮着她进了太子府,让她能看看你。”

“多谢刘老当年的救命之恩。”沈轻颜忽然跪下,朝着刘老行了礼。刘老并未阻止,而是笑着收了礼,不论是自己的辈分还是当年的恩情,这个礼他还是受得起的。

尹祁也随着沈轻颜跪下行礼,沈轻颜受的恩情,便是他尹祁受的恩情,他日,他必定十倍奉还。行过礼后,尹祁扶着沈轻颜站起来,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继续听方兰儿讲下去。

“当初多亏了刘老,我才能勉强将你保住。”方兰儿定定地看着沈轻颜,一秒也不移开,仿佛要将自己女儿的模子刻在心里一般,“正在生产的时候,因为我与你都太过虚弱,几次从鬼门关闯了一遭,才总算将你生下来。但是你的身体很虚弱,是刘老不断用药为你调理,才总算将你的状况稳定下来。”

“那你呢?”沈轻颜看着方兰儿,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情绪。

方兰儿笑笑,“当时的情况确实比较凶险,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你不知道也罢,不必再提了。”

“那之后呢。”沈轻颜看着不愿多说的方兰儿,也知道即使不说,当初肯定也是九死一生,也不再过多询问,淡淡地转移了话题。

“生下你之后,日子并未平静下来。那个女人从未想要放过我,更何况是我与她爱的男人的孩子,我在明,她在暗,她做事隐秘,从未留下一点马脚,又是正当宠的皇妃,我与明烈又怎会斗得过她。”方兰儿叹了口气,“直到一次,她派人闯入沈家想将你掳走被我们及时发现之后,明烈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想要与她撕破脸,但是被我劝下了。撕破脸的后果,是让整个沈家和方家陪葬,而且,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又怎么能冒着断送你的生命的风险,去与她对立呢。”

方兰儿站起来,走到沈轻颜面前,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来,想要抚摸一下沈轻颜的脸。这一次,沈轻颜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兰儿,没有躲开,眸中是万般情绪。

“所以,你们选择了诈死。”沈轻颜问着,一滴泪从眼中流出。

“对。”方兰儿轻柔地拭去沈轻颜的泪,“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彻底摆脱那个女人。那是,慕城正盛行天花,已经因此死了很多人,我与明烈便借着这个名义,做了假,让她以为,我们一家三口都已经染病去世了。”

“那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沈轻颜蹙着眉,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而是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因为容貌的问题,是吗。”尹祁突然出声。

方兰儿惊讶地看向尹祁,沈轻颜看着方兰儿的反应,便知道尹祁说对了。一旁的沈明烈则是对尹祁这个女婿越发地欣赏了。

尹祁握住沈轻颜的手,替方兰儿向她解释道:“当初,你第一次看见兰姨的时候,便觉得她有种亲切感,不光是因为她与你有血亲关系,也是因为你们二人的气质是有些相似的,而我当初第一眼便觉得兰姨有些奇怪,虽然她的容貌与极力表现在外的气质,都是江南水乡的清秀婉约,却依然盖不住她骨子里自带的那股子艳色,而且,不论是兰姨还是烈叔,他们的相貌与你这个亲生女儿,没有一点相似,所以我想,他们诈死之前,一定在自己的容貌上做了些改动,不光是为了隐姓埋名,如果说当初盛行天花的话,依照慕城的规矩,出城门是要检查身份的,过程十分严苛,只需一查,便知兰姨与烈叔是诈死,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这条路。”

“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方兰儿赞许地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同样将我的容貌改变一下,将我带出城?”沈轻颜再次提出疑问。

“因为你还太小了。”方兰儿摸了摸沈轻颜的头,“我说过,我的父亲爱好结交奇人异事,也就为我和明烈提供了便利,为我与明烈改变容貌的,便是我父亲来自西域的一位朋友,她的手艺是家传的,可以改换人的容貌,但是必须要在人的脸已经成型以后,不然是会产生极大的副作用甚至丧命的。你当时才刚出生不久,根本无法承受。当时明威与怜儿怀了一胎,却因为意外滑胎了,我与明烈便将你托付给他们,他们对外便宣称,你是他们刚出生的女儿,也好避开他人耳目。”

第34章 团圆

“......”沈轻颜听了方兰儿的解释,不再说话,良久,一滴泪落下滴到了方兰儿的手上。

“娘......”沈轻颜的声音很轻,轻到方兰儿几乎疑问是自己的错觉。

“你......你刚刚说什么?”方兰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轻颜,目中满是惊喜,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娘。”沈轻颜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进了方兰儿怀里,哭出了声。

“哎,娘在,好女儿,好女儿。”方兰儿抱着沈轻颜,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泪水脱了线一般,眼眶通红。

沈明烈在一旁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俩,眼眶也有些湿润,却强忍着没有流出来。刘老在一旁看着,为这一家三口开心。尹祁则是看着哭泣的沈轻颜,十分心疼,却也为她感到开心,他知道,沈轻颜有多想感受到母爱。

“颜儿,我去派凌光将......岳父大人和轻尘请过来,我们一家团圆一番,可好?”尹祁轻声询问正在哭泣的沈轻颜,想得到她的允许,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沈明威与沈明烈了。

“嗯,好,娘,可以吗。”沈轻颜表示了同意,又询问了一下方兰儿。

“当然好,明烈不知道有多想念明威,轻尘应该也长成了翩翩公子了吧。”方兰儿笑着同意。

很快,沈明威和沈轻尘便赶来了太子府。

“大哥......”沈明威看着眼前的沈明烈,良久反应不过来,刚刚接到尹祁的消息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现在,失去联系已久的大哥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

“小子,傻了?”沈明烈十分豪爽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

沈明威看着那只手,愣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猛地伸出手握住了沈明烈的手,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轻尘拜见大伯,大伯母。”沈轻尘十分规矩地行了礼,他知道刚刚才知道,原来沈轻颜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现在心中却有些释然,无论是不是,在他心里,沈轻颜永远是自己最宠爱的那个妹妹,与血缘的亲疏无关。

“好好好,快免礼。”沈明烈拍拍沈轻尘的肩,看着一表人才的沈轻尘,心中满是赞赏。方兰儿站在一旁,看着一家终于团聚的情景,淡淡地笑了。

“诸位,小婿已经摆好了宴席,不如我们先去用膳吧。”

一群人乱哄哄地去用膳,酒菜准备得很丰盛,尹祁将几坛酿好的梨花落全摆在了桌上。他本是遵循着小饮怡情,大饮伤身的原则的,但是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便不必顾及那么多,不醉不归,才对。

“好小子,说好的给我两坛的呢?”刘老挑着眉,看着那几坛梨花落质问尹祁。

“今日刘老愿意饮几坛便饮几坛,我绝不拦你。”尹祁笑着回道。

“好,这是你说的。”刘老开心地大笑,拿过一坛梨花落便大口大口地饮了起来。

“我以后......要怎么称呼你们?”沈轻颜看着沈明烈和沈明威,将心中纠结已久的话问了出来。

“以后,你还是管明威叫父亲,管我叫爹就好。”沈明烈与沈明威对视一眼,笑着回答了沈轻颜。

“好了,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方兰儿笑着说,直接将眼前的鸡腿夹到了沈轻颜的碗里,又夹了几片牛肉和几块儿红烧肉。即使很长时间没有相处在一起,但是,自己的女儿,爱吃什么,自己还是知道的。

“谢谢娘。”沈轻颜甜甜地笑着,眼睛弯弯的,此时的她像个孩子一样。

尹祁看着开心的沈轻颜,自己也开心地笑了,在一旁倒好清茶放在沈轻颜旁边,让她吃腻了的时候解解腻。

沈轻尘则是在一旁剥着橘子,将橘络都剔得干干净净的,一瓣瓣掰好,放到沈轻颜面前的碟子中。

方兰儿看着众人如此照顾沈轻颜,在看着沈轻颜没有丝毫不适地表情,原本不安的心微微放下了些,看来这些年,小颜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一桌人吵吵闹闹的,刘老自己一个人尽情地饮着梨花落,沈明烈与沈明威一边聊着天一边喝着酒,仿佛要把这些年浪费的时光全都弥补回来一般,方兰儿一直给沈轻颜夹菜,母女二人一直在低声交谈,很是窝心,尹祁和沈轻尘则是默默地一如往常般照顾着沈轻颜,两人并未饮酒,以免一会儿全都喝醉了无法收拾这个场面。

“小颜,蛋黄酥和栗子糕你更喜欢吃哪个啊?”方兰儿一边问着,一边将两种糕点各夹了一块儿放到沈轻颜的碟子里。

“我都喜欢吃。”沈轻颜夹起糕点将嘴塞得满满的,睁着一双美眸,很是可爱。

“好,明天娘给你亲手做,这两种糕点是娘最拿手的。”方兰儿笑着抚摸了一下沈轻颜的头,目光中满是慈爱。

“......”尹祁和沈轻尘对视了一眼,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无奈地笑了笑。这沈轻颜吃糕点零食什么的本就不加节制,这回有了人撑腰,怕是根本管不住了。

“嗯嗯,好。”沈轻颜将嘴里的糕点咽干净,忽然对方兰儿撒娇,“娘,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好,当然好。”方兰儿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根后面了,直抱着沈轻颜笑得合不拢嘴。

“......”尹祁一脸呆滞地看着沈轻颜,所以自己就这么被抛弃了是吗。

沈轻尘连忙低头饮了口茶,将嘴角的笑意压了下去,这个贱人,总算有人收拾了。

尹祁表示,沈轻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笑,有本事你肩膀别抖啊。

酒席过后,沈明烈和沈明威的面上都带着些醺红,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尹祁本来给他们二人分别安排了客房,但二人表示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要夜话长谈。刘老已经喝得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尹祁无奈地摇摇头,让凌光将刘老送回了房间。沈轻颜则是跟着方兰儿回了客房,母女二人有很多话要谈的样子。

“看来你今晚要独守空闺了。”一时只剩下尹祁和沈轻尘了,沈轻尘也就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调笑着尹祁。

“我只是这一晚,不像某些人每天晚上都要独守空闺。”尹祁面带微笑,十分客气地怼了回去。

“呵呵,你以为你只有这一晚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沈轻尘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他很快就要拜托独自一人的日子了。

“......”尹祁这才意识到,照这个情况来看,恐怕沈轻颜没事就要去和方兰儿住一晚,自己的悲催生活才刚刚开始。

沈轻颜和方兰儿到了客房,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上了榻,母女二人盖着一床被子,方兰儿搂着沈轻颜,沈轻颜则是将头靠在方兰儿的怀里,很是亲密。

“娘,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找我啊。”沈轻颜噘着嘴,要是他们可以早点相认就好了,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我和你爹在外面漂泊了很长时间,等那个女人完全不再有疑心才敢回来,打听着你的消息,知道你过得很幸福,本打算就这样让你生活下去,不再打扰你,可是,自从那日见了你一面之后,我便再也忍不住想与你相认了,这才来找你。”方兰儿拿手顺着沈轻颜乌黑的秀发,慈爱地说。

“还好那日我进了那家糕点店,要不就见不到娘了。”沈轻颜紧紧抱着方兰儿,撒着娇。

方兰儿笑着拍拍沈轻颜,很是满足。

“小颜,那尹祁,带你如何?”方兰儿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沈轻颜的幸福,虽然自己观察下,尹祁是个很好的丈夫,但她还是想亲口问问沈轻颜。

“他?很好啊。”沈轻颜肯定地点点头,要是尹祁对她还不算好,那世间就没有对她好的人了。

“那就好。”方兰儿终于彻底安下心来,拍了拍沈轻颜的肩,“你们成亲也有段日子了吧,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孩子?”

其实方兰儿也只是随口问问,也没有着急的意思,毕竟看尹祁和沈轻颜的恩爱程度,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孩子了。

“......”沈轻颜沉默了,泪水抑制不住地涌了上来,心中一直以来的愧疚、恐惧、焦虑等等多种情绪,此刻在母亲的怀抱中,终于全面爆发了出来。

方兰儿见沈轻颜一直没回答,还以为她是在害羞,却不成想一转头看见了沈轻颜满脸的泪痕,吓得立马坐直。

“怎么哭了?他欺负你了?”方兰儿蹙着眉,目露冷光,恐怕马上就要冲出去找尹祁算账了。

“没有,他对我很好,是我的问题。”沈轻颜那衣袖擦干眼泪,眼睛红红的。

“你的问题?怎么了?”方兰儿拍着沈轻颜的背,蹙着眉,满脸的担忧。

“娘......我们两个,到现在,都还没......圆房。”沈轻颜的声音几乎细得像蚊子一样。

“什么?可是......你们不是......都成亲很长时间了吗?”方兰儿满目的惊讶,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我......我接受不了......我害怕。”沈轻颜低垂着头,只是含糊地说着,并未将自己重生的事说出来。

“......”方兰儿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摩挲着沈轻颜的背,让她平静下来,“尹祁怎么说的?”

“他说没关系,他愿意等我。”沈轻颜话中满是愧疚。

“唉。”方兰儿叹了口气,心中对尹祁算是彻底满意了,也不再担心尹祁会对沈轻颜不好了。

第35章 尝试

沈轻尘轻车熟路地进了客房,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太子府寄宿过无数次了,他以前常常在与尹祁商谈过一些政事或是单纯地把酒言欢之后,便直接在太子府住下了,反而是在尹祁与沈轻颜成婚之后,他便没怎么来过太子府,所以他对这里甚至比才来不久的沈轻颜还 要熟悉。

沈轻尘进了屋之后,没有直接去洗漱,而是倒了杯清茶饮了几口,今日他虽未多喝酒以保持清醒,但是毕竟长辈在,还是喝了几杯酒的,现在喉咙有些干涩。

“嗒嗒。”窗户忽然被人轻声敲响,沈轻尘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窗外除了阵阵微风便再无一物。

沈轻尘看着空荡的夜景,眯了眯眼,猛然翻身出了屋,跳到了屋顶上,隐约在夜色中看见一抹茜色的身影,正是张今语。

“你怎么在这儿?”沈轻尘很是惊喜。

“想你了啊。”张今语仗着夜色浓厚,沈轻尘看不见她脸上的绯红,就这样直接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沈轻尘垂眸笑笑,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张今语面前,将她搂在怀里。

“我也想你。”

张今语回抱住沈轻尘,二人就这样坐在屋顶上,相拥在一起,看着夜幕中璀璨的繁星,静静地享受夜带来的闲适。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沈轻尘掐起张今语的一缕秀发,在手中变换成各种形状,玩得不亦乐乎。

“我去府里找你来着,管家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张今语则是看着沈轻尘的侧颜,就这么让他拿着自己的头发糟蹋也不阻止,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毕竟,她知道沈轻颜在沈轻尘心中的重要性。

“那怎么不进屋?”沈轻尘忽然转头对上张今语的目光,痞痞地笑着。

“喂,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姑娘吧!”张今语羞红了脸,咬牙切齿地捏着沈轻尘的耳朵。

二人就这样打闹着,说说笑笑,享受着二人独处的时光。

“今语。”沈轻尘忽然严肃了面孔,这是自从张今语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这么严肃。

“怎么了?”张今语看见如此郑重的沈轻尘,十分担忧地蹙起了眉,认为出了什么事。

“你愿意嫁给我吗?”沈轻尘说出这句话时,眸中的温柔像揉碎了的星一般,带着能将人融化的深情。

张今语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就那样愣在了那里,有些不敢相信般的看着沈轻尘的眼睛,却就那样沉沦在了那双深邃的眸中,泪水溢出了眼眶,顺着光洁的脸颊滴在了沈轻尘的手背上。

“我知道这样说很唐突,其实,这个念头自始至终都在我的心里,我却始终不敢迈出这一步,也就从未和你说过,可是今日,看着兰姨和烈叔,看着轻颜与父母团聚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组建一个家其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应该勇敢一些,也不应该再让你等下去。”沈轻尘抬起手,拭去张今语的泪水,摩挲着她的脸颊,释然地笑笑,“所以,这一次,让我来等你。”

张今语听着沈轻尘的一番话,泪水已经无法抑制,一串一串地落下来,哭得鼻头通红,不住地抽泣着。

“你别哭啊,我又不是为了让你哭才说这些的。”沈轻尘哭笑不得地看着张今语,只能手足无措地拿衣袖给她擦眼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王八蛋!还算......算你有......良心!”张今语抽噎着,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却字字清楚,骂得中气十足。沈轻尘则是笑着任她骂,也不还口,满眼的宠溺。

“不用等了。”张今语平复了一下情绪,一把将眼泪擦干,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老娘愿意嫁给你。”

沈轻尘看着张今语这么豪气十足地答应了自己的求婚,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张今语一下扯住衣襟,紧接着唇上便传来一阵钝痛和一股血腥味。

张今语闭着眼睛,满面通红,她知道自己现在太过豪放,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矜持,可是,再多的羞涩,也抵不过自己现在心中的喜悦与满足,反正面前的男人是自己即将嫁与的男人,又何必再端着一副架子呢。

沈轻尘意识回笼后,嘴角微微翘起,搂住张今语,一下便夺回了主动权,二人就这样相拥着,在朦胧的月色与漫天的繁星下,许了一生,惟愿,相伴一世。

尹祁的听力很好,除了本身资质高,长久的练功以及缜密的心性,也都锻炼着他的听力。所以,隔壁客房屋顶上沈轻尘与张今语的所有对话,都一丝不差地入了他的耳朵。尹祁摇着手里的书卷,不厚道地笑笑,这不是他故意要听的,实在是屋顶上的二人太过不掩饰了一些,不能怪他。

尹祁放下书卷,端起茶抿了一口,由衷地为自己的好兄弟高兴,沈轻尘这个榆木疙瘩,总算是开窍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虽然与平日相比有些缓慢和犹疑不定,但尹祁还是一下便听出这时沈轻颜的脚步声,赶紧起身打开门,便看到了刚刚站到门口满脸犹豫的沈轻颜。

“......你......你要出去吗?”沈轻颜心里不住地打着退堂鼓,就在犹豫要不要进卧房的时候,尹祁一下子将门打开,吓得她魂飞魄散。

“没有,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尹祁微蹙着眉,有些疑惑沈轻颜怎么这时候回房了,难道是母女两人吵架了?

“先进来,别站在门口,小心受凉。”尹祁暂时先收起疑惑,连忙将沈轻颜抱进房里,安置到床上盖好被子,已经入秋了,虽不冷,但湿气已重,沈轻颜身子骨弱,很容易生病,必须要接待好,再加上今日岳母大人说沈轻颜尚在怀中时便差点丧命,这让尹祁更加担心起她的身体。

沈轻颜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给她盖被子的尹祁,目光中是深深地依赖与安全感。

“怎么了?和岳母大人吵架了吗?”尹祁给沈轻颜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窝好,才放心地坐到她身旁,询问她发生了些什么事。

“尹祁......”沈轻颜两颊晕上一抹绯红,紧张中带着几丝恐惧,又有些难以启齿接下来的话,低着头不敢看尹祁。

“怎么了?”尹祁担忧地摸着沈轻颜红得都有些发烫的面颊,很是焦急,但仍旧耐心地等待沈轻颜开口。

“我......”沈轻颜深吸一口气,又大口地呼了出去,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直视着尹祁,说出了在心中咀嚼了无数遍的话。

“我们圆房吧。”

纵使是尹祁这般淡定的性子,听见沈轻颜红着脸说出这句话,也没忍住被口水呛了一下,干咳了好几声。

沈轻颜看着尹祁的反应,脸更加红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太过直白,可是她要是不趁着自己鼓起勇气的一瞬间说出来,那她就真的再也说不出口了。

“颜儿,你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尹祁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人儿,摸摸她羞得发烫的脸。

“我......我把我的......问题和娘说了,是娘劝我回来的。”沈轻颜低着头,耳尖红红的,不敢看尹祁,怕尹祁因为自己把这么私密的是告诉了娘生气。

“所以,你才像现在这么可爱吗?”尹祁并未生气,沈轻颜刚刚找到娘,一瞬间的情绪崩溃什么事都会和娘说的,他可以理解,所以他只是笑着摸摸沈轻颜的头。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圆房。”沈轻颜拍开尹祁的手,瞪着一双美眸,等着尹祁的答案。

尹祁淡淡地笑笑,缓缓贴近沈轻颜,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颜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可是,你现在真的能接受吗,你真的不害怕吗?不要勉强自己。”

沈轻颜听着尹祁的问话,湿了眼眶,有些哽咽,尹祁越是这样迁就她,她便越是愧疚。即使现在她想强迫自己走出这一步,尹祁却能看穿她的勉强。尹祁说的对,即使现在他们二人圆房,也许在尹祁的强硬下可以完成这夫妻之礼,但是过程对她来说,绝对是十分痛苦的,而且,她不敢保证,以后她还有没有再迈出这一步的勇气。

“颜儿,别哭。”尹祁心疼地抹去沈轻颜的泪,“我说过,我等你,所以,你不必着急。”

沈轻颜将头埋在尹祁的怀里,闭上眼睛,感受着尹祁的温度。

尹祁,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努力。

翌日清晨,沈明烈与沈明威因为昨夜谈得太久还并未起床,所以来用早膳的只有尹祁、沈轻颜、沈轻尘和方兰儿。

方兰儿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沈轻颜,她一个女人,自然知道,一个姑娘成为人妇之后是什么样的。见沈轻颜与平常并无二致,也就猜到昨夜尹祁与沈轻颜并未完成夫妻之礼,心里淡淡地叹了口气。

方兰儿并不是急着抱外孙什么的,只是自己的女儿心里这过不去的坎儿,即使尹祁对她再好,也终有无法忍受的一天,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沈轻颜自己,她一个做娘的,又怎么会不着急。不过,看着尹祁,方兰儿的心中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这个人,是真心地爱自己的女儿。

尹祁一边给沈轻颜盛粥,一边嘱咐她慢点吃。他也不是没有意识到方兰儿的目光,也明白方兰儿心中所想,只是自己解释再多都是无用的,不如让方兰儿看到自己的行动,才会让她放下心中的担忧。

第36章 沈婉言怀孕

沈明烈和方兰儿在太子府住了些时日,便打算离开,纵使沈轻颜万般挽留,二人还是决定回原来的糕点店去居住。一来是二人在那里住习惯了,并且二人十分享受如此忙碌却安适的日子,二来,沈明烈和方兰儿也希望多给尹祁和沈轻颜留一些私人空间,尤其是方兰儿,在知道了沈轻颜的心里障碍之后,更加希望多让尹祁与沈轻颜独处。

“爹,娘,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让小颜可以日日见到你们,也好尽一份孝心。”沈轻颜蹙着眉,十分不舍地抓着方兰儿的衣袖不放,就像是即将去学堂要离开父母的小孩子一般。

“乖,以后想见娘去糕点店就好了,只隔了一条街,也不远。”方兰儿笑着拍拍沈轻颜的头,满是慈爱。她是决不能常来太子府的,万一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招来的便是杀身之祸。她与沈明烈躲躲藏藏这么多年,无非是想的一个安宁,以及自己女儿的平安。

“好吧。”沈轻颜恋恋不舍地放开方兰儿的衣袖,噘着嘴。

“只隔了一条街,几步路的路程,和住在府里也没什么区别,就听岳父和岳母的吧,别不开心了。”尹祁好笑地捏捏沈轻颜的脸。

沈轻颜皱皱鼻子,朝尹祁作了个鬼脸。

沈明烈和方兰儿看着打情骂俏的两人,无奈的摇摇头,越发觉得自己回去住是个正确的选择,和尹祁与沈轻颜道了别,转眼便翻墙离开了。外面必定会有眼线,所以他们不能正大光明地从大门离开,只能翻墙。

另一边,四皇子府,沈婉言刚刚从榻上起来,揉揉依旧有些发昏的头,觉得脑袋很是沉重,最近不知是不是感染了风寒,她越发地嗜睡,身子也变沉了,明明里让人犯懒的冬天还差许多时日,她却是只愿赖在床上,不愿起来,每天都要很晚才起床,起床时也是不情不愿的。沈婉言也不担心尹袂会说她什么,因为尹袂根本都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

沈婉言看看空了一边的床榻,叹了口气,苦涩地笑笑,永远都是这样,尹袂除了做那事以外,不会在她的床上多待一刻,在她的印象里,嫁给尹袂这么长时间,没有哪天早上睁开眼时是可以看见尹袂的脸的。不过,那又怎样呢,日子还是一样的过,沈婉言对于这乏味苦涩的日子,已经麻木了,每日不过是喘口气活着罢了,怎样都是活着而已。

“给我梳妆洗漱。”沈婉言懒懒地从榻上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她知道,门外已经有丫鬟候着了。

门外的丫鬟听见沈婉言的命令,这才打开门,端着洗脸水和洗漱用具,将东西一一摆好,伺候着沈婉言梳洗,整个过程都是十分有礼恭敬的,没有半点越矩。

沈婉言面无表情地洗着脸,自从上次教训了莲子并将其赶出了四皇子府之后,整个皇子府上上下下都见识到了沈婉言的厉害,也明白沈婉言就算不受尹袂待见,也绝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任意摆布的,所以便恭恭敬敬地伺候着,不敢有半分怠慢。

沈婉言拿起调好的漱口水含在口里漱了漱,甜腻的花香充斥在口中,惹得沈婉言反感地皱皱眉,甚至有些反胃。

“以后漱口水不要调的这么甜腻。”沈婉言将漱口水吐掉,淡淡地吩咐道。

“是。”丫鬟恭敬地鞠躬答应。

梳洗后,沈婉言坐在铜镜前,丫鬟站在她身后给她梳髻。沈婉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忽地有些心酸,伸出葱管般的玉手抚摸了一下棱角分明几乎快将人割伤的下颌,嫁到四皇子府的这些时日,沈婉言本就纤瘦的身材又瘦了许多,透过娇嫩的皮肤都可以看到骨头的形状,晚上睡觉躺在榻上都有些硌得慌。皮肤似乎也不如以前水灵了,眼睑下方是十分明显的很眼圈。沈婉言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拿起桌上的脂粉,轻轻地在脸上涂抹了起来,丫鬟梳好发髻插好簪花后,沈婉言放下脂粉,再次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虽然依然有些消瘦,但至少有了些气色,不至于那样吓人。

沈婉言坐到桌前,丫鬟一碟碟地将早膳摆好,又摆好碗筷,盛好粥,供沈婉言食用。

沈婉言拿起筷子,并无甚食欲,但是还是打算少吃一些,毕竟,即使无人在乎,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有再去想日后的资本。

桌上的主食是虾饺,薄薄的饺子皮晶莹剔透,几乎可以看清皮里黄橙橙的虾仁,旁边是几碟比较清淡的小菜,家常豆腐、素炒芹菜和石斑鱼唇,还有两碟精致的小糕点,板栗酥和山楂糕,碗里盛的粥是番薯粥。

沈婉言夹起一个虾饺,往日她是最爱吃虾饺的,轻轻一咬,虾仁十分娇嫩弹牙,很有嚼劲,带着一股鲜嫩的汤汁,然而,到了沈婉言的嘴里,鲜嫩的虾汁便只剩下了一股腥味,沈婉言皱皱眉,将口中的一小口虾饺吐在了丫鬟递过来的手帕上,又舀起一勺还冒着热气的粥,含在口中,番薯不算很甜,没有太浓郁的味道,口感很绵密,含在口里一会儿,总算是将那股虾腥味儿压了下去。

“今天的厨房怎么回事,虾都没有处理干净,还带着腥味儿。”沈婉言将粥咽下去,狠狠蹙了蹙眉。

“奴婢知罪。”丫鬟连忙跪下,在得到了沈婉言的同意后,才再次站起来,伺候沈婉言用膳,心里却有些腹诽,明明四皇子用膳的时候还夸了这虾饺做得好,怎么到了沈婉言这里就这么多事儿,心里暗骂这个女人太过矫情。

沈婉言不情不愿地执起筷子,一顿早膳吃得她很是烦腻。因为虾饺留下的阴影,那道石斑鱼唇沈婉言连看都不再看,剩下的家常豆腐和素炒芹菜也只是随意地翻了翻,一口没吃。

“唉。”沈婉言不耐地叹了口气,打算吃点糕点填填肚子就算了,夹起一块儿板栗酥,刚刚放到唇边,那股子甜腻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引得沈婉言一股酸水从胃里直往上泛。沈婉言将板栗酥放回盘子里,夹起一旁的山楂糕,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山楂酸酸的味道很得她心意,很酸的味道只带了一点点的甜,那股子酸味儿很好地治愈了她胃中的不适。

沈婉言总算是找到了一样合胃口的菜,等她觉得吃饱了的时候,才发现一盘山楂糕被她吃得一点不剩,有些惊讶地眨眨眼,她向来是不喜食酸的,而且小糕点这种顽童才喜欢的东西,原来在沈府只有沈轻颜喜欢吃,她几乎都不怎么沾的,怎得今日竟如此反常。

恍惚间,今早一切的反常串成一条线在沈婉言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一个念头突然萌生,沈婉言有些颤抖地将筷子放下,打发了丫鬟下去,呆呆地坐在桌前。

沈婉言惊讶得连眼睛都不怎么眨,伸出颤抖的手缓缓贴上自己平坦甚至有些凹陷的小腹,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腹中,此时可能正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一点点长大。

一滴泪掉在了桌子上,惊醒了愣神的沈婉言。沈婉言连忙用衣袖将泪痕擦干,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自己的癸水已经推迟了些时日,这样一来,便更加确定自己是真的有孕了。沈婉言静静地掐住衣服,在平整的绸缎上留下几道抓痕,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有初为人母的紧张,有害怕尹袂不想留这个孩子的恐惧,有自己这个不受宠的侧福晋无法给孩子好的未来的悲哀,但更多的,是对这条小生命即将到来的喜悦与期待,这份喜悦与期待,将所有消极的情绪统统压了下去。所谓,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沈婉言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这个孩子,把他生下来,养大成人,让他可以亲眼看见这个世界,即使拼上她的一切,即使要她失去现在的一切,她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丫鬟端着沈婉言吃剩下的早膳往厨房走去,打算将剩菜倒进泔水桶里,虽然这些剩菜根本就一点没被动过,心中不住地抱怨沈婉言的浪费,这么好的饭菜,她们这些丫鬟连吃的资格都没有,就让她这么扔了。

丫鬟正叹着气,便看见尹袂迎面走来,急忙行礼请安。

“起来吧。”尹袂淡淡地看了那丫鬟一眼便打算离开,却瞥到了托盘里几碟根本没被动过的菜,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这是侧福晋的早膳?”

“是。”

尹袂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早膳哪里有被动过的痕迹,除了一碟空盘。

“那碟原本是什么?”

“山楂糕。”

“她大早上就这么空腹吃了一碟山楂糕?”尹袂气得笑了出来,大早上正经东西一点没吃,空着肚子吃了一碟这么酸的东西,这女人是打算用胃疼来个苦肉计换取自己的同情吗。

“侧福晋说今日的虾饺有腥味儿,其余的菜也没什么兴趣,似是只对那碟山楂糕有几分喜欢,就多吃了些。”丫鬟低垂着眸子,将刚刚的情况诉说给尹袂听。

“虾饺有腥味儿?”尹袂听到这儿眯了眯眼,心中忽然有个念头浮现,不再理丫鬟,走向了卧房。

第37章 滑胎

尹袂将门踢开的时候,沈婉言正在收拾细软,门被猛地踢开,吓得沈婉言刚刚装好还未来得及打 结的包袱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银两、衣服、首饰散落了一地。沈婉言一抬头,正对上尹袂带着怒意的双眸,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力,生怕哪个不对便将尹袂的怒火彻底点燃。沈婉言未曾想到,白日里尹袂是绝不会踏入卧房一步的,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怎会在这么恰巧的时间闯了进来。

“你在干嘛。”尹袂压抑着怒火,眼神淡漠,现在沈婉言是打算都不告诉自己怀孕的事,直接逃跑吗,她将他至于何地。

“我......我收拾收拾东西。”沈婉言有点结巴,这一早的冲击实在太大,原谅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收拾东西干嘛?”尹袂不再看沈婉言,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背对着她,怕自己抑制不住怒火扇这蠢货一巴掌。

“我想......回娘家住几天。”沈婉言努力地措着辞,语气接近恳求。

“怎么,在我这四皇子府待得不舒服,想回去做你那庶女了?”尹袂因为气愤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话一脱口,连自己都意识到有些太过尖酸刻薄。

沈婉言一时答不上话,又气又委屈,紧紧地攥着拳,眼眶通红。

“你待我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庶女又如何,至少我在家乐得自在,不必在你这儿受这劳什子气。”

尹袂听见沈婉言的话,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出了巨大的声响。尹袂猛地站起,闪身到沈婉言面前,单手掐住沈婉言的脖子,虽只使了三分的力,但也足够娇弱的沈婉言受的了。

“咳......放......放开我......求你。”沈婉言一瞬间便觉得肺部被猛地掐住,呼吸几乎被截断,脸已经憋得通红,青筋暴起,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求饶的话,便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为什么要放了你?给我一个理由。”尹袂眸间尽是深沉,盯住沈婉言几乎已经有些充血的眼睛,期待着她能将怀孕的事实告诉他,掐着沈婉言脖子的那只手也略微松了些力气。

“......”沈婉言沉默了,她的心中满是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尹袂自己怀孕了,告诉的后果是如何,不告诉的话自己是否又真的会死在尹袂的手中,她无法做出选择,只能忍受着窒息感。

“......”尹袂看着沉默的沈婉言,无力地松开了手,面上是难掩的失落。

终于得到了呼吸的沈婉言脱力地倒在了地上,一只手摸着脖子,一只手支撑着地板,不断地咳嗽着。

“你到底将我至于何地!”尹袂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地质问着沈婉言,“我是孩子的父亲,你瞒着我,还要逃跑!”

沈婉言惊愕地抬头看着怒目圆睁的尹袂,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怀孕这件事的,但很快又低下头,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滴泪掉在了地上。

“将你至于何地?你又是将我至于何地!”沈婉言撑着孱弱的身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与尹袂平视着,“成婚这么长时间,你可曾待我有过一丝的好脸色,你可曾给过我能够信任你的理由!我沈婉言扪心自问,没有什么事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侧福晋这个身份,你呢?”

沈婉言全程嘴角都是微微翘起的,笑着质问尹袂,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流。

“......”尹袂看着如此的沈婉言,竟有些失语,因为,沈婉言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尹袂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将无法得到沈轻颜的怨恨转移到了无辜的沈婉言身上,看着她痛苦,才会觉得不知自己一个人痛苦,心里才会好受些。

“等会儿大夫来给你诊脉,收拾一下自己。”尹袂看着痛哭的沈婉言和满地的狼藉,留下这句话便转身逃离了,不愿再在这里多停留一刻,不愿再感受着心中那份叫嚣着的愧疚。

沈婉言脸上挂着泪痕,看着尹袂离去的背影,缓缓坐到椅子上,用衣袖将泪水拭去,心中渐渐安心下来。还好,至少,尹袂的意思,是留下这个孩子。只要可以留下孩子,她沈婉言的人生,便有了色彩。

“侧福晋的身子有些虚,需要多进些补食,不然日后孩子生下来,失了太多气血,母体是很难恢复的。”大夫捋着下颌白花花的胡子,一只手隔着手帕搭在沈婉言的脉上,蹙着眉头,这女子本阴,还这么不好好进食,气血哪里跟得上。

“那孩子呢,孩子怎么样。”沈婉言有些焦急,生怕孩子会出什么问题。

“胎儿很好,只要侧福晋好好进补,胎儿不会出问题的。”

沈婉言听见大夫这样说,才总算放下心来,让丫鬟打发了大夫下去,自己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侧福晋。”丫鬟端着一碗汤走进来,“这是四皇子要厨房新煨的鸡汤,嘱咐侧福晋趁热喝下去。”

鸡汤表面的油已经被细心地滤出去了,浓郁的汤汁里是几块儿鲜嫩松软的鸡肉,卷着热气将香味儿斥满了整个房间。

沈婉言阻止丫鬟要喂她的举动,自己接过碗,拿勺子缓缓搅动还冒着热气的汤汁,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轻轻地松紧口中,香暖暖的汤汁顺着喉咙流进了胃里,浓郁却不油腻,原本胃中的不适被很好地缓解了。

沈婉言一口一口地喝着鸡汤,热气熏得她眼眶有些湿润,心间暖暖的,这是嫁给尹袂以后,第一次,受到他的关心。

到了晚上,沈婉言被伺候着洗漱完之后便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以免受凉,打算歇息,门却被轻轻打开。

“你怎么......过来了?”沈婉言看着推门进来的尹袂,既惊讶又紧张,她此时刚刚怀孕,若是尹袂要做那档子事,胎儿一定会受到伤害的,她又根本拦不住尹袂,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卧房,我凭什么不能进来。”尹袂没好气地看了眼沈婉言,看她那紧张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自己在她的心里就这么禽兽不如吗。

“哎......你!”沈婉言看尹袂几步走过来直接坐在床上,连忙往里退了退,轻易不想和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闭嘴,睡觉。”尹袂躺到床上之后,却也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多余的动作,闭上眼睛催促着沈婉言快点睡觉。

沈婉言惊讶地眨眨眼,想疑惑地问出声,但又把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躺在尹袂的身旁,将被子给自己和尹袂盖好,安静地进入了梦乡,睡了自从嫁到四皇子府之后第一个安稳的觉。

尹袂一直闭着眼睛背对着沈婉言,直到听到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才缓缓转过身,看着沈婉言的睡颜,叹了口气,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又猛地收回,心中因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更加烦躁,不再多想,皱着眉闭上眼,很快便睡着了。

翌日,沈婉言正坐在榻上拿着针线缝缝补补,打算做一些小衣裳小鞋子给自己的孩子穿。沈婉言摸着柔软的布料,不自觉地笑了。

“参见侧福晋。”四皇子府的大丫鬟忽然推门进来,朝沈婉言行了礼,“丽贵妃召侧福晋进宫。”

沈婉言有些疑惑,迟疑着放下手中的针线,不明白向来看不上她的丽贵妃怎么会突然要召她进宫,但还是麻利地起身跟着丫鬟出了门,坐上马车往皇宫去。丽贵妃向来看她不顺眼,自己还是尽量表现得顺从些好。

沈婉言下了车,跟着早就候在宫门前等待她的宫女去了储秀宫,过了层层叠叠的帘子,才看见正跪在地上念着经的丽贵妃。沈婉言是知道的,丽贵妃最近不知怎的,忽然信了佛。

“儿臣拜见母妃。”沈婉言行了礼,却还未行完便被丽贵妃扶着坐到了榻上。

“这么多礼做什么,快坐下,别累着。”丽贵妃笑意盈盈地牵着沈婉言的手,坐在她的对面。

“不知母妃召儿臣前来有何事?”沈婉言看着如此和蔼的丽贵妃,一时有些不适应。

“本宫听说了,你怀了我家袂儿的骨肉,召你过来看看,问问你有什么不适。”丽贵妃满面的欢喜,似乎为自己即将抱孙子感到十分开心。

“谢母妃关心,儿臣很好。”沈婉言笑着回应,心中却隐隐疑惑,今日尹袂根本没来皇宫,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曾被派出去过,丽贵妃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丽贵妃在自己亲儿子的寝宫里还安插了眼线,那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城府。

“好什么好!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怎么不多吃点!”丽贵妃心疼地握住沈婉言纤细的手,像个慈母关心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本宫命人熬了些补药,你喝完了再走。”

丽贵妃话音刚落,一个宫女便端着一晚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来。沈婉言接过宫女递来的碗,药汁浓重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激得沈婉言越发的不安,她从未见过什么补药是如此的。

“这药闻起来不怎么好喝,但是药力很好,快喝吧。”丽贵妃看着迟疑的沈婉言,笑着说,催促她快些喝。

“母妃,儿臣刚刚用过膳,已经喝不下了。”沈婉言讲完放到桌上,推辞着。

“哎呦,一碗药,又不占什么肚子,为了孩子你也得喝啊。”丽贵妃挥挥手,直接将沈婉言的说辞怼了回来。

第38章 恨意

沈婉言看着一直催促她喝药的丽贵妃,又再次看了一眼那碗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药汁,狠狠地皱了皱眉。

“母妃,大夫叮嘱过我不要乱喝不要,这碗药我还是不喝了。”沈婉言的面色已经十分严肃,示意丽贵妃她是绝不会喝这碗药的。

“呵。”丽贵妃忽然冷笑一声,不再复刚才的和蔼面貌,“不喝?那我帮你喝。”

还未待沈婉言反应过来,忽然来了两个太监,一左一右钳制住她,她根本动弹不得。站在丽贵妃身旁的木槿走到沈婉言面前,面无表情地端起那碗药,钳住沈婉言的下颌,用力一捏,沈婉言的嘴就被迫张开了,紧接着苦涩的药汁便灌进了嘴里,充斥了整个口腔,一些药汁顺着沈婉言的下颌流下,洒了沈婉言一身,但大部分还是被不由自主地咽下了肚中。

木槿将药灌得一滴不剩,才将沈婉言放开,将空碗随手扔在了地上,碗瞬间四分五裂,发出了沉闷的破碎声。

“你给我喝了什么。”沈婉言紧张地捂着肚子,怒视着丽贵妃,药的苦涩还停留在口中久久不去,提示着沈婉言刚刚发生的事。

“补药啊。”丽贵妃意味深长地笑着,带着护甲的玉手轻轻在沈婉言光滑的脸蛋上摩挲。

沈婉言怎会相信这个蛇蝎妇人所说的话,刚想质问些什么,小腹便传来一阵剧痛。沈婉言痛苦地捂着被刀割一般的小腹,冷汗瞬间遍布了全身,痛到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表情痛苦地看着正在看着她笑的丽贵妃,因疼痛产生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跌出眼眶。

“看来药效很快啊。”丽贵妃看着痛苦地沈婉言,轻声笑笑,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孩子......”沈婉言忽然感到腿上一股湿热,低头一看,鲜红的血液已经流了一地,浸透了衣衫,腹部的疼痛愈发剧烈,连带着什么东西已经流逝的感觉。沈婉言知道,孩子,已经没了。

“提醒你一下。”丽贵妃忽然伸出食指摇了摇,“你没了的不止这一个孩子,还有日后的每一个孩子。”她命人熬制的根本不是什么补药,而是滑胎药,并且每样药都下了非常非常重的分量,这次滑胎之后,沈婉言是绝不可能再有孕了。

沈婉言双眼猩红地看着丽贵妃,不顾腹部的疼痛想要站起来抓烂那毒妇的脸,眸中满是恨意。

“为什么!”沈婉言怒吼着,青筋暴起,浑身因怒气与恨意而不断颤抖着,“这是你的亲孙儿,为什么!为什么要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沈婉言的泪水终是低了下来,俯首痛哭着,滚烫的泪水滴在手上,几乎灼伤了人。

“亲孙儿?”丽贵妃不屑地笑笑,“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为我袂儿传宗接代。”

“就因为我是庶女?”沈婉言一下将泪水抹干,逼迫着自己不许哭,贝齿已经将下唇咬出血来,顺着下颌滴在地上,与地上仍在汩汩流动的鲜血混在一起。

“你除了来自沈府,还有哪一点是值得我多看一眼的。”丽贵妃一只手撑着头,眯着眼睛看沈婉言,“即使你生下了袂儿的孩子,那也只是袂儿的一个污点。”

“贱人......”沈婉言死死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善终!”

丽贵妃轻蔑地摇摇头,抬手示意宫人将沈婉言拖下去。

“果然只是个庶女,不知体统。”

沈婉言在被拖出储秀宫之前,这是她听到丽贵妃说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巨大的疼痛与过度失血的虚弱让她陷入了昏迷,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滴泪,从沈婉言的眼角滑落。

当沈婉言再次睁开眼时,她看见了坐在一旁的尹袂。

“醒了。”尹袂依旧是那不咸不淡的样子,但相比之前,他对沈婉言的态度已经好转了许多。

“......”沈婉言没有回话,面无表情地闭上眼,转过头背对着尹袂。

尹袂看着态度冷淡的沈婉言,心里有点憋火,毕竟,沈婉言之前从未这样对待过她,但心里也知道沈婉言心里难受,何况把孩子划掉的还是自己的母妃。

“行了,别难受了,这个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尹袂蹙着眉看着沈婉言,想说些话宽慰她一下。

“呵......哈哈哈......”沈婉言却突然冷笑一声,肩膀举动颤抖起来,接着便是癫狂的大笑。

尹袂嫌恶地看了看精神几乎有些不正常的沈婉言,站起身,与沈婉言保持了一定距离。

“你怎么了。”尹袂的语气并不好,十分地不耐,也并没有想要知道沈婉言怎么了的意思。

“不会再有了。”沈婉言转过身,看着尹袂,尹袂这才发现,沈婉言已是满脸泪痕,“我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尹袂听见沈婉言这样说,吃惊地瞪大了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转身快步离开,逃离了这难堪的境地。

沈婉言看着尹袂离去的背影,心彻底冷了,苦涩地弯起嘴角,泪却是断了线地流。

“母妃!”尹袂风风火火地来到储秀宫,蹙着眉,十分气愤的样子。然而进了门,却见丽贵妃气定神闲地倚在榻上吃着水果。

“母妃,为什么要打掉儿臣的孩子。”尹袂深吸了一口气,质问丽贵妃。

“你先坐下,缓缓气。”丽贵妃放下扎水果的银签,看着尹袂坐下了才继续说下去,“你是未来的皇上,本宫怎么会允许,你的长子是一个庶女所生,那将是你的污点。”

“可......可那是儿臣的孩子,也是母妃的亲孙子,而且,母妃何必要让沈婉言再也生不了孩子?”尹袂越说越生气,重重地拍了桌子一掌。

丽贵妃并未理会尹袂的怒意,而是笑着说:“你还这么年轻,将来会有无数的嫔妃,争着抢着给你生无数的孩子,何必可惜这一个。再说,沈婉言不过是我们的一枚棋子,她能不能再生,与我们有何干系。”

尹袂听了丽贵妃的话,并未反驳心里甚至有一丝认同,不过是枚棋子,自己何须在意她的情绪。

“既然来了,便留下来吃饭吧,母妃命人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八宝鸭。”

“好,谢谢母妃。”

太子府,凌光正在书房向尹祁汇报今日收到的情报,沈轻颜则是坐在一旁拿着一折拓本读得津津有味。

“刚刚收到的的消息,沈婉言被召进了丽贵妃的宫里,之后昏迷着被送了出来。”凌光严肃地汇报着,仿佛内容是什么都不会引起他的任何情绪波动。

反倒是沈轻颜,听见了沈婉言的名字蹙了蹙眉,放下拓本,看向尹祁。

尹祁自然知道沈轻颜的意思,要求凌光仔细讲讲沈婉言的事。

“之前,四皇子府中的眼线报来,沈婉言有孕了,之后不久,便被丽贵妃召进了宫里,出来时陷入昏迷,面色苍白,裙摆还带着大片的血迹,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被滑胎了。”

沈轻颜猛地站起,有些抑制不住情绪,虽然她恨沈婉言,可是听到这样的事,毕竟是曾经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也对丽贵妃感到愤恨。

“你先下去吧。”尹祁将凌光打发下去,将沈轻颜抱在怀里,安抚着她的情绪。

“丽贵妃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怎会如此狠毒,连自己的亲孙儿都要残害。”沈轻颜蹙着眉,看着尹祁,满面怒容。

“那女人向来高傲,沈婉言是庶女,始终都没能入了丽贵妃的眼,现在,恐怕连她生的孩子都不愿承认。”尹祁淡淡地猜测着,丽贵妃一向将最毒妇人心诠释得很到位,做出这种事,也不算多么意料之外了。

“庶女......”沈轻颜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她知道,这两个字是沈婉言一生的心病,自己也曾用这两个字伤害过她,但实际上,沈轻颜从未觉得嫡庶有何高低贵贱之分,都是父母的女儿,都是要好的姐妹,为何只因一个字的差别,就要矮人一头或高人一等,现在甚至因为这一个字,连孩子都要被滑掉。

“好了,别再想了,她与你早已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人,既已分道扬镳,那她过得是苦是甜,也就无需你去操心。而且,今日造成这一切的,是丽贵妃、是尹袂、是沈婉言,但从来不是你。”尹祁怎会看不出沈轻颜在想些什么,只几句话,便将沈轻颜所想的一切全部梳理清楚,一只手不断摩挲着沈轻颜的背,让她宽心。

沈轻颜呼了口气,心中的几分难受总算被放下,将头靠在尹祁的怀里,舒适地蹭了蹭。

“嗯,知道了。”

另一边,沈轻尘与张今语正在茶楼品茶,两人相谈正欢,却遇到了来传消息的人。这些情报不光尹祁要知道,作为尹祁的左膀右臂,沈轻尘和张今语也是要知道的。

沈轻尘在听到了沈婉言的事之后,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品着茶,刚刚还齿颊留香的茶水此刻变得索然无味。

“想去的话就去吧。”张今语了然地看看沈轻尘,“轻颜与沈婉言已经划清界限、泾渭分明,即使她想要关心一下沈婉言,也终是迈不出那一步的。但是你不同,你终究是沈婉言的亲哥哥,即使你已经毫不犹豫地站到了轻颜这一边,但血缘始终是无法割断的,去关心她一下,一是让自己无愧,二是替轻颜看看,尹祁也是会理解的。”

沈轻尘听着张今语的话,将茶杯放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朝门 口走去。

“我还有些公事未处理,先回去了。”沈轻尘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死鸭子嘴硬。”张今语 看着沈轻尘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笑。

第39章 警告

沈婉言虚弱地倚在榻上,因为太过瘦削,突出的肩胛骨贴着墙面硌得有些难受。丫鬟见沈婉言痛苦的神情,拿过来几个十分蓬松的绣垫,垫在了沈婉言的背后,沈婉言这才逐渐舒展开纠结在一起的眉毛。

“......你叫什么名字。”沈婉言的呼吸有些虚促,声音低微,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她说得是什么,气血过度的缺失让她本就白皙的面色更加苍白如纸,唇色暗淡没有光泽,眼睛半闭着,毫无精气神。

“奴婢鸾儿。”丫鬟沏了一杯热茶,递到沈婉言的手中。

沈婉言有些无力地结果茶水,温度刚刚好,不会烫嘴,也不会太凉,茶里放了点梅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地温润了沈婉言因失血过多而冰冷的身体。

“鸾儿......”沈婉言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生出一丝感动。自从自己滑胎之后,尹袂从那次离开之后便再也未踏进这卧房半步,那些丫鬟见自己落到如此境地,也是纷纷远离了自己。虽然那些人没有落井下石,可这不将她沈婉言放在眼里的冷落,更是令沈婉言难受。除了眼前这个鸾儿,虽说对自己没有多亲近,但至少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好好地伺候着她沈婉言。沈婉言不得不承认,她对一个丫鬟产生了感激之情,想来又觉可笑,不知什么时候,她堂堂沈家二小姐,连这丫鬟的服侍,都成了一种奢侈。

大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医药箱,坐到沈婉言身旁的椅子上,准备给沈婉言例行的把脉。

鸾儿将大夫递过来的枕垫摆好,将沈婉言的手腕搭在上面,又拿出一条白丝帕遮住沈婉言露出来的皮肤,大夫才将手搭到沈婉言的手腕寸口出,隔着一条丝帕开始诊脉。

“侧福晋身体已好转了不少,只要继续调养,不会有大碍的。”大夫微微笑着和沈婉言说,与前几日一模一样的说辞。

“......”沈婉言直直地看着大夫半晌,“我日后还能有孕吗?”

“侧福晋好好修养,在下先走了。”大夫没有理会沈婉言的质问,收拾好医药箱便径直离开,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好似完成例行任务一般。

“呵......”沈婉言不知名地笑了一声,不只是苦笑还是冷笑,她的身体,她又何曾不知。那碗滑胎药下得有多重的手,沈婉言不是猜不到,自从那日打胎之后,她身底下每日都会流点血,身体也是越发虚弱,不要说有孕了,恐怕她自己都命不久矣。

“侧福晋,奴婢去给侧福晋把午膳端过来。”鸾儿朝沈婉言行了个礼,便出了门。

鸾儿关上门,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中途却忽然转了个弯,七拐八扭地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一个假的巨石后面,一个白衣身影忽然走出来。

“鸾儿参见沈大人。”鸾儿忽然朝着白色身影跪下行礼,十分恭敬,面上毫无之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是面无表情,眸中满是郑重,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起来吧。”沈轻尘倚在巨石上,让鸾儿起来。鸾儿是尹祁和他安插在四皇子府的,鸾儿之所以如此照顾沈婉言,也不过是因为沈婉言是沈轻尘的妹妹。

“她怎么样了?”沈轻尘干咳一声,尽量表现出不在乎的模样。

“侧福晋现在身体很虚弱,虽然大夫说好好修养便并无大碍,但依鸾儿观察,侧福晋恐怕......已无回天之力,她伤得太重了,气血失得太多,已经伤到脏腑了。”鸾儿直视着沈轻尘,一字一句地将沈婉言的实际情况告诉沈轻尘。

“......我知道了。”沈轻尘呆愣了一会儿,猛然回神,留下这句话眨眼间便不见了。

鸾儿看着沈轻尘刚刚停留的位置,叹了口气,眸中满是留恋。

“又是这样,难道除了情报,你与我便无他话可说了吗......”鸾儿轻声地抱怨了句,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朝着厨房走去,打算给沈婉言拿午膳,她知道,沈轻尘现在十分担心沈婉言,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沈婉言。

晚上,沈婉言被鸾儿伺候着用过晚膳,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入睡了,身体的虚弱让她十分容易进入梦乡,而且睡得很沉。

鸾儿端着洗脸水打算离开,却忽然听见窗外有一声轻响,眯了眯眼,又听见连续的两声轻响,猛然将洗脸水放下,轻手轻脚地打开窗,外面站着的赫然是沈轻尘,沈轻尘旁边还有一个老头儿。

“沈大人怎么来了?”鸾儿十分惊讶。

“刘老,麻烦你了。”沈轻尘没有理会鸾儿,只是朝着身旁的刘老作了个揖。

鸾儿因沈轻尘没有理她有些失落,但还是顺从地站在门口,听着门外的动静,给沈轻尘与刘老把风。

“哼。”刘老没好气地坐到沈婉言身边开始把脉,他从不是什么善人,也没有把自己看得多么神圣,病人向来是他看着顺眼才会救,他讨厌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沈婉言是个怎样的人他是有耳闻的,所以当沈轻尘来求他时,被他严词拒绝了,却不成想连尹祁和沈轻颜都来求情,烦得他耳根子发麻,这才没办法过来看看。

刘老诊过脉后走到沈轻尘旁边,面无表情:“救不了。”

“刘老,求你了,这次将她治好,我绝不会再管她,只当是彻底断了兄妹的情分,求刘老帮轻尘这个忙。”沈轻尘知道刘老不愿意帮忙,鞠了一躬。

刘老看着沈轻尘,叹了口气。刘老向来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只是遇到尹祁和沈轻尘之后,对这两人很是欣赏,便愿意留在尹祁府上,却不成想,久而久之,竟真的将这两人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如今一向不愿低头的沈轻尘都这样求他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心软。

“起来吧,我救。”刘老不再理会沈轻尘,转身朝着沈婉言走去。

刘老从袖里拿出一个布包,一打开是满满的刀、针和其他一些工具,看得沈轻尘在一旁打了个冷颤。

刘老打了个响指,两指间一下升起了一簇小火苗,刘老将针在火上考了一下,一下刺入沈婉言的眉心,又刺了一根在她的人中。紧接着,刘老将沈婉言的里衣扒开,在他眼里,病人就是病人,没什么男女之分,所以也不会觉得尴尬。刘老将烤过的针顺着沈婉言的人体正中刺了一排,紧接着拿出一瓶药水递给鸾儿,让她将药水泡在水里,然后给沈婉言擦遍全身。

鸾儿接过药水,倒在水中,水一下子便变成了淡淡的红色,擦到沈婉言身上的时候,红色便渗入到沈婉言的皮肤之中,消失不见。

刘老坐到桌旁,拿起笔纸,将烂熟于心的药方写在了纸上,写好后递给鸾儿。

“按着这方子抓药,熬好后,每日子时,喂她喝下去。”

刘老见鸾儿已经给沈婉言擦完身子,走过去,将针全部拔了下来,示意鸾儿帮她把衣服穿好,便走到沈轻尘身边。

“不出五日,她便会痊愈。”

刘老留下这句话,便翻窗离开了,消失于夜色中,毫无痕迹。

“刘老说的话记住了。”沈轻尘吩咐了鸾儿一声,也转身离去。

沈轻尘出了沈婉言的卧房后,并未直接离开四皇子府,而是转身朝里走去。

尹袂正和怀里新进的美人儿喝着酒,满面醺红,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笑着,心里却是在想着沈婉言,隐隐有些担心她,因为今日大夫上报,她的状况并不好。

这时,忽然有人破窗而入,吓得尹袂怀里的美人儿剧烈颤抖一下,刚想尖叫出声,便被闯进来的沈轻尘扭断了脖子。

尹袂一下子醉意全消,将怀中的尸体丢在一旁,站起来直视着面无表情的沈轻尘,微微笑了笑。

“大晚上的光临我四皇子府,就给我送这么一份礼物?”

“尹袂,你说,我用几个指头,可以捏死你。”沈轻尘还以微笑,仿佛二人是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般。

“......”尹袂没有说话,面色却冷了下来,他知道,沈轻尘并不是在开玩笑,他不会在乎杀死自己的后果,因为沈轻尘就是个疯子,而且这个疯子武功高强,他尹袂,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警告你,沈婉言再受到一丝伤害,下次被扭断脖子的就不是那美人儿了。”

沈轻尘轻飘飘留下这么一句话,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屋中只剩下尹袂和躺在地上还有温度的尸体。

尹袂的胸脯不断起伏,心中满是怒气与憋屈,他一直以为沈婉言在沈府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即使真的出了什么事,沈明威和沈轻尘也不会多在乎,却不成想,今日沈轻尘会专门为了沈婉言来自己这里闹一通,看来,这枚棋子,还不是丢掉的时候。

尹袂离开房间,朝着沈婉言的卧房走去,轻轻打开门,屋中只剩下熟睡的沈婉言一人,此时沈婉言因为被刘老救治过,身体已经好转了不少,面色不再苍白,有了些许气色。

尹袂伸出手摸摸沈婉言的脸颊,突然出声笑了笑。

“沈轻尘,你说,日后,你会不会后悔,救了你的亲妹妹呢。”

窗外,天已破晓,露出鱼肚白的颜色,即将升起的太阳被层层叠叠的云彩遮住,看来,今日,又是个阴雨天。

第40章 皈依

清晨,沈轻颜悠悠转醒,刚刚睁开朦胧的双眼,便对上尹祁带着笑意的眸子。此时尹祁正用一只手杵着头,斜在榻上看着沈轻颜,因为侧躺的动作,宽松的里衣滑落了一些,可以看见尹祁健硕的胸肌。

一大早便看见如此有冲击性的画面,让沈轻颜一下子清醒过来,紧接着脸颊便染上了绯红,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行夫妻之礼的原因,即使已经成婚这么久了,每次尹祁未穿好衣服或是做一些亲密动作时,沈轻颜依旧像是未出嫁的姑娘一样,羞涩得手足无措。

“醒了?”尹祁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大概因为清晨的原因,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很是磁性。

“嗯......”沈轻颜轻轻喉咙,使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平静下来,“你醒了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尹祁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沈轻颜的脸颊,“醒了就起来吧,该用早膳了。”最近沈轻颜可能是因为糕点零食吃得太不节制,胃总是很不舒服,刘老给开了药后才见好转,所以要按时用膳,尹祁盯沈轻颜盯得很紧。

沈轻颜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秋天快过了一半了,天气已经转凉,沈轻颜本身又是十分畏寒的体质,慕城本就属于偏寒冷的地域,现在的温度已经让她很无法耐受了,所以每天从暖和的被窝里离开成了她最痛苦的事。

尹祁拿过一件比较厚的外衫,在沈轻颜离开被窝的一瞬间就给她披上,尽量避免让她受凉,即使这样,沈轻颜的身上还是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这还没入冬,你怕冷就怕成这样,等入了冬可怎么办?”尹祁无奈地笑笑,沈轻颜这怕冷的毛病算是成了他的心头病了,连刘老都说,这是沈轻颜天生的体制,即使要治疗,也是慢慢地调理,用那些猛药一下子治好反而会伤身,还不如不调。

“嘿嘿。”沈轻颜不好意思地笑笑,知道最近尹祁因为她怕冷找了许多方法,但还是没什么作用。

尹祁帮沈轻颜仔细地穿好衣袜,又穿好鞋,完全是拿她当孩子照顾。沈轻颜对于尹祁的体贴感到很窝心,但是又因为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感到害羞,内心很是纠结。尹祁看出她的想法之后,只是说了句:“宠你是我这个丈夫的责任,你受着就好。”

翠缕一直候在门外,听见尹祁叫她之后,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把水温调得偏热,漱口水也是调得暖暖的,才给沈轻颜端过去伺候她洗漱,又端来一碗药,这是刘老给配的,每天早上沈轻颜都必须在用膳前喝一碗。

沈轻颜坐在铜镜前,又拿了件厚外衫裹起来,尹祁原本想要给沈轻颜那个手炉抱着,但是一想到沈轻颜若是适应了火炉的温度,入了深冬更冷的时候,怕是会受不住,也就没再准备手炉。

翠缕将药递到沈轻颜手里,深色的药汁还冒着热气,气味带着股芳香,喝到口中反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味道,不苦不涩不甜,就像是水一样,所以沈轻颜也就老老实实地喝药,没受什么喝苦药的折磨,毕竟,沈轻颜向来喜欢吃甜食,从小到大,喝一碗药之后都是要吃好几块糖来缓和苦味的。

尹祁在一旁看着沈轻颜乖乖地喝药,也就安下了心,他知道沈轻颜怕苦,所以专门嘱咐刘老配药时尽量降低药的苦性,为此还受了刘老好几个白眼。

沈轻颜喝完药坐到桌前,尹祁已经洗漱好坐在桌旁等她了。今日的早膳主食准备的是桂花满头,小菜配的是花菜虾仁、爆炒杏鲍菇和尖椒猪肝,准备的粥是蔬菜粥,因为沈轻颜胃部不适的缘故,并未准备糕点。

沈轻颜瘪瘪嘴,拿起馒头掰了一口塞进嘴里,软糯的口感减缓了她吃不到糕点的伤心,又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杏鲍菇,嘴里小声嘀咕着:“臭尹祁,我不吃糕点,你也不吃吗......”

“我本就不爱吃糕点啊,再说我要是吃了,你在旁边肯定会偷吃的,我又管不住你。”尹祁笑笑,拍拍沈轻颜的头,知道沈轻颜心里的小九九,拿筷子夹了一颗虾仁放到沈轻颜的碟子里。

沈轻颜吃完杏鲍菇又开始吃尹祁夹过来的虾仁,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尹祁。

“尹祁,我们明天吃粽子吧。”

尹祁瞥了沈轻颜一眼,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你胃还难受呢,粽子那么黏,难消化。”

“我胃已经不疼了,吃一点没事的。”沈轻颜拉着尹祁的衣袖摇了摇,一旁的翠缕看着撒娇的沈轻颜,嫌弃地闭了闭眼。

“马上就中秋节了,到时候我允许你吃一块儿月饼。”尹祁试图用月饼转移沈轻颜的视线。

“哎呀,中秋节还有好多天呢。”沈轻颜皱着眉,“我们就当补过端午好不好,那时候我们还没成亲呢,明天补过好不好。”

尹祁看着不断撒娇的沈轻颜,无奈地抚了抚额,算是妥协。

“好吧,明天准许你吃粽子,但是不许多吃。”

“好好好,尹祁最好了!”沈轻颜开心地笑起来,“吧唧”一下亲了尹祁的嘴角一口,一想到明天可以吃粽子就高兴得不行,“我想吃蜜饯的、豆沙的、火腿的......嗯......还有龙肉粽......”

尹祁因为嘴角突然的湿润楞了一下,回过神来看着在那儿念叨着粽子馅料的沈轻颜,看了半晌,忽然轻声笑了出来,宠溺地摸摸沈轻颜的头,又接着给沈轻颜挑着虾仁往碟子里放。

一旁的翠缕看着二人的互动,心中感到很是触动,与此同时,还有一丝的歆羡。

翠缕端着剩菜剩饭去了厨房,心里眼神有些呆滞,心里一直想着刚刚尹祁和沈轻颜在一起的画面,一个人 的面孔突然浮现在脑海中,那人教她练剑、练镖,对她笑,和她一起吃饭的画面全部展现在眼前,心中竟有一股喷薄而出的思念。

因为走神的缘故,翠缕并未注意路上的一块儿石头,一下子踏上去,失了平衡,碗碟饭菜全都打翻在地,整个人也向后倾去,就在这时,背后多了一只臂膀,将她拦腰一抱,抱到了怀中,这才避免了翠缕后脑勺着地的惨剧。

翠缕因为突然的失重惊呼一声,双手一下搂住了抱着她的那人的脖子,一抬头,才发现凌光正蹙着眉看着她,眸中有隐隐的怒气。翠缕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挣扎着从凌光的怀抱中下来,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抱你的!”

凌光气得笑了出来,咬牙切齿地看着翠缕。

“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你抱了我?”凌光在得到翠缕的点头回应后,双手一下钳住翠缕的肩膀,但也是适当地用着力,以免弄痛她,“我是在担心你!你脑子里一天天在想些什么!走个路都能摔倒,要是栽倒那些碎片上怎么办!”

凌光一口气将话吼了出来,才发现翠缕的眼眶有些湿润,刚想道歉,却发现翠缕的手背上有一道血痕,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这是怎么弄的?是不是刚才被弹起来的碎片滑到了?”凌光说着想拉过翠缕的手仔细看看,却被翠缕猛地挣脱。

“凌光。”翠缕很严肃地看着凌光,红红的眼眶让她此时更让人怜惜,“不要在做这些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却做这么多,会让我误会的,给我带来麻烦,也给你带来麻烦。”翠缕说完就转身打算离开,却被凌光猛地抓住,拉进怀里动弹不得。

“你认为......”凌光一只手勾起翠缕的下颌,“我对你做的这些,对你来说,是麻烦?”

“......”翠缕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凌光,“放开我。”

“回答我。”凌光没有理会翠缕,只是一味地寻求着答案。

“放开我!”翠缕使了全力,一把推开凌光,转身就跑。

凌光站在原地看着翠缕的背影,双手无力地垂下,却又猛地攥紧,快步追上前,拉住翠缕,一只手抱着翠缕,一只手勾起翠缕的下巴,就那样吻了下去。

翠缕被凌光拉住的一瞬间,刚想大骂,却被唇上的触感惊得愣在了原地,感受着凌光似乎有更加深入的意思,一种屈辱感一下子充斥了整个胸腔,狠下心,狠狠地在凌光的舌尖咬了一口,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凌光感受到舌尖的痛感,心里猛地一沉,缓缓放开了翠缕。

“啪!”翠缕用尽全身的力气,扇了凌光一巴掌,泪水不可抑制掉落下来,看着凌光红肿的脸颊,心中又是气愤又是心疼,说不出的复杂感受。

“你当我是什么!”

凌光看着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的翠缕,闭了闭眼。凌光从小便跟在尹祁身边,练习武艺,保护尹祁。这是他活着的全部,他也乐于为了尹祁奉献自己的生命,因为当初若不是尹祁,自己恐怕已经饿死在路边了,这条命,本就是尹祁给的。平日,除了尹祁,他不会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孤独与冷傲困住了他。然而,在遇到翠缕之后,他那颗尘封已久的心脏竟然剧烈跳动起来,他喜欢她,可是,向来孤僻的他,却根本不会表达,每次想要表达自己的爱意,却不是把翠缕弄哭就是让她生气,现在,恐怕翠缕已经厌恶自己了吧。

凌光看了翠缕半晌,淡淡地叹了口气,留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我当你,是我一生的皈依。 ”

第41章 补过端午

翠缕看着凌光离开的背影,嘴唇有些颤抖,刚刚凌光的话就像是烟花一般在自己的心中炸开,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还是喜悦,想要迈开腿追上去,却还是犹豫了。

翠缕的心中其实一直是有隐隐的自卑的,凌光是尹祁的得力助手,是所有暗卫的首领,太子府上上下下的侍卫、暗卫、奴才、丫鬟,都是要十分尊敬他的,他的身份,其实很尊贵。而自己,翠缕垂下眸叹了口气,即使与小姐关系亲密,可丫鬟终究只是一个丫鬟,又怎么配得上凌光呢。

翠缕终是将迈出的那一步收了回来,蹲下身,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好,转身走向厨房,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依然是那个受人尊敬的首领,自己依然是那个卑微的奴婢,互不相扰。

草丛里,沈轻颜蹲在尹祁身旁,揉了揉蹲得有些发麻的脚踝,叹了一口气。

“唉,这两个不开窍的,真是要急死人了。”

尹祁看着恨铁不成钢的沈轻颜笑笑,见凌光与翠缕已经走远,便一把将脚麻了的沈轻颜抱起来,朝着卧房走去。

“凌光向来是这样,不善表达,他的眼里,只有完成我交给他的任务,遇到了翠缕之后,才总算有了那么几分人情味儿,可偏偏又不知道人家姑娘怎么想他,只能胡闯乱撞,最后弄得两个人不欢而散。”尹祁一边走着,一边替凌光向沈轻颜解释。

“翠缕也是这样,即使我早已把她当成了亲姐妹,可她总是觉得奴婢就是奴婢,自己永远身份卑微、矮人一等一般。”沈轻颜微蹙着眉,着实替翠缕着急。

“一个不善表达,一个又不敢迈出哪一步,这两个人,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一起。”尹祁无奈地摇摇头,他心里又何尝不替凌光着急。

“嗯......”沈轻颜垂下头沉思着,“没关系,到时候我们两个想个法子帮帮他们。”

“好。”尹祁宠溺地看着沈轻颜,只要是她说的,他便去做。

合欢殿里,笙歌弥漫,梦妃穿着轻柔绵密的纱衣,随着欢快的乐曲舞动着,玲珑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尹霄坐在主座上,一边饮着酒,一边拍掌叫好,他已经连续好几日未上朝了,日日沉醉在梦妃的温柔乡中。

“皇上一起来嘛。”梦妃扭着纤细的腰肢,拉着尹霄的手,声音甜的像糖一般,要尹霄跟她一起跳。

尹霄唯美人的命是从,走下主座,跟着梦妃一起舞动,但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僵硬,反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一旁的宫婢乐师都憋着笑,肩膀不住地抖动,梦妃反而十分欣赏一般,一个劲儿地夸赞尹霄跳得好。

一曲舞下来,尹霄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梦妃从怀间掏出绣帕,给尹霄仔细地擦着汗。尹霄闻见绣帕上沾染的梦妃身上独特的香气,忍不住遐想非非,一双粗糙的手不老实地在梦妃纤细的腰肢上摩挲。梦妃抛了个媚眼儿,娇嗔地抱怨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尹霄的手,走到桌前,背对着尹霄倒了一杯茶,端过来递到尹霄手中。

“皇上刚刚跳舞累了,先喝杯茶缓缓气吧。”

尹霄看着梦妃体贴地样子,心中很是受用,将茶一饮而尽,又将茶杯猛地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把将梦妃抱起,朝着卧榻走去。

翌日,太子府,沈轻颜正倚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卷古经,因为古经里有些晦涩的词弄得头晕眼花,便将古经扔在一旁,闭着眼睛跟自己赌气。

尹祁轻轻推开门,看见沈轻颜赌气的样子,轻声笑笑。

沈轻颜听见笑声,睁开眼,看见尹祁的瞬间撅起嘴,撒娇般地质问道:“说好的补过端午呢,一上午不见人。”

“哎?”尹祁假装疑惑地看着沈轻颜,“我有答应过你吗?”

沈轻颜见尹祁一副真的将自己的承诺忘了的样子,更加生气了,眼睛四处搜寻着,最终拿起那本被她扔在一旁的古经,朝着尹祁掷去。

尹祁连眼睛都未眨,多也不多,迅速地一伸手,那本古经便老老实实地到了他的手中。沈轻颜早就料到这个局面,只是生气地看了尹祁一眼,扭过头不再看他。

“傻媳妇儿,我逗你呢。”尹祁坐到沈轻颜身旁,宠溺地揉揉她的头。

“那粽子呢?”沈轻颜一听,立马像个孩子一样露出了笑颜,伸出双手朝尹祁要着粽子。

“小没良心的,眼里除了粽子,就没我了!”尹祁咬着牙伸出手点点沈轻颜的额头,“既然是补过端午,那当然要过得全一点了,光吃粽子怎么行。”

“还有别的节目吗?”沈轻颜更加兴奋,“要去看龙舟吗?”

“现在哪里有龙舟了......”尹祁对于沈轻颜表达了自己的嫌弃,“不过其他的还有。”

“这个香囊给你,里面有晒干了的艾草叶,和其他香料配在一起,做成了香囊。”尹祁从怀中掏出一个赭红色的香囊递给沈轻颜。

沈轻颜笑着接过香囊,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一股很淡雅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不算浓重,给人的感觉很温暖,是适合在寒冷时佩戴的暖香,却不会太过甜腻,沈轻颜很喜欢。

“可是我没有准备东西送给你。”沈轻颜有些愧疚地看着尹祁。

“傻子,你送什么礼物,我是专门给你补过的端午,你好好享受就好。”尹祁伸出食指轻轻弹了一下沈轻颜的额头,并未使力。

尹祁又拉着沈轻颜坐到梳妆镜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盒,一打开,里面被分成了几格,每一格里都是不同颜色的脂粉,有一些还闪闪的发着光,很是好看。

“这是什么?”沈轻颜一下就被这五颜六色的小布盒吸引住了。

“这是我让凌光从藩国淘换来的,用来画额。”尹祁拿起梳妆台上的毛笔,沾着布盒里的脂粉开始给沈轻颜画额,慕城过端午有一项习俗便是年轻女子要画额。

“你要是画丑了,我可饶不了你。”沈轻颜看着尹祁专注的样子,心里暖暖的,都快要陷进他那双深邃的眸中,嘴上却是嫌弃着尹祁。

尹祁闻言轻声笑笑,淡淡地说:“我画画的水平可是连宫中画师都比不上的,只是我未曾表现出来过罢了。”

沈轻颜听见尹祁的话,心中隐隐地心疼,尹祁是一个多么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却偏偏有那样一个拎不清的父皇,从小过着被忽视欺辱的日子。

“那以后,我要你给我画像。”

尹祁只是看着沈轻颜笑笑,并未回话,画完最后一笔,收了笔,让沈轻颜等一会儿,便出了房门。

沈轻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额间是一朵火红色的鸢尾花,鸢尾花的尖部还染着层层渐变晕染的金粉,像是燃了起来一般,配在沈轻颜绝艳的脸上,堪称绝色。

就在沈轻颜被尹祁的画工惊艳到了的时候,尹祁推门进来,手中抱了好多卷画卷。

“怎么这么多的画?”沈轻颜见尹祁都有些抱不住了,赶快走过去帮尹祁分担一些放在桌上。

“打开看看。”尹祁笑着对沈轻颜说。

沈轻颜有些疑惑,但还是听尹祁的话,拿出了一卷画,一点点打开。随着画卷的不断展开,一张绝色的面孔出现在了沈轻颜面前。沈轻颜惊讶地张开了嘴,那话中的人正是自己,色彩鲜明,栩栩如生,简直要从画中跳脱出来一般。

沈轻颜看了一眼笑着的尹祁,又拿出其他画卷一样打开,无一例外全是自己,有笑着的,有皱着眉的,有流泪的,有在打瞌睡的,有在看书的,有赏花的,有梳着髻的,有散着发的,有穿着嫁衣的......太多太多,全是沈轻颜的模样,像是沈轻颜的生活的一个小概括一般。

沈轻颜看着这些话,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尹祁到底是有多爱自己,连自己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能记得那样深刻,毫无差错地在纸上画出来。

“哭什么。”尹祁见沈轻颜流泪,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看看最喜欢哪一幅,我们就把它挂在卧房好不好。”

沈轻颜笑着看了看尹祁,从众多的话中寻寻觅觅,拿出了一幅自己口微张,眸中的情绪似是惊讶,似是安心,又似是释然的画像,正是那日自己被黑衣人围困在茶楼时看见尹祁那一刻的样子。

“这一幅吧。”沈轻颜将那幅画递给尹祁,正是在那一刻,自己才真正认识到自己对尹祁的感情,真正的愿意将自己的心交给尹祁。

“好。”尹祁接过画,仔细地欣赏了一番画中的沈轻颜,才将画在卧房的一侧挂好。

“到正午了,我们用午膳吧。”尹祁拉着沈轻颜在桌边坐下,吩咐候在门外的翠缕上菜。

翠缕带着几个小丫鬟,将菜摆满了一桌,很是丰盛,有粽子、青团、咸鸭蛋、五色米糕还有用来暖胃的山芋粥,都是端午节时吃的特色菜品。

“粽子的馅料都是你说的,有蜜饯的、豆沙的、火腿的、还有龙肉粽,你可以每一样都吃一点,但是不能多吃。”尹祁叮嘱着两眼放光的沈轻颜,“青团是蛋黄的和黑芝麻的,也是一样,这桌上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吃,但是不能多吃。”

“嗯嗯!知道了。”沈轻颜答应着尹祁的话,眼睛看着桌上的一堆美食不愿离开。

第42章 绑架

沈轻颜不管不顾地拿起一个粽子放到碟中,本应是翠缕给她剥好粽子叶之后,沈轻颜再开始食用,这才符合礼数,不过沈轻颜向来对这些礼数不在乎,何况现在她的身边只有尹祁和翠缕,她也不需要去顾及这些礼数,而且她也确实是想吃粽子想到不行了。

粽子包得很大,拿起来沉甸甸的,可以感觉出糯米和馅料都很足,很扎实。沈轻颜将缠绕着粽子的粽子叶根茎解开,逆着粽子叶之前围绕的路径一点点打开粽子叶,糯米和蜜饯糅杂在一起的甜蜜气息带着几分粽子叶的香气扑鼻而来,引得沈轻颜直流口水。沈轻颜拿起勺子,将黏糯的糯米夹杂着已经软烂了的蜜饯挖起一勺,放入口中,甜糯糯的口感充斥着整个口腔,糯米的软糯弹牙和蜜饯的甜蜜很好的结合在一起,几分粽子叶的香气又很好地解去了黏口的腻感,非常美味。

沈轻颜一勺又一勺地挖着,眼看大半个粽子都要进肚子里了,被尹祁连忙拦下。

“好了,不许再吃,吃点别的。”

沈轻颜闻言恋恋不舍地将眼前的蜜饯粽子放到一旁,拿起另一个粽子,是龙肉粽,这是沈轻颜最喜欢的口味,咸咸的蛋黄和软烂的肉与糯米结合在一起,非常鲜美。

尹祁看着沈轻颜吃粽子吃得正欢,拿起汤匙舀了一碗山芋粥,放到沈轻颜面前。沈轻颜刚好吃蛋黄吃得有些咸了,便舀起一勺黄澄澄的山芋粥放入口中,山芋并不太甜,但是很鲜美,很好地缓解了口中的咸。

“别吃那么多黏的了。”尹祁拿起一块儿淡紫色的米糕,放到沈轻颜的碟子里。

沈轻颜拿起米糕咬了一口,是淡淡的花香味儿,不甜腻但是令人齿颊留香,口中的花香弥漫着,令人很舒适。

“你也吃嘛。”沈轻颜注意到尹祁一直在给她夹菜,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吃呢,夹起一个青团放到尹祁的碟中。

尹祁笑笑,将沈轻颜嫁给他的青团吃了下去,其实他并不很爱吃这些黏口的东西,不过既然沈轻颜喜欢,他陪着吃些也没关系。

又吃了两个青团之后,沈轻颜打了个嗝,便再也吃不下了。这些东西本就容易饱腹,吃多了也会腻,所以沈轻颜也吃不了太多。

尹祁吩咐着翠缕将剩下的东西端走,便拉着沈轻颜出去散散步,不然她本就胃不好,这些东西又难以消化,很容易积食,到时候胃又会难受。

沈轻颜挽着尹祁的胳膊,在花园里散着步。尹祁怕沈轻颜觉得冷,临出门前拿了件披风给沈轻颜仔细围好才出的门。

因为已经入秋了,大多花的花期已经过了,但是尹祁知道沈轻颜喜欢花,所以命人种了很多的菊花,各式的品种与颜色皆有,甚至将少见的绿色菊花也寻了来,所以即使是在秋天,太子府的花园依旧像是春日一般,色彩缤纷。旁边还着几棵桂树,正是开花的季节,又是微风袭来,阵阵的金黄色的桂花飘落下来,仿若仙境。

沈轻颜欣赏着花园的美景,一边走着,一边将头靠在尹祁的臂膀上,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放在了尹祁的身上。

“尹祁,你说,咱们要怎么撮合凌光和翠缕啊?”沈轻颜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件事,就连昨日入睡时想的都是这件事。

“这两个人,非要等到真的失去对方的时候才会觉得悔不当初,为什么没有和对方在一起。”尹祁淡淡地说。

“嗯?听你的意思,你已经有办法了。”沈轻颜欣喜地看着尹祁,等着尹祁的方法。

“明天,你派翠缕去给岳父岳母送些东西吧。”尹祁笑着对沈轻颜说,眼神很有深意。

“好,刚好我前几日进了些熏香,我让翠缕送过去。”沈轻颜虽不知道尹祁的办法是什么,但也明白这是要将翠缕支出去。

翌日,翠缕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沈轻颜给她的熏香,上面盖了块儿布,佯装去买糕点的样子去了方兰儿的糕点店。

“翠缕,你来了!”方兰儿正磨着桂花粉,等到做桂花糕时用,看见翠缕来了,非常热情地招呼着。平日沈轻颜不能来得太勤,所以有时会差翠缕过来。

“兰姨。”方兰儿和沈轻颜都对翠缕说过,在外面不必在乎礼仪,直接称呼方兰儿为兰姨便可,“小姐前些日子进了些熏香,差我给送过来。”

“哎,好。”方兰儿高兴地将翠缕递过来的熏香收起来,又从里屋拿了件衣裳递给翠缕,“这是我给小颜做的衣裳,你给她捎回去。”

“好,翠缕知道了。”翠缕笑着应下,又装模作样地买了几样糕点,将衣服放在篮子的隔层,用布盖好,将糕点摆在最上面显眼的地方,才离开了糕点店。

糕点店与太子府相隔不远,走几步也就到了,翠缕也就没急着回去,听沈轻颜的话在集市上转转,买些日用品什么的。

翠缕想起沈轻颜很喜欢吃街拐角处的油炸糕,最近沈轻颜又为了养胃很久没吃了,便打算去街拐角买两个油炸糕让沈轻颜解解馋。却不成想,刚刚走到没什么人流的地方,还未来得及走到拐角,翠缕便被人猛地用一块儿白布捂住口鼻,身后的人力气很大,翠缕根本连挣扎都挣扎不了,直接被掳走了,手里的篮子就这样掉到了地上,栏中的糕点被打翻在地,一片狼藉。

太子府里,沈轻颜坐在书房里看着书,尹祁推门进来,和沈轻颜使了个眼色。沈轻颜会意地将书放下,装出一副十分担忧的模样。

“尹祁,我要翠缕去给我娘送熏香,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她还没有回来。”

“她也许是去集市上逛逛了。”尹祁拿起一卷书,坐到沈轻颜身边。

“不会的,我吩咐过,要她早点回来,她一向最有分寸,不会不和我说一声就直接去逛的。”沈轻颜摇摇头,蹙着眉,“最近慕城采花贼的事传得正凶,不会......”

“凌光。”尹祁叫了一声,话音未落,凌光便出现在原地,面上似乎有几分焦急之色,“你去集市上找找翠缕。”

“是。”凌光行了个礼,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这回,总算应该在一起了吧。”沈轻颜在凌光离开之后,终于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要她演戏,简直就是在为难她。

尹祁宠溺地搂住沈轻颜,嘴角也是掩不住地笑。

凌光在听见翠缕很长时间没有回来时,便隐隐有些担忧,再一听到沈轻颜说到采花贼的事,整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凌光先是到了方兰儿的糕点店,去看看翠缕是否还待在那里。

方兰儿正收拾着柜台,看见凌光神色凝重,以为太子府出了什么事,便急忙走过去。

“兰姨,翠缕在吗?”凌光的语气是掩不住的焦急。

“翠缕?没有啊,她早走了。”方兰儿有些惊讶地回答,翠缕都走了有一段时间了,糕点店离太子府又不远,难道还没回去。

“知道了,谢谢兰姨。”凌光道了谢便急忙除了糕点店,朝着集市上走去。

凌光在街道上快速地审视着每一个人,却依旧没有发现翠缕的身影。走到街拐角时,凌光的脚步猛地顿住,一下子便看见了那个打翻在地的篮子,那篮子分明就是翠缕采购时常常拿着的篮子,再加上那打翻了一地的糕点,绝对是翠缕的没错。

凌光看着一地狼藉,心猛地沉了下去,很明显,翠缕被人掳走了。凌光凑近看了看,忽然发现,因为糕点撒了一地,翠缕与掳走她的人在争斗时猜到了糕点上,所以二人在离去的途中留下了脚印。

凌光焦急地顺着脚印找了过去,因为过度的担心,他的思考能力已经全无,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脚印留得太过刻意。

终于,脚印越来越浅,停在了一个很偏僻的破屋子前,凌光一把将剑抽出剑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眼神十分很绿,一脚便将破屋的门踹翻在地,便看见翠缕坐在地上,手脚都被麻绳捆住,嘴里塞着一块儿白布,翠缕在看见凌光的一瞬间,泪水便涌了出来。

“翠缕!”凌光看见翠缕完好无损并未受伤的一瞬间,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了,连忙上前将翠缕口中的布条拿出来,又开始给翠缕解着手脚的麻绳。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凌光依旧不放心,一边解着麻绳,一边询问着翠缕。

翠缕流着泪,刚想回答,在看到凌光身后的时候,猛然瞪大双眼,想要尖叫出声让凌光小心,却为时已晚。

“噗!”是剑刺入皮肉的声音,凌光感到肩上一下刺痛,刚想回身,却被人在脖颈上点了一下,整个人立刻瘫软,只能无力地躺在原地,看着身后的人。

“凌光!凌光!你怎么样!”翠缕连忙抱住凌光,却在接触到他肩膀的一瞬间,整个手掌都被鲜血晕染,因为焦急与担忧,泪水立刻断了线般地掉下来。

“他马上就要死了。”刺伤凌光的人蒙着面,看不见表情,声音很是淡定,仿佛他说出口的话只是家常便饭一般。

“凌光......你不能死......你不能死!”翠缕的泪一滴一滴打在凌光的脸上,最终一直呢喃着这句话。

凌光本是用尽全力挣扎着,想要将那人点的穴道冲开,心中隐隐有些奇怪,那人刺伤他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致命的地方,而是刚好流的血比较多看起来伤得很重实际上根本就不会造成多大伤害的部位,就仿佛是故意要造成他伤得很重的假象但又不想危及他的性命一般。

第43章 弄巧成拙

凌光一边疑惑,一边挣扎,毕竟,他绝不能允许翠缕受到任何伤害。然而,在听到那蒙面人说出第一句话时,凌光紧绷的神经便彻底放松下来,这个声音是凌光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刻在骨中,刻在心里。

凌光与太子尹祁并非师出同门,他师承于马鞍山李氏,师傅是第八代传人李峰,李氏专门教导暗卫之术,所以要作为尹祁暗卫首领来培养的凌光直接由李峰教导。在李氏门下的生活并不好过,每日的训练都是十分艰苦的,如若无法完成任务,也要受到十分严厉的惩罚。年龄尚幼的凌光在刚刚被教导时,没少吃苦头,不过每次凌光受罚之时,总会有一个人偷偷地给他擦药、送饭,减轻一些凌光的痛苦,这人,便是凌光的师兄,冰刃。

冰刃是李峰最早收到门下的徒弟,但却比凌光大不了几岁,却依然受到李峰的喜爱与重用,足见其能力之出众。孤傲的凌光,内心中最重要的二人,便是太子尹祁与师兄凌光。而冰刃也是最宠爱凌光这个小师弟。

在出师门的时候,凌光直接被纳入太子府做暗卫首领,冰刃则是半纳入太子府,因为一直无子唯有一女的李峰向来是直接将冰刃当做儿子看待,在冰刃与女儿到了嫁娶年龄后,直接成婚,冰刃便成为李峰的女婿以及李氏未来的接班人,平日只有在尹祁有特殊情况需要冰刃时,冰刃才会现身。

凌光怎么会听不出自家师兄的声音,再一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大概猜出了这出戏是为了什么,也就将计就计,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想让翠缕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凌光。”翠缕忽然冷静下来,擦干眼泪,眼神决绝地看着昏迷状的凌光,“既然你死,我也绝不会苟活。今世我们有缘无分,来世,我定要做你的新娘。”翠缕说完这句话,便一下拿起凌光的剑,用凌光曾经教给自己的方法,打算自刎。

“砰!”冰刃眼疾手快,一脚将剑踢开,才组织了二人阴阳两隔的悲剧,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若是翠缕出了什么事,凌光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凌光微睁着眼看见了事情的经过,心头也是一颤,惊吓过后,又是一阵感动。

“你喜欢他?”冰刃语气淡漠,似是毫不关心的语气,问着翠缕。

“......”翠缕没有搭理冰刃,知道冰刃出声,翠缕才想起,自己要亲手给凌光报仇,即使无法斗过眼前这个蒙面的男人,哪怕是同归于尽,她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

“喜欢?”翠缕有些癫狂地将被踢开的剑抓过来,也不管自己的手是否被剑刃划伤,鲜血顺着剑柄沿着剑刃滴落在地,“你这畜生!今日就是死,我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冰刃看着近乎癫狂的翠缕有些头疼,这下可好了,真心话没套出来,再把人给逼疯了,这翠缕要是冲上来,自己是躲还是不躲呢?

“你冷静点。”冰刃无奈地叹了口气,趁翠缕不注意一把将凌光抓过来,解了穴。

凌光被解穴的瞬间,便冲向翠缕,将翠缕手中的剑扔到一边,看着她鲜血淋漓的双手心疼不已。

“你有没有分寸啊!怎么能让她直接抓剑刃!”凌光头也不回地骂着冰刃。

冰刃也是有口难言,又愧疚又委屈,站在原地朝着翠缕鞠躬。

“翠缕姑娘,是在下的错,姑娘请多包涵。”

翠缕从凌光苏醒的那一刻便被巨大的冲击震得愣在了原地,眼前事情的发展轨迹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你......你没死?”翠缕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想要抚摸凌光的脸颊,却又害怕是幻象一般不敢触碰,只有眼眶的泪不可抑制地往下掉。

“我没死,我没死。”凌光抓住翠缕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也不管血有没有将他的脸弄脏。

“你和他认识?”翠缕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猛地抽回了手,眉头因为手上的伤口被扯到而皱了皱。

“我......”凌光看着翠缕眸中的愤怒,一时无话可说。

“翠缕姑娘。”冰刃见凌光为难,接过话头,“在下是凌光的师兄,绑架你这件事,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太子殿下,对不住了,为了师弟的幸福,我只能把你出卖了。

“太子殿下?”翠缕越发地疑惑,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又太过荒诞,让她无法理清头绪,只觉头涨得快要昏掉了。

“翠缕。”凌光叹了口气,“你喜欢我,对吗。”

翠缕看着突然问出这句话的凌光,有一瞬地错愕,但一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便明白过来这出戏的缘由了,再加上因为对自己感情的自卑,心中涌上一阵愤怒和烦躁。

“呵,所以,你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演了这么一出戏,让我所有的自尊被撕碎,狼狈地像个疯子一样为了你的‘死’歇斯底里,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翠缕眼眶通红地看着凌光,说出这一番话,便转身离开,不顾凌光与冰刃的呼唤。

“完了,弄巧成拙了。”冰刃看着愧疚到无以复加的凌光,叹了口气。

太子府里,沈轻颜正在卧房里焦急地等着消息,急切地想知道凌光与翠缕这一对佳偶到底成了没有。尹祁因为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便去了书房。

“砰!”卧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吓得沈轻颜一颤,看向门口,看见了双眼通红、满面泪痕、身上和手上满是血迹的翠缕,连忙站起来将翠缕拉到跟前,很是担忧。

“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模样?凌光呢?他没跟着你吗?”沈轻颜一边检查着翠缕手上的伤口,一边焦急地询问了一大串问题。也没听到回答就像拉着翠缕坐到屋里给她擦药。

“所以......”翠缕一把将沈轻颜的手甩开,用的力气很大,差点将沈轻颜推到地上,双目通红地怒视着沈轻颜,“小姐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是吗?还是说,就是小姐和太子殿下一起策划的。”

沈轻颜十分惊讶地看着翠缕,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这是翠缕第一次这样对待她,第一次这样带着愤怒,带着冷漠,带着仇恨。

“翠缕......我......”沈轻颜想让翠缕平静一点,把自己的心思慢慢解释给她听,却被翠缕愤怒地打断。

“小姐不用解释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小姐,我也不再是你的丫鬟,我会立刻离开太子府,不再劳烦你操心了。”翠缕撂下这几句话,便头也不回地除了沈轻颜的卧房,回到自己的卧房去收拾东西。

沈轻颜听见翠缕的话,泪水直接溢了出来,心脏像是中了一刀一般,连忙跑出房门,追到了翠缕的卧房,抓住翠缕收拾东西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翠缕,你冷静一点!”沈轻颜哽咽着,“你先别这么冲动,好不好,等你消气了,我们谈一谈。”

“沈小姐,请你放开我。”翠缕的手腕轻轻一别,便从沈轻颜的手中挣脱,内心一阵嗤笑,这方法是凌光教给她的,现在却被她用到了沈轻颜的身上。

“你闹够了吗。”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十分严肃的男声,让正在纠缠的沈轻颜和翠缕停了下来。

“闹够了吗。”尹祁十分严肃地看着翠缕,眸中带着隐隐的怒气,强大的气场让翠缕一时忘了生气,只是呆愣地看着他。

“尹祁,你别这么凶。”沈轻颜蹙着眉看着尹祁,担心尹祁此时的施压换来翠缕更加激烈的反应。

“颜儿,你过来。”尹祁也没管沈轻颜答不答应,一下将沈轻颜拉到身旁,然后看向翠缕,“翠缕,我知道你在生气,可是,你要知道,你所了解的小姐,可曾伤害过你一分一毫,你确定,你现在走出这个大门,不会后悔?”

翠缕因为刚刚尹祁的怒视,愤怒的情绪被隔断,稍稍冷静下来一点,此时听见尹祁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否定的答案。

“你因为自己的懦弱,无法说出自己的感情,又因为自己的无能,使自己陷入了狼狈境地,现在,你就将痛苦与狼狈所带来的怒气全部撒在了颜儿的身上,你不觉得惭愧吗?”尹祁毫不留情地说着,完全不管沈轻颜的劝阻。

“我......”翠缕生气地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她虽然的确因为沈轻颜设计了这件事而生气,但心里也明白沈轻颜的用意,自己刚刚不过是将在凌光那里所感受到的愤怒全部撒在了沈轻颜身上,撒在了这个平日待自己如亲姐妹的小姐身上,是自己放肆了。

“我给你冷静的时间,冷静下来之后,去找你的小姐谈一谈,到时候,要走要留,随你。”尹祁留下这句话,便拉着沈轻颜离开,留下了低着头站在原地的翠缕。

“你怎么这样啊!”沈轻颜一等尹祁卧房门关上,便一拳打在尹祁的肩上,“说话那么难听,翠缕怎么说也是一姑娘家。”

“她现在正生气,想事情不周全,话不说得难听些,她冷静不下来。”尹祁笑着拍拍沈轻颜的肩,让她别生气。

“你也是真能狡辩的,明明是咱们设计了翠缕,是咱们的错,你还把错全推到了她的身上。”沈轻颜撇撇嘴。

“就算你有错,我也不会承认,你永远是对的。”尹祁捏捏沈轻颜的脸,“而且她刚刚也将气全撒在你身上了,扯平了。”

沈轻颜看着狡辩的尹祁,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求翠缕可以原谅自己。

第44章 终成眷属

沈轻颜失落地坐在卧房里,尹祁陪着坐在一旁,两人都没有对话。沈轻颜满心满眼的都是翠缕,心焦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根本顾不上和尹祁说话,尹祁则是知道沈轻颜的焦虑,也就静静地陪着她,不去打扰她。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沈轻颜越发紧张,然而当一个不算眼熟的丫鬟端着晚膳推开房门时,沈轻颜的整颗心都凉了。向来是翠缕伺候她用膳的,现在这个情况,看样子翠缕依然没有原谅自己。

尹祁看出沈轻颜的失落,硬生生地半劝半威胁,才让沈轻颜草草用了些粥,总算是没饿着肚子。

沈轻颜也不歇息,也不说话,就这么等翠缕一直等到了黑夜。尹祁在一旁看着,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沈轻颜的架势,怕是如果翠缕一直不来,她便一晚不睡。尹祁刚想将沈轻颜抱到床上,让她哪怕不睡也闭目养神休息一下,却忽然听见门口十分微弱的敲门声。

“是翠缕!”沈轻颜惊喜地站了起来,开心地看着尹祁。

尹祁也笑笑,转身去开门。果不其然,门一打开,便是站在门口低垂着头不敢看尹祁的翠缕。

“进来吧。”尹祁有些无奈,自己当时不过是故意说了些难听的话让翠缕冷静下来,怕是翠缕以后彻底将他当做坏人了,不过,自己故意设计让翠缕以为凌光死了而伤心欲绝是自己对不起她,也算是对自己的惩罚了。

翠缕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冲过来的沈轻颜猛地抱住。

“翠缕,对不起......”沈轻颜的眼泪一下子迸发出来,这一下午的煎熬与担心翠缕离她而去的恐惧让她几乎濒临崩溃,翠缕对她的意义根本无法用一句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真的对不起。”

“小姐。”翠缕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在房中想了一下午,悔得肠子都青了,即使她心中对沈轻颜有怨气,她也不应该因为这一次的事将之前沈轻颜对她的好全部推翻,还那样对待沈轻颜让她伤心,若不是尹祁用激将法强迫她冷静下来,她现在估计正一边离开太子府一边后悔地哭呢,“小姐,我错了。”

尹祁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微微一笑,知道两人的心结算是解开了,缓缓退出门外,轻轻将门关上,将这段时间留给两人。

“翠缕,你过来坐。”沈轻颜擦干眼泪,笑着将翠缕拉到椅子旁坐下,打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我知道你是喜欢凌光的。”沈轻颜看见翠缕闪烁了一下的眼神,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凌光也是喜欢你的,可偏偏你们两个,一个不会表达,一个又不敢表达,总是这么错过对方,你和凌光对我和尹祁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我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在这么因为自身的原因耽搁下去,真的要变成有缘无分了,到了人生尽头,你们两个明明有机会在一起的人,该有多后悔。”沈轻颜即使现在这么说着,也是满满地焦急。

“所以,小姐与太子殿下就这么设计了一场戏。”翠缕心中仍旧是带着怨气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被骗在中间耍得团团转,如此的狼狈,如此的窘迫。

“我们设计你确实是不对,我想你赔不是。”沈轻颜愧疚地看着翠的缕,“但是事情完全朝着另一个轨迹发展了,已经超乎了我们的预料。中间是有误会的。我们为了让戏更逼真一些,提前并没有告诉凌光。我们本想让冰刃将凌光伪造成重伤的样子,让你说出心里话便皆大欢喜,可是因为凌光事前不知,没有分清轻重,让你以为他已经死了,更没想到,你的反应如此激烈,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但设计你却是是我们的错,真的对不起。”

翠缕听着沈轻颜的解释,才知道,原来凌光事前完全不知此事,当时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将计就计,虽然也有错,但自己当时对他的态度却是太过偏激,连解释都未听,便给他定了罪,现在想来,是满满的愧疚。

“小姐,今日之事,我也有错,希望小姐可以原谅我。”翠缕握住沈轻颜的手,为自己之前的态度道歉,听了解释后,心中对沈轻颜的埋怨也总算是消失了。

“那我们便扯平了,好不好。”沈轻颜笑着,眼睛亮晶晶地一闪一闪,此刻的她像个孩子一样,令人怜惜,生不起气来。

“当然,只有小姐不再怪罪翠缕就好。”翠缕也终是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沈轻颜就像是她的亲姐姐一般,若是感情有了裂隙,两人心里都不会好受,还好,今日的事,并未对二人的感情造成影响。

“去找凌光吧,他一直在等你。”沈轻颜认真地看着翠缕。

“嗯。”翠缕点点头,站起身打算离开。

“等下,你的手怎么样了,可曾上药了?”沈轻颜将心结解开后,才猛然响起翠缕的手上还有伤。

“我自己上不了。”翠缕顿住脚,转头朝着沈轻颜羞涩的笑笑,便快步离开。

沈轻颜看着翠缕离开的背影,呼了一口气,今晚,她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冰刃站在凌光的床前,倚着墙,无奈地看着凌光。

“我说,你是打算这么血液流尽而死吗?”

凌光此时坐在床上,宛若雕塑,一动不动,面色因为失血有些苍白。从翠缕离开之后,他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冰刃要帮他止血上药也被拒绝,就任血不断地流着,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心里的痛苦一般。

“哎,就算我没刺中你要害,你这么流着血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冰刃有点焦急,凌光在这么下去就真的该有生命危险了。

就在冰刃打算来硬的将凌光点穴时,凌光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冰刃转身去开门,在看见翠缕的一瞬间仿佛是看见救星一般,眉开眼笑。

“翠缕姑娘,你来啦!”

凌光在听到翠缕的名字时,像是猛然惊醒过来一般,立马朝着门口看去,看见了正看着他的翠缕,连忙想要起身,却因为失血过多,又倒回了床上。

“你怎么了?”翠缕看着凌光虚弱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蹙紧了眉,看向冰刃,“你不是他师兄吗,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我冤枉啊!”冰刃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我根本就没伤他多重,是他自己不肯止血,现在才变得这么严重的。”

翠缕听了冰刃的话,看向了凌光,见凌光不敢抬头看她,叹了口气。

“一定要这样吗,非得把自己作死了,再让我哭一次?”

凌光听着翠缕的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翠缕从凌光的柜里拿出药粉和纱布,摆到凌光面前。

“把上衣脱了。”翠缕面无表情地命令着,耳根却是微红。

凌光一听要脱衣服,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因为失血过多,面上依旧是苍白的颜色。

“那个,我夫人还等我呢,我先回了,凌光,记得帮我和太子说一声啊。”冰刃见二人有要和好的迹象,也就自觉地离开,不在这里碍眼。

“......我自己来就好。”凌光没理会冰刃,只是看着翠缕。

“什么自己来,你自己够得到吗!”翠缕带着些怒气,“再说,我还等着你给我上药呢,咱俩两清。”

“你的手还没上药吗,都这么长时间了!”凌光一听就急了,想要拉过翠缕的手看看,却被翠缕阻止。

“我受的是小伤,先给你上药,你要是死了,谁给我上药啊。”翠缕脸色有些微红。

“你原谅我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凌光听明白翠缕话里的意思,有些高兴得难以自制。

“......我没说,看你表现。”翠缕红着脸,将凌光的脸推到一旁,不敢看他,“快把上衣脱了,我给你上药。”

这一次,凌光听话地将上衣脱了,肩膀血肉模糊的伤口依然流着血,其余的地方也遍布着深深浅浅的伤疤。

翠缕看着那些伤疤,心疼得眼眶有些湿润,她知道作为太子的暗卫,身上的吧不会少,更何况是如此受重用的暗卫首领,可是没想到,在看到这些疤的一刻,自己的心里就像是吃了黄连一般苦涩。

“男人的疤是荣誉。”凌光知道翠缕是在心疼自己,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将翠缕的泪擦干。

“转过去。”翠缕再次将凌光推开,拿起一块儿干净的手巾沾了些清水,开始给应该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因为时间太长,虽然一直流着血,但周围已经有些结痂了,又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行医治,伤口有些发炎了。

“真是的,明知道是演戏,还下手这么重。”翠缕一边蹙着眉给凌光擦拭伤口,一边抱怨着冰刃。

凌光听了笑笑,心里因为翠缕的关心很是高兴,也就不顾自家师兄在未来媳妇儿那里的形象,只要媳妇儿高兴,怎么骂都行。

回家路上的冰刃忽然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接着连打了两个喷嚏。

“难道是着凉了?”冰刃自言自语地紧了紧衣服。

翠缕将血擦干净后,便拿起药瓶,将药粉一点一点倒在伤口上,这药的劲道是很大的,即便是受惯了伤的凌光,也是疼得龇牙咧嘴。

“很疼吗?”翠缕心疼地擦了擦凌光额角冒出的冷汗。

“......不疼。”凌光咬了咬牙,生生地将疼痛忍下,朝着翠缕笑了笑。

第45章 癸水

翠缕看着忍痛的凌光,嘴上抱怨着他死鸭子嘴硬,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轻柔,生怕再让凌光痛上加痛。

“翠缕,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凌光咬牙忍着痛,脑子里想得却都是让翠缕原谅自己,否则自己真的会后悔终生。

“唉......”翠缕叹了口气,“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当时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你,我也有错的,若不是小姐和我说了来龙去脉,我怕是要误会你一辈子了。”

“那......你......”凌光耳根发红,向来孤傲遇事面不改色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即使遇到最凶狠的敌人,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一般。

“怎么了?”翠缕看着凌光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地询问。

“你......愿意嫁给我吗?”凌光终于鼓足勇气,直视着翠缕,说出了这句话。

“......”翠缕因为凌光突如其来的求婚有些呆愣,心里却是溢满了蜜一般甜,但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其实尹祁和沈轻颜导的这出戏,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它真的让翠缕认清了自己的心。翠缕以前总是因为二人身份的差距而止步不前,不敢言明自己的爱意,也不敢接受凌光的爱意,但是,到了凌光‘死’了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这一切的身外之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相爱,和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厮守,不然真的阴阳永隔,那种滋味,真的是无法言说。

“你愿意吗?”凌光小心翼翼地看着翠缕,他对自己并没有把握,面对翠缕时,他面对敌人时的那种自信与狂傲,早已消失无踪,此时的他,只是个未尝爱滋味的青涩小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翠缕羞涩地垂着眸,不敢看凌光的眼睛,“我父母已逝,所以,我听小姐的。”

翠缕将这几句话说完,凌光的药也擦完了,便将手中的工具放下,连忙逃出了凌光的屋子,面色绯红,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凌光一介武夫,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心思,一开始并未听明白翠缕的话,等翠缕出去后,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翠缕这是答应了,便一个人坐在床上,傻呵呵地笑得合不拢嘴,哪里有平日威风堂堂的首领样子。

翌日,天刚蒙蒙亮,向来贪睡的沈轻颜便悠悠转醒,面色惨白,头冒虚汗,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不想叫出声,双手攥紧了盖在腹部的被子,用力得连骨节都发白。

尹祁睡觉向来很轻,与沈轻颜成婚后,更是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便会转醒,以防沈轻颜有什么事。所以,即使沈轻颜尽力地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她的异常依然吵醒了尹祁。

“怎么了?”尹祁一睁眼,便看见沈轻颜惨白的面色,身上的冷汗几乎将里衣浸湿,再往下一看沈轻颜捂着腹部的手,疼得似乎已经神志不清,瞬间明白过来,“是不是癸水来了?”

沈轻颜因为畏寒的体质,每个月来癸水时都像是打一场大仗一般,不仅时间不准确,而且疼得死去活来,只能窝在床上,把身体弄得暖乎乎的,还要喝大量的热水以及刘老给配的药,才可以稍微缓解一点疼痛。沈轻颜嫁到太子府后,第一次来癸水时,还把尹祁给吓到了,以为得了什么大病,后来想让刘老根治这个毛病,刘老却说,想要治好痛经,必须先把畏寒的体质调好,也就是说,沈轻颜还要这样痛苦很长很长时间。

沈轻颜听见尹祁的问话,疼得根本连回答都顾不上,只能捂着小腹呜咽着。

尹祁掀起被子,果不其然,沈轻颜的下衣和床榻已经被鲜血浸湿了,尹祁连忙将沈轻颜搂着坐起来,呼唤门口候着的翠缕。

翠缕才刚刚站到卧房门口没多久,就听见了尹祁的呼唤,还有些疑惑,自家小姐向来是要赖床很久的,怎的今日这么早就起了,一边想着一边推开门,一抬头便看见了沈轻颜痛苦的样子,这个样子她太熟悉了,一看便知沈轻颜是癸水来了。

“太子殿下请先出去,容翠缕帮小姐整理一下。”翠缕匆匆行了个礼,便走过去接住身体已经瘫软无力的沈轻颜,尹祁也十分自觉地出了屋。

每次痛经时,沈轻颜痛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所以更换衣物以及月事带这种事,常常需要翠缕代劳。其实尹祁从一开始就和沈轻颜说过,他是她的丈夫,这种事,他来做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沈轻颜却磨不开面子,强硬地拒绝了尹祁的要求。毕竟,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即使与尹祁再亲密,也未曾走到最后一步,让尹祁做这种事,她实在是接受不来。

翠缕等尹祁将门关好,才将沈轻颜缓缓放下,让她倚着床沿,不至于用不上力气,又从柜子里拿出新的下衣和里裤以及月事带,端来一盆温水和干净的手巾。迅速地将沈轻颜已经浸上血的衣物脱下来,拿浸湿的手巾将身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拿过新的里裤垫好月事带给沈轻颜换好,最后将所有的衣物给沈轻颜穿好并给她围上一条厚厚的被子以免受凉。

翠缕的动作十分娴熟迅速,在沈轻颜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打理好一切。

“小姐,我扶着你先到桌边坐一下,我把脏了的被褥换一下。”翠缕扶着虚弱的沈轻颜坐到桌边的椅子上,在她坐之前已经在椅子上垫了好几层软垫,这样沈轻颜坐起来便不会受凉,酸痛的腰也会舒服一些。

翠缕拿出新的被褥铺好,将脏了的被褥团在一起扔到一旁,把沈轻颜扶到床上倚着墙坐好,又在她身后点了好几个垫子,便端着已经有了血色的那盆水和脏被褥出去了。

尹祁一直守在门外,心中十分焦灼,见翠缕出来便赶紧进去。每次沈轻颜来癸水时,沈轻颜痛的是身,他痛的是心。

“怎么样了?还是那么疼吗?”尹祁坐到沈轻颜身旁,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拿嘴给她呼着热气。

“好很多了。”沈轻颜毫无力气,勉强回答,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安慰的笑,像是脱了色的玫瑰花一般,虽病态,却依然美丽,与以往不同的美丽。

“......”尹祁并未答话,知道沈轻颜这是在安慰自己不要担心,“我吩咐了厨房煮好了甜汤和红枣水,等一下趁热喜欢哪个就用一些,知道你现在吃不下东西,熬了红豆粥,先垫垫肚子。”尹祁理了理沈轻颜被汗水浸湿贴在耳旁的湿发,刘老之前说过,正在来癸水的时候不能喝红糖水,所以他让人用甜汤和红枣水代替了。

“嗯。”沈轻颜窝心地笑笑,尹祁向来是这样体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可是她却可以十分心安不会介意地用这副面貌面对尹祁,因为她知道,尹祁永远不会嫌弃她。

翠缕推门进来,手中拿着托盘,上面摆了三个瓷碗,分别是芋头甜汤、红枣水和红豆粥。

尹祁从翠缕手边接过红豆粥,粥隔着碗依然十分烫手,冒着热气。尹祁拿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吹了半晌,才送到沈轻颜嘴边。沈轻颜将粥喝进嘴里,温度刚刚好,十分温热,却不会烫嘴,很好地缓和了腹部的疼痛。

“芋头甜汤和红枣水,你喜欢哪个。”尹祁喂沈轻颜喝了几勺粥之后,又询问沈轻颜喜欢喝那种甜水。

“嗯......甜汤吧。”沈轻颜思考了半晌,最终选择了甜汤。

“好。”尹祁笑着点头,然后拿起了红枣水,开始吹气。

“我就知道......”沈轻颜瘪瘪嘴,尹祁每次都是这样,知道自己喜欢甜汤,但是总是要先喂自己喝一点红枣水才可以喝甜汤,因为红枣补血,对正在经期的沈轻颜有益处。

沈轻颜认命地让尹祁生生将半碗红枣水送下了肚,才终于喝到了自己喜欢的甜汤,胃也差不多让这些汤汤水水占满了,不会觉得太饿,身体有了些力气,腹部的疼痛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我等会儿让刘老过来给你诊一下脉,看看喝了这些日子的药有没有好转,需不需要换药。”尹祁蹙着眉对沈轻颜说,心中是满满的担忧。

“嗯。”沈轻颜顺从地点点头,摸了摸尹祁的脸,然后将头靠到尹祁的怀里,“尹祁,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尹祁一只手顺着沈轻颜的背,一边询问着。

“有你真好。”沈轻颜笑着说,一个吻轻轻烙在尹祁的面颊上。

“......我也是。”尹祁看了沈轻颜半晌,勾起沈轻颜的下巴,虔诚而真挚地用自己的唇描摹着沈轻颜的唇。

窗外,阳光越发地明媚,让慕城独有的冷秋,有了一丝温暖。树梢上已经发黄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通体透着透彻的金黄,再枝丫上熠熠生辉,一阵微风吹过,卷着轻盈的叶在空中漂泊,似是金黄的瀑布,美景如画。

屋中,沈轻颜在尹祁的攻势下,几乎无法呼吸。尹祁早已深陷在沈轻颜蕴着水波的眸中,知道沈轻颜轻捶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放开了沈轻颜。

沈轻颜气喘吁吁地靠在尹祁的肩上,和缓着自己急促的呼吸,看着尹祁沐在阳光下发着光的侧颜,心中微动。

“尹祁,我想,我的病,已经好了。”

第46章 定亲

尹祁一门心思在沈轻颜的痛经上,思虑着怎么样可以缓解一些她的疼痛,所以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沈轻颜的意思,以为沈轻颜是在说自己的痛经已经好了。

“胡说,看你现在脸色惨白的,都虚得不成人样了,哪里好了。”尹祁撇撇嘴,拿食指戳了一下沈轻颜的额头。

“......”沈轻颜无语地看着尹祁,这个榆木疙瘩,怎么关键时刻就是不开窍呢,难道还要她说自己的心理阴影已经好了,可以圆房了,这样直白才可以吗。

“怎么了?”尹祁看着沈轻颜顿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样子,以为是痛经又加剧了,焦急地想要搂住她,却被沈轻颜嫌弃地推开。

“猪脑子!”沈轻颜又羞又气,惨白的脸色都盖不住脸颊的一抹绯红,一把将被掀起,盖在头上,阻隔了尹祁看着她的视线,不再说话。

“......”尹祁看着突然害羞生气的沈轻颜,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仔细思索了一下刚刚沈轻颜说的话以及她一系列异常的反应,一下子明白过来。

尹祁微张着嘴,看着被里凸出的小圆团,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抓着被子的手微微颤抖,心中又是惊喜又是紧张,很是手足无措。

“颜儿......”尹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味地轻轻扒着被子,让沈轻颜出来。

“干嘛......”沈轻颜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噘着嘴,羞涩地不敢看尹祁。

“你......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尹祁刚想将“圆房”两个字说出来,就被沈轻颜猛地打断。

“我刚刚什么也没说!”沈轻颜双手捂着脸,不敢看尹祁耳根红得发烫。

尹祁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刚刚的手足无措已然消失无踪,此时淡笑着看着害羞的沈轻颜,伸出手将她贴在脸上的手拿下来握住,猛地凑过去在沈轻颜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颜儿,等你的癸水结束,你会很辛苦的。”尹祁低哑的声音贴着沈轻颜的耳廓传入沈轻颜的耳中,引得沈轻颜颤抖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哼。”沈轻颜轻哼一声,背对着尹祁躺下,不让他看到自己害羞的表情,却不知通红的耳根已经出卖了她。

尹祁也不再逗沈轻颜,知道她现在很虚弱,便不再多言,让沈轻颜好好休息,自己则是坐在床旁静静地陪着,心中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幸福感。尹祁并不否认,他每日其实忍得很辛苦,但是他爱沈轻颜,尊重沈轻颜,也不愿意逼迫她和伤害她,所以即使辛苦,他也选择了静静地等待,终于,他的等待等来了一个完满的结局。

三日后,沈府突然传来消息,请尹祁和沈轻颜去沈府参加沈轻尘的订婚宴。

彼时,沈轻颜正倚在床上,任由尹祁喂她吃着哈密瓜。这哈密瓜是从鄯善传来的水果,是尹祁派人千里迢迢寻来的,说是示意女子经期时食用,连皇宫都不曾进贡过,很是珍贵。

沈轻颜一口一口地嚼着口中的哈密瓜,橙黄色的果肉清脆可口,果汁十分丰盛,甜蜜的果肉让嗜甜的沈轻颜十分享受。尹祁则是坐在一旁,盯着沈轻颜将口中的果肉吃完,再扎起另一块儿送入她的口中。

“你也吃啊。”沈轻颜将口中满满的果肉咽下去,趁着尹祁没有将下一块儿送过来之前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她知道这水果很是珍贵,尹祁一股脑地全喂给她吃,自己一点也未曾吃过。

尹祁将手中的果肉一下塞进沈轻颜的嘴里,不再让她有机会说话。

“这是我专门为你寻来的,快吃。”

沈轻颜一边嚼着果肉,一边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尹祁。

“小姐!”翠缕突然敲门,等得到尹祁的回应后推门进来,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怎么了?”沈轻颜看着翠缕高兴的模样,也忍不住笑笑。

“小姐,刚刚沈府传来消息,想请太子殿下与小姐去参加大公子的订婚宴。”

沈轻颜听了翠缕的话,立马喜笑颜开,抓着尹祁的袖子摇啊摇的,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哥要和今语姐订婚了!真是太好了,这两个人总算是走到一起了!”

“是啊,这两个人臭味相投,不在一起太可惜了。”尹祁也是掩不住地高兴,但嘴上还是依旧损着沈轻尘和张今语,毕竟这才是他与二人的相处方式。

“订婚宴在什么时候?”沈轻颜连忙问翠缕。

“明日。”翠缕笑着回答。

“好,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沈轻颜依偎在尹祁怀里,沈轻尘的终身大事总算是解决了,她的一桩心事也就了了。

翌日,沈轻颜破天荒地没有赖床,一大早便神采奕奕地起了床,准确的说,其实她这一晚因为太过兴奋,根本没怎么睡。

“明明身体还虚着呢,这一晚不睡,你今天怎么熬得住。”尹祁叹着气,无奈地看着沈轻颜。

“没办法,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沈轻颜一边梳着头,一边笑着回答。

“切,咱们两个成婚时都不见你这么高兴。”尹祁有点吃味地说。

“大醋坛子!这两件事根本不能放在一起比好不好。”沈轻颜无奈地瞥了一眼尹祁,不再理会独自生闷气的大醋坛子,兴致勃勃地挑着簪花,最终挑了一朵淡粉色的簪花插在头上,不会喧宾夺主,也可以带些喜气。

尹祁坐在桌旁,将粥盛好放在桌上晾着,等着沈轻颜用早膳。

沈轻颜梳妆完毕后,坐到尹祁身边,粥也刚好晾好,温度适中,沈轻颜便毫无顾忌地将粥往嘴里送。

“馒头是红豆沙的,多吃点,你这一天,我估计你也吃不了什么,现在多吃点垫垫肚子。”尹祁有些担忧,沈轻颜现在正是要保持三餐都丰盛的时候,不过照着沈轻颜的性子,今天一天估计光黏着张今语说话了,也顾不上吃什么,也就只能自己跟在身边,才能管管她。

沈轻颜接过馒头,迅速地解决了,便急切地拉着尹祁向外走。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见到你不好好吃饭的样子。”尹祁取笑着沈轻颜。

沈轻颜不理会尹祁,只是笑嘻嘻的,期盼着快些见到沈轻尘和张今语。

到了沈府,沈轻尘正站在大门外等着尹祁和沈轻颜,见他们来了,赶紧迎上来。

“怎么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吗?”沈轻颜看了看四周,哪里有一点有其他客人的样子。

“我和今语决定的,只要两家人一起吃个便饭就好了,不用去请那些闲杂人等。”沈轻尘笑着点点沈轻颜的头。

“也好。”沈轻颜点点头,觉得这样也好,不必估计那么多无用的礼节,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个饭说说话也是很幸福的。

尹祁一直在一旁搀着沈轻颜,尽量不让沈轻颜用太多力气。

“你们这什么情况?丫头生病了?”沈轻尘看尹祁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担忧地蹙了蹙眉。

“她......”尹祁刚想接过话头,就被沈轻颜打断。

“没有没有,我很好。”沈轻颜给尹祁使了个眼色,这个猪脑子,就算她和沈轻尘的关系再亲密,到底也是男女有别,癸水这种事怎么能告诉他呢。

“真的没事?”沈轻尘怀疑地看着沈轻颜,表示不信任沈轻颜说的话。

“没事,我就是习惯了搀着她。”尹祁明白了沈轻颜的意思,在一旁圆场。

“行了,别站在这儿说了,我们进去吧。”沈轻颜推着沈轻尘,进了沈府。

“父亲!”一进大堂,沈轻颜便看见了坐在主座的沈明威,丢下尹祁便跑了过去,扑到沈明威的怀里撒着娇。

尹祁在沈轻颜身后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傻子,一点也不知道顾及自己的身体,就这么蹦蹦跳跳的。

“好女儿,可算是回来了。”沈明威也是十分想念沈轻颜,拍拍她的头。

沈轻颜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张作鹏,连忙行礼。

“快起身吧。”张作鹏笑着看着沈轻颜,他对沈轻颜是真的当做女儿看待,心中很是喜爱,“明威啊,真是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女儿,我家那臭丫头,从来都不会跟我撒娇。”

“作鹏,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沈明威佯装严肃地看着张作鹏,“你口中的臭丫头,可是我家未来的儿媳妇儿,我可不准你这么说她。”

“哈哈!”张作鹏豪放地笑笑,“那我家今语就交给你们沈家了,有劳你们费心了。”

“放心吧,今语在我们沈家不会受到亏待的。”沈明威笑着许下了承诺,让张作鹏放心。

沈轻尘和张今语站在一旁,看着相谈甚欢的沈明威和张作鹏,相视一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今语姐。”沈轻颜跑到张今语身边,握着她的手,“不对,现在应该叫嫂子了吧。”

“去,连你也取笑我。都还没过门儿,叫什么嫂子。”张今语羞涩地笑笑。

“早也是叫,晚也是叫,就应该叫嫂子。”沈轻尘在一旁搂住张今语,肯定了沈轻颜的叫法。

“啧。”张今语推开沈轻尘的手,挑挑眉,“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点分寸。”

“是,为夫错了。”沈轻尘邪邪地作了个揖,换来了张今语的一顿暴打。

第47章 隐瞒

合欢殿里,梦妃正在准备沐浴,今日尹霄因为即将在中秋之时接待外来使臣的事要留在摄政殿处理政事,她终于得以休息一晚。

梦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墨发披散垂至腰间,柔顺如海藻,光洁无瑕的肌肤,泛着碧波的双眸,唇红齿白,依旧是那令人艳羡的容颜,却再无之前的灵气与愉悦,而是隐隐的压抑与忧虑。梦妃淡淡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姿势,现在反倒心中多了几分唏嘘与无奈,却也知道自己后悔无用,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即使多么艰难,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再无回头路。

红玉站在梦妃身后,拿着玉簪将梦妃披散的墨发缓缓卷起,为等一会儿的沐浴做准备。红玉是之前梦妃身为官伎时最要好的姐妹,梦妃深知官伎不过是吃青春饭,并无多么光明的前路,所以在自己晋升为梦妃之后,向皇上请求,将红玉调到她的身边照顾她,这样在适当的时机,等红玉攒够了银两,也好放她出宫,以后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比自己深陷在这吃人的深宫泥淖之中要强。而对自己来说,身边也可以有一个信任的人作为心腹,让自己的生活不必那么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娘娘,热水已经备好了,可以沐浴了。”红玉测了测水温,在水面上撒好了梦妃沐浴时喜欢用的玫瑰花瓣,又将手巾、沐浴用的用具以及换洗的衣物备好,才唤梦妃来沐浴。

梦妃走到浴池旁边,将身上薄纱制得的浴衣缓缓脱下,便走进了浴池中。温度刚刚好的水温很好地温暖着梦妃的身体,在水蒸气的熏发下,玫瑰花瓣的香气很快便传至鼻尖,袭转了全身。梦妃十分享受地闭上眼睛,靠在浴池的池壁上,浴池是尹霄专门命人用特殊材质做的,靠在上面十分温暖并柔软,很是舒适。

梦妃伸出纤纤玉手,激荡着池水,掀起了阵阵的水花,混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很是美丽。泡了一会儿,梦妃转身拿起一旁备好的皂角和现挤的牛奶,打算涂抹在身上,一低头,却发现一向平坦紧致的小腹有了些异样,虽然依旧平坦,却隐隐多了些肉感,皮肤也不再紧绷,而是更加柔软。梦妃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异样的小腹,紧紧地蹙起了眉。

“娘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候在一旁的红玉见梦妃忽然顿住的动作,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有些紧张地上前。

“红玉。”梦妃十分严肃地抬起头,看向红玉,“本宫的癸水有多久没来了。”

“粗略算算,已经三个多月了。”红玉掐着指头算算,并不以为然,她和梦妃都是知道的,因为从小不分时候不分轻重的练舞,她们的癸水时间并不准确,梦妃更甚,好几个月不来癸水也是正常的,这已经是落了病根儿,无法根治了,不过为了成功登上妃位,梦妃收买了为她查身的太医,并未将这一情况上报给皇上。

“你不觉得,本宫这些日子的状态不太对吗?”梦妃双手捂着小腹,眉头始终没有伸展开。

“这样说来......”红玉忽然惊醒一般,“娘娘以前想来嗜甜嗜咸,最不喜的就是食酸,今日却十分喜欢酸食,连吃点心都是要挑带着梅果子的,莫不是......娘娘莫不是有孕了?”

“宣王太医进殿,小心些,别让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梦妃匆匆走出浴池,拿着手巾随意的擦了擦,披上新的衣物便出了浴室,进到卧房等着王太医。

红玉办事很稳妥,也很迅速,很快便引着温太医从后门进了殿,带进梦妃的卧房,将梦妃的窗帘放下一层,又拿手帕将梦妃伸出来的手腕盖好,让王太医给梦妃诊脉。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已有孕三月有余。”王太医面带欣喜之色,跪下行礼,告诉了梦妃这个喜讯,“老臣立刻便禀报皇上。”

“王太医。”梦妃面上却是毫无喜色,冷着面孔十分严肃地看着王太医,眼神带着十分明显的威吓,竟让识人无数的王太医有了几分胆怯,“今日之事,我决不允许今日殿上三人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娘娘,恕老臣无法聪明,妃嫔有戏立刻禀报皇帝是规矩,否则便是欺君之罪。”王太医淡淡地行礼,不为所动。

“呵,好,那么你偷取宫中珍贵药材的事,也会立刻被禀报给皇上。”梦妃冷笑一声,玩味地看着王太医。

“你!”王太医又惊又俱,不明白这件事怎么会被梦妃所知道。

“不然你怎么会以为,我在这么多太医里,偏偏挑了你来给我诊脉。”梦妃笑笑,“你若是听话,便是皆大欢喜。”

“......老臣遵命。”王太医绝望地闭了闭眼,行礼妥协。

“王太医。”红玉在一旁忽然想起什么事一般,“娘娘既然已经有孕三月,为何不曾呕吐?”

“这是个人体质的问题。”王太医淡淡解释道,“娘娘放心,胎儿很好,不会有什么影响。”

“知道了,退下吧,以后每日,本宫都会命红玉去找你给本宫诊脉。”梦妃面无表情地吩咐道,示意红玉将王太医打发下去。

红玉和王太医走后,卧房中只剩下梦妃一人。梦妃叹了口气,卸下所有的伪装,抬手轻轻抚摸着平坦的腹部,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滴泪却从眼眶划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到了自己抚着小腹的手背上。

“孩子,你来的不是时候,但娘会尽力保全你的。”

另一边,沈轻尘好张今语的订婚宴就在两家人的欢声笑语中结束了,沈轻颜直到临走前都还黏着张今语说话,若不是尹祁强硬地将她抱到了马车上,怕是要黏着张今语回张府了。

回了太子府,沈轻颜兴奋的神经才一点点平静下来,因为前一夜便几乎未睡,再加上今日一天的劳累,并且正处于经期,沈轻颜很快地便觉困乏,让翠缕伺候着草草洗漱之后,便拉着尹祁在床上歇下了。

沈轻颜依偎在尹祁的怀里,眼睛半闭不必,意识已经模糊,即将进入睡梦与周公相会。

尹祁宠溺地搂着沈轻颜,将自己的胳膊垫在她的脖子下,让她躺得更加舒适一些,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沈轻颜的背,就这样看着沈轻颜的睡颜,自己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翌日,等沈轻颜醒来,才发现自己就这样以一个姿势在尹祁的怀里躺了一夜,自己虽然睡得很舒适,但是尹祁被自己枕着的那条胳膊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缓了一会儿,每动一下都像是千万根针在刺他一般。沈轻颜看着麻得龇牙咧嘴的尹祁,有些愧疚地给尹祁揉着胳膊。

“傻瓜,我喜欢让你枕着我,这样我睡得更香。”尹祁看出了沈轻颜的愧疚,有些好笑地拍了拍沈轻颜的头。虽然胳膊被枕了一夜很难受,但是尹祁只要一想到自己一个晚上都是搂着沈轻颜入睡的,便是满心的欢喜。

尹祁洗漱好后,便坐在桌旁等着正在梳妆的沈轻颜用膳,看着正在梳头的沈轻颜,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提议道:“颜儿,不如过一段时间,我们出去游玩一番吧。”

沈轻颜闻言,兴高采烈地转过头,看着尹祁:“好啊!什么时候?”

“过一段时间。”尹祁笑着耸耸肩,“马上就中秋了,宫里会召开中秋晚宴,而且今年中秋藩国会来访,我这个‘傻太子’虽不受重视,但依照礼节,我是必须出席的,你作为太子妃也必须出席。等晚宴过后,我们再去游玩。”

“中秋晚宴?”沈轻颜以前就曾听说过,但在嫁给尹祁之前,还未曾参加过,“晚宴上都要做些什么?”

“呵。”尹祁讽刺地笑笑。“赏月、饮酒、观赏歌舞,就是这些没有意义的环节,来伪造出和乐融融的假象,让我那位父皇觉得自己正子孙满堂,尽享齐人之福。”

沈轻颜闻言也是撇撇嘴,与其这样浪费了节日团圆的机会,还不如和尹祁与父亲、哥哥好好相聚团圆呢。

“无妨。”尹祁看出沈轻颜的失落,宽慰性地笑笑,“与岳父和轻尘我们另外再找时间补过中秋。”

“嗯。”沈轻颜淡淡地笑笑,她知道,尹祁答应了她的事从未食言过。

另一边,尹霄正在储秀宫用早膳,丽贵妃在一旁亲自给尹霄盛着燕窝粥。

尹霄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感觉因熬夜而不适的身体舒服了许多。昨日为了晚宴的事,他几乎整夜未眠,今早原本是打算直接去上朝的,却被丽贵妃派人请来储秀宫用早膳,此时看着为自己忙碌的丽贵妃,之前与她有了些间隙的心有了些触动,虽不似之前那般宠爱丽贵妃,但到底还是存着些温情的。

“爱妃不必再忙了,快坐下用早膳吧。”

“皇上不必操心,臣妾不似皇上这般日理万机,皇上用完膳还要去上早朝,臣妾一会儿再用就好。”丽贵妃体贴地笑笑,一副贤妻之态。

尹霄欣慰地笑笑,拍了拍丽贵妃的手,看着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匆匆用了膳,便赶忙去上早朝了。

丽贵妃行礼跪安,看着尹霄匆匆离去的背影,缓缓站起身,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看了眼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燕窝粥,端起碗,将粥径直倒进了盛着粥的瓷盆中,给木槿使个眼色,木槿便端着粥进了小厨房,全部倒进了泔水桶中。

第48章 计谋

“真是荒唐!”尹霄将奏折一把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大臣们低着头,不敢在此时有什么异动,生怕尹霄将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我堂堂天朝大国,竟被一个藩国如此挑衅。”尹霄攥着拳,满面的怒气,嘴唇气得有些颤抖。今年的中秋晚 宴,藩国突然上奏希望来访朝拜,其实小国朝贺原本是一件好事,刚好可以显示大国国威以及四方对大国的尊崇,以巩固自己大国的地位,所以尹霄一开始因为这件事十分高兴,还做足了准备来欢迎藩国。

然而,尹霄没想到的是,藩国又派人前来上了一封奏折,说希望能够与慕城的能人切磋,若是慕城赢了,他们将进宫上万的马匹、牛羊以及陶器,若是他们藩国自己赢了,希望尹霄可以允许以后藩国不再来朝拜。而且最后注明,请尹霄一定要答应他们的请求,进行比试后,藩国只有输得心服口服,才能够心甘情愿地被慕城领导。

“启禀皇上。”郑泽突然向前跨出一步行礼,“微臣认为,藩国如此一个荒蛮小国,根本不足以放入眼中,他们如此无礼的要求,堂堂天朝,不需妥协。”

郑泽微微笑着,最近他又带领军队打了几场胜仗,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有些许的得意忘形。

“......”尹霄看着郑泽没有说话,眸中是怒气与窘迫,心中暗骂这个不长脑子的郑泽。藩国奏折中的隐含意义很明显,若是慕城不答应他们的请求,那么他们就会发起战争,用自己的方法不再来朝贺。而慕城虽是荒蛮小国,军用的马匹却是十分富足,军队也是训练有素,而慕城最薄弱的地方便是军力,若是慕城与之战争,怕是还要惧其三分,所以硬碰硬根本就不行。尹霄气也就是气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上,被藩国挑衅有伤尊严,却偏偏无法用武力直接让其信服,从未助长了对方的微风。而如今郑泽在朝堂上如此不经大脑的一番话,明白形势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尹霄的窘迫,郑泽简直就是在他的脸上又扇了一巴掌。

“启禀皇上。”沈沈轻尘突然上前,缓解了有些尴尬的气氛,“藩国虽为小国,可是他的不信服也可以从侧面说明,我们慕城的威信传播还不够到位,我们不如趁此机会,答应他的请求,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从而也给其他蠢蠢欲动的小国一个警告。”沈轻尘的话说得委婉,给了尹霄一个台阶下。

“爱卿说得有理。”尹霄满意地看看沈轻尘,他的本意就是希望让一个大臣出面,肯定这个决定,自己也好有一个台阶,而沈轻尘则是十分知情知趣,很好地解决了尹霄的难题,也不枉尹霄平日对他的欣赏与提拔。

郑泽在一旁看着尹霄十分欣赏地看着沈轻尘,心中很是愤怒与嫉妒,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国家打了这么多场胜仗,尹霄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从来只是给点物质上的上次,不曾提拔自己,却如此偏爱这个毛头小子,让他年纪轻轻地便做上了侍郎,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又要加官进爵了。

一旁的沈明威看着如此有担当有勇气又懂得灵活变通的沈轻尘,也是低头欣慰地笑笑,这个儿子,向来是自己的骄傲。

“那不知诸位爱卿对这比试有何看法?”尹霄又再次抛出一个问题,这比试是藩国发起的,所有的环节都是他们自己设计的,主动权握在他们手中,让对立方的慕城很是被动。

“皇上!”郑泽有些急迫地想要表现自己,却不成想踩到了雷区,“我们怎可如此让藩国牵着鼻子走!”

“你给朕退下!”尹霄恼羞成怒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把手,气得满面通红,这郑泽也太不给他留面子了,他又怎么不知太过放纵那藩国,可他又有何选择。

沈轻尘在一旁垂着眸,面上看不出情绪,眼底却是满满地不屑与讽刺。那郑泽虽是个蠢货,可有句话他说对了,慕城太让藩国牵着鼻子走了,如此的懦弱与一味妥协,哪里还有什么大国风范与威信,这一切,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尹霄本身太过懦弱无能又无甚才能,遇事只知让大臣想办法与一味退让,平日也不知强化国家的薄弱环节,才沦落到如此进退两难的窘境,若是尹祁做皇帝,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得果断漂亮、井井有条,哪还会有今日如此难堪的局面。

“启明皇上,老臣有一想法。”张作鹏上前行礼,语速不紧不缓,让人有些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这藩国所发起的比试,一共三场,文、武、艺。即使他们的题目玩出花样来,也逃不过这最根本的三个字,只要我们慕城提前做好准备,摸透他们的底牌,也不怕会被他们比下去。”

“爱卿说的有理。”尹霄肯定地点点头,原本的不安稍微消失了一点,“这文和武,说到底也就只有那些花样,也不足为具,我天朝人才济济,又何尝担心会被比下去。可是,这艺,却是个难题,听闻他们藩国有一国宝,精通曲艺与舞蹈,这一时间,让朕去哪里找这擅艺的人才。”

“启禀皇上,老臣有一想法不知当不当讲。”久久未出声的于演突然上前。

“爱卿有话讲便是。”

“听闻那藩国的国宝绝非平庸之辈,不可轻视,我们慕城虽人才济济,但是普通的歌姬舞姬定是不能与之抗衡。依老臣所见,梦妃娘娘曾是第一官伎出身,其舞已是出神入化之境,而太子妃沈轻颜的舞蹈也是名满天下堪称绝色,若是这二人能够双剑合璧,一同对抗那藩国的国宝,定会旗开得胜。”

于演垂眸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得到了尹霄的极大赞赏,立刻就同意了于演的看法。于演行了礼之后退回原位,嘴角却是微微冷笑。这于演,便是丽贵妃的亲生父亲。

沈明威与沈轻尘对视一眼,这于演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这时候将梦妃与沈轻颜一期推出来,是想要一箭双雕。若是二人的舞蹈赢了还好,若是输了,那便定会治罪,到时二人一起被铲除,既巩固了丽贵妃的地位,也为尹袂扫清了障碍。然而,沈明威与沈轻尘所做的,也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却并未上前阻拦。

夜晚,丽贵妃穿着斗篷,再次来到了与郑泽幽会的戏台,面上表情是满满的怒气。

“你来了!”郑泽满眼欢喜地看着丽贵妃,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丽贵妃揽到怀中,却被丽贵妃猛地一巴掌扇得愣在了原地。

“你这蠢货!今日在朝堂上,你怎么会如此地蠢钝,说出那样的蠢话,现在尹霄已经彻底对你失去了信心,你以后别想再被提拔了!”丽贵妃气得浑身发抖,看来郑泽这颗棋,以后在明处是毫无用处了,也就只有暗处可以做点事。

“......”郑泽被打蒙了,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自己闯了祸,连忙抓住丽贵妃的袖子,“你帮帮我,帮帮我,求求你!”

丽贵妃厌恶地将郑泽的手甩开,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怒气,淡漠地看着郑泽。

“本宫问你,让梦妃和沈轻颜一起跳舞的事儿,是谁出的主意。”

“是.......你父亲啊。”郑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告诉了丽贵妃。

“你说什么?”丽贵妃皱紧了眉看着郑泽,有些不敢相信是自己的父亲,转而又十分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多管闲事!”

“怎么了?这方法不是挺好的吗,正好一箭双雕。”郑泽疑惑地看着丽贵妃,虽然他脑子不够聪明,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这的确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他不明白丽贵妃为何如此生气,“难道你是怕梦妃和沈轻颜联合到一起?没事的,那梦妃不过是是个毫无背景的官伎,即使能给那尹霄吹吹枕边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丽贵妃听了郑泽的话,却并未舒展开眉头,只是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另一边,沈轻颜刚刚接到圣旨。

“儿臣接旨。”沈轻颜跪下行礼,将圣旨接了过来,让翠缕送走了来宣旨的太监,接着便将圣旨随意地扔到一旁,坐到了椅子上。

“恭喜啊,你的计划顺利实施了。”沈轻颜笑着朝尹祁挑挑眉。

尹祁只是淡淡地笑笑,拍了拍沈轻颜的头。

一旁,沈轻尘从一个暗门走出来,坐到两人身边。

“计划实施得这么顺利,还要多谢于演那老狐狸了,他若不是想着一箭双雕的毒计,我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可以与库里见面。”

“好久没见库里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尹祁笑笑。

“你们也没少书信往来啊。”沈轻尘瞥了一眼尹祁,“你也够狠的,让库里来这么一出,你是没看见尹霄那张脸,都绿了。”

“呵,他最近油水吃得太多了,绿点更健康。”尹祁耸耸肩,丝毫没有把尹霄放在心上。

沈轻尘和沈轻颜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对于报复心理极强的尹祁不予置评。

“接下来,就看你的啦。”尹祁拍拍沈轻颜的手。

“放心吧,舞蹈我还是拿得出手的。”沈轻颜自信地笑笑,让尹祁放心。

“哎呀。”沈轻颜将双臂放在头后,长叹一声,“看来慕城马上就要变天了。”

第49章 练舞

天刚破晓,泛着鱼肚白的颜色,沈轻颜被迫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意识还没有回笼。

“醒醒神吧,我让翠缕进来。”尹祁笑着摸摸沈轻颜的脸,拿过外衣给沈轻颜围好以免着凉,唤了一声,翠缕便端着洗漱用具上来了。

沈轻颜叹了口气,为自己直到中秋晚宴之前都要早起的日子感到悲哀,伸了个懒腰,努力地让意识清醒过来。

翠缕伺候着沈轻颜洗漱完毕,开始给沈轻颜梳髻,拿着木梳在沈轻颜墨色的发上一下一下的梳着。

“不必梳髻了,高高地束个马尾就好了,记得绑紧一点。”沈轻颜揉揉眼,她向来是这样的,练舞时都这样简便利落地打扮,梳妆太过繁琐反而会不太方便。

翠缕依着沈轻颜的话,给沈轻颜高高地梳了个马尾,柔顺垂直的发高高地吊着,多了几分飒爽之美。

沈轻颜梳好马尾后便算是梳妆完毕了,她本身也不是喜欢涂胭脂水粉的人,即使要进宫,沈轻颜也没太把这件事当回事,不过是换了个练舞的地方而已。

“过来用早膳吧。”尹祁将东西都备好,在桌旁等着沈轻颜,“今日要练舞,多吃一些,免得体力跟不上。”沈轻颜经期刚刚结束,尹祁担心她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完全,毕竟,沈轻颜来一次癸水就像是生一场大病一般。

沈轻颜满心欢喜地坐到桌旁,现在也只有美食可以治愈她因早起而受伤的心灵了。

今日的早餐十分丰盛,主食牛肉水饺,菜色分别是茄盒、金钩白菜和油焖大虾,糕点是栗子糕,今日备的不是粥,是莲子羹。

沈轻颜夹起一个水饺塞进口中,轻轻一咬,鲜美的汁水便溢到口中,制工紧致的肉馅在舌尖上翻滚,咸度适中。

尹祁将莲子羹给沈轻颜盛到碗里放到一旁晾凉,又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茄盒放在沈轻颜的碟中,又夹来一个大虾,开始给虾剥皮。

尹祁剥虾的手艺很是熟练,三两下便将一个完整的虾仁放到了沈轻颜的碟中。

“哇,好厉害!你怎么剥的,一下子就剥好了。”沈轻颜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也不往嘴里送食物了,就坐在一旁看着尹祁剥虾。

“你不用知道怎么剥的,以后有我给你剥虾,你负责吃就好。”尹祁示意沈轻颜接着吃,自己在一旁继续给她剥虾。

沈轻颜听了尹祁的话,甜蜜地笑笑,夹起尹祁给她剥好的虾仁,送进了口中,虾肉很是鲜美,咬一下紧绷弹牙,带着海鲜独有的鲜味,很是美味。

沈轻颜又吃了好几个水饺和栗子糕,将尹祁给她剥好的虾一扫而空,又把一碗莲子羹灌进了肚里,便不紧不慢地去练舞了。其实她已经尽量拖延自己的动作了,不知为何,她对那被尹霄和丽贵妃主宰的皇宫总是有一种抗拒感,而且,说不出为什么,她现在总是时时刻刻想要黏在尹祁身边,不愿与他分离,却偏偏因为尹祁的特殊情况,他不能总是陪着她去练舞,否则总露出马脚,引起他人怀疑,何况,尹祁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轻颜被尹祁送上马车,依依不舍地道别后,才随着马车去了皇宫。

到了皇宫,宫女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了,见沈轻颜来了,连忙上前搀着沈轻颜下马车,引着沈轻颜到了茗伶汀,那里是各位嫔妃平日练舞或其他才艺的地方,现在为了中秋晚宴的对决,已经专门清出来供梦妃和沈轻颜使用。

沈轻颜面无表情地跟着宫女走,脑子里想得却是要如何与梦妃相处,梦妃并未牵涉入尹祁与尹袂的争斗中,只能算是一个局外人,此次被牵连进来,不过是因为树大招风太过受宠,成了于演的眼中钉,所以自己并不需对其有特殊的对待,只当做是平常的长辈,虽然梦妃只比自己大了几岁而已。

很快,茗伶汀就到了,宫女将沈轻颜带到后,便退了出去,尹霄已经下旨,舞蹈除了梦妃和沈轻颜以外,其余任何人不得观看,以免泄露出去,被藩国抢了先机。沈轻颜暗笑,那若是舞蹈被泄露出去,岂不就是自己和梦妃的罪过了,到时候怕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儿臣参见梦妃娘娘。”沈轻颜十分规矩地行礼,态度不卑不亢,一如往常。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本宫也不过只大你几岁罢了,就叫本宫梦姐姐吧,本宫之前的姐妹都是这样叫本宫的,梦妃娘娘什么的,太过疏离了。”梦妃笑着牵起沈轻颜的手,很是亲切。

“梦妃娘娘,虽然只有我们二人,但是礼不可废,轻颜还是称呼你胃梦妃娘娘吧。”沈轻颜却是十分淡定地抽出自己的手,委婉地拒绝了梦妃的亲近,在这深宫之中,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沈轻颜从不会被表面的假象蒙蔽,她对梦妃从未有过什么了解,又怎可轻信。

“好,依你便是。”梦妃并未因沈轻颜的拒绝而尴尬,依旧是面带笑容,表情没有丝毫破绽。

二人寒暄过后,便开始热身。梦妃不必说,本就是宫伎出身,从小除了练舞便没有其他的出路,身体早已是形成了终身的记忆,即使成为皇妃有很长时间未练过舞了,简单的热身动作依旧不过是信手捏来,像是喝水一般简单。

沈轻颜虽不似梦妃那样将跳舞当作闯出一番天地的出路,却也是自幼便练过舞的,加之天赋异禀,身体十分柔软,这些热身动作也是不在话下,并无什么难度。

“这一次,我们跳的舞是改良版的凤舞九天。”梦妃看着沈轻颜,面上表情十分严肃,她对待舞蹈时,是十分认真的,而且她本就是天下第一官伎,舞蹈是出了名的,所以舞蹈全权由她编制,也由她教导,无需其他的师傅来教,“凤舞九天本是一人独舞,以其中的飞天舞最为出名,舞蹈的重点在于身体的柔软以及表现形式。本宫将舞蹈进行了改良,变成了双人的舞蹈,舞蹈也就增加了难度,除了原本的要求,还要求你与本宫配合的默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交织,才能体现出舞蹈的精髓。”

“好,儿臣明白了。”沈轻颜微微点头,也认真了起来。沈轻颜虽然不喜与这宫中人有过多的接触,但是舞蹈对她来说有重要的意义,她是必定会认真对待的,所以拿出了全部的注意力来学习舞蹈。

“把披帛绑好。”梦妃将一条很长很长的水红色的披帛递给沈轻颜,自己绑了一条水蓝色的披帛,“我们跳舞时的服装已经在制作了,到时的披帛彼时要比这披帛强百万倍的,先凑合用吧。”

沈轻颜见梦妃毫不掩饰自己对这披帛的嫌弃,忍不住笑笑,这批博虽用的不是上等绸缎,但也是制工精良的,却不成想到了梦妃这里就只能是凑合的份儿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梦妃穿过那么多的舞服,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演出,这样一般的服装的确入不了她的眼的。

“我们先一步一步地学,把飞天舞放到最后,那是最为耗时的。”梦妃见沈轻颜将披帛绑好了,便开始教导沈轻颜动作。

梦妃挥动着手中的披帛,披帛像是活过来一般,在空中打着旋的舞动,似是一条水蓝色的蛇,宛转着柔软的身躯。梦妃一个下腰转身,披帛被挥成一个饱满的弧度,紧接着一个下叉,又是一起身,恢复了站立,整个过程未曾用过双手来支撑地板,全凭自己的腰力与腿力。

跳了这几个动作,梦妃便停了下来,看向沈轻颜,见沈轻颜正专注地看着她的动作学习,满意地点点头,她对于沈轻颜的尊重与认真感到十分欣慰。

“你先跳这几个动作吧,记得,下腰转身的时候要使巧力,不要用蛮力,否则很容易将腰扭伤的。”梦妃一边提醒着沈轻颜,此时她正怀着身孕,虽然只是跳了几个动作,但因为全部都是要运力的动作,所以很快便疲惫了,但又不能让沈轻颜察觉到,便赶快坐下恢复一下体力。其实一开始接旨的时候,她因为腹中的胎儿想要拒绝,但是若要说出一个有信服力的理由,便只能将自己有孕的事说出来,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练舞时多注意一些,更加安全。

“好。”沈轻颜淡淡地点头,站到中央,学着梦妃的样子挥动起披帛,她之前也是学过绸带舞的,所以将披帛挥得漂亮并不是难事,下腰转身时也十分灵巧,流畅地做完了,因为身体柔软,下叉对沈轻颜来说很容易,可是再站起来时,沈轻颜却顿住了,没有成功。沈轻颜本就体质薄弱,很少运动,腿力并不足以支撑她不撑地就站起来,再加上已经很长时间未练舞了,动作有些生疏,所以并未成功。

“已经很好了。”梦妃却是在一旁笑着鼓鼓掌,对沈轻颜的表现很是满意,“这几个动作其实很难,即使能做出来,做得漂亮也很不容易,你的舞姿很美,除了最后的站起没有成功,其余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站起,多多练习就好。”

沈轻颜闻言只是淡淡地点头,并未因为梦妃的夸奖而沾沾自喜,只是转身继续联系。梦妃看着专注认真的沈轻颜,十分欣慰地笑笑,也在一旁开始练习。

第50章 越矩

沈轻颜一旦认真起来,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练舞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天色已暗,沈轻颜依就挥汗如雨,练习着自己不太熟练地部分。因为反复的练习,沈轻颜的腿和腰已经有些僵硬,每动一下便是酸痛不已,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好了,轻颜,今日先到这里吧。”梦妃看着累得浑身大汗的沈轻颜,不禁有些心疼,又回想起自己当初身为官伎,每日练功时的艰苦, 便立刻生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情感。

沈轻颜本还在练习着下腰,听见梦妃的话,看了看窗外,才发现天已经暗了,天幕上繁星点点,挂着一轮弯月,因秋日而掉落了枝叶的树枝子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萧索。

沈轻颜停下动作,揉了揉酸痛的腰和腿,走路都有些困难。

“等你回去后,一定要泡个热水澡,在让丫鬟给你的腿冷敷一下,最好再按摩一下,否则你明日起床时会发现很难熬的,不要说练舞了,怕是连走路都困难。”梦妃一边帮沈轻颜解下披帛,一边叮嘱着,皱着眉,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妹妹一般。

“儿臣知道了,多谢梦妃娘娘。”沈轻颜依旧是彬彬有礼,礼貌却疏离的态度,但其实内心是对梦妃多了几分好感的,不过在这深宫,无论如何都要将面上的功夫做足,才能不让人抓到把柄。

沈轻颜行了礼,婉拒了梦妃要丫鬟送她的好意,便告别了梦妃,独自一人提着个灯笼一瘸一拐地向宫门的方向走去。

夜色较之刚才更加深沉,若是不打灯笼,怕是连路都看不清了。沈轻颜紧了紧身上有些单薄的外衫,晚风阵阵,沈轻颜本就畏寒,再加上刚刚练舞时出了很多的汗,此时被风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沈轻颜无奈地叹了口气,尹祁本为她准备了斗篷,却被她落在了马车上,现在只得加快脚步,尽快赶到马车上去,若是自己感冒了,怕是又免不了尹祁的一番教训。

就在沈轻颜想加快脚步时,肩上忽然多了温暖的触感,一件暗青色的斗篷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沈轻颜有些疑惑地转身,看见了身后正看着她笑的尹袂。

“四皇子。”沈轻颜淡淡地行了礼,将肩上的斗篷摘下,也不管尹袂冷下的表情,直接塞回了尹袂的手里。

“你不冷吗?”尹袂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刚刚从丽贵妃那里出来,却不成想碰到了练完舞的沈轻颜,看着她有些瑟缩的模样,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却不成想,她连自己的这点好意都不肯接受。

“四皇子,你我皆已各自成婚,要懂得避嫌,想斗篷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要换用的好。”沈轻颜看向别处,“还有,你我二人还是尽量少独处的好。”

“呵。”尹袂被沈轻颜气笑了,这个沈轻颜到底为什么这样排斥自己,连一丝的机会与希望都不肯给自己。

“沈小姐,看来婚后生活得很美满啊,竟然如此的忠诚。”尹袂讽刺地笑笑。

“四皇子,请称呼我大嫂。”沈轻颜瞥了一眼尹袂,不再理会他,转身便朝着宫门走去。

“呵,大嫂?”尹袂猛地拉住沈轻颜,使了五成的力,但也足够沈轻颜的手腕青紫了,“那个尹祁究竟有什么好,你就这样失了魂一样的喜欢他,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

“四皇子。”沈轻颜感受着手腕几欲断裂的疼痛,生生忍住没有叫出声,冷冷地注视着尹袂的眼睛,“不知侧福晋身体如何,听说前不久小产了,还真是令人惋惜。”

“......”尹袂听见沈轻颜说出沈婉言小产的事,有些心虚地松了攥着沈轻颜手腕的手,无话可说。

“还请四皇子自重,若是今后再做出如此越矩的事,那么,就别怪本太子妃不客气了。”

沈轻颜留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离开,没有看尹袂一眼。

尹袂看着沈轻颜渐行渐远的背影,狠狠地攥紧了拳,却又无力地松开,半晌,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

沈轻颜强迫自己调整着呼吸,慌乱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刚才自己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若不是尹袂因为沈婉言流产的事心虚,自己怕是根本吓不住他,尹袂一旦强硬起来,自己又怎是他的对手。

沈轻颜快步走出宫门,看见了太子府的马车就候在门外,才终是放下了心来,迅速地登上马车,却在掀帘的一瞬间顿了动作,转瞬又恢复自如上了马车。

“你怎么来了!”沈轻颜十分惊喜地看着坐在身旁的尹祁。

“来接你啊,天这么晚,我不放心。”尹祁温柔地摸了摸沈轻颜的脸颊,却在触到的一瞬间皱了皱眉“怎的这样冰?怎么没披斗篷?”尹祁这才发现,沈轻颜依旧只穿着淡薄的外衫,并未披上自己准备的斗篷。

“......我给落在马车上了。”沈轻颜小心翼翼地看着严肃的尹祁。

“唉。”尹祁瞪了沈轻颜半晌,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沈轻颜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着发冷的身体。

“别别别!我刚出了一身的汗,再粘到你身上。”沈轻颜轻轻推着尹祁的胸膛,不让尹祁抱自己。

“和自己的丈夫哪有这么多讲究。”尹祁挑挑眉,一把将沈轻颜抱起放到自己的腿上,双臂紧紧环着沈轻颜。

“......”沈轻颜无奈地没有说话,任由尹祁抱着。

尹祁握起沈轻颜的手,打算给她暖暖手,却在看见沈轻颜青紫的手腕时,冷了面孔。

“谁弄的。”

“我......练舞时不小心弄伤的。”沈轻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已经青紫了一片,但是又总觉得刚刚和尹袂的互动有些复杂,解释不清,所以干脆不打算告诉尹祁。

“你当我是真傻吗。”尹祁伸出食指点点沈轻颜的额头,“手腕是自己弄伤的还是被别人弄伤的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尹霄已经下旨,练舞时只能有你和梦妃二人,那梦妃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所以,到底是谁。”

沈轻颜看着尹祁毫不通融的面孔,便知道自己是非说不可了,撒谎根本不可能逃得过尹祁的眼睛。

“是尹袂,刚刚出来的路上碰到了他,他......有些激动。”沈轻颜弱弱地看着尹祁,表示是尹袂先动的手,与自己无关。

尹祁眸色微沉,没有说话,轻轻揉着沈轻颜的手腕。

“你别生气,我已经尽量和他保持距离了,也警告过他了。”

“我不是介意这个。”尹祁抬眸看着沈轻颜的双眸,眸中是满满的自责,“我是气自己,在你受到伤害时,不在你身边。”

沈轻颜看着这样的尹祁,心化成了一汪水,将头埋在尹祁的胸膛,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二人就这样在马车中相拥,皆是未发一语,静静享受着这温暖的时光。

到了太子府,尹祁一下子跳下马车,将沈轻颜抱了出来,迅速地径直进了府。

尹祁一直讲沈轻颜抱进了卧房,安置到床上,拿被子给她披好,又吩咐翠缕尽快给沈轻颜准备热水,让沈轻颜洗个热水澡。

翠缕的动作十分迅速,热水在沈轻颜回府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翠缕将热水倒进浴池里,又撒好了茉莉花瓣,将洗漱用具和换洗衣物备好,才将沈轻颜请了过来。

沈轻颜将衣裳一件件脱下,缓缓入了水,温暖的水激了沈轻颜一身鸡皮疙瘩,很好地温暖了沈轻颜的身子。沈轻颜感受着热气一点点浸入自己的身体,带着茉莉花香,舒适地靠到池壁上,几乎要舒服地入睡了。

“小姐,千万别睡着了。”翠缕很了解自家小姐,隔着纱帘提醒了一句。

沈轻颜本来都快要睡着了,被翠缕的一句话给惊醒,迅速地清洗了自己的身体,将身体擦干,换上了新的衣物,感觉洗去了一身的疲惫,神清气爽,很是舒适。

翠缕自幼伺候沈轻颜,自然知道练过舞之后,泡了热水澡之后要再用冷手巾敷一下,效果会更好,便早已将冷手巾备好,伺候着沈轻颜在浴池边的卧榻上趴下,将冷毛巾敷在沈轻颜的小腿上。冷毛巾的冷度适中,不会太过刺激,也能很好地缓解疲劳。

“小姐,翠缕给你按摩一下吧。”翠缕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给沈轻颜按摩起来。

沈轻颜感受着腰部力度刚刚好的按摩,十分舒适地闭上眼睛,用手枕着头,享受着翠缕的按摩。

“翠缕,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沈轻颜感受着腰部渐渐加重的力道,很是享受,按的位置刚好都是她酸痛不已的地方,很好地缓解了腰部的压力。

“是吗。”磁性清润的男声带着笑意,传入了沈轻颜的耳朵。

沈轻颜猛地转过头,看见尹祁满是笑意的眸,又缓缓放松下来,继续趴下来,享受着尹祁的服务。

“你还会按摩?”沈轻颜闭着眼睛,还不掩饰自己的享受。

“不会,只是因为练武,所以知道你现在哪里难受,按对了地方而已。”

沈轻颜闭着眼,嘴角微微翘起,胸腔中起了一阵水雾,暖暖的,感受着腰部的力道,听着尹祁在自己耳旁诉说着一些有趣的故事,忽然觉得,真的感谢上天,让自己重活一世,让自己遇到了他。

第51章 背叛

沈轻颜练舞已经练了好几天了,每日都是筋疲力尽的回来,累得浑身酸痛,基本匆匆洗浴过后,躺到床上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所以,尹祁与沈轻颜的夫妻之礼,到现在都未完成。

沈轻颜并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自然懂得,自己既与尹祁已经成婚,就应该完成夫妻之礼,这是自己的责任与义务,之前因为自己的心理障碍,尹祁一直在迁就自己,可是现在,既然自己的心病已经好了,就不应该将这早应该完成的事一拖再拖,所以,这一天,即使沈轻颜已经累得瘫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了,还是仔仔细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将自己清洗了好几遍,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坐在榻边等着尹祁。

“呼。”沈轻颜长呼了一口气,努力地压抑着自己快要从喉咙跳出来的心脏,手心已经出了些微汗。沈轻颜无奈地掐了掐眉心,虽然自己的心理障碍已经好了,可是对这档子事,她是始终都有些抗拒的。上一世,尹袂虽与她行过几次夫妻之礼,但即使只是仅有的那几次,也都是十分粗暴的,毫未顾及自己的感受,所以,沈轻颜依旧是十分青涩的而且从未认为这件事有任何美妙的感觉可言。况且,现在要与她做这件事的人,是尹祁,那个自己放进心窝中的人,那种紧张与羞涩,更是让沈轻颜坐立不安。

就在沈轻颜想要打退堂鼓时,处理完公事的尹祁推门进来,这几日为了与藩国在晚宴上的计划,尹祁常常很晚才会休息,也是十分辛苦的。

“怎么还没睡?”尹祁见沈轻颜在床榻上正襟危坐的模样,有些好笑,又有些疑惑,平日沈轻颜累得可是一沾床就睡了,这几日自己回卧房回得晚些,进来时沈轻颜已经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都流了出来,今日这样清醒地坐着,反倒让尹祁有些不适应。

“我......等你啊。”沈轻颜有些羞涩地低头,不敢抬头看尹祁,垂着眸,双手不断揉着衣角,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尹祁看着沈轻颜反常的样子,瞬间明白过来了沈轻颜的意思,暗暗笑笑,坐到沈轻颜身旁,握住她的手。

沈轻颜感受到手背上突然而至的温度,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本就充血的耳根更加红了。

“那......”尹祁突然将唇凑到沈轻颜的耳边。呼了口气,声音低沉,“是不是,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沈轻颜的脖颈因尹祁呼出的热气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压根儿没明白过来尹祁的意思,就下意识地点头,等明白过来时,想要拒绝,却转念一想,尹祁是不会做任何会伤害到她的事的,便鼓起勇气,直直地看向尹祁已经变得幽深的双眸,信任地看着他:“可以。”

尹祁没想到沈轻颜会如此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当自己看到沈轻颜眸中满满的信任时,心脏仿佛顿了一下,涌上胸腔的是满满的感动与喜悦。

“好。”尹祁一把将沈轻颜压倒在床榻上,喉结因口水的吞咽动了动,眸色因为充血有些变红,“我要你......”

沈轻颜的呼吸因紧张也有些急促,但是却伸出双臂抱住尹祁的脖子,认真地看着尹祁,等着尹祁接下来的话。

“好好睡觉。”尹祁忽然弯起嘴角,在沈轻颜的额上轻轻烙下一个吻,便在沈轻颜的身侧安静地躺下,一只手抱住沈轻颜的腰,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

沈轻颜转过头看着闭着眼睛的尹祁,眸中依旧是未褪下的惊讶,怎么也不敢相信,尹祁就这样放过了自己,真的就只是好好睡觉而已。转念一想,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是自己吸引不了他,自己怎么说也是慕城第一美人儿啊,难道这么快就对尹祁失去了吸引力。

“喂。”沈轻颜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尹祁的肚子,“你确定?”

“嗯。”尹祁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喂。”沈轻颜又戳了尹祁一下,“到嘴的鸭子飞了。”

“知道了,鸭子。”尹祁依旧是淡淡地回应。

“喂!”沈轻颜伸出两根手指使劲掐了尹祁一下,“老娘就这么没吸引力吗!”

“我什么时候成你儿子了。”尹祁终于笑着睁开眼,捏了捏沈轻颜的脸颊。

沈轻颜气鼓鼓地转过身,背对着尹祁,不再看他。

“傻瓜。”尹祁凑过几次将沈轻颜搂到怀里,“你仔细看看我有什么变化。”

沈轻颜闻言蹙着眉,刚想转过身,却猛然感受到身后某个障碍物,顿在了原地。

“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吸引力吗?”尹祁咬牙切齿地掐了掐沈轻颜的脸。

“那你......”沈轻颜转过身,仰着头看向尹祁。

“你最近太累了,不可以。”尹祁笑着吻了一下沈轻颜的唇。

“......”沈轻颜一时失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尹祁,忽然笑了,一下子伸出双臂搂着尹祁的腰,拿头蹭着尹祁的胸膛,“不会让你久等的。”

尹祁的动作僵了僵,哭笑不得地退了退沈轻颜不老实的头。

“你故意的吧,我警告你,今天晚上不许和我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沈轻颜闻言冲着尹祁皱皱鼻子,退开了一点距离,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尹祁一直看着沈轻颜入睡,待沈轻颜睡着后,伸出手,轻轻描摹着沈轻颜的面容,看着即使入睡也带着些倦容的沈轻颜,有些心疼。最终伸出手,将已经熟睡的沈轻颜轻轻搂入怀中,自己也慢慢地入了梦。

合欢殿,梦妃有些疲惫地揉着额头,倚在榻上,只和一件单薄的长裙,墨色的长发披散着,与雪白的肌肤交相辉映。

“娘娘,用些阿胶羹吧。”红玉将绿瓷碗端在手中,拿汤匙缓缓搅动着碗中的阿胶羹,舀出一勺,吹了吹,送入了梦妃的口中。

梦妃将阿胶羹咽下,疲惫地叹了口气,面色有些苍白。

“娘娘,太医说过了,你不能再这样劳累下去,否则会龙胎不保的。”红玉蹙着眉,很是担忧,梦妃本就因练舞落下了这女子病的病根儿,好不容易怀上龙胎,又这样劳累,不要说龙胎了。连她自己的身体恐怕都熬不住。

“唉。”梦妃再次叹了口气,“本宫又怎不想好好养胎,可是,圣旨难违啊。”

“娘娘,实在不行,就将有孕的事禀告给皇上吧。”红玉恳切地看着梦妃。

“不行!”奈何,梦妃很是激烈地反对,“只要告诉了皇上,便会立刻被昭告天下,丽贵妃一旦知道,本宫的孩儿绝无生路可言。”

“可是,即使娘娘不说,这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又怎么瞒得过其他人,而且,这几日皇上因为忙于晚宴的事,没来娘娘这里,娘娘一旦侍寝,事情立马回被发现的。”红玉蹙着眉,苦口婆心地劝告着梦妃。

“从明日起,你便拿束腰将本宫的肚子紧紧地围住,这样至少可以延长一点被发现的时间,皇上那里,你帮本宫上告,本宫因为练舞,身体欠佳,不适宜侍寝。”梦妃思索了一下,立马吩咐红玉做准备工作。

“娘娘,若是告诉了皇上真相,皇上会保护娘娘与龙胎的。红玉依旧不死心。”

“呵。”梦妃冷笑一声,“你以为那懦弱之人可以保护本宫,他不过是只顾自己罢了,现在一时垂涎本宫,所以事事都依着本宫,若是真的涉及了他的利益,本宫是他第一个放弃的人。”

红玉听梦妃已经将话说得这样绝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出了梦妃的卧房,去准备束腰。

夜渐渐深了,梦妃已经入睡。红玉轻手轻脚地出了合欢殿,四处环顾,看周围没人,蹑手蹑脚地到了那富丽堂皇的宫殿,上面的匾额明晃晃的三个金漆大字——储秀宫。

“来了。”丽贵妃斜倚在榻上,淡淡地看向面前低垂着头的红玉,“梦妃最近,有没有什么动向。”

红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狠狠地蹙着眉,双手捏着衣角,仿佛在经历着巨大的挣扎,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又梦妃与她一起练舞时的样子,有梦妃将她调到合欢殿时的样子,有梦妃拉着她的手与她说笑时的样子,这一幕幕,让红玉的泪水不由流了下来。

“还真是主仆情深啊。”丽贵妃冷笑着赞叹了一句,没有看红玉,而是细细地看着自己的蔻丹,“那当你想到自己那正病着的父母时,还会这么护着自己的主子吗?”

红玉听到丽贵妃提到自己的父母,猛地抬起头,怒视着威胁自己的丽贵妃,却偏偏没有任何实力与她对抗,自己在她的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终于,红玉无力地闭上眼,松开了紧握的拳,语声低沉。

“她......怀孕了。”

丽贵妃本是十分慵懒地看着自己的蔻丹,在听到‘怀孕’二字时,猛地顿住了动作,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红玉。

“多长时间了?”

“三个多月了。”红玉像是已经放弃了一般,低垂着眸,丽贵妃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那为何皇上不知道?”丽贵妃有些疑惑,按理说一旦发现有孕,皇上便会立刻昭告天下。

“梦妃娘娘一直在瞒着不让上报,说是怕胎儿不保。”

“呵。”丽贵妃冷笑一声,挑了挑眉,“好,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第52章 尹霄生病

这日,沈轻颜终于难得的可以休息一日,正端着果盘拿着卷小说忙里偷闲。尹祁则是将公文全部搬到了卧房,陪在沈轻颜旁边。

“啊!”沈轻颜将枣核吐到了瓷碗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坐直,看向尹祁,“我想到了一件事儿。”

“什么?”尹祁从公文中抬起头,带着笑意看向沈轻颜。

“翠缕和凌光什么时候成婚啊,他们二人无父无母,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亲近的人,我们若是不帮他们主持这件事,就凭那两个人的性子,怕是一辈子也成不了婚了。”沈轻颜撇撇嘴,满脸的嫌弃。

“这你可就错怪凌光了。”尹祁伸出食指轻轻弹了一下沈轻颜的额头,替凌光抱不平,“前几日凌光已经和我上报,想要迎娶翠缕为妻,想得到你的允许,并给挑个好日子,也怪我,这几日太忙了,就忘了和你说这件事。”

“这是好事啊!”沈轻颜很是兴奋,抱着尹祁的胳膊不撒手,“那你挑好日子了吗?”

“还没,等着你决定呢。”尹祁握住沈轻颜的手,“不过我翻了翻黄历,最近的日子也要中秋之后了。”

“好,那就挑那个日子,越快越好,早点让这两个人在一起,我也算是放心了。”沈轻颜舒心地呼了一口气,重新倚到榻上,继续吃手中的果盘。

没过多久,凌光忽然敲响了尹祁和沈轻颜的房门,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尹祁本想告诉凌光已经挑好日子的消息,但看见凌光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刚刚眼线来报,皇上身体不适,似乎有些严重。”

沈轻颜本是面带笑意地看着凌光,听到了尹霄生病的消息后,则是变得有些凝重,有些担忧地看向尹祁。

尹祁却是面无表情,似是什么都未听到一般。

“太医说是什么病了吗?”尹祁淡淡地看向凌光。

“说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年事已高,身体吃不消了。”凌光将听来的消息一一转述给尹祁。

“其余的人知道了吗?”

“还未向三皇子禀报,四皇子现在已经在去皇宫的路上了。”

“呵。”尹祁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了,退下吧。”

待凌光走后,沈轻颜伸出手握住了尹祁此时有些发凉的手,即使尹祁的演技很好,可是生理变化却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他在担忧。

“尹袂动作还真是快啊。”尹祁努力地不让自己再去担心那个从未正眼看待过他的男人,转移着话题,“就像是一直在等着他发病一样。”

“你的意思是,皇上的病,是尹袂捣的鬼,而不是自然发病。”沈轻颜叹了口气,顺着尹祁的话接下去。

“颜儿,你知道当初我的母后,是怎么去世的吗?”尹祁忽然抬眸看向沈轻颜,沈轻颜这才发现,尹祁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多日的劳累与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是病逝吗?”沈轻颜放柔了语气,她知道,母后的死一直是尹祁心中的痛点。

“母后当初也是因为劳累过度,最终身体一点一点衰竭而亡,明明还很年轻,去世时的样子却是老态龙钟,像是被吸尽了精华一般,而太医却是根本查不出真正的死因,最后,无奈宣布,是病逝而亡。”尹祁的眼眶有些红,却是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沈轻颜听到这里,伸出双臂环住尹祁的腰,紧紧地抱住尹祁,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尹祁的背。

尹祁紧紧地回抱住沈轻颜,像是要将她揉入骨血里,才可以平息自己心中的剧痛。

良久,尹祁终于抑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缓缓放开沈轻颜。

“我去告诉一声老三,等一下,我要进宫,你乖乖在府里等我。”尹祁摸摸沈轻颜的头。

“好。”沈轻颜笑着应下,此时她所能做的,便是不再给尹祁增添任何的负担。

尹祁走出房门,向隔壁走去,之前赵梦桐和她腹中的胎儿被刘老救下后,在刘老的强硬和沈轻颜的劝告下,便和尹祀一起,直接寄居在太子府,知道生产,以免额外的颠簸再影响到赵梦桐腹中已经十分脆弱的胎儿。

“大哥。”尹祀本来正喂赵梦桐吃着补品,听到敲门声便赶紧起身开门,此时手里还端着补品,看见是尹祁,笑着叫了一声,自从尹祁鼎力相助救了赵梦桐和他的孩子之后,他便彻底将尹祁当做了真正的大哥。

“老三。”尹祁的表情有些凝重,伸出手拍了拍尹祀的肩,“父皇的身体出了些问题,你......做好心理准备。”

尹祀带着笑的脸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猛地僵住,手中的补品因为手的脱力一下子打翻在地,发出沉闷的破碎声。

“我们什么时候进宫。”尹祀十分严肃地看着尹祁。

“现在就准备一下,等来人通传时,我们便进宫。”尹祁恢复了淡漠的样子,一如往常。

“好。”尹祀点点头应下,便送走了尹祁。

“父皇他......”赵梦桐也有些担忧地蹙着眉,虽然她打心眼里对这位父皇并不欣赏,可他终归是尹祀的父亲。

“没事,你不要担心,好好养身体。”尹祀勉强笑笑,轻轻抚了抚赵梦桐高高隆起的腹部。

永乾宫里,尹霄面色苍白,唇部因为干涩已经起了皮,呼吸有些不畅,每吸一口气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半闭着眼睛,虽然意识依旧清晰,但体力已经不足支持他说话了。

丽贵妃坐在尹霄的床榻旁,哭得梨花带雨,纤纤玉手拿着张素帕抹着眼泪。

尹袂站在丽贵妃身旁,也是一脸悲痛的样子,仿佛尹霄已经命不久矣一般。

“恕老臣无能,皇上此次的病十分危重,龙体损伤已经十分严重怕是......”

“没用的东西!”丽贵妃忽然打断了太医接下来的话,“平日养着你们,到了现在,就是一句无能便可逃过的吗,若是救不回皇上,本宫要你们陪葬!”

尹霄依旧是半闭着眼睛,知道自己已是凶多吉少,看着从床榻上垂下来的纱帘,想要紧紧抓住,就像是抓住活命的稻草一般,却奈何,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皇上。”丽贵妃贴近尹霄,轻声说,“臣妾已经派人去通传太子和三皇子了,他们很快就到了。”

丽贵妃话音刚落,便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紧接着尹祁和尹祀便走了进来。

“太子、老三,快来看看你们父皇吧。”丽贵妃说着,眼泪又再次掉了下来。

“父皇。”尹祀跪到床边,低声叫了一句,看着尹霄气息奄奄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尹祁则依旧是那副痴傻的模样,像是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孩子,玩着自己的手,疑惑地看着这群悲哀的人。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尹祁修剪整齐的指甲已经刺入了自己的手,血珠已经渗了出来。

“父皇,儿臣从宫外带来了一位神医。”尹祀强忍住泪水,“让他为父皇诊治一下吧。”

“不可以!”丽贵妃忽然粗暴地拒绝了尹祀的提议,“你父皇现在已经这样虚弱了,怎么可以让那些来历不明的江湖术士来招摇撞骗。”

“丽贵妃,就是因为父皇现在这样的情况,才应该任何可能都不能放过。”尹祀冷着脸,看向丽贵妃,心中已经恨透了这个蛇蝎毒妇。

“那若是......”一直沉默着的尹袂突然开口,“那术士救不了父皇,甚至让父皇的病更加严重,这个责任,谁负得起。”

“......”尹祀看着眸中满是毒意的尹袂,心中冷笑,“我来负,一切的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尹祀并非不知道尹袂心中的毒计,他是认定了尹霄已经毫无回天之力,若是自己揽下了这个罪责,到时,尹袂的登帝之路,便又少了一个祸患。不过,尹祀相信刘老的医术,而且,他绝不能就这样放任尹霄死去而什么都不做。

尹祁站在一旁,冷冷地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尹袂和一旁兔死狐悲的丽贵妃,将二人丑陋的嘴脸刻在了心里。

在尹祀的执意下,刘老终于得以进来为尹霄诊治。刘老一改平日不拘小节的老顽童样子,而像是一个医术高超的世外高人一般,让人看见的第一眼便十分信服。

刘老进了屋子,并未行礼,而是直接走到尹霄的身边,为尹霄诊脉。

“这是刘老的规矩,在这么危机的时刻,还是不要在乎这些繁冗的礼节了。”尹祀看着要发难的丽贵妃,抢先替刘老辩解。

丽贵妃暗暗地瞪了一眼尹祀,没再说话。

刘老坐在他便,轻轻将手搭在尹霄的脉上,闭着眼睛,仔细地诊脉。

“他还有救。”刘老诊完脉后,站起身,没有理会丽贵妃和尹袂,而是直接走向尹祀,表面是在和尹祀说话,实际却是在和尹祀身后的尹祁说话,“不过,我只是延长他的生命,不能根治,终有一日,他还是会因此而死。”刘老实话实说,依照尹祁的吩咐,没有将病因说出来。

“荒唐!”丽贵妃猛地站起身,“你这江湖术士,休要在这里满口胡言!”

“娘娘何必如此激动。”刘老有些讥诮地看向丽贵妃,“难道,是老夫破坏了娘娘什么大计。”

“放肆!”还未等丽贵妃说什么,尹袂上前怒视着刘老,“你若再在此招摇撞骗,休怪本皇子不客气。”

第53章 诊治

“本皇子已经说过了,若是出了任何差错,一切后果,由本皇子承担,倒是四弟,不要在此任性妄为,否则,本皇子就对你不客气。“三皇子向来与世无争,温润如玉,对事淡漠,这是第一次如此极具压迫感地与尹袂对话,反而让尹袂有了几分忌惮。

“......好,这是三哥说的,依三哥所言便是。“尹袂看着严肃的尹祀,眯了眯眼,勉强撑起嘴角笑笑,将心中的怒意将将压下。虽然他尹袂向来是最受尹霄重用与欣赏的一个,但是在还未宣布皇位归属何人以及有了一个尹祁占着太子之位时,尹祀因为年长,说话的权利,便比他尹袂大,即使尹袂不服气,却也不得不听。

尹袂站在一旁,看着刘老拿出针在尹霄的头上刺了下去,握了握拳,担心刘老真的能将尹霄救过来,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便白费了。尹袂又斜着眼撇了撇一旁的尹祀,暗骂平日不乱吠的狗咬起人来才最是狠毒,又看了眼尹祀身后的尹祁,不明白这二人为何会凑到一起,又是何时结的盟。

尹祁看着刘老施针,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了一点。瞥见尹袂看着自己和尹祀的眼神,暗暗发笑。自从尹祀在自己的府中住下后,自己便对外封锁了消息,并且命人造出尹祀和滑了胎的赵梦桐已经回府的假象,一是为了将赵梦桐与其腹中胎儿隐秘地保护起来,不再受到外界的恶意伤害,二来,便是为了打尹袂一个猝不及防。此时,看着尹袂吃惊的样子,尹祁心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蔑视。

刘老将若干银针通通插到了尹霄的头上,密密麻麻,每根针都深入五分之多,此时尹霄的脑袋看起来简直是像个针垫子一般,让人又惊又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这江湖术士,难道是来加害皇上的,看你把皇上弄成什么样子了!“丽贵妃立在一旁哭喊着,声嘶力竭,泪水洇湿了整张脸,几乎要晕倒的样子,却并未上前阻止刘老继续施治。丽贵妃用手帕捂着脸,看不清表情,实际是在遮着自己忍不住的笑意,本以为这术士真的有什么高超医术,现在看来,真的只是一个骗子罢了。丽贵妃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计划总算是没有被破坏。

刘老并不理会一旁歇斯底里的丽贵妃,只是继续治疗。将最后一根针刺入尹霄的人中后,刘老从袖子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即使是不懂武器的人,也知道这把匕首是多么的锋利。

“你要做什么!“丽贵妃大声叫嚷起来,以为刘老要刺杀尹霄,召唤着侍卫进来捉拿刘老,尹霄还未立下皇位继承人的圣旨,现在还不能死。

“你要是再出一点声音……“刘老不耐地蹙着眉,冷冷地瞪着丽贵妃,他最烦的便是有人在治疗时打扰他,何苦这个女人满肚子的坏水儿,本就为他所不耻,“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出不了声音。“

“......“刘老也是经历了世事见惯了风雨之人,一旦严肃起来,还是能震慑住丽贵妃的,丽贵妃看着刘老的眼神,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噤了声。

尹袂在一旁看见丽贵妃被如此难堪,本想出头,却被丽贵妃拦住。尹袂初生牛犊不怕虎,虽也是极具城府之人,但终究年少气盛,丽贵妃不同,她看得出,刘老刚刚根本不是在吓唬她。这么一想,丽贵妃再次紧张起来,若是刘老真的将尹霄的病治好,那么,尹袂的登帝之路又要延长不少。

刘老握住匕首的把柄,中部有一个小凹槽,轻轻一压,刀刃便立刻变得火红,甚至可以隐隐地看见边缘正冒着热气,不难想象,若是碰这刀刃一下会变成什么样。

刘老将刀刃缓缓靠近尹霄的耳垂根部,在刀刃触碰到皮肉的一刻,尹霄的耳垂立刻绽出一天细细的血道,但皮肉却并无烧焦的痕迹,只是耳垂根部所流出的血瞬间变成了黑红色,刀刃散出的热气顺着血道流进了尹霄的体内,而插在尹霄头部的银针,肉眼可见地渗出黑血,与此同时,尹霄苍白的面色有了一点点的红润与光泽。

刘老又按了一下匕首把柄的凹槽,匕首又恢复成了普通匕首的样子。刘老将匕首收回袖中,转身面向尹祀和尹祁。

“再等一个时辰,我将银针拔下来,他便可恢复如常,之后好好调养,还是可以延长较长的寿命的。“

“多谢刘老。“尹祀朝着刘老作了揖,表达了自己无法言说的感激。

“多谢神医了,之前是本宫错怪神医了。“丽贵妃一改之前不信任的态度,仿佛是被刚刚所发生的场景说服了一般,“神医去休息一下吧,一个时辰后,本宫命人去请神医。“

刘老听见丽贵妃的话,只当没听见一般,毫未回应,只是立在尹霄的床前一动不动,观察着尹霄的情况,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尹霄未醒来之前,他哪里都不会去的。

“你听不懂我母妃的话吗?“尹袂看着高傲的刘老很是不满,他向来是被众星捧月的存在,即使有人对他不满,也是绝不敢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的,更何况是现在如此无视他。

刘老依旧是理都未理,仿佛压根儿就没听见一般。尹袂又是尴尬又是欺负,脸憋得通红,偏偏他现在拿这老头无法,尹霄的命掌握在着老头的手中,若是自己杀了这老头,岂不是故意阻拦别人为尹霄诊治吗,一旦传出去,自己是绝不可能再登上帝位了,反而是遗臭万年,被别人说成是乱臣贼子。所以,最终,尹袂也只能是愤怒地甩甩袖子,怒视着刘老。

一个时辰,就这样在众人的等待中过去了。

刘老缓步上前,按着原来施针的次序,一根一根将针拔下来,针上已经浸了黑血,刘老每拔一根,都要将针擦干净,再用火烤一下,才收回针垫中。将最后一根针拔下,刘老又拿出一个白玉瓶,里面装的是清酒。刘老用清酒将手帕浸湿,拿沾了酒的手帕擦拭着尹霄的皮肤。

“他马上就会醒了。“刘老将工具收好,没有行礼,直接走出了房门。

尹袂刚想拦住刘老,尹霄却在这时悠悠转醒,尹袂迫不得已,只得停住动作。

“父皇感觉如何?“尹祀见尹霄醒了,连忙走到床榻前,眸中是满满的关心。

“好多了。“尹霄依旧有些虚弱,声音低微,但与之前相比,绝对已经好了很多。

“皇上,担心死臣妾了。“丽贵妃欺身坐到尹霄身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朕还没死,用不着在这里急着哭丧。“尹霄冷冷地说,语气中满是埋怨。他刚刚虽已濒死,但精神却是十分清醒,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尹霄虽未认为丽贵妃是有意加害自己,但也在因为刚刚丽贵妃对刘老给自己诊治的阻拦十分不满,若是他刚刚没有被救治,恐怕现在已经死了。

“皇上……“丽贵妃看着尹霄冷淡的样子,像是受了委屈一般,眼圈立刻就红了。

“你先退下吧。“尹霄看着丽贵妃哭泣的样子,只觉本就发胀的脑袋更加疼痛,不耐地打发丽贵妃出去。

丽贵妃悲切地行了礼,便转身出了房门,藏在衣袖中的手攥成拳头,精致的蔻丹渗入了掌心,丽贵妃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加深力气,来缓解心中的怒气。心里恨急了尹祀和刘老,以及那个在身后操纵一切的尹祁。

“父皇,要不要用些茶。“尹袂端来一杯茶,知道尹霄在生气,并未急着为丽贵妃说情。

尹霄看了尹袂一眼,接过茶,算是原谅了尹袂。

“老三,这次多亏了你。“尹霄饮了口茶,清了清喉咙,“过几日你和袂儿一起去管理朝贡之事吧,朕这些日子身体不好,袂儿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尹霄不傻,他知道尹袂对自己有了异心,那么自己就不能完全信任他,在考察完毕之前,自己必须先减少尹袂的权利。

“是,父皇。“尹祀淡淡地行礼应下,若是以往,他必会推辞,可是现在,自己必须要尽己所能,不让这大好江山落入自私狠毒的尹袂手中。

尹袂立在一旁,知道尹霄这是要一点一点架空自己的权力,努力地绷着笑,不让表情变形,心中却已是恨意滔天。

尹祁在众人不注意时已经退出了房间,径直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回府。他在知道尹霄没事了之后,便放下了心中的重担,也并不打算在尹霄面前表现自己,改变尹霄对自己这个“傻儿子“的印象。

“刘老。“尹祁看向坐在一旁的刘老,语气严肃,“病因是什么。“

“中毒。“刘老语气平淡,他知道尹祁早已猜到。

“是何毒?“果然,尹祁并不惊讶,只是询问是什么毒。

“这种毒已是从上古流传下来,几乎已经失传,名曰噬精,会将人的精气一点点耗干,最终变得老态龙钟而死,毒可以溶于水,下到茶、酒和水食中皆可,而若是不用我今日的方法,也是不会被任何人查出病因的。“刘老将这种毒详细地解释给尹祁。

“呵,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尹祁,刚刚我说的是真的,这种毒无法根治,终有一日会复发的,到时,即使是我,也救不了的。“刘老叹了口气,看向车窗外。

“……我知道。“良久,尹祁淡淡应了声,马车内便再无声音。

第54章 产子

在尹祁处于回府的路上时,沈轻颜正在客房里陪着赵梦桐闲聊。

“不知道父皇怎么样了。“赵梦桐的眉微蹙着,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在沈轻颜面前,她早已不必隐藏自己的情绪。

“放心吧,有刘老在,他不会有事的。“沈轻颜其实心中也无法拿准,毕竟她并不知道尹霄究竟患了什么病,刘老又是否可以将他救回,不过为了不让临产的赵梦桐担心,沈轻颜也就只能这样宽慰赵梦桐。

“唉,其实,我更担心尹祀,父皇虽然……“赵梦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不喜背后说人坏话,也知道沈轻颜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终究是尹祀的父皇,若是父皇出了什么事,尹祀一定会很难过的。“

“好了,不许想了。“沈轻颜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赵梦桐的额头,打断她继续下去的思路,“你现在要把一切的事都搁置,因为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腹中的孩子。“

“是啊,他现在才是最重要的。“赵梦桐闻言抚了抚高高隆起的腹部,面上是掩不住的幸福与喜悦,“他现在越来越淘气了,每天在我肚子里拳打脚踢的。“

“好期待啊。“沈轻颜也笑着抚了抚赵梦桐的腹部。

这时,翠缕敲门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小姐,烈叔和兰姨来了。“

“是吗!“沈轻颜有些兴奋的站起来,最近因为忙着舞蹈的事,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梦桐,我先失陪了。“

“快去吧。“赵梦桐笑着挥手,她是知道沈明烈和方兰儿的真实身份的,也明白沈轻颜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们的心情。

沈轻颜快步走到大堂,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沈明烈和方兰儿便冲了上去。

“爹 娘,你们来了,女儿好想你们啊。“沈轻颜抱着方兰儿不撒手,撒起了娇来。

“娘也想你。“方兰儿笑着将沈轻颜揽在怀中,伸手抚着沈轻颜披散在背部的墨发,沈明烈则是看着沈轻颜笑得合不拢嘴。

“爹,娘,今日便在府中住下吧,女儿想和娘睡。“沈轻颜摇着方兰儿的手摇个不停。

“……好。“方兰儿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她还不知道沈轻颜的心理障碍已经好了,打算今晚和沈轻颜好好谈一谈 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一难题。

沈轻颜刚刚老实地坐在椅子上,想和沈明烈和方兰儿好好说会儿话,就见翠缕匆忙的跑进大堂。

“小姐,三福晋要生了!“翠缕是跑来的,急得满头大汗。

沈轻颜闻言吃惊地站起来,按照推算,赵梦桐应该还有几日才会生产,没想到提前了,估计是因为刚刚尹霄病重的消息动了些胎气。

“那赶紧去找接生婆啊。“方兰儿立在一旁,因为已经是过来人了,所以并未慌张。

“梦桐产子的事情是个秘密,所以绝对不可以请外面的接生婆来,宫中的更是不可以,一开始是决定让刘老帮忙接生的,虽不太合礼数,但是至少安全,可是现在刘老还未回府,这可是遇到大麻烦了。“沈轻颜紧紧地皱着眉头,心中满是交集,赵梦桐绝对不可以再拖下去了,胎儿本就是将将保住的,若是再拖下去,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我来试试吧。“方兰儿也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主动提出来帮赵梦桐接生。

“你?你哪里会接生啊?“沈明烈瞪大了眼睛看着方兰儿,他是被方兰儿吓到了,这哪里是闹着玩的,若是一个不小心,那大人和孩子都会有危险的。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生了小颜的,也算是有经验了好不好。“方兰儿没好气地白了沈明烈一眼,“我来接生危险,再这么拖下去,不是更危险。“

“好,那就麻烦娘了。“沈轻颜眼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答应了方兰儿的提议。

方兰儿要翠缕准备好热水、剪刀、若干条手巾以及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药,便随着沈轻颜来到赵梦桐的房中。

赵梦桐此时已经疼得快要神智不清了,冷汗浸湿了衣服和被褥,面色苍白,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很是憔悴。赵梦桐狠狠地咬着下唇,仿佛这样可以减少一点痛苦一般,此时她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体力快要耗尽了。

“轻颜……“赵梦桐在剧烈的疼痛中看到了沈轻颜,眼底燃起了一丝希望,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嘱托着沈轻颜,“求……你,无论……如何……救救我的……孩子。“

“好。梦桐,你坚持住,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三皇子了,他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沈轻颜握住赵梦桐满是汗湿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力量,她知道,此刻即将生产三皇子却不在身边而且情况危急的赵梦桐,一定很无助。

“小颜,我要开始接生了,你先出去吧。“方兰儿迅速地清洗了自己的双手,让沈轻颜先出去,毕竟沈轻颜现在还是个姑娘家,陪着人生产,终归不太好。

“娘,你直接开始吧,我陪着梦桐。“沈轻颜拒绝了方兰儿让她出去的要求,用力地握住赵梦桐的手,在赵梦桐成功生产之前,她哪里都不会去的。

方兰儿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拗不过沈轻颜的,便直接开始接生。

方兰儿让赵梦桐将腿弓起来方便接生,手里拿用热水洗了一遍的手巾给赵梦桐不停地擦着身子,以促进子宫的舒张,同时让一旁的翠缕不停断地准备着热水和热毛巾。

“羊水已经破了,你要用力,但是不要喊,调整自己的呼吸。“方兰儿告诉赵梦桐要注意的地方,手里给她擦身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过。

“啊!“赵梦桐因为剧痛终是忍不住叫出了声,但还是听方兰儿的话用着力,抓着沈轻颜的手也无意识地用着力,将沈轻颜的手抓出了几道血痕。

“梦桐,用力,坚持住!“沈轻颜却像是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一般,在赵梦桐耳旁不停地给她加油。

“一定要用力,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没力气了,但是为了孩子,你一定要用力。“方兰儿也是不停地和虚弱的赵梦桐说话,以防赵梦桐因为太过虚弱晕过去。

赵梦桐几乎要昏过去了,但是依然努力保持着清醒,因为一旦晕过去,她和孩子便都没救了。

“啊!“赵梦桐感到了一阵剧痛的高峰,大叫了一声。

“用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方兰儿大声地说,带着喜悦,孩子的头一旦出来,后面的生产就会轻松许多。

另一边,尹祁和刘老已经回了太子府,还没走几步,便被手下告知了赵梦桐生产和方兰儿接生的事。

“竟然提前了。“刘老蹙起了眉,快步朝着赵梦桐的房间走去。

“太子妃呢?“尹祁并未跟着过去,因为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太子妃在里面陪产。“手下恭敬地说。

“陪产!“尹祁瞪大了眼,有些哭笑不得,这自己都还没生产呢,就已经去陪产了。

这边刘老刚刚走到赵梦桐的房间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便是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悬着的心便放下了,知道孩子已经生下了,便没再走进去,毕竟终归是男女有别的,只是立在门口,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

“梦桐,你真棒,恭喜啦,是个小王子。“沈轻颜看见孩子出生,激动地湿了眼眶,攥着赵梦桐的手,在赵梦桐的耳旁报喜。

赵梦桐因为太累,神智已经有些混沌,但听到啼哭声以及沈轻颜的报喜声时,嘴角依然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方兰儿也是十分开心,但已经进行着最后的工作。方兰儿从翠缕手中接过已经被火烤过的剪刀,将脐带剪断,并且给赵梦桐和孩子仔细地擦拭了身体,才算是完成了接生。

沈轻颜亲自给赵梦桐穿好衣服,盖好了杯子,反复确认过赵梦桐除了太过疲惫并无大碍后,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沈轻颜从翠缕的手中接过孩子,孩子一双乌黑的眼滴溜溜地转,皮肤雪白雪白的,软软嫩嫩,带着新生儿的奶香气,像个雪白的小团子一般,孩子并未啼哭,而是满脸好奇地看着沈轻颜咯咯地笑着,伸着白嫩的小肉手在空中挥舞着。

“这孩子,一看就很聪明。“方兰儿在一旁看着自己亲手接生的孩子,也是满满的喜爱。

“他长得可真好看,长大了必定是个翩翩少年。“沈轻颜轻轻抓住孩子的小手,玩得不亦乐乎。

“你那是可也是一出生便是个美人胚子,而且我看过的孩子里,没有一个可以超越你的。“方兰儿自豪地摸摸沈轻颜的头。

沈轻颜对于自家母亲对自己时不时的咱们已经习惯了,只是淡淡地笑笑,外貌这东西,对她来说,并无太大意义。

沈轻颜和方兰儿抱着孩子出了屋,一打开门便看见了门口的刘老和刚才过来的尹祁。

“三皇子呢?“沈轻颜四处看看,始终未找到尹祀的身影。

“老三正赶回来。“尹祁笑着说,刚想看看孩子,却一眼便看见了沈轻颜手上的血痕,猛地顿住笑意,握住沈轻颜的手腕,“手怎么弄伤了?“

“刚刚梦桐生产的时候抓着我的手,不小心弄的。“沈轻颜不在意地笑笑。

第55章 我也要

尹祁蹙着眉,眼神始终未离开沈轻颜手上的几道血痕,但也知道赵梦桐经受了多大的痛苦,而且也是无意将沈轻颜抓伤,所以也无法怪罪赵梦桐。

沈轻颜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玩得很是开心,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尹祁的神色,反而是一旁的方兰儿,见尹祁面色不善,知道尹祁是在担心沈轻颜的伤口,宽慰地笑笑,从沈轻颜手里接过孩子。

“行啦行啦,刚出生的孩子哪经得起你这么折腾,把孩子给我,现在梦桐根本没有体力和营养,我去兑一些米水先给孩子喝了。”

尹祁见沈轻颜终于将手腾了出来,便拉着沈轻颜回了房,拿出药粉给沈轻颜擦上。

“你也真是的,陪个产都能把自己弄伤。”尹祁认真地擦着药,嘴上虽是抱怨着沈轻颜,手上的动作却是十分轻柔。

“当时不是情况太危急了吗,我当时都没觉得疼。”沈轻颜嘟着嘴,拍拍尹祁的肩,让尹祁不要担心。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尹祁无奈地摇摇头,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媳妇儿只能宠着,受了伤也就只能心疼了。

“尹祁......”沈轻颜看着尹祁低垂着的眸红了脸,也有些羞涩,“我也想要个孩子。”若是之前,沈轻颜从未觉得产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她自己本是都像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即使重活一世,偏偏又遇上了处处宠着她的尹祁,让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自然也不会变得多成熟。然而,这些日子,沈轻颜陪在赵梦桐身边,看着赵梦桐对腹中孩子的那种期待,那种微妙的母性渐渐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尤其是自己今日陪产,亲眼看着赵梦桐经历了巨大的痛苦之后将孩子生下,看着那可爱稚嫩的婴儿,她越发地想要一个孩子。

“......”尹祁像是被沈轻颜的话惊到了一般,瞪着双眼有些呆滞地看着沈轻颜久久没有动作。

“别这么看着我!”沈轻颜捂着脸不敢看尹祁。

“没没没!我就是觉得你太可爱了!”尹祁笑得肩膀不断抖动,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慕城女子向来以含蓄为美,从不会有哪个女子这样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更何况是关于生子这样的话题,之前几次沈轻颜表示自己可以行夫妻之礼时也是拐弯抹角未直接说,却不成想这次就这样直接地将生子说出口。

沈轻颜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怪自己因为刚刚陪产感触太深,加上孩子又太可爱,头脑一热想都没想就把话蹦出来了,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已经晚了。

“好,我们也要生一个孩子,不止一个,要很多个,好不好。”尹祁将沈轻颜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让沈轻颜不要害羞,故意将话说得夸张些逗沈轻颜开心。

“我才不和你生,找别人生去!”沈轻颜推开尹祁,有些恼羞成怒。

“别呀,除了你哪里还有人肯要我这个傻子。”尹祁笑着摸了摸沈轻颜的脸。

“听你这话的意思,我是做了亏本买卖啊。”沈轻颜咬着下唇,为挑着眉看着尹祁。

“没办法,买卖已经成交了,亏了你也得认,我是赖定你一辈子了。”尹祁挑起沈轻颜的下颌,也挑了挑眉当做对沈轻颜的回应。

二人笑作一团,互相取笑着对方,很是幸福。

另一边,尹祀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连马车都未坐,直接自己骑马赶回了太子府,但是依然没有赶上赵梦桐生产。

“三皇子,你回来啦!”翠缕正给孩子喂着方兰儿兑好的米水,见尹祁回来连忙招呼着。

尹祀一眼便看见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自然是自己的孩子无疑,一时激动腿脚都有些不利索,踏过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倒在地,但还好有武功傍身,总算没在大庭广众下丢人。

“这是......我的......”尹祀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指着翠缕抱着的孩子,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这是三皇子的公子。”翠缕笑着接过话头,将手中的婴儿抱给尹祀。

尹祀抑制着自己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接过孩子,看着忽闪忽闪眨着两个大眼睛的孩子,难以自制地笑了起来,眼眶有些湿润。

“你看,他在笑!”尹祀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地说。

翠缕看着激动的三皇子有些失效,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三皇子如此失态。

“梦桐呢?她还好吗?”尹祀突然想到,此时还没有得到赵梦桐完好的消息,十分担忧地询问翠缕。

“三福晋很好,只是太过疲惫,在休息。”翠缕接过尹祀递过来的孩子,回答道。

尹祀听见赵梦桐安好,终于是放下了悬着的心,径直朝着赵梦桐的卧房走去。

尹祀缓缓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睡着了的赵梦桐身旁,看着面色苍白十分憔悴的赵梦桐,心疼地伸出手抚摸着赵梦桐的脸。

赵梦桐睡得并不深,在尹祀触到她的一刹那便醒了过来,见尹祀正心疼地看着她,温柔地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辛苦了。”尹祀的声音有些哽咽,内心十分愧疚,赵梦桐受了这么多的苦,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自己却不在她身边。

“无妨。”赵梦桐缓缓伸手握住尹祀的手,“皇子可看见孩子了?”

“嗯,很漂亮,像你一样。”尹祀笑着吻了吻赵梦桐的唇角。

“看你,男孩儿哪有用漂亮来形容的。”赵梦桐有些失笑,知道此时尹祀因为太过激动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皇子可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

“很早之前就想好了。”尹祀温柔地笑笑,“这一代以木字为基,取名渠,希望他日后可以有前路,无后忧。”

“尹渠。”赵梦桐一字一字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娴静清亮的声线读起这个名字别有韵味,“很好,这个名字很好。”

很快,便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赵梦桐不便移动,沈轻颜派人将饭菜送到房间,尹祀也就陪着赵梦桐在房中用膳。餐桌上便只有沈明烈、方兰儿、尹祁和沈轻颜。

“娘,你多吃点,今天下午累坏了吧。”沈轻颜将一块儿香酥鸭夹到方兰儿的碗中。

“你也多吃,看你,又瘦了,最近练舞是不是很辛苦。”方兰儿又夹了个鸡腿放到沈轻颜的碟中,满是担忧地看着她。

“还好,不算太累。”沈轻颜笑笑,练舞自然是很辛苦,不过她不想说出来让方兰儿担心。

“你就别操心了,小颜有什么事,尹祁会照顾的。”沈明烈一边嫌弃着方兰儿,一边给方兰儿夹了块儿鱼。

“岳父岳母不必担心,小婿会照顾好颜儿的。”尹祁笑着应下,手上端过沈轻颜的碗给她盛上粥。

方兰儿见尹祁给沈轻颜盛粥的动作十分娴熟,仿佛做了无数次一般,而沈轻颜也是很习惯尹祁的照顾,便知道尹祁平日将沈轻颜照顾得很好,放心地笑笑。

用晚膳后,沈轻颜去了方兰儿的房间,和方兰儿一起睡,沈明烈则是另找了间客房。

“小颜,娘问你件事。”方兰儿见沈轻颜洗漱完后,便将沈轻颜拉到床上,小声地问话,“你现在,心里那道坎儿,过去了吗?”

沈轻颜自然知道方兰儿问的是什么,脸有些微红,但还是如实答道:“过去了,已经没事了。”

“那就是说,你们两个已经......”方兰儿闻言大喜,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下了。

“哎呀,娘!”沈轻颜红着脸,不愿意说这羞人的事。

“和娘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方兰儿笑着顺了顺沈轻颜的头发。

“还没有......”沈轻颜的声音细得像蚊子一般,“他说我最近太累了,过一段时间再......”

“是这样......”方兰儿一听,知道尹祁是心疼沈轻颜,虽二人仍未圆房,但看样子是不成什么问题了,方兰儿也就不再担心了。

储秀宫,丽贵妃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全部扫到了地上,看着铜镜中红着眼的自己,气得发抖。

“娘娘息怒。”玉檀在一旁跪着,怎么劝说都无用,只能担心地看着丽贵妃,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伤害到自己的事。

“尹祁!“丽贵妃的声音满是怨毒,恨不得将尹祁碎尸万段,她不傻,今日之事,虽然表面上都是尹祀出的头,但幕后操纵的人,正是那阴魂不散的尹祁。

“娘娘,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会有转机的。“玉檀在一旁劝慰着丽贵妃。

“呵,暂时的?一旦袂儿的权利被转移,那么他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变回大大降低,又多了一个障碍!“丽贵妃烦躁地抚着额头,此时尹霄已经不信任他们了,甚至已经做出转移权利的举动,要尹霄下旨立尹袂为储君,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那如果……“玉檀忽然声音有些低沉,“皇上驾崩前未来得及立遗旨呢。“

“……“丽贵妃听见玉檀的话,渐渐冷静下来,“可是,按照慕城惯例,皇上一旦生了重病,必须在第一时刻立下遗旨,而且,遗旨所用的布帛的设计十分巧妙,一旦有人涂改,整张布帛会变色,这也是为什么本宫没有打算修改遗旨的计划。“

“若是皇上遇到刺杀,根本没来得及立旨,那么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丽贵妃陷入沉思,若是设计意外,总会漏出马脚,再加上尹霄身旁侍卫森严,根本无从下手,所以自己一开始变打算一点点下毒,让尹霄疾病突发,却不成想被那老头儿救了回来,事情也变得更加棘手。

“娘娘,不如让那个人直接下手,到时候她做替罪羊,娘娘也可脱身,也不会再出现今日的情况了。“

第56章 渐露端倪

玉檀的话算是给丽贵妃提了醒。丽贵妃因为尹霄的疏远与搁置,脑子已经十分混乱,早已忘了自己手中还有张隐藏的牌。

丽贵妃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转过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挑了挑眉,感到之前闷在胸腔中的怒气一下子便消失了。

翌日,沈轻颜依旧是早早的起床,简单梳洗了一下用了点早膳便离开了太子府,坐着马车去了皇宫,等她到了练舞的地方时,梦妃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了。

“梦妃娘娘,这么早?“沈轻颜十分惊讶地看着梦妃,她已经来得够早了,可是看梦妃的样子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习惯了。“梦妃只是淡淡地笑笑,以往练功的时候,她都是起得这么早的。

舞蹈的学习已经进入了尾声,除了飞天的动作以为,沈轻颜已经将所有的动作学会,并且跳得十分完美。

“今日,我们便学习飞天的动作。“梦妃朝沈轻颜笑笑,她对沈轻颜的学习能力很是赞赏,“飞天的动作非常难,也很容易受伤,你要小心。“

梦妃将披帛挥舞开来,以便于等会儿的伸展,一边做着准备动作,一边给沈轻颜讲解,“飞天对舞者的要求很高,首先便是身体要足够轻盈,不过你已经非常符合标准了,不必担心这点。“梦妃一边说着,一边握了握沈轻颜十分纤细的胳膊。

沈轻颜没有因为梦妃的夸赞多么高兴,只是认真地听着梦妃的讲解。

“还有,便是身体的柔软度以及手臂的力量。“梦妃讲到这里微微蹙起了眉,“你的柔软度很好,可是手臂力量不足,只能多加练习了,毕竟距离中秋晚宴的时间不多了。“

梦妃忽然用力地挥舞起披帛,同时转圈,披帛形成了非常饱满的螺旋型,在旋转到达最高速的一刹那,梦妃猛地跃起,披帛随着挥舞向上飞起,在接触到房梁的一瞬,梦妃迅速地转动着手臂,披帛便在房梁上打了一个结,梦妃则是随着上放的拉力在空中飘荡,宛若仙子飞舞,在空中游荡一圈后,梦妃缓缓落地,手臂用力一扯,披帛便缓缓落下,飞天的动作也就宣告了结束。

沈轻颜认真地看着梦妃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默默记在心中,同时也为这叹为观止的舞蹈感到震撼。

“怎么样,可看清楚了。“梦妃努力平复着呼吸,额上布满了汗珠,她因为腹中胎儿的原因,做起动作本就十分吃力,再加上要尽量避免伤到孩子而用着巧劲,则更是消耗体力,原来做完之后连粗气都不喘的动作,现在做完简直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梦妃心中十分担忧,现在才是练舞就已经这样,等到表演的那天,要跳完整支舞,她估计要累到昏厥过去。

“明白了。“沈轻颜满心满眼地都想着舞蹈动作,也就没有过多去想梦妃的异样,因为知道这动作很耗费体力,便直当梦妃只是单纯地被动作累到了。

沈轻颜挥舞着披帛,学着梦妃的动作,在转圈时披帛所形成的螺旋十分完美,但是在披帛飞上房梁时,却径直又落了下来,没能够在房梁上打好结,自然也就不可能飞天。

“披帛飞上去之后,动作一定要迅速且有力道,要在披帛向下落之前,便将手部的动作全部完成。“梦妃一针见血地指出沈轻颜的失误之处,沈轻颜也是十分虚心地点头接受。

沈轻颜在改正了之前的错误之后,成功地将结打在房梁上,也勉强地飞了起来,可是飞越的跨度却不够大,做起动作来也就不够好看。

沈轻颜在空中蹙着眉转了几圈,感受着手上力道的变化,很快便发现了身体要顺着力道的走向,这一次,没等梦妃指出,沈轻颜自己便成功地结束了动作。

梦妃等沈轻颜落地后,十分赞叹地拍了拍沈轻颜的肩膀,“你太厉害了,当初我第一次练这个舞蹈时,废了好大的劲,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样,才总算是能将这舞跳得漂亮,没想到你学了一次便可以做得这样好,你真的很有天分。“

“谢梦妃娘娘夸奖。“沈轻颜对梦妃的夸奖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行了个礼,便继续练舞了。

等今日的舞蹈结束时,沈轻颜已经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飞天舞强调的便是手臂的力量,沈轻颜练起舞来偏偏又是像不要命一般,这么一天下来,手臂没残废也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回去好好休息。“梦妃拍了拍沈轻颜的见,有些哭笑不得,对于沈轻颜的刻苦既赞赏又心疼,很是矛盾。

梦妃送走了沈轻颜后,便径自回宫,打发了身旁的宫女,独自一人走回宫去,她因为腹中孩子的事脑袋有些乱 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梦妃刚刚走到拐角,便被突然窜出来的人猛地拦住,吓得她差点摔倒在地。

“梦妃娘娘,丽贵妃有请。“低着头的太监看不清表情,只给人一种阴森的压迫感。

“……“梦妃没有说话,问了一下心神后,变跟着太监一起像储秀宫走去,她知道 她反抗不了 若是真的反抗了,也只是被拖到储秀宫的份儿,在丽贵妃面前,她从没有本钱。

“妹妹今日练舞辛苦了,用点茶润润喉吧。“丽贵妃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梦妃,将茶杯推到她面前,笑得和蔼可亲,仿佛是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梦妃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的茶,并未端起来。

“既然妹妹如此直接,那本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丽贵妃并未因梦妃冷淡的态度生气,反而笑笑,“之前,你给皇上下药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可惜最后出了差错,没有成功,妹妹很伤心吧。“

“呵,我一直被你抓在手里,对你唯命是从,你现在有何苦这样阴阳怪气地倒打一耙呢。“梦妃冷笑一声,看着丽贵妃的眸中是满满的复杂情绪。

梦妃当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官伎,每月的月奉也就只够将将养活自己的,然而,家中突然传来消息,她的哥哥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得了重病,急需银两,最终,解了梦妃的燃眉之急的人,便是丽贵妃,这人梦妃对丽贵妃始终心存着感激,即使丽贵妃要求自己成为她手下的人,成为皇上的妃子,做丽贵妃的眼线,自己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是,梦妃没想到的是,从答应的那一刻开始,自己便陷入了万劫不复。

在丽贵妃要求梦妃一点点的给尹霄下药时,梦妃毅然决然地提出了拒绝,却没想到,昔日救了自己哥哥的丽贵妃,反过来用哥哥命来要挟她,梦妃无奈之下便只得答应,自己也便彻底成了丽贵妃的傀儡。

“唯命是从?“丽贵妃听见梦妃的话,意味深长的笑笑,但并未说什么,“既然如此,本宫要你,直接刺杀皇上。“

“你说什么!“梦妃瞪大了眼睛看着丽贵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本宫不想重复第二遍,你要做的,便是遵从本宫的命令。别忘了,你哥哥的命,还在本宫手里。“丽贵妃轻蔑地看着梦妃,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梦妃沉默了,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怎么做得出刺杀这种事,她知道,丽贵妃的意思是,根本就没打算留自己一命,自己一旦刺杀尹霄,无论成功与否 都是必死无疑。

梦妃叹了口气,自己现在这行尸走肉的样子,生与死早已没什么区别,可是,腹中的孩儿,难道就要这样死去吗。

“怎么?在惋惜腹中孩儿?“丽贵妃讥诮地笑笑。

梦妃一惊,直接坐在了地上,怎么也想不明白,丽贵妃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孕之事的,自己明明已经瞒得很严了啊,难道是王太医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不必惊讶,你没有什么事是本宫不知道的。“丽贵妃缓缓蹲下,掐指梦妃的下颌,尖锐的指甲在梦妃的下颌刮出了一道血痕,“是谁给你的胆子?没有本宫的允许,你竟敢怀孕,还要瞒着本宫留下这孽种。



“丽贵妃饶命,求求你,求你饶了我的孩子。“梦妃吓得一个劲儿地磕头,泪痕湿了满脸。

“……“丽贵妃看了梦妃良久,不屑地笑笑,“本宫答应你,可以让你留下这个孩子。“

梦妃闻言惊喜地抬头,露出一丝笑意,仿佛看见了希望。

“但是,将孩子生下来之后,你,必须死。“

梦妃的笑意僵在脸上,眸中是哀怨与无奈,唇角泄出几分苦笑,自己早该想到,丽贵妃是绝不可能饶了自己的。

“好,我答应你,还请丽贵妃遵守诺言,饶了我的孩子。“梦妃跪下,朝着丽贵妃磕了一记头,面如死灰。

“具体的计划定好后,本宫会再找你的,你先退下吧。“丽贵妃挥挥手将梦妃打发走,不再看她一眼。

另一边,沈轻颜坐在马车上,正在回太子府的路上,吃力地抬手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

“果然还是太久不练舞,人家梦妃就一点事都没有。“沈轻颜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自言自语地嫌弃着自己。

忽然,沈轻颜的动作猛地顿住,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梦妃自幼练舞,一点点运动量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几乎每次做几个动作,梦妃就累得满头大汗,而且梦妃除了必要的教导,很少会在跳舞,而是坐在一旁休息,这根本就不像是爱舞如命的梦妃会做的事。

沈轻颜想着今日满头大汗的梦妃,蹙起了眉,梦妃的样子,倒像是身体有什么异样,比如,怀孕。

第57章 收拢

梦妃神色呆滞地回到了合欢殿,面无血色,眸中是无力与怨恨。梦妃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想要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为何如此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不光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死,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住。梦妃不傻,她知道,丽贵妃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将这个孩子生下的,等自己完成了任务之刻,便是自己与腹中孩儿的临死之时。

梦妃坐在铜镜前,苦笑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肩膀开始颤抖,梦妃无法自制地发出嘶吼一般的笑声,笑自己这悲哀的宛若笑话的人生。

“娘娘……你还好吗?“红玉听见梦妃卧房中的异动,有些担忧地走进来看看梦妃。

“……我很好。“梦妃顿住笑声,面上带着一丝有些诡异的微笑,在那张秀美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

“娘娘……你怎么了……“红玉看着梦妃诡异的微笑,渗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你怕什么?“梦妃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红玉身旁,笑着拉住红玉的手,“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红玉看着精神似乎有些失常的梦妃,没敢接话,心中又是心虚又是愧疚。

“说话啊!“梦妃大声地嘶吼着,涨红了脸,“我们不是好姐妹吗!“梦妃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丽贵妃会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明明自己瞒得很好,这件事除了自己、王太医和红玉以外,再无人知道。梦妃一开始是怀疑王太医的,但仔细想想,以王太医胆小怕事的性子,出卖了自己之后一定会有些异常的举动的,但是他一如往常,并无异常。梦妃始终下意识地不去怀疑红玉,也不愿去怀疑,因为如果红玉都背叛了自己,那么她在这世间,也没什么可以付出真心的人了。然而,看着红玉现在如此心虚的样子,梦妃想不怀疑都难。

“娘娘饶命。“红玉哭着跪下,伸手抓着梦妃的衣角,“丽贵妃拿奴婢的娘威胁奴婢,奴婢实在是无法了。“

“……“梦妃听着红玉的哭诉,苦涩地闭上了眼睛,所以 她真的背叛了自己。

“你为了自己的家人出卖本宫,让本宫的孩子无法来到这个世上,你觉得,凭这个理由,本宫会原谅你吗。“梦妃冷冷地看着红玉,一只手掐起红玉的下颌,眸中满是恨意。

“娘娘……“红玉语塞,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梦妃原谅自己。

“你滚吧,出宫去,从此以后,不要再让本宫见到你,否则,你必死无疑。“梦妃不带任何感情地甩开红玉,转身离开,独留跪在原地哭泣的红玉。

梦妃在转身的一刻,泪水从眼眶滑落,她对红玉是有恨的,而且也永远无法原谅她,可是,想着自己过去与她相处的一幕幕,再加上红玉也是因为被迫,梦妃终究是选择放她自由,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只当做是陌生人,两人互不相欠。

另一边,沈轻颜终于回到了太子府。沈轻颜刚一进卧房,便看见在桌边一边批公文一边等着她的尹祁。

尹祁低垂着头,眉头微蹙,他每次专注于一件事时,便会无意识地蹙着眉。沈轻颜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认真的尹祁,这样的尹祁有一种别样的魅力,让沈轻颜怎么看也看不够。

“怎么站在那里不进来?“尹祁的听觉十分敏锐,早在沈轻颜还未到达房间之前,便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等沈轻颜开门之后,却不见她再有任何动静,尹祁这才从公文中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沈轻颜。

“没事,就是想看看你。“沈轻颜笑着回答,坐到尹祁身旁。

“怎么,娘子一日未见,便如此想念为夫了?“尹祁挑挑眉,将沈轻颜搂到怀里。

“怎么,长得好看还不能让人看看了?“沈轻颜嘟着嘴,朝尹祁撒着娇。

“哈哈,想看好看的人你自己照照镜子就好了。“尹祁看着孩子一样的沈轻颜,失笑地摇摇头,“怎么样,今日练习得还好吗?“

“还好,就是手臂力量用得太多了,现在都抬不起胳膊了。“沈轻颜将头靠到尹祁肩膀,轻轻蹭了蹭。

“等一下我帮你按按。“尹祁捏了捏沈轻颜的胳膊,有些心疼。

“对了!“沈轻颜猛地抬起头,“我发现了一些事。“

“什么?“尹祁看着沈轻颜,表情严肃起来。

“梦妃好像怀孕了,不过我也不确定,也可能是患了病,反正她绝对有些不正常。“沈轻颜凑到尹祁耳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尹祁。

“我知道了。“尹祁眯了眯眼,点点头,我会去派凌光查一查。

凌光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便将眼线传来的消息告诉了尹祁。

“眼线来报,每日子时之后,太医院的王太医会从后门进合欢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出来。梦妃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侍寝了,说是因为练舞太过劳累而身体抱恙。“凌光微垂着头,讲收到的消息清楚地上报给尹祁,“昨夜,梦妃练完舞后,被请到了储秀宫,出来后神态十分异常,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她的背景你查到了吗?“尹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梦妃只是普通人家,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哥哥,但是她的哥哥不学无术,之前全靠梦妃做官伎拿的月奉过活。后来,他突然患了重病,需要大笔的银两,本是已无转圜之力,但是梦妃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大笔银两,才能让他的哥哥治病,紧接着没过多久,梦妃便成了皇妃。“

“呵,原来如此。“尹祁是何等的聪明,只稍一将前后因果连起来想一想,便知道丽贵妃与梦妃的关系了,也大概猜到梦妃此时是处于怎样的境地,心头便又涌上一计。

晚上,待沈轻颜梳洗完毕打算休息之时,却被尹祁拉住。

“怎么了?“沈轻颜疑惑地看着尹祁,若是往常这人早就催着自己休息了。

“我现在已经大概知道丽贵妃与梦妃的关系了。“尹祁让沈轻颜躺下,自己一点一点和她解释,“之前丽贵妃救了梦妃的哥哥,如果我没猜错,丽贵妃借此要求梦妃加入自己旗下为自己办事,梦妃为了报恩便答应了丽贵妃的要求,但是二人观念不和,所以梦妃始终处于丽贵妃的压迫之下,现在梦妃怀孕了,丽贵妃是不会放过她的,梦妃同样也知道这一点,现在应该正处于焦虑的时候。“

“你是想让梦妃加入我们?“沈轻颜听着尹祁对丽贵妃与梦妃关系的解析,明白过来尹祁的想法。

“对。“尹祁赞赏地点点头,沈轻颜向来聪敏,一点即通。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梦妃若是可以成为我们在丽贵妃那里的卧底,对我们是有极大帮助的。“沈轻颜十分赞同尹祁的想法,“明日,我便找机会拉拢她过来。“

翌日,沈轻颜照常去练舞,在梦妃跳了一会儿后显露出吃力的模样时,沈轻颜上前轻轻扶住她。

“梦妃娘娘,你还好吗,怎的如此疲惫?“沈轻颜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关切地询问着梦妃。

“我没事。“梦妃勉强笑笑,昨日因为丽贵妃的恐吓,她一晚都没怎么睡,再加上腹中孩儿,她今日才会这么快就感到疲惫。

“若是太累了,便休息一下吧,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腹中的孩子啊。“沈轻颜意味深长地看着梦妃。

“……“梦妃震惊地抬起头,有一瞬地失语,她想用玩笑的方式糊弄过去,却发现沈轻颜认真的表情根本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你想做什么?“梦妃苦笑,她知道,沈轻颜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件事。

“你现在很焦虑,很恐惧,急于想要逃脱这个现状,对吗。“沈轻颜笑着拉梦妃坐下。

“所以呢,难道你可以帮我?“梦妃嗤笑了一声,已经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了。

“对,我可以帮你。“沈轻颜注视着梦妃的双眸,满满的认真。

“……你说什么?“梦妃睁大了眼,不敢相信沈轻颜就这样轻易地做出了承诺。

“你现在处于怎样的境况,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也不再拐弯抹角地说了。“沈轻颜拍拍梦妃的肩膀,“现在,你真正的敌人是丽贵妃,我们也是,所以,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梦妃定定地看了沈轻颜半晌,良久,笑了出来,“你不过是一个傻太子的太子妃,有什么能力帮我。“

“我既然敢说,就必然有本事办到,不说其他,我若是没有实力,又怎么会知道你和丽贵妃的关系?“沈轻颜淡淡地笑着,语气笃定,令人信服。

“……你就不怕我将今日之事告诉丽贵妃?“

“你不会。“沈轻颜莞然一笑,“因为你要救自己的孩子。“

梦妃像是被扼住呼吸一般,说不出话来,沈轻颜句句话都击在自己的心坎儿上,让自己无法反驳。

“好。“梦妃叹了口气,反正无论如何,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我答应你。“

“放心吧,我不是丽贵妃。“沈轻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许下了承诺,“我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我也会保护你和你的孩子。“

“……谢谢。“梦妃闭了闭眼,眸中终于有了几丝希望的光芒。

第58章 成婚

回太子府后,沈轻颜第一时间便将自己成功收拢梦妃的消息告诉了尹祁。

“梦妃现在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我在此时递给它一根救命稻草,她自然会牢牢抓住。“沈轻颜面对尹祁的夸赞,只是一笑置之,转而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之前你和我说的凌光与翠缕的婚事,你和凌光谈过了吗?“

“我和他说了。“尹祁点点头,“不过那家伙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可以看出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娶翠缕为妻了,已经等不到中秋之后了。“

“这两个人,还真是心有灵犀。“沈轻颜有些失笑,“我之前也和翠缕谈了,虽然她一直维持着矜持,但可以看得出来,她也想早点和凌光成婚,毕竟现在她与凌光已是情投意合,早点成亲,也算是早点对她去世的父母有了交代。“

尹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抬眸看向沈轻颜。

“干脆不要管什么好日子了,既然有情,何须在乎那些俗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太晚了,明日,便让他们二人成亲。“

沈轻颜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转而又无奈地笑笑,皇族最是注重这些繁文缛节,却不成想偏偏出了个这么特立独行的尹祁,自己能嫁给他,不知是福还是祸。

“我们两个商量得这么好,也得看他们两个人的意愿,难免他们会觉得太草率仓促呢。“沈轻颜是同意尹祁说的话的 但是最重要的是两个当事人的意见,他们不能代替做决定。

尹祁闻言,赞同地点点头,接着吹了声口哨,凌光便瞬间出现在尹祁与沈轻颜的面前。

“凌光,我问你,若是要你明日便与翠缕成婚,你可愿意?“尹祁象征性地问了问,以他对凌光的了解,凌光一定会愿意的。

“……“凌光本以为尹祁是要他去办什么事,不成想一上来便是要他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愣在原地。

“别愣着啊,等着你的回答呢。“沈轻颜笑着在凌光瞪大的双眼前挥了挥手,知道凌光是被惊到了。

“臣自然是愿意的,但是还是要看翠缕姑娘的意愿才行。“凌光十分恭顺地行礼,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内心却是早已乐开了花,只要一想到可以娶翠缕为妻,自己便高兴地快要晕厥过去。

“好,我会问翠缕的,若是她与同意,你们明日便成婚。“沈轻颜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想明日的婚礼要怎么举行,要给翠缕准备什么嫁妆了。

翠缕自然是愿意的,她喜欢凌光,说是爱也不为过,她愿意也希望成为凌光的妻子,而且,嫁给凌光,也不会耽误她陪在沈轻颜的身边,她的生活并未发生巨大的改变,而是又多了一个新的身份,又有了一个可以大大方方去爱的人,不必再因为身份的问题而整天提心吊胆。

所以,在沈轻颜问翠缕的意见时,翠缕虽有些羞涩,但还是大大方方地点了头,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婚礼。

翠缕坐在铜镜前,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盘着繁复饱满的发髻,沈轻颜立在她身后,亲自给她梳妆打扮。

“前几个月,还是你为我梳妆,送我出嫁,今日,变调换了过来,我们翠缕啊,终于要嫁人了,也要变成人家的妻子了。“沈轻颜拿起簪花,缓缓插入翠缕的发髻中,语气似是感叹似是不舍,像是要送女儿出嫁一般。

“小姐,别这么不舍,我日后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吗,一直陪在你身边。“翠缕失笑地看着今日异常多愁善感的沈轻颜,她实质上不过是换了个卧房住,其余的和以前毫无差别,嫁的地方连这太子府都没出。

“哎呀,让我体会一下这种奇妙的感觉嘛,不要破坏气氛。“沈轻颜吐了吐舌头,一扫刚刚的惆怅模样。

沈轻颜为翠缕别完簪花之后,打算再在翠缕十分精致的妆容上补一补,刚刚拿起胭脂盒,忽然想到什么,又将胭脂盒放下。

“差点忘了,趁着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赶紧把嫁妆给你。“沈轻颜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锦盒,递给翠缕。

“小姐,这……“翠缕看着沈轻颜递过来的嫁妆,十分感动,但是又觉得不应该收,一时僵在了原地。

“你和我客气什么。“沈轻颜撇撇嘴,将翠缕的手拉过来,直接将锦盒放到翠缕的手中,“我便是你的家人,给你嫁妆是天经地义的。“

“……“翠缕看着沈轻颜,一时有些哽咽,自己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亲戚,她从未想过还会有人给自己准备嫁妆。

“哎哟,新娘子可不能哭,妆该花了。“沈轻颜笑着拍了拍翠缕的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翠缕顺从地将锦盒打开,一枚白玉镯子躺在锦盒中,雪白如羊脂,泛着晶莹的光泽,一看便知其贵重。

“小姐,这是夫人留给你的,翠缕不能收。“翠缕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沈轻颜的养母留给沈轻颜的。

“这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我平日不喜戴首饰,将它锁在柜中有有何意义,将它赠与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姐妹,表达我对你的祝福,这是我能想到的对待这镯子最好的方法。“沈轻颜淡淡解释,握住翠缕的手,上一世,翠缕为自己而死,这一世,她希望翠缕能有着最幸福的人生。

“谢谢小姐。“翠缕终是没忍住落了累,慎重地将镯子戴到了手上,羊脂玉的镯子在手腕上散发着光芒,像是昭示着,翠缕的幸福,已然来临。

很快,便到了吉时,沈轻颜为翠缕蒙上盖头,亲手牵着翠缕,将她的手递到了凌光的手中。

“以后,她便是你的妻子了,你要好好爱护她。“沈轻颜面上是淡淡地微笑,眸中却是满满的庄重与认真。

“臣会好好待她的。“凌光颔首,同样认真地给了自己的承诺。

凌光从沈轻颜的手中接过翠缕的手,微微用力地握了握。翠缕感受着凌光掌心传来的温度,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期待与喜悦。

因为凌光与翠缕皆是无父无母,尹祁与沈轻颜若是坐在高堂的位置也于理不合,所以凌光与翠缕干脆拜了土地。

沈轻颜在一旁看着翠缕成亲的全程,因为太过高兴而湿了眼眶,将头埋在尹祁的肩上不肯起来。

尹祁摸着沈轻颜的头,知道沈轻颜此刻的复杂心情。凌光何尝不是陪着他长大,凌光于尹祁来说,早已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绝不亚于沈轻颜与翠缕之间的感情。

完成了拜堂之后,便是送入洞房。尹祁觉得凌光之前的房间太小了,两个人住总会有些不方便,干脆重新找了个房间,当做二人的新房,昨日命人连夜收拾出来,也是像模像样,里面的摆设与布置,丝毫不逊色皇子的卧房。

凌光牵着翠缕的手,始终未放开过。等完成了挑喜帕、喝合卺酒和吃水饺这一系列步骤之后,房中终于只剩下凌光与翠缕二人了。

凌光看着丫鬟们出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羞涩的翠缕,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哪里有平日暗卫首领的威严模样。

“傻笑什么。“翠缕失笑地轻拍了一下凌光的肩膀,之前因为成亲的紧张通通消失不见,看着眼前的凌光,终于放松下来,恢复了往日最自然的模样。

“我高兴啊,我终于娶到你了。“凌光笑着伸手,将翠缕搂到怀中。

“怎么感觉你一副终于得逞的模样。“翠缕噘着嘴,嗔怪地瞥了凌光一眼,“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便……“

“你便什么?“凌光饶有兴致地问翠缕。

“我便休了你。“翠缕拧了拧凌光的耳朵,并未使力。

“哈哈。“凌光笑了起来,“好,不过,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因为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将你看得比生命都重要。“

翠缕听着凌光的承诺,笑着将头靠在了凌光的肩上,此刻的她,是最幸福的新娘。

翌日,沈轻颜终于睡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懒觉,她能够休息还是沾了翠缕的光。沈轻颜为了翠缕婚礼的事,想要与梦妃请一天假,不成想梦妃大手一挥,直接放了沈轻颜三天假,于是,沈轻颜第一天举办婚礼,之后还有这两天的假期。

“懒猪,起床了,已经快晌午了。“尹祁笑着拍了拍沈轻颜,将她唤醒,知道她最近很累,就干脆没叫她用早膳,一直睡到现在,可若是再不用午膳,估计沈轻颜的胃又该难受了,便将她唤醒。

沈轻颜揉揉眼睛,并不算费力地起了床,这一夜睡得很香,也睡得很足,所以起床并不是很费力。

“翠缕,进来吧。“沈轻颜一边起身,一边唤着翠缕,却不成想进来的是另一个不算熟识的丫头。

“你还没睡醒啊,人家翠缕刚刚成亲,也是要放假的。“尹祁无奈地拍了拍沈轻颜还有些迷糊的头。

“我都忘了。“沈轻颜也有些失笑,明明是自己给翠缕放了前几天的假,结果自己却忘了。

沈轻颜自幼便是翠缕跟在身边伺候,这猛地换了个人,到底还是不如翠缕贴心,不是漱口水调甜了,就是洗脸水太凉了,一场洗漱下来,弄得沈轻颜异常郁闷。

“再忍忍吧,过两天翠缕就回你身边了。“尹祁知道沈轻颜不适应,笑着宽慰道。

第59章 妒火中烧

翠缕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捏了捏酸痛的腰肢,昨夜凌光虽然十分温柔,但翠缕到底是禁不住的,现在腰酸背痛,身上像是散了架一般。

翠缕穿好衣裳,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坐到铜镜前开始梳妆。凌光因为要当值,已经先行离开了,但是却将早餐给翠缕备好。翠缕透过铜镜,看着桌上的包子,窝心地笑笑。

翠缕拿起桌上的水粉,轻轻地扑在光滑的肌肤上,又拿起沈轻颜给她的胭脂膏,拿手指沾了点淡雅润泽的胭脂膏在唇上点了点,之后拿簪子挑了一点,合在手掌心,在上面滴了几滴清水,胭脂膏瞬间化成了致密的水雾,翠缕两掌相合,分别在左右脸颊轻轻拍了拍,整个人瞬间就提了气色。这胭脂膏是慕城第一大脂粉店软香阁特制的,是那里的招牌。沈轻颜不喜胭脂水粉这等俗物,却偏偏对这款胭脂膏情有独钟,每次逛街时,总是喜欢买一点收集起来,自己却是不用,最后怕放时间长了变质,便全数给了翠缕用。

翠缕满意地看着铜镜中面带桃色的自己,其实她往日也不怎么爱打扮,可是嫁给了凌光之后,却有了一种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不让凌光丢脸的心理,也许已经是因为二人身份之间的差距有一点自卑和患得患失吧,虽以不像以往一般将自己的心牢牢锁住,但是这样的负面情绪终究是没那么好克服的。

翠缕又拿起木梳,顺着乌黑柔顺的发丝,从上至下缓缓梳起,木梳穿过发丝发出好听的摩擦声。因为常年给沈轻颜梳头,翠缕梳髻的手艺要比一般人娴熟很多,三两下,翠缕便盘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出来,又拿起几朵简单清雅的簪花,别在髻上。因为已经成了婚,不再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了,依照礼节,翠缕是要将发全部梳上的,她不似沈轻颜一般,因为是皇亲国戚,所以有不用梳全髻的特权。

看着第一次将发全部盘起的自己,翠缕直勾勾盯了半晌,才总是是适应了自己全新的模样。

翠缕起身坐到桌旁,看着盘中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感觉心里像是填满了蜜糖一般,虽然她的早餐只能如此清简,没有沈轻颜每日早膳时那样多的菜式,翠缕却依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福与满足。

翠缕伸出手,拿起一个包子,包子晾了很长时间,现在散着微温的温度,刚好可以入口。翠缕轻轻咬了一口,鲜嫩的肉香便立刻散了出来,是猪肉白菜的馅料,很是鲜嫩可口,尝得出是现做的。

不到片刻,翠缕便已将三个包子下了肚,摸了摸撑鼓鼓的胃,翠缕舒心地呼了口气,将餐盘收拾好,坐到床边,开始缝缝补补,享受着自己简单闲适的假期。

另一边,沈婉言坐在床边,正拿着针线,做着刺绣。白绸的帕子上,赫然是一对鸳鸯。

沈婉言拿着宝蓝色的线,正在绣着鸳鸯翅膀上的羽毛,原本正聚精会神,十分专注,却不料依旧是被扎到了手指。沈婉言下意识地痛呼一声,看着指尖冒出来的血珠,又看了看帕子上不算精致的鸳鸯,叹了口气。

沈婉言的绣工并不算精进 她与沈轻尘和沈轻颜不同,那二人认为这些女红并不十分重要,所以沈轻颜从未认真的学过针线,现在怕是要她绣个字都很困难。但沈婉言却是十分传统,将这女红看得很重要,甚至专门请了师傅来教,却偏偏无论怎样练习,都无法绣出一幅精致的作品。

沈婉言再次叹了口气,又执起针线,继续绣了起来。之前滑胎之后,她与尹袂不欢而散,之后尹袂便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沈婉言虽然心里对尹袂有怨,对那丽贵妃更是恨得牙痒痒,但最终仍是妥协了。她爱尹袂,而且已经嫁给了他,那么尹袂便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她绝不能与他怄气,将他越推越远。自己虽然上次莫名其妙地就好了,可是以后还能不能再有子嗣,谁也不知道,现在摆在她面前唯一的出路,便是将尹袂牢牢抓住。

磕磕绊绊的,沈婉言终于绣好了最后一针,将帕子从绣绷中取下来,仔细摩挲了一下上面的鸳鸯,打算将这亲手绣的帕子赠与尹袂。虽然自己绣得并不好,但也是自己一针一线认真绣的,再加上尹袂在未与自己怄气之前,其实态度是有所软化的,若是看见自己手上被针刺伤的伤口,应该是会心软的。

沈婉言为自己打了打气,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现在这个时刻,尹袂应该在书房练画。

书房与沈婉言的卧房离得并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沈婉言紧张地吸了口气,轻轻叩响了书房的门。然而,等了半晌,沈婉言都未听见里面有什么响动,疑惑地蹙了蹙眉,沈婉言自己伸手将门推开。

房中哪里有半个人的影子,沈婉言进了书房,关上门,看见书桌上还有半杯未饮完散着热气的茶,估计尹袂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便打算坐到书桌旁等着他,在即将坐下的一刹那,却被桌上墨迹未干的画吸引了视线。

沈婉言走到画跟前,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画的内容便入了眼帘。

画中女子一袭红衣,散散地斜了一个髻,剩下墨发垂直股间,发丝随着舞姿飘扬而起,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画中女子的那双水眸,并不故作妩媚,却尽是风情。沈婉言只是一眼,便认出这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轻颜。

沈婉言看着画中的沈轻颜,肩膀不住地颤抖,双目泛红,因为愤怒而呼吸急促,忍不住溢出一声苦笑。沈婉言看看手中自己绣得那条帕子,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笑又可悲。

“你在这儿做什么?“尹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婉言闻声回头,看尹袂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我有个东西想要送给你。“沈婉言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将帕子送给尹袂,“是我亲手绣的。“

“……“尹袂看着沈婉言递过来的帕子上那一对不怎么好看的鸳鸯,嫌弃的撇了撇嘴,他的吃穿用度向来是最好的,样样精致,这样的绣工,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沈婉言一边将帕子递过去,一边露出手上的伤口,却不料尹袂只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帕子,便错过身走到桌旁,继续作画,根本未注意到沈婉言手上的伤口。

“我是哪里短了你,你没手帕用了吗,不会绣在这丢人现眼。“尹袂头也不抬地讽刺着沈婉言,抬手拿起一旁的毛笔,沾了些水,又沾了些赭红色的颜料,继续描绘着沈轻颜的纱衣,丝毫未避讳一旁的沈婉言。

沈婉言站在尹袂身后,快要将一口银牙咬断。她知道尹袂从未重视过她,但她本以为,在自己被丽贵妃逼迫着滑了胎以后,尹袂会对她有一点点的愧疚感,却不成想,尹袂直到此时此刻,仍旧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该死的沈轻颜,甚至在自己面前也毫不避讳。

“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快离开,不要影响我。“尹袂不耐地催促着沈婉言快点离开,手上作画的动作一直未停下过。

沈婉言咬了咬下唇,狠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也未管是否将帕子捏皱,转身离开。

回房的路上,沈婉言只要一想到画中的沈轻颜便恨得牙痒痒,又在想,若是那一日,是自己抽到了舞蹈,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猛地,沈婉言顿住脚步,想到跳舞的沈轻颜,一计上心,眯了眯眼,回了卧房。

太子府,沈轻颜倚在窗边,看着窗外桂树,有些郁郁寡欢。

“怎么了?“坐在沈轻颜身旁的尹祁摸了摸沈轻颜的脸,关切地询问。

“我在哀悼?“沈轻颜噘着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几乎要溢出水来。

“哀悼?“尹祁有些疑惑,他不记得今天是谁的祭日啊,“哀悼谁?“

“我的假期!“沈轻颜抓狂的挠挠头,“明天还是我又要每天早出晚归了!我又要早起了!“那么早起床简直要了沈轻颜的命。

“哈哈。“尹祁闻言笑了起来,从背后将沈轻颜搂住,“离中秋晚宴没有几日了,再熬一熬,很快就过去了。“

“唉。“沈轻颜苦着脸叹了口气,心里盼着日子过得快一点,早日将这难熬的日子度过去。

“不知道翠缕怎么样了。“沈轻颜忽然又想到了翠缕,“也不知道她还适不适应。“

“你就别操心了,翠缕是个会过日子的姑娘,凌光也是个拿命去爱的人,两人郎有情妾有意,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尹祁捏了一下沈轻颜的鼻尖,不让她再去去想这些。

“我好像她啊。“沈轻颜转过身,看着尹祁的眼睛,回抱住尹祁。

“我知道。“尹祁在沈轻颜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要不然,你去看看她,反正只有几步路。“

“……还是算了,她难得有个假期,我还是让她好好享受一下吧 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虐待她一下。“沈轻颜轻笑着摇摇头,翠缕几乎将全部的认识奉献给了她,这几天是她最能够做自己的时间,她不愿去打扰。

第60章 中秋晚宴(1)

在沈轻颜又经历了几天的煎熬日子之后,终于迎来了心心念念的中秋节。虽然要为了晚宴做准备依然需要早起,但沈轻颜却十分开心,毕竟,将今日熬过去,她便又可以恢复以前悠闲自在的日子了。

沈轻颜坐在铜镜前,任由身后的翠缕给自己梳髻,自己则是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桌上的首饰。

翠缕回到沈轻颜身边已经有几天了,沈轻颜在翠缕结束了假期回到她身边的时候,给了翠缕一个大大的拥抱,几日不见,便已甚是想念。而且翠缕回来之后,她的生活终于恢复了正常,不会再在漱口时因为漱口水调得太甜而皱眉,也不会再因为菜肴里没有自己想吃的糕点而敷衍地用一点。

“小姐,今日要不要梳一个别出心裁的发髻,毕竟晚上要表演。“翠缕一边给沈轻颜梳着头发,一边提议。

“不必了,晚上才要表演,大白天的,太过招摇了,等到晚上表演之前你再帮我重新盘一下头发,不过也是简简单单就好,不要太过标新立异。“沈轻颜淡淡地摇头拒绝,她一向不喜出风头,她之所以要表演,不过是为了尹祁和库里的会谈更加容易一些罢了。

“颜儿,今日行动之时,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尹祁有些不放心地蹙了蹙眉,总觉得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

“知道了,放心吧。“沈轻颜朝着尹祁皱皱鼻子,让尹祁不要再担心。

沈轻颜梳妆过后,简单地用了点早膳,便和尹祁一起上了马车,朝着皇宫驶去。

“颜儿,这把匕首你拿着,若是今日遇到危险,便拿它防身。 “尹祁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交到沈轻颜手里,“用的时候小心些,上面浸了毒的,不要伤到自己。“

沈轻颜听从尹祁的话,十分慎重的将匕首藏到了自己的衣袖里。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便到了皇宫。

尹祁半搂着沈轻颜下了马车,进了皇宫,面上依然是那副不太灵光的样子。

当尹祁和沈轻颜到了大堂的时候,尹祀和尹袂已经到了。因为赵梦桐刚刚生产,身体还很虚弱,便称病未来,也刚好让丽贵妃以为赵梦桐因为留了产,身心皆遭受了重创,暂时放下了对其的戒备。尹祀也是特意做出来一副疲惫烦恼的样子来蒙蔽丽贵妃。

尹袂则是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当沈轻颜来到之后,下意识地注视着沈轻颜,眼神丝毫没有移开过。坐在尹袂一旁的沈婉言,却不似往常因为尹袂的反应而气愤,而是十分平静地看了沈轻颜一眼,便移开了眼神,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沈轻颜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了看没再看她的沈婉言,心里有些担忧,不知道沈婉言刚刚滑过胎的身体怎么样了,现在就来参加宴会会不会太劳累了。但沈轻颜也只是想了想,便不再关注沈婉言,她不能再如此分不清立场,既与沈婉言已经划分了界限,就不应该再有所纠缠,这样对大家都好。

“请各位皇子,皇子妃,移步猎场。“突然,一个常常跟在皇上身边的太监进来通报。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惊讶,这来使都没有见到,便去猎场了,似乎有些不太礼貌。无奈,众人只得遵从旨意,移步去了猎场。

今日的风有些大,天色也有些暗,天气并不是很好。

当众人来到猎场时,发现尹霄和丽贵妃已经坐在位子上了,旁边坐着的人的穿着与其他人相比,十分不同。那人一身条格的绒衣 带着个平顶帽,赫然便是使者库里。

“各位,很抱歉,我如此唐突地直接来到了猎场。“库里年纪并不算大,却留着两撇小胡子,显得整个人都更加轻佻。

众人看着满面笑容的库里以及面色不善的尹霄,都未说话。也难免尹霄会生气,这库里来了慕城,连大堂都为进去,也没有向众人请安,便直接来了牧场,这确实是太过失礼了。

“既然如此,便直接开始你的挑战吧。“尹霄不耐地挥了挥手,对库里算是彻底没了好脸色。

“那么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库里也是豪爽之人,豪不推辞。

“臣的国家与慕城约定了要比试三场,文、武、艺,这第一场,便是武,所以,臣直接来了猎场。“库里站到正中央,向着众人娓娓道来,“臣希望,慕城可以派出一位皇子,与我国的武士一较高下,比赛射箭,至于参赛人选,为了公平起见,进行互选。“

“……“尹霄本来是比较同意库里所言的规则的,但是一听到要互选,瞬间便想要拒绝,若是库里选到了尹祀或是尹袂都没有问题,可若是选到了尹祁,那慕城岂不就是去丢脸了吗。

“怎么,难道皇上要反悔?“库里挑挑眉,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笑话,我慕城堂堂大国,又岂会惧怕你这小小把戏。“还不待尹霄说什么,一旁的郑泽先忍不住对呛了回去。

尹霄本来要吐出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这没脑子的郑泽一说这样的话,他根本连拒绝都拒绝不了了。

丽贵妃坐在尹霄旁边,也是皱着眉看了郑泽一样,目光中是满满的愤怒与厌恶。郑泽现在为了表现自己,说话做事完全不过脑子 却不知,这样只会让尹霄对他越来越厌恶,看来,这枚棋子,也到了该丢弃的时候了。

“好,既然如此,臣便先选了。“库里并未因郑泽明显的贬低性的语言而愤怒,反而是十分高兴地顺着郑泽给的台阶就下了。

库里走到各位皇子坐的位置前,鹰一般的目光在尹祁、尹祀、尹袂三人身上扫过,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尹祁身上。

“臣,就选这位皇子。“库里指着尹祁,脸却是朝向尹霄的。

“……“尹霄一时语塞,没想到库里竟真的如此巧合地选到了尹祁,自己又无法挑出什么毛病。虽然慕城太子痴若孩童人尽皆知,但是库里是绝对不知道尹祁的真容的,而尹祁只要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与正常人无二,所以并不存在库里故意选择尹祁的可能性,而自己之前也答应了库里,选到谁便是谁,君无戏言,此时是绝不可能反悔的了。

之后,尹霄也在库里带来的武士中挑了一名,双方的参赛人选便算是选完了。

宫人将箭靶一一摆好,双方便开始比赛。首先是由库里带来的武士开始。

那名武士是所有武士里身材最为瘦弱,看起来最无攻击性的一个 所以尹霄便挑了他,然而,在那名武士射出第一箭的时候,尹霄便后悔了。

那名武士在比赛开始的瞬间立马进入了状态,娴熟地将箭搭在弓上,毫不费力地将弓拉开,再轻轻一松手,箭便飞了出去,直中靶心。那名武士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看便知是常年练箭的。

当那名武士将最后一支箭射了出去,尹霄已经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结果了。毫无意外地,全中靶心。哪里还需要比,不要说以尹祁的能力连把箭射出去都成问题,就是他真的可以射中把心,也要把那名武士射的箭全部击落才算赢。

“下面 就看这位皇子的了。“库里意味深长地看了尹祁一眼,笑着说。

尹祁依旧是一副十分懵懂的样子,好奇地看着宫人递给他的弓箭,似乎根本不知道怎么用一般。

“库里先生,你选的这位其实是太子殿下。“尹袂忽然起身,“太子殿下身体不好,不适宜射箭这样的活动,我看,还是由我来吧。“

“这位皇子,我选中的是他,不需要你来多言。“库里毫不留情地回应了一句,连看都未看尹袂一眼。

就在尹袂铁青着脸,想要说些什么教训一下库里时,却被箭中靶子的声音猛地打断,惊讶地看过去,尹祁依然摆着十分标准的射箭姿势,那靶心的第二根箭,便是他所发出的。就在尹袂震惊于尹祁这样毫不掩饰自己的状况已经高超的射箭技术时,之前那名武士的箭“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又在片刻间,爆发出了欢呼声。

“怎么可能!“尹霄讶异地看着尹祁,完全不敢相信刚才那只箭是他发出的。

“启禀父皇。“一旁的沈轻颜淡淡解释道,“太子虽十分单纯,但是也是自幼学习应该学习的一切的,射箭对他来说不过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难道父皇不知道吗。“

“……“尹霄错愕地看着沈轻颜,对于沈轻颜所言,他之前确实是一点都不知情的,面对沈轻颜的质问,尹霄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错过了尹祁这么多的事。

之后的每一只箭,都像是如有神助一般,尹祁全部射中靶心,并且将那名武士的箭一一击落在地。

尹祁将最后一支箭射完,将工具扔给宫人,不再理会众人的欢呼,径直回到了沈轻颜的身边坐下,表情十分平静,方法刚刚创造了奇迹的并不是他一般。没错,就是奇迹,那名武士的箭艺十分高超,每一支箭都射中靶心已是十分困难,可是像尹祁这样,在射中靶心的同时,还能将箭全部击落,根本就是很难完成的,更何况是无一失误。

第61章 中秋晚宴(2)

“好箭法!”库里仿佛并未因为自己的武士输掉了比赛而愤怒,反而十分豪放地鼓起了掌,“不愧是当朝太子,真是令人钦佩。”

尹霄也因为尹祁所制造的意外惊喜而十分高兴,和库里一起笑了起来,心中对尹祁有了那么一丝改观。

“库里,这样看来,似乎是我慕城赢了。“尹霄得意地笑着,看着库里的目光带着察而可见的挑衅。

“好戏才刚刚开始,皇上还是不要太早得意了,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库里淡然地笑笑,并未表露出什么情绪。

沈轻颜将一切收入眼底,微收眼帘,心底对尹霄有些不屑,作为当朝皇帝,毫无宽宏大度之心,反而市侩,目光短浅,毫无远见,真的不知道,为何这样的父亲,可以生出尹祁这样优秀的儿子。

尹祁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掩盖住嘴角的讽刺,难道尹霄到现在都不明白,库里的目的从来就不在于那所谓的赢得比赛的条件,而是趁机拉拢慕城的强者吗。若不是尹祁与库里早已结成同盟,怕是在尹霄如此头脑简单的状况下,慕城会损失多少能人异士。

尹袂在一旁平息着胸腔中的怒气,对尹祁抢了风头的惊艳表现十分不满,同时也惊讶于尹祁的隐藏之深,从今日尹祁只是寥寥表现的伸手来看,他的武功简直深不可测,虽然不愿承认,自己完全不是尹祁的对手。

沈婉言则是并未过多关注尹祁的表现,因为这与她接下来的变化并无关联,只要不会影响她的计划,那么便不需要她去关心。

丽贵妃不可抑制地沉郁着脸色,对于尹祁近日越发的表现自己而感到担忧,尹祁装作痴傻使自己与尹袂放松了警惕,留他一命,却不想等到他们发现这尹祁是隐藏着獠牙的饿狼时,为时已晚。看来,对于尹祁,自己与尹袂必须时时提防,绝不可留给他任何可以将自己与尹袂压制住的机会。

库里兴致满满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脸色,他向来最喜看戏,而这慕城的戏则是一场精彩。当初尹祁找到自己与自己结成同盟时,自己权衡了多方面的利弊,最终同意了与尹祁站到一队。其实,库里与其说是一名优秀的使者,还不如说是一名优秀的商人,一名从来不会看走眼的商人。他最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自己怎样做可以最迅速简易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他眼里,利益高于一切,所以,对他来说,不会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但是,尹祁却做到了让他心服口服毫无异心地跟随在他身后,因为尹祁永远可以猜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可以猜到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这虽然让库里有些无奈 但是也让库里省去了许多麻烦,同时,也让库里由衷的敬佩。所以,对库里来说,与尹祁结盟,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父皇,天已渐暗,不如移步大堂,先去大堂休息为晚宴做准备。“尹袂站起身,向尹霄提议道。他此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压过尹祁,下一场便要比文,尹祁若要不暴露自己,是绝不可能在站出来比赛的,尹祀随是喜欢舞文弄墨的人,但是却对这种比赛向来兴致缺缺,所以,便是他尹袂大出风头的时刻。

“也好,库里,先移步大堂吧。“尹霄想了想,赞成了尹袂的提议,于是一行人便朝着大堂走去。

路上,人们小声议论着刚刚尹祁的精彩表现,尹祁听到,只是淡然处之,但他知道的是,现在的他在大臣们的脑海中,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这对他日后说出真相收拢人心具有极大的益处,这也是为什么他今日会参加比赛的原因。

沈轻颜也不是没有听见那些人说的话,心中有一些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只觉眼眶有些酸涩,同时也心疼着尹祁。这些年 尹祁隐藏着自己的才能,被那么多的人轻视,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优秀,今日才只是展现了他实力的冰山一角,就已经得到了如此多的惊叹与赞美,当然还夹杂着一些对尹祁痴傻的惋惜,沈轻颜说不出地欣慰 虽然 尹祁的优秀从来不需要那些人来评断。

到了大堂,依据礼节,库里坐在离尹霄和丽贵妃最近的下座,再下面挨着库里的,便是作为太子的尹祁以及太子妃沈轻颜。

“久闻太子妃是慕城第一美人儿,惊为天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库里端详着沈轻颜,不由得地感到赞叹 同时又觉得尹祁与沈轻颜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使节大人谬赞了。“沈轻颜十分谦虚地回了礼,“天下之大,美人多不胜数,何况各花入各眼,轻颜不敢造次。“

“哎。“尹霄听见了沈轻颜的回答挥挥手,“儿媳不必谦虚,库里说的事实。“尹霄十分舒心地笑了笑,觉得沈轻颜的这副皮囊给慕城挣了脸,以沈轻颜的姿色,单单站在那里,便足以令任何人赞叹。

尹祁不悦地撇了撇嘴,他不喜欢其他的男人过多地关注沈轻颜并直白地讨论沈轻颜的容貌,这会让他有一种沈轻颜被冒犯了的感觉。

库里在一旁看见尹祁不悦的脸色,无奈地笑笑,他知道尹祁向来宠爱自己的太子妃,却不诚想已经宠爱到了这种地步。

“皇上,不如趁现在,将第二场比试完成。“库里起身,行了礼。

“也好,在晚宴正式开始前比完吧。“尹霄赞同地点点头。

“臣带来了一道藩国的难题,若是有哪位慕城的能人异士能够答出来,便是慕城赢。那么臣便代表藩国认输。“库里胸有成竹地说,仿佛认为不会有人能够答出那道难题。

“好,你问吧。“尹霄思考片刻,还是同意了库里的要求,他不相信慕城人才济济,连一道难题都答不出来。

“好,那臣便开始了。“库里点点头,从衣衫中拿出一张羊皮纸,呈给了尹霄,“纸上便是问题的答案。“

库里清了清喉咙,声音响亮清晰,足以使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见问题:“一个犯人在一间房中,这个房间有两扇门,一扇通向生,一扇通向死,两扇门旁各有一个看守,一个只说真话,一个只说假话.这个犯人只能问一个问题就要能判断出该走哪扇门,他问什么?“

库里问题一说完,刚刚还信誓旦旦觉得库里不过是夸大其词的人瞬间沉默了,这个问题绕来绕去,根本连题目都听不明白,又何谈解答呢。

“不知哪位能人可以答出这道问题呢?“库里笑着环顾四周,看见众人为难的样子仿佛十分开心。

尹霄蹙着眉,他根本连题目都没有听懂,看着下面皱着苦瓜脸的人们,知道这些人靠不住,便将目光转向尹袂和尹祀。

尹袂紧皱眉头,努力思索着答案,却被题目七绕八绕搅得头昏脑涨,看到尹霄投过来的眼神,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尹祀本身也对这题十分感兴趣,所以十分认真地思索着,虽不似尹袂一般,直接被题目绕晕,但是在假设了多种答案后,却又一一被推翻,此时正认真地思考着,根本无暇顾及尹霄递过来的眼神。

尹霄见尹袂和尹祀皆为思考出答案,有些焦急,虽然比赛是三局两胜,但他原定的目标却是一场也不能输,因为哪怕只是输了一场,都会丢了慕城的面子。

尹祁百无聊赖地望着桌上的茶杯走神,在听完题目的一刹那,答案便已了然于心,但是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是万不能再太过张扬了,所以便老老实实坐在原味没有说话。

沈轻颜也是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依然没有想出一个不被推翻的答案,抬眼一看身旁已经走神的尹祁,便知道这人已经想出答案了,撇了撇嘴,对尹祁表达了自己的嫉妒。

“臣有一法,不知是否正确。“在远处的沈轻尘忽然出声,打破了沉寂。他因为一些公事耽搁,并且见证尹祁的英勇事迹,却不成想刚到大堂,便听见了众人对这题目的窃窃私语,思考了片刻,终于决定站出来替慕城挽回一点面子。

“指着其中一守卫问另一个守卫:他会告诉我哪道门是生呢?守卫没有指的门就是生门。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他指的那道门就是通向死门,,如果是说假话的话,那么就该走另一门。“沈轻尘将答案娓娓道来,思维十分清楚。

“好!爱卿答得好!“尹霄大笑着看着纸上的答案,其内容与沈轻尘所述的答案大致相同。尹霄总算是松了口气,心中对沈轻尘暗暗赞赏。

“慕城果然有很多的能人。“库里笑笑,表达了对沈轻尘的赞叹,“臣认输,臣所提出的条件,将立即被收回。“

“好。“尹霄笑着,毫未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你今日便好好享受晚宴,之前的事便不再提起。“

“谢皇上。“库里淡淡地行了礼,内心对比赛的失败没有多少感觉,毕竟,他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条件才来慕城的。

库里回到座位,不动声色地与看了一眼尹祁,随后便再无异动,只是坐在座位上品着茶,等待着晚宴的开始。

第62章 中秋晚宴(3)

因为慕城赢得了比赛,所以大殿上的气氛非常好,各个大臣都其乐融融地交谈着,以此消磨等待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

“沈侍郎果真是年轻有为,竟能将这等难题解出,以缓我慕城之危难,若是今日输了比赛,那对我们慕城的威信绝对会产生极大的影响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臣与另一个大臣称赞着沈轻尘,言语间不乏对沈轻尘的欣赏。

“是啊,这样看来,沈侍郎倒是更有大将之风,反倒是……哈哈,算了,不说也罢。“另一位大臣话说了半截,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是透着对几位皇子的不满,太子虽然刚刚在第一场比试中经验了众人,但说到底,傻子还是傻子,毫无聪明才智可言,更不要提成为这天下的君主了,说得不好听点,这位太子的存在,不过是这皇室中的一个笑话。三皇子尹祀,虽饱读诗书,却是太过淡泊,没有野心,何谈安国,而且优柔寡断,没有能够决断的魄力,最多也就只能是个副手罢了。至于四皇子尹袂,虽然野心有余,可是却太过锋利,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作为君主的狠决是有了,可是毫无德行,又怎么能善待黎明百姓,将天下交到这样的人手中,宗社大危。现在可以做储君的只有这三个皇子,却是没有一个成器的,让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间。反观沈轻尘,才华满腹,有魄力有担当,做事有原则,不会善意泛滥,也不会过度苛刻,是眼下最适合领导国家的人,却偏偏没有生在皇室,最基本的血脉一条便已是不合格,实乃皇家不幸。

老臣自然知道大臣的意思,也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心中的话是万万不可以说出来的,否则恐怕在出了这皇宫之后,他便寿终正寝了。

那位大臣虽然只是很小声地说了句残缺不全的话,但到底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比如库里。

库里挑挑眉,不置可否,若是他不知道尹祁的真实情况,怕是也会有和这位大臣一样的想法,但奈何尹祁是这世间难以一遇的奇才,所以即便是沈轻尘,也是要让位的。

曾经,库里也曾感叹过既生瑜,何生亮。在与沈轻尘交谈时,也曾旁敲侧击的试探过,有这样一身才华的沈轻尘,若是没有尹祁的存在,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要治国安邦的心思。沈轻尘只是回答他:“我要的从来只是一方田园,这壮阔江山对我来说,太大了。“

那时,库里才明白,沈轻尘从来不是不能做皇帝,而是不想做皇帝。

沈轻尘不是没有听到众人对自己的议论,头疼地按按眉,有些后悔刚刚不应该站出来的,现在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怕是又要过一段水深火热的日子了,心中对这官场也是更加厌恶。

尹祁听力向来极好,听到那位大臣的话,淡然地笑笑,并无什么不开心,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知道沈轻尘怕是又要烦恼一阵子了,作为向来喜欢戏弄沈轻尘的人,沈轻尘越是焦头烂额,尹祁便越是开心。

尹袂郁闷地饮了杯酒,因为库里是从藩国而来,为了待客,尹霄专门命人准备了藩国的酒水,不似往日的清酒一般,辛辣的酒顺着喉咙饮下,呛得尹袂咳嗽了好几声才止住,原本就郁闷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这酒是从藩国运来的,辛辣异常,还是少喝点吧。“沈婉言坐在一旁,也知道尹袂心里不痛快,但是烈酒伤身,还是忍不住劝道。

“滚,别烦我。“尹袂连看都未看沈婉言,将对沈轻尘的怒气全都发泄到了沈婉言的身上。

沈婉言咬咬下唇,因为尹袂当众给她没脸而尴尬异常,最终什么都没说,低下头沉默着。

这时,一行宫女上殿将桌上的瓜果点心撤了下去,然后又将一道道菜肴端了上来。

“时候不早了,先用膳吧。“尹霄笑着对库里说,“这道八宝鸭是慕城的名菜,库里可一定要试试。“

“谢皇上。“库里闻言夹起一块儿鸭肉,还未放进嘴里便顿住了动作,又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和旁边尹祁桌上的菜,将鸭肉不动声色地放回了碟子中。

尹霄本也只是客气了一下,并未注意库里手上的动作,反而是一旁因为沈轻颜不小心打饭了茶水正帮沈轻颜整理衣服的尹祁注意到了库里的异样,与库里交换了眼神,看向桌上的菜,渐渐眯起了眼睛。

一旁的沈轻颜刚刚拿起筷子想要夹菜,却被尹祁猛地制住了动作,疑惑地看向尹祁,小声询问:“怎么了?“

尹祁并未说话,只是示意沈轻颜不要去碰这些菜。

尹祁虽面上没有什么异样 心中却是止不住地冷笑,这么多的方法,竟用了下毒这样最低级的方法。没错,尹祁的桌上,几乎每一道菜都被下了毒,除了那道八宝鸭,而库里的桌上则是只有那道八宝鸭有毒,应该是宫女在端菜的时候,不小心搞乱了顺序,错将尹祁桌上的菜端到了库里的桌上。

尹祁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儿鱼肉,仔细闻了闻,疑惑地蹙了蹙眉,这菜中下的毒,是最为普通的鹤顶红,以尹祁对丽贵妃和尹袂的了解,他们是绝不会用这种轻而可察的毒药的,而是会选择即使人死后也不会被察觉是中了毒的毒药。那么,不是这二人,又会是谁呢。

一旁的沈婉言低垂着眸,沉默地夹着菜,仿佛还在为刚刚尹袂给她没脸的事而伤心,实际上,手心已经布满了冷汗,一直在努力地抑制着紧张避免身体的颤抖。毒,是她下的。在那日看见了尹袂画沈轻颜的画像之后,沈婉言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对沈轻颜的妒意与恨意,终于决定,趁着中秋晚宴最盛大也最繁乱的时刻,做出这些年一直想做的事,除掉沈轻颜。

沈婉言做了两手准备,第一便是下毒,她并无太多人脉,所以也就只能搜罗到鹤顶红这种最为普通的毒,不过毒不在奇,而在于效。她在宴会开始前,借口去小解偷偷去了御膳房,她知道,每一桌菜品都是被单独排好的,旁边会贴好名字。而那时正处于忙碌的阶段,师傅忙着做菜,宫人在一旁做下手,不会有人去专门看守那些做好的菜的。沈婉言偷偷潜到御膳房,趁着放菜的地方没人,快速找到贴着尹祁和沈轻颜名字的菜,将毒撒了下去,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沈婉言计划这样也可以将尹祁一起除掉,也算是为尹袂解决了一桩心事。可是,想法简单的沈婉言却未想过,若是真的如此轻易便可将尹祁解决掉,尹袂也就不会再因为尹祁如此烦恼了。

沈婉言因为紧张和心虚,并不敢抬头看向尹祁和沈轻颜那边,只能一边佯装吃菜,一边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却是久久未听到有什么异动,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装作无意地看向尹祁和沈轻颜,这才发现,尹祁和沈轻颜桌上的菜根本就丝毫未动,两人只是饮着茶,偶尔笑着接头交谈。

沈婉言又迅速地低下头,知道尹祁和沈轻颜是发现了菜中有毒。沈婉言咽了咽口水,转而又挺起胸膛,掩藏自己的心虚。心中有淡淡地懊恼,不过很快便恢复镇静,等待着第二项计划的生效。

“库里,听说藩国有一国宝,不知可否让大家开开眼。“尹霄见众人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命人将菜撤了下去,与库里提起了第三场比试,不过因为慕城已经赢了,所以只是说想要开开眼,实际上心里还是打算彻底灭掉慕城的威风的。

“的确,我国有一舞姬,名唤塔卡,舞技超群,而且在舞蹈的同时,可以便舞变刺绣,已被当做是国宝。“库里爽快地承认,十分自豪,“今日为了朝贺,特意将此女带来,献上一舞。“

“哦?世间竟还有这等奇女子,快唤她上来,让大家看看。“尹霄笑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才艺,他很是期待。

回应尹霄的,是骤然而起的乐声,带着独特的异域风情,仿佛让人瞬间便到了藩国一般。

一个着一身橙色舞衣的女子缓缓踏上殿来,与此同时,宫人也将空白的绣布竖在殿中央,犹如一道屏风,旁边摆好了各色的丝线,线头已经穿到了一根根针中。

塔卡穿的是藩国独有的舞衣,变成了一条一条长长的辫子的发上带着帽子,帽子尾端披着长长的面纱,蒙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带着异域风情水眸。舞衣上也连着蓬松飘逸的薄纱,是整个人犹如坠在雾中一般,雪白纤细的腰肢并无衣物的遮挡,充分展现了形体的美态。

塔卡随着乐声扭动着腰肢,水蛇班的腰柔软异常,手指也是完成了最恰到好处的弧度,身体的律动性充分体现了女子的柔美,只是简单地几个动作,便已是美到了极致。

尹霄看着满是神秘风情的塔卡,被迷得移不开眼睛,完全已经忘了这还是没有摆在明面上的比赛。丽贵妃在一旁瞥了一眼已经看直了的尹霄,不屑地撇了撇嘴,对于尹霄,她早已不抱有任何幻想。

不只是尹霄,在场的男子几乎全被塔卡迷得神魂颠倒。就连尹袂,都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塔卡,虽不似尹霄那般,但也可以看出,他也是被塔卡给吸引了。

第63章 中秋晚宴(4)

沈轻颜看着塔卡,心中生出了向往之情,她是懂舞之人,所以并不似外行人一般,只看塔卡华丽的服饰、妖娆的舞姿以及虽神秘遮掩却难掩的绝色姿容。沈轻颜更看重的,是塔卡对舞蹈的享受,以及无拘无束的精神世界。沈轻颜看得出来,塔卡并未将这次舞蹈当做一次表演,而在与这舞蹈进行着对话,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虚无。能够有这样的精神世界,也难怪塔卡可以成为藩国的国宝,虽然沈轻颜觉得,“国宝”这样一个称号,反倒是有些污了塔卡那纯净的境界。

尹祁只是淡淡地看着,对于拥有奇才的人,他向来都是抱着一丝欣赏与尊重的,但也是仅此而已罢了。塔卡无论多么的绝色,多么令人惊艳,也都入不了尹祁的眼,因为他的满心满眼,早已被沈轻颜一人占据。

塔卡跳了一段藩国有名的“迎客舞”之后,一个翻身,双手拿起数根穿着彩色丝线的银针,用力一掷,银针立刻飞向绣布,因着惯性,银针带着丝线穿过绣布,划出一道道彩色的痕迹,明明这是平日做绣工时常见的景象,但此时数根不同颜色的丝线同时且匀称地划过空中,弧度饱满,再加上一旁塔卡角色舞姿的衬托,竟是让人耳目一新,为之一振。

沈轻颜目不转睛地盯着塔卡的动作,注意着一些细小却必不可少的动作,想要从中学习一二。尹祁在一旁见沈轻颜如此专心致志,心里打起了算盘,若是沈轻颜如此喜欢这舞蹈,他可以透过库里去请塔拉来教导沈轻颜,虽然塔卡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却有一个致命的软肋,那便是爱舞惜才。沈轻颜是真心的喜爱舞蹈,并且也确实具有少见的天赋,塔卡若是能够认识沈轻颜,必定会很愿意交沈轻颜这个朋友的 。

转瞬之前,丝线在绣布中来回穿过,绣布上的图案已是初现雏形,正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此时凤凰的形态已具,只差大体的颜色以及细小处的细节。

沈轻颜惊叹着,忍不住想要起立致敬,却意识到这是在大殿上,而且对方是与自己比试之人,虽沈轻颜心里从来就未将这当做比试,在她看来,这只是相互学习,但无奈的是,她所代表的是慕城,自己对对手的欣赏也就只能藏在心中,不能直接表现出来。

塔卡从众多的丝线中挑出一根红色的丝线,轻轻用力一扯,其余的丝线便随之掉落,绣布上赫然出现了已经完成的作品。绣布上的凤凰色彩斑斓,雍容高贵中带着坚韧,尾部是带着绚烂火星的羽毛,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布上飞下来一般。

“精彩,妙哉妙哉!”尹霄惊叹着鼓起掌来,一双眼睛仿佛要将塔卡盯穿了一般。

塔卡并未理会尹霄的夸赞,只是朝着众人行了一个礼,便算是对众人掌声的回应了。塔卡虽带着面纱,但从露出的双眸中却可以看出,她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意,甚至带着几丝烦躁。

“塔卡不喜交谈,还请皇上恕罪。”库里站出来笑着对尹霄说,替塔卡解了围。

“怎么?这位姑娘虽然舞艺惊人惊人,却是一点礼节都不懂。”丽贵妃冷着脸,对塔卡的目光带着些寒意,“这毕竟是在慕城,姑娘这样,怕是太过失礼了。”

“哎!”尹霄不耐地朝丽贵妃摇摇手,“塔卡姑娘性格独特,不要太过苛责她。”

“......”丽贵妃气得转过头,不再说话,对于尹霄已经是彻底失望了。

“塔卡姑娘跳了这么久,怕是也累了,快看座吧。”尹霄命人将座位备好,请卡塔坐下。

卡塔淡然地走到座位旁坐下,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淡漠,仿佛即使身边的人是皇族,在她眼里,也不过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沧海一粟罢了。

沈轻颜轻轻歪头,看了看塔卡,又看了看尹祁。

“怎么了?”尹祁见沈轻颜歪着头看自己,轻声询问。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你与塔卡有些相像,不是外貌,而是气质。”沈轻颜小声地在尹祁耳边说出自己的发现。

“是吗?”尹祁挑挑眉,“我怎么觉得我和你更像,夫妻相。”

“......不害臊。”沈轻颜红着脸白了尹祁一眼,不再去看尹祁。

“轻颜,你也去准备一下吧,马上就要献舞了。”丽贵妃看向沈轻颜,淡淡地吩咐道。

“是。”沈轻颜站起身,行了礼,随着宫女去了大殿后面的厢房,路过塔卡的座位时,也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塔卡却是只当没看见一样,压根儿没将沈轻颜放在眼中。沈轻颜却并未过多在意,知道塔卡的性格便是这样,并不是故意针对她,便继续跟着宫女走向厢房。

尹祁在一旁,眼神一直未离开过沈轻颜,自然也看见了刚刚塔卡给沈轻颜冷脸的全过程,不悦地皱皱眉。他才不管是不是什么到了一定境界性格有些怪异,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这样对待沈轻颜,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何时用得着受这样的气。

塔卡百无聊赖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目光触到尹祁的一刹那,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而是带着些惊艳与兴趣。塔卡从踏进这大殿上的一刻,从未在意过殿上的任何一个人,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舞蹈,直到现在才发现,这殿上还有这样一位男子。能入得了她塔卡的眼,相貌自是不必说的,更吸引她的,是他身上的那股气质,让塔卡有了一种遇到同类的感觉。

尹祁注意到塔卡望向自己的眼神,看了过去。塔卡见尹祁看向自己,挑了挑眉当做打招呼,却不料,尹祁直接将眼神移开,将塔卡冷落在那里。

塔卡微微蹙眉,心底有些不悦,这是在以往从未出现过的场景,那些男子,哪一个不是她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任其玩弄于鼓掌之间,还从未有人如此冷待她。不过转念一想,塔卡又舒展开眉头,这至少证明自己没有看走眼,这男子的确不同寻常,这更激起了塔卡的战意,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尹祁拜倒在自己脚下。

沈轻颜到了厢房,梦妃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梦妃因为怀孕的原因,不愿过多地暴露在众人面前,以免引起他人的怀疑,所以与尹霄谎称自己要为舞蹈做准备工作,所以并没有参加之前的活动。

“你终于来了,出事了。”梦妃蹙着眉,满头大汗,看见沈轻颜来了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

“怎么了?”本是笑着的沈轻颜在看到梦妃如此焦急之后,也严肃了面色。

“衣服出了纰漏,我本特意让人将衣服做大了一号,来掩盖我的肚子,但是却被报成了做小一号,我现在根本连穿都穿不进去。”梦妃拿着那件水蓝色的舞裙,记得满面通红。

“没关系。”沈轻颜拍拍梦妃的肩,让她不要着急,“我穿这件,你穿我那件就好了,我那件你穿起来虽不算太宽松,但至少合身。”

“那你穿这件能穿进去吗?”梦妃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本就将尺码报大了一号,这件才是我正常的尺码。”沈轻颜拿过梦妃手中的衣服,走到里屋去换衣服。

“谢天谢地。”梦妃穿好衣服发现刚刚好,走出来看见已经等在那里的沈轻颜着一身水蓝色的舞裙,十分合身,甚至还有些偏大,才终于放下了心。

“好了,我们该出场了。”沈轻颜笑着与梦妃击了一个掌,双双准备出场。

飞天舞的前奏缓缓响起,让人如入仙境。在众人渐渐陶醉在这动听的乐曲中时,沈轻颜与梦妃一蓝一红终于踏上了大殿,二人像是踏在云彩上一般,脚步轻盈地几欲飞起来一般,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二人互抱双臂,共同转起了圈来,裙上的流苏随着转动四散开来,在空中流动。

塔卡本是带着些不屑与不耐,不愿看俗人辱了这舞蹈,却不成想,这二人竟是给自己带来了惊喜,又是刚刚与自己打招呼现在身着蓝衣的女子,虽不似红衣女子一看便是有着十分深厚的底蕴,却是带着难得的灵性,这样一比较,红衣女子的舞蹈反而太过注重技巧而有些匠气了。

尹祁在看到沈轻颜的时候,面上便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沈轻颜的一舞一动都可以在自己的心上泛起了涟漪,每一个步子都像是踏在了自己的心窝上。

尹袂看着沈轻颜,目光依恋中带着几分失落与不甘,他不甘心,这样的人儿,为何会落在尹祁手中,而自己无论怎么做,沈轻颜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沈婉言则是瞪大了眼睛,无法控制自己惊愕的表情,为什么那件红色的舞裙会穿在梦妃身上,而沈轻颜却穿了那件蓝色的裙子。

沈婉言不光在饭菜中下了毒,还在衣服的里襟上下了毒。这种毒口服无效,但是一旦沾染到人的身体上,毒性便会一点点渗入皮肤。中毒者,初日不会有任何的异样,但到了翌日清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整个人便会癫狂万分,不出半柱香,便会死去。这毒,还是孟茹留给她的。当初孟茹说宫中险恶,她嫁给了尹袂,早晚是会被牵连到的,这毒可以用来除去阻碍自己的人。

沈婉言看着正在舞动的沈轻颜和梦妃,终是无奈地苦笑,连天都不让沈轻颜死,梦妃,是你的命不好,要怪的话,就将这笔账算到沈轻颜头上吧。

很快,舞蹈迎来了最重要的部分,飞天,塔卡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最关键的一步,若是未做好,那么整个舞蹈也就都毁了。

沈轻颜挥舞着披帛,在披帛落到为了舞蹈刚刚搭好的架子上时,迅速地动作,披帛便在架子上系好了结,沈轻颜在半跪着的梦妃肩上轻轻一踏,整个人便随着拉力与惯性飞在了空中,梦妃则是伸出一只手拉住沈轻颜的手,另一只手挥着披帛将披帛在架子上绑好,便随着沈轻颜一上一下飞了起来。

高超难度的动作与舞姿的绝妙引来了众人的惊叹,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在空中的二人,为这舞蹈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塔卡满意地点点头,二人无论是舞姿、节奏、精准性还是配合,都做得非常完美,总算是将舞蹈的精髓完满地展现了出来。

就在沈轻颜终于放下心,打算完成随后一圈飞天之后便下来时,突然听见了一声细碎的破裂声,紧接着,便觉得拽着披帛的手一阵失力,向上一看,发现那刚刚新搭好的架子已经从中间断了一条大大的沟壑,即将完全破裂,此时正摇摇欲坠。沈轻颜想要赶快下来,却已然来不及了,在最后一点连接都断离了之后,架子彻底从中间断裂,沈轻颜整个人连着梦妃径直坠下,沈轻颜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忘了自己此时身处何地,正在做什么。梦妃则是被突然的下坠吓得尖叫了一声,脑子里只剩下,自己的孩子,终究是没有保住。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突然飞过来,一个抱住了沈轻颜,一个抱住了梦妃,缓缓落地,总算是没让沈轻颜和梦妃受一点伤。

众人被突然的事故震惊到,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是,才发现好在沈轻颜与梦妃被人接住没有受伤,而接住梦妃的是沈轻尘,接住沈轻颜的,则是尹祁。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尹霄反应过来后连忙询问,见沈轻颜与梦妃摇摇头才放心下来。

尹霄刚想打个圆场,却猛地注意到,刚刚接住沈轻颜的,不是别人,正是尹祁。尹霄有些讶异地看着尹祁,沈轻尘武艺高强他是知道的,却没有想到尹祁的轻功竟也如此高超,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瞬间将沈轻颜接下了。

“怎么样,真的没有受伤吗?”尹祁现在哪里还会去管什么“傻太子”的身份,而且此时羽翼丰满的他也不需要再如此小心了,直接关心的检查着沈轻颜,确认她真的没有受伤。

“没事,就是刚才确实被吓到了,但是没有受伤。”沈轻颜平息了一下呼吸,笑着宽慰着尹祁。

沈轻尘的第一反应本是去接沈轻颜,但是意识到尹祁一定会救沈轻颜的,所以便转而接了梦妃,否则,梦妃怕是真的要血溅当场了。沈轻尘将梦妃轻轻放下,确认梦妃站稳了之后,便迅速地保持了距离,整个过程没有接触过梦妃的肌肤,让人挑不出一点礼节上的问题。

“没有受伤就好,不过,让库里见笑了。”尹霄放下心头的疑惑,转头笑着对库里打起了圆场。

“哪里,没有受伤便是万幸,梦妃娘娘与太子妃的舞艺如此精进,能够见识到便已是荣幸,哪里来的见笑呢。”库里笑着挥挥手,给足了尹霄面子,毕竟,跳舞的人里,有一个可是尹祁的人,他想不给面子都不行。

停更一个一月的通知

各位小天使,因为进入期末复习月了,本人还是学医的,为了抢救一下我的期末成绩,所以决定停更一个月,我们二月份见哦,相约二月,不见不散。

《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停更一个月的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