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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万福》


第001章 阿玉

上一世,阿玉只是一只兔子,差点葬送狼口的兔子。

“黑,黑狼王大人,我,我皮厚肉粗,一点都,不好吃。”

胖得圆滚似雪球的小白兔一边发抖一边后退,几步之遥的黑狼王身形似山岳,嘴角垂涎,形若饥鹰的眼里只有鲜嫩多汗的美味。

它是芒芜山上的王,小白兔簌簌发抖心如死灰,本能撒腿就逃。

那胖硕的小身躯像快速移动的雪球,黑狼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那么胖还能箭步如飞。

可这又如何。

小白兔拼了命的窜入密林,当一条小河挡住去路,它没有犹豫,飞一般的扑进水里。

河水沾湿它的皮毛,它感觉身子重了一些,但很高兴,因为它会游泳,想那只狼肯定不会。

河岸就在眼前,只要能爬上去就得救了,小白兔甚至想到晚上要多吃一根萝卜压惊,只可惜它的幻想被一个黑影打碎。

大黑狼先它一步到达对岸,傲视着水面慢慢张开獠牙利嘴。

水里的傻兔子吓得不动了,目眦欲裂,惊恐万分。

它的小模样憨态可掬,浮在水里的身形珠圆玉润。

这样的小白兔让黑狼王慢慢收住獠牙,兔肉随时有,这个胖家伙带回去或许可以解闷。

黑狼王已经打定主意,只可惜水里的胖家伙猜不透它的意,掉转头拼了命的在水里划拉。

一想到葬身狼口,血肉横飞,小白兔觉得还不如淹死算了。

上天也如了它的意,只划拉了几下,就感觉脚被什么缠住了,身子变得越来越重,只能随急流一起往下漂。

当河水淹没那双惊慌失措的红眼睛,阿玉看见有个黑影子向它扑了过来。

它不知道是进了狼口还是葬了鱼腹,再次睁眼,已是襁褓中的小娃娃,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转世成人。

凤鸣山脚,落歹村。十四岁的阿玉正坐在门前的小杌子上缝制绣帕。

春日里的阳光和风煦煦,阿玉用完一根绣线轻轻叹吁,侧头去翻脚边的针线笸箩时,露出莹润圆滑的脸庞,那肌肤赛雪,玲珑粉嫩,挪扭之间腰枝盈盈一握,却胸圆臀浑。

“姐姐。”

有三个由高至矮的小男娃从外面回来了,最大的十二岁,生得虎头虎脑,此时手里正拎着一只大蚂蚱,原本想献宝似的拿给姐姐看,被从厨房出来的柳氏吼住。

“都多大的人儿了,让你捡柴不捡柴,带着小的瞎胡玩儿。”

柳氏一手拿瓢,一手扶腰,近七个月的身孕却巨硕得像是要临盆一般,只因腹中怀着双胎。

阿玉见弟弟被训正欲劝慰,侧头望了一眼娘亲,又什么也顾不上了,垂着头就是一阵飞针走线。

这个家跟她前世的兔子窝有着本质的区别,却有一个共通点,崽子多。

阿玉父亲姓白,是一名普通猎户,娶妻柳氏。长子白英现年十六,已参军两年,至下长女阿玉十四,次子白勇十二,还有分别十岁的白桂跟六岁的白岩。

白家五个孩子,原本都有些多了,何曾想年方三十有二的柳氏又怀一胎,还是双胎。

遥想到几月之后家里又要多两个小团子,阿玉就忍不住汗颜,为接下来的紧巴日子愁坏了眉头。

白勇被训了几句蚂蚱也不要了,带着两个小弟去拿屋檐下的篓筐,准备外出捡柴。

三个小家伙还未出门,趟开的院门外冲进一个四十左右妇人,正是隔壁的周婶。

“柳家妹子,大事不好了,你家男人,你家男人被野兽给伤了。”

周婶进门就扔下一道惊雷,做猎户平日里受伤并不少见,可来人捶胸顿足,形如热锅上的蚂蚁,白猎户必定伤势不轻。

已经返回灶台的柳氏慌慌张张出来,扶着门沿询问道,“我夫,人在哪呢,伤得可重?”

说话间柳氏本想冲到院门口去,因挺着大肚子不敢急躁。

此时,坐屋檐下的阿玉放下手中的针线已经奔至门边,正欲问清情况,院门外又涌进两个人来,紧接着便有嘈杂的吆喝跟叫喊,白猎户躺在一张旧门板上,已经给村人抬进来了。

平时威猛健硕的男人此时已经晕迷,肩头跟胸口血肉模糊,还有鲜血徐徐外渗,沾了半边衣裳,木板也被浸湿。

看到这种景况,柳氏尖叫一声,当即就晕了过去。

“柳家妹子!哎哟,造孽呀。”

院子里的人慌了手脚,有妇人去扶柳氏掐她人中,也有人在照看白猎户,说要想办法止血才行。

也就是片刻,吓得呆滞的阿玉总算清醒了,抓住旁边一个男人便道,“我去请刘郎中。”

“对对对,阿玉你快去。”

说话的是周婶她男人何山,左邻右舍平时都很熟悉。

阿玉跑了,像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别的人手忙脚乱没看见,何山也就是看到一个青色的影子。

没错,就是一个快速移动的影子,刚刚还说她像风,认真起来,那速度风都是比不上的。

刘郎中家在村尾的大槐树下,阿玉一路狂奔,步子像是踩在风尖尖上,带起的气流掀飞路边罗婆子的衣裳。

罗婆子原本以为是什么东西向她冲过来,人都吓呆了,后面那个影子离开,停在刘郎中院门前她才看清是个人。

“那不是白猎户家的阿玉嘛,怎的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刘伯。”

院门没关,阿玉冲了进去,看见刘郎中在院子的水井边打水,跑过去就将人往外面拉。

“刘伯,我爹受伤了。”

听闻白猎户受伤,刘郎中也很慌,放下东西就对屋里喊道,“秋儿她娘,拿我的药箱出来。”

刘郎中差不多是给阿玉拽着走的,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很快了,却还是被那个小丫头扯着。

两人很快来到白家院门前,刘郎中提着药箱进去,阿玉却在门口顿了下,掏出手帕来先擦了一下额头跟脖间的汗才快步跟上。

白家,柳氏已醒,正被人扶着在堂间嚎哭,三个孩也吓得不轻,除去白勇憋着泪不知所措,另两个小的已经泪流满面。

“姐。”

白勇看见姐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可紧接着他的眼眶也开始变红。

刚刚他听见有人说爹快没气了,这么一大家子以后可怎么办。

第002章 劫难

屋里的柳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得用双手扶着肚子,不想这时自己再来个什么意外。

白桂跟白岩看见阿玉撒腿跑了过去,有个人可以依靠比之前哭得更凶。

阿玉揉揉两个小男娃的头,听见刘郎中叫烧热水,也顾不上其他,赶紧去厨房。

“真是造孽。”

当家的有难留下的不是小娃就是孕妇,村人看着也是各种感叹,见阿玉要烧水也有人进去帮忙。

白猎户还躺在堂间的门板子上,等沾血的温水泼出去十几盆,他的伤口总算处理好了。

刘郎中让人将他挪到偏房的炕上,看着柳氏哀愁的脸,一边开药方,一边叹道,“保住的那口气只熬得了这几日,真想要希望就得弄一两株人参跟药一起服用,让他撑够十天半个月,或许可以留下一命。”

一两株人参也不能百分百活命,围观的村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这一屋子妇儒幼小,唯有摇头叹息。

同在一个村各家什么情况大家都很了解,白猎户家孩子多,平时里除去花销吃上一回肉就算不错了,怎还拿得出钱来去买人参。

那些名贵药材十两八两买不上的,小株都要二三十两银钱,年份大的据说得上百。

果然,听闻要人参柳氏人都呆了,默默坐在床沿,后面挥手让阿玉送刘郎中出去,至于诊费,大瓮里有半篮子鸡蛋,让阿玉拎给他。

白猎户家里都这个样子了,刘郎中可怜几个孩子,摇头没收,只说等男人好了,到时再去还给他。

送走半院子村人,阿玉关好院门回到屋内,就见母亲摸出压箱底的小罐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荷包并半吊铜钱。

“这里有八两六钱,你到镇上的药铺看看,能买多少买多少。”

除了刚开始的哭天喊地,柳氏已经平静下来,虽然眼眶红红还时不时抽噎,表现还算坚强。

“娘,我知道了。”

阿玉强忍心里那一抹酸楚,去到院门外才揉了下眼睛。

家中遭难,平时调皮捣蛋的三个小男娃也像是瞬间长大了一般,窝在厨房里烧火煮饭,就算他们吃不下,还能照料栏里的猪跟后院的鸡鸭。

柳氏出来看到这一幕鼻头又酸了,接过儿子手上的活让他们去偏房守着。

从落歹村到黄角镇并不算太远,阿玉走得急,来回总共花了半个时辰。

“娘,东西我买回来了。”

阿玉放下药包拿出怀里的绣帕,打开之后露出小半截人参跟一点根须。

那人参已经切好片,看着只有小指姆粗细,想来是个年份不足的,都还没有长大。

柳氏颔首,让女儿去吃点东西,自己拎出罐子准备熬药。

“娘,我来吧。”

阿玉不想去,也吃不下。

柳氏叹息让她忙,自己去了堂间硬撑也要吃点。

阿玉洗干净罐子烧炉,等水热了放入药材,后面才打开绣帕放下那点根须跟两片人参。看着孤零零两片儿,想着不够又加了一片下去。

如此,这八两银子买回来的人参,最多也只能顶上两三天。

到了第三天早上,熬药的时候绣帕中的人参也只剩下最后两片。

“阿玉,这里我来看着,你去隔壁找何山叔,让他帮忙看看谁家要半大的猪,将栏里那两头猪卖了吧。”

丈夫就是家里的天,柳氏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经过两天的沉淀,她已经做好一些打算,脸上的哀愁散了大半,只有默默神伤的时候才会流露。

阿玉很快去了,到下午临村有两户人家过来买猪,顺便将后院的鸭子要了,二十来只鸡也去了一半。要不是想着柳氏还要生娃坐月子,估计会全卖。

这些差不多就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下午阿玉又上了一趟镇,带回两包药并半截人参。

这半截人参顶了四日。

其间,白猎户醒过来一次,话说不出,喝了小半碗米汤,人又陷入晕迷。

阿玉去了一趟刘郎中家,将情况说了,刘郎中只道是好事,让他们继续用药跟人参吊着。

药倒是还有,可是这人参……

阿玉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呆,有些愁,还有些迷茫。

“阿玉,阿玉……”

手臂被人拽了一下,阿玉抬头,看着面前这位十五六的男子,呆滞的美眸总算有一丝清明。

“小林哥。”

来人姓肖名林,跟阿玉同在一村,还是定过亲的未婚夫,只不过白家出事这么久,肖家这些天都没表示,也没动静。

“阿玉,你也知道我跟着姐夫外出做工,今天早上才回来,伯父的事情也是刚刚听说。”

肖林解释,阿玉却是扯着嘴角摇了下头,肖家的态度她听到风声了,母亲在院外骂的那几声,她也全部知道。

十四岁的少女面若海棠花娇柳亸,圆圆的脸上眉如远黛,目若点漆。此时那双水眸迷离,流转之间盈盈楚楚我见犹怜。

有这样的未婚妻,肖林瞬间便将母亲之前说的话丢到脑后,攥紧双拳道,“阿玉,你放心,我这就回家跟我娘说去,让她上门。”

虽没有明提借银钱,但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阿玉心中感激,嘴角总算勾起一抹欣喜的弧度。

“小林哥,我,我等你。”

“嗯。”

肖林跑了,离开一段又回头向阿玉挥手,让她到家里等着。

阿玉笑,靥如花。

她也真回去等了,只不过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见肖家有任何人上门。

阿玉的心渐渐变冷,听到偏房传来母亲的轻泣,她放下针线篮子出门,去后村肖家。

肖家在落歹村算富户,外有良田十余亩,内有三间青砖瓦房,院宽屋阔,人丁也不算多,除去外嫁的两个女儿,家里也就老两口并肖林一个儿子。

阿玉来到院门前踌躇,内心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些叫骂跟拍门落栓的声音。

那些叫骂不太好听,指责肖林蠢笨无脑,嫌弃白家一贫如洗,还要拖累别人,直言婚事要作罢。

听到这儿,阿玉已经不打算继续待下去,默默转身去了斜坡上的里正家。

第003章 卖身

周里正刚好在,看见门外的是阿玉,眼神有一丝慌乱。

“周伯,我,我哥最近可有消息,是否向家里寄过银钱?”

大晋朝有专门为外戍士兵拨寄银钱的属衙,是由地方衙门统一分发,转到里正处再交给各户。

白英从军第一年还寄过几回银钱到家,近一年时间却是没了音迅,不少人都说他死了,可阿玉不信。

“阿玉,周伯知道此时你们家艰难,可是你哥……”

周里正摇头叹息,意思明显。

“是吗?”

阿玉退了出去,迎着西边的落晖背影萧瑟。

等她离开,周里正专程过去掩好院门。

这时,里正之妻王氏从屋内出来了,压低声音叹道,“那白家都这个样儿,不如咱们借点儿……”

“妇人之仁。”周里正打断她,“要是出手借了她,事情早晚都会暴露。”

“那,万一白英以后回来了怎么办?”

白家长子白英,身壮体硕,力大无穷,十来岁就在山上用拳头打死过两头野猪。

王氏还是怕的,周里正啧道,“除了之前那一笔,他本来就近一年没音迅了。再利害又如何,军营里能人百出,战场上刀枪无眼,死了很正常。”

王氏做不了丈夫的主,闭嘴不再谈。

村子中间的大马路上,阿玉呆滞蔫蔫走得极慢。

有马车慢慢停在她身畔,苏氏撩开车帘问道,“这不是阿玉吗,你怎么了?”

小姑娘失魂落魄,神情泫然欲泣,任谁一看都知道出事了。

来人是镇上刘老爷家的夫人,落歹村苏秀才的长女,今日出现在这,应该是回娘家省亲。

阿玉看着她,眼中有光,“夫人,你那里还要人吗?”

苏氏在镇上做人牙侩营生,附近几个村子卖儿卖女基本都是经过她的手转到城内。

阿玉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如今却要想一想了。

只不过她的话音落下,内心就后悔了,想到母亲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局促道,“还,还是算了。”

她说完垂首准备离开,苏氏从马车上下来,伸手将她拉住。

“阿玉,可怜的孩子,是不是家里遭什么罪了?”苏氏皱眉,见阿玉缄默不语,又道,“最近我手上有个好差,能拿到十两银子,是死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是梁城的大户人家,不光每月有月钱,到了岁数都会放人出来。”

“十两银子?”

阿玉心有惶惑,村子里也不是没人卖过儿女,顶多也就是七两八两,怎么到了她这就十两了?

不过因为那十两银子她还是点了头,想到能再买半株人参,想到爹爹会活过来,家里又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夫人,现在可以吗?我爹……”

阿玉将家里的事情说了,希望可以拿到银钱立马上镇一趟。

同在一个村子,苏氏听完也心有怜悯,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银,娘家也不回了,让车夫调转车头回镇。

阿玉在苏氏手里拿到十两银钱,同时也签下一张卖身契。

苏氏让阿玉明天早上过来,到时带她进城。

阿玉点头,拿着那十两银子去不远处的药铺。

“可怜。”苏氏叹息,正准备回院,就见小女儿走了过来。

“娘,最近不是不要小丫头了么?”而且那个叫阿玉的看样子根本不算小,身段婀娜有致,要不是长着一张圆圆的胖娃娃脸,还以为是位成熟丰腴的妇人。

“普通的不要,那种却是专门有人在寻。”苏氏挥挥手带着人进去。

阿玉的十两银子又买了半截人参,她回村之时已是薄暮冥冥灯火点点。

“娘。”

远远的,阿玉便见柳氏在院门口焦急踌躇,她叫了一声,压抑着步子一路小跑过去。

“阿玉,你去哪儿了?”

柳氏久不见女儿,眼眶已红。

阿玉却笑,拉着母亲的手道,“晚点跟你说。”

“你这孩子。”柳氏没有再问,心中郁结根深也顾不得太多,再者女儿懂事乖巧,从未让她操心过。

阿玉怀中那半截人参一直放到很晚才拿出来,那时三个小弟已经熟睡,柳氏为挣几文银钱在灯下绣帕。

“娘。”

阿玉撩草帘进房,先是万般不舍的看了看躺床上的父亲,后面掏出怀里的东西,放置柳氏所在的小炕桌上。

“这里面有半截人参,跟爹的药混在一起还能撑上四五日。我房里还有十几张绣好的帕子,换成钱也有一百多纹。厨房的大瓮我估算过了,细粮没有多少,粗粮还能吃上两三个月……”

阿玉徐徐而道,现在的情况,以后的生活。

柳氏在女儿拿出东西来的那一刻就傻了,抓住她的手道,“阿玉,这人参从哪儿来的?”

柳氏打开那张绣帕,里面的东西已经切好成片,看看就知道是花银子从药铺里买回来的。

足有半株,怎么的都要十两八两吧。

“阿玉,你从哪儿来的银钱?”

柳氏眼红了,女儿肩不能抬手不能提,还是个没嫁人的小姑娘啊,她能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银子?

“娘,你别哭了。”阿玉也红了眼眶,反握住柳氏的手道,“苏夫人说了,这次要买丫鬟的是梁城大户人家,只要进去了,不愁吃穿,每月还有银钱,到了年岁主人家心善还会放我们出府。“

果然是那样,柳氏伸手抱住女儿,泣不成声。

“阿玉啊,我的儿。你怎么能将娘的话忘了呢?去了别人家是下人,是伺候人的,别说打骂,命都不由你。就算咱们家穷,那也是良民,你签了卖身契,那就不一样了。”

柳氏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卖女儿这种事,放开阿玉对她摇头道,“多少银钱?娘想办法凑钱还给苏夫人,将你的契再赎回来。”

“娘。”阿玉同样对她摇头,“爹无兄弟妹姐,你既同样,虽有娘家,可外婆跟舅舅那些人形同水蛭,不找我们家要银钱就算好了,怎会帮我们。这些天,为了给爹凑钱买人参,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肖家也避而不见……”

阿玉的泪珠滑落,“娘,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第004章 离家

夜色如墨,山村寂静无声。

柳氏素手扶额一直在压仰自己的哭声,油灯印着她悲泣的脸,入目哀恸万分。

“我儿,是娘没有护好你。你且先熬着,等你爹醒来我让他去寻你,想办法赎你出来。”

做人奴婢的滋味儿柳氏小的时候就受过,她是幸运的,八岁被卖,十四岁遇上丈夫,十五那年就被赎出来了。

可她的幸运能不能体现在女儿身上又是一回事。

柳氏抚上阿玉的脸,虽忧心忡忡,却仍坚持着一丝好的向往。

“阿玉,外面不比自家,你汗有异香的事切记莫被旁人察觉了。记住娘说的话,莫贪富贵勿出头。如不能明哲保身,以性命为重。”

柳氏说着又哽咽了,女儿的一张脸虽说还有点孩子气,但无奈颜色太好,还身有异香,若不是生在这种乡野粗陋之家,说不准还有一番好姻缘,只可惜命运不济。

她清楚苏夫人不会将女儿送到烟花柳巷那种地方,可就算是大户人家里当丫鬟,也是身不由己。

“娘,我都记住了。”

白玉颔首,圆圆的脸蛋儿摩挲着母亲的手掌,贪恋那一丝温暖。

这晚,母女俩屈膝而谈,直到深夜。

次日,阿玉起得很早,她先熬了粥,贴了粗粮饼子,自己匆匆填了下肚子就回屋去拎了一个小包袱。

原本她是想去父母那屋告别,再出来却发现母亲等在堂屋门口。

“娘送你。”

阿玉“嗯”声,望了眼三个小弟所在的后房,跟着母亲出去了。

时辰还早,天未亮,路径无人,母女俩人走得极慢。

阿玉顾及着柳氏的身子,让她早点儿回去。

柳氏只道无防,走至半道,待天色大亮了才站在小坡上,目送女儿远去。

阿玉走出老远,再回头,母亲还站在那。她挥手,让人回去,想起刚刚母亲让她带信回家的话,泪水直流。

一路黯然,等阿玉去到镇上,小街两旁的店铺已经全开。

苏氏听闻她来了,让人领到小间休息,自己收拾了一番,叫车夫套车进城。

从这里到梁州城不算太远,马车两个时辰就能到,现在出发,她们能赶在中午到达。

朴实无华的车厢,也就阿玉跟苏氏两人。

阿玉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包袱,内心的惶惑更浓,开口小声道,“我以为会有别的人一同过去。”

苏氏一愣,随即就笑道,“阿玉放宽心吧,我虽做着这项营生,家还在镇上,娘家也在落夕村,就算推了别人,也不能随便将你安排了。”

阿玉“嗯”了声,“我晓得。”

马车摇摇晃晃进城,随后在一处小院子门口停下。

苏氏先下,让车夫去叫门。

开门的是一个驼背老婆子,她跟苏氏明显认识,见面还寒喧了两句,后面就用那双浑浊的眼睛往苏氏身后看。

阿玉末开口,微微一拜。

驼背婆子呵笑,很快领着两人进去了,刚踏进门槛,一位尖脸的三十四岁妇人迎过来,跟苏氏简单招呼,鹰勾似的双眼就死盯着阿玉看。

不似那婆子的随意打量,这道视线精明毒辣,像是要将人看穿。

“抬起头来。”

不缓不慢的声音,阿玉攥紧双手与她平视。

四目相对,被苏氏叫着张婶的妇人微微一怔,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看见她的反映,苏氏知道第一关过了。

“婶儿,人都是按你的条件挑选的,要是那家选不上,你也给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千万不能随便放置了。是我娘家那村的姑娘,家里遭了难,不然也走这一茬。”

张牙侩颔首,让驼背婆子领人进去,自己带着苏氏去了旁边的一个小罩房。

阿玉不知道那两人私底还有什么交易,她也算明白了,自己过了眼,经苏氏之手来到正儿八经的人市,等着下家采选。

普普通通的院子并不大,看着只有一进,阿玉偷偷望了两眼,左右厢房的门都上了锁,而那窗口处却有一些人在偷看。

那里面的小姑娘高矮不一,都是巴掌大的清瘦小脸,睁着双惶恐审视的眼晴,毫无生气,怏怏不安。

这些人里面,应该有些也跟自己一样吧,无奈离家,或是被人强行送出来。

在这之前阿玉还没多少自觉,如今完全清醒,今时不同往日,以后的命运由不得自己。

“进去吧,这几天住这儿。”

驼背婆子开门,阿玉踏着小碎步入内,那里面并非空着,已经住着三人。

这三人不似前面所看到的那些瘦弱,年纪有大有小,却都有一个共通点,脸圆,微胖。

如此再想想自己,跟她们也都是一样。

房间门很快又被落锁,阿玉看了眼靠墙的两排大通铺,找了最里面的位置放下包袱。

带着霉味儿的房间,被褥也像是被人遗弃般,又旧又潮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污迹。

阿玉默默整理着,等一切收拾好了,才发现另三人瞪着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她。

在她们眼中,新来的这个姑娘有点怪。来到这里,她们都会先暗自神伤,这人怎么一幅坦然接受的样儿。

“喂,你叫什么?”

靠窗而坐的赵暧开口了,她的年龄跟阿玉相仿,身形在几人里面最瘦,除去脸形偏圆,别的地方只能说稍显丰满。

这跟胖搭不上边,看起来反而矜贵富态,福气满满,像是富贵人家的女儿。

阿玉有些想不明白这样的人儿为何会出现在这,她轻轻答道,“我叫白玉,大家可唤我阿玉。”

“白玉,这名儿倒是跟你挺配的。”赵暧的口气有一丝轻挑,“我说,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家穷。”

阿玉原本不想答她,可她惯不是惹事生非的性子,再加上这三人先她而来,是否已经抱团还不好说,想想还是低调为妙。

“就你这样还家穷?”

赵暧忍不住笑,看向阿玉的眼神又怪异了一些。

阿玉无话,也无心去解释自己从小到大光吃素食都能这个身形,天生胖兔子的命,一般人说不通。

墙角那位像个闷葫芦,赵暧后面也没再找话,坐在铺上无聊发呆。

中午,先前的驼背婆子送了饭食进来。

一人一个馒头,外加半罐子凉水。

后面的几天,日子也都是这么过的,人牙婆害怕小丫头们跑路惹麻烦,除非带出去,轻易不开门放风,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滋味自是不提。

这些天阿玉所在这屋也陆续来了三人,不光颜色好,还都是微胖体形。

之前来时看过别屋的情形,阿玉心想,她们这是被专程分了类。

第005章 王府

在这里关了八日,这天早上房门总算大开。张牙婆让七个小姑娘站到院里,简单教了点规距,以及大户人家的忌讳,赶大家进了一辆旧马车。

这是准备去地方了,大家挤在车上难免忐忑向往,唯有阿玉坐在车尾,靠在那儿神色蔫蔫,心心念的都是家里的情况。

已经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爹爹醒了没有。

小半刻钟,马车在一处小侧门停下。

张牙婆领着大家进去,一路提醒着,“垂头,缄口,谁个不听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一听掉脑袋,原本那几个蠢蠢欲动的这下子赶紧将脖子缩紧了。

张牙婆带人来到月门不远处的院坝,见领人的婆子指了指地方,便灿烂笑道,“有劳姐姐了。”

婆子没回话,穿着灰衣青裤,看得出来只是一个守小门的,那神情却倨傲得很,看那一群小姑娘还用正眼,看人牙婆却是斜着。

张牙婆毫不在意,微微弯着腰,等她走后便将自己带过来的人排了排,很快也走了。

这小院坝里原本就站着人,阿玉飞快扫了一眼,差不多二十来个吧,再加上她们,三十个肯定有了,都是小姑娘,基本偏胖。

大家就这么站着等了一会,没过多久又来了两拔人,如此四五十人都快有了,小院坝被站了大半。

那些人牙婆排好自己的人都会离开,除了廊下站着两个粗使婆子,整个院坝肃静得让人发怵。

这一群小姑娘中年龄小的也就十岁出头,大的最多十五六岁。大家刚开始还没啥,老老实实待着,后面站久了就有些受不住,见廊下的两个婆子跟木桩子是似的,有些胆大的就忍不住四处张望,小声说话。

阿玉站在靠后的位置,有些声音传到她这边来,说这里不是什么大户,也不是普通官勋之家,而是良王府。

怪不得刚刚那守门婆子鼻孔朝天,人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这王府。

阿玉默默听着,还是维持着刚刚的站姿一声不吭,她身边的赵暧听见那些暗自高兴跟雀跃的声音,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一群人差不多站了两刻钟的样子,廊下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感觉上还不止一人。

院坝蓦地安静了,众人立即垂头肃立,生怕冲撞了贵人。

来者为首的是一名白面无须的太监,他两髻斑白,细眼薄唇,瞧着一幅刻薄样,身量不算高,微微有些发福。

“周公公,人都到齐了。”

廊下的两个婆子总算动了,离得最近的向周进汇报情况。

周进扫了眼院坝,尖细的嗓音响起,“可有不规矩的,先剔了。”

两个婆子低头称是,大步走入人群,将刚刚那些说话跟东瞄西看的人拎出列,直接让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人牙婆领走。

一群小姑娘直接少了三分之一,留下的大气不敢出,内心庆幸刚刚忍住了,想到王府里的富贵,其实大家都是想留下来的。

周进走过来了,留下的人头压得更低,怕一不小心又被点出去。

“抬头。”

有小太监跟在周进身后在发号施令,大家又不得不将头抬起,只是根本不敢看什么,默默垂眸。

周进的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划过,一圈下来原本的人又少了一半,如此就只剩下二十来个了。

这些人中还需要再挑,周进又重新走了一遍,细细的看,慢慢的选。

到最后,四五十人里面也就剩下十个。

阿玉全程敛目入定,她是个听话老实的姑娘,既然都没有叫动,她就一直乖乖站着,直到最后被婆子叫到廊下,才知道自己被挑中了,而同行过来的七人里面,还有赵暧跟一个叫千娇的。

赵暧不提了,之前在屋里的时候话最多,气性最傲,那个叫千娇的阿玉了解不多,因为平时她比自己还要闷,没人提起的时候就像个隐形人。

周进还没走,坐在小太监搬来的梨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叹气。

他身后站着两个年轻小太监,见状,其中一人讨好道,“这批人儿还不错,瞧着比之前的颜色要亮。”

周进没理,让人接过茶盏,挥动拂尘又走了过去。

剩下的十个小姑娘已经站成一排,大家见到姓周的公公又要来,呼吸不由得都紧了。

这次,周进在每个小姑娘面前都停了一会,那视线比刚开始更要细密,将十人从头到脚,来回扫了好几遍,无一遗漏之处。

一溜下来,又有两个小姑娘被点走,她们明显失落,却不敢吭多一声。

“带剩下的去训导司吧,让叶姑姑好好调教。”

周进发话,八个小姑娘就这样留下来了。

阿玉轻轻松了一口气,慢慢打开垂在身侧的双手,因为紧张,刚刚手心濡湿,她需要让手心透气,让产生的那一丁点异香快速散开。

其实阿玉并不是容易流汗的体质,除非真的太热或是紧张害怕,要不然就算站在烈日下她也鲜少流下汗来。

要说以前在村上,她很少外出,加上柳氏的故意隐瞒,这事也只有白家人才知道。

八个小姑娘正准备跟那两个婆子离开,回廊上有一个小太监急急跑了过来。

“周公公,殿下找你,已经快过来了。”

来人喘着气,显然很慌。

周进一听,变了脸色,赶紧给两个婆子打手势让她们带人离开。可已经来不及了,一行人刚刚拐到台阶下,回廊那边一身玄衣的良王带着四个护卫疾风而来。

既然主子已经出现,下人那有继续离开的道理,两个婆子率先稽首,随行的八人跟着匍匐在地。

“殿下,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周进迎过去,笑容讪讪,隔着两步的距离故意挡住他的视线,不想让他看到跪地的那一行人。

良王脚步不停,好一会才淡淡吐出一个字,“出。”

“是,奴才该死。”

周进跟上,原来殿下要出门,寻自己来到这儿,索性直接从这门离开。

一行人下了石阶,备好的车马已经停在外面。

眼看良王魏漓半只脚已经踏出门槛,却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

“殿下,怎么了?”

第006章 规矩

魏漓突然停步,大家微微一愣。

周进弯腰,小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魏漓缄默,轻吸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随后很快又走了。

他离开,院子里的两个婆子才站起来,并招手让身后的八个小丫头起身。

一行人都陆续站立,唯有一个还趴在那,好像给吓瘫了一样。

“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婆子开口问话,走在最后的千娇看见趴地上的是同行的阿玉,伸手拉了她一把。

阿玉早就知道应该起了,就是脚软。

也不知道是刚刚站得太久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她跪下之后就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况且,她的耳力比普通人灵敏,良王那微凉而低醇的声音或许别的人没有听到,但她听见了,那嗓音传入耳膜让她有一种忍不住打哆嗦的寒意,一时间根本无法起身。

“你没事吧?”千娇见她脸色苍白,难得开口。

阿玉摇头,“谢谢。”

“没什么。”千娇随口应她,然后动了一下鼻头开始向阿玉靠近,她显然嗅到了一些东西。

阿玉见状心中警铃大作,快速抽出绣帕抹了下额头上刚刚被吓出来的薄汗。

那些带着香味儿的液体渗入棉帕中,气味立即就淡了。

千娇又嗅了嗅,没有刚刚那种味道,默默向前跟在大家后面。

阿玉也亦步紧跟,内心却暗自提醒,以后不光要注意流汗的问题,还要离旁人远点。

训导司是专程教导王府下人的地方,那里面的几个管事姑姑是京中带出来的,看起来刻板严肃颇有威严。

小姑娘们初来乍道,看到这阵势就蔫了,那敢不听话。

好在这些人看着严肃,但都按条例来。

叶姑姑先让一个叫秀吉的管事大丫鬟带她们去院子,后面每人发了两套淡青色春衫,连鞋袜跟束头发的丝带都有。

这套衣裳的料子是细棉,若是放在乡下,普通农户家也是难得置办一回。

有两个小姑娘面有喜色,拿上之后就想试穿,被秀竹呵斥住,衣服是发给你们了,但要先洗干净自个儿才能穿。

果然是王府,规矩大得很。

后面一行人被领到浴所,里面的澡豆热水任用,从头到尾洗干净才准出来。

一番折腾,等大家挽好小丫鬟的统一发髻,已近午时。

中午的饭食有别的管事丫鬟领着小丫头去提过来,每人两个馒头一碗素菜,看样子都挺好,听闻三天还能吃上一回荤。

这生活富足,至少阿玉是这么认为的,白白胖胖的馒头,在他们村都是精细粮。

阿玉排队领了饭菜,见小食所的位置差不多坐满了,找了个窗台站着吃。

这训导司里面的小丫头也不止她们这八人,林林总总看着有二三十个,但是除去她们别的都很正常,瘦瘦小小,光看样子就知道是穷苦人家卖出来的孩子。

阿玉在窗边站了一会,赵暧过来了,也将菜碗放在窗台上,拿着自己的馒头,一边夹菜,一边对阿玉笑道,“你这身打扮挺亮眼的。”

她的笑容里还夹杂着别的东西,阿玉没答话,果然见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比之前那种土包子样儿亮眼多了。”

阿玉来时穿的衣裳是平时干农活那一套,头发也是绑了一条蓝布。

她一直谨记母亲的话,低调不张扬,可脸蛋跟身段摆在这儿,随便掩也掩不住,赵暧早就对比过了,白玉在一行八人中长得最好看。

阿玉不想理她,端了自己的碗去屋檐下的小角落里,蹲在那儿吃。

赵暧瘪嘴“嘁”了一声,转头又找另外几个小姑娘去了。

她走后,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千娇慢慢走到阿玉身边,人也蹲下去道,“你别理她。”

阿玉摇头,“我不理她。对了,你姓什么?”

有人主动接近,阿玉就想了解多一点,虽然在人牙侩那儿大家就相互知道名字,但千娇只是她的名吧,毕竟她没有听说过还有千这个姓。

“我,我姓陆。”

“挺好听的。”阿玉侧头,第一次认真打量陆千娇。

之前她只觉得这姑娘气质很青雅,脸蛋也好看,细看之下她这双眼睛更是不俗,眼尾微微上翘,看久了总是让人挪不开眼,摄人心魄。

两人蹲在一起吃了餐饭,也算是熟了。

中午饭后大家会有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后面由秀竹领到育教所,跟着叶姑姑学规矩。

叶姑姑是周进指定的教事姑姑,看着比其他几位要详谒,可说起话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这里是什么地儿相信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了。很多人来到这儿都觉得幸运,因为王府的富贵,吃穿用度,以及走出训导司之后的月例银子。我想告诉大家,实际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要更好。殿下仁慈,不光会让你们吃饱穿暧,大丫鬟每月还有沐休,到了二十三也会有幸被放出去,有家的归家,没家的也能帮你在梁州落个良籍……”

如此厚待的条件,不是别的功勋人家所人比的,一行小姑娘听闻,心中的欢愉藏都藏不住,特别是阿玉,虽然二十三已经是老姑娘,但总归是一个重返自由身的机会。

苏夫人并没有骗她,之前虽然没有提到王府,但说出的条件丝毫不差。

在喜悦的冲击之下,阿玉觉得王府为何专程找胖丫鬟这件事都没那么重要了,反正都是干活伺候人的,规规矩矩做好自己的本份,多存点银子,等到放出府的那一日。

几个小丫头明显蠢蠢欲动,叶姑姑扫了一眼,嘴角含笑,不怒自威。

“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要是不能合格走出这里,刚刚那一切不光是空谈,还会被退回去,再转手到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再者,做人奴婢,要守着住规格,做得了事情才有可能被提拔。大家的月例银子都是按品极来发放,也只有大丫鬟才有沐休的资格,除此之外别的人只有想一想的份,就算死了娘儿老子,那也需要主子点头才出了这院门。”

“还有,需要提醒大家的是,这里是王府,主子是殿下,是大晋皇子。乱了规矩,蹙了主子的眉头,岂是打骂那么简单。府里头有专门的惩戒所,寻常除了去耳割舌,发卖腌脏之地,严重一点的就是仗毙,裹尸,乱葬……”

第007章 事端

一席利诱敲打,八个小姑娘都僵直了身子,就算看着胆大心阔的赵暧都白了脸色。

果不其然,利益跟危险从来都是并驾齐驱。

叶姑姑说累了,坐在廊下喝茶,后面由秀竹先教导府规。

这些从外面买进来的小丫头基本也不识字,规矩都是口头教导,让大家死记硬背。今儿个教了些,明儿还要考,背不出来中午饭就没有了。

有了刚刚叶姑姑的那一席话,几人就没有不用心的。

府规只是训导的一小部分,之后的各项训练才是重头。走路、说话、端水、送茶、扫地,过来时大家都是鲜活有力的小姑娘,没过几天都焉了。其中一个还得了风寒,当天晚上就有人去报告秀竹,结果隔天就消失了。

那姑娘在一行八人中年龄最小,才十二,可生得一张圆圆的脸蛋儿,看起来特别可爱。

大家刚开始并不知道人去了哪儿,后面是赵暧从别屋的小丫头口中得知,没有走出训导司就生病,怕过了病气给别的人,直接会被提前淘汰。

如此,剩下的七个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平日里举盆练步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疼,大家都咬牙在忍。

下午的训练结束,阿玉揉着肩膀刚回屋,就被先她一步的赵暧叫住。

“喂,帮我捏捏。”

赵暧趴在自己的床位上,指了指肩膀。

阿玉置若罔闻,站在房里的小铜镜前整理发髻,来到这里仪容也很重要,一不小心发髻歪了,就算是休息时间被管事丫鬟看见,也会被训或是扣分。

“喂,白玉,你耳聋啊?”

赵暧来了气,连名带姓的吼她。

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阿玉也不能再装着不理,她转过身,淡淡道,“我也指望着别人能帮我捏一捏。”

意思就是想都不要想,赵暧冷哼,人从铺上坐起来,倒不是要对她怎样,模样十分不爽。

这时,刚好在外打饭的人回来了,赵暧暂时将那些事放下,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饭碗,坐在小桌上用膳。

她们这七个新来的都住一起,屋内环境很一般,就是一个大通间,后面连着小恭房,床也是通铺,左右两行,中间是甬道。

屋内除了两张小桌跟日常要用的木盆壶罐,也没有别的家什,大家有什么东西都是放置在各自床头。

七个小姑娘相处半月,差不多也分了三派。

阿玉跟陆千娇走得稍近,另五个人中,罗满,沈招弟跟苗兰花三人抱成一团,还有一个叫小穗的是个墙头草,谁都能巴结,却又都保持着一定距离。

赵暧的性子太不讨喜了,反而没人愿意跟她走在一起,不过她胆大,时常出去跟别的小丫鬟打成一片,时不时会带回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消息,所以有些时候罗满那三人也会讨好巴结她。

今天阿玉的饭是陆千娇打的,这些日子大家都很累,为了多一点时间休息,关系好的就相互商量排队给对方打饭。

晚上的饭食是两个干面饼子加小米粥,还有一小匙酱咸菜。

几个小姑娘吃完洗碗放好,后面拿木盆跟干净衣裳去浴所。

在这儿不管冷与热每天必须沐浴,就像教事姑姑所说,你连自个儿都收拾不干净,还有啥脸面去伺候人,主子们闻着你身上那股味就够了。

浴所里随时有澡豆跟热水供应,浴室也是大通间,没有遮掩,大家在里面的池子打水,直接就脱衣洗了,还能相互搓个背什么的。

这两天有雨,淅淅沥沥到了晚上也没有停,愿觉有点儿阴冷。

阿玉从浴所出来,加快脚步从廊下回屋,正准备绞干头发好去洗衣,却发现平时用着绞头发的脸帕不见了。

“我的脸帕呢,有人看见了吗?”

阿玉将床铺前前后后都翻了,连坑下都寻了个遍,毫无踪影。

屋子里只有罗满那一系三人在,听见阿玉问起都说没看见,她们也是刚从浴所回来,目前也正在用干脸帕绞头发。

这些东西都是上头发下来的,大小都一样,为了便于甄别,刚开始大家就做了记号,所以拿错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阿玉看了眼另三人的床铺,陆千娇先回来,已经洗衣裳去了,铺上除了棉被干干净净。

赵暧跟小穗还在浴所,她们来时带的衣物上面没有收走,此时都摆在铺上,显得有些乱。

想到湿漓漓的头发,阿玉想去她俩的铺上翻找一下,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先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件从家里带出来的粗布衣裳,摊开之后直接拿来绞头发用。

这两天下雨原本就有些凉,这湿头发不及时处理,染上风寒后果不敢想。

头发绞到一半,赵暧跟小穗也结伴而归。

赵暧看见阿玉用一件衣裳绞头发可能觉得怪异,还嗤笑了一声。

“赵暧,你看见我的脸帕了吗?”

阿玉放下衣裳通了通头发,问她。

“你的东西我怎么会看见。”赵暧皱眉,从床上拿出自己的脸巾,对着阿玉抖了抖道,“看看,是我的。”

阿玉抿了下唇没有说话,如果刚刚她还保持着平常心,此时就有些气了,这种事情平时出现还好,偏偏出现在下雨天。

这时,小穗也拿出自己的脸帕给阿玉看,表示手上都是自己的。

“白玉,你不会想着掉了东西怪我们吧。”

赵暧看着阿玉的表情有这种直觉,再加上先前两人才出了点小过节,此时阿玉不表态,她更觉得这人是在狐疑自己。

赵暧的话有些撺掇大家的情绪,阿玉见几人都看着她,开口解释,“我没有怪谁的意思,就算要怪,也是怪那位秉性不端之人。”

她觉得这次的事情并非意外,只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惹恼了谁。

“你说谁秉性不端呢?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有话你可得说清楚啊,别平白无故冤枉了人。”

赵暧就像是跟她呛上了,阿玉不想跟犟拗的人起争执,见头发已经绞得差不多,用一支木簪挽起,直接出去了。

“唉,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走?”

赵暧还以为她怕了,更是嚣张,抓着这个点逞一时口舌之快。

阿玉出门,原本想去找她们的管事丫鬟秀竹,好将这件事情说了,迎面碰上洗衣而归的陆千娇。

第008章 锱铢必较

“阿玉,你不去洗衣,上哪儿去?”

陆千娇在廊下将她叫住。

阿玉回头,看见几步外的她迎了去,将自己脸帕丢失的事情说了。

“千娇,你回来得早,可有看见我那张帕子?”

两人的床铺相邻,如果刚刚这人也在屋里,阿玉第一个要问的多半就是她。

陆千娇摇头,“会不会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整间屋子我都寻过了。”阿玉侧头望着昏暗的院子,“既然大家都说没有看见,这件事情我还是先去找秀竹姐姐说一声吧。”

她要将事情报到上面去,陆千娇腾出手来拉住人,“你要是去找了,就是怀疑有人专程害你,若是后面揪不出人来,我怕大家会因此责怪你。”

阿玉颔首,但还是转身走了。

陆千娇嘴唇翕合却无言,自知劝不了,只能站在暗影里看着阿玉离开。

几个管事丫鬟所住的厢房,秀竹坐在铜镜前正在通发,被站门口的阿玉叫了出去。

“秀竹姐姐。”

阿玉曲膝行礼,随后便将自己脸帕找不见的事儿说了。

她没有提自己的猜想,只是将情况跟事件简单描述。

能走上大丫鬟的位置个个都是人精,见惯了豪门大宅院的阴私,心中自有一番思酿。

“你先回吧,我收拾一下过去看看。”

秀竹打发阿玉离开,之后整理好仪容带了两个小丫头一起过去。

这时,阿玉已经回屋了,推开门见大家都用一种复杂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心有郁懑,默默去了自己的床铺。

“阿玉,大家都猜到你去那了。”

陆千娇低声提醒,面有关切。

“无访。”阿玉摆手,跟众矢之的相比,她更害怕被送出去。

“阿玉,你真去报告秀竹姐姐了?”

问话的是罗满,她有些想像不到,平日里看着唯诺,话都不多一句的人,突然间就变得锱铢必较起来。

此时屋里只有六个人,爱张扬呛人的赵暧反而不在,想来是洗衣裳去了。

阿玉答道,“这两天下雨,我若没有干帕子绞发,要是一不小心染上风寒,保不准也会惹到各位姐姐妹妹身上。”

她虽心有怀疑,但也没有去猜忌所有人。再者,其实她也想不明白谁想害她。

“是啊,阿玉过去找秀竹姐姐也是为了要多张帕子,咱们别多想了。”

陆千娇也笑着帮忙解释,可旁的人根本不这么想。

“阿玉,这事说到底都是小事,你丢了帕子找不着,大家同住一屋,以后相互借着使就是了,干嘛将大家想得那么不堪。说不准那帕子是你自己带出去,忘记拿回来罢了。”

罗满在一行人中年龄最大,已经满十六,她本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因长得太亮眼,当家夫人怕成为祸害给卖出来了。

她原本心有惶恐,来到这儿是意外之喜,打心底发过誓,要走上更高的位置,混出个人样来给前主母看看,可不想还没有走出训导司就背上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嫌疑。

罗满平时在屋里就说得上话,走得近的另两人都以她为首是瞻,此时沈招弟也跟着道,“就是,总是想着别人拿了你的东西,谁个知道是不是你自己疏忽了。”

再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准就得吵上,阿玉不想与人暗交机锋,直言道,“真有心借东西予我使,刚刚怎的不提,那时你们明明都已经用好了。”

她这话说着直白,两人被呛得无声,虽有窘迫更多还是气恼。

刚好这时秀竹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了,没有太多赘言,让大家站到门口,点了小丫头去搜屋子。

掉的那条脸帕注定也是找不着的,秀竹的目光很深沉,一一在几个小姑娘脸上扫过。

“来到这里才半月,天天学规矩,你们是不将最基本的都忘了?”

秀竹有些气,因这种事儿要是闹到上面,首当其中也是她管教不严。

被质疑规矩学得不好,唐满倒先不乐意,辩道,“秀竹姐姐,这事儿我看是阿玉随意扯掰,一条脸帕别人拿来做什,多半是她随意放了个地儿,自己又不记得了。”

“都没有叫到你,插什么嘴?”秀竹对唐满的僭越行径不满,如果是别人她指不定就会点小丫头上去掌嘴,但这几个人被专程叮嘱过,掌嘴太过了,最后责令唐满明天不准吃饭。

想证清白却被罚,罗满不敢将心中的气责在秀竹身上,越发恨起阿玉来。

另几个也被秀竹的严厉震慑,跟罗满交好的虽心有同情,也不敢随意开口,秀竹问道也只是就是论事,那脸帕没人看见,更没人去拿。

审问期间赵暧也回来了,放好东西乖乖过去站好。

别看她平时张扬爱呛人,真碰上管事的,行事说话都按规矩来,从不僭越。

丢了一条脸帕,这事儿可大可小,一时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秀竹先将话放下了,这事儿没完,以后查出谁有异心,或是手脚不干净,就不是退回去那么简单,按府规来罚。

说到按规矩,大家就想到惩戒所,无疑都是怕的。

秀竹很快就走了,打算将这事报给叶姑姑,顺便让小丫头去拿了一张新脸帕给阿玉。

阿玉站在门口双手接过,向那小丫头微微弯腰道谢。

这次的事情她虽有忐忑,但总体还是舒心的,有了刚刚的敲打,相信那个想害她的人短时间内也不敢再生事端了。

不过将屋里的人得罪了个遍是真,特别是罗满,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恨恨的,算是结下怨了。

“真是看不出来啊!”

赵暧见阿玉从自己床位边走过,轻轻咕哝了一句。

她是真没有看出来,之前还以为这人是被自己怼怕了,要出去避一避,没想到是去告状去了。

以前在人牙婆那,她觉得这人是个闷头的乡下穷土包子,还莫名其妙长得丰腴。有了今天这一出她以后是不敢再惹这人了,看似唯弱,实则急起来也会咬人,就跟兔子一样。

这句话阿玉充耳未闻,她回到自己的位置,陆千娇正在帮她整理床铺。

“那些事情别想了,早点睡吧,明天早上再起来洗衣裳。”

陆千娇还在劝她,阿玉瞥了她两眼,笑道,“谢谢!”

第009章 当差

次日,已经知道事件的叶姑姑并没有敲打训话,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凌厉。

几个小姑娘怕极了,接下来的日子越发谨言慎行,就算罗满在内心已经将阿玉恨上,也没有对她有所针对,只是偶尔剜过来几道不友善的眼刀。

阿玉只当看不见,努力学规矩,平日里只做自己应该做的。

撑过近两月的苦训,七个小姑娘终于合格,正式踏出训导司。

那天,阿玉她们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由叶姑姑跟秀竹送至院门。

一行人向她俩曲膝行礼,后面由过来领人的管事婆子带至后罩院安顿。

后罩院住着最低等的小丫鬟,来自浣衣所,绣坊等各处杂役房。

阿玉她们来到这儿先修整了半日,之后被安排修园清扫,分配到一个叫三峰院的地方。

后罩院离三峰院并不算近,一行七人吃完中午饭被小太监领着过去。

一路上走了多少个巷道回廊,跨了多少院门,阿玉记不清了,她一个刚出训导司的小丫鬟也窥视不了全貌,只知道良王府雄伟广阔,庭院深深。

据小太临介绍,三峰院只是王府西角的一处藏书阁。为何叫着三峰,是因为里面有三处小坡,而书阁就建在坡上,分大中小三处,错落有致,远看成峰。院内还种了很多古松跟花草,此时已至初夏,里面绿树重重,鸟语花香。

阿玉来到这里有一丝恍惚,感觉像是回到了前世的山林。

一行小姑娘都看花了眼,有几个手里拿着竹条扫帚,站在那儿都不动了。

罗满看得最出神,她本来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雄伟清雅的大院子,这跟她之前伺候的富庶府邸有着云泥之别。

行至前面的小太监看见有人没跟上,皱眉轻轻咳了咳,仰声道,“刚从训导司出来,学的规矩都忘到脑后了?”

罗满几个回神,赶紧赔罪道歉。

小太监念在她们初犯,只是提点了两句,后面让她们谨记规矩。

所要清扫跟打理花圃的地方也只是二廊以外,里面不能踏入,自会有别的人清理。

活是上面安排的,一行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小太监还提到一点,如果有幸遇到殿下来三峰院,小丫鬟们需要避让到小径上行礼,不能占着主道。

听闻在这里可能会遇上良王,一行小丫头中除了阿玉跟陆千娇,别的人明显兴奋。

要说上次在小院坝被采选,虽然良王也有出现,但当时没人敢抬头,她们连片衣角都没有看着。

想要一睹梁州之王的尊容,只能指望以后,就是这要求就有些苛刻了,毕竟三峰院没几条路,大部分都是绿树花草,而她们需要清扫的部分,大都也是主道。

“小福公公,要是殿来了我们刚好在主道上清扫,那怎么办呢?”

罗满忍不住小声询问,此时她心跳如鼓,想到梁州最为尊贵的男人,那种心情无以言表。

见多了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丫头们,小福公公眯眼笑,“避不开就跪到草从跟林子里去,总之王府里的丫鬟、太监、小厮们都知道,咱们殿下三步之内除了周公公,像我们这些粗陋之人,是不允许近身的,无一例外。”

罗满显然讨了个没趣,她的脸色不太好看,送走小福公公之后站在那儿有些发闷。

这时,阿玉已经开始动了,清扫路上的落叶,用长竹夹子将花丛中的叶子捡出来。这地方树木繁多,从日出捡到日落估计都捡不完。

七个人中她打头,别的见着也相续而动。

赵暧扫完两下抬头,看见罗满还跟个呆鹅似的杵着,啧道,“喂,来这儿大家都是做丫鬟的,你伫在那儿做啥?当自己是夫人小姐啊!”

赵暧爱呛人的毛病早就将大家都得罪光了,以前在训导司大家还说喜欢从她嘴里听点消息,如今来到后罩院,里面全是丫头婆子,有什么消息也不需要专程从她嘴里掏。

罗满不再像之前那样让她,反讥道,“我才不是什么小姐,有人是,只不过现在都跟大家一样,来到这儿是做下人的。”

她说的是赵暧,之前在训导司的时候赵暧有次说漏嘴了,她原本是镇上富户人家的小姐,因是庶女,家中突生变故就给主母卖了。

“你,有胆儿再复一遍?”

赵暧指着她,气得脸红脖子粗。

“原本就有那些事儿,难道还怕别人说?”

罗满继续讥讽,这下可将赵暧气急了,她拖着扫帚正想上前,手臂却给阿玉拉住。

“有人向这边来了。”阿玉低声提醒,之后继续垂头干活。

有人?

赵暧左右望了两眼,鬼影子都没有看到一个。

不过她还是噤声了,拖着扫帚去了前面扫。

罗满见她离开愈发得意,拿着扫帚做了下样子,人却嘻笑道,“以前都是别人伺候你,现在反过来了,习惯吗?”

她的笑声传入林间,轻脆婉转,却在半道给身边的沈招弟拉了拉衣摆。

“干嘛?”

罗满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转头问了一句,却见大家都半蹲开始行上礼了。

来者是周进,老远就挥动拂尘笑眯眯的问道,“哟,第一天上值,看得出来很开心啊!”

这人是王府内务总管,唐满早就知道,那敢回话,吓得腿软。

这下轮到赵暧高兴,行完礼站在石阶旁憋得不行。

她偷偷瞄了眼两步外的阿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见人的,明明还隔着那么远。

周进走近,打量着几个小丫鬟,后面将视线放在唐满身上,“书阁这种地方都不知道噤声,叶姑姑是怎么教你们的,她是不是老糊涂了。”

自己犯了错,那敢怪在教事姑姑身上,罗满吓出一身冷汗,立即匍匐在地,嗫嚅道,“奴婢,奴婢该死,高兴过头忘了规矩,请公公责罚。”

“你认罪倒挺快。”周进叹息,像是有些失望般地道,“既然噤不了口,就罚你禁食一天吧,饿一饿,让脑子清醒些。”

周进很快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去了里面的书阁。

他走后阿玉几个才动了起来,看见罗满瘫在那儿的狼狈样,别说笑,话都不敢说了。

第010章 打听

内心已经发誓要混出点人样来,结果来到这里才两月,已经被罚两次,还都是饿一天肚子。

罗满眼都气红了,却又不得不拿起扫帚跟着大家一起干活。

一行人清扫至酉时,先前带领她们的小福公公让大家回去休息,明日辰时再来,到时会有修园的花匠教她们学习伺候花草的活。

出了三峰院,小丫鬟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这里的活其实并不累,虽是在室外,但里面绿树成荫也不热,不过因着有了先前那一出,大家莫名有一种压力。

回到后罩院,阿玉回屋先洗脸整理。

这里的环境跟训导司那边差不多,只不过一行七个人已经分散,唐满跟阿玉不和,先前跟管事婆子提了提,她那一行三人就去了别的屋。

剩下阿玉她们四个也不能单独住,跟另四个浣衣所的小丫鬟挤在一起,一屋八个人。

阿玉她们当差的地方远,回来的时候屋里没人,先回来的已经去打饭了。

四个小姑娘简单整理了发髻跟衣摆,也拿了碗箸准备去膳食所,也就是俗称的大厨房。

来到这里没人帮忙提膳,一切都要自力更生,当然大家也可以商量着相互帮忙,不过除非有事,一般都会亲自过去。

后罩院的小丫头们轻易不能外出,而膳食所是王府后院下人打饭用膳的地方,那里面人多混杂,各个院的都有,是传播跟打探消息的重要场所。

新来的出入都在一起,自然走得近,原本赵暧还有跟别的小丫鬟打在一片的迹像,下午在三峰院的时候阿玉好心提醒了她,临出门去打饭,她也凑到阿玉身边。

她要来就来吧,其实阿玉觉得赵暧这人除了嘴欠,别的也没什么,反而是有的人,模模糊糊让人看不透。

膳食所中午的时候她们就来过一次了,阿玉排队打好饭,不打算回去,找了个檐下的位置,准备在这儿吃。

“阿玉,你不回去吗?”陆千娇端着碗过来问她,阿玉摇头,“我想多待一会。”好不容易出了训导司,她想看看能不能找人带信出去,通知家里人。

这时,赵暧跟小穗两人也端着碗过来了。

“这里有啥好待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赵暧小声抱怨,回头看了眼饭厅,里面全都坐满了,而且她们是最低等的小丫鬟,就算占着位置遇上品阶高的也得让。

“赵暧,阿玉想看看有没有人能帮她带信出去,知会乡下的家人。”

阿玉没说话,陆千娇却先答了,说完还转头对阿玉笑。

阿玉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人,她是有这样的想法,却没有跟陆千娇透露过,这人还能随意猜到?

陆千娇看到她眼中有疑惑,又笑道,“你不是说过家里还有人吗,现在安顿下来了,肯定要带个信儿。”

“是。”阿玉颔首,对几人道,“你们先回去吧,等一会灶上的阿婆们忙完,我找她们打听打听。”

“你要是等到灶上的婆子们忙完,也不知道啥时候了。”赵暧自告奋勇,“你们回去吧,我找人帮你打听。”

“哎,不用麻烦,一会我自己来就好。”阿玉并不习惯去麻烦别人。

“麻烦什么啊,刚好我想结识几位姐姐,这是个好借口。”

赵暧说着已经端碗走了,她本来就是活泼跳脱的人,很快就跟几个二等丫鬟聊到一起,那些人还叫她一起坐。

阿玉看见这情况总算松了一口气,剩下的三个结伴一起回去。

行至半路,小穗遇上同屋的四个丫鬟凑过去说话,留阿玉跟陆千娇走在后面。

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陆千娇并没有表面看的那么闷,她主动攀谈,没两句就说到刚刚的事情上。

“阿玉,你家是梁州这边的吗,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些什么人呢?”

这已经是陆千娇第二次询问,上次阿玉没说,这次同样也不会。

“我家那边只是一个不知明的小地方,走的时候还是有些人的,现在就不知道了。”

阿玉随口扯掰,不是不愿意告诉陆千娇,是她对这人一丁点都不了解,虽说两人走在一起,但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别的一无所知。

之前她们也聊到过一些彼此的家事,陆千娇就跟此时的自己一样,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一回两回,阿玉有了戒心,说过几句真心话后也学了她的样儿。再者,上次脸帕丢失的事情并没有一个结果,想害自己那人是谁都有嫌疑,包括身边这位。

陆千娇好像没有听出阿玉的敷衍,转头又聊到赵暧身上去了。

“我看她的样子就是想巴结你。你随便使使就算了,那种人交不得心。她那种秉性,保不准那天犯事拉你下水。”

陆千娇说得随意,阿玉看着她却是一怔,“别人与我为善,我虽不说随意交心,但也不能使使就罢,那不是小人之行径?”

她明显恼了,陆千娇暗自腹诽,面上却有些委屈地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这么个为自己好的法子,阿玉真不需要。

“千娇,以后我的事你能不能别随意插手。你我都快要到及笄之年,待人置物,我自有思量。”

阿玉恼得利害,陆千娇讪讪,后面又很识趣的说自己错了。

人心隔肚皮,真错假错阿玉不知,她只知道陆千娇这种人不可深交。

当日,掌灯时赵暧才归,一张小圆脸明显兴奋,先拉着阿玉说了下打听到的情况。

后院的丫鬟们出去一趟不容易,虽说一等丫鬟有沐休,不过良王就藩此地才一年有余,府里的一等丫鬟们大都是从京中带出来的,无家无基,沐休也就是外出走走,不踏远门。

前院的小斯跟管事们倒是有很多机会出去,赵暧已经托人在问了,过些日子给讯儿。

虽没个结果,也是一丝希望,阿玉挺高兴的,跟赵暧说了下自家所在的村镇,到时别人问起也能清楚一些。

赵暧都记下了,后面看见所以人都在,又兴奋地道,“你们知道吗,咱们殿下年轻着呢,才二十有一。”

第011章 良王

府里的丫鬟,除去当差,余下空档也就是津津乐道王府的大小事宜。

不敢置喙嚼舌,说的无非都是王府情况,跟那些至高无尚的主子们。

赵暧今天带回的消息都很新鲜,至少对新来的几个是如此。

良王年轻,刚过弱冠之年,据说长得清俊出尘,就藩梁州时日不久,动作挺大,到底做了些什么小丫鬟们模糊不得而知,但在外名声不错,很受百姓爱戴。

能在贤王府上当差,就算以后无幸目睹王尊,大家也颇感与有荣焉。

再说良王的后院,西五北六,整整十一个院子,虽说王妃之位还空悬,但那里面差不多也住满了。

听闻殿下有两名侧妃,六位夫人,待妾美人多得很,两双手都数不过来。

说到这儿,屋内有片刻安静,那样矜贵的男人,别说待妾美人,能到他身边当个大丫鬟,感觉也知足了。

“那,府里有小主子吗?”

问话的是小穗,她撑着脑袋坐灯下,都快听入神了。

赵暧想了下,“这个倒是没听人说,应该是没有吧。”

“这么多夫人妃子,怎的就没人能生一个。”小穗的声音清婉神往。

一屋子人又陷入沉默。

这时,阿玉掩嘴打了个哈欠,拿着自己的盆道,“去浴所吧,一会还得洗衣。”

阿玉一幅听完故事的样儿,几人看着她都有些愕然,可很快她们眼神也暗淡了,毕竟大家都是最低等的小丫鬟,说不准以后就得在这儿待到放出府,王爷、夫人、小主子,离她们都太远了。

后面的几天,七个小姑娘当差一切顺利,罗满上次吃憋之后也没有记恨赵暧,还主动跟她攀谈,当然谈论的无非都是赵暧打探到的那些消息。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过了两旬,大家满心期望的殿下尊容没看到,阿玉要捎信回家的事有了消息。

那天中午赵暧从膳食所回来,高高兴兴的叫到阿玉,说是前院有个姓秦的小厮刚好是她家那边方向。那小厮三头两月会归家一回,如果要送信,到时拿点东西,或是给点跑路钱,可以帮她带信到镇上去。

能带到镇上就已经是极好的了,到时交给苏夫人捎回村不是问题。

阿玉喜出望外,又找了院里识字的丫鬟给她写了一封简单家书,压在枕头底下,等着那边传讯就将信送出去。

如若以后发了月钱,也能一道捎回去。

离家已近三月,每每想到家里阿玉都会神伤,这下子却是舒心了,下午去三峰院当差都比以往使多了些力气。

这三峰院的活其实并不累,再加上她们清理的地方有限,早上花点心思,下午一般也是走走看看的事。

下午,几个小丫鬟将地盘巡了一圈,后面躲懒的躲懒,不想走的就坐在小径上休息说话,唯有阿玉,还拎着竹夹子,收拾刚掉下来几片落叶。

“哎,罗满,你看她是不是傻?”

沈招弟向阿玉的方向撅了撅嘴。

罗满哼笑,“谁说的,人家这叫大智若愚,抢着在小福公公面前好好表现,说不准下回能换个好差。”

来到这里都这么久了,从开始的懵懵懂懂,到现在奉承钻研,大家也知道伺候院子是最低等的活,如不想办法往上面爬,在主子面前露脸,不提别的,连个二等丫鬟都混不上。

“小福公公只是三峰院的管事,再有能赖也就是能安排院子这些活儿,能有啥出息。我看要是能走出这儿,去哪位侧妃夫人那当差才好,保准有机会见着殿下。”

沈招弟说着脸都红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农女,因平时在家总是吃最多惹人嫌弃,以前想着哪儿能给顿饱饭就心满意足,见识了王府的富贵又不免起了些别的心思。

罗满笑她,“到后院的主子那还想露脸,没怎么的先将你打死了。”

没有接触过后宅的小姑娘自是不懂,沈招弟跟苗兰花知道罗满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只管附和称是。

罗满得意,心中暗忖如果能去殿下院里当差最好,只可惜她打听过,殿下那边用的都是太监。

这时,以如厕为由出去转悠的另三个也回来了,赵暧看见阿玉还在那儿,原本想叫她,结果小福公公快步从外面进来,还对众人道,“殿下过来了,快闪到一边儿去。”

殿下?

一听良王来了,几个小姑娘明显傻眼,不是立即跪下行礼,反而向门口望去。

“放肆,殿下的尊容岂是尔等可以随意窥视的。”

小福公公又急又气,几个人总算回神,扑的一下跪了下去。

好在她们占的并不是主道,不然还真有可能跟负手而来的良王撞上。

花圃的小草坪上,阿玉也匍在那儿,圆圆一团,姿式标准得很。

她所处的位置离主道最近,魏漓都不需要挪眼,就自然纳入视线中。

“这些?”

简单两个字,清润的嗓音,不喜不怒,传入阿玉的耳中莫名让她一抖。

魏漓自小有口疾,话语及短,也只有周进能完全明白主子的意思。

“殿下,这两月花儿开得旺,奴才想还是小丫头们细心些,挑了几个手巧的过来伺候。”

周进眉眼含笑,望了眼跪小径上的小丫鬟们,心里暗道,想要景色怡人还是得添点儿颜色才好看,只不过怎的有个落了单呢。

魏漓未再提,上台阶去书阁。

绿荫之下,他头束紫金玉冠,玄衣纁裳,侧颜冷峻,鬓若刀裁,鼻如斧刻,长身玉立似光风霁月,惹眼至极,矜贵至极。

一行人走远了,几个小丫鬟才慢慢抬头起身。

她们都是粗使小丫鬟,不能窥视殿下尊容,此时人都有些愰愰。之前一直想着怎么样能遇见,真有机会了,除了刚开始的恍惚一瞥,根本无机会见人。

“罗满,你怎么了?”

沈招弟盯着台阶出了一会神,回头却发现罗满跪在地上还没有起来。

罗满此时的神情比所有人都还要呆愣,原因无他,刚刚她偷看了,虽说只是远远的侧颜,那天人之姿,也让她瞬间失了魂。

第012章 带信

中峰书阁,魏漓上了二楼。

周进还在下面安排两个小太监煮茶,按习惯,殿下会在上面待一会。

趁着煮茶的小小空档,周进招了小福子过来问话。

小福子即是小福公公,他知道周公公要问什么,恭敬站立,低声将情况说了说。

“总体还算规矩,难免有两个跳脱的,除了躲懒说话,也没有做出啥特别出格的事儿。”小福子说的正是二廊以外那七个小丫鬟。

周进“嗯”了声,面有沉思,“可有特别的?胆小听话那种。”

胆小听话?

有啊!

小福子笑道,“有两个特别乖巧,守规矩得很。”

“噢,谁个?”

“一个叫阿玉,一个叫千娇。特别是那个叫阿玉的,话不多,平日里任劳任怨,听话得让人怜惜。”

三峰院是小福子的地盘,多了一只蚊子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别说看几个大活人。

“阿玉、千娇。这两个名儿可真好听。”周进感叹,接过小太监手里的茶盘上楼。

今日难得清闲,魏漓找了本书靠在廊椅上,迎着微风煦日,轻松惬意。

周进轻轻放下茶盘,站在两步之外侯着,没过一会,“殿下,今儿个的天气真不错,老奴站在这儿,看看下面的花花草草,心都阔了。”他说着转头远瞭。

魏漓被打扰,也顺着周进的视线向外望了望,从这儿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台阶下的花圃,以及在那里清扫的几名女子。

也就扫了一眼,魏漓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书上,偶尔啜两口茶。

气氛一时间沉闷至极,周进垂着头都快要闷死了。他也是无语,花了那么多心思找回来的妙人儿,还不如殿下手里的书好看。

日薄西山,估摸着二廊外的小丫鬟们要下值,周进再次鼓气,小声提醒道,“殿下,是不是回去了,晚点就要用膳。”

魏漓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换了本书,又继续看。

周进还在当差呢,主子让坐他也不会坐,看了眼下面那几个准备离去的小丫鬟,心情沮丧。

二廊外,阿玉将自己的扫帚放置小杂房,再出来就准备走了。

小杂房门口还站着罗满她们几个,大家显然都是过来放东西的,却慢慢拖拖,一幅不想离开的样儿。

第二个放东西出来的是陆千娇,然后是赵暧跟小穗,她们先前就看到个模糊影子,未睹良王真容,虽心有向往,却没有到达痴迷的程度。

“罗满,我们也走吧。”

看见另四个已经走了,苗兰花拉了拉罗满的衣袖。她在三人里性子最为老实,平时胆小懦弱,跟着罗满基本也是巴结干些跑腿的活。

“你别拉。”

罗满对于她的提醒还有些不满,可看看天色,也不得不放好东西失落而归。

后面的几日,罗满都有些魂不守舍,每每上值的时候都望着院门出神,双眼绽放憧憬爱慕之光。

少女怀春,更别提对方还有着尊贵无比的身份。

谁个都希望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就算是粗使小丫鬟也阻挡不了欲望跟梦想。

刚开始还有几个跟着罗满一起望,几日之后见不着人,大家也就算了,唯有罗满像是得了相思病一般,不光人瘦了,还惹出一桩笑话来,说是晚上发了让人面红耳赤的梦,还一声声叫殿下。

事情被同屋的人传出来,大家都私底下笑她,说她的梦做错了,原本应该是白日里做的,不知怎的挪到了晚上。

罗满为此气了好几天,当差心不在焉还被小福公公训了几句。

如此又过了十来日,赵暧给阿玉传讯,那位姓秦的小厮要回去了,让阿玉将信转出去。

阿玉心喜,亲自去见了那位帮她牵线的二等丫鬟,感谢的话说了一堆,还给了一百文铜钱,算是答谢,另有两个小荷包,里面各装了一百跟三百文。一百文是给小厮的跑路费,另三百是要随信一起转交,到时带到家里去。

这位叫文秋的二等丫鬟看着有十六七,接过阿玉的银钱时明显有一丝嫌弃,还过最后还是应了,让阿玉放心,这信跟钱一会她就会送过去。

阿玉谢了又谢,也心知自己给的钱太少了,但这事很无奈。

她先前在训导司的两月没有月例银子,来到这儿做最低等的小丫鬟也就能拿五百文,想到家里的情况,暂时也只能这样。

目送文秋离开,阿玉站在那还有些忧心忡忡。

赵暧拉了下她,“我们也回吧,等过多几月攒了银子,我再跟那些姐姐跟嬷嬷们拉好关系,谋个二等丫鬟当当,到时这些事儿我帮你,就不需要麻烦别人了。”

刚刚文秋的嫌弃赵暧也看在眼中,要不是非得让人帮忙她早就呛上了。

自从上次阿玉帮过她一把,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近,听她这么说,阿玉倒是笑了笑,“没什么,她既然收了我的银钱,忙应该是会帮的。”

老实说阿玉也有些心不安,如果可以她当然想亲自交过去,可她们这些粗使小丫鬟除了当差,根本不准出后罩院,更到不了二门。

阿玉又转头望了望,天太黑文秋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赵暧胆子大,见她踌躇,小声道,“不如我们悄悄跟过去看看?”

“说什么呢,不记得规矩了!”

阿玉吓了一跳,开口提醒她,心却动了。

赵暧撅嘴,“我就是说说。”

“行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走了一小段,凑巧遇上几个跟赵暧相熟的小丫鬟。

小丫鬟们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又聊起了天儿。

赵暧一路上聊得开心,快回屋时才想起阿玉来,结果一转头,人都不见了。

“噫,人呢!”

赵暧意外,转念想想,觉得阿玉应该是提前回了,后面回屋没见着人,又想着应该去了浴所,一直没往心里去。

从丫鬟们用饭的膳食所到王府二门,文秋足足走了两刻钟。一路上她越想越是烦躁,幸苦跑一趟才得一百文钱,着实不开心呢。

“没想到那小丫头刚来的,身上多几个子都没有。”

文秋小声抱怨,一边走,一边将装有三百纹钱的荷包打开,伸手从里面掏铜钱,只留下一百多纹的样子,别的全进了自己口袋。

湖边的假山后面,阿玉看见她的动作心都紧了,想到还指望着人家送信,最终还是没有站出去。

第013章 刺客?

文秋行至二门处,跟守门的婆子说了声,让那边的人传话,等了片刻,秦江就过来了。

“文秋姐姐,可是等久了。”

秦江脸上挂笑,看着挺客气。

“刚来罢了。”文秋说着取出腰间要转给自己家的信,还有阿玉给的小荷包一并递过去道,“老规矩,转点路送到我阿娘手中吧,这点儿银钱拿去喝口茶水。”

秦江显然不是第一次帮她带家书了,很随意的接过,后面又问,“先前你不是提到有个小丫鬟也要带信出去?”

“是有的。”经过这么一提,文秋总算将袖口中的那封信也拿出来了,同时还有只s下一百来纹的荷包。

“刚来的小丫头,有些不懂事,不光带信,还要带点儿钱,你别嫌麻烦啊,等下回我向她要点茶水钱给你带来。”

文秋说得客气,闭口不提先前给的一百文是阿玉的,当了自己的人情。

秦江倒是无所谓,接信看了一下地址道,“这地儿顺路,不当事。”

两人又简单客套了一下,文秋还有事儿,很快转身走了。

二门那边,秦江也收好东西离开。

两人走后,守门婆子闲着无事,又顺着之前的话头唠嗑起来。

“前几日新抬进来的美人听说住北六院吧,里面都住了那么多,怎的还挤得下。”

“有啥挤不下的,除了六位夫人,别的都没了七七八八……”“好像也是。”

两人津津有味的闲聊着,全然不知廊园里有个黑影在动,晃眼又不见了。

阿玉还是向来时一样,先隐身,再以树木假山为遮掩,看准下一个藏身地再躲过去。

她跑动时使了全力,速度极快,几丈的距离晃眼也就到了。

路程行了小半,文秋改道,阿玉知道她住的地方不在后罩院,等她走后,左右见着无人,便从树影里上了大路,一路低头,打算就这样走回去。

天刚黑尽不久,道上时不时有人来回,阿玉每每遇上,都以一个小丫鬟的姿态让在一旁,待那些人先过。

如此走了两刻钟,阿玉估摸着应该要到了,正盘算着从哪儿翻墙进院,人却有些傻眼。这路差不多,地儿却不对,左右望了望,她都不知道走到哪儿来了。

这……

阿玉伤了脑筋,刚好看见有两个提灯笼的婆子从石桥那边过来,心慌之下顺着柱子上了回廊顶。

阿玉跑得快的本事不限于平地,只要平衡好方向,光用两只脚就可以爬墙攀树,只不过她轻易不会这么做,因为下来是个问题。

匍匐在廊顶等两个婆子过去,阿玉想了想也不打算下来了,这上面视线好,她能看清远处的灯火,别院府墙。

如此她辩了一下方向,才发现自己不知怎的又转回了二门不远处。

怪不得会有桥,原来自己又转到湖边来了。

这湖阿玉认得,只要顺着走,再窜过月亮门,差不多就能到了。

不过院子里路多,月亮门也不止一个,为了不走错,她就借助着廊顶跟围墙,一路攀行。

夜沉月淡,她的身影像利箭一般划过幕色。

明溪院,中殿,魏漓举着银箸正夹起一片卤兔肉要进口,动作一滞,又停住了。

“殿下,可是这……”

两步外的周进正想问自家主子是不是这肉不对,结果话没说完,魏漓就从他眼前消失了,留下掉桌上的肉片跟银箸。

“哎?”

周进瞪大了眼睛,急急忙忙也跑了出去,对门口的两个小太监问道,“殿下呢?”

一个叫小东子的太监指了指房顶。

殿下都上房梁了,难道有刺客?

周进心惊,去到院中往房顶上看,果然见自家主子正伫在那,三步外还跪着一暗卫。

“殿下。”

暗三单膝行礼,有些搞不明白主子跑到上面来做啥。

“有逆风。”

魏漓因着口吃的原因连续吐字一般不会超过三个,他身边的人都知道,此时暗七将话在心中默了一遍,大概也知道主子跑上来为何意。

“殿下,属下并未察觉到动静。”

夜色怡人,除了刚刚飞过几只蝙蝠,暗三的确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而且殿下说有逆风,逆风是啥?

暗三还单膝在地上跪着,魏漓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转身闭眼凝神,感知了一会气息,确定那丝异样已经消失才慢慢睁眼。

“那边是?”

暗三起身,顺着魏漓指认的方向认真辩别道,“是北六院的方向。”

“北六……”刚刚进了一位新人。

“让,暗五六,盯着。”

魏漓安排完,闪身下去了。

暗三鲜少看见自家主子动真格,可每每看见都忍不住自惭形移,好歹他也是千里跳一的暗卫,下房顶的动作也没自家主子来得干净自落。

后罩院墙外,阿玉总算到了,这个时间段她没办法从大门进的,不光是因为回来晚了会被盘问,而且已经关门了。

她在墙下估算着方向,找到浴所的位置,翻墙跑了进去。

这个时间段浴所快要没人了,就算有小丫头立在门口,也没人会注意到墙角那个慢慢滑下来的暗影。

脚尖触地,阿玉总算舒了一口气,她垂着头快步回屋,拿好衣服又匆匆忙忙去浴所。

赵暧跟陆千娇洗衣而归,看见她意外,赵暧道,“阿玉,你刚刚跑哪去了?”浴所跟洗衣的井边她都找了好几遍,还以为这人给丢了。

“刚刚跟人聊了会,晚了点时辰。”

阿玉回头答话,脚步不停。

人都走远了,赵暧也没再问,只是有些想不到阿玉除了她们,还跟谁相熟。

“赵暧,你之前不是说从膳食所回来,就没见着阿玉她人?”

陆千娇还站在那儿望着阿玉离开的方向,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阿玉的裙摆脏了,袖口好像也有被划破。

“是啊,她先回来了吧。”

赵暧没注意到那些,端着盆去院坝里晾衣裳。

次日中午,一行人到膳所打饭的时候,赵暧远远见着文秋带小丫鬟在提膳,想过去问问昨天带信的情况,被阿玉拉住。

“信的事情别去问了,人家既然揽了我们的活,就会办到,总是去问还惹人嫌。”

如果昨天没有跟过去阿玉厚着脸皮肯定也会去问一声,如今已经知道,那些事情也没必要了。

再者,她觉得文秋估计也不想再答理她们。

第014章 惊棘

文秋当初会答应带信,不光因为赵暧巴结了她几句心里高兴,最多还是想捞点儿钱,毕竟也是顺路的事儿。

不过当她知道两个小丫鬟根本没钱,赵暧再凑过去也就不理她了。

为此赵暧还向阿玉报怨了几句,说文秋狗眼看人低,等后面她爬上去了,到时再给她点脸色看。

“好了,别跟那种人置气,小肚鸡肠想来也爬不高。”

对于这事阿玉还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赵暧,毕竟要送信的是她。

“我才懒得跟她置气。”赵暧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说几句也就算了,后面两人又说到换差的事情上。

此时正是下午没事干的空档,两人拿着扫帚站在小径边,悄悄说话。

“我听罗满说她跟后罩院的管事婆子关系处得好,还说到时别的院有缺就介绍她去补。”赵暧说到这事还有些小羡慕。

阿玉想了想,是看到过两回罗满给管事婆子送东西,可后罩院那么多丫鬟,巴结管事婆子的多了去。

“我们刚来这里不久,凡事都有个过程,做好自己的本份,总是有机会的。”阿玉觉得三峰院的活不错,就是小丫鬟的月钱少了点,当然她也不是没追求,管事丫鬟是她的目标。

赵暧叹气,“这个我也知道,就想跟个不错的主子,到时混个大丫鬟风光一下。”

大丫鬟能指使小丫鬟,虽然同样是伺候人的,但赵暧也觉得不错了。

两人正聊着,不知何时罗满摸过来了,闻言嗤笑了一声,“一个大丫鬟你就觉得风光,那要是那天当了殿下的女人或是妃子,岂不是得高兴得疯掉。”

罗满就是想说她目光短浅胸无大志,赵暧也听得明白,转头就笑道,“我还真不知道有些人在得意个什么劲,明明就是最下等的粗使丫鬟,还看不上品阶高的,张口闭口都是殿下,那梦做了那么久还没醒呢!”

一提到白日梦这个笑话,正走过来的另几个也有些忍俊不住。

罗满最近在强行瘦身,平日里没吃饱气性有些大,以往估计只会跟赵暧吵几句,此时却忍不住手,咬牙要去抓赵暧的头发。

赵暧也防着她,避了一下,头发没抓上,被抓住了衣领。

“罗满,你敢!”

赵暧也是不服输的人,很快也死死拉上对方。

阿玉离她俩最近,第一时拉架想将两人分开,结果被罗满推了一个踉跄,人倒在花圃里,手背还被划出一条长长的痕。

阿玉无语,可看见赵暧跟罗满已经拉扯上了,心里更是着急,见几步外的另四个人居然愣愣的在那看热闹,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会给小福公公知道,所有人都是要受罚的。”

一人犯错全队受牵连,这规矩在训导司的时候就学过。

另几个经她这么一提醒,也慌了,一窝蜂的冲过去,劝的劝,拉的拉,要将两人分开。

可这时候都有点儿晚了,赵暧跟罗满已经气红了眼,就算被拉开也在踢对方。

一时间场面可乱了,阿玉见状也顾不得手背的疼,本想好好去劝劝赵暧,结果就听见一声尖细怒吼。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是小福公公的声音,紧接着有两个太监过来了,来到赵暧跟罗满面前直接各扇了两巴掌。

几个姑娘见状直接跪地,赵暧被打懵,在阿玉的拉扯下也很快跪了下去,唯有罗满,还捂着脸站在那,看见走过来的小福公公,气得快要喷火。

“怎么,还想进惩戒所。”

小福子真是越来越看不惯这个小丫鬟,要不是周公公特意交待过,他早将人赶走了。

“奴婢不敢。”

罗满慢慢跪地,她再大的胆儿也不敢以下犯上,只是在心里发誓,等她飞上枝头的那一天,今儿个得罪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敢?我可是一点都没有看出你们有啥不敢的。”

小福子也给这帮子小丫鬟们气得不轻,后续训了好久的话,也不叫她们起来,看样子是打算让人跪到天黑。

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几个小姑娘跪了一阵就开始难受皱眉头,真要跪到天黑,膝盖都不用要了。

“公公,我们知道错了。”

赵暧磕头认错,看见大家跟着受苦,有些过意不过。

小福子哼了声没说话,差人正想去将这事报告给周总管,结果有小太监快步从院门跑进来,小声报道,“公公,殿下过来了。”

一听这话,小福子有些慌,立即对挡着道的几个小丫鬟挥手道,“快闪一边去跪。”

“是。”

良王来了,几个小丫鬟其实也有些怕,相互扶着去小径上面跪成一排。

距离上次魏漓来三峰院,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男人还是一身玄衣,如玉般的脸惯是风轻云淡。

他过来了,快要上台阶,跪在最外面的罗满慢慢抬头,等绣龙纹的靴履映入眼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向魏漓冲了过去。

“殿下,殿下,请为我作主啊!”

罗满含怨带泪泣不成声,当看见男人望过来,她的心都差点儿冲出胸膛。

之前她还想着一点点往上爬,想办法露脸,有个入眼的机会,连续被人嘲笑跟讥讽,罗满忍不住了,觉得此时就是机会,何必要等到以后。

突然扑过来的小丫鬟让周进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想去拦,无赖离主子太远,等伸出手的时候,那个小丫鬟已经飞出去了。

那翠绿色的身姿从空中划过,看着就像是一个被丢出的大麻袋,然后大家只听到一声闷哼,周围又安静了,唯有魏漓忍着怒火闭气,以手掩口鼻,满目厌恶。

“周进。”

“奴才在。”声音发抖。

“回。”

魏漓走了,大步如风,就像是在躲避什么腌臜污物。

他走后良久,阿玉几个还跪在那瑟瑟发抖。

其实这院里还有几个太监,只是刚刚那一幕太过于惊棘,大家都吓懵了。

“公公,看样子救不活了。”

有小太监上前去看了罗满的情况,过来请示。

“有胆儿冲撞殿下,还救什么救。”

小福子满脸戾气,又指着跪地上的阿玉几人道,“送惩戒所。”

第015章 想死,想活?

明溪院,魏漓回来直接进浴室。

那里面的热水已经放好,满满一池,正散发着氤氲的白色雾气。

饮食起居,魏漓一般不差人伺候,此时他进了浴所,别的人也只能在门外侯着。

“公公?”

有小太监不明所以,只知道殿下气性很大啊!

周进挥了挥手,“都出去吧,这儿我侯着就成。”

“是。”小太监们鱼贯而出,都去了殿外。

周进抽出帕子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想起刚刚那个找死的小丫鬟,也气得很,可很快他的神情又有些沮丧,比起自己挨训,他更可惜这批小丫鬟废了。

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周进满心叹喟,去东间给主子拿衣物。

这些活他干十几年,无法假手于人,当完太监又当贴身丫鬟,他的老腰啊!

周进将里外衣物托好,拿进浴室之后搭在屏风后的檀木架上。

“殿下,衣物都准备好了。”

白玉砌成的浴池里,魏漓靠坐池边阖目假寐。

他长发披散入水,如玉般的脸隐在雾霭之中若隐若现,平添了一分冷魅,只不过此时他眉头轻蹙,神情略显疲惫。

“周进。”

“老奴在。”

“为何?”

三峰院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女人,魏漓本不想去在意周进安排进来的那些小丫鬟,因这个太监是他的心腹,陪伴十几年更是如家人一般的存在,可这次他有些生气了。

“殿下,老奴……”

周进知道这些事瞒不了主子,可真要让他说,他道不出口啊,手伸得太长,太放肆了。

可是……

“殿下,老奴治下不严。”

周进一翻思量,最后还是选择不承认,原因无他,承认之后这条路就给堵死了。

魏漓闻言哼笑了声,道,“以后,三峰院,别让我,再看见。”

“是。”

周进慢慢退了出去,去到堂间坐在自己的小绣墩上,眼神木滞发起呆来。

不多时,小福子过来了,低声将罗满断气的事情说了,剩下的那些他也关进了惩戒所。

人是关了,但他不敢随意处置,过来请示。

“没气的直接扔了就罢,至于另几个,先关着吧。”

“是。”小福子得令退出,行至门口突然又被叫住。

“公公,还有何吩咐。”

“别给死了。”周进还抱着点希望,印像中那几个小丫鬟里面还有妙人儿呢。

再者,殿下刚刚只是提了三峰院,没有提兔苑,他不应该就这么死心,后续还有机会。

小福子颔首,“奴才明白。”

惩戒所位于王府北门不远,这里前不挨院,后不靠墙,是一处独立小院落。

建在这些地方也是有好处的,时不时打杀个人,也不会污了主子们的耳。

今儿新拎过来的六个小丫鬟关北角屋,按照上面的分咐不打不杀,二天给点吃的,先将命吊着,

北角屋里除去一个恭桶连点儿茅草都没有,比牢房还干净。

六个小丫鬟此时正蹲在墙角,大夏天的全缩在一团,看起来是怕极了。

“阿玉,你说,罗满是不是真的就那么,死了?”

赵暧还沉浸在之前的恐惧中无法自持,一想到罗满的死还跟自己有关,身子就忍不住发抖。

阿玉就蹲在她旁边,闻言拍了下她的手道,“别想那么多了,人各有命。”

“是啊,人都死了,想太多也没有意义,要想就想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吧。”

说话的是陆千娇,跟别人相比她明显镇静许多,最少没有垂头抱膝,眉目之间也有一份坚毅。

“我们还能出去吗?感觉一会就会被拖出去仗毙。”苗兰花说着就开始小声抽泣,她本来就是一个从小被转来转去的小丫头,来到王府好不易感觉安定了,没想到性命堪忧。

“冲撞殿下的又不是我们,没,没那么严重吧。”

沈招弟依偎在苗兰花身畔,一想到自己平时跟罗满走得近,有可能会被牵怒,身子抖得更盛。

“这事的确跟我们无关,是赵暧跟罗满打架,要死的也是她,我们都被连累了。”小穗瘪着嘴,最近她没少跟赵暧混在一起,可此时却恨死她了。

小穗的言论得到沈招弟的认同,两人愤愤的盯着赵暧,看在眼中她就是一个灾星。

“我……”

赵暧自责难当,心里揪得快要窒息了。

阿玉看不下去,“小穗,这事跟赵暧无关,她俩是有打架,不过在王爷过来时已经被小福公公制止了。罗满为何会扑上去大家心里都明白,无非是想露脸,寻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就算没有今日,早晚也会出事。”

阿玉道得直白,可小穗不听。

“你这话倒是说得轻巧,如若不是她跟罗满打架,罗满有什么由头去冲撞殿下。不是她连累还是什么?明明都快被人害死了还敢忙说话,我就没见过这么愚蠢之人。”

“就是,你想要陪葬随便你,我们还想活着。”

帮了两句,阿玉已经成为被共同指责的对象,她内心不忿,想要辩解却被赵暧压住手臂。

赵暧不想让阿玉为自己得罪人,对她摇头道,“算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吵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如省省力气,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阿玉叹息缄口,将头靠墙上盯着房梁。

其实比起身旁的赵暧,她内心惶骇更盛,因为听觉敏锐,先前罗满临死前的呜咽跟骨裂的声音她都记脑子里了,一直回想,虽没有看见,却忍不住去想象那个画面。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没想到良王那么暴虐,抬脚就能将人踹死。

阿玉没有见过他,直觉那人就算有一张不错的面皮,也是目露凶光,残暴不仁。

在这里关了三四日,其间每人只得了两个馒头几口水。

当几个小丫鬟被赶出屋的时候,饿得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去到院子直接瘫在地上。

周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除了一个特别的,他能明显感觉到其她人都瘦了。

“想死,还是想活?”

酷暑的日节,周进的话让六个小丫鬟背脊发凉。

第016章 杀鸡儆猴

也就是半瞬的功夫,六个小丫鬟都跪直了,相对于身体上的虚弱疲惫,她们更想活命。

周进看着满意,长叹道,“不要觉得冤,一个地儿出来的,我相信还有人跟她有一样的心思,只不过胆儿小点罢了。”

杀鸡儆猴这招周进经常用,不过这次正主死了,他没有打杀的对象,所以训了几句话,就让人带着六个小丫鬟去惩戒所的院坝。

几人不知道周进要如何处置她们,一路相互跟着,小腿儿打颤,心也不安。

阿玉能想到现在死是不会死,就是害怕被再次发卖。

对于她来说王府是个好地儿,没有油光满面的老爷,纨跨好色的少爷,跟那些喜欢打骂下人的夫人小姐,到了二十三还能出府,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激动了。

所以现在她宁愿被打被罚,也不想被撵出去。

惩戒所的院坝比后罩院的大,不过站在上面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脚下的青石板苔色斑斑,石缝里还有一些不知明的黑色污迹。

六个小丫鬟站定,阿玉抬头小心看了眼,发现这里不止她们,已经站了不少人,看衣着打扮品阶并不低,大丫鬟跟管事婆子都有。

这些人怎么也在这,还相互扶持着一幅瑟瑟发抖的样儿。

阿玉心有猜想,没过一会儿就见有人抬了三张杌凳过来,随行的还有拿着板仗的太监。

看见这一幕六个小丫鬟又瘫了一半,阿玉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可跟打板子比起来,她还是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境尽量保持平静,害怕汗香的事给人发现。

好在身边的人都吓傻了,就算闻到味儿也没心思管,再加上现在正值夏日,园子周围有花有草,闻见了也没人会注意到她。

周进看见几个小丫鬟的惊恐样儿淡淡笑了下,后面就仰声道,“带上来吧。”

带上来?

阿玉转了一下头,就见几个粗壮婆子拖着两名女子跟一位年老的嬷嬷过来了。

那两名女子中,有一人珠钗满头,衣香华服,感觉像是王府里的美人或待妾。另一位穿着跟打扮应该是她的大丫鬟,而周围立着的那些丫鬟婆子,想来都是一个院里的。

“周进,我是皇上赐给殿下的女人,你敢仗我?”华服女子双手被押还有气性,可她的声音不对,明显在打颤。

一听她是皇上赐下来的女人,赵暧几个明显震惊了,想到周进连皇上赐下来的人都敢打,饿了她们几天反而仁慈得很。

事情发展到现在阿玉也总算明白周公公带她们过来的目的,敲打威慑,杀鸡儆猴。

周进还是那幅笑眯了眼的样子,他在小太监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慢慢叹道,“余夫人,皇上将你赐给殿下是让你好生伺候,开枝散叶,可不是让你来害人的。女人最不应该的就是妒,给你这么一害,王爷的新宠都给没了。”

或许是清楚在劫难逃,阿玉见那位余夫人听了周进的话面容变得狰狞,歇斯底里的吼道,“魏漓他有新宠吗?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天家六皇子……”

话并没有说完,一张带着腥臭的汗巾塞入那张殷红小嘴,后面只剩下呜咽。

周进面沉如水,挥了下手道,“行刑。”

“夫人,夫人……”

两名仆从看见自家主子被押到杌凳上,哭着喊着慌了神,可很快她们也顾不上了,因为自己也同样被按了上去。

仗刑在后宅里最为惨烈,不光是打板子,还要扒掉裤子光着来打,那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看光的羞耻感,从心里上也是一种至命的打击。

今天这三人是要仗死的,板仗从臀上肉最多的地方一下下打到皮开肉裂,骨碎血淌。等人真正被打到咽气,腰部那一团也分不出型来了,只剩下一滩皮肉跟流在地上的黏稠血水。

阿玉不忍去看,偏头打算避开,就听见周进道,“将眼睛睁大了,不守规矩,今儿看别人,明儿别人看你。”

这下子想避都不行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站立不稳,瘫倒一片,胆小的更是流泪抽泣。

啪啪声响,良久,人死了。周进满意的看看自己的杰作,后面慢慢站起来道,“殿下该醒了。”

他的模样慵懒,姿态惬意,就像刚刚看了一出不错的戏曲一般,然后就这么走了。

阿玉瞪着眼微懵,正在想她们要怎么办的时候,有小太监过来,让她们先回后罩院等着,后继再看怎么安排。

一行人劫后余生,大家相互看看对方都松了一口气,之后被小太监领着回后罩院。

后面的几天里,六人陆续领了新差,一起走出训导司的几个小姑娘,终究是散了。

经历过那些事情,大家都变得沉默恭敬,不管分到那儿,也没有半点不满跟怨言,只剩下顺从。

沈招弟跟苗兰花去了绣房,是最先确定下来的。小穗跟赵暧去杂役所,听闻主要是清理打扫为主,相对幸苦。而阿玉跟陆千娇则被带去了一个叫兔苑的地方,要在那里面当差。

兔苑在前院,分到那边就不能再住后罩院了。

那天,阿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正准备离开时被赵暧拉住了手。

“阿玉,多保重,有机会带个口讯儿给我。”

阿玉点头,“你也是,改改脾气,别再呛人了。”

说到这里,两人难得露出笑颜,赵暧让她放心,以前还没有当人丫鬟的自觉,现在有了。

陆千娇此时也收好东西准备离开,看见两人交握的手,唇间泛起一丝冷笑。

领人的小太监还在外面等着,也就是寥寥几句,阿玉跟陆千娇两人便去了。

兔苑路远,却跟明溪院相邻,阿玉一路走来,见有座富丽堂皇的高门独院,也忍不住多望了两眼。

路过不久,窜过一处檐梁小门,兔苑便到了。

一所简单小院呈入阿玉视线,看久了王府的楹门飞檐,此地的小亭木屋,让她有一瞬走错了地儿的恍惚。

“注意点脚下。”

小太监在前面提醒,阿玉不再打量,赶紧敛目低头,就这么走了一小会,她听见有管事太监在询问,正准备抬眼行礼,就见两个小雪团冲自己蹦了过来。

第017章 兔苑

来这里之前阿玉也猜想过自己会得到什么差事,先前领人的小太监只说去兔苑,那时她只是想兔苑是某个院子的名字,没料到院如其名,而她们就是被安排过来养兔子的。

王府里为何会养一院子兔子阿玉不得而知,她向管事太监见了礼,听了一会儿训话跟规矩,后面由一名叫珍珠的管事丫鬟带着先去安顿。

兔苑的东北角有专给丫鬟们住的院子,一个小四合院,地方不大,里面的人也少,原本只有三人,除了珍珠还有一位叫翡云的,并一个种菜干杂活的粗使婆子。

阿玉她们去到的时候另两人闻迅都过来了,几人相互简单见礼,阿玉发现珍珠跟翡云和她们一样,都是微胖的体形,脸颊圆润,杏眼明眸,胖虽胖,都是美人。

先前阿玉就有些怀疑她们这一行是府里专程找过来的胖丫鬟,后面去了后罩院以为自己多想,再来到这儿,内心的那种疑惑又升了起来,无奈想不明白,只是在内心告诫自己踏实当差,不乱规矩,不出差错。

院子里可住人的房间有三四间,珍珠随意指了一处让她们去收拾。

这儿地方宽敞,大家就不需要挤在一起了,四个丫鬟各睡两间房,姓牛的婆子单独一处。

这里条件比后罩院要好,虽然轻易不能出去,有事只能找珍珠再汇报给管事公公,但出了之前的事还没有被发卖掉,阿玉已经很满足了。

房间并不脏,应该先前就有人住过,阿玉也就随便清理了一下桌子跟衣柜,放好东西就打算到外面找事做。

“阿玉,你那么急干嘛,衣裳还没换呢!”

陆千娇叫住她,神情含笑。

什么衣裳?

阿玉低头瞧了瞧自己,还以为自己的衣裳脏了,结果就听见有人敲门,有婆子带着两个小丫鬟托着衣盘进来了,说是给两位的新衣裳。

阿玉这时才明白,来到这儿原来她们的品级变了,已经从最低等的粗使小丫鬟升为二等,月钱也涨为每月一两,不光有新衣裳,伙食跟福利也比先前要好。

不过阿玉向往的沐休还是没有,那些是一等丫鬟才有的特权,但涨了月钱就是好事,等攒两月就想办法捎回家里。

阿玉接下衣物道谢,还将人送到门外。

那婆子不似后罩院那些冷眉横眼,面容含笑,看着很是谒详。

阿玉见识过周公公的笑面样儿,这些笑容不会当真,半分都不敢待慢。

掩好门,阿玉看见陆千娇已经在翻看新送过来的衣裳,平时一贯沉稳的人此时也难得表现出欣喜,托着那此衣物满脸喜盈。

阿玉也大致看了下,的确比小丫鬟的衣裳好多了,更重要的是还有几样简单首饰,粉色娟花跟天蓝色丝带,并一对小珍珠耳环。

小姑娘都爱美,阿玉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上面一直都插着茶叶梗,虽然很小就穿了耳洞,一直都没机会戴东西。

两人收拾好换完衣裳,珍珠在外面叫吃晚饭。

兔苑的膳食都是由专门的人送至门口,再由人去提进来的。

这里有个怪异的规矩,外人轻易进不来,别的人也难得出去。

阿玉在屋里应了声就出去了,陆千娇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当两人并排出现在房间口,珍珠看过来便是一愣。

“在堂间呢,自己去拿。”

珍珠的口气略显生硬,阿玉笑了笑道,“有劳姐姐了。”

她的态度恭敬,珍珠瘪了下小嘴儿,“今儿个你们新来我就不提了,从明儿开始,这些活都要分着来干。多大的脸呢?我可没心情伺候你们。”

珍珠说完冷哼了一声,走了。

她这嫌恶的表情太明显,阿玉不解,搞不清楚刚来怎么就招人恨上了。

陆千娇倒是无所谓,还小声回怼,“一个管事丫鬟,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来到这儿,阿玉明显感觉到陆千娇的性子变了,感觉就像是一直藏着的人露了些本性。

感觉到阿玉在看她,陆千娇侧头斜睨着她道,“你看我干嘛?”

阿玉摇头,默默垂眸去堂间。

堂间里有桌子跟椅凳,阿玉去到的时候珍珠跟翡云都在,两人各拿着一份饭菜在低声说着什么,看见她俩进来又莫名住口,刚刚谈论的什么不言而喻。

什么都没有做感觉就被针对,阿玉看见那两人离开扫了眼饭菜,也不打算走了,直接就在桌子上坐下来。

既然已经是二等丫鬟,膳食肯定比小丫鬟时要好,两个馒头并一盘素菜,还有一小碟荤食。

陆千娇拿过自己那一份,看见阿玉眉头轻蹙,笑了下道,“知道她俩为啥不待见咱们吗?”

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阿玉默默咽下嘴里的馒头道,“你想多了。”她不清楚陆千娇知道些什么,但她想要履行自己一贯的作风,少说多做,处事低调。

陆千娇讨了个没趣,看见牛婆子进来,端了自己的碗直接回屋。

牛婆子是这儿的杂役婆子,看着有五六十岁的样儿。她头发斑白,一身灰衣,背有些驼,行动起来看着吃力,精神头却不错。

“小丫头啊,你咱在这儿呢,要陪我这个老婆子吃饭?我跟你们不同,每天要在泥地里堆埋那些兔儿的污物,说不准身上有味儿。”

牛婆子说完这话以为阿玉会走,结果就见小姑娘甜甜的笑了笑道,“嬷嬷多虑了,我只闻到你身上有甘甜的青草味儿。”

这小丫头笑起来甚是可爱,目光清澈,熠熠生辉。

牛婆子笑了下没有再说,用竹箸挑了红烧肉正往馒头里面夹,就见小丫头推了她那碟荤食过来。

“嬷嬷要是喜欢,将我这碟也吃了吧。”

牛婆子有些不解,“这么好的肉小丫头还没胃口?”

阿玉“嗯”了声道,“我从小不喜荤食,基本以素食填腹。”

还有不爱吃肉的,牛婆子更觉好奇,认真打量着小丫头道,“赶情你跟外面的兔子一样。”只吃草。

这话听得阿玉一阵汗颜,赶紧埋头将注意力放在碗里。

牛婆子见她垂头,腮帮子一鼓一熄,这下更像小兔子了。

第018章 心机

堂间里的两人就这样坐着默默吃饭。

小院东厢,见到陆千娇离开,珍珠才从窗棂回到门边小桌。

“我见新来那两人关系很是一般,说不准暗地里还各自不待见。”珍珠看看眼前的饭食,有些难以下咽。

翡云没她那么紧张,碗里的饭菜已经吃下去一半了。

“你别想太多,殿下真想收用女人,也不怕多那么一两个,就怕他根本没有那些心思,没人入得了他的眼。”

来到这里半年有多,从知道周公公的想法到如今,翡云差不多已经放弃了。比起在这儿养兔子,她更想像其他人一样出去,或许还有别的出路。

“话不是这般说,殿下见过的好颜色颇多,没点儿特色他干嘛要选。”

珍珠说着撩了下落于肩头的发带,像殿下那样如神祇般的男人,别说当他的女人,做个贴身丫鬟她也满足了。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因为院子里的十个小丫鬟如今已经剩下她跟翡云两个,自己还得了周公公的眼,填了管事丫鬟的缺。

只可惜今天又来了俩,颜色还特别好,尤其是那个叫阿玉的。

“行了,快吃吧,饿瘦了小心给调出去。”

翡云已经不想再去劝她,因为无用。良王她也见过好几次,那样的男子是有让女人痴迷的资本,只可惜太遥远了。

一听到饿瘦,珍珠果然认认真真吃起碗里的东西来,丁点不剩。

还记得她们这一批十人中,有好几个都是因为瘦了才被调走,听闻殿下爱怜丰腴貌美的胖姑娘,据周公公的种种表现,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下午,珍珠带着两人去熟悉了一下院里的情况。

到了晚上,饭后牛婆子在大锅里烧水给几人洗澡。

这里没有专门的浴所,除了吃食由外面的人送,别的都要自力更生。

这种感觉给阿玉还好,像是回到了家里的那种日子。

浴间只有一个,几人轮着进去。

阿玉排在最后,等沐完出来,天已黑尽,回到屋里不光陆千娇在,珍珠跟翡云也来了。

“两位姐姐可是有吩咐?”

阿玉放下木盆主动招呼,珍珠看见她客气的样子反而不喜,以前她也不是没碰到过这种人,越是看着没心机越发狠毒。

“也没什么,就是从明儿个开始,院子里的活怎么干需要安排一下。”

这个院子跟外面有些与世隔绝的意味,虽说有管事太监,但每天只是过来巡查一次,活怎么干都是管事丫鬟说了算。

阿玉先前就知道,听闻要分配活,还很恭敬的站在一旁。

她的样子乖顺,珍珠却愈看愈闹心,不光是觉得她可能心机深,还有那张让她有些看不习惯的脸,映着油灯莹润如玉的样子,美得让人心惊。

接下来的那些话很快说完,因着院里有兔舍跟专门种出来的兔草和白菜萝卜,她们要做的就是投食,清理杂草跟兔便,外加修整园子,帮忙照看那些刚出生的小兔。

这些差事四个人做不算忙,就是清理杂草跟污物是脏活,小姑娘家家的肯定没人想干。

可来到这儿就是当差,活都是管事丫鬟安排,也不是自己说了算。

珍珠将两人的差事已经安排好了,陆千娇负责早上提膳跟院内除杂草,阿玉负责中午的膳食,外加跟着牛婆子一起清理院内那些残渣污物。

陆千娇的活还过得去,毕竟新来的,累一点还能理解。阿玉干的明显就是被针对了,当她是杂役丫鬟在使。

“如何,可有异议?”

珍珠站在门口,看着阿玉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阿玉淡淡行了一礼,“全凭姐姐吩咐。”

这么听话!

珍珠忍不住又打量阿玉一眼,后面很快也转身走了。

活已经安排下去,并没有反悔的可能,再者如果不将这丫头支远一些,到时被殿下看见,保不准就没自己的希望了。

这次阿玉没送她俩出去,她想低调可不代表没脾气,不清楚珍珠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内心不忿。

陆千娇看见阿玉有些小生气的样子嘴角轻勾了下,安慰道,“咱们初来乍道,凡事先忍一忍,找到机会再跟管事公公提一提吧。”

阿玉向她淡淡扯了下嘴角,端着盆到院里的水井边洗衣裳去了。

次日清早,陆千娇起床第一时间去院门口等膳。

她来得有些早了,在门口踌躇好一会才见到前来送膳食的何妈妈。

何妈妈往兔园送膳已经有小半年,看着三十好几的年纪,脸圆,体偏胖,五官不显,皮肤很白。

陆千娇看见她明显欣喜,见左右无人便小声叫道,“娘。”

“傻孩子,小心给人听见。”

何妈妈瞪了她一眼,将手上的食盒递过去后还悄悄塞了个小荷包到她手里。

陆千娇捏了一下就知道里面是姻脂,赶紧藏入袖中。

“怎么样,珍珠那丫头可有为难你?”

何妈妈见着时间还早,索性趁这次机会多跟女儿聊几句,打探情况。

“那人心眼小,为难肯定有,不过不当事,等我以后走出这儿会好好收拾她。”

何妈妈暗自点头,拍了下女儿的手道,“记住,要能沉得住气,你姐已经失了机会,咱们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娘,我知道。”

“别叫娘,小心在外人面前露嘴。”何妈妈再次提醒,后面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那个叫阿玉的如何,来到这儿可有表现什么?”

陆千娇摇头,“那人我看不透,有时很犟,有时又老实过头。”

“这等人最是要提防,当初你既然没将她从训导司赶出去,傻字就占不上。”

陆千娇是何妈妈专程安排进来的,她们有着最终目的,从踏入王府那一刻开始,就在努力排敌。

陆千娇颔首,“她长得太招眼,已经被珍珠盯上,以后的日子想来不会好过。”

“那就好,她俩要是能斗个两败俱伤,你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母女俩人又细细的说了几句,何妈妈还透了一个关键消息,前几日良王外出已归,如若到兔苑,让女儿把握好露脸的机会。

第019章 养给殿下吃的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众人口中那位如神抵般的男人,陆千娇眉目含春,回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些。

她一路低头,并没有看见阿玉跟着牛婆子已经在菜园子面干活。

倒是阿玉,远远的就看见了她。

“嬷嬷,早膳拎过来了,我们先回去吧。”

阿玉放下手里的提筐就要上坎,牛婆子也笑道,“难为你一个小姑娘跟我干这些脏活,一会吃完早饭别到地里来了,去隔壁的小园喂兔子吧。”

“不当事,这些我在家也是要做的。”

在家时后院的菜地也是阿玉在伺候,这些种菜拔草的活她做惯了,不觉得什么。

再者,珍珠点了她跟着牛婆子当差,就算不忿也不会怠慢了这份差事。

牛婆子听她这话也没有再劝,等吃完早饭,两人在地里摘了两筐新鲜菜叶,拎至小园那边投喂。

院里的兔子早晚各投食一次,为了便于清理残渣,专程围了一个叫小园的园子。

两人拎着菜去到的时候,那些个大小兔子已经被另三人赶进去了,只不过没人留下帮忙,很快就走。

这些兔儿开了食,肯定会拉,虽没有多大味儿,她们想想也嫌脏。

阿玉推开小园的木栏栅门,入目便是雪白一片,那些兔儿似移动中的小雪球,听见有人来了,竖着耳朵扑腾扑腾往这边奔。

阿玉将箩筐放地,脚边已经围起雪白一圈,圆滚滚的小团子蹭着她的裤腿,有些还立着身子向这边不停的嗅,像是在催促给食,而那些心急的已经从箩筐的竹缝里开始偷食了。

就算阿玉前世身为兔子也没见过这种情景,她立在那,双眼弯弯,一颗心都要化了。

“阿玉,放吧,这些家伙最是中意这菜叶。”

牛婆子拿着菜叶往地上撒,阿玉应了声也学着她的样子。

两筐菜将园子铺了一小半,后面阿玉拎着特制的簸箕,开始跟着牛婆子清理地上的排污。

“嬷嬷,这个阁楼是做什么的?”

阿玉说着望了眼墙边用巨石垒成的墙塌,那上边建着一处楼阁,隐在几株古盘大树之中,看着应该是直接建于两座院落的围墙之间,像那些城门之上的瞭望台。

“这啊,老婆子也不清楚,只知道这院子建起来的时候就有了。”

牛婆子头没抬,专心做着手上的活。

阿玉却是有点点好奇,这高台阁楼连接着两处院子,这边无门无路,是没办法上去的,就不知道那边院子是否也是如此,如若有路可以上去,站在阁楼之上看着下面的大片雪白,也不知道是何美景。

“对了嬷嬷,府里养这么多兔子做啥,是有主子特别喜欢吗?”

这个问题阿玉老早就想问了,只可惜一只找不着机会。

牛婆子听到她这话倒是长叹了声道,“既然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来养,自然是有主子喜欢的,只不过是特别喜欢吃。”

“吃?”一听这话阿玉脸色蓦变,先前她想着是不是府里的某位美人或夫人喜欢,养来供人玩赏,没想到……

“嬷嬷,谁要吃?”

“自然是殿下。”

“原来,都是养给殿下吃的。”

“是啊,每天最少一只……”

每天最少还一只!

阿玉寒颤,听完之后双臂爬满鸡皮疙瘩,再看向脚边的兔儿们,泪都要出来了。

良王那人是得有多喜欢吃兔肉,专程养了这么多。

如此,在阿玉心中良王不光残暴不仁,还十恶不赦。

一圈下来,该收拾的已经差不多了,牛婆子留下阿玉在这里收拾残梗,她拎着簸箕去菜园子。

夏日里的日头毒,阿玉去了古树下的大石头上坐着,等园子里的小东西们吃完了,做最后的清理。

这石头应该有人刻意打磨过,阿玉上去之后发现上面平滑异常,角度倾斜,如若躺上去,应该会特别舒服。

正是当差的时间,阿玉可不敢随意清闲,她只是坐了石头一角,认真观察着园子里的情况。

而此时墙边的阁楼上,魏漓依在窗棂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石头被占,眉头轻蹙。

周进看见自家殿下不悦的样子也向窗边伸长了脖子,见有个小丫鬟居然坐在石头上有些愕然心惊。

牛婆子没说吗,怎么让人跑到石头上面去了。

周进的嘴张了张,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小园子里那些个兔子都蹦着长腿儿去石头边上了,有些还在往上面爬。

这景象新奇,周进看得一瞬不眨,没过一会就见那些兔子将石头蹲满了,跟那个穿白衣的小丫鬟挤在一起,何等的一片奇异之景。

周进瞪圆了眼,侧头去看自家主子,只见他也是满目惊奇。

看到自家主子的呆滞样儿,周进内心澎湃,想起刚住进府那会儿,主子也到石头上去坐过两回,看那些兔儿们进食。

只可惜那些兔儿们不知好歹,主子亲自去看它们,不知感恩载德,全部吓得缩到墙角,没过几天还死了一半。

出了这事殿下也是没去坐过了,让人在这里筑了一个阁楼。

有了阁楼,那些兔儿们吓死倒不至于,就是几个小太监一只养不好,时不时会损几只,看着让人心里不舒坦,直到牛婆子进园,情况才好一些。

之后牛婆子进言,说让小姑娘们来养,男人阳气重,兔子胆小容易受惊。

那时周进还有些犹豫,怕殿下不同意,没想到提一提,殿下居然同意了,也是因为这样,才让他有些安排人的机会。

只可惜,先前那些人一个都没能入主子的眼。

如此回忆了一番,周进再看向下面那小丫鬟心跳都快了。

那丫头好像叫阿玉吧,想必是属兔的,这么受兔儿们欢迎。

小园的石头上,阿玉摸摸这只,逗逗那只,最后抱了一只小的到自己面前高高举起。

“小家伙才两个来月怎么就长得这么圆呢?你得小心点,慢慢长,不然过不了多久就得进坏王爷的嘴了!”

阿玉说得满脸嫌恶,之后无奈叹气,拔开小家伙们下地去捡地上的残梗。

第020章 心思

坏王爷!!!

如此大胆的小丫鬟周进脸都僵了,他僵硬转动脖颈去看自家殿下的脸色,结果就见他……

在笑?

周进有一瞬间恍惚,因为那点点笑容一瞬即逝,后面就变成了一贯的冷峻。

周进心跳如鼓,紧闭着嘴啥都不想再说了。

小园里,阿玉将剩下的残梗尽数扫入竹筐,之后拎着东西直接出去了。

她走前面,一群兔子跟后面就这样鱼贯而出,居高临下的看过去又是一番美景。

楼下总算安静,魏漓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书,放下之后负手准备下去。

周进赶紧跟上,“殿下,今儿个的兔子还没有准备,不如趁现在去兔苑挑一只。”

周进问完内心打鼓,小心翼翼观察着主子的脸色,失望的发现主子在摇头。

“那,老奴一会让小东子去拎了?”

周进还有些不死心,刚刚那丫头引得主子发笑,这是得多大的能耐,难不成殿下就不想再去认真瞧瞧!

魏漓真不知道很平常的事情为何周进总是说,不过说到拎兔子,他就想起了刚刚那个抱小白兔的丫鬟。

莫名其妙的从脑子冒出来,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

“下午,再去。”

周进,“啊?是,老奴晓得了。”高兴得都想蹦了好吗。

兔苑,彼时阿玉已经拎着那些残梗去到菜地。

“阿玉,你放在那儿就好了,后面的事情我来。”

夏季里的日头毒,牛婆子看见小丫头脸颊泛红,都开始心疼她起来。

“婆婆,没事儿,这些要怎么弄你告诉我便是。”

阿玉是有些热,但还没有到流汗的程度,她既然已经指定过来跟着牛婆子,这就是她的差。

管事丫鬟珍珠已经不喜欢她了,自然不想让她抓到自己的把柄,这里的活累是累了些,不过月例银子多一半。

牛婆子见她坚持难得感叹,“你这小丫头心眼实在,以往也不是没人跟过我,不过那些人可没你这么诚心,干干就跑了。”

牛婆子笑,指了一下远处让阿玉将那些残梗倒在地堆上,到时烂了好用着肥地。

阿玉做完,放下东西又问她还有没有事可干。

“这回没有了,咱们回去吧。”

天气太热牛婆子也受不住,只干半个早上。

两人行至半路,牛婆子突然想到一点事情,开口对阿玉道,“对了,小园中间那处大石头你别去坐。不知道为何,周公公交待过,说不给人上去。”

阿玉听到这话心头就是一跳,毕竟刚刚才坐过,好在没人看见,此时她也不会主动承认,只点头道,“我知道了。”

中午,阿玉领完膳回来,还是在堂间陪着罗婆子一起吃,之后她睡了一会,再起来的时候发现陆千娇坐在窗下抺胭脂。

她什么时候有这些东西了,阿玉还真没印象,不过她也没管,起床后打水洗了把脸,将院里的衣服收了。

“阿玉,牛婆子都出门了,你怎么还在这?”

阿玉还没来得急回屋,就给从房门出来的珍珠叫住。

她的神情有责怪,阿玉蹲身行礼,进去放下东西之后就出门了。

屋内的陆千娇同样也听到珍珠的声音,收拾了一下东西,拿了昨晚赶做的大沿帽在手,也准备出去。

珍珠还在,同样不会放过她,见陆千娇拿着沿帽,呛道,“你这是去当差还是赏景?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还带什么沿帽。”

日头这么毒,不戴个东西还不伤着皮肤,陆千娇气恼,但又害怕被针对,只得转身将东西放回去,正准备再次离开,这次直接被抓。

“你,脸上抹的什么?”

珍珠瞪大自己的眼睛,伸手去捏了一下她的脸皮,捋了捋就明白这人抹了胭脂。

不要脸的小蹄子,才刚来就打起主意来了,她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进来之前就清楚兔苑的事了?

珍珠眼神发狠,陆千娇莫名其妙的被捏脸,同样忍不了,当即就蹦到两步外,心有嫌恶,面上却委屈道,“你打人干嘛?我只是害怕日头晒拿了个沿帽,不允许就算了,怎么还打起人来了。”

陆千娇惯有装模作样的本事,珍珠本来就在生气,此时见她这样还真想教训她一顿,只不过手并没有伸出去,就被跑过来的翡云拉住。

“珍珠,你跟她置什么气。”

翡云说着还给陆千娇打眼色,让她走。

陆千娇也不是不识趣,很快低头就走了,一路上愤愤不忿,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将这些仇报回来。

陆千娇离开,院里只剩下珍珠跟翡云两个。

珍珠还在气头上,怪翡云刚刚为何要拉她。

两人都是头一批小丫鬟里出来的,如果不是相处的日子久,相互扶持感情深厚,翡云才不想管这些事。

“你难道忘了,院里的管事丫鬟只是安排当差,有什么事要报告给严公公,更没资格去教训人。你刚刚要是真打了,事情捅出去,吃亏的是你自己。”

翡云内心无奈,感觉珍珠太过于执着,脑子都变得有些不正常。

翡云的话让珍珠沉默,她想了一会,点头道,“你说得没错,那小浪蹄子刚刚就是故意的,想激我动手,赶我们出去。”

“我们也快走吧,一会严公公要过来了。”

珍珠说着,进屋里去好好整理了一下妆容。

她已经当差大半年,手上的胭脂水粉好几盒,全是拿月例托人买进来的。

严公公是兔苑的管事公公,每天必来,大都是下午,而且有时会陪着殿下一起过来。

一想到殿下,珍珠的妆容又浓了一分。

翡云看着她的样子暗自摇头,两人相携一起去院里,清点一下数量,看看那些还没出窝的小兔子。

下午的时间熬过去大半,正当珍珠望得两眼欲穿,门口涌进一行太监,良王在周进的跟随下,慢慢进来了。

兔苑的院子正中有个小台凉亭,平日这地方都是被东西拦着的不给人上去,此时魏漓过来,有小太监在前,快速去到亭中摆上软椅跟茶水,之后便侯在亭下。

第021章 相见

良王出行规矩太多,除了周公公,外人三步内不得近身是整个王府下人都知道的规矩。

珍珠心潮澎湃也不敢僭越,规规矩矩在远处行礼,事后就将边角处的兔子往中间赶,因为良王要挑。

周进待自家殿下坐定,去到亭外左右看了两眼对身边严公公问道,“不是新来了两个,怎的只有一人?”

严公公闻言微愣,看了看的确少了一个胖丫鬟。

“珍珠。”

“奴婢在。”赶紧上前。

“还有一个小丫鬟呢?”殿下过来,还是第一次出现不齐人的。

“她……,应该在菜园吧。公公有何吩咐?”

“去叫过来。”

虽然周进没提叫那丫鬟做啥,但都是做到管事公公人了,怎么会没点眼色,而且他心知肚明。

珍珠不敢待慢,很快过去叫人,顺便将牛婆子也一起叫了出来。

阿玉听闻良王来了,远远的就扫了一眼,然后跟牛婆子站在远处向他行礼。

升了二等丫鬟终于不用跪地,可行福礼。

“别站着,将兔子往亭子那边赶,殿下要是瞧上了,今晚用来下锅。”

牛婆子小心提醒,阿玉听得心都紧了,她就说堂堂良王跑到这里来干嘛,搞了半天原来有这种癖好。

阿玉拿着木棍,学着别人的样子也将边角处的兔子往中间赶。

中间的亭子里坐着一位寒气逼人的男人,每次都要太监丫鬟们一起出手,才能赶过去大半。

那些兔子们也像是知道自己要上刑场似的,被赶了也只是在内圈蹲着,靠近亭子是万万不会的。

这件事情做久了大家都有经验,几个丫鬟太监,外加严公公身边机灵的小厮,大家拿着棍子围在内圈,不给那些兔子再跑出去。

如此一来院子里的人都离着几步开始排排而站,连周进都挥动拂尘做了点样子。

小亭内,魏漓闲适安坐,手里端着纯黑釉的茶盏,时不时啜上一口。

他今日头束紫金冠,绛色华服,迎着幕色夕光,眉目英挺如画,相映生辉。

亭外,几个小丫鬟早就看呆了,连阿玉都些愣怔。

早前她就听说过良王长得好,清俊出尘,先前想着应该跟镇上面的白面书生相差不多,此时见着倒是让她对出尘二字多了一层新的认知。

可是长得再好看也挡不住他残暴的秉性,爱吃兔肉的怪异癖好。

阿玉默默垂眸,看见早上她抱过的那只小家伙不知何时跑到脚边来了,弯腰将它轻轻揽在胸前。

她站的地方远,又是侧对着良王,以为亭里的人不会注意到她的小行径,却没有想到刚刚直起身,有一道视线就射过来了。

阿玉的心脏蓦地紧了,有一种熟悉的压力扑面而来。

她想起了进府的第一天,也曾经感受过这种压力,那时还以为是站久了脚软,如今想来也许就是因为良王的视线。

这男人是何等的凶恶暴残,一个眼神就莫名让人喘不过气来,阿玉真的是怕。

整个院子其实就阿玉有这种感觉,另三个丫鬟除了翡云还在做事,珍珠跟陆千娇明显都傻了。

陆千娇算是第一次见良王,如些尊贵俊逸的男人她挪不开眼,双眼灼热,真恨不得将亭里的人看出一个洞来。

珍珠虽然也痴迷良王的模样,好歹已经看过几回,待周进的视线扫过来她就侧开了头,刚好看见陆千娇的呆滞样子。

“这个没羞没臊的。”

珍珠内心暗忖,后面又去瞧远处的阿玉,结果就见她揽着一只小兔子垂着头像只呆鹅。

这人是心机深,还是真傻?

珍珠有些不确定了,毕竟殿下不是经常来,一个月也就那么一次二次,此时不露脸,等下回也不知道是啥景况了。

几个丫鬟心里各有思绪,就显得那些太监跟小厮们单纯勤恳得很,认真注意着那些小兔儿们,就等着主子入眼。

不过没等一会他们就发现有点儿不对,那兔儿们都向一个小丫鬟靠过去了,全部挤成一堆儿,像是在寻求庇护。

那景象可好看了,雪球一样的兔子重重叠叠,白衣翩翩的姑娘盈盈楚楚,就是头垂着,看不清脸,白瞎了这幅美景。

唉!

严公公看见自己脚边的兔儿们都跑光了,小步去到周进面前,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周进丢来一个什么都不要说的眼神。

一时间院里安静得有些诡异,阿玉不知道她将大部分人的视线都吸引了,此时只是在不停的呼气换气,一个劲的稳住自己的心神以免出汗,可手臂还是有些止不住的抖。

她的轻颤看在魏漓眼中有些莫名,他就这么吓人吗,隔那么远都吓得发抖,跟围她身边的兔子如出一辙。

“小东子。”

魏漓轻点下巴,亭外的小东子会意,一路小跑着去了阿玉那边,用脚轻轻拔开一条路来,对那个漂亮的小丫鬟道,“就你手上这只了。”

“啊?”

阿玉错愕,震惊抬头,看了眼一脸详和的小太监,再看看怀里的小不点,连害怕都忘记了。

“公公,这,这只才二个来月。”

阿玉真的很无语,一只两月的小兔子,小胳膊小腿,根本没几口肉,有啥好吃的。

小东子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想,笑道,“两月刚刚好,油炸至酥,香脆不腻。”

原来兔子还有这么多种吃法,阿玉脸都白了,心里骂啊骂,将那个爱吃兔肉的良王骂了百八十遍。

重生为人,活了这么多年阿玉其实都看淡了,她自己不吃也没有去阻止别人的理由,可知道良王连小兔子都要专程油炸了吃,内心就无比嫌恶。

世上那么多东西可吃怎的非得馋这一口小兔子肉,跟当年芒芜山上的黑狼王一样。

阿玉的心都快要揪死了,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上的小兔子给太监夺了去。

小东子真搞不明白这小丫鬟咋回事,殿下吃只兔子她还红了眼眶,又不是她家的。

心里头这样想着,小东子脚步不停,抱着那只小家伙回到亭外。

魏漓随着他的身影也收回视线,想起刚刚那一幕嘴角不自觉的勾了下。

“回。”

他站了起来,身长玉立。

第022章 她,有秘密

良王要走了,一行人肃立而待,等他从亭中出来,依序跟在后面,鱼贯而出。

陆千娇还伫在那,满目爱恋含春,望着门口的方向,直到有木棍打在腿上,才惊觉回神。

“你做什?”

莫名其妙的被打,她觉得珍珠就像个疯子。

“正是当差的时候,你发什么傻?”

珍珠怒目,面容狰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你不是一样还站着?”

陆千娇忍不了她,为何会打人,她心里明白得很。

“还敢顶嘴!”

珍珠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心里左右权衡,便恶狠狠地道,“从明儿个开始,你跟阿玉的差事调转。”

珍珠的权力有限,想惩治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这个叫千娇的脸皮太厚,胆子也不小,留在前面指不定那天就大着胆儿往殿下面前凑了。

陆千娇一听要安排自己去扫污捡残梗,内心快要怄死。

可碍于珍珠的身份,她又不得不听,咬牙向她福了一礼。想起刚刚殿下扫过来的那一眼,她确信,自己被注意到了。

等着吧,等她成了殿下的女人,一个管事丫鬟,直接像蚂蚁一样碾死她。

陆千娇离开,翡云走了过来,拉着珍珠问道,“你真要给那两人换差?”

珍珠点头,“千娇那丫头胆子太大了,胆敢直接窥视殿下。”至于那个叫阿玉的,颜色是不错,可看着没什么胆子,应该还好。

这是什么理由,翡云无言,她知道珍珠在紧张担心,可跟千娇比起来,那个叫阿玉的不是更危险,那样的颜色,还……

翡云有些不太确信之前所看到的,那情景应该是巧合吧,那些兔子都比较亲喂养它们的人。

珍珠先前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兔子涌向阿玉的景象,要是看见了估计换差的事没这么爽快。

到了晚上,阿玉也知道她换差了。

没什么特别,只是想不通陆千娇怎么也将珍珠得罪了,还是说她们俩都惹人厌,珍珠轮着来整她们?

如此想想阿玉就越来越闹心了,之前当小丫鬟的时候没这么多烦心事。在三峰院,只要当好差小福公公便对她们客气得很。

来到这儿,除去涨了月例银子,诸事皆烦,一想到下午被带走的小兔子,她就揪了心的难受。

那个什么良王殿下……

阿玉都没法形容自己对他的那种感觉,看见人了又怕得要死,想到他做的事情又恶厌得要命。

明溪院,被恶厌得要命的魏漓此时正在侧间用膳。

他的膳桌上摆着七菜一汤,蜜汗乳鸽、红烧肘子、酱牛肉、碳烤羊排、沙锅炖鹿筋、八宝桂鱼、桂花蜜鸡丝,外加一个玉仁虾米汤。

魏漓不吃素,喜荤,按每日的菜谱,今日的膳桌上还会有一道油酥玉兔。

可惜那只玉兔没死成,此时正在膳桌不远处的烟花梅枝花盆里面,竖着耳朵,伸着小脑袋左右张望。

许它还是小兔,适应一会之后倒没那么怕膳桌上的人了,时不时还拿它的红眼睛瞅一瞅。

周进就站在花盆旁边,每次小家伙要跳出来了,他就伸手重新给挡回去,不让它打扰到主子用膳。

魏漓用膳不喜人伺候,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先用银箸挑入玉盘之中,再换箸慢慢品尝。

别看他桌上的菜多,其实到最后都会消去一半,因为魏漓不吃主食。

饭罢,有小太监端了温水跟锦帕进来,放下退出。

魏漓在里面净了手,端上周进斟的茶,轻啜了一口。

周进见主子从容淡定,眼珠转了半圈,就指着花盆里的小家伙道,“殿下,之前都没有发现,兔子小的时候可爱得紧,不如明儿个再去挑一只,跟它做个伴儿。”

周进说着,内心难忍心潮澎湃,殿下今儿个反常,还为小丫鬟破例,花了那么多心思,布局一年有余,周进内心都快要高兴哭了。

提到小兔子,魏漓侧头去看了眼,那小家伙此时正趴在花盆沿上,伸着脑袋一幅想要跳出来的样儿,看见自己又胆小的缩了脖子。

这般样子,又让他想起了白日里的情景。

“周进。”

“老奴在。”

“你说……”魏漓想了想,“为什么,她,能受到,欢迎。”

周进愣了愣,将主子的话在心中默了两遍,明白所为何意。

“殿下,老奴听说人美心善之人会受小动物喜欢,想必那丫鬟便是此类。”

周进说这些话时心都在悬空,那小丫鬟美得很,前凸后翘还特别有料。自家主子果然是喜欢胖美人,怪不得先前对那些女人见而不见,闻而不闻,不是殿下有什么癖好,而是那些女人太瘦了,入不了眼。

人美心善?

魏漓摇头,“不,她,有秘密。”

周进,“啊?”

隔日,阿玉早早起床洗衣,之后拿着空食盒去院子门口等膳。

她的时段掐得合适,没等一会何妈妈就拎着早膳过来了。

“今儿个怎么的是你,不是昨天那位。”

何妈妈见到阿玉还惊了一跳,一是因为这姑娘蛾眉曼睩,肤若凝脂皓雪,长得太好。

再者,昨天小女儿说过早上领膳是她的差,如今换了人儿,她害怕出点什么事。

“咱们刚来,差事也没个准,时不时轮着来吧。”

阿玉随口一句,后面拎着食盒进去了。

她离开,何妈妈盯着那方向脸色有些晦暗。

这丫头了不得,比先前那些颜色都要好,之前在训导司时没能赶出去,来到这儿,特定会成自家女儿的拦路石。

何妈妈忧心忡忡的走了,那厢,阿玉进院将食盒摆在堂间的木桌上。

白粥馒头配小酱菜,早膳倒是跟小丫鬟时吃得差不多。

除了阿玉跟牛婆子,另三人端了碗很快就回屋里去了。

陆千娇成了珍珠的心头刺,早饭刚吃完就被吼了出来,让她跟着牛婆子去地里摘菜喂兔子。

今儿个陆千娇是不敢涂脂抹粉了,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又不得不照做,内心只盼殿下啥时候再来,到时四目交投,生出情愫早点儿带她离开。

第023章 又见(加更)

菜园里,牛婆子看见今天来了另一个小丫鬟,见惯不怪也没问什么,只是按规矩叫她做事。

陆千娇来这里之前家里虽穷,却不是出生乡野,干了一会就见那些泥渣沾了绣花的鞋面跟裙摆,皱着眉头,样子嫌弃极了,每隔一会儿就去擦鞋或拎裙子,那能干到什么事。

“你在这般下去,喂兔子的时辰都得耽搁了。”牛婆子见到她这样心生不喜,说完就指了一块地让陆千娇摘菜叶子。

陆千娇忍着闷气儿做了,后面拎着一筐菜去小园,双手被勒得通红。

昨天她见阿玉干起来都没什么,想不到自己亲身体会一下这等幸苦。

小园里的兔子已经归位,阿玉拿着扫帚正在清理墙边的几片落叶,看见陆千娇过来,放下东西准备离开。

“哎,阿玉。”

陆千娇擦着汗叫住她,“嬷嬷那边还没有忙完,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帮帮我吧。”

阿玉做的是清理杂草跟打扫院子的活,这些昨天陆千娇就做过,除了扫扫地,其实也没啥可干。

帮她?

如果换个人阿玉估计就答应了,毕竟她也想多看看小兔子们吃食的可爱样子,可帮陆千娇却是不愿,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被针对时这人的暗笑样儿。

“我刚出来,还有好多地儿没清理。”

阿玉淡淡一句,走了。

陆千娇愤愤地看着她的背影,后面兔子也不好好喂,直接用脚将竹筐踢得老远。

那些菜叶一路滚落,最后还有一半留在筐里。

陆千娇也不管,拍了下裙倨直接掉头回去了。

她要去清理一下鞋子跟衣服,不然殿下突然来了怎么办。

墙头的小阁楼上,陆千娇的行为让周进皱了眉头,他侧眼去瞄了一下自家主子,见他仍依在窗边视线放在手里的书上,俊美无俦的模样,安静得如一幅画。

主子没说什么周进也不提,立在两步之外就这么默默站着,不过没一会,他就看见殿下动了,侧头看向窗下。

周进也伸长了脖子,然后嘴角忍不住上翘。

小园里,阿玉去而复返,看见滚落在地的筐子,愈发看不起陆千娇那人来。

之前觉得她心思深,现在看来秉性也有问题,就不是个好的。

她上前去将筐子拎起来,把里面的菜叶铺散开来,弄出足够大的地方让每只兔子都能吃上。

虽然不想帮陆千娇,但也见不得兔子们受饿。

阿玉将这些事情弄好,牛婆子回来了,看见她在意外,之后心下又有些了然,叹道,“那么多小丫鬟,就没一个是真心在这儿养兔子的,大家的心都大着呢。”

牛婆子在这待了这么久,心里跟明镜似的。

阿玉闻言笑了下道,“幸苦嬷嬷了。”

她虽然不是完全清楚王府收拢胖丫鬟的用处所在,不过能见到良王的地方就有欲望跟争夺,之前的三峰院如此,这里也同样。

“我老婆子干惯了不幸苦,就是看着烦闷。”

牛婆子说着也开始撒菜,阿玉过去帮了她一把,两人三五两句也将换差的事情说了。

“珍珠那丫头快要魔怔了。”

牛婆子暗自摇头,见阿玉被一群兔儿围住,眉目清澈温柔,笑意浅浅,有一瞬恍惚。

“阿玉,你家还有人吗?”

阿玉此时正揽着一只小兔子,闻言侧头道,“有的,我父母健在,还有哥哥跟三个弟弟。”

提到家,阿玉的神情有些黯然,她离家已有四个来月,算来母亲都出月子了,就是不知道生了啥,过程凶不凶险。

“既然有家,就还有盼头,熬一熬到时出去了,后半辈子的日子也能想想。”

牛婆子不清楚自己怎么提到这个,短暂的接触,她感觉小丫头如泥塘里的芙蕖,不想叫周围那些杂草野花给染了。

“嬷嬷,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玉抱着一只小家伙举过头顶,有那么一瞬,她好像看见树丫上的阁楼里有人,可认真看去,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下午,夕阳西斜之时,魏漓带着一行人踏入兔苑。

彼时,大家都吓了一跳,要知道殿下连着两日都进苑的情况以前并没有过。

珍珠心跳如鼓,摸摸发髻,整理衣裙,庆幸自己今天上妆了。

菜园子栏栅处,陆千娇也摸出随身带的胭脂胡乱往脸上抹着。她身上没带镜子,也不清楚抹得怎么样,只是怎么厚怎么来。

一阵慌乱,几个小丫鬟很快拿着棍子跟太监小厮们一起赶兔子。

其中,陆千娇跟珍珠对着亭中之人,各种娇羞媚眼不提。

此时的阿玉,握着小棍子,垂头眼神愤愤,心中暗衬那位良王昨天才来过,今天又来,馋着这些兔子肉早晚烂嘴。

一百多只兔子很快被赶到中间,魏漓闲坐在椅子上,单手撑头,惬意慵懒。

他那双如古井深潭般的眸子此时正半阖着,余光却目视一方,见那小丫鬟攥着木棍靠近,便对亭外的小东子吩咐一声。

小东子应声,一路小跑到阿玉身畔,将那只正在趴她裙摆的小兔儿捧入手中。

阿玉先前见小太监过来一颗心就悬至半空,此时又见他拎了一只小的,心疼得像是针扎似的。

“公公,它,这么小。”

阿玉知道自己的话语如鸿毛般无力,果然,小太监只是笑了笑,便道,“炸酥了好吃。”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出来了只会让阿玉更加怄心。

可做人奴才的都是听令行事,她不会记恨拎兔子的小太监,倒是斜着眼瞪了亭中那位良王一眼。

美人怒目,含嗔带怨。

魏漓眉梢微动,先前只觉得这丫鬟脸圆体浑,一身白衣蹲在兔子堆里活像一只大兔子,此刻见她瞪自己,有点儿人生气了,胆儿还大得很。

不过……

看见那些兔子又往她那边聚拢,魏漓的眼神有一丝阴冷。

“让她,过来。”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两步外的周进怔了,见殿下指了指膝盖腿儿,心花怒放。

周进弯腰退直亭外,挥动手里的拂尘让不相干的人都散了。

今儿个良王还要在亭子里坐坐,着实稀奇。

几个小丫鬟行礼转身,没走几步阿玉却是给周进叫住。

“你叫阿玉吧。”

阿玉颔首,看着周进有些茫然。

“随我来。”

第024章 狐疑

周进说完便转身向亭中,阿玉怔了一下,心跳加速,双手慢慢捏紧了。

她可是记得刚刚没忍住瞪了良王一眼,不会是被那人看见,要怎么的她吧?

想到这儿,阿玉没忍住,攥着的手心濡出少许汗来。

如此,脚下的步子更有千斤之重,好在那人此时没有看过来,不然大热天的,额头跟后背都要冒汗了。

阿玉垂头,踩着小步子,忐忑而行。

来到亭子的台阶处,她僵硬着身子行礼,小腿儿打颤,差点儿没站起来,因为能感觉到头顶有一道视线,那种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心更紧了。

阿玉缓缓吸气,忍住脑中那根快要蹦掉的弦。

在她心中良王心性暴虐恶煞,自己前世又做了一辈子兔子,所以这种人才会莫名带给自己压力。

那种压力在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间时最盛,现在见了几回有所缓解,只不过今儿被点,她还是怕得很。

周进见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立在台阶处,轻轻咳了声,指了下放至石桌上的特制长柄木锤,“殿下乏了,你给捶捶腿。”

捶腿?

阿玉有点懵,缓缓抬头,那柄木锤已经由周进亲手拿着,向她递过来。

整个王爷除了魏漓可没有谁能使得动周进,不过此时老家伙也不在意这些,殿下能主动叫个女人上前,他感觉自己一会回去得烧两柱高香,对菩萨感恩戴德。

阿玉轻轻接过,强迫自己看了一眼,便见坐椅子上的男人已经阖目,像是真的在等着人去松乏一般。

阿玉还记得良王的忌讳,只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跪坐,而这柄木捶也像是为此特制,跪在这里伸过去刚刚好。

这位良王破规矩太多,阿玉抿紧小嘴,在周进的示意下,抖着手,还真轻轻敲了一下他锦袍之下的长腿。

就这么一个轻轻的过程别提有多难熬了,无疑是在给老虎捋毛,而且阿玉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那一柄小木捶提起来都感觉费劲。

为了小命,阿玉稳了稳心神,正打算再来一下,结果就见椅子上的人睁开了眼睛,那双如夜色般的眸子里剑光闪烁,凌厉之气扑面而来。

阿玉瞬间就忘了呼吸,手里的木捶差点儿掉在地上。

“回。”

魏漓起身,玄衣翩翩,没有多看一眼还跪于地上的女子,直接从桌子的另一边出了亭子。

他走得突然,几息之后,阿玉终于喘气,紧崩的那根神经慢慢松懈。

有小太监进来收拾东西,阿玉自顾起了,去到亭外便见院子里的几女人都死盯着她,包括远处的牛婆子。

良王让阿玉近身伺候,就算只是一瞬,也让几人吃惊异常。

珍珠跟陆千娇那带着刀子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杀死,心中各自暗忖,颜色太好就是祸害,就算你没那个心,也阻止不了那些爱好颜色的男人。

心里纵使有千般不甘,表面也做不了什么,珍珠冷哼一声先转身走了。

她走后陆千娇也敛了自己的目光,很快去菜园。

这里想上位的不止她一个,她不急,先坐山观虎斗。

那两人所散发出来的敌意阿玉也不是没察觉到,可她自己也觉得冤。

良王叫她上前捶腿太过于莫名其妙,那人眼中的晦意不假,跟本就不是什么看上她,反而像是一种试探。

可自己一个小丫鬟,他到底在试探什么?

阿玉想到自己身上的异香,但先前良王并没有说什么,那一点点,他应该是没察觉到才对。

如此一想,阿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跟脖间,刚刚一直忍着,除了手心,这两处并没有出汗。

又或者是周公公故意让她去的?

这好像也说不通,良王看着就是一个专制的人,周公公没那大胆子。

想到此时的处境,阿玉真想扶额。

她料定自己的身体异象没有被发现,今天的事让人摸不着头脑,也许只是巧合?

彼时,已经离开兔苑的魏漓步子却是愈走愈慢了。

那个小丫鬟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样,身上藏着秘密。

或许是满腹心机想上位的小丫鬟,又或许是京中跟另几处封地安排过来的细作眼线。

魏漓的鼻头再次微动,那种淡淡的异香早就已经消散。

小丫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不光吸引了兔子,还将他都吸引住,那味儿浅浅淡淡,如幽谷中的清泉岸花,真正好闻。

“周进。”

“老奴在。”

“查她,底细。”

魏漓说完进厅,周进立在门口默了默主子的话,顿时整张脸就笑开了。

他当即就吩咐人去取小丫鬟的卖身契过来,看完之后还安排人外出打听。

殿下如果要收用一个人,身家清白自是要弄清楚的,怎能随便来。

周进心里美滋滋,又让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去了一趟内务司,挑选两套时下合宜的衣裙。

至于今日带回来的小兔子,殿下没交待就暂且留下给之前那只做伴了。

兔苑,阿玉当差在掌灯之时归。

那时除去还在她后面的牛婆子,别的人都回来了。

晚膳已经提到堂间的木桌上,阿玉打水洗了手脸过去,发现自己的那一份饭菜还在食盒中,已经洒满木匣,一荤一素的两盘菜全倒了。

这事情都不需要说,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阿玉将里面的两个馒头捡了起来,倒了一碗凉开水就着吃。

没一会,牛婆子也进来了,看看食盒里的情况倒是气愤得很,“这太过份了。明儿个严公公过来,我帮你找他说道说道。”

牛婆子说着,还将自己的菜碗推到中间,让阿玉吃点。

阿玉听到她这话挺感动的,却摇头道,“嬷嬷,这些事儿我会看着处理,你别操心太多。”

她不想连累牛婆子跟着受牵连遭排挤。再者,饭菜被撒这事实在是太小,她就算去告状也于事无补。到时珍珠装装样子说路上不小心洒了,陪个礼什么的这事就那样过了,还会显得自己小气。

牛婆子见小丫头如此乖巧,心中愈发怜惜,摇头道,“都是富贵惹眼。东厢那屋在这儿待了半年还明白不了自己的身份,等着吧,早晚有疯掉的那一天。阿玉,你得小心些,有些人被妒忌迷晕了头,随意归咎于人,乱作一气。”

阿玉颔道,“我会的。”

第025章 妒红了眼

饭后,阿玉洗了食盒收拢碗筷,见牛婆子提桶准备打水,也上前帮了一把。

满满一大锅水,阿玉帮着装满后转身回屋去了。

东屋,珍珠透过窗棂见阿玉回屋,眼神发狠,一张帕子绞在手里攥得指尖发白。

翡云见她这般,走过去劝道,“要是殿下看上她了,直接领走便是,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这儿。”

这个道理换谁都能明白几分,可珍珠不明白,眼眶恨得发红,为了敷衍翡云,只是愣愣的点头。

翡云还真以为她想得透,转头去拿衣裳准备去浴间。

西屋,阿玉也同样在床铺上整理衣裳。

陆千娇坐在窗口下的小兀上,犹豫再三,还是讨好的开口问道,“阿玉,殿下先前招你去除了松乏可有问话?”

那时她们几个都离得远,除去见到阿玉给殿下捶了下腿,别的都不清楚。

白日里的事情,阿玉早已料到会被问起,此时只道,“殿下无话,周公公只是让我过去松乏。”

她说的也是事实,只不过没人原意相信罢了。

陆千娇只当她欲攀高枝不愿意说,瘪着嘴也没再问。

院子里的浴间只有一处,阿玉习惯排在最后,等她洗浴完出来,院子里已经无人,只有灶堂里还有燎燎火光。

先前烧水时灶堂里的火已灭,何人又放了柴禾?

阿玉心有狐疑,左右见着无人,便将手里的木盆放于井边,想过去灭了灶堂里的两支木柴。

十几步的路程,阿玉很快过去了,弯着腰正要去拿柴块,身后就猛地窜出一个人来。

余影闪烁,阿玉心惊,柴也不拿了,顺势直接坐在地上。

她这姿式变幻得突然,后面的人怎会料到,又因力气用得太猛,此时止也止不住,直接向灶膛扑了过去。

“啊!”

一声凄叫撕裂夜色,珍珠捂着脸在地上翻滚,连身上的衣服也被灶膛里落出来的柴禾点燃。

这一幕太过于骇人,阿玉心都颤了,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提起不远处的半桶凉水,哗啦一声往珍珠身上泼去。

珍珠身上的火苗被灭,尖叫声却还在继续,只因她的脸好疼。

这会,原本在屋里的另三人闻声都跑了出来,大家怔了怔,而后就过去将湿濡一片的珍珠扶了起来。

先前躺地上,珍珠的伤势大家看得不真切,此时扶起来了,脸上那长长的伤痕着实将众人吓了一跳。

“这?怎么回事啊!”

翡云心绞,接过牛婆子递来的湿帕子赶紧帮她捂着脸。

珍珠的脸是被锅沿烫伤,此时被凉水敷着,倒是好受了很多,可一想到自己怕是要毁容了,泪水如泉,心如死灰。

“白玉,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珍珠捂着脸,满心的悲情化作愤怒,直接就用身体向阿玉撞去。

她这种发了疯的样子阿玉也有些心怵,一边躲着,一边解释道,“是你自己从我身后冲向灶台,要不是我脚滑跌地,此时受伤的就是我了。”

阿玉几句话就将事件的原由道明,在场的人都不傻,想想也就能明白。

珍珠害人害己,落到这幅下场怨不得人。

“你胡说,我只是想过来帮你,被害得这幅下场还要被污蔑。”

事到如今珍珠肯定不承认害人,她已经想好了,自己如今毁容,就算前途尽毁也要拉个人垫背。

这种事情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横竖都靠一张嘴。

阿玉刚刚还心有余辜,此时却被她的一席话给气笑了。

“珍珠,你害我不成还倒打一耙,我不与你扯掰,咱们去找严公公,请他评置。”

阿玉说得坦荡,罗婆子自然是信她的,冷眼看着珍珠,慢慢走到阿玉身后去了。

另两人基本也是信阿玉多,珍珠那些期望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下午阿玉才受了殿下青睐,晚上就出事,孰是孰非各人心中都有思量。

“珍珠,先别说这些了,我带你去告假,找人看看。”翡云更担心她的伤势,想扶着她出门,结果就被珍珠推开。

“你别管。我的脸毁成这样,还活得下去吗。”

珍珠说着连敷在脸上的帕子都扔了,冲到灶前去拾起一截烧红了的木柴,横眼磨牙,直接向阿玉冲了过去。

她如今就像是破罐子破摔,要寻人同归于尽呢。

阿玉也给她的样子吓着了,转过头就开始往外面跑。

另三个估计也没有料到珍珠会如此乱来,愣了一会才躲的躲追的追。

翡云想去拦,看见珍珠凶神恶煞的样子又不敢。

陆千娇抱头躲屋檐下去了,依着一根柱子止不住的暗笑。

这两人斗个你死我活最好,她开心得不行。

这个小四院不大,珍珠要拼命一般,阿玉根本不能在这里呆,直接从院门出去了,一路跑过小园到大院子,直往门口去。

“珍珠,你反天了,想进惩戒所是也不是?”

牛婆子真怕阿玉受伤,一路跟着珍珠,想阻止她,人老了腿脚又不大利索,赶不上。

阿玉什么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有的是。

她压抑着步子,装着比珍珠快一点点的样子,不急不躁的躲着,连心跳都没有加速。

珍珠想不到自己还跑不过一个小丫头,愈发气得狠,握紧手里的木柴发誓要烧花她的脸。

两人眼看就要奔至门边,不料此时大院门口走进几个人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周进皱着眉头,见两个丫鬟胡乱追逐着,脸色极其难看。

周公公来了,阿玉心头一紧,直接上前跪地道,“公公,珍珠发疯了,追着奴婢不放。”

阿玉边说边注意着珍珠的动向,要是她再冲过来,她会接着跑。

疯了?

周进看向珍珠,见她连向自己行礼都忘记了,还真像是脑子出了问题。

来到这儿珍珠也不敢真这样冲上去,只是听见自己被说成发疯,心里那口气差点儿被憋死。

“公公,她,她伤了我的脸。”

珍珠拿着还有火星的木柴指着阿玉,泪水涟涟,都快要哭成泪人儿了。

周进让小太监提高灯笼,果然发现珍珠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痕,衣裙也有几个火洞,一幅衣衫不整的样子,看着就糟心。

第026章 赏赐

“周公公,请为我作主。”

珍珠总算是跪下来了,不过那支木柴并没有扔掉,还捏在手里。

周进一幅无言的样子,叹了口气,对侧面的阿玉问道,“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阿玉赶紧义正辞严,又将之前解释的话语说了一遍。

“公公,她胡说,我真要害她为何会伤到我自己呢。我是想要帮她的,她却想害我,假装跌倒,用手拉我衣裙,才让我撞上灶口。”

珍珠并不相信事情会那么巧,她会弄成这个样子肯定是白玉这个小贱蹄子提前察觉到了,才会顺势送她到火口。

“你去帮她?”周进笑,看着一直跪地的阿玉问道,“她冲过来,你可有注意到?”

这话问得阿玉内心一抖,稳了稳心神道,“并无。”

说出这两个字她有一丝心虚,先前珍珠从厨房的柴堆后面走出来,她已经察觉到了。那些脚步轻移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心有防备才会假装跌地,只是没有料到珍珠会被锅沿烫伤。

“你这答得倒是爽利。”

周进并没有要惩罚或是审问的意思,很明显信了阿玉的说辞。

他十岁进宫,沉浮一生活到现在,什么阴私没见过,像珍珠这种小丫鬟,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包括话语里的漏洞,听一听就能大抵将事件理清楚,这些事情不需要去耗费时间。

阿玉微微松了一口气,珍珠却要崩溃了。

“周公公,我勤勤恳恳在这里待了半年,你怎信了这小贱蹄子的话?是她要害我!”

珍珠这话直接就是吼出来的,她自认在周进心里还是有些地位,毕竟那么多人都调走了,余下她,还做了管事丫鬟。

这种想法让她自满,看见周进便想要找个依靠,可事情没有按她想象中的发展。

这时,牛婆子跟翡云也追过来了,两人站在一旁向周进行礼。

周进见到她们也开口问了下情况,看两人是否看到些什么。

两人没看见,但牛婆子愿意为阿玉说话。

“公公,白日里阿玉在王爷面前露脸,珍珠心有不甘,做出害人举动也不是不能理解。”

牛婆子平日里不声不响,此时声音铿锵有力,听入耳中还有些份量。

周进“嗯”了声,又看向翡云。

在这儿遇上周进翡云早就心凉了,先前珍珠的辩解她也听到一些,内心只道她太傻。

“公公,奴婢当时并不在场。不过这事兴许只是意外。”

翡云只能说到这里,她希望珍珠可以认清事实,主动将这件事情认成意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她的好心珍珠理解不了,听到翡云的话心都凉透了,两人从训导司一起出来,共同走进这里相互帮过好几回,怎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却不帮自己说话了?

珍珠大失所望,见周进冷眼瞧着自己,心如强驽之末,蓦地爬了起来,又向不远处的阿玉冲过去。

这人还真跟疯了一样,阿玉惴惴,蹭着腿正准备躲,有两个小太监走了出来,直接就将珍珠给架住了。

“在我面前还敢造次,先送她去惩戒所待着吧。”

周进冷哼,最是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下人。

他不想去深究阿玉这个小丫鬟是不是真的巧合避开,还是顺势坑了珍珠一把,他只知道自家主子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产生兴趣,还好他今儿个来了,如若这小丫鬟真被毁了容,自己的幸苦又白白废了。

“是她要害我……”

珍珠还在哭喊,可被小太监拖了几步之后她的声音又哑住了,只因看见另一个小太监手里的雕花托盘,那上面放着华服襦裙与珠钗,显示是赏人的。

这……

珍珠看向还跪于地上的白玉,一颗心如死灰般直坠如冰窖。

自己期待了半年,没想到她来几天就被看上了……

珍珠被带走了,周进虚扶阿玉起身,在另两人的目视之下不光赏了她两套衣裙首饰,还提携她顶了珍珠的缺,做兔苑的管事丫鬟。

“阿玉,兔苑里的人得赏你还是头一份,别让我失望。”周进笑吟吟地道,言罢见小丫鬟已经呆滞的样子,愈发觉得自家主子眼光不错。这小姑娘不光长得好,表情木呆的时候比兔子还可爱。

他知道大晋朝的姑娘们都以瘦为美,先前也这么认为,可当找出这些妙人儿来,才知道胖瘦各有仙姿。

“谢公公赏赐。”

阿玉谢赏,待周进离开才托着东西转身。

“我来帮你拿吧。”牛婆子上前。

阿玉还有些呆,扯了下嘴角便交给她了。

“别想太多,上面的赏赐推也推不得,接下便是。”

牛婆子还劝慰她,这一点阿玉当然也知道。

上面赏你是看得起你,不感恩载德的接下,那就是不知好歹。

只不过她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良王明明是讨厌她的,周公公还赏下这些东西来做啥?

阿玉很懵,很明显周公公在给她暗示,想让她攀附上那位良王,可这种事情根本不在她的预想之中。

她没有料到自己这么快就完成目标当上管事丫鬟,可今天这事又不是她想要的。

见识了刚刚珍珠被打入惩戒司,阿玉明白,就算是管事丫鬟在那些上位者眼中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别人用不上你的时候,做人奴婢,只会让人弃如敝屣。

阿玉有一瞬恍惚,她前世是只兔子,今生是农女,没有出过镇,也不识字。

曾经她觉得自己也会如身边的人一样,在村子里长大,让家里安排一桩亲事,成亲生子,过着安稳平淡的日子,在意的是家里的米粮,操心后院的鸡鸭跟膝下的孩子。

来到这里,她的这种想法也没有太多改变,一心都想着熬到日子好出去,时至今日,她总算明白一切好像都由不得她了。

兔苑的甬道上没有挂灯,三人行至半路,陆千娇提着灯笼过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立着,隐在阴影中的半张脸又妒又恨,刚刚那些事情她远远的都看见了。

别说什么坐收渔翁之利,珍珠还没怎么出手就出局了,阿玉这女人得了赏,想来已经被看上了吧。

第027章 翻墙

回到屋内,借着油灯那豆丁大的光,阿玉才认真看了一眼那两套衣裙。

油光顺滑的料子,一套蝶恋花的天蓝色高腰襦裙,一套白底叠兰花的妆花袄子。

两套都跟她现在穿的不一样,妆花的衣裙感觉还不错,怎么样也跟如今的丫鬟褙子差不多,就算衣料华美了些,也能穿得出去,可另一套……

阿玉说不出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那种露颈的裙装她只见镇上的小姐跟夫人们穿过,在村子里是从来没见人穿这些衣裳,别的不说,光做事就很不方便。

周公公送这么一套衣裳过来目的不言而寓,想让她打扮得美美的,好去勾引那位十恶不赦良王。

想到这儿,那些钗环阿玉都不想看了,内心烦得不行。

“怎么,还嫌不够好?”

陆千娇本来就酸得要死,结果看见阿玉一幅意兴阑珊的样子,内心只道她不识好歹。

阿玉闻言侧目,看着陆千娇那张装出来的笑脸,突然就不想继续跟她这样虚与委蛇下去了。

“千娇,你收拾一下,去翡云那屋住吧。”

阿玉直接赶人,陆千娇怔了怔,下一刻眼眶立马就红了,给气的。

回来这一盏茶时间,她已经知道阿玉顶了珍珠的缺,没料到第一个就向自己开刀。

“阿玉,刚刚我只是一句玩笑话,你别当真。”

陆千娇一幅受气包的委屈样儿,阿玉不想理,等人走了才收拾一下上床,只不过注定失眠。

接下来的几天,为了不让人说不识好歹,得赏的那套妆花袄子阿玉也穿过一回,至于另一套跟那些珠钗,压柜底了。

原本,她以为很快会再见良王或周公公,好在那两人并没有来,一切就像是无风的湖面。

如今她升了管事丫鬟,手上的差并没有换,甚至因为少了个人,活更多了。

表面上每个人都守着自己该有的本分,陆千娇自从搬出去后没有再往阿玉身边凑,只是后面两天见良王不来提人,暗地里难免对她讥讽。

翡云没了珍珠在,人也变沉默了,偶尔会向过来提兔子的太监打听珍珠的消息。

进了惩戒所能有什么好消息,好点的去后罩院做个粗使小丫鬟,不好的直接就发卖了。

过来提兔子的小太监跟翡云有点交情,知道她跟珍珠感情好,那些猜测没有说,只道不知道。

日子就这么过了大半旬,久等的良王没来,每天只有小太监来提兔子,好在不提小兔子了,这点倒是让阿玉松了一口气。

那人不来当然是最好,就当他忘了,前几天的事儿并没有发生。

月初,阿玉的月例银子下来了,足足一两,比小丫鬟时多了一倍。

有银钱在手,难得开怀,她就计划着找个机会出去,找那位叫秦江的小厮,以自己的名义,让他帮忙带信跟银钱回家。

心里这么想着,隔日阿玉就打听看谁识字,帮她写一封家书。没料到牛婆子就会,一手簪花小楷还写得特别好看。

这下家书也写好了,阿玉只等严公公过来,好找一个外出的机会。

可那严公公这些天好像也有事一般,除去让小太监过来提兔子,没有踏入过兔苑的大门。

阿玉正心急着,不想有一日在后院的菜地里做事,让她给发现一个秘密。

那天,外面有人娶亲,一阵锣鼓喧天,阿玉才知道菜园的围墙是临街的。

这事或许对外人没什么,可对阿玉来说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王府里庭院深深,总算给她找到边界儿了。

其实来到这里时她就估算过,自己速度全开从此处归家应该只需要一个多时辰。

如此,晚上她要是偷跑回家,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完全是可以的。

阿玉歇了找人带信的心思,默默打起了翻墙的主意。

实在是担心,太想回去看看了。

明溪院,魏漓从前面议事而归,刚踏进院门,周进就笑眯眯的过来了。

“殿下,前些日子你交待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叫阿玉的小丫鬟只是一个普通农家女,有父有母,一家人都在村上住着,家世干净。”

今儿个主子看起来也是风资卓绝,一身宝蓝绣云纹的锦袍,外罩雾烟云轻纱衣,头束蓝宝石紫金冠,永远淡漠的神情,好一幅风表龙资。

周进内心感叹,暗想殿下行完人伦大事要是生出小主来,将是何等的冰雪可爱。

“殿下。”见魏漓未回,周进又道,“要不要我今日就去安排了,给那丫头寻一处近点儿的院子?”

他这话在魏漓听来就是没头池脑,神情总算微动,停步侧目冷冷看他。

“安排,什么?”

“啊,她?噢噢,没,没什么。”

周进害怕搞砸,当即就不再提了,缩着脖子只感觉自己越来越热,他乐呵了这么多天,还以为殿下总算开了窍,到头来却是自己一个劲儿的瞎折腾?

周进蔫蔫,神情郁懑,想到殿下对那小丫鬟的确有点关注度,长吁了一口气又升出些期许来。

毕竟能让他家主子看多一眼的女人,没几个。

魏漓不光让周进明面上去查了那小丫鬟的底,暗地里也派了人,不过得到的信息跟周进报上来的差不多,连那小丫鬟何故卖身为奴都知道。

如此,差不多能撇清她是细作的嫌疑。

不是细作,那就是一个心机颇深的小丫鬟?

想到那一抹异香是专程给自己准备的,先前还有些恋恋,此时颇感乏味。

是夜,阿玉灭了油灯,和衣而卧。

她身畔放着个小布袋,那里面除去银钱跟一条旧衣裳做成的布绳,还有中午跟晚上悄悄留下的一个饼子跟一个馒头。

今夜月明星烁,阿玉准备了两日,一会等夜深人静之时,打算回家了。

她默默念计算着时间,巳时尾的时候起身,剩了个枕头在被子里,拢成有人在的样子,摸黑拉门外出。

天穹如银,淡淡镜月如撒白纱。

阿玉先摸到另三人的房间门口,凝听气息,感觉上她们都熟睡了,才像支箭羽般跑了出去。

兔苑并无巡府侍卫,阿玉翻过矮墙出院,直奔后面的菜地。

也就是几息功夫,她便出了王府,借着乘风的惯性,落在大街的青石板路上。

阿玉虽跑得快能用双腿上墙,但并不擅长下地,这次有些莽撞,为了不伤脚,她以手先伏地,人被轻轻摔了一下,好在整体没事。

大街上幽暗静谧,阿玉稍稍辩了一下方向,便拔步而起。

彼时,明溪院,魏漓猛然睁眼,半息不到的功夫,直接掀被跃了出去。

第028章 偷跑

上一次所感觉到的逆风又出现了,魏漓跃于房顶之上,披星踏月脚下生风,几瞬功夫便去到距离明溪院最近的街边院墙。

夜幕下的的王府,除去院廊之下的点点灯火,静穆如伏蛰中的猛兽。

魏漓赤脚伫立墙头之上,墨发轻撩,着一身白色寝衣,愈发显得长身玉立,天姿龙风。

此刻他阖眼屏息,却已经感受不到那丝逆流般的气息了。

“殿下。”

暗六跟暗七不知何时出现在墙头之上,单膝跪于三步之外。

“刚刚,可有,察觉到,异动?”

暗六跟暗七听得他的问话有些茫然。

刚刚?

刚刚他们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主子跑到墙头来了啊!

“并无。”

又是并无,魏漓听见这两个字都想恼了。可转念一想,自己也就能感觉到异样气息,并没有找到那人,想让他们察觉点什么来,也是不可能。

“有人,出府。暗地里,查。不予,惊蛇。”

魏漓说了好长一段话,他的声音低醇清润,抑扬顿挫的词调像是能撩动你的耳弦,让听者一点都不觉得别扭,反而觉得好听。

“是。”

两个暗卫很快又消失了,虽然他们啥也没有感觉到,但殿下英明神武,安排下去了自有他的道理,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所能置喙的。

魏漓在墙头站了一会,便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此时,梁州城的石墙之上,有一个影子顺着城墙在快速闪动,远远的望去,像是一只贴墙而飞的鸟。

城墙上的守卫两刻钟一轮回,阿玉有的是时间。

她寻了一处外有树木的地方,看准之后便翻墙而出。

上墙容易下墙难,阿玉速度全开的时候比风还快,但又不是真的能脚下生风。

她并未习过武,单纯的只是跑得快,脚下的步子需要支撑点,就算依靠惯性也只能踏空几步,后面只会下坠。

所以此时她踏空几步之后就借着树丫减速,最后抱着树干稳住身形,利用带在身上的布绳慢慢吊了下去。

当脚尖着地,阿玉也是冒了一身冷汗。

这种事情以前没做过,第一次尝试肯定心悸,好在平安落地。

她收起布绳,难得展颜一笑,后面的路程顺着官道走就可以了。

当初进城,在马车上她就默默记过路,回镇只需要一路走官道,并不复杂。

冥幕月辉,万籁俱寂。

阿玉脚步不停,连进镇都未做任何顿留,直到翻进自家院内,才收了步子,靠在院内的一棵大枣树下顺气。

一路跑来,她累极怕极,原本就不是一个胆大的,虽有跑得快的本事,也按捺不住身处夜幕之中的那种恐惧。

好在回家了,来到熟悉的地方,刚刚所遭受的那些相对又算不得什么。

子夜,白家院子肃静一片。

白家人早已经在睡梦之中,偏房里还传出如雷般的酣声。

一听这酣声阿玉就止不住从内心溢出的欣喜,这是父亲的声音。

她去了偏房窗下,轻轻敲了敲窗棂喊道,“娘,娘……”

柳氏身畔躺着两个孩子,本来就睡得不实,阿玉叫到第二声时,她便醒了。

“阿玉?”

柳氏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迷糊起身,等看见窗下的人影,像是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蓦地清醒了。

“阿玉,阿玉……”

柳氏连唤了好几声,拢衣下床,都忘了要去开门,先跑到窗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娘。”

阿玉声音戚戚,也红了眼眶。

“真的是我儿。”

柳氏抹泪,赤着脚去给女儿开门。

这会,原本熟睡的白大牛也醒了,他不知女儿归,迷糊中看见媳妇出房门还有些莫名。

“小婉,咋的呢?”

白大牛半边手撑床,艰难坐起身子。

他先是看了眼另一头的两个孩子,后面本想下去,看见进来的人影又呆住。

“爹。”

阿玉进来了,直接半跪到床头,借着窗口的月光认真端详了一下父亲的模样,忍了好久的泪水落了下来。

“阿玉,你回来了,你不是……,怎的回来了?”

白大牛看见女儿肯定是高兴的,可一想到是因为自己才让她离开,又有深深的自责。

当初醒来得知女儿卖身为奴,差点儿又晕死过去,后面本想去城里找她,又放心不下要临盆的媳妇,再加上身子也败了。

这时,柳氏从灶房点了油灯进来,面对女儿突然而归,她同样不解。

“爹,你身体怎么样?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们。”

阿玉盯着父亲的肩头,想到当初他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有些放心不下。

“我已经没事了。”

白大牛哽咽,借着油灯打量女儿,见她跟先前没什么两样,好似还高了一些,总算安心了点。

柳氏也过来了,拉着阿玉左问右看,她们都知道女儿跑得快的本事,这点倒是没提,只是让她以后别这般冒险,像上次一样带信回来就好,要是给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娘,我知道分寸。”

阿玉坐到床沿,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摆了出来。一两银子,馒头饼子各一个。

她没有说是在王府当差,只说是梁州的大户人家,升了二等丫鬟,每月一两月银,要是有幸做到一等,到时沐休还能归家。

面对父母,阿玉全捡了好的在说,可说着说着她又哭起来了,跟自己没关系,只是看着娘亲跟爹爹都瘦了,两人的脸色腊黄无光,已经满月的双胞胎妹妹更是瘦小得如小猫般,心里难受得紧。

“娘,家里情况如何?”

谈到家里的情况,柳氏叹道,“虽艰难了一些,还过得去。”

柳氏说完就感觉喉咙里一阵发痒,忍不下去,只得摸出绣帕来捂嘴猛咳。

“娘?”

阿玉帮她抚背,待柳氏那一阵咳过去,关切问道,“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女儿冒险回来一次柳氏可不想提这些事情让她担心,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喉咙有些干。”

咳成那样子怎么可能是喉咙干,阿玉的脸色凝重,看见父亲笑对着自己,却一直也没下床,严肃道,“爹,娘,我回来一趟不容易,家里情况到底如何好歹让我知道个明白,要不然我大晚上的跑回来还有啥意义。”

第029章 气得牙痒

阿玉不能在家里待太久,临走前她抱了下熟睡中的两个小妹妹,又去后厢房看三个弟弟。

只是默默几眼便离开,并没有叫醒他们。

“娘,以后领了月钱,我都会想办法拿回来。那些钱别留,你跟爹的身子都要好好调养。村里谁家媳妇有奶的,给点儿钱,让阿苗跟阿兰去吃一口……”

阿玉不放心,走的时候又将先前说过的话复了一遍。

离开这几个月,原本后院里留下的十几只鸡也没有了,整个家除了几口人跟屋内的一些老旧家什,一贫如洗。

白大牛在阿玉离家的第三天醒来,那时也就是保住了一条命,后续又在床上躺了半月才勉强可以下床,可他的身子废了,受伤的那半边手臂使不上力,连抬都抬不起来。

柳氏为了他的身子,药一直没断,还时不时拿精细粮给他养一养。

原本就被掏空的家那经得了这般折腾,后院的十几只鸡给柳氏卖到只剩下两只。

后面柳氏生女,因着是双胎比一般妇人艰难,本应好好将养的月子也因得不到调养,不光自己身子亏了,奶水也不多,两个小女儿不够吃,又没有精细粮熬米汤给她们,就那么吊着命,差点儿活不过来。

想想家里最艰难的时候,要不是左邻右舍借点儿粮食,阿玉捎回来的那一百文钱,一家人说不准都得饿死了。

“我儿,娘知道的。”

丈夫失去劳动能力,一屋子的孩子加自己一个弱妇,此时除了依靠女儿,别无他法。

这时,白大牛也扶着门框出来送女儿,他走路平衡度不够,脚虽没拐,身子却是歪的,看着很是艰难。

“爹,娘,你们别送,我这就走了。”

阿玉跨出门槛,目含秋潋,心有不舍。

柳氏忍泪挥手,“我儿,保重。”

“嗯。”

阿玉转身,像只夜莺般消失在暮色。

“大牛,你说阿玉在梁城哪户人家,刚刚急得都忘记细问了。”

女儿才刚走,柳氏就忍不住想以后要是有机会去城里找她。

其实夫妻俩都没有进过城,当初柳氏做人奴婢也是在隔壁镇上的大户,城里啥样两人都不知道。

刚刚女儿归来时的穿着打扮跟一两银子的月钱,倒是开了两人的眼界。

白大牛也心牵牵,想了想道,“改明儿我去找苏夫人,要是阿玉再带信回来,到时问问送信的小哥。”

柳氏点头,刚好这时床榻上的孩子醒了,那声音细如猫叫,听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柳氏想着女儿带回来的白面馒头跟面饼,让丈夫进去先哄着,她准备用馒头熬点儿汤水出来,给两个女儿填填肚子。

临睡前吃了,不到天亮,她是没有奶的。

那厢,阿玉脚步不停,一路奔至城门。

上墙很容易,下去的时候同样是找了有树木跟房顶的地方。

如此来回这么一折腾,等她翻墙回王府,已经快到卬时了。

她下地进菜园,正欲跑回院去,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远处的屋顶站着一位白衣男子。

虽然地方很远,但阿玉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良王,因只有他能带给自己一种莫名的压力。

这下子阿玉不敢再跑了,立即猫着身子一点点的慢慢挪回去。

她这无心的举动也是帮了自己一回,而此时房顶上的魏漓那是气得牙痒。

“等我,将你……”等我将你找出来一定要打断那两条爱跑路的腿。

魏漓暗暗发誓。

这会,暗六七又出现了,两人跪在屋顶上,将暗地里堪查的情况说了。

“殿下,各院的下人主子都清点过,并没有哪处少人。”暗六七今晚可是累得够呛。

“全部?”相比起这些鸡肋的待卫暗卫,魏漓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不过殿下,兔苑那边未曾去察看过。”

兔苑在府里算是一个特别的存在,那里面也就三个丫鬟并一个嬷嬷,他们倒是疏忽了。

“兔苑……”

魏漓转头望过去,说起来这段时间他都没上连瞭望阁看书了。

兔苑。

阿玉摸进院内一切无常,她进屋换了身衣裳,之后也就是眯了一小会便起身。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阿玉灭了檐下的灯笼,洗漱一番,便在井边洗衣刷鞋,收拾得差不多时牛婆子也出来了。

“阿玉,昨晚不是洗过衣裳么,怎么又洗?”

牛婆子也就是随口问问,阿玉手一抖,笑道,“昨晚有点儿热,出了些汗。”

阿玉作答,牛婆子本就是随口说说也没有再提,只不过后面看见阿玉眼下的青黑,心想小姑娘肯定热坏了,睡都未睡好。

晨间,阿玉领膳而归,几人吃了早饭正准备去园里做事,好些天没出现的严公公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看起来十七八的丫鬟。

“阿玉,上面拨了个人下来,你安排一下,以后就在这儿当差。”

严公公交待完很快离开,阿玉领这位叫半芝的姑娘先去院里安置,期间也问过她先前是在哪儿当差,半芝答道,“奴婢先前在浣衣房。”

浣洗房是府内桨洗衣服的地方,阿玉观察了她一会,不再是胖丫鬟了,模样清新秀丽,比自己高了半个头,手有薄茧,看来真的是来自浣洗所那些地方。

“这儿的差事相对随意,我虽然是管事丫鬟,要安排的事情少,你先跟着陆千娇和牛嬷嬷学习一下,后续有什么变化我会再安排。”

阿玉说完笑笑走了,这儿的差也跟她说的一样,人太少并没有什么可安排的,大家紧着将院里的兔子伺候好就成。

半芝今天刚来,阿玉让她跟牛婆子一屋住,允了半天假,让她先收拾安置。

来到这儿半芝也就是带了两套丫鬟的衣裳,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见阿玉离开,默默去到窗下,看着院内眼神晦暗不明。

半芝在这里待了几天,倒是让阿玉觉得不错。

最少不像陆千娇那样时常偷懒,又不是那种嘴碎的人,跟院里所有人都挺合得来,对自己这个管事丫鬟也比较恭敬。

有了她在,阿玉倒是轻松了不少,去小园喂兔子的活都交给了她。

第030章 怀疑(加更)

瞭望阁。

魏漓侧头望了一眼窗外,准备放书离开。

周进见主子要走弓身后退,可正当魏漓站起来的时候,他却道,“殿下,那个小丫鬟来了。”

魏漓停步,向外望了一眼,便见那女人拎了一个竹箩进来,与原本在那里的半芝一起清理地上的污物跟残梗。

只要她过来,那些兔子就会自发靠过去,围在她左右,跟小跟班一样。

“让半芝,来见。”

魏漓想到那丝异香,丢下一句下楼。

周进垂头跟在后面,嘴角却有一丝笑意。

入夜,魏漓盥洗完正准备就寝,半芝来了。

不是从门外入,而是直接从窗户那飞了进来。

“殿下。”

半芝在窗下跪地,烛灯照映,她的神情严谨、凌厉,那还有一个丫鬟的样子。

“可有,发现?”

魏漓侧身坐在左边的软榻上,以檀木茶几为支撑点,单手托头,淡淡问话。

他的声音清冽,如玉珠落盘,此时正半敛凤目,看着榻下那两只相互追逐的小兔子。

也就是一个来月,两个小家伙就长大了一圈。

“殿下赎罪,未曾有何发现。”

又是这样,魏漓蹙眉,“查,看她,用了,什么香。”

府内的细作是否来自兔苑只是魏漓的惴测,既然暂时无法查到异动,不如先看看那个小丫鬟用了什么香料。

那味道让人难以忘怀。

领了去免苑的任务,半芝当然知道自家主子所说的她是谁。

先前她进去的时候就被叮嘱过,那个叫阿玉的小丫鬟,很有可能是细作。

虽然相处十来天她并没有发现有何异样的地方,更没有在她身上有闻到过什么香味,不过主子既然安排下了,她自然是要去查的。

瞬息的功夫,半芝从来时的路回了,一路翻墙回院子,没有回房,而是拿出暗阴里的木盆,开始在井边洗衣裳。

自从来到这里,她成了最后沐浴的那个人,还顺带收拾院子跟灭灶火。

等这一切收拾完毕,屋子里的其他人已经入梦。

半芝回屋,和衣而卧,直至子夜,又提着小灯笼慢慢出门。

她的动作轻柔,看着像是要去入恭,她也真的去了,只不过拐进后面之后半天没有再出来。

而此时的东厢房里,阿玉的床头却多了一个人影。

半芝是从后面的窗口翻进来的,她出手锐利果断,第一时间便点了阿玉的睡穴。

阿玉闷声未吭,歪着头啥也不知道了。

半芝见状,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吹燃之后开始匐在阿玉身上使了劲的嗅,没有闻到什么又去翻她的柜子跟衣被。

当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给她翻了个遍,半芝有些点沮丧,这小丫鬟除去几件衣裳跟珠钗,连盒脂粉都没有,哪有什么香啊!

隔日,阿玉起床时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感觉有些酸疼。

“昨天晚上……”

阿玉蹙眉,她好像听到有人进屋子里来了,可睡得太模糊,是不是做梦自己也分不清。

心有疑惑,阿玉起床打开柜子去看自己的衣裳首饰,所有东西都在,只不过……

她的东西应该是被人翻过的,因为有一朵珠花放的位置不对。

阿立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东西从来不会乱放。

想到昨晚屋里进了人,阿玉坐在床沿有些怔,来人应该不是为了行盗,因为自己没有丢东西,而且在王府里谁敢。

既然不是贼,阿玉倒是由心底升起一股惧意来,因为想到前不久自己才偷跑过。

她可是听说过王府内外足足养了五千府卫,里面能人百出,说不准还真有人发现了自己。

可如若是当时的事情被暴露,她应该被抓了才对,不会继续坐在这里。

或许他们感觉到不对,却没有找到人?

阿玉想起那天晚上归来的时候,见到那良王伫立在屋顶上,说不准发现异动的就是他。

如此想想阿玉是愈来愈怕,原本想着下回领月钱再偷跑出府,这会也是不敢了,至于昨晚那个进房的人,她猜得到。

挽好发髻从房间出去,阿玉拎着木盆跟脸帕去到井边。

半芝刚好在,见她过来不光帮忙打水,还说要去院门口领早膳。

阿玉扯了下嘴角算是默认了,见她拉了满满一木桶水上来,笑道,“你力气可真大,平时我最多只能拎上半桶的。”

半芝闻言,答,“之前在浣衣房做惯了。”

“也是,那边的活很累人吧?”

“跟这边比起来是累一些的。”

……

是夜,在魏漓上榻之前,暗三通过周进的手递了一张纸条进来,是半芝传来的。

魏漓摊开来看了眼,神色阴鸷不明,很快将那条子放在烛火上化着灰烬。

“周进。”

“老奴在。”

“明日,去一趟,兔苑。”

“老奴晓得了。”

周进眯眼笑,心中暗忖小丫鬟果然给自家主子放到心上了,只是也不知道殿下在查个什么,还专程派了人过去。

清晨,阿玉带着半芝跟陆千娇才刚刚清理完小园,就听见翡云来报,良王来了。

这良王怎的早上也跑进兔苑来了,封地那么大,他不忙吗。

阿玉狐疑,同时也心惶惶,想到自己多半已经被他盯上,那是心都颤了。

“阿玉,你立在这儿做啥,赶紧出去吧。”

半芝路过扶了她一把,在阿玉看过来之时,还形无杂念的对她笑了笑。

阿玉点头,慢条斯理的跟在大家后面。

她一路走来那些兔子也跟在身后,远远的看着就像是拖了个扇形的大白尾巴。

魏漓已经安坐于亭中,早上的日头还是斜的,为了遮阳,亭檐一面专程挂起特制草帘。

大家都以为王爷这次前来跟往常一样,为的就是亲自挑只食材。

不料众人正打算拿木棍赶兔子,周进去到阿玉面前道,“王爷乏了,你去给捶捶吧。”

“周公公,奴婢,奴婢手生。”

阿玉真的懵头了,要说亭中那人打她骂她,关起来都能想得通,一大早故意跑过来让她给捶捶腿,这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吗。

小丫头还一幅不愿意的样子,周进的脸色蓦地变得冷厉。

“难道还想让主子等你?”

这位周公公拉着脸的时候着实吓人,想到上次在惩戒所那一幕,阿玉哪敢再说什么,默默行了一礼,疾步进入亭中。

第031章 殿下,乏么?

跟上次的情况不同,这回亭中那人没有阖眼,就那样半睨半眯着,慵懒闲散的样子,跟累乏搭不上边。

阿玉深吸一口气,垂眸低头做鹌鹑状。

她进亭子先福了一福,后面便跪在上次所跪的地方,拿着石桌上面的长木捶,抖手开始捶起来了。

她刚刚说自己手生也并非推脱,没这般伺候过人,再加上怕得紧,那支木捶在她手里使得一点章法都没有,要不是一个跪着一个坐着,外面的人看起来还以为是在打人呢。

魏漓蹙了一下眉头,但并没有打断她。

小丫鬟僵着身子缩成一团,那样子怕得就像是亭外的兔子一般。

她不是想攀自己这株高枝么,给出一个近身的机会不是媚眼横生,扭姿作态?

魏漓有些看不懂这小丫鬟了,要说她的样子,无疑是好看的,比起那些尖嘴猴腮的女人们,她的脸圆圆白白很可爱。

至于眼睛……

魏将视线放于她低垂的眼眸上,好像这女人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永远都是低眉顺眼的样子,一双眼睛怎么样,他还真没注意。

再说她那张小嘴。

魏漓视线向下,发现这女人嘴唇在发抖,也许是察觉到自己在打量,她又轻轻的将唇给咬住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魏漓的鼻尖又若有若无的嗅到了那一丝馨香。

先前还以为她是怕得哆嗦,此时目光微寒。

这小丫鬟好手段,半芝昨晚传过来的信息是什么都没有查到,她却又在靠近自己的时候使了这一招。

明明装着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儿,却故伎重施。

果真玩得一手欲拒还迎,吊人胃口的好手段。

魏漓突然想笑,这种女人他见得不止一次,来到梁州更盛。

那些官员送来的美人小姐,也不知道从那里学来的招数,觉得乖顺温贤男人看腻了,装着一副不甘不愿自傲不屈的模样,可实际不过是做做样子。

魏漓突感烦闷,要不是这小丫鬟还有细作的嫌疑,他说不准会将人抓起来拷问,因他想要搞清楚那股闻着莫名让人舒心的馨香……

亭外,十几个人就那么立在各处,双眼死死盯着亭里的两人,好像在看什么稀奇一般。

严公公挪动着步子去到周进面前,小声道,“周公公,你看这?”他问的是这兔子还要不要挑了。

周进摇头,“殿下好不容易小憩一会,咱们看着就是了。”

这也是,倒不是因为小憩,而是破天荒的叫了一个丫鬟进去伺候。

亭子里,阿玉艰难举臂,轻轻敲下一捶之后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断了。

刚开始感觉到这男人在看自己,她怕要命,不光要顶着那种莫名扑向自己的压力,还得给这人捶腿。

她没做过这些,是轻是重自是不知,每捶一下心都在打颤,生怕将这人给惹恼了,到时被踹或是被打杀发卖。

毕竟这男人在王府,不,在整个梁州,他就是王,是梁州人的天,别说自己已经是卖了身的小丫鬟,就算是一介良民,他要打要杀,跟那张卖身契也毫无关系。

于是乎,阿玉为了保命,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倒是慢慢疏忽了,一心只想着怎么伺候好这良王。

她心里的害怕少了一些,从而被紧张代替。

捶得久了,阿玉手心出汗,那种异香飘散,若有若无,她自己也闻到了。

不过味儿很淡,混着被风带进来的青草花香,三步之外的那位应该察觉不到。

阿玉就这么自我安慰着,一直轻轻的捶啊捶,也不知晓过了多久,反正她手酸极了,实在是抬不起来的时候,大着胆儿抬眸看了一眼。

今日一身降紫色锦袍的良王,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姿卓绝,俊美非常,只不过……

阿玉轻轻放下手里的木捶,转身爬出亭子才撑着地慢慢站起来,跪得太久又没个垫子,膝盖都差点儿碎掉。

“公公,殿下,殿下他,睡着了。”

阿玉挪到周进身畔说道,她手酸脚疼得利害,要不是半芝过来扶了一把,真的站不住。

“殿下睡下了啊!睡下好。大家都散开些吧,别打扰殿下休息。”周进小声吩咐着,又笑眯了眼地对着阿玉,“伺候得不错,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阿玉如蒙大赦,一拐一扭,直接回院里休息去了。

之后她也不清楚良王是什么时候走的,到了中午大家都回来了,陆千娇还提了膳。

这院里的丫鬟没几个,不似后罩院那些小的嘴碎,私底大家下并不敢讨论主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陆千娇看着阿玉的眼神又狠了几分。

到了晚间,严公公来了,带着两个小太监,传周进的话,又赏了阿玉两套衣裙跟一些珠钗。

阿玉拿着那些东西十分不安,又不得不行礼谢恩。

严公公的笑容和蔼,让阿玉不用拘束,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传话给他。

阿玉颔首,亲自将人送至院门口。

回到屋内,她将那两套衣服看了看,跟上次差不多,一套襦裙,一套袄裙,包括那些珠钗也是差不多的样式,想来这些都是平时赏丫鬟们的。

如若是别人得了赏,指不定高兴成啥样,觉得得了主的眼,隔天就会穿出去炫耀。

可阿玉不这么想,这些衣裙一半都穿不出去,周公公真想赏她,还不如赏她一锭银子来得实在。

这些低品阶的东西虽说没有王府徽记,她也不敢捎回家,或是换成银子使啊!

明溪院,魏漓手里捏着一杯消食茶坐在榻上发怔。

不多时,周进从外面进来了,脚边跟着那两只圆滚的兔子。

“殿下,外面起风了。天气转凉,老奴让人将你房里的冰釜挪下去吧。”

周进说完等了一会,见主子没动,又走近一步叫他。

“殿下?”

魏漓猛然回神,周身的戾气外泄,连手里的杯子都直接碎了。

“殿下!”周进吓了一跳,想靠近又不敢,心里犯慌,主子这是咋的了。

“没事。”

也就是一息的功夫,魏漓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放下手里那点碎瓷,挪了一个远处的地儿问道,“你有事?”

显然他刚刚在走神,什么都没有听到。

周进让门口的小太监进来收拾,顺便将刚刚的话又复了一遍。

原来外面要下雨了。

魏漓望了一眼窗棂,让周进去安排。

周进也就是交待一下的事儿,站在门口说了两句又进来了。

他看见主子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进默了默,眼珠转了半圈便道,“殿下,乏么?要不要让那个小丫鬟过来帮你捶捶腿?”

第032章 找人(加更)

这人还真成自己的解语花了,想什么他提什么!

魏漓看着周进,两道目光冷冷如水。

周进又蔫了,紧闭着嘴垂首。

他也有点儿郁闷,自家主子明明就是一副思春的样儿,自己提到那个小丫鬟干嘛又是厌恶的表情。

“周进。”

“老奴在。”

“你可有,嗅到,那馨香?”

魏漓老早就想问问身边的人,又莫名的不想开口。

他今天居然在亭子里睡着了,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发生,他一定要搞清楚那异香是什么来头,不然总感觉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殿下,你说什么香?”

周进绞尽了脑汁也没有听明白自家主子说的是什么,实在是太没头没尾了。

魏漓斜睨一眼,“她,小丫鬟。”

噢,周进这回总算是懂了,原来自己并没有猜错主子的心思,殿下就是一直在想那个小丫鬟。

“殿下,我听半芝说那小丫鬟连胭脂水粉都没有,就算有香味儿,应该也是体香吧。”

周进说完眯眼呵呵笑,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说那小丫鬟没有胭脂水粉,还合计着赏她两盒呢。

周进的话直接得来一道鄙睨,魏漓冷冷道,“她,有可能,是细作。”

那个叫阿玉的小丫鬟是细作?

周进眨了眨眼,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还是谨慎道,“殿下,老奴跟她接触过几回,并没有嗅到什么香。”

看来那一丝馨香太淡,只有自已察觉到了。

魏漓垂眸,正准备去偏房安置,小东子来报,“殿下,苏侧妃求见,说是给你熬了补汤。”

苏侧妃?

魏漓想了好一会,才记起又是那个长得像瘦猴一样的女人。

他心下烦闷,直接丢下两个字,“赏你。”之后去浴室。

周进摸了摸鼻,想着这下子又有口福,那苏侧妃熬的补汤,可是相当好喝。

如此想着,周进带了两个小太监去到院门口。

那苏侧妃一身簇新华服,远看袅婷,近看千娇百媚,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儿,自家殿下根本看不上眼。

明溪院是良王的院子,无召见外人不可进,苏侧妃就算是来送汤的,也只能站在院门外让守门的小太监通传。

一来二去,想来苏侧妃等得已经有些久了,可她面上未见一丝不耐,周进过来,还换上一张笑脸道,“公公,殿下可安置了?”

本就是人间姝丽,声音还说不出的婉转悦耳。

周进心下叹息,笑道,“娘娘来得不巧,殿下刚好在沐浴,命老奴将汤拎回屋去。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娘娘早点回去歇息吧。”

周进说着,便有小太监便从苏侧妃的丫鬟手中小心接过一个食盒。

苏侧妃也不纠缠,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周进站在内门目送她远去,最后拎着那汤回自己的寝房。

魏漓进了浴间基本就不需要人伺候了,周进让小太监拿了碗匙上来,正准备尝尝那还在冒热气的汤,严公公过来了。

“师傅。”严公公四十出头,是周进带出来的小徒弟,私底下两人还是以师徒相称。

“过来复命的?”

周进指了一下桌边的软凳,还将已经勺好汤碗推给他。

两人共事多年,关系非常,严公公也不客气,只是不敢先尝,又唤门口的小太监拿了幅碗匙上来。

“东西都赏下去了,我看那小丫鬟也是个老实听话的,能不能试探着将她拨到明溪来伺候。”

两个老家伙一边喝汤一边聊事,周进何尝不想,比他还急,可这事……

“人你先看着,这事殿下自有思量。”

要说那小丫鬟是别人的眼线,周进是不信的,也不愿意相信,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妙人儿,就这么没了,殿下可怎么办。

严公公看了眼他的神色没有再提,两人分了那罐汤各自散去不提。

兔苑,阿玉躺在床上却没想太多,她此时正想着明天要是有人过来,她得打听一下那个叫秦江的小厮。

还有半月又有月钱可领了,不敢偷跑得找个人帮自己捎封信跟银钱。

虽说上次她被文秋恶心到了,可那个姓秦的小厮应该人不错。

隔天下午,阿玉拦住过来提兔子的小太监,向他打听是否认识小厮秦江。

能出现在兔苑的太监都是在主子面前叫得到名号的人,自然不认识一个无名无号的小厮,不过要打听的是阿玉,小太监问明情况,很热情的说要去帮忙找那人。

阿玉心下感激,后面的几日满心期待着等消息。

刚好这些天良王也没有过来,她的日子倒是难得惬意。

平时里过来拎兔子的小太监是严公公手下的人,那小太监应了阿玉的委托,转头不是去帮忙找人,而是报告给了严公公。

严公公让他先别去,将事情告知了周进。

周进知道之后,魏漓自然就知道了。

那天,魏漓正在前院的晨堂议事,周进在外面站了一会,等事情说完才小步进去,将事情说了。

魏漓想也没想就道,“给她找,再查查,那小厮。”

如此,阿玉没等几天就得到小太监的回复,人不光找着了,还说隔天带过来,到时有什么事当面可谈。

阿玉高兴极了,次日便在兔苑的门口见到秦江。

兔苑这种地方不是随便进的,秦江入不得内,只在门口等人。

先前小公公也给他提过一个大概,听闻让他帮忙带书信,原本没什么,可真当他看见一个穿白衣锦裙的姑娘翩翩而来,当时就傻了。

秦江的年纪并不大,也就是十七八的样子,比阿玉高了半个头,小麦肌肤,五官清爽平实,标准的小厮行头,看着是那种朴实爽朗的人。

阿玉远远的看着,对他客气的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倒是让秦江回了神,然后面红耳赤的垂头。

来王府当差一年,大小丫鬟秦江见了不少,就算那后院里的美人跟夫人他也是远远见过几回的,但都没有眼前这位让他惊艳。

光那白晳如玉的皮肤,秋水般的明眸就让人惊叹,一张小嘴儿加圆圆的脸蛋,更是他重来没有见识过的柔软细腻。

那种感觉给他一种来人是年画上的胖娃娃一般,可对方并不是,而是大姑娘。

第033章 封地

“秦大哥。”

阿玉笑着跟他打招呼。

秦江内心不知所措,面上还好,一个劲的搓着自己的衣袖傻笑道,“先前罗小公公已经将事情说了,有什么尽管吩咐。”

阿玉没想到他这么客气,随即便问他有没有回去的打算,将带东西的事情说了。

因秦江的脸并不白,她倒是没有看出男人脸颊升起的红云。

阿玉说了下地址,秦江就想起来了,原来他给这姑娘带过一回东西,只不过是通过别人的手。

“这事儿没问题,你要带啥,交给我就可以了,我正打算回去一趟。”

秦江原本是打算下月初回的,可此时他想着对方既然找上来,肯定很急,他愿意帮她,随时回去都成。

阿玉听闻他正准备回去,倒真急了。

“秦大哥,我,我想带些银钱回去,得等些天,等发了月钱。”

阿玉的声音又急又低还有些窘,如果跟秦江的时间对不上她要怎么办,家里那样的情况,没银钱可就糟了。

“行,没问题,等你发了月钱,我再回去。”秦江想也没想,立即答应,内心还在心疼,原来她手头这么紧的。

阿玉愣了一下,见对方盯自己的眼神如灼,倒是结巴了起来,“那,那麻烦秦大哥了。”

“不麻烦。到时你准备好再让罗小公公传话给我就成。”

秦江挠挠脑袋,看见罗小公公拎了只兔子出来,知道不能再待下去,打了声招呼,心心恋的走了。

阿玉一谢再谢,之后罗小公公问她情况,她也没隐瞒什么,等下月领了月钱,还得麻烦人家再帮忙传讯。

罗小公公只道没事,转头又将情况报给严公公。

很快,魏漓就知晓了。

秦江,一个前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役小厮,魏漓已经让人查清楚他的背景。

什么情况都没有,普通农户之子,家里兄弟姐妹多,还有一个卧床带病的老父。

紧接着,阿玉先前就让秦江带过一次信的事也情也给查了出来,包括文秋扣了她钱的事。

本来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魏漓听到这里倒是轻蹙了一下眉头。

周进很合适宜的开口,“殿下,府里有这样的人多少也是个不好的隐患,不如我安排一下将人发落了。”

魏漓瞄了他一眼,淡淡“嗯”了声。

不远处,暗三还跪在那,说完秦江,又说到小丫鬟白玉。

为了查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细作,这回魏漓谁也不信,专程安排暗三过去。

除了外出为魏漓办事的暗一跟暗二,暗三就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暗卫了。

暗三这回也使了力气,将白家袓上三代都查了个清楚。那些事或许白大牛都不太知晓,暗三却是一五一十的报给主子听了。

结果只有一个,白家除去一个在外参军,可能已经死了的儿子,别的人土生土长都在那个小村庄,连城都没有进过。

难道自己的判断失误了?

魏漓让暗三下去,拎过榻桌边的一只肥兔子莫名其妙的盯着看。

原本的小不点已经长大,可能是因为从小在这里的原故,居然不怕他,还伸着脖子向他凑过来。

魏漓意兴阑珊,抬手将胖兔子放下,脑子里莫名其妙就浮现出那个小丫鬟低眉顺眼的样子。

圆圆的脸蛋,跟那轻咬着的唇……

“殿下,好久没去过兔苑了,要不明天过去瞧瞧?”

周进笑开了花,那个叫阿玉的小丫鬟不是细作他最高兴,这下殿下肯定能睡个好觉,俊美的脸上也不会再挂黑眼圈了。

魏漓原本就在想,结果给周进这么一提,他罕见窘迫了一下,端着他那张一惯的冷脸道,“本王,要巡视,封地。”

他成天忙着呢,那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一个小丫鬟。

不过……

那个将王府当自家跑来跑去的人到底是谁?这事也没完。

隔日,魏漓还真带了一队人马巡视封地去了。

这种时候周进肯定是跟随的,魏漓很多时候下命令都是通过他的口,毕竟他说话不太方便。

大晋边疆目前有五位王爷就藩,其中有三位是当今圣上崇光帝的儿子,另二位是崇光帝的弟弟,也就是魏漓的叔叔。

这五位藩王天各一方,其中最荒凉贫瘠的地方就要数良王所在的梁州。

不过能有个地盘就已经不错了,毕竟崇光帝儿子十几个,成年的就有六位。

现下,也就二皇子、四皇子、以及六皇子魏漓被封就藩。别的都在京里做着闲散小王,连个职位都没有,每天混吃听曲,还要在皇后的眼皮子低下谋生存,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一个掉脑袋的下场。

魏漓能被封就藩,也是在众人的意料之外。毕竟他身患口疾,小的时候不受宠,大了也没人放在眼里。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某一天崇光帝半夜酒醒,就这么将圣旨下了,虽得了个不毛之地,连兵权都没,好歹是个地盘。

魏漓带着人在边境晃荡了七八日,归程时路过平淮,让人调了马车,要去城里。

平淮其实也在魏漓的封地之内,只不过这里住着护北大将军席怀守跟他的八万大军,因是军守要地,如今封给魏漓,税赋可征一半,却还是由朝庭管辖治理。

只要平淮正常纳税交奉,魏漓一时间也不在意这座城,只不过最近那太守褚谨有点儿不听使。

魏漓出行惯用马车,车队距离平淮还有十几里地的时候褚谨便收到消息了。

“大人,是否设仪接待?”

郡丞站在堂下等回答,褚谨皱眉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道,“还是先去将军府吧。”

“是。”

于是乎,魏漓的车驾都要到城门口了,也没见谁来迎接,好在进门之前有一都尉带一小将匆匆赶来,将魏漓的车驾给迎了进去。

“王爷,褚大人已在府里设宴,还请王爷直接移步褚府。”

徐长治站在车驾之下作揖恭请,魏漓的马车是停下来了,可里面根本没人应声,倒是前面的侍卫调转马头,直接将那一小队人给撵到边角,二话没说又起驾走了。

第034章 堂兄弟

这?

“都尉大人,看样子是到府衙去了。”

巡城小将面有菜色,那良王生气了啊!不过这事的确是他们懈怠了,六皇子魏漓怎么样都是当今圣上亲封的藩王,没有外出迎接,连太守大人也不出面,的确有些不像话。

徐长治看着远去的车驾轻笑了一声道,“一位弱冠之年的王爷,坐车巡地连马都不骑。摆摆谱,做下样子罢了。”

良爷的车驾都走了,并不是做样子那么简单罢!

小将皱眉,“都尉大人,现下如何?”

“现下,去知会太守大人吧。”

西护大将军府,那个据说在府中设宴的褚谨,此时正在与齐王的三公子斟酒,听闻良王去了府衙,放下玉壶陪笑道,“看来王爷是有事要召见下官,下官先失陪,明日再设宴款待三公子。”

褚谨说着也向正坐上的席怀守作揖。

席怀守捏着手里的酒盏还未言语,魏炳倒是笑道,“既然这么巧在这里遇上良王,不如迎过来一起饮几杯,我都有好些年没见过这位堂哥了。”

齐王三子魏炳,未及弱冠之年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席怀守听闻他这话,脸色倒是变了变。

“三公子,此事不可妄为,要是给上面知晓,你我两人原本就没什么,恐惹人猜忌。”

“大将军此言差矣,我魏炳孑然一身游历四方五载,大晋河山到处都是我的足迹。真要引人猜忌,全天下的勋贵世族都要被揣测一遍。再者,我游历在外,并没有遮遮掩掩,有幸遇上良王,不见反而让人生疑。”

魏炳举杯独饮,姿态豪迈放荡不羁,俊颜因为微醺,升起两坨红云。

褚谨听到他的这些话立即恭敬道,“三公子做人做事坦坦荡荡,如此说来的确需要跟良王见上一见。”

魏炳放下酒盏,“我六哥何在?待我前去迎接迎接。”

“三公子不如随我一起过去……”

两人就这么结伴走了,主位上的席怀守放下酒盏,神情阴晴不定。

在席间做陪的熊副将也面露不耐,哼道,“将军,褚谨那个傻子,跟魏炳沆瀣一气,这下将我们也拖进浑水。”

那魏炳是齐王的儿子,齐王魏昊就藩二十几年,雄霸一方手握十万重兵,是势力最大的藩王,他那个放荡不羁的儿子跑到这里本就让人头痛了,如今还大张旗鼓的要跟良王见面。

良王是亲王,要是将这件事传到京里去了,少不得会受到那边的人猜疑。

魏炳那个无知小儿,今非昔比,这两年上京什么局势,怎么可以跟之前相提并论。

“无防,倒是良王那里,按理我们也是需要过去迎接一下的。”

席怀守起身,接过参将递来的配剑,带了几个人也急匆匆骑马去府衙那边。

如此,当魏漓的车驾去到平淮城府衙门口,不光褚太守跟魏炳驾车来迎,连西护大将军席怀守也带人打马而来。

魏炳有些醉了,被褚谨带着坐的马车,车子走得急,比席怀守那一行人先到。

“殿下,褚太守过来了。”

周进在车帘处小声说道,没一会,车凳总算放下,魏漓自顾撩帘,慢慢下车。

他脚尖落地,身边的人就自动退至三步以外。

这时,有些醉醺醺的魏炳也踩着车夫的背脊下来了,原本他脑子还有些迷糊,看见不远处一身玄色锦袍的魏漓,整个人倒是清醒了很多。

“六哥?”

魏炳甩了一下脑袋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虽然听说过关于这位六皇子的不少事,但在印象中只见过他本人一次,还是六岁时的事了。

那时,这人比自己还大两岁,却瘦瘦小小不够自己高,坐在宫宴的一处角落里是个小哑巴,这下子还真是……

龙姿凤仪,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

有人叫自己哥,魏漓扫了一眼那位一脸纨绔像的魏炳,显然不认识。

“殿下,这就是齐王府上的三公子魏炳。”周进小声解释道。

“噢。”魏漓的眉头动了下,抬步准备进府衙。

此时,褚谨也快步过来行礼道,“王爷迢迢而来,不如先到府上一聚,待下官先为你接风洗尘。”

褚谨站在王府的侍卫圈之外,他是知道这位良王的怪癖,心下不喜,面上恭敬。

魏漓没理他,脚下的步子不停。

他身后,周进答道,“褚太守,王爷日里万机,无需你多言,速速叫人,衙中议事。”

周进辞厉,褚谨讨了个没趣,尴尬着神色正准备点头,却听得魏炳道,“六哥,我俩难得一见,你忙那些事作什,先让我陪你饮几杯,去去乏。”

魏炳过来了,也不清楚他是不知道良王的忌讳,还是喝多了记不起,总之就是直接往魏漓身边冲,结果被侍卫拦住。

“六哥,你这什么意思?”魏炳拉了脸。

魏漓停步,淡淡睨了他一眼。

周进上前,笑道,“二公子,殿下心系梁州百姓,日后有缘再聚。”

介于这人的身份周进还是客气的,怎知他的话刚落下,魏炳就喝斥道,“我与六哥说话,你这个阉奴插什么嘴,还有规矩吗?”

原本就红着脸,这下生气连脖子都红了。

周进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儿,“三公子,老奴愚钝,真要说到规矩,三公子见着我家殿下还没行礼呢。”

不论品阶跟长幼,魏炳都矮了良王不止一个头。

这下子魏炳更恼了,给憋屈得。

从见着魏漓那一刻起,魏炳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他行礼,总觉得这人不需要,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气氛有一丝胶作,魏炳不上不下,脸都快要憋绿了,好在这时席怀守一行人打马而来,向魏漓见了礼,请他去将军府小歇。

其实此时已是华灯初上之时,天边印着落辉,夜幕就要降临。

魏漓停下步子,转头对席怀守回道,“有劳。”

西护大将军相邀,魏漓会给三分薄面。

于是,良王在众人的注目下又再次回到车中,侍卫队调转车头,向将军府而去。

席怀守让副将带良王的军驾先行,之后又去到魏炳身边道,“三公子,先前没有尽兴,不如继续到府上饮盏几杯。”

魏炳一笑,紧咬着的牙关总算放开,“六哥都去了,我肯定要去做陪的。”

第035章 献美

西护大将军府,客堂之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魏漓已经更衣而坐,被席怀守邀至主位,左右不远是主家跟魏炳作陪。

席怀守五十有余,体壮面黑,典型的武将。

他先前虽设宴请了魏炳,不过也就是喝酒聊天,这良王来了,等各式珍馐美馔上筵,便叫了一班子歌姬助兴。

酒举一杯,褚谨借将军府邸,以太守之身,正欲向堂中各位恭迎惠然之顾,怎知一位叫胡列的户使过来了,账本一摊,居然跟他对奉税。

褚谨老脸一红,心里直骂良王不分场合锱珠必较,又不得不顾及面子让身边的郡丞赶紧去对一对,择日将欠的东西交上。

“王爷你有所不知,并非下官欠奉,是平淮遭旱,税粮征收不齐,府库虚空。本想缓一缓再交,没想过王爷专程过来了。”

褚谨为了挽回点颜面将平淮遭了点小旱的事情扩大来说,魏漓也不理他,落下酒盏,吃了一点东西。

其实他从来到这里就没有开过口,最多的就是跟席怀守“嗯”了两声。

天家这位六皇子小的时候哑,后面虽治好了却落下口疾,大家都知道,魏漓惜字如金也没人放在心上,也计较不起。

褚谨见他这样倒是发闷,心里暗忖是不是已经将人得罪,虽说平淮并不由良王管辖,好歹挂了一个名号,那天这位藩王起来了,实在对自己不利。

魏炳将褚谨的神色看在眼中,后面褚谨向他迎话,给了他几分薄面。

“席将军,这曲儿听久了甚是无趣,可有舞姫助兴?”

魏炳游历四方,好那些风流雅士之风,这等事情要是以往他就算喜欢也不会拿到正经场合,今日看到主位上一副老僧入定的堂哥,突然就有些想看笑话。

席怀守一武夫,府上自然没有养舞姫。

这时,褚谨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立即说道,“这事请容下官去安排,刚好有一舞曲想献给王爷跟三公子。”

“噢?”魏炳来了兴趣,又对魏漓道,“六哥,褚太守如此有心,我等定当不负。”

如此,没一会堂里就多了八个舞姬,而这时主位上的魏漓慢条斯理的端着茶盏,差不多也吃好了。

堂中,觥筹交错莺声燕语,那领头的紫衣舞姬婀娜翩跹,媚眼如丝。

也不知道褚谨从何处找来的美人,入目惊鸿不俗。

魏炳已经看直了眼,回神之后望向主位,见魏漓也放眼堂中,眼神却没有焦聚。

他心中暗笑,果然这位六堂哥如传言之中的那般,不喜女色,有龙阳之嫌。

曲散舞毕,紫衣舞姬匍匐于地,捻着娇滴滴的声音道,“小女子褚茜,请王爷安,三公子安。”

这时,褚谨走出来了,经一通介绍,原来这舞姬并非什么风尘之女,而是他亲生女儿。

将亲生女儿推出来献美,这事情虽然荒唐,但也不是没有。

席怀守皱了下眉头,不想置评。

魏炳清楚褚谨的意思,倒是笑着对那位二八年华的小姐招了下手。

褚茜心下欢喜,立即轻移莲步,像只蝴蝶般凑过去了。

她本来就是庶女,家中姐妹众多,自知早晚都会成为父亲官途上的攀升工具,相比嫁给那些老家伙做妾,此时席上的两位年轻皇贵只会让她心花怒放。

“三公子。”

褚茜绮丽艳美,忸怩着腰枝模样赢弱不堪。

她这等样子倒是投了魏炳的喜好,只不过……

魏烦双眸游离,盯着她好一阵打量,最后对主位上的魏漓道,“六哥,此女腰纤臀翘,看样子就是一个好生养的,不如你带回府中,说不准可以早日诞下王府长子。”

魏炳口齿清晰,先前的酒早就已经醒了。

魏漓就藩,每次有这种筵席总会遇上相同的情况,这些是不是要带回去他会看局势而审。

要说褚谨之女,他倒是可以带回去的,毕竟这地方虽然在他名下,却不归他管。

可现下,他却是一点都不乐意。

“周进,否。”

“是。”周进弓身,笑眯眯的对魏炳道,“三公子,我家王爷见小姐心属你意,就不夺人所爱了。”

“我就帮六哥看了两眼,何来心属。”魏炳笑了两声,“六哥,一个女人,多给两口饭的事。”

魏炳说着踢了下身边的姑娘道,“去,走近一些让我六哥好好看看。”

褚茜脸都僵了,在她心里这两人的地位都是贵勋,可主位上那位良王虽然长得丰神俊逸,但气场太冷,那种人摸不清性子,莫名就让人心颤。

而且,来这里之前她也是被叮嘱过的,目标就是魏三公子。

“三公子……”

褚茜伏底自己的身子露出胸前的一抹白,咬着唇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魏炳的脸色蓦地冷了,直接将人踢了出去道,“堂堂亲王在此,叫你一下还不动了?”

翻脸如此之快,褚茜身子都在发抖,一路匍匐着开始向主位那边靠。

魏漓的眉头蹙了一下,看着笑眼的魏炳道,“送你。”

简单两个字,又像踢皮球一样将人给踢了出去。

魏炳微怔,后面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六哥,这么难得一见的美人你居然不感兴趣?”

魏炳摸摸下巴,见大家都盯着他看,猛灌了一杯酒道,“六哥,莫不是要弟弟我回赠你一个小倌儿。”

魏炳这一席话看着像是玩笑,却是让在坐的人全变了脸色。

京里有关魏漓的传闻很多,这位六皇子生母只是一介宫女,生他时还难产而死,七岁前大家都嫌他是个哑的,还以为活不了,连愿意做他养母的妃子都没有。

七岁后能开口了,才被庄妃养在膝下。

原本大家也没有将这个没多大存在感还有结巴的六皇子放在心上,怎知越大越是凤表龙姿。

等众人都将视线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又发现这位不喜女色,还有女人三步不近身的僻好。

加之他不娶妻,后宅也无所出。

如此,那些人心里又觉得可笑起来,一个连人伦大事都行不了的皇子,有的也只是一身好看的皮囊。

这种天家的事情,私底下聊聊也就算了,如今被摆在台面上,倒是让筵席上的人恨不得捂紧耳朵,找个地鏠钻进去才好。

第036章 神不知鬼不觉

魏漓看着他,神色不明,两步外的周进倒是将整个牙关都咬紧了。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说他家殿下有问题,周进也是不信的,他跟了主子十几年,主子是不是有问题,他还能不知道。

“魏炳。”魏漓开口了,听了那么多声六哥,第一次叫到这人的名字。

他声音清冷,面寒如冰,眸光深邃古井无波,又似藏着赫赫风雷。

满目的警告,魏炳后知后觉,伸手拍了一下脑袋道,“六哥,我喝多了,刚刚的话是一句玩笑,你别当真,大家都当没有听过。”

魏炳装醉卖傻的样子更显欲盖弥彰,魏漓放盏,跟席怀守招呼一声,带人退筵安置。

席怀守亲自迎他去客房,这两人走后,筵席上也没啥意思了,没多久,尽散。

魏炳走在最后,起身之时,那一直跪在地上的褚茜赶紧过来扶她。

魏炳没醉,此时却是星眼迷离。

“我倒是差点忘记了,六哥刚刚将你送给了我。”

魏炳轻抬女人下巴,灼热的视线在她身上巡视,想起先前魏漓那憋气的脸色,心里舒畅得利害。

“三公子……”

褚茜被看得面红霞飞,身子却若即若离般靠近了一些,还小声提意道,“公子今夜,不如到小女府上安置。”

“甚好。”

堂外,褚谨听闻魏炳要去他府上,欢喜无比,安排了最好的院子自是不提。

初秋之夜,淡淡镰月清风飕飕。

西护大将军府,魏漓沐浴之后临窗而坐。

周进在屋内,灭了两盏油灯弓身退了出去。

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在门楹外侯着。

不多时,屋内传来轻轻响动,周进自顾推门,又进去了。

“更衣。”魏漓还是坐在先前的位置,眼神凌厉,暗泛血色。

“殿下,我听闻那三公子身边有几个江湖侠士,招式奇特,还会些幻术。”周进有些为难,“不如,就让暗三他们去办吧。”他知道暗三刚刚来过。

魏漓摇头,“席府,长孙女,与魏炳,暗结,珠胎。如此,那人,必死。”

齐王跟席大将军……

周进的眼色也暗了。

魏炳装模作样在平淮逗留半年有余他们是知道的,那席怀守不会淌天家跟藩王之间的浑水他们也明白,却不想那魏炳暗地里使这些卑劣手段。

周进关窗灭灯,叫了随行的小东子到门廊处守夜,自己沐洗一番也准备在外间安置。

随行在外,周进就是魏漓的守夜“丫鬟”。

“殿下屋里要是有什么动静,叫醒我。”

“是。”

周进舒了一口气,躺在榻上也是好半天无法入眠。

次日,天还未亮周进就醒了,他招手让小东子过来服侍自己,并问道,“殿下那屋可有动静?”

“没有,睡得可香了。”

周进“噢”了声,梳洗完毕便过去撩了帘子。

魏漓刚好也起了,周进见状,让人端水进来服侍,并差人去通知席怀守,他们用完早膳就起程回梁州。

按理魏漓在此,徐怀守应该过来询问作陪,结果等到早膳用完,那席大将军都没有过来,而是让自己的大儿子带人相送。

“请王爷请恕罪,家父此时正在褚府处理三公子的事宜,遣广宁前来送行。”

席广宁已到而立之年,不似席怀守那般长相粗犷,他爽朗清雅,还有一股书儒之气。

只不过此时这人眉头紧锁,面露焦色,说到魏炳感叹唏嘘,很快就将昨晚褚府发生的事情说了。

说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其实今早他们才发现。

那魏炳昨夜暴尸于褚府,跟他同塌的褚茜反而没事,只不过人已经吓傻了,一问三不知。

传来噩耗的好歹也是自己的堂弟,魏漓听完,问了下情况,凶手可有抓到。

席广宁摇头,“三公子死得蹊跷,院里的几个江湖高手并未察觉到异动,他却被人用细钉刺入脑门,七窍流血死状惨烈。有人猜测是被江湖异士寻仇,才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席广宁说着,瞄了一眼神色无常正在净手的良王,试探着又道,“王爷,你要不要去那边看看。出了这种事也没个人主持局面,连派人去昆州给齐王府报信,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为好。”

这种事情碰上就焦头烂额,出事在这个地方,谁人都避不开嫌疑。

魏漓此时已经整装完毕,闻言道,“非公务,不便,过问。”

简单一句,一点想管的意思也没有。

这事想想也是,谁个想管,再者昨天魏炳才在筵席上嘲笑了人家,死了还不乐他活该。

席广宁自知请动这位王爷的希望不大,没有再谈,恭敬送人出城。

魏漓的车驾直上官道,结束行程,返回梁州。

而此时的良王府内,阿玉已经领到月例,并托罗小公公让他帮忙传话给秦江。

秦江在王府里是个瓦泥匠,平时修补园子或是建物垒墙,住在前院西角墙边的下人房里。

罗小公公受了阿玉的托,也没有亲自去,而是叫了一个在自己跟着得眼的小厮,让他去传话。

那天下雨,王府里的几个工匠无事可做,故蹲在堂间里煮粗茶,顺便聊点荤段子。

几个人中秦江最小,也就他没有娶妻,以往大家说到这些的时候他就是跟着瞎乐呵,这会儿听着却是忍不住悄悄红了脸。

“秦江,你家里不是说要跟你看媳妇,如何,看中了没有?”

打头的汉子本来也就是随口问声,结果见秦江脸红着,来了兴致,又嘻笑道,“成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秦江本来在神游,闻言赶紧否认道,“没成,还没看好呢。”

他说着话,脸却愈发红了起来,想到成亲,想到媳妇,脑子里就填满了那个小丫鬟的身影。

明明就见过一次,却永远忘不掉了。

“既然没有,你脸红什么?”

众人莫名,后面又哄堂大笑。

“秦江,你是不是看上谁了?哪个院里的丫鬟,看能不能找人帮你求一求。”

府里丫鬟配小厮的并不少,这样还很方便,同在一处当差,不用两地分隔。

“你们胡说什么呢,没谁。”

完全没影的事儿,秦江可不敢说。

可他的神情出卖了自己,几个汉子只管笑他没胆。

秦江被打趣得不行,正打算找个地方躲躲,帮罗小公公传话的小厮来了,让他这两天抽空去一趟兔苑。

第037章 闲事

秦江这两天原本一心就等着,此时得迅,片刻不等,抓了把旧油伞就去找罗小公公。

这些日子良王不在,罗小公公没有再去拎兔子,却天天要去巡园。

他见秦江来了,让人撑伞带他去兔苑。

行至半路,有小太监追赶过来。

“公公,殿下回来了,厨房那边要兔子。”

“晓得了。”罗小公公赶紧点头,知道主子回来,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一些。

秦江一路跟着他,对于良王归府他倒是没啥感觉,毕竟最低层的小厮,平日接触不到关于主子的事。

报信的小太监也没有离开,跟着一起去兔苑。

三人来到院门口,罗小公公让秦江在门外等着,他进去叫人出来。

秦江将手里的伞攥得死死的,想到一会就能见到她,脸上的欢喜溢于言表。

同理,院里的阿玉听说秦江来了,也是满心欢喜,拿上一早准备好的信跟荷包去院门口。

远远的,她撑着一把姜黄色的油纸伞翩翩而来,白底兰花的妆花褙子,兔苑丫鬟们专属的白色花边襦裙,双挂髻,上头是翠色珠花跟蓝色丝带。

那丝带顺鬓而下,随风舞动飘逸,时而贴上如玉脸颊,迎上秋水明眸,翩若惊鸿,千娇百媚。

秦江原本被凉风冷却的脸又红了,他有些不敢看她,在阿玉的笑颜中移开了视线。

“秦大哥,你准备要回去了吗?”

阿玉说着将信跟银钱递过去,还单独拿出一个小荷包。

“里面有一百纹钱,你在路上喝口茶。”

钱物一并递上,秦江怎么会要,立即摆手,“顺路的事儿,你还给这个做什。”

“秦大哥,顺路也是帮忙,快拿着吧。”

阿玉还想着以后,怎么能次次都让人家白跑,见他不收,直接拿着那荷包塞在他晃动的手上。

两人有一瞬间触碰,阿玉没什么,秦江只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羊脂温玉,心中狂跳不止,那只小荷包差点都没有拿稳。

“那,我,我就不客气了。”

秦江将那荷包放入袖囊之中,再看向阿玉时神色有些不自然。

阿玉还当他是收了钱不好意思,笑道,“要是你回来了,方便的话就托罗小公公给我传个讯。”

“行。我一会就跟管事请假,不出意外明天就能走了。”

秦江有些傻气的笑,看见阿玉去拿放在门楹处的伞,知道她要走了,内心倍感失落。

“秦大哥,我先……”

阿玉想道别,话没说完,抬眼就看见一个玄色的身影向这边而来。

阿玉那些没说完的话蓦地咽了回去,赶紧低垂眼眸摆好姿式向良王行礼。

秦江也感觉到了什么,回过身见到良王行半跪礼,之后退至一边。

先前还说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人,没想到此刻就遇上了。

明溪院就在前面,魏漓路过也就是扫了那两人一眼,脚步没停,狭长的凤眼却是微微眯了眯。

阿玉垂首伫在那里,等良王那一行人消失了才舒了一口气,跟秦江说了声,举伞回院子。

秋雨如丝,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径,秦江捏着那只发烫的小荷包也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明溪院,魏漓回到更衣盥洗,等休整好坐在窗下的榻上,周进过来了,小声说着刚刚的事情。

“殿下,那小丫鬟拿了月钱跟一封家书,让姓秦的小厮带回去。”

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周进说得笑容满面,他还没有见过主子这么关心一个人,还要是女人。

魏漓手里捏着茶盏,想起刚刚看见的袅婷身影道,“我想看,那家书。”

“是,老奴让暗三去安排。”

周进欢欢喜喜走了,榻上的魏漓啜了一口茶才回味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一个小丫鬟的家书,他好奇个什么劲?

魏漓蹙眉,转念又想,只要府里那个细作没有找到,他做的这些都是堪察罢了。

晚间沐浴之后,暗三出现在主子房内,放了一封信在茶桌上,后面便等在暗影里。

魏漓坐过去,打开之后大致看了一遍,后面又轻轻放下。

“殿下,可有异样?”暗三一直记挂着细作的事,职责所在。

魏漓摇头,点了点那封信道,“送回去。”

“是。”

暗三拎着那封信很快消失,魏漓在矮榻上坐了会,周进掀帘而入。

“安置。”魏漓站起身,自顾去内室。

周进眨巴了两下眼,心想主子看了小丫鬟的信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殿下,明儿个要不要去瞭望阁,老奴让人去三峰院拿几本书过来。”周进跟了进去。

魏漓已经入帷,闻言并未吭声,直到周进快要忍不住想问正题了,才听见里面的人道,“别让,那小厮,告假。”

不给小厮告假?

周进懵头,只得“诶”了声,关窗灭灯,默默退出去安排。

床榻上,魏漓感觉到光线暗下,在被褥里侧了个身,撑起脑袋又想起事来。

男人的墨发铺了半枕,夜色般漆黑的双眸古井无波,却又在灯烛的映照下明亮而又清晰。

次日,前院下人房。

天刚亮秦江就起了,收拾好正准备出府回家,工役所的管事匆匆跑过来。

“秦江,今儿个你不能回去,东院那边要修院子,大山他娘病了告了长假,你再走开不了工。”

管事几句话将事情的原由道出,秦江苦了脸,“蒋管事,我就回一趟,两天就归。”

要是平时秦江二话不说肯定就不走了,可这次接了阿玉的委托,他不想办不成事。

“二天也不成,公公那边安排下来的,搁不得。”

一听这话秦江也无奈了,但凡是公公安排下来的活,那都是代表明溪院的意思,跟主子有关。

“我知道了。大抵得要多久,我心里有个底。”如果时间只是这几天,他就缓缓。

“这个不好说,东院那边一直没人住过,翻修起来得十天半个月吧。”其实管事也不太清楚,好好的院子干嘛要翻,才建起来没两年呢。

“这……”秦江为难,后面叹道,“容我再去办点事,到时过去。”

他想去跟阿玉说一声,看她是等还是另作安排。

第038章 又来去乏?(加更)

秦江去到兔苑的时间早,他等了一会,见到过来的提膳的小丫鬟,让她帮忙叫一下阿玉出来。

半芝让他等等,拎了早膳就进去叫人。

阿玉听说秦江来了,心里升起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远远的见到他在兔苑门口踌躇更是心不安。

“秦大哥。”

阿玉上前,秦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愧疚混着紧张,将不能回去的事情说了。

“这事情是上面今儿早上才安排下来的,我求了管事,他不给我回去。阿玉,你家那边急吗?我估计要十天半个月的样子。”

秦江一张脸都憋红了,惋惜自己失去一个好好表现的机会,看见她失落的模样,又心疼得紧。

阿玉无疑是急的,一想到家里那种情况晚上都睡不好。

她从秦江手里接过信跟荷包,笑道,“秦大哥,没事儿。我这边再想点别的法子,不行到时再找你帮忙。”

秦江使劲点头,“我这边尽快,到时忙完过来找你。”

“嗯。那秦大哥你先回吧。”

“诶。”感觉到阿玉并没有怪他,秦江如释重负。

送走秦江,阿玉捏着那封家书心事重重。

她回到小院,半芝在堂间门口叫住她道,“早膳就在桌上,你赶紧吃吧。”

阿玉颔首,回屋先将东西放好,再出来看见半芝还站在那,并转头对自己笑。

“你先去忙,余下那些事情我来就好。”

阿玉说了一声进屋,半芝闻言,见牛婆子已经准备外出,跟着一起出门。

又听话又勤快,还是个不争不抢的小丫鬟,阿玉越是跟这人相处越觉得她怪,先前只是怀疑,现在可以肯定,半芝来历不凡。

如此,自己倒底还跑不跑了?

阿玉小口咬馒头,扶着脑袋陷入纠结。

她不想节外生枝,可想想家里的情况,实在是放心不下,特别是两个双胞胎妹妹。

阿玉就这么纠结了一早上。

下午,正当她精神不济的时候,半芝匆匆到菜园里面传话,说良王过来了。

昨天才看到他,没想到今儿个就来了。

阿玉洗了下手跟牛婆子一起出去。

大院的亭子里,一身绛紫色锦袍的良王已经稳稳坐上了,周进正在石桌边上为他斟茶。

也不清楚是不是错觉,阿玉发现良王扫了自己一眼,速度很快,却感觉是故意看过来的。

阿玉屈身行礼,看见大家都站着没有去赶兔子,正有些纳闷,周进便走过来道,“阿玉,先给殿下去去乏。”

“啊!噢。”

阿玉有少许愣怔,有过先前的经验很快又镇静下来了。

她移步于亭中,拿上那柄木捶,跪坐于上次的位置。

小丫鬟越来越稳了,魏漓啜了一口茶,双腿叠着,向外伸了伸。

这人还真是来让自己捶腿的,阿玉轻抿着唇,将视线放在他的衣摆上,轻轻挥动木捶。

昨儿个下雨,今天虽然已停,天还是阴的。

周进看了眼亭中的两人,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

昨晚他还在想主子干嘛不让小丫鬟带信回去,现在倒是能猜到一些了。

“兔子先不用赶了,都当差去吧。”

周进可不想一群人瞎盯着打扰主子的兴致,将人赶走之后自己也站得老远。

陆千娇站在小园门口,盯着亭里的那个白色身影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想起母亲跟她说的那些话,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殿下看似对阿立若即若离,可有这么个人在,她觉得自己在兔苑就无法出头。

时间慢慢流逝,一刻钟之后,阿玉的手开始泛酸。

她这种跪坐的姿式实在不舒服,而且膝下是凉凉石板,就这一下下她感觉膝盖也疼了。

小丫鬟的眉头无意识的开始轻蹙,原本假寐的魏漓撩开眼皮,笔直的长腿一缩,收了回去。

阿玉一怔,愕然抬头,对上那张无波无澜的脸。

良王俊美无双她知道,如此近距离看他却是第一次。

那天人之姿,如画似幻,竟让阿玉感觉到一丝不真实,可这个大活人实实在在地坐在这里。

阿玉见他唇角动了下,骤地回神,赶紧垂首,想到自己刚刚毫无顾及的注视,心跳不自觉的都快了。

小丫鬟像极了受惊的兔子,魏漓眉梢轻扬,“茶。”

茶?

冷不丁听到这么个字,阿玉懵了一瞬,等反映过来慌张起身,放下手里的木捶就去石桌边给良王斟茶。

她这一串动作有些别扭,因为膝盖疼,而亭外的周进却是连嘴都不自觉张大了。

石桌距离殿下的椅子最多两步,那小丫鬟近身椅子上的人却毫无动静。

周进激动得有些手抖,只有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阿玉轻轻斟好茶,犹豫了一下便问道,“殿下,还捶吗?”

这位爷的腿都缩回去了,她不清楚是个啥意思。

魏漓没动,此刻是闭着眼的,他很清楚小丫鬟跟他之间的距离,可尽管如此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也没有闻到那种难以言语让自己反胃的味道。

什么都没有,那清清润润的声音反而让他有一种莫名的舒心。

阿玉问完垂头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答她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椅子上人闭眼了。

这是睡着了吗?

明明刚刚……

阿玉有点儿不信,但还是默默转身。

她真希望这人跟上回一样睡过去,好歹自己有个脱身的理由,要不然这景况太让人紧张了。

虽然他现在的样儿像只餍足的大猫,可暴虐之性已经深入人心。

阿玉才刚刚转了半个身子,椅子上的魏漓猛然睁眼。

“再靠近,一点。”

清洌低醇的嗓音,夹杂着不可抗拒之威严。

阿玉心头一寒,转头望过去之际,便看见男人眼中的那一抹厉色。

阿玉双腿一软,立即匍匐在地。

“奴婢该死,请王爷饶命。”

其实她并不太明白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只是想着自己冒然离开,才惹恼了眼前这位。

想到此处,阿玉身子都抖了,感觉头顶跟肩头有千斤之重,总怕会有一只穿龙纹靴履的脚踢过来。

“靠近我。”

等039章 馨香

“靠近我。”

魏漓又将自己的意思重复了一遍,同时对于小丫鬟的害怕也有些莫名。

确定自己不是幻听,阿玉的脑子有片刻放空,然后整个身子抖得更加利害。

良王让她靠近干嘛?

脚伸不过来?

想踩她肩,或是踩头?

还得让自己送过去?

阿玉脑子里各种猜想,千万个理由也想不到椅子上的男人只是字面意思。

可就算怕得要死,她也不得不挪过去。

跪在地上的人像个白色圆毛球一般慢慢蠕了过来,匍匐在自己脚边,头都贴地板了。

魏漓阖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的确没有那种让他厌恶的味道,还隐隐有一丝很喜欢的馨香。

是的,阿玉又留流汗了,手心后背都有,只是现在衣服穿得多了些,被衣料吸走大半并没有那么容易散发出来。

感受到椅子上的人像一座骤然压顶的大山,阿玉越来越紧张,连鼻尖跟额头也开始渗汗。

这可要将她吓死了,想到母亲说过此事给外人知道并不好,特别是男人,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殿,殿下,请……”

阿玉很想说,殿下,请允许奴婢告退,可她整个头皮都在发麻,磕磕绊绊连话都说不清。

“抬头。”

魏漓又说话了,并弯腰向脚下的人慢慢靠近。

他感觉那种馨香越来越浓,是那种奇异跟舒心的味道,像是深谷幽兰,青草旷野,或是绿树古林。

他的脑子里开始勾廓出那些记忆中的画面。

迷雾氤氲环绕的山野、晨曦、鸟语轻风、石崖流水。在山间一偶,白花依青石,一只小兔,战战兢兢,轻触那花瓣,慢慢嚼入口中,吞咽入腹。

魏漓突然饿了,口涎泛滥。

“殿,殿下……”

阿玉听令抬头,见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慢慢向自己靠近,整个人都不好。

她撑着手想后退,不料却被抓住手臂。

魏漓看着他,脑中的画面随风轻散,入目是女人惊慌失措的脸,那圆圆杏眼水漾,乌珠盈眉,樱唇粉面,娇艳绝伦。

离得近了,魏漓发现这小丫鬟给自己的感觉比先前更美,玉肌生香,一呼一息都是一种极致的诱惑。

他不自觉的,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触下微有濡湿,没有一丝反感,反之更想靠近。

魏漓也这样做了,慢慢靠近她的耳畔,嘴里还呢喃道,“真好。”

有个让自己反感不起来的女人活在这世上,这种感觉真好,不会枉活一世为人。

男人的嘴角含笑,一手捏肩,一手捧着她脸的样子让阿玉头皮发麻,混身爬满鸡皮疙瘩。

在她眼这男人既像个疯子,又像个占姑娘家便宜地痞泼皮。

如果是别人她估计早就抓起东西打上了,可这人身份尊贵是亲王,理智尚存,不敢乱来。

如此,这般姿式,她只觉羞怩难安,还伴随着惶惶惴惴的恐惧。

看见男人的脸越靠越近,阿玉心栗,使了些力气在脚上,还用手轻轻推了下面前的人道,“请,让,奴婢告退。”

她说着偏开脸上那只手就要爬走,可魏漓怎么会让,蹙了下眉,手上一用力就将人提起来了,还顺势拉到自己怀里。

阿玉一声惊呼,僵着身子直接跌坐在他的腿上。

四目相撞,这一刻,好似周围的气息都被凝固。

亭外,周进看到这一幕,心情激动得翻滚,抖着手对身边的严公公道,“快,上围帘。”他要将亭子围起来,方便主子行“人伦大事”。

严公公也是满脸的震惊,听见周进的话蓦地一幅捡到宝的惊喜样子,正准备让身边的小太监去准备,结果就听见亭中传出脆响的巴掌声。

一时间,众人又像刚刚一样愣在了原地。

“殿下,我,我……”

阿玉也傻了,回味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混身哆嗦得,连奴婢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而此时,被打得偏头的魏漓从一幅幅迷幻美境中硬生生被抽离,他内心有很强的失落感,同时,感受到小丫鬟对自己做了什么,那种失落直接转换成恼怒。

“你,敢打,本王!”

魏漓目锐唇崩,不顾脸上传来的痛感,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这女人居然敢打他,魏漓双目泛红感觉自己要给气疯了。

他堂堂大晋皇子,亲王之尊。如此的身份地位,全天下的女人尽可得之,看上一个小丫鬟,她不知感恩庆幸,居然还动手打他……

魏漓感觉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跟身位地位受到了藐视,这种感觉让他内心升起莫大的怒气,还有一种类似于屈辱的情愫。

这种情愫让他内心深处的血性翻滚,手上用力,女人圆圆的脸蛋凹陷,下巴都给他捏红了。

男人的怒气就像是酝酿作赫赫风雷。

阿玉只感觉脸上的手像铁箍,动弹不得。

她吓得嘴唇打抖,话也是说不出的,只能用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无声凝视着他,同时额间的汗顺鬓而下,那种奇异馨香湿了魏漓的手,溢了满亭。

这种奇异的味道对此时的魏漓来说像是一剂安神香,脑中的幻像再现,百花齐放,风扬云逸。

他平了心境,眼中的赤色渐褪,手指也放轻了一些力道,可内心的那种屈辱未消,怒气无处释放。

思量间,魏漓猛地将身上的女人推开,抬手扫落石桌上的茶盘,拂袖而去。

一阵哗啦脆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凝滞,等众人回了神,全都冷汗淋漓,直接跪匐在地。

周进眼看主子从自己前面走过,回头看了眼跌坐在亭里的小丫鬟,闭眼对身边的人道,“跟上。”

于是乎,良王在前,领着一众太监小厮,就这么走了。

凉亭中,阿玉还保持着刚刚被推在地上的姿式,侧着身子,半匐,双手撑地。

良王已经离开她知道,不过内心的恐惧未消,想到自己刚刚给出的那一巴掌,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刚刚为何会出手阿玉想像不到,那时她感觉男人的鼻尖已经贴在她的脸颊,手掌也由肩膀托上后脑,想也没想就这么打上去了。

当时的勇气不得而知,如若换到现在,她肯定是不敢的。

第040章 吓晕(加更)

阿玉跌在地上不停的哆嗦,入目满亭狼藉,想到刚刚良王满腔的怒气,周身发寒。

刚好这时有两个小太监向这边来了,感觉到这两人多半是过来抓自己的,原本就肝胆欲裂,此时又想起曾经在惩戒所看到那场刑事,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两个小太监本来是要进来收拾残局,此时见亭中的小丫鬟晕厥,倒是愣了一下。

这会,半芝快步过来了,对两人行了礼道,“两位小公公,请容我先将她安置。”

说着已经进入亭中将人扶了起来。

两个小太监只是进来收拾东西,并没有得到别的指示,不做阻拦,站在一旁先等半芝将人扶走。

人离香散,小太监虽闻到一点儿味,也没在意了。

小院里,半芝将阿玉扶到床上,帮忙脱了她的鞋,还搭上被子,想到刚刚嗅到的馨香,她作为女人都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她清楚阿玉没有用什么香,这馨香的来源只能上跟她本身有关。

半芝这边刚将人安置好,牛婆子拿着个镰刀进来了,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儿,无声叹息。

“嬷嬷,你去忙吧,我这边看着就好。”半芝抽出手帕来给阿玉檫汗。

鼻尖那种若有若无的馨香还在,在主子没有下达新的指令之前,她并不想让异香这件事情传出去。

牛婆子想了下,颔首道,“你这丫头是好的,幸苦你了。”

她说完先走了,想去找找人,看良王那边打算怎么处置阿玉,如果可以她会说说情,不过想想这丫头犯的事,多半无用。

殿下好不容易看上个人,阿玉也真是,拒绝不了居然去反抗,脑子糊涂了。

明溪院,魏漓一路回房,将身后的人都挡在了外面,包括周进。

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他有一种掀桌的冲动,可抬起手来却又忍不住凑到鼻下去嗅。

那种味道还在,魏漓阖眼,心里也大概明白那小丫鬟身上的秘密,异香来自哪里。

“真是,奇妙……”

魏漓慢慢坐到榻上,看着自己的手掌,又慢慢放到鼻尖。

房门外,周进没听见里面传出什么响动,半吊的心总算安了些。

他去了外间,严公公已经在那等着。

两人眼神交换,周进便道,“就那么先放着吧,殿下好不容易亲近一个人,太不容易了。再说,主子也没开口。”

没开口就是有转圜余地,严公公点头道,“我晓得了,一切看主子的意思。”

虽然严公公也在为那个不知好歹的小丫鬟可惜,但她居然敢动手打殿下,这触碰了他内心的底线,已经气得不行,真想将人给关了,或是给些苦头,不过这事他也做不了主。

阿玉卯时醒来,看了下自己所在的地方还有些懵头。

“你醒了。”

半芝出现在门口,见阿玉半坐在床上,倒了一盏茶水过去给她。

阿玉嗓子干得很,接过之后道,“谢谢,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自己不在惩戒所,反而好好的在床上躺着,这让阿玉摸不着头脑。

不是她想去那种可怕的地方,是她先前做了可怕的事情啊!

“我扶你过来的,先前的事情……”半芝看着她也是面露担忧,犹豫着道,“希望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过去?

怎么可能!

阿玉一颗心又是凉飕飕的,她多么希望先前的事情只是一场恶梦,可并不是。

“半芝,你说,殿下会怎么处罚我?”

阿玉慌不择路,抓着身边的人就随便问。

半芝被她捏得手疼,不动声色的抽开道,“这种事情,主要看殿下的心情了。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可以……”

半芝说不下去,眼中闪过犀利,顿了顿又道,“咱们殿下虽然仁慈,可对下人也是很严厉的。平时犯个无关紧要的事他不在意也就算了,要是太过,不用他说,周公公就处理掉。犯得轻些的打了卖了,不可饶恕的就……,你不知道,周公公最喜欢用仗刑。”

半芝这一席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一想到仗刑阿玉的手又抖了起来,那血淋淋的场景历历在目。

“你先休息一会吧,左右现在人还没来。”

半芝拿了阿玉手中的杯子,默默退了出去,其实对于阿玉先前的行为,她也是恼的。

房间外,半芝拉门之后看见陆千娇站在窗下。

“她怎么样?”

陆千娇关切的问了一句,内心却是开心得要死,天知道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多让人兴奋,心情舒爽无比。

“已经醒了,你可以进去看看。”

半芝垂头掩住不耐的神情,对于陆千娇这种肤浅势力之人,她也不喜欢。

“不了。想她现在心里难受得紧,需要好好静静。”

陆千娇以绣帕掩唇,神情看似郁懑,嘴角却是勾着的。

这种小人行径半芝不欲多看,很快走了。

她的态度太冷淡,陆千娇对着半芝的背影也瘪了一下嘴,新来这个丫鬟跟牛婆子住在一屋,不时也喜欢独处,她对这人没什么特别,就是喜欢不起来。

去院门口领膳的时辰已至,陆千娇从窗口望了眼屋内,见里面的人呆滞落魄,得意含笑出门。

兔苑门口,何妈妈已经提膳在那儿等着了。

一切如旧,两人见面交换食盒之时,何妈妈又塞了一个荷包给她,并低声道,“上好的口脂。最近注意着点,我听说殿下回来了。”

“这事我知道。”

在府里,何妈妈就是陆千娇在外的眼线,时不时会传递一些信息,不过这次却是晚了。

何妈妈听得一怔,问道,“殿下来过了?”

陆千娇点头,还幸灾乐祸的笑了声。

知子莫如母,何妈妈立即就察觉到不对,低声询问,“怎么了?”

“娘,她将殿下给得罪了,我觉得这次是好时机……”

陆千娇并不敢说阿玉下午做了什么,因为她们被严公公专程敲打过,那种让殿下丢脸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说的。

她附身跟何妈妈耳语了几句别的,那些话让何妈妈震惊,可想想王府里的富贵跟以后全家人的前途,眼神渐渐发狠,轻轻点头。

第041章 暴露

这日的晚膳阿玉并没有缺席,她神情虽然颓废,但还是出去了,没有像先前一样坐在堂间,而是端到了房里。

牛婆子看见她离开欲言又止,最终只发出两声叹息。

阿玉觉得自己能待到现在不被人带走已经是奇迹了,没想到还有饭吃。

她进房间喝了那碗粥,然后将两个白面饼子塞进包袱里。

没错,她决定今天晚上要回去一趟,看看家里的情况,送银钱跟东西。

如果后面活不了,也算是回去见亲人最后一面吧。

已经卖身为奴,家又在梁州这边,虽有逃跑的本事,阿玉却没有想过要跑。

她明白逃奴在外没有立脚之地,再者自己犯错的地方是王府,没有能力带走一家人,一走了之只会给亲人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秋夜,淡淡镜月,寒露渐深。

阿玉感觉到院里的人都睡了,绑上收拾好的包袱在腰间,翻墙而出。

这次她不止带了两个饼子跟银钱,还拿了两套上面赏下来的衣裳跟几样首饰。

想到以后很可能没办法再为家里减轻负担,她大着胆儿拿上这些东西,到时让娘亲拿出去当了,换点钱花。

阿玉出了小院,一路奔至后院的菜地,上墙下墙的动作一气呵成,却是有点儿太急了,差点跌倒。

也就是这么一瞬,她就被已经立于房顶上的魏漓认出。

男人身上的锦袍还未系,看见女人消失在墙外,脚步如风,直接跟了过去。

没想到细作就是她!

魏漓抿唇凝神,明明调查了那么多,已经将她排除在外……

想到先前所发生的那些,魏漓突感讽刺。

就在今晚,女人惊慌失措的发抖样子还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怎想到了晚上她的本来面目就露出来了。

想想那股迷人的馨香,魏漓心底的怒气达到了极致,眼底有血色翻滚。

那股异香也是假的吧!

魏漓在房顶几起几落,出墙向阿玉消失的方向追去。

如果单纯以奔跑的速度,他是比不过前面的人,但他用的方式不一样,每一次落地都会在脚下留下龟裂般的小坑,借着这一股冲击力暴发出超越常人的速度。

魏漓身后,原本还跟着几名暗卫,可几个起落之后他们就跟不上了,站在城内的一处民房顶上愣神。

“暗三,这?”

没想到他们会遭遇那么强的对手,不光追不上,连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

哪方的人啊?

感觉实力超出他们太多。

“殿下肯定追出城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跟过去。”

主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作为暗地里的贴身侍卫,暗三脊背发凉。

几人落地而奔,没有能力快速出城,到达城门亮出令牌,让守卫开门。

而此时,阿玉已经奔出城门老远了。

这回她沿用了上次的路线,下城墙的时候借助了树木跟布绳。

先前已经试过一回,这次比上次更加顺利,只不过就算如此在树杆跟下地之间,她还是花了些时间。

就在那个时候,其实危险随时而至,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

魏漓一路从王府追出来,原本以为跟她接头的人在城内,却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会一路出城。

看见她在城壁上身影如箭,魏漓也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女人行走于墙壁的本事明显高过自己,想到她的能力也许比自己还强,魏漓当时有一丝迟疑,以至于追上了,他也没有立即过去抓人,或是正面应对。

之后,他落于城墙之上,看见她在树枝上战战兢兢摸索下地,疑云又占据了脑子。

就在刚刚,看见女人毫不犹豫直跳下墙,他心愫下沉,同时也在想自己会不会跟丢了,可来到墙上,他却看到那女人紧紧抓着树枝,一幅害怕得要死的样子。

身份已经暴露,何必还要如此装模作样?

魏漓不解,见她收起布绳起步,也下墙跟了过去。

出城之后阿玉花了半个时辰就回村了,她一路没停,等进了自家院门便在那棵栆树下喘气。

秋夜寒凉,一路跑回来阿玉还是出了一身汗。

夜色里,她抽出绣帕擦了一下额头跟脖颈,还拉开一点衣领用手帕扇风。

子夜如谧,阿玉没有想过会有人,自是感觉不会给人看见或是嗅到那一股浓烈馨香。

她就那么站在树下喘气平复,而不远处的树上,魏漓感觉到那香气随飞袭来,立即闭气不想误入心肺。

他的猜测没有错,女人有汗才会渗发这种香气。

先前感觉奇妙,此时想来,如若味道是人为的,是否含毒还不得而知。

虽这样想着,他也闭气未闻,可那种淡淡的味道缭绕鼻尖,魏漓心中像是爬满了小蚂蚁,颇感难受。

这种无法自持的感觉让他心慌,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中毒了。

小院中,阿玉歇得差不多就向屋下行去,她来到偏房窗下,像上次一样敲了敲,再轻声喊着,“娘。”

没叫几声,柳氏便醒了。

“阿玉,我儿,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柳氏慌忙披了件外衣过来给她开门,看见女儿在外,慌忙拉住她的手道,“上次不是叮嘱过别再偷跑回来,这要是给人知道了如何是好。”

柳氏担心着女儿的安危,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能箭步如飞。

如若女儿是男子,柳氏或许还能当是一项本事,可这本事安在女子身上,她觉得利大于弊端,宁愿女儿没有这些异象,平凡渡日。

“娘,上次找的人这些天没法帮我带信,我就再冒险一次回来了。”

阿玉唇角带笑,见着亲人,内心却忍得极大的酸楚。

“你这孩子,就不知道缓一缓……”

柳氏报怨着将女儿迎进去,这会白大牛也端着小油灯过来,三人相携去了屋里。

“爹,这一个来月你的身子如何?”

阿玉看见父亲走路还有些不稳,关切问道。

“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白大牛对女儿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阿玉见着就不太对。

第042章 始料未及

阿玉进屋看了眼熟睡中的两个妹妹,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摊开拿出来。

柳氏看见女儿拿出衣服跟小首饰有些吃惊,“阿玉,你怎么将这些东西都带回来了?”

柳氏翻看着那些衣物,布料上乘,绣工精湛,这么好的衣裳镇上那些小地方可是买不到的,真要拿去换钱随便都能换个几两银子,可……

这些东西是主家配下来的,随随便便拿回来了,到时给上面的人知道,要追究也是不小的责任。

“娘,这些是赏的,不当事。你拿着去镇上换点钱,补贴家用。”

阿玉当然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她之后还有没有命不得而知,担心这些已经显得不重要了。

“赏的?”

柳氏这回倒是舒心了些,可转念想了想心又提了起来,碍于丈夫在她倒是没再说什么,只等一会单独问女儿。

三人围着油灯小声说话,白家现在失去主要劳动力日子过得相当紧巴。

若是没有两个要吃奶的婴孩跟喝着药的白大牛,靠着阿玉的一两银钱日子或许过得去,但此时却是艰难得很。

柳氏的脸色不见好转,还是如上次阿玉所见那般蜡黄,白大牛的精神头倒是好了一些,两个孩子也大了不少。

上次阿玉拿回来的银钱,柳氏备了一个半月的口粮,还乘下一些留着花销给丈夫抓药。

至于两个孩子,她也在村里找了一个刚生完的年轻媳妇,给了些钱每天抱一个孩子过去吃两回。

如此,日子勉强能过,可这情况也就能撑上一月有余。

柳氏虽然也做一些针钱活补贴家用,终归是杯水车薪。家里无田无地,如果不是因为女儿,真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

“阿玉,这一切都怪爹。”

每每说到这些事白大牛就颇感自责,说到底他会被野兽所伤,都是自己太过于自大跟冒进了。

他不应该心存贪恋,想着弄头大家伙给女儿添嫁妆,不曾想会被两头野猪夹击。

如今,别说上山打猎,这具废掉的身子连重活都干不了,平日里除了捡点柴跟打理一下后院,连十岁的儿子都不如。

“爹。”

阿玉握住父亲放在桌上的手,对他轻轻摇头。

有些话不需要再去诉说,他们是这世间最亲的人,知道要为彼此付出。

女儿双眼星光熠熠,白大牛更感愧疚,心中发誓要尽快养好身子,早点儿担起自己的责任。

“爹,娘,这次之后可能没那么容易给你们传讯了,上次找的那位小哥听闻要去别的地方当差,一头两月许是回不来。下月我要是没有带信跟银钱,这些东西想法办早点卖了,到时撑一撑。”

阿玉真没办法将自己犯的事说出来,家里已经这样了,只会平添打击。

柳氏赶紧点头,“我儿,后面你可小心些,别再偷偷跑回来了,要是给人发现,指不当你是牛鬼蛇神。家里的事情你别担心,这些东西我看也值几两银子,不出意外能撑到年底……”

三人小声围桌商量着,将后面几月的事情都提了一遍。

房梁顶上,魏漓轻轻侧过身子直接躺在瓦烁之上。

没想到……

一次次的意外让他始料不及,从这个小丫鬟进入视线开始,他的心情就像是风雨中的舢板船,骤上蓦下。

好在,她并不是。

魏漓望着天上的镰月,心情舒畅,嘴角微勾,可很快他又抿起来了。

虽然这身有异象的小丫鬟并不是细作,可听她对家人的口气,好像想逃跑啊!

在魏漓的认知里实在是没有人会去真正等死,所以小丫鬟交待了那么多是打算逃掉?

想到这,他的眼神又暗了几分。

屋内,三人的谈话已经渐入尾声。

临走时,阿玉还是向之前一样,先去后面看了三个熟睡的弟弟,再让双亲送至门口。

“阿玉,我送你到院门外去吧。”

柳氏没有停步,跟着她一起下了屋檐。

母亲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阿玉颔首,母女相携去到院门。

害怕外出给人看见,枊氏并未开门,就在门口站着问了。

“阿玉,你在梁州谁家府上当差?”

这句上回他们就想问了,那次错过,此时却要搞明白。依女儿拿回来的那些东西来看,主家地位非同一般。

“娘,就是梁州一家姓王的富户。主家据体做什么营生的我不清楚,只知道院子多,主子多。我在一处园圃当差,前儿个伺候好了几盆快要死了的花,夫人一高兴就赏了那些东西给我。”

阿玉心知母亲想了解的是什么,先前她就没有说自己在王府当差,现在犯了事更是不会说了,害怕他们以后找过去。

“噢,这样。”

柳氏松了一口气,她相信女儿不会被外面的富贵迷眼,可不相信别的人,女儿虽然偏丰腴,但相貌不俗。

像女儿这种小丫鬟身份,要是给主家的男人看上,收到房里无非就是一个姨娘或通房。

跟锦衣玉食相比,她宁愿女儿做穷人家的妻,也不愿她在富贵人家做小。

“娘,爹的身子是不还没有好利索?”

阿玉岔开话题,同时也想了解一下父亲的情况。父亲心境郁懑,她感受到了。

提到丈夫,柳氏叹道,“你爹的身子也没什么了,你也知道他,就是天天闷在家里心头不好受。”

白大牛体壮,力大如牛,没出事之前在村里是顶顶的汉子,平日上山打猎,在外帮工做活,一人撑起全家。

现在,身子伤了,别说养妻儿,还要拖累家里,特别是女儿卖身救父的事,颇感没脸。从曾经爽朗鲜活的一个人,此时已经变得沉默寡言。

“娘,你多开导一下爹。”

阿玉也很担心,可自己在外,也是鞭长莫及。

“娘知道的。”

柳氏颔首,捏了下女儿的手道,“时候不早,你快点儿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诶。”

阿玉要走了,拉门之前回头看了眼自家院子,还在屋檐下的父亲,默默转身道,“娘,你们多保重。”

第043章 猜想

出院门,阿玉便不再留恋,抬步出村。

她身姿如影,脚下生风,晃眼间便闪出老远。

这速度怪诞诡奇,跟着她的魏漓都叹为观止,想到自己的力量来源,他心中又有了些别的猜想。

阿玉一路出了村子脚步就慢下来了。

淡淡镜月光晕如薄纱,子夜的山间小路,树影重重,凉风飒飒。

她一路走着,一路抹泪,到后面哽咽出声。

正是待嫁的花季之年,横遭变故卖身为奴,而今还有临死之险。

先前在家里还在强撑,此时是忍不住了。

委屈混着无助,阿玉这次倒是发泄得彻底,一路嘤嘤有声,连夜路都不怕了,只想尽情渲泄。

她就这么慢吞吞的走着,哭声袅郁凄婉,传进魏漓的耳中让他蹙了眉头。

林间的山坳里,魏漓在树影中伫了一会,身边便窜出几个黑影。

“殿下。”

暗三带着几人单膝跪地,羞愧之下无地自容。

他们是随着主子留下的记号一路赶来,若不然连人都找不见。

魏漓无话,淡淡抬手。

几人起身,暗三看了眼前方那个人影道,“那人抓否,还是暗地里用之?”

他显然还记挂着细作之事,魏漓听得却是愣了愣,后道,“无事,观之。”

先前他以为女人想跑,跟有一段又疑惑起来,准备等等再看。

“是。”

暗三一头雾水,带人立在一旁。

“你等,回吧。”

魏漓交待一句,又闪身跟上前面那个移动的身影。

夜幕之下,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不见。

暗三瞠目结舌,愣怔片刻对身边的几人无奈耸肩,“走吧。”

“三哥,那细作是谁啊?这等本事,让人生寒。”

“我怎知?”

一路马不停蹄跟到这里,几人累得够呛,没有主子的示意也不敢打草惊蛇,刚刚只是远远的看着那细作像是一名女子,长什么样实在看不清。

“也是,这事除了主子,无人知晓。”

“得了,回吧。”

月影下,几个黑影疾步前行,而此时的阿玉跟魏漓,已经行至一半,快要接近城门了。

路线都是按来时的样子,进城之前阿玉停了一下,因为看见守城的士兵在城墙上。

她在外面的树林子里停步,等那些举着火把的巡逻兵离开便准备上墙。

也就是这个时候,心脏突地猛缩,有一种预感,好像后面有人。

阿玉心惊,骤然回头,入目黑影暗重,幕色深深。

先前还没多大感觉,这回愈看愈是骇人,正准备撒腿就跑,就感觉有个小毛球一样的东西从自己脚边跑过。

“啊!”

阿玉吓得原地一跳,手忙脚乱好一阵才稳住自己的心神。

“刚刚那应该是老鼠吧。”

她自顾咕噜着,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卯足了力气直往墙上奔。

当阿玉的身影上墙,林子的另一端,魏漓跟着上去。

经过刚刚的事,他尽量跟前面的人保持着安全距离,这女人不光跑得快,听觉跟感知都很敏锐。

阿玉回院,在菜园子里看了下附近的情况,感觉没有异样才慢慢翻墙进小院。

尽管是秋凉之夜,一路走来也汗濡半身。回屋之后她点了小油灯,端出事先准备好的半盆水,湿了脸帕,半解衣裳,简单檫洗。

小院后屋墙头,魏漓看见投在窗棂上的影子,偏过头,无声归去。

明溪院正殿,周进拢袖坐在门槛上,歪头如小鸡啄米。

魏漓出府不久他就给小太监叫醒,然后就在这儿等着了。

“公公,殿下回来了。”

小东子将他摇醒,周进还在迷糊中,闻言倒是蓦地清醒过来。

“殿下何在?”

周进抓住小东子的手臂,见他指着殿内,扯了扯衣摆又责怪道,“怎的现在才叫醒我。”

他说完进去了,留下小东子在外面挠脑,殿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回来,等他看见的时候人都在殿门前了。

屋内,魏漓已经去了浴间。

周进见状,先去拿了一套衣裳,等放好之后他本想到外面等着,就听见浴池里的人说道,“她,先禁足。”

那个她周进自然明白指的是谁,原本纠结一晚,此时听见主子的指示,心境倒是豁然开朗,可一想到小丫鬟犯下的错,神情又难掩阴鸷。

周进退了出去,安排人重新收拾一下主子的卧房,那些事情等天亮了再说。

晨光熹微,暗三一行人疲惫而归。

那会周进刚起,向当值的太监问了下主子的情况,知道殿下还在睡,让人提了膳上来正准备先用点,那暗三就从房梁上落下来了。

“你这小子,大白天的冒出来做啥?你可是殿下的暗卫,咋能随随便便在外面露脸。”

周进训他,庆幸平时自己也不太喜人伺候,不然这人会给看见。

暗三扯下脸上黑巾,不管不顾,直接坐在周进对面,倒了两杯茶水猛灌。

之后他将杯子扔在桌上,长叹一声,想说点什么又无从开口。

他知道自己职责,任务内的事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此时就是想感叹一下,主子那样的人儿那需要什么暗卫啊,专程打击人的。

“怎的?昨晚那人抓到没?”

周进见他一脸颓废的样儿随便开口问问,他虽然对昨晚的事情不太了解,但主子会亲会出手特定不是小事,肯定抓人去了。

暗三怎会答他,斜了一眼,直接上梁。

周进瘪嘴,夹上一只水晶饺往嘴里塞。

魏漓是巳时醒的,起身知道时辰已晚,轻轻揉了下眉心。

“殿下,老奴让人传膳。”

周进伺候他盥洗,等穿戴好,小厨房里的早膳也摆在外间的小榻上了。

魏漓上前执箸,正欲开动,又反常般的将银箸放下。

“周进。”

“老奴在。”周进目光炯炯,心想啥事还能大过殿下用膳。

“去查查,她的,详细,生辰。”

“啊!”周进迟疑,很快又颔首道,“老奴明白。”

他弓身退出,叫了心腹人去办,想到昨晚主子的指示,交待几声,又带着几人前去兔苑。

兔苑里,众人一切如旧。

阿玉战战兢兢,没等到人过来抓自己,倒是向以往一样,天亮了便跟着一起外出当差去了。

第044章 吓唬(加更)

周进过来的时候阿玉正在小园里收拾残梗,她看见两个小太监向自己走来,放下手里的竹帚自顾跪了下去。

周进见她一幅认命的样儿哼了声道,“你倒是个懂规矩的。”可惜胆子太大,还不识好歹。

阿玉不言,已经做好扑死的心里准备。

她这个视死如归的样儿让周进气闷,对身后一小太监挥了下手,那人就上前,直接套了一麻袋在阿玉头上。

饶是做了各种心里准备,阿玉也没有想到会被套麻袋,她一下子就慌了,还没来得急反映,就被两人押了起来,开始往外面带。

这是,要带自己去惩戒所吧!

阿玉周身发寒,她不是怕那个地方,而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让她有种不知道会被怎么弄死的恐惧感。

也就是这会,院里别的人都围过来了,大家面露惊讶,上前向周进行礼,之后牛婆子问道,“公公,这是要?”

虽然知道阿玉以下犯上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真到了这时候牛婆子还是忍不住想多问两句。

周进给她两分薄面,挥了挥手,让她别问。

一行人就这么押着阿玉离开,陆千娇站在小径边,见人从自己面前走过,难掩激动。

要是人就这么消失,她倒是不用再费心机去对付谁。

周进带着人上主道,正当大家以为他们要出门的时候,结果转弯就向小院子那边去了。

几人面露疑惑,放下手里的事情都跟了上去。

周进将人带进小院,让人去提了一条长杌凳出来,将阿玉按在上面。

阿玉接触那张凳子就想到仗刑,先前还死咬着牙关,这下子却是红了眼眶,双腿打颤。

这做好心理准备跟真正扑死是两回事,那有不害怕的。

阿玉一直压抑着,却难免呜咽出声。

周进掏了掏耳朵,听得心里舒畅极了。

这小丫鬟实在胆大包天,不吓一吓她,之后就算给殿下收房了,说不准也会持宠而娇。

“打开吧。”

周进发话,阿玉听得以为是叫人扯开自己的头套,结果并没有,而是听到一口箱子落地的声音,然后箱盖被“呜拉”一声打开口,有人从里面拿了些东西出来,叮噹有声,像是刑具。

听到这,阿玉混身都哆嗦起来了,也就是这时,她头上的麻袋被取,那些青铁刑具,真正全部呈现在自己眼前。

周进在小太监提出来的木墩上坐定,从箱子里拿了个铁钩,在阿玉面前晃了晃道,“看看这尖儿,多锋利,用的次数多都变成银白色了。这东西要是勾入手婉脚裸,那种钻心的疼肯本无法想像……”

周进慢条斯理的讲解,说完钩子又去拿夹手指的铁索,揭人指夹盖的钳子……

那些东西的用处听着就让人受不了,阿玉感觉腿脚发麻,并没有受刑却痛不欲生。

就这么持继一刻钟,周进见小丫鬟面如死灰,唇都咬破了,感觉差不多,放下手里的东西将箱子盖了起来。

这时,一直按着阿玉的两个小太监也松开手,退至周进身后。

阿玉得了自由,人却懵得利害,她并不敢起身,还是那么趴着,只是用一些疑惑的目光看着周进。

周进对她的表现满意,慢腾腾走过去,“起来吧。”

阿玉这次起了,腿软站不稳,直接坐在那条凳上。

周进也没管她,只是淡笑道,“为奴为婢,你倒是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不为自己,也为身边的人想想。殿下是良王,梁州之王,方圆三郡十六城哪里不是殿下的土地,生活在这上面的人,谁个又不是殿下的子民。白玉,你清楚自己犯的是什么人吗?”

说到最后,周进的声音又尖又细,还在隐忍怒气。

阿玉混身一震,立即就从凳子上滑了下去,跪地道,“奴婢罪该万死。”

嘴里叫着该死,内心却是有点点松气,听周公公的意思好像不打算仗死她了?

周进没有得到主子的令,怎么敢仗她,抬上一堆东西过来吓一吓已经是悬着心了。

“白玉,袪除管事丫鬟一职,闭门思过,未得解禁,不准蹋出小院一步。”

周进说完,带人离去。

原本被挡在院门外的牛婆子等人赶紧让道,想到阿玉犯了那样大的事就得了个禁足的处罚,每人心里都有一面明镜,这一劫她应该是跨过去了,之后可能还有大的造化。

牛婆子松了一口气,快步进院将阿玉扶起来,带她进房。

“别想太多,好好在院里待一待,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了。”

牛婆子其实想劝她来着,不过阿玉还在哆嗦,那些话也不提了,想来这丫头已经知道利害。

阿玉的确知道了,所以此时才无法平静下来,想想先前她打出去的那一巴掌,真要追究起来,全家人的命都给她搭进去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院子外面,半芝已经继续做事去了,陆千娇跟翡云还站在那,相互望望,笑了下也转身到外面当差。

中午,阿玉还没来得及出去用膳,翡云就将食盒拎进来了,并道,“你虽然在禁足,可还是兔苑的丫鬟,外面的事情做不了,就打理一下院子里的活吧。”

翡云已经被严公公提为新的管事丫鬟,阿玉闻言低头道,“我晓得了。”

翡云“嗯”了声,出门之后眼神冷锐非常。

她回屋,见陆千娇在小桌前用饭,坐过去问道,“怎样,那何妈妈可有新消息?”

她想要了解的是珍珠,先前珍珠被带走翡云也打听过一下,没问到什么还以为被发卖出去了,结果陆千娇告诉她,珍珠并没有被卖,而是去了杂役房。

这消息由送膳食的何妈妈传进来,陆千娇是传话的中间人。

听陆千娇说,她跟何妈妈是同乡,熟悉之后对方愿意给她帮些小忙。

听她问这话,陆千娇放下碗长叹一声道,“听闻日子很不好过,她没吃过那种苦,差事做不好总是被责骂。”

这种情况翡云也想得到,知道珍珠在外过得艰难,心中就愈发恨起阿玉来。

第045章 原来就是“它”

“千娇,我这儿有些银钱,你帮我跟何妈妈说说,帮忙给珍珠带过去,让她想办法换个差。”

翡云是个心好的,她跟珍珠出自一个人牙侩之手,俩人一路走来相互帮衬良多,在翡云心里珍珠还救过她的命,如今换作珍珠受难,她自然想尽心尽力的帮帮。

在这件事情上,以往陆千娇都会想办法帮她,这次却是摇了摇头道,“翡云姐,这事算了吧。我知道你跟珍珠两人情深义重,可如今这情况,过不了几天那边房里的人说不准就成殿下的女人了,要是知道这事,小心眼起来咱们俩都逃不掉。”

阿玉被罚禁足,这事情谁也没料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堂堂亲王的脸,换着别人当场就应该死了,她倒好,拖到现在只是被禁足。

这事不用多想,殿下看上了她,所以才能留下一命。

陆千娇妒忌得发狂,对翡云痛心愁眉,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

翡云没有想那么远,闻言倒是怔了怔,“她那种人……”

阿玉那人表面谁也是挑不出错来,如若是以前,翡云不会对她有什么看法,可而今却是不同了。

想想珍珠的处境,自己在这待了这么久也没得过谁的眼,她一个新来的,还动手打了殿下,却到了青睐。

她凭什么?

就因为样子长得好,那也太不公了。

翡云愤恨难平,心里那些话也知道说不得,倒是默默闭嘴了。

她这个样子让陆千娇心痒难耐,吃了点东西又道,“我跟她是一起从外面采卖进来的,那人心眼小我先前就知道。如今在这儿当着小丫鬟还说使不了啥手段,等飞上枝头,别说珍珠,曾经得罪过她的那些人多半都不会好过。翡云姐,你现在做着管事丫鬟,凡事小心些,千万别惹着她了。”

陆千娇“好言相劝”,可翡云听完却更加不忿,丢下手里的碗道,“她那样的人,也就是一张脸长得好罢了。”

次日,前院议事厅。

魏漓正在查看平淮交上来的奉税清单,周进过来了,见主子在看东西,胡户使也在,默默立在远处侯着。

魏漓抬眼看了看他,放下手里的单子道,“稍后,再议。”

胡列会意,拱手退了出去。

没想到殿下这么迫不及待,周进赶紧上前,低声道,“殿下,那小丫鬟的出生时辰打听清楚了,说是卯末辰初。”

乡下地方对于时辰也没个准数,都是看天而定,能确定到这个时间段,已经非常不错了。

“卯末,辰初……”

魏漓喃喃,手衬靠桌,撑着脑袋,深邃的眸子慢慢眯了起来。

时间对得上,如此,那女人的各种能力异象也就能想得通了。

原来,她就是,当初那只肥兔子。

“哈,哈哈,哈哈哈……”

魏漓抓着茶几站起身,又笑得弯腰。

他的样子欲尽癫狂,一旁的周进完全看懵了。

“殿下?”

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殿下为何会如此?

魏漓沉浸在内心无法言语的兴奋中无法自拔,他也顾不得失态,等笑累了才在椅子上坐下来慢慢平复。

“周进。”

“老奴在。”周进凝神,瞪大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自家主子。

“她……,禁足了?”

“是,老奴昨天早上就过去安排了。”周进回话,想到自己昨天弄的那一出事,又小声道,“殿下,老奴,老奴昨儿自作主张,稍稍敲打了一下她。”

听到自作主张魏漓蹙了眉头,可后面他的目光又闪了闪,问道,“怎样?”

“呃,老奴就是……”

周进将昨天自己抬刑具过去吓人的事情说了,魏漓听闻那女人吓瘫了,嘴角含笑,心情莫名舒爽。

“殿下,那小丫鬟胆子太大了,我实在是气不过,就,就吓了吓她。”

周进还挺忐忑的,想着主子会不会训他,就见魏漓凤目斜睨,淡笑道,“甚好。”

“啊!是。”周进摸不着头脑,只管点头。

魏漓眸藏星光,若有所思,片刻又道,“让暗三,半芝,来见。”

“是。”

暗三来去方便,魏漓直接在议事厅见了他,安排了什么不得而知,周进当时也在外面。

半芝是晚上来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跪在魏漓房间的窗下。

那时魏漓正在榻上喝消食茶,见人来了放下茶盏,默了会才问道,“如何?”

“殿下,院里另几个……”

半芝正要将暗地里调查兔苑那几个小丫鬟的情况提一提,就见魏漓摆了下手,淡道,“她。”

半芝顿了顿,很快明白,回道,“这二日被禁院内,每日打扫烧水做些杂活,心境平静,暂时未见异常。”

“噢……”

这么平静是想到自己不打算将她怎么样吗?

一想到这魏漓便莫名其妙的不爽,先前不知道她是那只肥兔子也就罢了,可现在知道了,除了刚开始的爽利,而后只感憋闷。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会落到这幅田地,做不成狼王来到这世上做人,还要是一个憋屈的六皇子身份。

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每每想起恨得牙痒。

魏漓挥手让半芝离开,之后摇铃招了周进前来。

“殿下,可是要安置了?”

魏漓摇头,“你,继续去,吓她。”

“啊?”

周进恍恍惚惚,看见主子自顾去了浴室也是没有回过神来。

殿下这什么意思,不打不杀就是要吓,这让他摸不着头脑啊!

周进皱紧眉头来回踌躇,之后双掌一拍,给主子送完衣服找严公公去了。

隔天,阿玉刚起不久,严公公就带着两个小太监过来了。

三人都目怒凶光,神情严肃,在堂间的桌上摆上一张纸,让阿玉将家里的情况报上来,包括有多少口人。

阿玉一听当场就快要吓晕了,立即问道,“公公,要这个做什,我,我家人都是良籍,只有我才是奴籍。”

小丫鬟一双杏眼水眸瞪得大大的,可惜严公公看不到,还是拉着一张长长的脸,冷哼道,“都是上面的意思,问那么多做什,赶紧报上来便是。”

第046章 小脾气

严公公这话愈说愈是吓人,阿玉那敢报,哆嗦着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牵扯到家里,她是乱了心神,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应对。

严公公看着她的样子直接拍桌,“真是胆儿肥,不报也罢,我差人去查便是。只不过到时真有点什么事儿,那就得罪加一等。”

严公公须发皆张,面上凶巴巴,内心却是郁闷得要死。他何时做过这种事,一个下人不听话有的是手段让对方求饶,现在却要崩着一张脸“讲道理”,让人何等憋屈。

随着拍桌的声响,阿玉的身子跟着一抖,然后直接就跪下去了。

“公公,我白玉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抓我去惩戒所吧,什么样的处罚我都接受。”

阿玉也是没辙了,跪在地上弓身稽首。

严公公现在可不敢受她的大礼,立即从长凳上站了起来,见她如此死板,真不知道要如何进行下去。

“咳。成,不说便罢。”

他衣袖一挥,就准备带人走了。

阿玉却慌了神,想到刚刚他说派人去查就罪加一等的话,她也是怕的,怎敢真的不听,立即就将家里的情况说了出来,说到家里有几口人的时候,泪水直流。

这些事她说是说了,却愤概难当,默默将那个卑鄙无耻,下流龌龊的登徒子良王骂了百八十遍。

阿玉不傻不蠢,从周公公上次带人上来只是吓一吓她,那人什么意思她就很明白了。

为人奴婢,一条贱命,她也算想通了吧,可这人向她家人伸手是个什么意思?

想以此来掌控跟威胁她么,这也太卑鄙了。

“严公公,我已卖身,生死皆与原家无关,还请不要为难他们。”

阿玉说完又瞌上头了,严公公赶紧让开,“嗯”了两声道,“这个嘛,为不为难也不是我说了算,你要明白这个道理,求人也得有个方向。”

事情总算是有点进展了吧,严公公觉得自己已经说得相当明白了,这小丫鬟要是再不知道怎么做,他也没法子。

此时,他还清晰记得周公公的话,“殿下这回开了窍,就是小丫鬟先前做下的事让他拉不下脸。吓吓她是假,我看殿下的目的就是想让她主动求好。”

周公公的话严公公非常认同,别看主子英明神武寡言面冷,到底也是刚过弱冠之年的男子,没跟女人相处过,使点儿小性子也正常。

严公公说完见地上的小丫鬟有些呆滞的样子,带着人又走了,只不过去到门外却是站着没动。

院子里,其他几人都在。

严公公一大早带人过来,刚刚她们都被挡在外面,虽隐隐听到一些,但据体什么事情并不得而知。这下见阿玉跪在堂间地上,严公公正容亢色,心里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先前还说那阿玉很快就会走出这里,想来事情并无想象中那般顺遂。

要说良王堂堂一方藩王,被人当众打了巴掌还能下手收用,那才真的匪夷所思。

“严公公。”阿玉从地上站起来了,去到门边行礼道,“公公可否帮奴婢传话,奴婢,奴婢想亲自向殿下请罪。”

为了家人阿玉什么都豁出去了,不就是向对方摇尾求饶么,她做得。

严公公眉头飞挑,转头对着阿玉一幅为难的样子,“殿下可不是你这种小丫鬟能随意见得了的。”

“奴婢明白,还请公公看在奴婢诚心诚意的份上,帮奴婢传个话。”阿玉继续,她清楚严公公想要这些。

“嗯。”严公公颔首,“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可以传个话,见与不见看殿下的意思。”

他说完这话带着人离开,阿玉目送跨出堂间,院子里的另几人都围了过来。

“阿玉,可是严公公那边为难你什么了?”

牛婆子看见阿玉眼眶红红的样子很是可怜,关切的问她。

阿玉摇头,“嬷嬷,没事的。”她说着就回了房间,连早饭也是半芝给她送过去的。

那厢,严公公离开直接就去找周进,将情况添油加醋的说了说。

“她既然要见殿下,想来也是通透了。不过这事儿不急,好好凉一凉,省得到时又傲娇。”

严公公点头,想了下又低声道,“殿下那边?”

“殿下正使着小脾气,心里掂记,拉不下脸。”

“也是。”

两个老家伙心领神会,感觉已经将主子的心思猜透了。

明溪院书房,魏漓今日无政事,去完练武场在这儿看书。

说是看书,实则心中有事,也就是装装样子,一个字都是看不进去的。

周进端了两碟茶点进门,不想打扰他本想退出去,就见主子放下书卷看了过来。

“殿下,可有事?”

周进这回一点不识趣,居然闭口不谈。

魏漓挥手让他出去,他的确不能那么急切,好似总想着那女人一般。

于是就这么熬了两日,周进总算是开口将吓人的差事汇报上去了。

“殿下,那小丫鬟听闻要查她家里人,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跪在地上怕得发抖,还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求严公公带她去惩戒所呢。”

周进笑眯了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儿。

他说完看向坐榻上的主子,结果就见自家殿下眼神并不是太好,蓦地噤声了。

差事是魏漓亲自安排下去的,此时听到她痛哭流涕,还跪地求饶,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种畅快跟舒爽。

魏漓默了默,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周进闭了嘴。

“你继续。”

他将眼中的情绪敛去,转头端起一盏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

周进“噢”了声,轻轻咳了咳道,“殿下,她想当面跟你请罪。”

“是吗……”

魏漓的眼神明显亮了,嘴角微微翘起,想到那女人匍匐在自己脚下,想要的畅快跟舒爽感骤然来袭。

“殿下,是否要安排?”

周进看着他,还在等回答。

安排肯定是要的,不过……

魏漓转身,冷冷道,“我还不想见她。”

“是,老奴晓得了。”

周进抿唇,再看向自家主子,就像是在看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儿。

第047章 麻烦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了几天。

明溪院这边一切如常,魏漓自从知道女人想见他,每日都要暗想一下她此时被禁足在兔苑是何等的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事情也正如魏漓所想,阿玉久等不见消息,一颗心真悬了。

自从上次严公公离开之后就没人过来找她,阿玉也托了牛婆子帮她向小太监打听,结果这几天连平日里拎兔子的人都没来。

“阿玉,你也别太担心,我看殿下就是做做样子。”

那天的事情牛婆子也知道了,想不通为什么,只能安慰她两句。

再次失望,阿玉对着牛婆子苦笑道,“我晓得了。嬷嬷,谢谢啊!”

她说完去了灶房,打算将屋檐下的那些柴捡进去,看外面的天色像是要下雨了。

阿玉现在出不得院门,每天做着打扫院子烧水的活。

这些事情先前是半芝跟牛婆子做的,如今她全全接下来了。

翡云当初也是对阿玉不满才会将这些活安排下来,想给她小鞋穿,却一直挑不出错。

临夜收工的时间,阿玉将那些柴捡完,外出提膳的陆千娇回来了,进门就叫大家吃饭。

这时,东厢的房门打开,翡云气冲冲的站在门口叫道,“阿玉,下午你有进过我的房间吗?”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阿玉下意识回答,“未曾。”她的确也没有。

“我早上才戴过的那支银钗不见了,你要是未进来拿过,难道还飞了不成?”

翡云说着,已经从门口来到灶房,她气势汹汹,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儿,蓦地便将以往的不满跟怨气宣泄而出。

阿玉看着她的样子愕然,后退一步,蹙眉道,“我都未曾见过你的银钗,又怎知在何处。”

“院子里就你在,不是你还能有谁?”

翡云已经认定,阿玉的每一句听在耳中都是辩解。

“就因为我在就认定是我。你的银钗何时取下,何时发现不见?先不说有可能掉在某处你自己寻不着,就算有人拿了,也不可能只在你们都当差的那些日辰里,休歇的空档都有可能,毕竟拿走一件东西也就是一瞬的事。”

阿玉还在跟她讲道理,翡云怎么会听,目光一凛,转身就去阿玉的房间,打开柜子直接搜了起来。

“你不认就罢,看我将东西找出来,你还如何赖得掉。”

阿玉见她将自己的东西扔了一地也急了,上前抓住她的手臂道,“你要是觉得是我拿的就找严公公过来查,这样随意翻找,到时我的东西要是少了,谁来担这个责任。”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这点小物件儿,谁乐意稀罕。”

翡云直接将人甩开,将柜子里的东西拔拉完,又去翻她的床铺。

阿玉被甩差点摔倒,还是后面的半芝眼快,扶住了她。

出了这种事情另三人也都围过来了,牛婆子看到这情况皱眉道,“翡云,有事你可以请示上面做主,这样随意而为之,要是东西没能搜到,你让阿玉的脸面何处安放?”

说阿玉偷东西,牛婆子是不信的。

翡云正在气头上,怎会听牛婆子的劝,那支钗是她花了好几个月的月例钱才换来的,还指望着拿去换个好前程,这下掉了感觉以后都没有出去的希望了。

才当了几个月的差,阿玉这里除了上面配下来跟赏的那些,根本也没啥东西,翡云几下就翻完了。

她的银钗肯定是找不见的,翡云气急败坏,床底跟墙角那些地方都找了,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藏在身上了?”

屋子里没有,翡云就将目光往阿玉身上放。

满屋子狼藉,阿玉看着也是气得不轻,攥拳上前半步道,“你想搜身可以,我没有拿过的东西也不怕你搜,可要是东西找不见,你当如何?”

“哼,你自己此时就带罪禁足,还有胆儿来反驳我了,果真不知天高地厚。”

翡云的眼中鄙夷非常,如果此时的阿玉没有身陷囹圄,她也不会做出这般冒失的举动。还不是看见她一直没有被收用,禁足于此还被严公公责罚,如此想来她会不会走出这里还不得而知,何必对她客气。

“我是不是有罪又不是你说了就算。再者,去污蔑一个带罪之人你就不用担责吗?我要找严公公说说,看这府里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阿玉也不怕她,两人就这么扛上了。

翡云想象不到明明都被禁足了还这么嚣张,直接就气笑了,指了指掉地上那些衣物道,“你还想找严公公说理?好啊,你倒是说说你的衣裳怎么少了两套,我可是清楚的记得上面赏了你四套衣裳。拿着府里的赏赐居然到外面换钱花,你好大的胆儿!”

翡云就像是抓到把柄,怒目指着她,“谁帮你将东西传出去的?噢,是那个小厮吧,说是要帮你带信那位,没想到你还跟他有勾结。”

她的话愈说愈忘乎其形,阿玉震惊,同时也有些被吓着,因为那两套衣裳的确给她拿出去了。

“翡云,你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秦大哥好心帮我,轮不到你这么污蔑人。”

阿玉自己受罚无所为,可不想再去牵扯无辜。

“我污蔑人?”翡云冷笑,“你出不了院,我就问你那两套衣裳哪里去了?”

“前些天我心情不好,给烧掉了。”

反正有什么罚她自己全全受下,当初会拿回家去也是这么想的,大不了一死,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只不过没死成。

“烧掉了?这么愚蠢的话留跟严公公说去吧。”

翡云拔开阿玉,直接走了,听她的口气是打算去告状。

阿玉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愤慨难当又夹杂着一股背脊发凉的后怕。

“你别太担心了。上面赏下来就是你的,烧了就烧了。”牛婆子还真信了阿玉的话,开口安慰她。

阿玉连笑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去堂间端了饭菜窝进屋里。

东厢那边,翡云饭也没吃,一心等着外面来人,好将刚刚那件来情捅出去。

陆千娇刚刚围观的时候一声未吭,此时倒是劝道,“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钱财是身外之物,没有了还可以再攒。她现在关在这里没什么,我就怕有出去的那一天。脸要是撕破了,根本无法回头。”

第048章 毒手

先前的事情翡云也看得明白,她承认刚刚过于冲动了,没有想太多,可事已至此,唯有斗争到底。

陆千娇担扰地看着她,并没有再劝,低头用饭,掩饰住眼中的狡黠。

隔日,几天没有过来拎兔子的小公公来了,牛婆子向他打听严公公那边的情况,他只是摇头。翡云上前说有事要禀,倒是很快被带了出去。

阿玉知道这事的时候想了很多,害怕跟焦虑,回想起自己来时的那些等到年龄就回去的想法,眇小又无能。

翡云那一趟出去了很久,在严公公那边经历了什么不得而知,回来的时候神情很是落寞,也没带回什么人,严公公更是没有出现过。

那件事情就像平静的水面扔下一粒石子,激不起一丝涟漪。

事情又这么过了三日,阿玉差不多已经放下心来,不想事情又有了别的展转。

那日清晨,阿玉早早在灶房烧了热茶水,她添满三壶,送了两壶去堂间,之后就回房去了。

临冬之际,天气愈渐寒冷,她关了门想加件衣裳,还没有换好就听见门外“嘭”的一声响。

“谁啊?”

阿玉慌忙拉好衣裙,问声没听到回答,便过去将门打开。

外面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开门之后直接就这么倒下来了。

阿玉根本没有看清楚是谁,下意识的就那么将人扶住,之后她看见来人是翡云,而且口鼻正在往外冒血。

“翡云!”

看到这一幕,阿玉的脑子是懵的,扶着人半蹲身子有些不知所措。

“阿玉,是你……”

翡云开口,那些血就直接喷了出来,染了阿玉的衣,吓得她失了魂。

“来人,快来人!快来人……”

阿玉看见怀里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丝残喘,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最先闻声过来的是牛婆子,她正在灶房里勺水准备洗漱,听到叫声第一时间跑过来,就见翡云面色发青,双目欲裂大如铜铃,口鼻的鲜血直往外渗,连胸前的衣裳都给染了一片。

“这?”

牛婆子也吓着了,她虽活了几十年,可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嬷嬷,快,快叫人吧!”

扶着一个临死之人,阿玉也吓得哆嗦,不自觉的连眼泪都急出来了。

牛婆子听得她的话直点头,正准备向外跑时,陆千娇过来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抖着声音道,“她,她死了。”

阿玉身子一抖,低头看去,果然发现翡云的眼睛失去了神彩,身子失衡软了下去。

“啊!”

感觉到怀里的人已死,阿玉撒手吓得直往后退。

“是你,你毒死了她。”

陆千娇指着阿玉,满脸不可置信,又惊又恐。

“我,我没有。”

阿玉扶着小桌子总算站了起来,不敢看门口的惨状,坐地一张小杌子上双手发抖。

“没有?那她,她怎么会死在这里。肯定是你对翡云上次的告发不满,伺机毒死了她。”

陆千娇也就是慌乱了一阵,脑子越变越清晰了。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我打开门时很明显她已经中毒了。”阿玉脑子恢复清明,“陆千娇,你不知道就别乱说。翡云跟你住在一屋,我看你的嫌疑最大。”

别人污蔑她,阿玉同样反驳回去。

这时,到院门口提膳的半芝回来了,看了下死在地上的人,脸色异常平静,对门口的牛婆子道,“嬷嬷,你看着点这两人,我出去找严公公。”

“嗯,你去吧。”

牛婆子颔首,掏了张绣帕出来将翡云的面容给盖了去,那样子太惨烈了。

这次严公公来得很快,随行还带了四个小太监。

尸体被抬入院中,严公公看了看,没说什么,差人去明溪院找周公公。

兔苑的事情,他轻易也做不了主。

明溪院偏厅,周进见主子用完膳便让人送了漱口的茶水跟热水进去。

魏漓修整完毕,顺手取下架子上的外袍自顾穿着,问道,“这两日,如何?”

“殿下,听半芝说规矩得很。被打了小报告更是如履薄冰,成天提心吊胆的,人都瘦了。”

这些日子主子三天两头就要问兔苑那小丫鬟的情况,周进心里明镜似的,报告了几回也是摸出门道来了,殿下就是想听那小丫鬟过得不好,这样他就开心。

不过这次魏漓倒没有再眼神亮晶晶,听闻那女人瘦了还蹙了下眉头。

“周进。”

“老奴在。”

“安排她,来见。”

魏漓觉得如今差不多,真要瘦下去,脸变尖了,看着寒碜。

“老奴晓得了。”

主子终于放手周进也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再差他去吓人,或是做点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他也头痛。

不能打不能骂,要打握那个度也是相当难。

谈话间,魏漓也收拾妥当,正准备去前面议事厅,小东子从外面进来,低声在周进面前说了几句。

一听兔苑那边又出事了,周进皱眉不悦,见主子看过来,弓身将小东子的话复了一遍。

“殿下,严公公那边差人来报,兔苑死了一个丫鬟。是中毒死的,可能跟阿玉有点干系。”

“中毒!”听见这事,魏漓心中不知怎的,莫名一跳。

“周进,你去。”

魏漓眸光锐利,面冷如覆白霜。

出现这些阴私本就让人噩神,再加上是在前院,更是对他权力与威严的挑衅。

周进应声而退,安排小东子跟着殿下,自己带了两个人去兔苑。

而此时的兔苑中,陆千娇正在向严公公揭露阿玉的“罪行”。

小院的门已经被封锁了,所有人都在,严公公坐在一条长凳上,别的人站在旁边。

“公公,上次翡云告发阿玉私自贩卖府里赏下来的衣裳,跟一小厮有染,肯定是因为这事让她怀恨在心,狠下毒手。”

陆千娇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惶惑跟迷茫,现下神情坚定,说得信誓旦旦。

“严公公,陆千娇所言不实,奴婢对翡云虽心有不满,却没有下什么毒手。我跟姓秦的小厮有所接触,只是为了让他帮我带信回家,清清白白怎来有染。”

第049章 亲临

阿玉辩解,她的眼眶还红着,因为先前的惊吓,随意被人污蔑的那股怒气还夹着一丝揪心跟难过。

来到这里,已经是她第二次被人污陷,包括先前珍珠想要害她那一回。

她真不知道自己惹着谁,又怎么了,让人识她为眼中盯。

说到底她也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出生在那种乡下小地方大风大浪没见过,除了心有自己的底线跟原则,她待人诚恳,勤快懂事还知趣,更没有想过要去攀什么高枝。

被良王看中是意料之外的事,她自己也不愿啊!

现下死不了,活着难,家人还得拿来做威胁。

被关在儿,出不去,不敢跑,不上不下的天天悬着一颗心。

如果说这种事情能让,她一刻都不想要。

先不说以色侍君终不长久。就这位后院里塞满了女人的良王,再添自己这么一个也就是多一个玩物罢了,连富户家的姨娘都算不上。

她不想就这么随便荒废一世,也不想莫名死在那些争斗中,或是转手又送予别的男人。

当初在后罩院做小丫鬟,大家谈到良王所产生的那种憧憬之时,她就有这些想法。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那次才会条件反射般打了那男人吧。

不过,此时想这些没有意义,她很明白,这种事情让不掉,别人也不是随便就求得来。

在外人看来,自己的这种想法肯定很荒谬,明明可以以色侍人享富贵,却是一幅不甘不愿的清高的样子,还做出那种胆大包天的举动来。

其实阿玉更多是害怕,是惜命,比起去争去抢,去谋取不应该属于自己的富贵,她更希望能两耳不问窗外事,平平淡的活着。

但是,当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在自己身上,她也知道自已先前的想法多么可笑。

立足于腌脏污潭之中,又焉能独善其身。

“清白?”陆千娇哼笑,然后用手指着阿玉,“你那几套衣裳都是来这里才得的赏,从来没有出去过,不是通过那小厮,衣裳哪去了?别告诉我是心情不好自己烧了,这种话你骗得了三岁小孩骗不了大家。再者,翡云死在你屋里,不是你害的还会有谁?”

陆千娇说着抽出绣帕来捂着脸就开始哭,那模样如丧考妣,就像是死了亲姐妹一般。

“严公公,请明鉴,翡云来我屋里时,已经中毒了。”

跟陆千娇争论下去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阿玉望向严公公,只希望他能让人查一查,还自己一个清白。

严公公带人虽将小院围起来了,可他却是坐在那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根本没动。

其实他心里是相信阿玉的,这种信任大抵跟良王有关,主子好不容易动了点心思的女人,他也希望是个好的。

管事的坐在那一声不吭,谁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陆千娇愤愤咬牙,正欲再说,小院外又涌进几个太监,一身玄衣紫冠的良王来了,身后跟着周进。

是的,魏漓过来了。

原本他将这事安排给周进,却不想临出院时又转到这边。

为此,周进暗自咕噜一路,那小丫鬟得是有多大的脸,殿下安排自己过来还不放心,放下正事自个儿都跑来了。

小院子里的环境简陋,有小太监抬了红木椅子过来摆上,专程给良王入坐。

一院子的人,包括严公公也没有想到殿下会跑过来。

气氛肃静非常,小院的四人更是跪匐在地。

院里出了事,在没查清楚之前谁人都有嫌疑。

魏漓坐下之后扫了一眼院中,视线在阿玉身上有所停滞,然后靠着椅背,单手撑头,“说。”

他自然不是问跪在地上那些人,严公公赶紧上前,将情况提了提,然后道,“奴才已经差人去请曹良医,估摸着也要到了。”

严公公刚汇报完,已经有小太监领了曹良医进来。

曹良医是良王就藩时从宫中太医院选带入府,四十几的年纪,面瘦微黑,留着一撮山羊胡,没有富贵相,倒像是贫苦人家的小老头。

他的医术当初在太医院不声不显,可能去到那些地方又怎会差。

曹良医向良王见礼,之后便去查看翡云的尸身。

院中寂静一片,宛如无人之境。

简单的翻查插针之后,曹良医在小医童的侍候下净了手,向良王回禀道,“殿下,此人所服为砒霜,量大药浓,少顷便可丧命。”

其实从翡云的死状来看,大家都能猜到她是中毒而死,现在的关键在于,是谁下的害。

刚刚严公公已经将基本情况说出,从阿玉发现人死,到半芝过来找他都提了遍,唯独没有提到陆千娇的那些指控。

陆千娇跪在地上急得都快要冒汗了,她见到严公公安排人去搜屋子,小声道,“殿下,奴婢有事要禀。”

魏漓的眉头动了动,严公公弓身道,“这位跟死者同住一屋,她,她怀疑死者是同院的白玉所害。”

严公公很不想说,见主子如此重视那小丫鬟,内心更是有一种莫名的偏袒。

魏漓面容冷凝,半阖双眸神色晦暗不定。

听完严公公的话骤然换了一个坐姿,直起背脊目光锐利如电,点了下匍匐在地的陆千娇道,“你说。”

第一次被这个至高无尚的男人叫到,陆千娇激动得发抖,她很想抬头看一眼男人的俊美尊容,却是不敢。

死了一个小丫鬟这种小事良王为何会亲自出现,这事大家还没想明白,可不防碍众人都知道他很生气。

“殿下……”陆千娇又将先前那些控诉阿玉的话复了一遍,后面还加了一些猛料,“她跟翡云闹的那场大家皆知,事后翡云还向我提到,说私底下阿玉向她放了些狠话,说是不会放过她。那个时候我还安慰她来着,心想同在一处怎会有隔夜的仇,却不想没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殿下,这毒肯定是阿玉利用平日里烧水之便放进茶壶里的。今早翡云起身并没有到用膳时间,她只喝过一杯刚从堂间提过来的茶水。”

陆千娇总算说到一处关键,刚好这时去屋里搜查的几个小太监回来了,未曾找到别的东西,也就提回来三套茶壶跟茶盏。

这茶壶都是从各个房里拎出来的,打开之后还在冒热气。

曹良医用银针探了探,很快就拎出一壶来,“殿下,此壶有毒。”

第050章 英明神武?

有毒的果真是翡云房里那壶,陆千娇暗自冷笑,同时心中又升起一阵阵后怕来。

那毒药应该是放在阿玉房里那只茶壶才对,为何会出现在自己房里?

还好早上起床她并没有来得及喝水就出事了,不然自己此时也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想到此处,陆千娇百思不得其解。院里的三个茶壶皆是每房固定在用,翡云再傻也不会放错,怎么会将自己毒死了还不自知。

不过死就死罢,先前慌乱一阵陆千娇已经镇静。

翡云死的地方太巧,算是给了她下定决心的契机。

院里死了人肯定要拉人垫背,不是她死就是自己,前因后果陆千娇已经打算好了,只是没有想到严公公根本不听她的,良王还会亲自过来。

这在她意料之外,不过事已至此,并无退路可言。

只要将罪行推到阿玉身上,殿下就算对她还有那么点心思,也会对她的行径跟歹毒厌恶。

不管良王过来是出于什么理由,她就不信在阿玉杀人跟小厮有染的情况下,还对这女人中意得起来。

陆千娇愈想愈是得意,前一刻她还猜测茶水有问题,立马就真的将有毒的茶水拎出来了。

“殿下,这些茶水都是早上阿玉新烧的。奴婢的猜测没有错,肯定是她趁机下毒。”

陆千娇义愤填膺语气笃定,言语之中已经将阿玉的罪行定死了。

她说完侧头去看不远处的阿玉,结果就见她慢慢抬头,将身子立起来了。

这女人的胆子太大,“带”着罪行都敢直视殿下,仗着自己曾经被入眼,真的是有恃无恐了吗?

阿玉打心底还是个胆小的人,怎么可能生出那些有恃无恐的想法,此时她只不过是被气得太狠了,一盆盆的脏水泼下来,她嘴唇发抖。

“殿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奴婢没有跟谁牵扯不清,更没有下毒害人,请殿下明鉴。”

阿玉再次匐地,被污蔑的那种怒气跟屈辱,让她将对这个男人的害怕跟厌恶都忘记了,只希望椅子上那位不光残暴还英明神武,能洗脱自己的怨屈,还自己一个清白,也让翡云死得瞑目。

女人气得不轻,双手攥得发白,匐在地上身子都在哆嗦。

魏漓狭长的凤眼微眯,想起刚刚她说的那些话,是想求自己还她一个清白吧!

如此,他的嘴角莫名上翘,身子又靠在椅背,慢慢撑起头来,姿态闲瑕。

“过来。”

目光看向女人,命令式的口气。

没有点名道姓,可那道视线却是说明了一切。

阿玉有些懵,抬头之后见良王目光如狼般盯着自己,并不陌生的压力扑面而来,根本无法拒绝,慢慢跪了过去。

她还知道良王的忌讳,并不敢太近,只是在三步之外。

“近些。”

魏漓的声音有些不耐。

阿玉不敢不听,心颤颤的靠近了一些,见良王没有叫停,又硬着头皮去了他的脚边。

小兔子终于跪于他的脚下,魏漓嘴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忍住想要去捏她下巴的冲动,淡淡问道,“不是你,下毒?”

“殿下明鉴,非奴婢所为。”阿玉再次垂首匐地。

离得这么近也无法看清她那张圆圆的脸,魏漓忍不住了,坐直身子伸手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又是那只如铁箍般的手,阿玉哆嗦了一下,顺着那手掌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的神情淡漠,冰冷的双眸傲然深邃,又似藏着风雷利剑,摄人心魄。

“不是你,哪是谁?”

魏漓附身,与她隔着半臂的距离。

女人给她的感觉还是如先前一样,香娇玉软。此时正被吓着,眼眶微红,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上面浮着一层水雾,欲溢满盈,像是微微一眨就会掉出泪珠儿那般。

她这般楚楚可怜,倒是合了魏漓的心意。

上回,她的胆儿太大了,如今这般,匍匐在自己脚下,才是他想要的姿态。

良王的问题有些莫名,阿玉怔了下,见男人还等着她,答道,“奴,奴婢猜想是陆千娇所为。她,她跟翡云两人同住一屋,有很多机会能在那茶壶里动手脚。”

小院里就五个人,除了自己最有可能的只能是陆千娇。

牛婆子阿玉没有考虑过,至于半芝,虽然不清楚她的底细,但直觉不可能。

“噢……”魏漓拉长声调,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又问道,“那,毒药,何来?”

“毒药,毒药应该是通过何妈妈的手递进来。”

兔苑里的人轻易不能出去,唯一能频繁接触的只能是送膳食的何妈妈。

阿玉听说过她帮院里的人带胭脂水粉,那么毒药也可以带进来。

“呵。”魏漓轻笑了声,看着女人很些茫然的脸认真端详。

重活一世,她好像比当兔子时进步了一些,只不过这些话,她刚刚怎么不说?

“那,我杀她。并,何妈妈。可好?”

魏漓一改先前的闲散模样,侧头看向陆千娇,面寒如冰。

“殿,殿下?”陆千娇早就吓懵了,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其实早在阿玉向良王靠近的时候她就呆了,甚至忘了规矩,抬着头就那样看着他们。

那两人又凑在一起了,跟上次在亭子里一样,蓦地就刺疼了她的眼。

她多想靠近那个男人的是自己,可这种事情偏偏就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她好不甘,妒忌得想要发狂。

可到了后面,她也有点顾不上那种情绪了,听见阿玉怀疑她,还扯出何妈妈,吓得背脊发凉。

现下,殿下说要杀了她们,那种无法言语的恐惧都差点儿将她击晕。

“殿下,白玉污蔑。我跟翡云无冤无仇,我害她做什?”陆千娇慌了神,又对阿玉哭喊,“白玉,就算人不是你害的,你也不能这么害我……”

陆千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哭着在地上嘶吼,只可惜话并没有说完,就被两个小太监押住,还塞了嘴。

她“呜呜”有声,秀眉倒竖,泪水涓涓,模样好不可怜。

魏漓眉头轻蹙,转过头又用一种询问眼神看着阿玉,显然还在等她的回答。

第051章 与她不同

“我,我……”

阿玉内心的惶骇并不比陆千娇少。

她还以为良王在跟她说笑,可见到陆千娇被抓,显然又不是。

这事说到低也是她蠢,王爷金口玉言,怎么可能跟她说笑。

是她脑子没有转过来,第一次捏着人命的这种感觉让她反映变得迟钝。

“你,不确定?”

女人如此拖拉,魏漓都有些不悦了。她这种处事行径要是活在深宫内院里,很快就会给吃得渣都不剩。

阿玉最是能感受眼前这男人的情绪,他生气,她就怕,磕磕绊绊地道,“刚刚那些,只是奴婢的猜测。是否事实,还请殿下派人,查证。”

阿玉还是做不到以这种随意蛮横的方式至人于死地,就算陆千娇在污她,目的跟手段干净利落。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查,魏漓的冷眸眯了眯,见女人有些呆滞的样子又道,“她可是,很确定。”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原本阿玉还想着良王是相信她的,或是愿意帮她,才让她有个辩解的机会,此时有些不确定了。

自己不敢确定陆千娇是凶手,而陆千娇却一口咬定自己。

他这话是在警告跟提醒,还是说并不全信刚刚她说的那些话。

如此一想,阿玉又怕起来了,就算天冷,手心也濡出一层薄汗。

她无法确定自己在他这里能有多少位置,但最终还是选择不违背初心,垂眸道,“奴婢与她不同。”

好一个与她不同,魏漓再次哼笑,深吸了一口那淡淡香气,同时又觉得她说的没错。

的确定跟那些人不同。

魏漓放开阿玉的下巴,直身,正色道,“半芝,说。”

他叫半芝,很多人都懵了,只有知道半芝身份的周进心下了然。

一直跪在院子里当透明人的半芝进入众人视野,她立直身子,禀道,“殿下,砒霜并非阿玉所投,也不是陆千娇,而是死者自己。翡云想要害阿玉,悄悄将毒投入灶台上的茶壶里,是奴婢将水换了,翡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毒死了自己。至于那药……”

半芝看向面如死灰的陆千娇,“乃陆千娇提供,通过何妈妈之手传进来。她编造了一些关于珍珠的消息,从中挑唆阿玉跟翡云的关系,利用翡云向阿玉下手,说那毒药只会让人发疹毁容,实则那药却是砒霜。对于药的事情,奴婢先前也并不知情。”

知晓是砒霜,半芝在换水之时,可能还会犹豫一下。

翡云死得可怜,全程被人利用,也不知她到死那刻是否明白,自己心心念的珍珠,根本就不在府里。

事件真相大白,如半芝所说,事件的种种迹象包括陆千娇的表现都说得通了。

魏漓抬手,跪地的牛婆子跟半芝相继起身。

“周进。”

“老奴在。”

“查,严惩。”

“是。”周进领命,很快让人带陆千娇离开,他自己也跟在后面,看样子是要亲自去惩戒所。

如此一来,陆千娇跟何妈妈的关系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等待那一家人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阿玉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她此时还跪地上,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之前就知道半芝身份不简单,是良王的人没什么,只是没有料到自己还被她所救。

如果不是她,那壶有毒的茶水就会被自己喝了。

回想一下先前翡云死在自己怀里的样子,阿玉寒颤,混身爬满鸡皮疙瘩。

原来从一开始,目标就是她。

阿玉发冷,想伸手去环臂,这时,有一股力道抓住她的肩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半芝……”

拉她的是半芝,印象中那张浅笑详和的脸,此时眉宇之中全是坚毅,那种气势跟凌厉是阿玉未曾在女子身上见过的。

一时间,阿玉有些看愣了。

而这时,半芝点了点她道,“快收拾东西吧,严公公在等你。”

“噢!”

阿玉回神,愣愣转头,却发现良王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院里除去严公公并两个小太监,别的人都走了。

“殿下他?”

阿玉猛然回悟,她刚刚还没有谢恩。这是何等的大不敬……

“你先去收拾一下东西,以后有的是机会。”半芝像是知道她所想,开口提醒。

阿玉颔首,移动脚步有些呆然的回到房间。

她的东西就是那几套衣物跟首饰,这些就算带上,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了。

阿玉没有问要去哪,实则心下已经了然。

她很快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出来,开门之后半芝还在门口等着她。

“早上的事情,谢谢你了。”

阿玉蹲身向她福了福,半芝未避开,却是道,“我救的不是你,我只是依命行事。”

“我明白,不过这话还是要说。”

阿玉当然清楚她是依命行事,要不是良王暗地里吩咐过一些什么,像自己这种二等小丫鬟,死几个半芝都不会看在眼中吧。

严公公也在几步外等着她,阿玉说完跟过去,一行人出院门路过小园,再到外面的大院子。

阿玉一路向外,惊动了很多晨出吃草的兔子,它们竖起长耳立身,看看小径又蹲回了去。

“阿玉。”

菜园子门口,牛婆子对她挥了挥手。

阿玉的脚步有所停顿,回以一笑。

几人出门,没走多远便来到一处高门独院。

这地方阿玉先前见过一回,那时来兔苑当差,路过时望了几眼。

当时只知道这儿威严壮丽,富丽堂皇,此时她才知这里叫明溪院,是良王在府内的院子。

院子门口有专职守门的小太监,见是严公公带人,并不阻拦。

阿玉进去之后见里面的人都用一种新奇惊讶的目光盯着她,垂下头,脸莫名有些烧。

严公公轻轻咳了声,那些小太监蓦地将头埋起来了。

不是他们不懂规矩,是院子里会出现丫鬟这种事让人太意外。

阿玉被严公公带至一处偏房小院,这里离主殿半刻的功夫,环境清雅幽静,看样子先前是空置着的,并没有人住。

“阿玉,你先在这儿收拾安顿,后续如何,还要等周公公过来安排。”

“是。”

阿玉颔首,送严公公出门。

第052章 请罪

送走严公公没多久,有个叫乐吉的小太监拿了被褥等一些日常小家什过来。

乐吉看起来也就十五六的样子,一副单纯没心机的憨厚样,主动开口跟阿玉介绍了一下院里的情况,让她有什么事就去西角那边的院落找他。

“我晓得了,谢谢小公公。”

阿玉谢他,乐吉挠头,很快就出门走了。

这里的确一直没有人住,阿玉将院门合上,长叹了一口气,回屋去收拾打扫。

周进是快中午时过来的,亲手提食盒,还让人带来两套衣裙。

“饿了吧。”

周进看向行礼的阿玉,将手里的东西放置于桌上。

连早饭都没吃,忙到现在阿玉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过此时她只是默默站在那,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儿。

周进笑了笑,让随行的小太监将衣裙放下,点他们出去了。

“阿玉。”周进在一张雕花椅上坐下,“你可知错?”

果然,早上的事情并没有那么轻易翻篇。

阿玉慢慢跪地,“阿玉知。”

“嗯。”周进面色严谨,“勾结小厮私自处理府里裳下的东西,光这一点就可以将你发卖了。”

阿玉早上那个烧了衣裳的借口是站不住脚的,周进不知道她有偷跑的本事,自然就信了先前陆千娇的话,认为是她托人将东西捎出去处置了。

明明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胆子真的大,要不是殿看上她,已经死两三回了。

“公公……”

勾结小厮这个罪阿玉真不想认,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请公公不要处罚秦大哥,是阿玉求他办的,责任奴婢全全承担。”

阿玉垂首匐地,无缘无故将秦江卷进来,她很怕,怕连累无辜之人。

周进叹气,“你犯了大罪,一而再,再而三。先是以下犯上,之后私处物品与人勾结。这些罪并罚,别说你自己,真要追究起来会诛连亲人。”

周进的声音无奈又冷,事情到了现在阿玉也清楚不是求饶几句就能解决。

她头未抬,阖眼道,“请公公明示。”

终于通透了,不妄在她身上费了那么多心机。

周进站起,长舒一口气,“我虽然是府里的内务总管,到底也是殿下的奴才。为殿下排忧解难是我应该做的,却没有越过主子去做决定的权力,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

“那行,未时殿下午休后一般会去书房,你收拾好过来吧,给你一个引见的机会。”

周进走了,阿玉扶着门楹站起,看了眼被拉上的院门,去到桌前默默将肚子填饱。

之后她烧了热水,将自己收拾干净,挽髻,穿上新送过来的华丽衣裙。

阿玉并不知道书房所在,她去找了乐吉。

听闻是周公公叫的,乐吉很热情领她去了。

书房就在主殿后面不远处,依墙而建,是一处带花园水榭的亭楼。

阿玉走在廊上远瞭,看到院墙之上有一座熟悉的阁楼。

原来这里隔壁就是小园……

阿玉要过来的事周进先前就跟外面的小太监交待过,见她来了,有人去里面禀报,让她在门口等一会。

东厢,窗棂下,魏漓悬笔凝神,正在写字。

男人轻撩袖倨,神情平闲适然,目光随笔峰而动,少了平日里的冷峻,多了两分温雅。

门口,有小太监轻步而来。

周进闻声,不敢打扰主子,慢慢退了出去。

“公公,那位叫阿玉的丫鬟过来了,正在外面。”

“噢。”周进笑,“先带她到这里来等着吧。”

“是。”小太监应声而去。

周进也回了里面,刚好见到主子放笔,他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笑道,“殿下,那个叫阿玉的小丫鬟过来了,说是要向你谢罪。”

魏漓正在卷那张锦宣,闻言放了手,坐于一旁的太师椅,让周进传她进来。

周进欢喜而去,见到台阶下的阿玉一身新衣,心下满意,带她进门。

“殿下万福。”

阿玉入内行稽首之礼。

“起。”

魏漓难得给她一个面子,阿玉却并没有起来,只是直起身,垂眸道,“有罪之身,不敢僭越。殿下,先前……,那事,奴婢深知罪孽深重,请殿下降罪。”

打了良王殿下你巴掌之事,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阿玉就那样心知肚明般带过,然后又道,“晨间之事,奴婢叩谢殿下隆恩,救奴婢一条贱命,保一身清白。”

阿玉说完再次磕头,她的声音平静,模样看起来相当郑重认真。

还真是过来请罚谢恩的!

魏漓声音冷清,“抬起,头来。”

阿玉闻言立身。

她此时穿着雪青色撒花湘裙,外罩蝶恋花櫻草色褙子,与圆圆的脸蛋相映,如玉似莹。双眸更像是水洗过一般,配上跟丫鬟时不同的百合髻,立身之间,倒是让魏漓眼前一亮。

女人今天也很大胆,居然好好打扮了一番才来见他,可她这些衣裳跟发饰……

魏漓望了眼远处的周进,见他拉门出去了,狭长的凤眼暗了暗。

彼时,他也没有心思去管周进那胆大的奴才,微微欠身,对地上的女人问道,“你,真要,请罪?”

“是,奴婢难辞其咎,还请殿下降罪。”

阿玉语气诚恳淡然,看在魏漓眼中却是一副没有人生气的样儿。

魏漓单手撑头,手指轻轻敲着椅扶。

不得不说女人的行径让他很不开心,他宁愿地上的人求放过,求原谅,最好抱着他的腿,扯着他的衣摆,痛哭流涕的样子。

那画面想想他就舒爽难耐,而不是像这样,一副坦然般求降罪。

“你,过来。”

他的眼中有危险信号,阿玉微颤,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偏头,咬唇,就那么跪着,慢慢移了过去。

“起身。”

刻意打扮成这种勾人的样子,她却一直缩头做鹌鹑状,白白浪费了这份心机。

阿玉心如鹿撞,攥着裙倨慢慢站起。

两人只离着半臂的距离,越是离得近了,阿玉越觉得这人健硕高大,明明自己站着,却能跟椅子上的他平视。

“你的罪……”魏漓抬眼,目光如炬,“你想,如何?”

第053章 这个惊喜

又是反问句,阿玉听得头皮发麻。

这人明明就是权力支配者,却总喜欢将问题抛出来问别人。

不是什么寻问意见,反而像是一种玩弄。

阿玉绞紧手指,“只要不牵连他人,奴婢愿做牛做马。”

女人坚定的模样感觉就像要视死如归,魏漓来了兴致,“看着我。”

男人的声音如惑似幻,却又有一种说出的威严。

阿玉看了过去,四目交汇,她见椅子上的人还是如平时一般,冷漠淡然,矜贵如高高在上的神衹,不染一丝世俗尘埃。

若是没有亲眼见到那些,阿玉没办法将暴虐跟此人联系起来。

就算她极度不愿意承认,良王也是俊美卓绝,还有那种立于云端之上的龙子凤孙之仪。

阿玉正有些沉浸,不防男人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像是逗弄似的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带着一丝蛊惑道,“将衣裳,脱了。”

啊?

阿玉有一瞬愣怔,明白他的意思后思绪戛然而止,将害怕跟尊卑尽数抛至脑后,死死攥着自己的衣领,哆嗦道,“我,我……,你,你,不能这样。”

她说完这句又有些讶然,被自己这些没过脑的话吓着了,明明来时都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能保全家人,不牵扯到他人就算是玩物也好。

可她此时这动作,刚刚的那些话又叫什么?

阿玉后背又吓出一层汗来,立即改口道,“殿下,现在,还是白日……”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细如蚊蚋。

不过魏漓还是听见了,他的目光闪了闪,刚刚只是随意试探,此时女人莹润小脸琲红,小嘴儿微张,攥着领口又怕又不愿意放的样子……

他喉结滚动了下,感觉有些渴。

这种感觉于魏漓来说很陌生,为人十几载,他从不让人近身,因为闻不习惯人身上的那种如腥臭般的味道。

曾经,他也试着想要去克服,但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

成年之后,那种味道给他带来的厌恶感更盛,特别是女人,每每靠近都会让他想要作呕。

他曾想,就这么算了吧,为人的这一朝。

怎知,上天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魏漓从来不是一个会考虑他人想法的主,作为天潢贵胄,他已经随心所欲惯了。

如此,现下他并没有去压抑自己的情绪,伸手抓住女人的手臂,一用力就将她拉入怀中。

第二次,美人在怀。

魏漓嗅到那馨香,鼻尖凑到她发间,狠狠吸了一口。

阿玉混身颤栗,小脸儿惨白如纸。

她紧紧闭着眼,睫羽微颤,顷刻间,有两滴泪珠从眼角渗出,滴在还抓着衣领的手上。

也就在这时,满脸陶醉的男人睁眼了,看见女人紧锁的眉头跟两行泪珠,渐渐失了兴致。

他将人放开,淡道,“下去。”

阿玉如蒙大赦,直接跳开,礼都未行,夺门而出。

来到门外,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疾步而奔,结果就见台阶下的周公公愕然般盯着她。

阿玉吃了一惊,整张脸迅速烧了起来。

她慌忙松开还抓着衣领的手,脸上的泪痕都顾不得檫了,匆匆一福,像是被人捉奸般,逃也似的离去。

书房外不光站着周进,还有两个守门的小太监,大家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小丫鬟,心下了然。

两个守门小太监相互交换着眼神,一副欣喜的样子,暗道自家主子总算开窍了。

周进的眉头倒是有些微皱,很显然小丫鬟还好好的,殿下的人伦大事没成,原因不知。

如此一想,周进便悄眯眯的进屋里去了。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点什么,结果就见自家主子在案上写起字来,衣整发不乱,一脸正派,根本没有一丁点意乱情迷的样儿。

呃……

“殿下,你看,要不要老奴去后院给她挑处院子?”

主子现在什么心思下面的人都知道了,周进想趁热打铁,看能不能给小丫鬟求个名份什么的。

“后院?”

魏漓重复了句,语调听起来意外又不解。

“那个,老奴想,怎么的也得给她安置个地方吧。”

周进暗忖殿下难不成并没有想过这些,只想白吃?

“是,要安置。”魏漓放笔,“贴身,丫鬟。”

那厢,阿玉垂头捂脸,生怕院里的小太监认出自己来一般羞恼。

如此更显掩耳盗铃,明溪院除了她就没有丫鬟,而且为何会在这里,其实大家私低下都明白。

阿玉回到偏房小院,连门带窗全部关了,最后滑坐在门楹下抱膝呆坐。

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良王那淡漠清冽的声音还响在耳边,阿玉想要是自己就这么被厌弃了多好。

可这事是不可能的,先前还被他推到地上呢,一样没有放过自己。

如今,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总有被人塞牙缝的时候。

阿玉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有人过来敲门,才慌忙收拾一下,将门打开。

周进来了,又带了衣裙过来。

这次不是什么专程挑过的锦衣华裳,而是大丫鬟的专属服饰。

“阿玉,从明儿个开始你就是明溪院的大丫鬟了,跟着殿下贴身伺候。”

周进让人将衣裙放进去,还亲口跟她说了下当差时辰跟平日里的忌讳。

魏漓一般卯时起床,中午会休息一会,亥时上榻安置。晚上无需人值夜,她只需要白日当差就可了。

“阿玉,殿下许了你前所未有的恩典,以后当尽心伺候。”

周进提点她,其实他更想问先前在书房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是主子的事情打探不得,没法问出口。

“公公,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被升为大丫鬟,而不是塞到西五或北六院,阿玉愣了一瞬,便坦然应下。

不管是什么她都认了,没有被安上良王女人的身份,她反而有一丝庆幸,说明有出去那一天。

周进点头,还叫了一个小太监带她到院子里逛逛,先熟悉一下。

阿玉跟着去了,一圈下来清楚明溪院不光有主殿跟书房,还有练武场跟小厨房。

这里跟兔苑一样,基本是封闭的。

除了跟着主子外出,别的人轻易无法出院,外面的人更是进不来,除非良王准许。

整个院子与外隔绝,围得像铁桶一般结实。

第054章 贴身丫鬟

“小公公,殿下每月大概有多少时日安置在这边?”

阿玉就是随口问问,以后当差也有个心里准备,结果就见带路的小太监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显然没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那个,殿下不是还有后院。”而且还那么多,每个女人那住一晚,一个月都快差不多了。

小太监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回以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次日,阿玉寅时末起床。梳洗,换衣,后面提着灯笼去主殿。

房门外,值夜的小太监见她来了,告知殿下跟周总管都没有起,让去后房先等着。

后房就在主殿边上,是下人们换差歇脚的地方。

阿玉去了,在里面坐了没一会周进过来。

“公公。”阿玉向他行礼。

周进颔首,拿过小太监手里的灯笼,带她去东厢偏房。

“你步子轻呢,殿下就睡东厢,现在还没起,别吵着他了。”

“是。”

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进了偏房,这里是良王放置衣物之地,临门至窗棂,箱柜、薰笼、挂架、各式厢奁饰盒,数量比那些成衣跟首饰铺子里的东西还要多。

良王平日里所穿衣裳都在这里,除非他特意吩咐,一般都是由周进挑选。

礼服跟吉服在特定日子才需要时才穿,平日里都是锦袍跟便衣就可。

周进让阿玉在门口的铜盆里净手,带着她一路过去并讲解着,将自己十多年的经验尽数全盘托出。

以前这些都是他全全处理,如今有个伴儿,他乐得轻松。

“今儿就给殿下准备那套宝蓝色的袍子吧,里衣选缎青色的,玉冠挑有蓝宝石那尊,靴履就云纹那双……”

周进一边说着,让阿玉将那些衣赏一件件放入托盘里。

两人将东西选好,有小太监在门口禀道,“周公公,殿下摇铃了。”

周进颔首,带着阿玉快步去东厢。

房门口,小太监看见两人,主动撩开帘子。

“殿下,可是要起了?”

周进去到帘幕,听里面的人“嗯”了一声,便挥手让伫在屋中间的阿玉过来。

第一回近身伺候良王,阿玉肯定是紧张的,她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面移步前去。

周进站在一旁小声提点着,阿玉闻声而动。

帘幕里的人已经坐起,看见那影子阿玉心就有些紧。

外层的帘幕先挂,然后是床榻上的。

“殿下。”阿玉在榻外行礼,素手轻移,撩起半边云纹轻纱缎帘。

男人的身影印入眼眶,他穿着白色寝衣,黑发满肩,许是刚睡醒,脸上还带着一丝迷茫跟懒散。

这样的良王是阿玉所没有见过的,少了平日里的凌厉,在灯光的渲染下有种以往所见不到的柔和。

两边的帘幕已经挂好,阿玉半蹲于床脚榻上,拿出身畔的一双木履道,“殿下,可下榻了。”

她声音很小,弯腰底头,就那么默默蹲在那。

魏漓侧头望了一眼,拉开被子将脚伸了下去。

男人还未着袜,阿玉心头一跳,慌忙向外看去,结果周公公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如此,她硬着头皮起身,到托盘里拿了准备好的布袜再次蹲身,慢慢给他穿上。

良王并未发火,阿玉却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那视线让她紧张又不自在。

阿玉愈发小心起来,每一下都用尽心思的样子,就怕一不小心将男人碰上。

她的动作显然有些慢,还坐在床沿的魏漓蹙了下眉头,直接将脚抬起,两下拉好布袜穿上木履下床走了。

“殿下?”

阿玉有些懵,这人衣服还没有穿呢。

魏漓没理,快步去后面的厕间。

阿玉第一次来这,根本不知道那门后面是什么地方,她跟了几步,然后就听到一些水声,还很急的那种。

这……

阿玉蓦地红了脸,等男人出来,她都不敢抬眼去看人。

“更衣。”

魏漓瞄了她一眼,心想这人也是蠢得可以。

“是。”

阿玉找回思绪,拿过衣架上那套准备好的里衣,托在手上正要给他穿,结果就见男人张开了手臂。

阿玉怔了下,后面真想自戳脑袋,人家身上的都还没脱,她穿什么穿?

这般她又急急忙忙放下手里那套,上前先将良王身上那套寝衣给脱了。

腰侧的带子解开,男人如玉般的胸膛便露了出来。

阿玉全程垂头敛目,只将视线放在男人的衣摆之上。

放有暧炉的房内温暖如春,阿玉抖开缎青色的里衣,站在男人身后。

魏漓很配合的穿了,考虑到她的身高,正准备自己将衣服里的头发撩出来,结果就见女人提了张小绣墩在自己身后,站在上面轻轻为他撩头发。

魏漓,“……”

阿玉在为他脱衣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身高的问题了,她整理好后面又换到前面来,如此两人就离得近了。

想到昨天在书房的事,阿玉难免赧然,好在她见男人不知啥时候将眼闭上了。

机不可失,她快速将前面的衣裳整理好,跳下绣墩就去拿锦袍。

等手脚麻利的为良王穿上,这下上衣就剩下外出要穿的外袍,那件在房里不用,只有出去的才会穿。

阿玉将外袍搭在衣架上先放好,然后看了眼男人的白色中裤,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原本穿上里衣之后裤子是要随后换的,阿玉乱了顺序,目的就是拿衣倨做遮挡,让自己不要看到那些不该看的。

心中回想着,阿玉已经摸上良王的裤头,她偏着头,摸索着去拉那带子,结果几番折腾,好像被她打上死结了!

阿玉惊出一手汗来,见男人睁开眼睛似是不悦,也顾得着那些忸怩,撩开衣倨一看,那结死得透透的。

这下别说脱,拔都拔不下来了,不拿个剪刀来今儿个这裤子都没法换。

“殿,殿下……”

阿玉战战兢兢,不敢去看他,连话都说不好了。

而此时的魏漓,微微垂头,正在贪婪地吸取从女人身上传的那丝香气。

果然,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几息之后,魏漓看着女人的头顶,“下去吧。”

“是。”

阿玉如释负重般退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良王是怎么处理那结的,等再次被周公公叫进去,男人已经梳洗完毕,正坐在堂厅的炕桌上等她侍膳。

第055章 吃素(加更)

满桌子的小菜糕点,足足有十几碟。

进屋前阿玉问过周进需要注意些什么,不过周进并没有说出有用的信息出来,因为以前这差没人做过。

阿玉再次在盆里净手,上前执箸压着袖子先给男人夹了一个水晶虾蛟,见他吃了又换粉蒸排骨。

如此,她将所以菜都夹了一遍,放置在银盘中,直接堆成了小山。

给主子侍膳那有这样子的,这么多堆在一起让主子怎么夹,况且不同菜式混在一起相互沾染着味道,连口感都影响了。

周进看着下巴都快掉下去了,魏漓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瞄了一眼那个有些呆呆的女人,慢慢夹着吃了。

满桌的菜夹下来,阿玉得以喘息,余光注意着桌前的男人慢慢就看呆了。

这人吃饭很斯文,跟他暴虐的秉性完全不符。

低眉、垂眼、入口无声,唇角不渗一丝酱汁,慢条斯理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满满一盘子去了一小半,魏漓频频看向边上那碗雪菜野鸡汤,眼神相当明显,可女人就是看不见。

魏漓不得不点了点道,“汤。”

阿玉回神,稳了稳了心神赶紧给他盛了一碗。

那汤被小炉子温着,热气缭绕,阿玉看见里面有几片绿色的菜叶子,蓦地就饿了,然后一阵腹鸣之声响起,在静得如无人之境的房里显得异常突兀。

阿玉垂头,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赏你。”

魏漓放箸,下炕去旁边漱口净手。

“谢殿下。”

阿玉红着脸谢恩,她还以为会挨训,结果并没有,还得了一桌赏,这般她就更窘了。

她只是饿了,并不是嘴馋,而且这满桌子的荤食,她也吃不了。

不过这话阿玉是不敢说的,来自良王的赏赐更加不敢拒绝,她看着小太监过来收盘,将桌上那些剩菜小心放入食盒,要提到后房去,一会她可以在那里用膳。

外面的天色还只有一丝丝亮光,阿玉伺候良王穿好外袍,便在门口目送他带着两个小太监去后面的练武场。

“殿下去那边会呆大半个时辰,你去后房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吧。”周进笑眯眯的看着她,接着又道,“我这个老家伙都没得过殿下如此厚赏,真羡慕你啊。”

阿玉赧然,想答话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刚好此时她想到一点事情,便小声试探着道,“公公,我想将早膳拎回房去用,一会就回来。”

周进点头,“看着点时辰就成。”

阿玉得令,拎着食盒回去了,她可不是真要带回去吃,而是想找个办法处理掉。

她不食荤,就算含在嘴里也咽不下去,天生的排斥反映,有时闻着味儿也会不喜。

阿玉回院便将门给栓了,趁着天色还未大亮,将食盒提到屋子后面,然后用树枝划拉了一个土坑,将那些菜尽数倒了进去。

她的这些做得无声无息,将坑填好之后还盖了点儿草上去。

如此,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可这样她就得空着肚子去上值了。

为了避免早上的事件重复发生,阿玉回屋灌了几杯茶水,算着时间将空食盒送去小厨房。

她离开,树枝上的暗三落地,向练武场而去。

魏漓的一套箭还没有练完,就知道女人将他赏的东西倒土坑里去了。

“噢……”

没有太多表情,从箭桶里取出三支,一瞬齐发,正中远处的三个箭靶。

暗三的身子抖了抖,暗忖半刻又道,“殿下,我看她应该是吃素的。”

自从上次魏漓知晓阿玉身份,暗三得了个任务,已经从良王的贴身暗卫变成阿玉的了,只是当事人不知道。

在兔苑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小丫鬟吃肉食,每次都是分给别人,想来是不吃的吧!

“吃素?”

魏漓挑了下眉头,听暗三说到她早上都没敢去厨房吃早饭的时候,饶有兴致的笑了笑。

离开练武场,魏漓没有回殿,直接去了前院议事厅。

阿玉捧着饥火烧肠的肚子在后房等到午时良王才归。

净手,换衣,等魏漓坐上炕桌,差不多又过了一刻钟。

彼时,阿玉已经饿得没啥力气了。

一想到伺候完这位上榻午睡她就能去用饭,阿玉咬牙硬撑,只可惜肚子不听使唤,侍膳的时候又叫了……

阿玉见良王望过来,默默放下银箸退后一步道,“请殿下恕罪。”

两次侍前失仪,她现是窘得要死,早上灌了满肚子茶水也不顶事。

女人的脑袋都快埋胸口里去了,魏漓看看满桌子的荤菜,放箸道,“赏你。”

连续得赏,周进笑眯眯,门口的两个小太监满脸的羡慕。

“殿,殿下。奴婢失仪,受之有愧。”阿玉一点不想要,接了这些东西她午饭还有得吃么?真正骑虎难下。

魏漓根本没理她,然后下榻净手喝消食茶,准备休息。

阿玉看见有小太监过来装菜盘,都快要急出汗来了,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见良王进了内室,还不得不跟进去为他宽衣。

脱衣比穿衣来得简单多了,阿玉将衣服搭好,魏漓已经自顾上床。

如此,她只需要放下幕帘就可以离开。

榻上的人已经躺好阖眼,阿玉轻手轻脚走过去,放下内帘正准备退出,就听见床上的良王问道,“饿吗?”

好似很随意的一句话,阿玉看过去,就见里面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

那是调侃的笑容,阿玉有些发懵,想说些什么就见床上的人又闭眼了。

她默默退出内室,回想起刚刚良王那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可一时间又有些想不明白。

阿玉回了后房,跟早上一样要将食盒拎回去再吃。

周进还让她休息一会,等殿下起身的时候才来上值。

阿玉应声,匆匆拎着东西回房里去,等关好院门,她双脚一软,差点儿跌在地上。

将食盒放上小桌,阿玉的肚子又叫了。

由于没有东西裹腹,她感觉自己混身发冷,饥寒交迫。

“有一样素的也好啊!”

阿玉趴在桌子上,都快要饿哭了。

良王的怪僻太多了,道道菜都跟肉有关,怪不得饭后要喝消食茶。

第056章 赏你

下午,阿玉再去上值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

很显然,她中午也没有吃东西,那些菜又给她埋掉了。

魏漓下午又去了前院议事厅,等再回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彼时,阿玉正坐在后房,神情蔫蔫。

有小太监过来叫她,听闻良王回来,阿玉扶着桌子慢慢站起,狠灌了两杯茶水去正房。

魏漓刚好走在廊下,见女人从拐角处转过来,眉梢轻挑。

简单休整,侧厅的晚膳也摆好了。

阿玉布菜,动作不畅,感觉举起那双银箸都费了好些力气。

周进在一旁看着心都紧了,他下午跟着主子一起外出,不知道阿玉的异样,还在想她是不是身体不适。

一餐膳食,阿玉侍得艰难,好在撑着也结束了,她的肚子也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估计也是没力气叫了。

她见良王放箸,松了一口气,刚将自己手里的小碟子放下,又听得桌前的男人道,“赏你。”

阿玉愕然,听见这话头皮发麻。

“殿下,奴,奴婢……”阿玉不想饿死,肯定是要拒绝的,结果她话并没有说完,就见男人唇间有一丝玩味的笑。

这笑容跟中午在床上的如出一辙,这回阿玉算彻底明白了。

她身子一软,直接匐地。

“请殿下赎罪,奴婢,奴婢不食荤。”

阿玉真的给吓着了,她有比常人敏锐的耳力,早上挖坑时天都未亮,院门也是栓着的,并没有进人的迹象,可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难不成也跟自己一样有什么过人异象,还是说派了什么利害的人物在暗中监视自己!

如此惴测,阿玉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榻上,魏漓盯着女人的后脑勺,“如此,先前,那些?”

“奴婢该死,先前那些,都给奴婢埋,埋土坑里了。”

阿玉嗓音细弱,一来是饿得没多大力气,二来是真有些怕。

这人明明知道她干了些什么,还这么问,肯定是想治罪。

她匐地,动都不敢动一下,能感觉到良王在看她,那种视线让她备感压力。

不过,这回阿玉的感觉错了,魏漓虽然是对着她的,却闭着眼,正在享受那一丝馨香。

他的模样陶醉极了,看得不远处的周进一阵莫名。

周进并没有闻到什么,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同样。虽然他们站的地方远了些,可就算是跟魏漓处在同一个位置,也未必能察觉到。

说到底,魏漓的嗅觉异于常人,太灵了。

“殿下?”

阿玉久得不到回应,正想抬头看看,就听见头顶的人徐徐道,“为何,先前,不道明?”

魏漓睁眼了,眼中意味不明。

“殿下,奴婢第一次得赏不敢辞。”

阿玉心如小鹿乱撞,到了现在她是不敢再编什么理由,实话实说了。

刚上值就给了这么大赏赐,她那敢推辞。

“噢。这么说,你,情有,可原?”

阿玉点头如捣蒜。

是个诚实的小丫鬟,没让他失望。

魏漓勾唇,“若想,本王,不怪罪,也可……”

他的话留下一半,然后人就走开了。

阿玉眨巴两下眼,侧头看见男人离开,完全没搞清楚他想怎样。

“你起吧。”

魏漓端上一杯消食茶,坐在另一边榻上休息。

阿玉起了,然后她看见有太监进来抬走炕桌,又换了个新的,上面还放着个食盒。

“赏你。在这吃。”

魏漓端着茶盏坐过来,点了点那桌上的食盒。

听到赏你两个字,阿玉僵了,看见男人唇角玩味的笑,真恨不得将食盒甩在他的头上。

可这种事情她也就是想想罢了!

阿玉抿着唇,慢慢打开那食盒,结果发现那里面并非荤菜。

她怔了怔,等抬手将那八道菜全部拿出来,都是素的。

“殿下,这?”

又得一盒菜,男人在她心里印象太差,还以为这人是想惩罚她,或是想强迫她吃荤什么的,结果想错了。

“吃。”

魏漓又恢复了一惯的冷峻,眼中却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光。

当着他的面用膳,阿玉虽然有些窘,但还是道谢坐下。

这满桌子的菜,她要是不吃,那就真的是不知好歹。

阿玉咽了咽口涎,她实在太饿了,怎挡得住色香味俱全的一桌美味,也顾不得有人在对面看着,真吃了。

活了十四年,她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这些菜有些她并不能叫上名字,却是出奇的好吃。

白素爽口,土豆饼香脆软糯,不知名的菜汤甘甜,清香无比,连那盘唯一的米糕也是从未有吃过的松软。

阿玉一口接着一口,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就算饿,她的吃相也不难看,微微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除了碗匙碰撞,也没有发出别的声音。

那小嘴儿开开合合,真的好像一只进食中的兔子。

魏漓靠在榻沿上,手里的茶水早已经冷了,他却没有放下,因为不想挪眼。

女人的样子好像是在吃什么人间美味,看得他都饿了,明明刚刚才吃过,却莫名咽了几下口涎。

几步外,周进见这景况,已经带着守门的两小太监出去了。

他感觉自己还是不要站在那好,以免不小心打扰气氛,到时主子特定会生气。

屋内,阿玉吃了个九层饱才慢慢放箸。

“谢殿下赏赐,奴婢吃得很好。”

阿玉下地,再次行礼。俗话说拿别人的手软,吃了别人的嘴软,内心倒是对眼前的人改观了一点点。

“好吃吗?”魏漓放盏。

阿玉点头,然后看了看桌上那些剩菜,“殿下,我能将这些带回去吗?”这么好吃的菜,她真的不想浪费,而且是主子赏的。

魏漓侧目挑眉,“准。”

阿玉勾唇,然后将那些菜一一放入食盒中,准备一会下值的时候拎回去。

“殿下,是否沐浴?”

阿玉吃饱了,有力气了,就想着好好当差。

魏漓摇头,“你,下去吧。”

阿玉一怔,这是让自己先下值了?

今儿的良王吃错药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阿玉福了福,拎着那食盒便走了。

她离开,周进走了进来。

“殿下?”

周进有些不明白,小丫鬟怎么走了呢。

“沐浴。”

魏漓闭了下眼,有些东西忍得难受,再不放人,他怕自己一会忍不住做出点什么来。

第057章 偶遇(加更)

次日,阿玉早早起床升了个小火炉,用小鼎锅热了两碟昨晚吃剩下的菜。

她可不想再出丑了,还是先填下肚子吧。

明溪院没有丫鬟,阿玉过来时不光配了个单独的小院子,日常家什严公公也给她备了,跟兔苑的日子差多,只不过是一个人住。

就算是放了一晚上的剩菜,也是说不出的好吃,阿玉将盘子扫干净抹嘴,留下的那些她准备中午热热再吃,到时去小厨房领碗热粥,配着刚刚好。

有了先前打底,这下阿玉侍膳的时候倒没有再出现尴尬,等良王去了练武场,她就可以临时休息。

练武场那地方周进也很少去,他用完早膳见阿玉也休整好了,领她去东厢茶室,让一个老太监教她煮茶。

这些事情阿玉先前接触得不多,学得特别认真。

正殿那边,良王快回来时乐吉跑过来报信。

“阿玉姐姐,殿下要回来了。”

阿玉在这里逢人都会叫她一声姐姐,这称呼让她有些不习惯,但那些小太监根本不敢直呼其名。

听闻良王要回了,阿玉端上煮好的茶准备去正厅,来到长廊看见院里的花圃中有两只雪白团子。

“乐吉,那是今天要送去小厨房的吗?”

心中这样猜想,阿玉就忍住不住问出口了,想到良王那么喜欢吃兔子,一阵恶寒。

乐吉闻言侧头望去,然后笑道,“你是说小怩跟喜田啊,这俩在院里都要成大爷了,谁敢送他俩去小厨房。”

“就是说,它们是院里养的?”阿玉意外,这两只已经够大了,真要吃,随时下锅。

乐吉点头,“是啊,从兔苑里拎回来的,没下锅,养着养着就这么大了。”

听他这么说,阿玉就想到了当初被带走的那两只才两个来月的小兔子。

看大小对得上,还说什么油炸至酥呢,原来并没有吃。

阿玉莫名笑了一下,当初她可是因为这事心里将良王骂了好多遍。

回到前厅,阿玉抬眼就看见良王已经走在廊下,虽说是去练武场,可他的样子淡然得很,脸不红,气息稳,连一丝汗都没有,也不知道练了些啥。

跟着一行人进房,阿玉先放下茶盘净手,后面在架上拿了两套衣服道,“殿下,早上还去前面吗?”

根据昨天的经验来看,良王在院里待的时间并没多,基本会去前院议事厅。如若天天这般,也算是一位务实藩王。

魏漓像在想事,默了会才摇头。

如此,阿玉便给他换了身开襟的舒适袍子。

魏漓不外出的时候基本会在书房里渡过,以往这种时候周进会跟过去伺候,这下子有阿玉在,周进就不去了,找了个地方躲闲。

接触了一下,阿玉觉得良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伺候,就像此时在书房的,基本就是帮他添一下茶就行了,然后男人就看书写字,也不会怎么理她。

要不是前二天书房里发生的那些事还历历在目,阿玉会以为自己真就只是他的贴身丫鬟,可这一切都是妄想。

男人那贪婪跟势在必得的眼神忘不了,也无法忽略院里小太监们对她的另待。在跨进院子的那一刻,她就被盖上良王的印章,只不是过男人在玩什么把戏她不太明白。

“想什么?”魏漓向女人的额头弹去一记。

阿玉吓了一跳,摸上额头才发现刚刚飞过来的是水珠。

“没,没什么。”

她肯定不能说自己在想啥,见良王在盆里净手,赶紧递上锦帕。

她不提,魏漓也没有再问,后面坐在窗下拿着一卷书来看。

这男人认真的时候就像一尊泥菩萨,一动不动,专注得很。

每当这种时候,阿玉就在旁边当柱子。

日子就这么过了半旬,在周进的提点下,阿玉在大丫鬟的路上越走越稳。

来到这里的时日久了,她也总算知道良王是不去后院的。

一个大男人放着满后院的女人不闻不问,阿玉想不明白,可这些事情并不是她能涉及的。

还有一个让阿玉诧异的地方,就是良王戒兔肉了,反正她侍膳的时候没见他吃过。

如此,那男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倒是好了不少。

入冬,天气越来越冷。

那日,魏漓去议事厅未归,外面突然落雨。

周进安排人要去送伞,看见阿玉站在廊下,便道,“阿玉,殿下的伞你送过去吧。”

“是。”

阿玉接过,在两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出院。

来到这里近半个月,她还是第一次出门。

明溪院到议事厅有一刻钟的脚程,阿玉举着黄色油伞垂头看路,冷不丁身后有人突然叫她。

“阿玉?真的是你。”

秦江从湖边的亭子里冒雨跑过来,看见伞下的姑娘唇边止不住笑。

“秦大哥。”

阿玉看见他也有些惊喜,因为又要到发月钱的时候了,要是她没办法沐休,还想托他帮忙带信跟银钱回去。

“你现在……”

秦江见阿玉一身大丫鬟的衣服便想到她去了明溪院,眼神有些黯淡。

“噢,我,我现在升大丫鬟了,在明溪院当差。”

阿玉解释着,又问跟她一起的两个小太监能不能等她一会,遇上个同乡,想说说话。

她想要说话两个小太监怎会不允,说到底阿玉比他们的品级还要高。

“秦大哥,下月你归家吗?我这儿要是走不开,想托你带信回去。”

阿玉也不敢在这儿耽误太久,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成,你要是回不去就带信给我。上次的事情挺不好意思的,忙完修园子的事本来我也去找你了,不曾想,你已经不在兔苑。”

上次没有帮到她秦江还自责了好一阵,后面终于得空,满心欢喜的过去找她,人又不在了。

明溪院他也试图想去找找人,结果根本没人帮他通传。

阿玉没想到他如此上心,带着些歉意的笑笑道,“抱歉,我应该找人去通知你一声的。”

“这。没事。”

秦江挠挠头,脸都有些红了。

两人又简单约定了一下时间,正准备分开,就听得前面的小太监道,“阿玉姐姐,殿下过来了。”

良王?

阿玉回头,果然见那男人伫在不远住的廊下。

第058章 生气

“殿下。”

阿玉行礼,正要撑开伞给男人举上,就见他向自己伸手。

“拿来。”

魏漓的声音有些冷清。

阿玉乖乖递过去,见良王看都未看自己一眼就自顾撑伞走了,心中悻悻,他这是嫌自己来得不及时生气了吗?

“阿玉姐姐,这把伞给你用吧。”

有小太监过来递了一把伞给她,阿玉接过,跟在一行人后面。

回到明溪院,阿玉收伞,撩帘进了内室,便见男人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榻上喝起茶来了。

他自己换的吧,那速度之快。

“阿玉,这儿暂时没什么事,你回去换身衣裳再来吧。”周进看着她微湿的裙倨跟鞋面说道。

“是。”

阿玉向捏着茶盏的魏漓福了福,“奴婢告退。”

魏漓全程敛目,等人走了才慢慢放盏,茶汤映着他的容姿阴雨暗沉。

女人先前的笑容还浮现在脑海中,不是对他,那一幕怎么想怎么刺眼。

魏漓眯眼,寒气绕身,原本暧如春阳的炕间蓦地冷了。

周进寒颤,缩到门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厢,阿玉换好衣物就匆匆而归,知道他在生气不想让良王等太久,结果去到门边却被周进拦住。

“殿下正在里面看书,不喜打扰,在外面侯着便是。”

周进瞄瞄小姑娘,心想是这位惹着主子了吧,不然谁有那么大本事。

听闻不用进去伺候,阿玉黯然,本想去后房坐坐,想了下又对周进道,“公公,听闻大丫鬟有沐休。我家乃梁州境内,可否准假两日,待我回去看看。”

如果是别人周进肯定准了,可眼前这位……

周进咳了两声,“这事儿殿下知道吗?”

阿玉微愣,“我未与殿下提起。”

“噢……,那你找机会说说,毕竟殿下就你这么个贴身丫鬟,你走了房里的事没人插得了手。”

这是要征求良王的意思了,阿玉颔首,“是。”

中午,阿玉在后院坐了半天冷板凳,后面还被通知回去。

良王没有传她侍膳,感觉不想见到她的样子。

莫名其妙被厌阿玉也挺闷的,可一想到还要跟他告假,根本不敢怠慢,就回去吃了个饭,又收拾好过来了。

“阿玉姐姐,殿下已经去书房了。周公公说你不用过去,多休息一下。”

来到门口,有小太监跟她传达当差事宜。

阿玉一听良王去了书房,有些惊讶问道,“殿下今儿个没有午休?”

小太监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良王一直是个严于律己的人,阿玉来了这些天他不睡午觉还是第一次。

跟自己无关吧,这也太夸张了!

书房。

魏漓坐于太师椅上,单手撑头,神情不喜不怒,正在听小太监回禀早上的事宜。

三步外,先前跟阿玉一起送伞的小太监明显紧张,说了两句咽下口水又接着道,“阿玉姐姐说完带信的事,那小厮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两人后面约了下时间,打算互通消息。”

事情就这么多,小太监小心观察着主子的神色,没一会就见他挥了下手。

小太监松气,弓身退出。

门外,周进默了默,撩帘进去,见主子在案上铺展宣纸像是要写字,小心翼翼上前道,“殿下,先前阿玉问能不能准她两天假回家看看。老奴没应,说是要看你的意思。”

主子生气的时候周进实在不想往他身边凑,免受鱼池之秧,可放任两人闹别扭好像也不是事。

魏漓的动作有所停滞,周进见他缄默,也没再开口。

晚间,魏漓从书房回来后阿玉终于获准进屋内伺候。

男人已经恢复了一惯的冷漠,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阿玉却觉得他的气没那么容易消。

思及于此,她愈发小心谨慎,想要告假的事当天也没提,到隔日早上,才小心试探地道,“殿下,奴婢离家半年有余。临走时母亲还怀着身孕,算来已经生产数月。奴婢想下月初告假两日,回去看看,不知可否?”

彼时,阿玉正在给良王束发,她一遍遍梳着那如缎青丝,见男人阖着眼很惬然一般,便将这事提了。

魏漓睁眼,透过铜镜见女人一副小心惴惴的样子,指了指头道,“按按。”

阿玉闻言连忙放下角梳,张开手掌在他头顶按压起来。

这是她最近学到的按摩手法,周进专程找人过来教的,供主子解乏。

以前魏漓不让人近身,自然是没有享受过这些,猛然接触,倒是有些上瘾。

柔柔软软又带着点小劲儿的手指压在头顶,那种舒畅由上至下传遍全身,魏漓长舒一口气,见镜中女人专注的一张脸道,“准两日。”

阿玉愣怔,反映过来之后赶紧退后,福了福道,“谢殿下。”

还以为这人不准呢,没想到……

阿玉难掩喜色,唇角弯弯,眉眼含笑。

她的样子印在镜中,魏漓微微抬眸,尽收眼底。

时过几日,阿玉领到二两月钱,她收拾好行装,伺候完魏漓起身盥洗,天亮时便出门了。

那时,魏漓站在练武场的拐廊上,看见女人背着小包袱远去,对身后挥了挥手。

暗三单膝跪在不远处,领命消失不见。

阿玉还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出府,她并不识路,叫了个小太监带她。

王府下人外出走后侧门,从前院过去有很长一段要走,两人路过一个小亭,给远处正在木梯上修院墙的秦江看见了。

“是她。”

秦江大喜,墙也不修了,几步跳下,找到管事,说要告假归家。

自上次临时砍掉假期,秦江就没有再提过这话,管事想着院里也没什么事,准了他两日。

秦江匆匆回房收了点东西,顺着先前阿玉走过的路追了出去。

那厢,阿玉出了王府直奔城门。

一路上她看见有不少卖瓜果跟零嘴的小摊,想买点儿回去,后面想想还是忍住了。

离家又有一月有余,不知家里情况如何,还是带上银子回去以便打算。这些东西,等下次吧。

阿玉来到城门,找到去黄角镇方向的马车,正准备上去,秦江就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第059章 归家(打赏加更)

“阿玉,你也要回去吗,真是好巧。”

大冬天的,秦江汗都跑出了,还在说巧。

阿玉回头,看见秦江面露惊讶,“秦大哥,你今儿也回去吗?”

秦江连连点头,随即便爬到马车上去了。

阿玉已经在前面坐定,浅笑道,“那就真是巧。对了,先前我找人给你带信,你有收到吧?”

良王那边允了假,阿玉第一时间就找了院里的小太监帮她带迅,信的事不用麻烦秦江了,她自己会回去。

“收到了,我本也是打算领了月钱回去的。”

秦江还在解释今日的巧遇,他这么接二连三的说,倒是让阿玉有些莫名。

两人说话间,又有两个男人上车来了。

在外拉客的平民马车,敞架的样式,车台老旧。

平日搭车的男女老少都有,大家并没有太多忌讳,基本都是男女分开并排而坐。

只不过今儿除了阿玉,别的都是大男人。

秦江原本坐在阿玉对面,见有人要去阿玉旁边,快速挪位,跑到那边将位儿占了,跟她隔着拳头大小的距离,挡住那些要坐过来的人。

阿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跟相熟的人坐在一起,她还是自在些。

秦江笑笑,面对阿玉圆润精致的眉眼,他不敢看人,偏头,脸红心跳。

马车等满十个人就出发了,半路有上有下,行程稍慢。

行至一个叫格香镇的地方,有两名身背铁具的木匠拦车,说是要去黄角镇。

听到黄角镇,阿玉侧身看了一眼,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同时,马车下的肖林也看见她了。

肖林先是震惊,后面化作惊喜,扶着车架便道,“阿玉,阿玉,真的是你。”

未婚妻就在眼前,他没想到会遇见。

事隔半年,女人未变,一身浅翠色夹袄,单螺髻,蓝色丝带,粉黛娟花,还是那般清丽绝伦。

“阿玉,你不是……”

肖林想说她不是卖身做丫鬟去了么,话没出口,看到她这身衣裳啥都明白了。

思及此处,肖林面有黯色,那时没有帮到她,心中自责难当。

几息间,肖林心思百转,阿玉却不似他那般思绪杂乱,只是客气的招呼道,“肖林。”

她的口气冷淡疏离,肖林正沉浸在相遇的喜跃之中,并没有在意,他上车之后看见阿玉对面有位,刚坐过去就接触到一道不友善的视线。

那视线来自秦江。

男人与男人之间最能明白彼此的心思,虽然此时秦江啥也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对面的人跟他一样。

肖林愣了下,才发现未婚妻身边有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

“阿玉,他是?”

肖林感觉到危险,开口询问。

这时,肖林的姐夫董运昌也上来了,拉了下小舅子的衣摆道,“车都要走了,你还不坐下。”

他的神色有所不悦,看看肖林又望向对面的白玉。

阿玉侧身,避开那道让人不舒服的视线。

她的疏离肖林总算感觉到了,车上人多也没有再提什么,只是眼中有些隐忍。

而这时,秦江倒是不察的冷哼了一声。

他心中也在猜想这小子应该是阿玉那边村上的,就是不知道啥关系。

马车行至黄角镇,阿玉扶着车架在镇口下车,秦江也跟了下来。

“阿玉,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看向同样跟下来的肖林,像防贼一样看着他。

“秦大哥,不用了。镇上有牛车,我搭辆车很快就回了。”

阿玉说着,还让他赶紧上车,一会马车要走。

这会,肖林也背好东西下来,他看见阿玉跟秦江在边上说话,想过去,手臂却被董运昌抓住。

“还要去李老爷家收工钱,赶紧走吧。”

“姐夫,先等下,阿玉还在。”

肖林想挣脱,却是甩不开。

“她都回了,肯定是归家去的。”

董运昌不让,他得过丈母娘的叮嘱,见小舅子不听,直接拖着离开。

那厢,阿玉肯定是不会让秦江送的。

秦江看见刚刚那小伙子消失不见,让阿玉注意些,总算上车。

目送马车离开,阿玉松了一口气。

秦江那人太热情了,她不傻能看出一点什么,要说自己一个自由之身还说想想,可现在……

想到良王,阿玉觉得以后还是跟秦江拉开一些距离吧。

她知道不可能,也怕给别人招来麻烦。

今儿黄角镇赶集,阿玉看到路口有好几辆可以回村的牛车,不过她没坐,省下几个铜板买了四串糖葫芦拿在手上,步行归家。

临近村口,有在外劳作的村人认出她来,刚开始有些不敢相信,等她走近了,便有些惊讶道,“是啊玉吗,你回了?”

阿玉笑着点头,“是的婶子,告了两日假,回来看看。”

“回来好,回来好……”

那妇人喃喃,看见阿玉一身鲜衣,又啧啧有声。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比镇上的小姐看起来都富贵。

阿玉不喜那种打量的眼神,加快脚步,进村之后又在田径上遇见隔壁院的周婶。

彼时,周婶带着四岁的小孙子赶着两只羊正准备归家,看着阿玉先是惊了一跳,然后就往白家院那边喊道,“柳家妹子,你快出来,阿玉回了啊!”

周婶说着眼眶都有些发热,这人走了大半年呢,总算是回来了。

“周婶。”

阿玉笑着跟她打招呼,拿出一串糖葫芦来递给那小孩童。

周婶见她这么客气欢喜得很,可很快她的眼神又暗淡了,叹了口气道,“回来就好了。”

她话中有深意,阿玉还没来得及问,白家院门打开,柳氏探出半边身子。

“娘。”

阿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周婶晚点到家来玩,快步回家。

“阿玉,我儿,你怎的回来了。”

柳氏看见女儿自然高兴,拿过女儿肩上的包袱,迎她归家。

“娘,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大丫鬟有沐休。我现在是大丫鬟了,以后要是没什么意外,每月都能回来一趟。”

这是阿玉半年多来最高兴的一件事,她喜笑颜开,挽着母亲的手回屋,进门却发现自家堂屋空了。

“娘,我们家的桌凳呢?”

他们家有一张大木桌并四条长凳的,怎么没了?

第060章 退亲

白家灶房,柳氏忙碌于灶台。

小房门边,阿玉轻摇着竹箩里的两个小妹妹。

她面色暗沉,却又坦然,对于自己曾经的亲事早想到有这般结果,却没有料到事情发生那一天会这的难看。

“蒋春雨那婆娘吃相太恶心人了,还了当初定亲的礼钱还不算,腆着脸问我要定亲那天拿过来的两尺青棉跟半条子猪肉。

当初为了招待他们一家,那点儿猪肉当时就做完上桌了,现在还有脸问我要回去。好,我气不过,让她将桌子凳子抬过去抵债。她厚着脸拿了那些东西,看以后村里人会不会在背后刮肖家人的脸。”

柳氏就安静了一会,又开始喋喋不休。

“要不是看着肖林那小伙子不错,当初我咋就能看上那一家……”

跟肖家退亲的事情闹成这样柳氏都要气死了。

半年前丈夫出事,女儿卖身,柳氏知道肖家要退亲,女儿不在家也不好耽误了肖林那小子,还专程去过一趟,让他家给肖林随意相看,亲事作罢。至于当初的聘礼,等他们家渡过难关,再想办法还给肖家。

那肖林满口不答应,还说亲不退,一定要等女儿回来。

结果呢,女儿偷偷带了点银钱回来,她就买了点细粮,给村里的大冲媳妇几十文喂奶钱,蒋春雨那老娘们就闹到家里来了,要将那些聘礼要回去。

想起先前那些事,柳氏手上的力道都重了几分,铲子碰着铁锅哐哐着响。

要不是女儿拿回来那两套衣裙跟珠花卖出五两银子,肖家得将他们逼死。

“娘,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路归路桥归桥,各过各的日子。”

阿玉还安慰起柳氏来,早知会有这一天,也算是看清那家人的嘴脸了吧。

柳氏叹息,“这事我也知道,就是……”

她就是气不过,好在女儿现在越来越出息,家里省着点,多给她攒点钱,到时归家也是有机会嫁个好人家的。

“对了阿玉,你现在升了大丫鬟,在哪院当差?”

“我,在大夫人房里当差。”

对母亲说谎,阿玉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柳氏此时正忙着灶上的事,倒没有看到女儿的神色,听闻她是在夫人房里,安心了些。

“在夫人房里比小姐那好。”因为很多小姐出嫁都会带人。

柳氏接着又道,“你跟主子分忧,也别过于出头,有时成了心腹也不是好事。”

女儿在外,柳氏总会担心,她不像村里别的人那样,卖了女儿,就想着能攀上富贵,可以帮衬到家里。

她没有那些想法,乡下出生的女子,就算给看上了大不了就是个妾,那样的身份她宁愿女儿做穷人家的正妻。

“娘,我知道的。”

母女俩说着话,这时,带着三个孩子在外捡柴的白大牛回来了,进村听闻女儿归,歪着身子一路跑回来的。

“大姐……”

最先进门的是孩子们,半年未见阿姐,三个小弟跑到灶房前,围着阿玉眼都红了。

阿玉也心凄凄,红着眼眶赶紧将三串儿糖葫芦拿出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柳氏还拿出瓮里的小半罐猪油,抹了锅底贴饼子。

前村肖家。

肖林也回了,他放下东西换了身衣裳,正准备出门,却被从灶房出来的蒋氏叫住。

“就要用饭了,你去哪?”

“娘,你不知道,阿玉回来了,我过去看看。”

肖林难掩兴奋,先前在镇上领账耽误了一些时间,不然他就可以跟阿玉一同而归。

“回来就回来罢,亲都退了,你还去看什么。”

蒋氏当然知道阿玉回来了,村子里都已经传遍,还说她穿着锦衣华赏,一看就在主家得脸,说不准还会攀上高枝。

从村里出去当丫鬟的几个姑娘谁人不往主子面前凑,再不济也会找个管事或小厮,就他家儿子想不明白,还傻乎乎的说要等人家。

肖林听到退亲二字人都呆了,反映过来之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蒋氏。

“娘,你说什么?”

他不是说得很明白了非阿玉不娶,娘不是答应了吗?

“我能说什么?你外出做工之时,柳氏找上门要退亲,说阿玉以后就待城里不归了,我就答应了呗!”

蒋氏说着已经来到儿子面前,又笑道,“我儿,娘已经跟你大姐说了。她村上刘员外的小女儿不是对你有意思么,改明儿见见人,就可以将这事定下来。”

刘家还说不要聘礼陪嫁两锭银子跟一个下人,多好的条件,要不是儿子看上阿玉,这事早定了。

“娘,这亲是不是你逼着退的?”

肖林气红了眼,白家都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主动退亲,连当初的聘礼都还不回来。

“什么逼不逼的,阿玉都去了大老爷家,还能回来嫁给你。就算能等她归来那天,黄花菜都凉了。”

闹出的那些事全村人都知道,儿子刚回来,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蒋氏索性破罐子破摔。

“娘。”肖林嘶吼,“阿玉不是那种人。”

他说完,直接就跑出去了,任蒋氏在后面喊叫不回。

白家,此时一家人正在吃饭。

难得的相聚,阿玉问了家里的情况,知道父亲平日里上山捡柴到镇上换铜板,开口劝他,身子不好别乱跑。

“我就是领路,都是阿勇他们在干。”白大牛解释,偏着头却是不敢看女儿。

听父亲这么说,阿玉望向旁边的小弟。

白勇得过叮嘱,母亲要是问起他肯定就帮着撒谎去了,可面对姐姐,他磕磕绊绊,“姐,爹没去后山。举斧子的活是我在干。”

说来说去都动了手,柳氏抢着开口数落,“多大的人了,还不听人劝?花了那么多银子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就不能爱惜一下自个儿的身子。”

白大牛瞪了一眼儿子,对着媳妇跟女儿傻笑道,“我晓得的,就是捡地上的。”他就是闲不住,更不想做一个废人。

“爹,在家你听娘的,身子养好了,有的是事做,别得不偿失。我现在每月有二两月钱,家里过得去……”

一家人正细细的打算着,没有栓的院门被推开,肖林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第061章 闲言(打赏加更)

“肖林,你来这里做啥?”

柳氏放碗,跟肖家闹得那般难看,她自然是没好气的。

“婶儿,我……,退亲的事能不能算了,那些聘礼,我补上。”肖林口气讨好,他领的工钱还没有上交,兜里有银子。

“算了?”柳氏气急而笑,“你当这些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还是你当我家阿玉是物什儿,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不,不是那样的。我中意阿玉,一颗心赤诚,退亲的事是我娘擅自决定,我,我外出做工,并不知情。”

他要是知道这事肯定不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肖林,你我两家无缘,你回吧。”

柳氏赶人,白大牛也左望右看,要是这小子死皮赖脸的在这儿,一会他要打人。

“阿玉……”

肖林知道自家理亏,没脸面对白家人,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阿玉。

阿玉放箸,慢慢站起身对柳氏道,“娘,我单独跟他说说。”

“我儿,这事可回不了头。”肖家人柳氏是看透了,万万不会再让女儿跟肖林有何牵扯。

“我知道。”

阿玉当然明白,她踏出门槛,看见肖林满脸期盼的看着自己,说道,“我们去那边说吧。”

“诶。”

肖林应声,满心欢喜,觉得阿玉还是舍不得他。

两人去到院子里的枣树下,肖林正准备道歉,就见女人向他伸出手来。

“先前,我送你的荷包,还带着吗?”

定亲后,阿玉送过一个亲手缝制的荷包给他。

肖林一直当着是定情之物,没有用,却天天带在身上。

此时听阿玉问起,从怀中拿出,摊在手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道,“我每天都带着,睡觉也不离身。”

阿玉扯了下嘴角,然后从他掌中将东西拿了过来,“以后别再记挂着我了,找个合适的姑娘娶了吧。”

“阿玉,你,你怎这般……”

肖林如坠冰窖,双眼圆瞪,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怎的能说这种话,怎的能让他去娶别的姑娘。

两人同村而住,小的时候他就认定这个媳妇了。就算她卖身入了奴籍,他也没有想过不娶,她怎么就先放弃了?

“阿玉,先前没有帮你是我在家被关起来了,等我娘放我出门,你已经走了。”他是在解释当初没有拿钱出来救白大牛的事。

“退亲我全不知情,都是我娘,都是我娘弄的。这些事情,我,我都不知道啊!”

“阿玉,你别这样。我没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没有看不起你,只要你还认我这个未婚夫,我会等你,不管多久,都等你回来。”

肖林急着解释,每一句都是他的真心之语。

阿玉闻言笑了笑道,“肖林,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回吧。”

她的态度淡然,言语之中满是疏离。

肖林愣了愣,看见柳氏跟白大牛也出来了,无奈转身,失魂而离。

“别理他,回去用饭吧。”

柳氏嫌弃,肖林那小伙子是不错,就是太懦弱了,被关在家里他就不能翻窗翻墙,说到底就是不够硬气,在家做不了主。

“我知道。娘,你们先回去吧。”

阿玉说着先去了灶房,掏开火灶,借着里面余留的火星,将手里那个荷包扔了进去。

她不清楚肖林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大抵就是那些自己是下人是奴籍,赎不了身,让人看不起的那些话吧。

饭罢,阿玉收拾好灶台便烧了一锅热水,打算将各房里的那些被罩洗洗。

柳氏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家务重,她回来一趟不易,明天早上就得离开,能做多少算多少。

下午,隔壁院的周婶带小孙子过来坐了会,临走时阿玉送她到院门外,目送人走了正准备转身,就看见曾经在村里的两个相熟姑娘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笑。

阿玉本想说点什么,最后想了想只回以一笑。

“阿玉。”

那两个姑娘过来了,上下打量着她道,“你不是穿了身缎绵襦裙回来,怎的脱了?”

俩姑娘眼中有失望,她们就是想来看看那衣裙是不是别人口中那般华美。

“手上有活,就换下了。”阿玉看着两人,“要进来坐坐吗?”

“不,不坐了。”两人摆手,正打算离开,其中一个昔日跟阿玉关系好些的犹豫着道,“阿玉,我听说你做了富家老爷的通房。这不是真的吧?听闻那大老爷都到白发之年了,跟上那样子的人,你以后不就……”

毁了两个字并没有说出来,她就给身畔的人拉住。

“你提这些做什?”不是专程给人添堵吗。

两人尴尬,齐齐望向阿玉,就见院门口的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听谁胡说八道呢?”

自己就回了一趟家,外边都将她传成啥了,她没成通房,那良王是白发大老爷吗?

“这事情没有就好,我们也只是担心你。”

两人悻悻,这时,柳氏愤怒将门打开,二话没说就指着两人骂了起来。

“你们是妒忌我儿穿了套好衣裳,还是妒忌她在主家当了大丫鬟?毫无依据的事都给你们编出来了,信不信我撕烂你两人的嘴。”

柳氏发了狠,两个小姑娘怎敢留,一溜烟就跑了。

那两人跑了还不算,柳氏挽了袖子站在院门口就开始骂了起来。

谁要是再敢污蔑她女儿,就是跟白家结仇,以后两家在村子里没完。

阿玉听见那些话又欣慰又想叹气,等柳氏骂累了,去将她扶进来道,“娘,悠悠众口堵不住,我们过自己的日子,让他们说去吧。”

理是这个理,柳氏就是气啊!

隔天,阿玉吃完早饭便要走了。

她虽然告了两日假,不过进城的马车只有早上才有。

白大牛去里正家里借了牛车来,要送女儿上镇。

父女俩上车,柳氏带着三个儿子在路口相送。

“娘,你赶紧回去吧。”阿玉还担心着屋的两个小妹妹。

柳氏点头,见女儿远去对她挥了挥手。

村口山坳里,肖林看见牛车路过,戴了个草帽在头上,悄悄跟在后面。

昨晚他想了一夜,实在想不通阿玉会那般绝情。

那些成了大老爷通房的闲话他是不信的,倒是让他想起了昨天车上那名姓秦的男子。

那人跟自己年纪相仿,看穿着也是有手艺之人,要说他跟阿玉之间有点什么,他是能想得通了。

第062章 回府

白大牛将牛车赶至镇口的另一头,还没看见有进城的马车,却见一个小伙子从那榕树下跑了过来。

“阿玉。”

秦江在这里等了好一会,见着人喜由心生。

“秦大哥,你……”

阿玉看见他意外,先前她是提过自己今天就回,但并没有确定时间,这人不会一大早就等在这儿了吧!

秦江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于刻意,笑道,“我刚刚到,想着你今天也回去,就看能不能碰上,一起有个伴儿。”

“噢。”阿玉扯了下嘴角,在父亲的挽扶下落地。

“爹,秦大哥是主人家的小厮,就住下面的镇上,昨天有幸碰到一起回来了。”

阿玉见父亲的目光在自己跟秦江身上来回扫,主动介绍人。

听闻小伙子跟女儿在一处当差,白大牛点点头算是招呼,目光审视,眼内有防备。

“伯父,秦江有礼。”

秦江恭敬得很,只想留下一个好印象。

白大牛嗯了嗯,刚好这时有进城的马车来了,他将女儿送上去,叮嘱再叮嘱,目送车子远去。

街角口,肖林看见白大牛调转车头,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

原来那个姓秦的小子真跟阿玉有点什么,都到见长辈的程度了,亏自己一片真心,还眼巴巴的跑过来。

肖林没有听见那三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姓秦那小子笑得讨好,两人还要一起进城。

“喂。”

肖林正在发闷中,冷不丁肩膀给人拍了。

“你站在这里做啥?认识秦江那小子?”

来人也是木匠,经常跟肖林一起做工,两人相熟。

听他能说出姓秦那小子的全名,肖林眼神发亮,“你认识那人?”

“当然认识,我们镇那边的,在王府里当差,风光得很。”

普通人能进王府那种地方,就算是下人在乡里也是非常得脸的事,毕竟那些地方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

“王府当差?”

肖林愣了,怪不得阿玉会推了自己看上他,原来在王府里做下人。

如此,他倒是有些自惭形移,可要让他放弃,又实属不甘。

那厢,进城的马车在午时到达。

阿玉下车,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车钱正要给,秦江抢先一步对车夫道,“二人。”

“秦大哥,我自己来就好了。”阿玉怎会让他为自己付钱,可秦江已经给了,车夫也笑得意味深长,就是不收她的。

阿玉为难,转头又要将钱给秦江。

“没事,这回我出,下回你给就成。”

给车夫那么一笑,秦江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避开阿玉的手,垂头跟在行人后面进城。

阿玉捏着那铜板也跟了上去,两人去到城内,秦江感觉自己的脸没事了,又回头对阿玉道,“都这个点了,不如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王府的楼阁已经进入视线,想到回去就难得再见,秦江只想多待一会。

“啊,还是先回去吧,现在回去,还能赶上饭点。”

阿玉身上除了车钱都没多余的钱了,而且她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秦江的意思明显,她却不能接受。

被拒绝,秦江有些失落,不过他也没有想过立即就有什么结果,两人结伴回府。

从后房小门进去,两人又走了一小段便要在路口分道。

“阿玉。”秦江停步,转头问道,“你下回打算什么时候归家?”

“我,我还没有想好,而且还得能告到假才行。”

阿玉客气地笑笑,“秦大哥,这几次,谢谢你了。”她想以后两人也没有机会再见罢。

“那你要是想带信,或是回去,找人带讯给我。”

秦江挠挠头,看着她目光如灼。

阿玉颔首,垂头离开。

秦江目送她远去,见不到人了才焉焉转身回去,行至半路,刚好碰上脚步匆匆的高管事。

“秦江,你回来得正好,收拾一下,去别院那边做事。”

“别院?不是说开春才过去的吗?”

修别院可是大工程,一年半载也未必干得完的,自己这么一走,不就……

秦江想到阿玉。

“这你就别管了,上面安排下来的,赶紧的吧,别的人昨天就去了。”

高管事不欲多说,他还得去找严公公,招多几个工匠过去。

秦江“噢”了声,回屋去写了封简信,去到明溪院门口,以阿玉同乡的身份,让守门的太监给他递封信进去。

“原来是阿玉姐姐的同乡啊,放心吧,一会我就送到。”

小太监从秦江手里接过,很快就转身走了。

送给阿玉什么的都是在说谎,那信直接去到了周进手上,然后正在书房的魏漓拆来看了。

两日工夫,魏漓一如既往的丰神俊逸,他坐在太师椅上,看完信后唇角含着一丝嘲讽的笑。

或许是没有想过还有人敢窥视他的人吧。

“还不够。”将那小子赶到别院还不够!

魏漓将那信纸揉在手中,“给他,找个,女人。”

“是。”

周进默默退出,去到门外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那小厮叫秦江是吧?”

周进对身边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点头。

“真是太没有眼色了,脑子又蠢。”周进瘪嘴,明溪院的人还敢有那些心思,这下被调到别院去还不行,殿下还要给他找个媳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周进也是有些想不通,那小厮蹙了主子的眉头,直接打了赶了便是,干嘛还要花那么多心思。

书房内,魏漓将那封信撕了个碎。

想到信上那些等他之类的话,他倒是想将那小厮打一顿扔出去,可又怕到时给女人知道怪他小心眼。

当初她声声求饶说不要牵扯他人的话还在耳畔,魏漓想,就当是她伺候得好的奖赏了,放过那人。

墙边小院,阿玉全然不知秦江给她递了一封信,此时她正在桌上用饭,刚刚在小厨房里提的。

两个小菜加白面馒头,小厨房的人也知道她不吃荤,会帮忙将荤换成一个素菜。

用完饭,阿玉简单修整,换下一套衣裙便去正殿那边当差。

按时辰此时殿下应该午睡刚起,去到问了一下才知道良王并未午休,而是在书房。

第063章 怎样的男人?

阿玉转身,又向书房而去。

周进在书房外,见她回来简单说了两句,便让进去伺候。

刚好这时有小太监送来两盘小茶点,阿玉接过便进去了。

“殿下。”她放下托盘向男人行礼,“小厨房送了糕点过来,你要是饿了就用点吧。”

相处月余,阿玉不再有那种莫名的压力,彼此之间还能说上一点话。

魏漓正拿着一本书在看,闻言抬头冷冷看了看她道,“舍得归?”

这人的脸一惯冷凝,阿玉倒没看出他的不悦,浅笑道,“离家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我是王府的人这点忘不了,肯定得回。”

她说的是事实,魏漓听在耳中却是爽利,挑眉又问,“家中,可安?”

他可没有忘记暗三报上来的那些事,家里有个未婚夫,不过退亲了。

“托殿下的福,过得去。本来遭了难,现在一切都好了。”

卖身为奴虽然身不由己,但家里的难关过了,她现在还有幸能回去看两眼,做人不能太贪。

好吧,这女人越来越会说话了,魏漓指了指那两碟糕点,“赏你。”

阿玉眨眼,“殿下,奴婢刚用饭没多久。”

魏漓不理,“在这用。”

这人就是霸道,阿玉知道跟他说不通,见男人指着那张小椅子,默默坐了过去,用绣帕擦手,拿出一块小的来,捧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自从上次她饿了两顿,在他面前吃了一回晚膳,这人就经常赏她东西吃了。

菜也有,糕点更盛。

阿玉发现良王不喜甜食,每次送到书房的糕点,很多都进了她的肚子。

而且这人有个癖好,喜欢看她吃东西。

阿玉刚开始有些不自在,也怕给人知道说她没规矩,不过吃多几回,倒是坦然受了。

香软甘甜的栗子糕上出现两颗小齿印,魏漓眯眼看着这一幕。

最近天气太冷,她手上的活也熟悉非常,他是很少嗅到那一丝馨香,却找到点别的乐子。

这女人,吃东西的时候太像只兔子,人形大兔子。

每每看到这情景,魏漓就莫名感觉欢愉,喉间口干舌燥。

于是,他开口问道,“好吃?”

阿玉点头,下一刻,她就见良王点了点唇。

阿玉还以为他是在提醒自己嘴角有糕点,用绣帕擦了擦,发现并没有。

这女人真是蠢得利害,魏漓抿唇,“我要。”

“是。”阿玉起身,正要放下自己手上的,又听得男人道,“就那块。”

啊?

“殿,殿下,这块奴婢用过的。”

阿玉明睁眼眸,满眼的不可置信。

在她心里良王是个怎样的人呢?说话极少,淡漠自傲,生活上可以说有点小洁癖,毕竟是富贵得不能再富贵的龙子凤孙。

所以此时听得他的话,她惊讶得张大了嫣红的小嘴,确认自己不是幻听,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讯速烧了起来。

魏漓被她看得神色有些不自然,见女人还愣着,直接走了过去,拿起她的手将那块儿糕点用嘴夺了去。

他想吃的东西还能吃不着!

男人温热的唇就这么触碰她的指尖,阿玉就像被雷劈了一般,僵在那里成了木头。

魏漓咽下那一小块东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见女人像个红脸娃娃一样呆在那,也没理,正准备拿书继续看,周进在门外弓身道,“殿下,水先生在议事厅求见。”

水先生是府中幕僚,魏漓面色微凝,放下书本疾步而出。

他走后,阿玉才从先前的震惊跟赧然中回神,她捂着脸,瘫坐在小椅上,心撞如小鹿。

那厢,议事厅后院的内书房外,太监跟侍卫在廊下跟院里各围一层。

魏漓进门,水先生便拿出一张小字条来。

“殿下,刚刚得讯,皇上已经下令,万寿节招各路藩王归京贺寿。”

魏漓接过,展开看了眼,放在茶桌上。

周进会意,拿着去到屋角边的宫灯处,很快让那纸条化作灰烬。

“先生,作何意?”魏漓落坐,端着桌上的茶盏啜了口。

他神情安然自得,下座的水先生却做不到他这般风轻云淡。

“殿下,这消息来得突然,等我们嗅到风声的时候已经下令了。以属下看来,多半是皇后进言,陛下临时起意。这一行不太平,皇后的野心不言而寓。”

水先生原名沈牧,年少游历之际自称水云先生。

现下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干瘪,骨瘦如柴,双眼却炯炯生辉,神采奕奕。一身灰衣留羊须胡,表面看着像个江湖道僧,跟着魏漓已有五年之久。

“皇命,不可违。”

水先生也点头道,“京中一行不可避免,好在殿下名下无兵无权,只有五千府卫。造不上威胁就扯不上祸,就怕到时被拉阵营的时候不好自处。”

京中局势日渐不稳,崇光帝年青时还能做点实事,近十年却是昏庸无道,好色贪酒,后宫女人无数,原后病逝册立新后,封还只有二岁的新后之子为宁王。

如今三年已过,新后之势如日中天,原本的太子已失了颜色,要是不宁王还是个孩童,说不准已经取而代之。

思及此处,水先生大胆猜言,“殿下,皇后欲废太子,此次太子说不准会绝地反之。”

当了十几年太子,那位置早就坐腻了,反也不是不可能,烂船也有三根钉,太子在朝中还是有不少势力。

闻言,魏漓放盏,眼底有血色翻涌。

“真那般,本王,还能,看得起,他。”

明溪院,魏漓归来已是掌灯之时。

阿玉提前得了消息,安排人去小厨房提膳,自己站在殿门口等他。

“殿下。”阿玉向他行礼。

男人目不斜视,直进内室。

阿玉跟了进去,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衣物给良王换上。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脸,阿玉借着换衣之便偷偷瞄了他一眼。

好像一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完全当先前那一出不存在吗?

如此就当先前之事翻篇了?还是说只无心之举?

阿玉抿唇,自是不信。

这男人惯会做样子。

换好衣鞋,已经有小太监在炕桌上摆好膳食。

魏漓坐过去,阿玉净手为他布菜。

跟先前比起来,她早已经掌握到一些要领,动作行云流水,良王吃完她再夹,每次都能挑准他想要的。

第064章 伏蛰

饭罢,魏漓休息一会便去了浴室。

阿玉给他拿了一套寝衣进去,便可以去后房用饭了。

“阿玉姐姐,殿下今儿让小厨房做多了两个菜,赏你。”

小太监乐呵呵的放下食盒,阿玉闻言打开来看,一道清炒莲子,一盏八宝烩腰果。

差不多是自己最喜欢的两道菜,阿玉向主殿那边福了福道,“谢殿下赏赐。”

小太监已经见怪不怪,帮忙摆了一下桌,很快走了。

阿玉就着两块小米糕吃了八分饱,后面将剩菜收拢,拎回去准备明天再吃。

这些菜先前她只是怕浪费这么做,后面从周公公口中得知,主子赏的不能剩,是一定要吃完的。

从小院子回来,魏漓已经沐浴完成自顾躺到床榻上去了。

阿玉见他半躺在上面拿着一本书在看,没有打扰,默默伫在旁边。

“好吃?”

男人问了一句,抬眼看她。

阿玉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立即上前行了一礼,“谢殿下赏赐,奴婢很喜欢。”

“噢,我也,很喜欢。”

有些莫名的一句话,魏漓说完又将视线放于书上。

阿玉入耳怔了怔,反映过来脸就烧起来了,这人是在说白天书房的事吧。

说他会装一点不假,翻什么篇啊,心里记得清楚得很呢。

阿玉垂头,羞于看他,心里对男人突然的亲密举动倒不似先前那般厌恶反感了。

床塌上,魏漓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他一直注意着女人的反应跟表情,见她并没有像露出嫌恶之意,心下愉悦。

果然,某些事情还是要两相情愿的好。

“安置。”

魏漓将手上的书丢在床边的小桌上。

阿玉闻言上前,整理床塌上的被子,待男人躺好,便附身过去为他掖好被角。

女人就在上面,抬手之间带起一阵香风,不似那股异香,却有着独特的味道,像是衣料残留的皂角味,又像是沐浴用过的澡豆。

这种味道他先前从未有觉得好闻,从她身上传来却带着一股迷惑之意。

魏漓阖目,心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再伏蛰、试探、慢慢收拢。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等女人反映过来“兔肉”已经进嘴了。

或者像前世他捕捉猎物那般,隐藏、等待、出其不意。

魏漓沉浸在自己的歪理之中,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浅笑。

阿玉正在落帘,男人一笑如沐春风又似百花齐放,她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放帐。

次日,阿玉向以往一样起床上值,结果去到的时候良王已经自个儿收拾好了,她就侍了个早膳男人就匆匆去了议事厅。

如此,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就算阿玉出不得院,也感觉到府里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

前院议事厅。

魏漓坐于主位,手里正捏着礼品单子在看。

大厅内放置着几口大箱子,还坐着十几名梁州官员。

良久,魏漓放下,“尔等,何意?”

“殿下,臣以为,东珠最合寓,可呈于皇上贺寿之。”

有人站出来,开始推举自己呈上来的宝贝。

他说着便有小太监从一木箱中拿出巴掌大小的盒子,打开后便见里面有一颗圆葡萄大小的珍珠。

那珍珠圆润光彩夺目,实属罕见。

魏漓挑眉,也不说行不行,又将视线转向别的人。

那些官员原本就对先站前来抢风头的那位不满,现下见自己还有机会,争先恐后站出推荐自己带的宝贝。

有古玩,有字画,各种奇珍异宝,全是大家听说良王要向皇上献寿礼,就藩一年多又苦于库中无物,主动寻这些呈上来的。

魏漓木然看着那些一件件捧出来的大小盒子,心道这贫脊之地也不见得有多贫寒。

下座那些人各不相让,等他们说够了,魏漓才道,“你等,有心。”

言罢,便有小厮上来将几箱东西抬了下去,一件不留。

良王一惯少言,大家很多时候听完都得靠猜。

就像此时,他就说了这么几个字,并没说要谁的,此般就在想王爷要留下慢慢看,说不准还得全部带到京中,以情况而定,毕竟跟别的人重复送就不好了。

这般想通透了,大家没有二话,心甘情愿的将东西交上去,还期盼着自己的能有幸呈于圣颜。

送走这一屋子人,不多会,水先生从后堂而入,跟良王又聊了许久,直至中午魏漓才回。

“殿下,今儿个午休吗?”

阿玉见他今日用完膳没有外出,开口问起。

“休。”

魏漓答道,看了眼女人又问,“可想,归家?”

阿玉正准备去内室布置床塌,闻言停步,“殿下,奴婢才回过不久。”才过一旬,根本不到沐休的时候。

“几日后,起程,上京。”

上京?

阿玉望着男人,“殿下要回京城,奴婢也要跟着去?”

见男人点头,阿玉有些愣,又结巴着问道,“那,那还归吗?”

跟过去伺候没问题,可要是说以后都不回来了,她一千万个不愿意啊。

这是自己的地盘,怎么可能不归。

魏漓看着她,心中玩心渐起,靠近两步道,“你,不愿意,跟随,本王?”

言下之意就是不回来了?

猛一听到这个消息阿玉汗都要急出来了,“殿下,奴婢,奴婢能不去吗?”

“嗯?”魏漓斜睨,眼中危险闪现。

“我,我……”一着急,阿玉连敬语都忘了,“奴婢家中弟妹尚小,双亲体弱多病,放心不下。”

她不愿意去,是真放心不下家里。

她家什么情况魏漓自然一清二楚,此时却是不容拒绝般道,“不可。”

“殿下!”

阿玉鼻头都酸了,她想起了襁褓里两个小妹妹,想到父亲的伤,母亲憔悴蜡黄的脸,还有三个尚未成年的小弟。

可为人奴婢,这些事情怎是她说了算的。

看见良王愠怒的脸色,阿玉悲凉,心中又有一丝清明跟希望。

“殿下,要是去去就回自然没什么。要是,要是,不回来了,还望殿下彼时能放我归家。”

她是一个十分老实的姑娘,也容易接受现实,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只想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前半辈子身不由己,后半辈子想为自己而活。

第065章 惹着了

本来就是吓吓她,此时女人的话倒是让魏漓不爽起来,原来她一直都想着能出去。

“彼时?何时?”

男人的声音蓦地冷了,阿玉不敢看他,心颤颤地道,“我,我在训导司时,教导姑姑说府里的丫鬟到了二十三,会有幸被放出去。”

阿玉一直都抱着这个希望,就算良王收用了她也想着可以有自由的那一天。

这就是她的主意?

魏漓笑之。

伸手将女人拉过来,附在她耳边咬牙道,“好好,伺候。我高兴,便准。”

阿玉在靠近男人的那一刻身子就僵了,听见他的话更是身颤。

她明白话里的意思。

魏漓能感觉她在害怕,倒是很快将人放开,侧身去了内室。

阿玉垂头跟在他后面,见男人自顾脱衣撩帘,心知将他给惹着了。

可此时她也没心思顾及那么多,想到要离开梁州,心里难受得紧。

不多会,魏漓已经睡下,阿玉默默退出,去到门口刚好见到周进站在门口。

“公公。”

阿玉向他行礼。

周进颔首,见她没走,便问,“你有事?”

阿玉肯定有事,就是不敢出口,此时周进问起,便犹豫着道,“我听殿下说要上京,不知此去多久?”

周进答道,“四五个月吧。”

路上来回就得三月,在京中待些时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

“真的?来年二三月便可归?”

阿玉还有些不敢相信,见周进点头,喜出望外,“我,我听殿下说不会回来了。”

难不成刚刚良王是在骗她?

周进微愣,笑道,“这儿可是殿下的封地,怎么可能不回来了。”

“这,自然是。”阿玉幡然醒悟,只觉自己太傻,良王那人就是要故意骗她的。

想到自己刚刚对男人说的那些话,此时内心倒生出许歉意来。

他是好心,还问要不要归家看看,自己却说出要离开的话,虽是心中想法,但道出来多伤人,显得没良心似的。

阿玉有这种想法主要是良王这些日子对她不错,再加上先前已经有了最坏的结果,此时得知不是长住,而是短暂离开,相互之间落差较大,不免就会生出感激之情。

可,他干嘛要骗自己,惹出那些话来……

阿玉闷闷,下午当差却十分殷勤。

她估摸着等男人消消气,就告两日假归家看看,虽没有银钱带回去,好歹也告知一声。怎知男人一直寒着脸,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儿,很多事还不给她碰。

如此,阿玉都不好开口了。

日子就这么拖了两日,朝庭的官文来了。

消息一出,全府上下都知道万寿节普天朝贺,良王要归京。

西五院。

苏侧妃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便带人去了大厨房,耗费两个时辰亲手煲了一罐老火靓汤。

厨房里的两个婆子望着苏侧妃离开的身影忍不住感慨。

“侧妃娘娘又给殿下熬汤了。”

“是啊,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回,真是有心。”

可那么多汤送出去,也不见殿下来一趟后院,白瞎了那么多女人。

“娘娘,时辰已晚,不如先回去用完膳再去前院吧。”

苏侧妃的贴身大丫鬟珠珠,看了眼天色说道。

“不用。现在这个点儿过去殿下应该也在用饭,配上这汤刚好。”

思及此处,苏侧妃的步子还快了些。

“是。”

珠珠不再多说,差了另一个小丫鬟回去提个灯笼并拿件大氅来,到时接她们。

一主一仆行至明溪院门口,天色渐黑。

苏侧妃让守门的太监通传,站在门口等。

此时,正殿侧厅,魏漓正在用膳。

周进得到通报,虽不想进去打扰,但好歹来人有个侧妃身份,便撩帘站在门口道,“殿下,苏侧妃来了,说是来送补汤。”

苏侧妃?

魏漓又蹙眉想了一会才想起是谁来。

在他脑子里,后院那些女人全都瘦如竹竿,长得也是一个样子,有些他见过一两次,有些只是听个名字,怎记得那么多。

“赏你。”

魏漓端着桌上的汤碗啜下两口,记忆中,自己这个侧妃好像送过好几回汤了。

“是。”

周进得令退出。

魏漓放碗,见盘中无物,看了眼拿着银箸发呆的女人。

阿玉收回思绪,又认认真真侍起膳来,只不过心里难免会想那苏侧妃到底何人,良王居然见都不见。

一个侧妃身份,现在算是后院品阶最高的了吧。

明溪院门口,已经披上湘妃色牡丹花大氅的苏侧妃看见周进来了,客气笑道,“周公公,殿下可在用膳?”

周进点头,“侧妃娘娘来得是时候,这汤让老奴拎过去,殿下刚好可以用点。”

有小太监去到门外,打算拎汤,珠珠却是没给。

周进拧眉,苏侧妃浅笑道,“周公公,是这样的,听闻皇上招殿下回京贺寿,我想跟着归家探望一二,不知殿下准否?”

言下之意就是想进去问问良王的意思。

周进颔首,“娘娘是至孝之人,老奴会将话传到,还请娘娘先回吧,如殿下同意,会差人告知于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侧妃也不可能死赖着不走,让珠珠将汤递过去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娘娘慢走。”

周进弓身,见人走了,直接让小太监将汤拎进自己的寝房。

明溪院不远处,苏侧妃走出一段又回头去望那高高的院门,眼中神色阴冷。

“娘娘,来了这么多次连殿下的影子都没有见过,那周公公都是随便打发人的。”

珠珠见自家娘娘一副不舍的样子,心中不忿。

一个空有其表的假男人,也不知道娘娘在祈

求些什么。

京中那些传言一点不假,良王就是个断袖,根本不喜欢女人。不然自家娘娘这般绮丽清艳,那个男人不动心。

“珠珠,愈发大胆了。”

苏侧妃停步,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眼有厉色。

珠珠抿唇,行礼道,“奴婢嘴贱,娘娘恕罪。”

嘴上认着错,心里却没一点自觉。

苏侧妃也知道,介于这是自己从闺阁中带出来的人,也没当着小丫鬟的面训斥她,只等回去再提。

第066章 侧妃(加更)

苏侧妃的院子在西五院北面,与韩侧妃的相映。

她由外而归,对面院的人自然看得见。

守门的婆子跑到内院告知了韩侧妃的大丫鬟。

这般,对面的苏侧妃又熬了一锅补汤去明溪院之事,韩侧妃又知道了。

烧着热炕的香榻上,韩侧妃正伸手让李嬷嬷修剪指甲,听见春柳来报,如媚含丝的双眸有一丝轻挑,哼笑道,“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惯会用这些低声下气的手段。唉,来到府里这么久还去送,嬷嬷你说,那人蠢是不蠢?”

李嬷嬷是韩侧妃心腹,又是自小看着她长大,比一般人得脸面,此时没有回答韩侧妃的话,倒是道,“我看她就是想跟着一块归京,回去看看也比待在这儿快活。”

“这也是。”

韩侧妃将修好的指甲伸开来瞧了瞧,又道,“嬷嬷,我也是要回去的,你将前两天收到的信拿出来,明儿个我去前院找殿下。母亲卧病在床多日,我是得回去孝敬孝敬了。”

“这是自然。夫人在京中得到迅儿就为小姐打算好了。”

韩侧妃笑,高傲的外表之下那笑容略见苦涩。

是夜,北风起,寒雨淅淅。

明溪院,阿玉按时起床,梳洗完举着油伞去上值。

她去到侧厅,先在火盆边去了去身上的寒气,听到内室摇铃,便撩帘进去。

“殿下,今儿个外面落雨了,北风刺骨,你先躺一躺,奴婢再去给你拿件褙子过来。”

阿玉说着已经出去了。

她这一来一回身上又沾了些寒气,在为魏漓穿袜之时冷冰冰的手不小心碰了下他的足面。

感受那一丝冰凉,魏漓低头,便见到女人有些被冻红了的鼻头。

“将手,伸进,被子里。”

魏漓说完,自顾穿鞋披了件大氅去恭房。

阿玉看着他这一连窜的动作愣了愣,后面也想到自己的手太冷,刚刚碰到他了。

如此,看看良王暖阳如春的火炕,阿玉乖乖将手伸了进去。

这人的床,好暖啊!

阿玉叹吁,可紧接着,她又感觉到一种特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红着脸,赶紧将手伸了出来。

刚好这时魏漓也回来了,阿玉取衣过去伺候。

两人之间还保持着刚开始的那种默契,穿衣时阿玉踩在小凳子上,换裤的时候便轻轻阖眼。

有了第一次的窘迫,之后那裤腰带倒是好解得很。

束发之时,阿玉又殷勤般的为他按起头来,见良王闭眼享受,便学着上次那样,试探问道,“殿下,上京之事何时启程?可否给奴婢准两日假,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女人也就这点哄人的手段,还不停的重复着用。

魏漓睁眼,见她一脸期盼的样子,想了想,没有着声。

这是打算不理自己吗,气性咋这么大呢!

想到外出几月,连过年都没法回去看看,阿玉抿紧小嘴,又小声道,“那些话都是给急出来的,殿下要是不骗奴婢,不就,不就没有了。”

还怪起他来了,魏漓狭长的凤眼眯了眯,“那些话,假的?”

“也不是了。”阿玉垂头,惯不会说谎,而且她觉得良王知道也好。

“哼。”魏漓拉长着脸,指了指台上的玉冠,“讯速。”

这人板着脸的样子特别吓人,阿玉又很没出息的闭嘴不提了。

用完早膳,魏漓直接外出去议事厅。

阿玉见他走了,便寻了乐吉,让他外出之时帮自己带话给秦江。

虽说她已经打算不与他多作接触,可现在也是无法,无论如何她都是要跟家里说一声的,回去不了就带个信。

乐吉应了,说下午去帮她找人。

前院,议事厅中魏漓正在安排走后封地事宜,周进悄声来报,韩侧妃来了,就在外面。

魏漓眉头微蹙,下面的人还在说话,他却在想那韩侧妃到底是那位。

想了一会,能对上号了,暂时也没理,只等一会议完事再看。

议事厅外,有小太监上前请韩侧妃到暖阁去坐会。

韩侧妃不愿,她要是不在门口堵着,一会那良王指不定就将她也忘了,到时在暖阁也是白等。

想到此处,韩侧妃自嘲一笑。良王归京,按理也是要带家眷一同回去的,只不过跟别的人不同,这位主应该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小太监见她不去也没再劝,只得请她到避风的廊下站着。

李嬷嬷怕自家主子受寒,提意道,“娘娘,不如老奴差人去取一顶兜帽来。”

“无防,我不冷。”

韩侧妃就这么站在那,直到雨停云散。

西五院里,韩侧妃上议事厅找良王的事苏侧妃也知道了。

她放下绣绷,让人取了棉甲跟披风,整理一番也带人出去了。

苏侧妃出了二门,没有去议事厅,而是找了一个亭子先等着。

前院议事,快中午了那些官员才陆续散尽。

魏漓出来时径直准备离开,要不是周进看见廊下的韩侧妃提醒了一下,他显然就将那人给忘记了。

明明并不是健忘的性子,这些事情上却莫名很快甩在脑后。

“殿下。”

韩侧妃见魏漓停步,走过去在他三步之外行礼。

“有事?”

魏漓的声音冷清,韩侧妃抬眼,双眸之中水光粼粼。

“殿下,听闻万寿节圣上招归,妾想一同归京。家母久病卧床,着实心牵,想回去看看。”

美人如玉,欲泣含秋,楚楚盈盈。

魏漓突然想起了,这位是大理寺少卿韩竖之女。

“即有心,可安排。”

魏漓说完就带着周进离开。

韩侧妃欠身相送,后面扶了扶鬓角,叹道,“咱们也回吧。”

回明溪院必经的小凉亭,苏侧妃远远的看见良王来了,整理衣角,迅速迎了上去。

“殿下。”

苏侧妃上前,直接将路给挡了。

魏漓蹙眉,“苏侧妃,何事?”

因这人每月都会给他送汤,他倒是记得。

“殿下,不知周公公昨日可有提起,妾想回京探亲,这次归去望能侍侯殿下左右,一并归去。”

没有像韩侧妃那般做样子,倒是感觉诚心了很多。

只不过周进感觉不好,昨天的事他根本没跟主子提,现在被苏侧妃给捅出来,倒显得他这个做奴才的待慢了。

第067章 不够

魏漓面色无波,看见不远处韩侧妃也带着人过来了,便道,“你可与,韩侧妃,同行。”

伺候他的那些话说得好听,只可惜魏漓不需要。

要回就都回吧,要不是这两人主动来提起,他倒忘了需要带家眷回去。

“谢殿下。”

苏侧妃立即退开,等魏漓一行人走后,专程等上韩侧妃,将一起同行的事说了。

韩侧妃上下打量她,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心眼倒是多得很。

两位侧妃要回京的消息在后院顺风而传,那些个夫人美人对归京倒是没什么兴趣。

她们要么是皇上从宫女中挑选赏下来的,无家无基。要么就是来到这里那些官员送的,本是梁州人,在那不是过。

晚间,阿玉从乐吉口中得知秦江不在府里,去了别院,一颗心比这深冬的天还凉,顿时有种乌云罩顶的感觉。

“阿玉姐姐,你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乐吉见她魂不守舍,关心问了一句。

阿玉摇头,艰难扯了下嘴角道,“谢谢你了。”

“不当事。”

乐吉走了,拐了弯去找周公公。

阿玉回到殿内,见良王在浴间还未出来,撩帘去内室整理床榻。

她刚刚整理完,魏漓就过来了,着一身松挎挎的白色中衣,头发也洗过,披在身后还在滴水。

“殿下,你快坐。”

阿玉拿了干帕子在手,见男人坐椅子上赶紧过去帮他绞发。

头发绞至半干,阿玉拎了火笼过来托着男人的头发一点点帮他烤干。

良王似乎很享受这种时候,半眯着眼,神态闲瑕舒意。

“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上京啊?”

阿玉也是会挑时候,见他舒坦了就悄摸摸的将心中那点想法说出来。

魏漓自然知道女人提这个是何意,凉了她那么久,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嘴上没说,对她勾了勾手指。

相处得久了,阿玉分辨男人是喜是怒的本事还是有,不过此时他散发出的并不是这些信号,而是危险。

是的,那狭长的凤眼似笑非笑,内里深邃不明。

阿玉能感觉出一点意思,但还是很没出息的靠过去了。

她真的好想回去一趟,进京之前。

待她靠近,魏漓伸手就将女人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阿玉的身子一哆嗦,垂着头,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

“想归家?”

魏漓卷起女人的一缕发丝放在鼻下轻嗅着问道。

阿玉点头,“说好每月会回,突然离去不告知一声,我怕双亲进城来找。”

如果家里不知道她离开,找到城里的可能性非常大。

先前还说指望着秦江能给自己带个信,这下不行了,除了这位放自己,短时间内她真想不到别的方法。

阿玉绞着手指,心里揪得利害,原本不想以色示人,如今却是走到自己最不想的那条路。

她有些怕男人再做出点什么来,又在想自己这般行径在他心中是个怎样的形象?

会不会被看轻贱了……

女人肉乎乎的小手攥得太紧都变白了,魏漓见她双手绞着那衣摆,圆圆的指尖儿紧捏着,拳掌之中形成一个小洞,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食指戳了进去。

他的举动让阿玉一怔,有些疑惑抬头,结果头顶却撞上一硬物。

阿玉捂着脑袋跳开,便见良王也用手捂着下巴。

刚刚她是撞着人了?

阿玉惊了一跳,立即道歉,“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说着想上前去查看男人是否受伤又有些不敢,磕磕绊绊地道,“要不要,请曹良医过来看看。”

看什么看,看他被女人撞了?

魏漓不悦,放开手道,“你来看。”

“是。”

阿玉赶紧上前,视线放在男人轻仰的下巴上观察片刻,什么都没看到连个红印都没有。

“殿下,好像没啥。”

阿玉有些紧张的盯着他,就见男人蹙着眉道,“本王,很疼。”

一点异样都没有却说疼,阿玉心焦,突然想起家里的三个小弟来,平日的要是磕着了碰着了就是这般,明明啥事都没有却要找她哭闹一番,要安慰,要吹吹。

于是乎,她靠近了一些,嘴唇微嘟,直接往良王的下巴上吹起气来,嘴里还说着,“吹吹就不疼了。”

魏漓也是没想到她会做这些举动,感受到那香气敷面,整个人都僵了。

“行了……”

这样就不疼了吧!

阿玉正要说这话,笑颜中看清是良王的脸整个人如遭雷劈。

她,她是将良王当成小弟在哄了吗?

“殿下,我,我……”

阿玉一紧张就爱结巴,她后退两步,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魏漓离开椅子,向女人靠近两步,眼睛都要泛红了。

这女人胆子够大,居然敢挑逗他,惹得他心中有一团火直往外冒。

她逗就逗了吧,还一副做错了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要给点“教训”。

阿玉见他靠近,莫名感觉到危险跟压力,后退着便想躲,结果还没退两步,手就给男人抓住了。

“不够,试试,这里。”魏漓拉开衣襟,将那只肉乎乎的小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如此,他舒服了,却更感燥热。

“殿,殿下!”

阿玉要惊掉下巴了,男人的眼神迷离,俊脸魅惑难当,长发披散伫立之时又如松般英逸,拉开衣襟露出的半边胸膛宽厚坚毅,轮廓分明。

她看得脸更红了,手下的肌肤烫得更像着火一般,想抽开又给男人死死的按着。

这人想?

阿玉羞极,心里虽然预想过这种情况,也做过心里准备,可真正接触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这人的行为好生奇怪。

两人就这么僵了一下,正当魏漓想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拉过来之时,阿玉开口。

“殿下,奴婢刚刚一时情急,就将平时哄小弟的法子使出来了,未有别的,别的意思。”

想了下阿玉也通透了,这人肯定是将她刚刚的行为理解错了,她一点都没有,那个意思的……

魏漓愣怔,像是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凉水。

他放手,拉上衣襟,冷冷道,“出去。”

呃!

又将人给惹毛了。

阿玉欲哭无泪,明明不想要这样,怎么到最后都?

在良王拉脸之前,阿玉匆匆一福,择路而逃。

女人走了,魏漓端坐太师椅上,想到刚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面色尽黑。

那个死女人。

他是被赏了个甜枣,然后又得了个巴掌吗!

第068章 启程(加更求票)

接下来的两天,阿玉又被凉了,良王直接不给她伺候,禁足在院子里又不给出去。

等她重获自由,周进来了,带人拿了几套冬日里的衣裙,外加一件披风跟白羽边的大氅给她。

“看样子怕是要下雪了,你穿厚些。”

周进提醒,阿玉有些懵,问道,“公公,这是?”

“赶紧收拾吧,用完早膳就要启程了。”

这就要走了?

阿玉忍得内心的酸楚,差点落下泪来。

周进见她这般,挥退了身边的人劝谏道,“有些事各自心中明白,明明捋捋就能顺的事情,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疼快。都是做人奴婢的,仗着殿下的宠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是劝谏,到最后却是疾言厉色。

阿玉垂头,微微福身,“公公,奴婢明白。”

“真明白就好。”

周进不欲多说,很快走了。

阿玉栓好门,却是忍不住抹了抹泪。

到最后都没办法回去一趟,她心里难受得要命。

不过这情绪来快去得也快,她没有多聪明,却很有自知之明,就像刚刚周公公所说,做人奴婢要清楚自己的位置。

来到这里她不识趣跟僭越的地方太多了,若不是良王有几分喜欢她,怎会如此容忍,早就不知道死到哪去了。

想到此处,阿玉有些愣怔。

良王是有些喜欢她的吧,就算是喜欢她的颜色应该也有几分,不然她也不会来到这里。

心有这般思量,脑中便浮现出良王那张脸来,如玉如冠,就是太冷了。

晨间,天刚麻亮,院里人声攒动。

等阿玉换好衣裳收拾了一个包袱,小东子过来叫她了。

“阿玉姐姐,早饭你可用了?”

阿玉颔首。

“那快随我来吧,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小东子领她出门,两人出了明溪院,一路向前院大门处。

门外的马车已经准备就绪,长长的车队望不到边儿,另有骑高头大马的侍卫左右开路,随行护驾。

阿玉手上的包袱给小东子拿了去,说是给她放在后面,然后指了指正门处那辆挂着王府徽记的高大马车,“殿下已经在了,你快上去伺候吧。”

一听良王就在上面,阿玉的心悸了悸,就着小太监放下的车凳,慢慢撩帘上去了。

“殿下。”

两日不见,男人还是那般寡言冷面风资卓绝。

此时他正靠在车壁处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也不理自己,全当没有看见。

阿玉行完礼也不再言语,乖乖在旁边坐好。

“奉茶。”

魏漓冷冷瞥了她一眼,这还是丫鬟吗,都快成府里的大小姐了。

“是。”阿玉抿唇,拎着车厢一角处小风炉上的茶壶给男人斟了一盏。

之后她又打量着这豪华车驾,从中间小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些瓜果糕点来摆上。

“殿下,奴婢给你剥点儿栗子果吧。”

阿玉说着,拿起小铁夹来已经开始动手了。

女人一副没什么事儿的样子,魏漓的目光闪了闪。

为什么她没有嘤嘤嘤地哭着找自己,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莫名气闷,魏漓不吭声,让她瞎剥。

车厢外不远处,苏侧妃在珠珠的提醒下也被扶着上了马车。

“娘娘,你怎么了?”

珠珠看见自家主子上车了还在发怔,关切问道。

“没事。”

苏侧妃回神,脑子里却在想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看错了,那一抹丁香色裙摆应该是女人的才对,可那是殿下的车驾,怎么会有女人!

稍歇,前面有侍卫叫“启”,车夫应声拉缰。

辚辚车声,队伍徐徐而动。

阿玉感觉到车子动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到车窗处轻轻撩帘。

她侧颜望着窗外,想看看家乡的方向,入目只有晃动的铠甲人影,还有那阴沉沉的天空。

阿玉攀着窗沿,心中微酸,枉然惆怅。

感觉到有冷风灌进来,她很快就放帘了,转过身,却发现良王不知何时也在看自己。

阿玉缄默,又回到刚刚的地方继续剥起栗子来。

魏漓的视线随她而动,看见女人泫然欲泣的样子微微阖眼。

明明被挑逗被打脸的是他,怎么就成了如今这般,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的样子。

“想归,还有,机会。”

魏漓冷冷丢下一句,视线认真放到书上。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阿玉抬头看看他,转头又剥起手里的栗子来。

现在车驾已经启程,她并没有往归家那方面想,心里正难受着,也没理他。

魏漓感觉自己被忽略了,牙关咬紧,真恨不得将手里的书摔在这不知好歹的小丫鬟身上。

可是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儿他下不去手,最后阖眼在榻上假寐。

车队行至城中分岔路口时队伍从中间分断,各走一边。

苏侧妃感觉到马车停下,心中疑惑,让珠珠撩帘看看怎的不走了。

珠珠应声,伸长脖子向窗外看了一会,回道,“娘娘,殿下那一行改道了。”

改道?

苏侧妃不解,让人下去问问情况。

不多会,下车的珠珠上来了,微皱着眉头道,“娘娘,殿下不与我们同行,说是有公务要办,先到别的地方。”再多的信息就打听不出来了。

苏侧妃“嗯”了声,心里却想临走还有公务,也不知道啥事。

那厢,阿玉对车队改道之事完全不知。

她又没去过京城,自然不知道走那条道。

再者,那之后她也没往外面看过了,剥了一碗的栗子,想让良王尝,却见他好像在睡觉。

如此,阿玉也不打扰他了,坐在小木桌前发起呆来。

近午时,正当阿玉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微晃的马车总算停了,周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殿下,前面就是落夕村了,路太窄,车驾进不去。”

落夕村?

阿玉一个激灵,看见榻上的男人也放脚坐了起来,迅速撩开车帘向外望去。

熟悉的景色,阿玉大喜过望,转头看着榻上的男人,感动得泪都出来了。

“谢殿下。”

她直接跪在车厢里就给良王嗑头。

魏漓侧身,冷冷睨了她一眼,“快去,快回。”

第069章 亲王仪仗

“是。”

阿玉喜上眉梢,撩帘推开车门顺着小凳子下去了。

她的脚尖刚着地,小东子托了个小盘子过来。

“阿玉姐姐,这是殿下赏你的。”

小东子掀开托盘上的那块红绸,露出五锭白花花的银子来,看这样子足足有一百两吧。

阿玉惊得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拿过那些银子,望向那被风吹得有些微晃的车帘,深深福了福道,“谢殿下赏赐。”

女人的声音明显哽咽了,里面的魏漓哼了哼,穿鞋也打算下去透透气。

村口不远处停下一队阵势浩大的仪仗,就算天寒地冻,也有不少人打开院门伸出半个头来。

众人入目感叹,那彩旗飘飘,富丽堂皇的车驾,还有骑高头大马的卫兵……

看到这,有些胆小的又将身子缩了回去。

他们这种山下小村落,怎的会来这些人呢?

众人不解,然后便见一个裹着丁香色披风的姑娘从那边而来。

那姑娘翩翩惊鸿,走得近了,有人惊奇发现,“那不是白猎户家的阿玉嘛。”

“对啊。李庆家的,那就是阿玉。”

两妇女站在院门口一问一答。

“她回来了……”

“好像还是从那队车马中过来的。李庆家的,那不会是她的主家吧!”

“多半是了。这阵势,不知道是哪户富家老爷。”

“我看那旗子上写着字呢,就是不知道是啥字。”

她们都不识字,不过李庆家的眼尖,不光发现旗子上有大字,还有纹样,那纹样像蛇像龙,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彼时,阿玉已经快到家了,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见她,介于村口处的仪仗,硬是没人敢开口叫她。

大家总感觉这人不一样了,叫叫都有可能惹下麻烦。

白家,柳氏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她打开门,然后就听到女儿甜甜的声音。

“娘,爹,小弟。”

是的,白家人都出来了,他们看看远处,再看看一身华贵衣裳的阿玉,愣怔得也有些说不出话。

“阿玉,你回来了。”

最先反映过来的是柳氏,她挎出门槛向前几步,接住飞奔过来的女儿,看着她明艳的圆脸,又扫了眼村口道,“外面冷,快进屋里去。”

柳氏将女儿拉进去,顺便将院门也关了,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不见,神情还冷了下来。

“我儿,你说,到底在梁州哪户人家当差?”

村口那么大仪仗,柳氏也是吓着了,哪家富户出门敢举锦旗,还跟着那么大一队人马。

阿玉正抱着两个小点的弟弟,闻言垂头,小声道,“娘,女儿在良王府当差。”

事到如今她再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良王送她回来是好心,却也无意中戳穿了她的谎言。

“良王府!”

白家人匀是一怔,随后柳氏便将阿玉拉到房中。

“阿玉,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跟良王已经……”

柳氏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外面那么大的仪仗专程送了女儿回来,还在村口等着,如果女儿只是小丫鬟,怎会得到这种待遇?

柳氏心里清明得很,阿玉知道她想问什么,赶紧摇头,“娘,我只是殿下身边的丫鬟。”

虽然她感觉自己这个丫鬟做不长,但现在还是。

“那外面?”

如果只是丫鬟,柳氏更搞不明白了。

“娘,殿下要上京,路过此处刚好允我回来看看。”

就当是路过吧,然后阿玉从怀里拿出那一百两银钱,“怕你们忧心,这是殿下赏我的,我要跟着他一起去京城,明年三月左右归。”

“你也要跟着一起去京城!”

听闻女儿也要走,柳氏倒是将别的事情放下了,问起上京城的相关事项。

阿玉都一一答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过去给皇帝祝个寿,瞎折腾人而已。

柳氏明白了,就是看着炕桌那一百两银钱,总感觉良王对女儿并没那么简单。

“阿玉,那良王……。算了,以后的路你自己好好走,娘无能,只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回来。”

女儿已经卖身,对方还要是亲王,这种情况早已经不在柳氏的谋划范围内,以后的日子不求富贵,望女儿能够安稳。

“娘,我知道的。”

说到这里,阿玉的脸悄悄爬上红云,她清楚那些事母亲想得到。

母女俩又在屋里说了会话,阿玉不能待太久,很快就出来了。

她开门,在门外偷听的白大牛带着三个儿子讯速躲开,然后父子三人盯着阿玉不知是喜是忧。

“阿姐,良王是很大的官吗?”

六岁的白岩有些好奇的问道,阿玉还没回话,白大牛便抢答,“良王不是官,是王,是藩王,我们都归他管,是皇帝的亲儿子。”

他们出生乡野,但梁州之王大家还是知道的。

白岩听得一愣一愣的,阿玉揉揉小弟的头顶,笑道,“别提这个了,阿姐要出一趟远门,你们在家乖乖听话,到时回来了带好吃的给你们。”

“嗯。”

白岩红了眼眶,可他乖乖的没有哭出来。

一家人跟着阿玉送她出去,而院门外,已经被村人给围满了。

柳氏将门打开,看见外面堵得水泄不通皱了下眉头。

村人见她不悦迅速让出一条路来。

如今这白家可是惹不得,村尾的苏秀才说了,村口那仪仗是良王的。

阿玉背后那位老爷可是良王啊,听说一点儿都不老。

被人像什么稀罕物一样盯着,阿玉垂首脚步匆匆。

可就在此时,蒋春雨从人群里窜了出来,红着眼抓着阿玉的手臂便质问道,“白玉,肖林呢?你将我儿骗到何处去了?”

这人的话太莫名其妙,阿玉皱眉,想甩开却是根本挣脱不掉。

这时,柳氏跟白大牛上前来,一人扶住阿玉,一人直接将蒋春雨推开。

“蒋春雨,自己家出事,可不要赖在别人身上,你儿子不见关我家阿玉什么事?”

柳氏将女儿护在身后,指着那个额头包布条的女人也气得不轻。

两家为了这事都吵几回了,今天知道女儿要走,她忍住没说,却没想到这婆娘会找过来。

“什么叫不管你家的事?我儿子留下的字条,说是找白玉去了,现下人不见,我不找她还能找谁?”

第070章 威名(打赏加更)

简单几句,阿玉总算明白事情大概。

肖林不见,离家出走一直未归。

她就说蒋婶子的样子怎么看着不对,头缠布条脸颊消瘦,除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如铜铃,整个人看起来又急又躁,模样像是生了场大病一般,精神头却像要疯了。

可这件事情跟她完全不搭边,除去上次归家她见过肖林一面,后面根本没有那人的消息,更别说见过人。

“婶子,我没见过肖林,更不知道他离家出走,你找错人了。”

阿玉的目光有些冷,看见旁边的人群又让开了一条道,本想往那边走,怎知那蒋春雨听完她说的话就直接往这边冲。

“怎么不管你的事?我儿就是给你这个狐媚子迷了心智。别以为当了老太爷的通房就不敢动你了,看我不抓花你这张脸……”

眼看蒋春雨已经伸出留了大半个月的指甲,白大牛长臂一伸,跟另两位村民一起直接将人拦住。

“肖林他娘,有什么事后面再说吧,现下不是时候。”

有人开口劝蒋春雨,这人应该是刚从病床上面下地,只知道阿玉回来了,没看清村口的情景,怕是不知道现在的白家人惹不得。

“后面再说?再等下去我儿的亲事都要黄了!”

蒋春雨那个苦啊,又气又急。

气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非得在一颗树上吊着。

急他跟刘员外家的亲事要黄了,原本已经谈好,到了过礼的环节,怎知肖林那个傻子居然跑了。

“姓蒋的,你们家的婚事黄不黄跟我白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再拦着别怪我不念同村之情,对你不客气了。”

柳氏听到她污蔑女儿的那些话,火从心起,挽起袖子就要跟这人干架。

不过她晚了一步,被从后面冲出来的白勇抢先。

“你再骂我阿姐一句?我阿姐才不是狐媚子,更不是老太爷的通房,她是王爷的丫鬟。”

白勇跳脚,弓着身子用头直接将蒋春雨给撞翻在地。

天知道他当年一觉醒来发现没了姐姐有多难过,谁又晓得外边那些闲言碎语他听到有多气愤。

他的阿姐才不是什么老太爷的通房,更不会去贪图不属于自己的富贵。

如果不是阿姐,他也许就没爹了,他们家说不准都完了,怎允许得了别人的当面诋毁。

反正跟那些小子已经打过好几场,再打一回也不怕。

白勇的力气不是普通小子能比的,跟大人都有得一拼,蒋春雨被他撞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白勇,你小子找死呢?撞出问题来看我不去城里的府衙告你。”

蒋春雨在两个村妇的扶持下总算站起,可她一直按着腰,嘴里一个劲儿的叫痛,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心里更是盘算着要诈白家的钱,让她家不得好过。

白勇可不怕她,自从知道阿姐在良王跟前当丫鬟,心里有底气得很。

“你有胆儿就去告啊,我阿姐现在可是良王府的人,只要她吱一声,府衙的老爷直接就将你全家关大牢里。”

白勇说得嚣张非常,裂嘴呲牙,鼻孔朝天。

阿玉上前拉人,不想让他这般自夸,她都不好意思了。

“阿姐,你别怕她,爹说了,良王是咱们梁州的王,最大的官。”

白勇还以为姐姐怕他惹事,专程来劝,可他觉得自己没有惹事,而是实事求是。

良王既然是梁州之王,那衙里的大老爷不都是听他的,什么事还不是王爷说了算。

这越说越是夸张,阿玉看看父亲,想让他将小弟带下去,她是王爷的丫鬟没错,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将人下牢的,弄得她像仗主子威名的恶奴一般。

白大牛并没有明白女儿的意思,还觉得儿子说得一点不差,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啊!

而且不光是他,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此时全是这般在想,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现在阿玉都成了良王的丫鬟,谁个惹得起。

白勇的话让人群噤了声,唯有蒋春雨指着白家人哈哈大笑。

“白勇,你小子吹牛也要有个稿子吧。”蒋春雨腰也不扶了,感觉特有精神,“谁人不知道你姐被七老八十的老太爷收了房,为了救你们这一家没用的人,伺候那土埋到脖子的老太爷都不嫌恶心呢!”

提起这事蒋春雨那个得意,想这白家当初都要给白大牛拖死了,又有两个要吃奶的小娃,一家人连喝口水都没人挑,眼看就得饿死。

结果,一时之间居然都活过来了,还倍儿精神,有钱买奶水,还给得起自家当初的聘礼。

不是他们落夕村的人爱嚼舌根,变化来得太突然不得不让人多想。

再后来阿玉归家,那穿着,那气度,感觉都不需要多说,若不是成了老爷的房里人,谁有那么得脸。

那些传言可不是她蒋春雨故意散出去的,很多人都那么说,有什么不可信。

跟白家吵的这几次,她骂不过柳氏,男人也打不过半残的白大牛,唯有这件事情让她挂在嘴边很是畅快,一不开心了就躺在床上骂咧。

也只有这件事情会让白家人气得戳心肝,就像现在,看看柳氏这婆娘,不光不敢回嘴,居然还低头了。

蒋春雨笑,趁今儿个白玉在,本想再来几句狠的,结果就见几步外的白玉垂眸欠身,对自己福了福道,“殿下。”

殿下?

蒋春雨愕然,而后便见周围的人具都撩起衣据跪了下去,连白勇也不瞪她了,跟着柳氏一起跪地

这下蒋春雨可傻眼了,她并没有转身,不清楚身后来的是何人,可回想起阿玉刚刚那声殿下,却是满身冷汗,呆站在那里直接忘记反应。

“放肆,市井小民,见着王爷还不下跪。”

周进尖细的嗓音在后面响起,蒋春雨愣愣转头,便见一袭玄衣锦袍的魏漓。

他神情冷然,负手立于小土坝上,却俊美得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蒋春雨这下更呆了,未曾见过这般贵气逼人的男子,思绪已停。

这时,人群里的苏秀才匆匆站了起来,拱手道,“请王爷恕罪,这等愚妇太不懂规矩。”

他说着,跟身畔的里正齐手直接将蒋春雨给按了下地,让她跪出一个标准的狗趴姿式。

而此时的蒋氏早就没有刚刚的泼辣劲儿,吓得发抖,只恨不得找个缝儿躲进地里去。

第071章 长脸

或许刚刚大家看戏看得过于投入,良王过来了都没人知道,等察觉,已经没人敢吱声,自然就没办法提醒那个哈哈大笑的蒋氏。

阿玉不清楚男人听到了多少,她只知道良王很生气,那周身寒气逼人,感觉呼出去的气息都快要结冰了。

阿玉看看他,欲言又止。

这时,魏漓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声音清咧如玉,又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威严。

阿玉微怔,踏着小碎步急急过去了。

她来到男人身畔站定,见他的手并没有放下去,还很不悦的斜睨自己,总算明白意思,心中一突,战战兢兢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感受到那一丝温软,魏漓收紧,立即握住。

“想做何,处置?”

魏漓喷出一口粗气,看着抖如筛糠的蒋春雨目光如电。

这愚妇不光说他是快要入土的老太爷,还嫌恶心,就光这两句他就恨不得将人剁了拿去喂狗,更别说她对自己女人的那些诋毁。

想到此处,魏漓的手又紧了一些,不小心将身畔的人都给捏痛了。

阿玉还以为他在催自己,也顾不得忸怩,小声道,“殿下,蒋氏言语不当,行径如市井泼妇。可念在她无知,与我乃同乡,便赏她二十个巴掌可好?”

同在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阿玉不想让人觉得她太过于无情。

诋毁她的那些话她出出气也就算了,可受不了良王也跟着自己被人贬低抹黑。

二十个巴掌是教训,望之后这里的村人都引以为戒,自己一家生活在此处可得安稳。

二十个巴掌怎么够,魏漓冷哼,“掌烂,为止。”

他说完拉着女人转身。

阿玉听得他这话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好在没有说仗毙那些话,已经算轻的了。

那蒋春雨说话那么难听,想来因为这事也找过自家不少麻烦,她胆小刚刚给出二十个巴掌,现在想想真要打烂那人的嘴才出得了这口恶气。

如此,她小心看着身边的男人,想着他为自己跑过来,还亲自出手惩治,那种感动在心中溢满,只觉男人凤眼星目,如松般英逸,人还是那个人,却俊得让她不敢看多一眼。

阿玉心中就像揣了只小兔,蹦蹦乱跳。

两人在太监跟侍卫的拥簇下就这么慢慢离开,而那些村民还跪在冰冷的泥地上,连恭送都不敢。

他们感受到了良王的雷霆震怒,只能将头跟身子压得更低,唯恐自己被牵连。

蒋氏还在发抖,听到要掌烂自己的嘴,心肝都快要跳出来了。

不是说白玉卖身在富户家当丫鬟么?柳氏那婆娘亲口说出来的啊,现在怎么回事?

蒋春雨好气啊,感觉就是给人坑了。

可今天这事来得也是太巧,没想到白玉会在良王身边当差,而且看样子……

接下来的事情她都有些不敢想了,也就在此时,有人将她从地上架了起来,还没有看清是谁,结实有力的巴掌就扇得她牙都要掉了。

呜呜哭声混着清脆巴掌声,跪地的村人知道良王已走,硬是不敢起身,只有白家人起了,看见女儿渐渐远去,默默向前送了一段。

阿玉已经走过小径,去到村子中间的大路。

她回头看见亲人站在路口处的树下,想挥手让她们回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良王捏着。

这般,原本就在打鼓的小心脏更是狂跳不止。看见周围那些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太监侍卫,阿玉更感赧然,想将手抽出来,只可惜男人并不给。

“殿下,可以了,奴婢自己能走。”

那有丫鬟给主子牵着走的,这么一来总感觉两人的关系很怪。

自己好心给她长脸这女人还扭扭捏捏。魏漓斜眼睥睨,放人,负手,疾步向不远处的车驾。

他这一连窜的动作让阿玉微怔,反映过来之时知道这人又生气了,还是生自己的气。

阿玉匆匆回头向路口的亲人挥了挥,拎着衣据也急急赶上良王的步子。

小径的树下,柳氏看见女儿的身影消失在行人中,心下忧愁眉头轻皱。

那良王刚刚她看见了,不光龙姿凤仪,俊美卓绝,还有一种伫于巍峨高峰之上的矜贵之气。可就是太冷了,也不清楚女儿能不能与他好好相处。

柳氏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像此时,魏漓上车直接生起了闷气,躺在榻上背对着女人,像个发脾气的孩子。

阿玉已经有些习惯他这些小性子了,换好鞋在小炉子上倒了一盏热茶,走过去蹲到脚踏上轻声道,“殿下幸苦,先喝口水吧。”

总算是知道他幸苦了,魏漓瘪嘴,还是躺着没动。

阿玉太了解这人了,知道一句两句哄不好,轻轻推了推人,又说了一些讨好的话。

听了好一会女人软腻腻的声音,魏漓总算坐起,接过那茶盏啜了一口,可心里的闷气并没有消去太多,想到有个男人为她连婚都逃了,心中那股酸劲堵在那儿着实不爽。

“你跟,那肖姓,男人,之间?”

魏漓放盏,凤眼微眯,里面暗藏危险之色。

不知怎的,他想到了之前她要求自己放她归家的那些话。

她有未婚夫他知道,退婚了他也知道,先前以为这两人已经没什么了,也没有过多去深想,如今那男人居然逃婚,如此看来对女人用情至深。

同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否早已经心属彼此?

而且女人是逼不得已卖身,退婚也实属无奈,会不会心里还想着那男人,所以才会想要有自由的那一天?

这么一分析,魏漓的脸色便越来越冷了。

车里的窗下本来搁着火笼,如初春的感觉刚刚好,可阿玉此时却有一种想要磨蹭手臂的冲动。

见着男人这副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殿下,我跟他已经退亲,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可他?”魏漓向女人靠近了一点,不想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

男人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又是坐于软榻之上,阿玉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有一种预感,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要是不能合他的意,这人说不准就真生气了。

第072章 真心之言

“殿下,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不知肖林为何会那样。这件事也让我很是苦恼,闹得两家争吵不断,给身边的亲人带来麻烦。

要说两家会定亲,那时只是觉得他那个人合适,同在一个村子知根知底,经媒婆这么一提,爹娘也感觉不错,就将亲事定下来了。要是当时我知道他是这么个不顾家人随心所欲之人,断然不会让母亲应下这门亲事,合着跟他的关系最多也就是个同乡。”

阿玉说得认真,全都是内心的大实话。

以前没有出事很多事情察觉不到,也看不出来,此时想来肖林那人跟她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合适,就光他以逃避的手段来选择拒婚,就能看出并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他就这么跑了乐得轻松,完全没有想过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麻烦跟后果。

女人的神情认真,说完之后抬眼望着他,莹白的脸儿上没有一丝慌乱跟忐忑不安。

他想,这应该就是她的真心之言。

那个姓肖的男人有什么好,村夫一个,论身份,天下能有几个人有他尊贵。论相貌,他自觉无人能及。

如此,魏漓觉得先前自己想多了。

他的眉头轻挑,嘴角微扬,内心有一种情绪在不停膨胀。

阿玉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让他满意了。

也就在此时,有一股香味儿在车厢里飘散。

阿玉回头,知道是炉子上的栗子烤熟了,小步过去捡了一碟过来道,“殿下试试。”

女人眉目含笑,双眼亮晶晶的。

魏漓微微张嘴。

阿玉一滞,红着脸喂了一颗给他。

“赏你了。”

魏漓嚼着那颗栗子,靠在榻上继续看起书来。

阿玉得了一碟栗子,坐在小桌前慢慢吃。

她的小嘴儿一张一合,很快,魏漓就看不进去书了。

这时,领头的侍卫叫“启”,车队应声而动。

里村的小径上,白岩拉着母亲的手,仰头道,“娘,落雪了。”

柳氏抬头,叹道,“我们回吧。”

一行人转身,走出一段又回头去看那车队,只有一个尾巴了。

车驾里,阿玉也撩起窗帘向外看。

早已不见家人的身影,却看见点点雪花飘落。

“殿下,外面落雪了。”

阿玉将车窗拉好,回头对榻上的男人道。

魏漓拿着书卷,望了一眼女人,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又恢复了往日里的默契,先前的事情就这么翻篇。

出发前下的雪,后面那些日子断断续续一直没停过,河川一片蒙白,车队也走得艰难。

距离万寿节的时日不多,一路上队伍未做过多停留,白天赶路,晚上歇客栈或驿站,奔波近十日,便出了梁州境地,去到一个叫洪关的地方。

这日,车队行至驿站天已黑尽。

阿玉收好茶桌正欲撩帘下去,被下榻的魏漓叫住。

“穿上。”

他扔了一件带帽的暗青色披风过来,是他平时穿的那件。

“殿下?”

阿玉有些不解。

“别让人,看出。”

不是自己的地盘,魏漓保持多一分谨慎。

阿玉不太清楚良王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做了,只不过披风太长,走路之时还要揪着衣倨。

驿站有先行的侍卫提前安排打理,一行人去到有热水跟准备好的饭菜。

这些地方的环境跟地方有限,阿玉一路随行伺候也随便了很多。

去到房间,有小太监送了饭菜进来,两人同桌而坐,阿玉先伺候男人用膳,后面就着那两个剩下的素菜直接填饱肚子。

每当这个时候魏漓就坐在不远处看书,只不过根本没有看进去罢了。

等饭桌收拾妥当,便可以让守门的小太监送热水进来。

“殿下,水已经准备好了,你沐浴安置吧。”

阿玉拿出一套衣袍搭在浴桶边的架子上,对灯下的人道。

魏漓放书,去到浴桶边自顾褪衣。

驿站的条件有限,也没有专门的浴间,沐浴用的大木桶就那么放在墙边,连块遮挡的布巾都没有。

这种时候为避免尴尬,阿玉就会去为他整理床铺,换上从王府里带出来的锦被跟床单。

以往魏漓在浴桶里总会泡一会,今天进去没多久就起了。

阿玉感觉到他已经穿好中衣裤,便拿了一件大氅去给男人披上,在这里比不得王府,很是寒凉。

女人的手从后面绕了过来,魏漓看着那双在胸前为自己系带的柔荑,凤眼中暗光微闪,“今晚,守夜。”

阿玉双手一顿,“殿下,今晚?”

虽然知道主子外出为方便伺候一般都会安排守夜,可一路来到这里阿玉并都没有守过夜,一直住在隔壁。

魏漓颔首,“不愿?”他的口气变得危险。

为人奴婢,她能不愿吗?

阿玉摇头,“那奴婢先去沐浴梳洗,到时在榻下搭个地铺。”

听闻她要沐浴,魏漓看了眼自己的刚刚用过的那桶水,“赏你。”

阿玉,“?”

顺着男人的视线望过去,脸直接就涨红了。

“殿下,你别跟奴婢开玩笑了。”

阿玉说着就打算出去,结果又听见男人道,“没房了,也没水,这里,旱地,天灾。”

他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就是要告诉女人,这里没房没水,整个驿站的热水都在这儿了。

洪关旱灾半年有余,外面连口喝的都没有,就算是亲王,再去要水也无能为力。

阿玉惊呆,心说今儿个怎么突然要守夜,原来这里连多余的房都没有了,可要让她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再去用他洗过的水,这……

“水,要凉了。”

魏漓说完去了床榻,脱鞋横躺。

他的样子就像是在回避,阿玉内心纠结得像拧麻花一般,最终还是妥协了,让门外的小太监拿了一个木桶进来,打算用水随意擦擦便是了。

准备好那些东西,阿玉去床榻那边,见良王阖眼,轻轻放下帐帷,提了半桶男人用过的水去厕间。

这个澡阿玉也“洗”得心惊胆战,她先是看着那半桶水犹豫了好一会,虽说良王用过,可完全没有半点脏掉的感觉,清澈见底,还有一丝淡淡花露的香气。

可一想到被人用过,还要是个男人,心底就有一种怪异之感。

这种感觉让她脸红,可不洗也是不行的,近身伺候,可千万不能让主子闻出点不太对的味儿来。

阿玉自觉丫鬟当得称职,半解衣裳开始撩水拧帕。

第073章 是刺客

这段过程很艰难,不光因为忸怩,还有这厕间没门,只有一张布帘遮物,阿玉得时时刻刻盯着,就怕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她这种担心也是有些莫名,虽然是在驿站,可外面还守着太监跟侍卫,怎么可能会有别的人来,要也是……

一想到良王就在外面躺着,阿玉加快速度擦洗,迅速换下小衣,穿好衣裳提桶出去。

外间烛光依旧,她提着那水打算倒入大桶中,结果半道踢到一张侧倒的小椅子。

那椅子差点儿将她绊倒,还好手稳。

阿玉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在想这椅子为何会倒,明明先前放得好好的。

想到这,她向床榻那边看了眼,幕帘纹丝不动,里面的人还如先前那样横躺着。

这般,她只当自己想多了,倒完水将驿站那套棉被铺在床下,吹灯,和衣钻了进去。

黑夜中,魏漓睁眼侧身,看见床下鼓起的那一团,便想起刚刚所看到的那一抹白。

他眼中有一些情绪在闪现,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夜色中男人的神情就像是饿了好久的野狼。

同行数十日,他有些忍不住了。

每次这女人在面前晃动就有一种异样感,那种感觉让他有一丝迷惑,是一种想要扑上的冲动。

魏漓半阖凤目,他知道其实自己不用等的,只不过路途上的这种环境不太满意,而且今晚也不是时候。

子夜,寒风夹雪,卷沙虐地。

睡梦中,阿玉被一些叫喊跟嘈杂的声音吵醒。

起初,她还以是良王醒了,要喝水之类的,迷迷糊糊从被子里探头,结果就听到一声重物撞门的巨响。

“啊!”

阿玉吓得尖叫,拥着被子起身,外面那些清晰的喊杀之声厉厉入耳。

“殿下。”

阿玉肝颤,转过身就见床上的男人已经端坐,白衣墨发,面容隐在暗阴里,丝毫不为外面的打斗声所动,身端神稳。

见良王如此,她突然也不怕了,就感觉男人有握筹之力,定乾坤之气。

如此,阿玉没有再哇哇乱叫,只不过外面的情况好像不容乐观,那些刀砍剑鸣声愈来愈近,最后直接来到门外。

床上的男人还是如先前那般,阿玉却是没法再淡定下,拥着被子手都在抖。

刚好这时有蒙面贼人破门而入,外面的血色跟火光尽数映入眼中。

“啊!!”

阿玉再也忍不住了,往床下缩去,可有只手抓住了她,魏漓直接将女人提到了床上。

帐帷顺势被扫落,遮住满床的暧色。

“怕吗?”

魏漓在阿玉耳畔轻呢。

“怕。”

阿玉牙关都要打颤了,房间门口刀光剑影,赤红鲜血撒满一地。

就在刚刚,她认为自己凶多吉少的时候,屋檐顶上不知从何处飞下几个戴面具的黑衣人。

那些人手起刀落,刚刚冲进来的贼人已经被杀,连尸首都给踢出去了。

这些面具人不用说都是良王这边的,怪不得这人能坐定入神,原来早有准备。

“殿下,那些是什么人?”

阿玉在黑暗中轻声问他,门口处的骇人景象让她忘记了本该有的羞怩跟身后的男人,只想缩在他的怀里找寻一方安全。

“是刺客。”

魏漓搂着她,顶着账帷撑起一块空间,鼻尖埋在她的秀发中轻声说道。

女人吓着了,后背有薄汗,他又嗅到了那股久违的馨香。

“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行刺亲王。”

阿玉小声疑惑着,结果就感觉身后的人将自己给抱紧了。

她混身一个激灵,正打算推人,一个忧怨的声音传过来,“本王,也好怕。”

男人说完,阿玉就感觉他像个大树藤一样缠了过来,将她给抱得死死的。

“殿下,不是有人保护么。”

阿玉后知后觉,闻着那独有的异性气息,窘迫极了。

她透过帐帷,朦胧中已经看见那些面具人杀出去了,还顺势帮忙将门关上,就是那一地的鲜血还在。

女人在怀里扭扭拧的让魏漓备感不爽,同时体内又有一股无名火,让他燥热异常。

“放肆。”魏漓凶她,然后又恶恶狠狠地道,“在本王,前面,挡刀。”

阿玉,“……”

然后乖乖的不动了。

魏漓勾唇,搂着女人舒适安逸。

隔日,阿玉醒来帐帷已经挂好,身边也无男人。

感觉到自己还躺在良王的床上,她整个人直接弹了起来。

刚好这时有小太监在外面敲门,“阿玉姐姐,可醒了?”

“醒了。”

阿玉慌忙应着,用手理了下衣裙便过去开门。

小子东在外面,手里托着两套小太监的衣物,递给她道,“殿下吩咐,让你之后乔装而行。”

小东子笑了笑,让阿玉洗漱好就下去,殿下已经在下面吃早膳了。

原来良王已经下去了,自己这个做丫鬟的太没规矩。

阿玉匆忙换洗好,等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昨夜门口留下的那些血都不知道啥时候清理干净了。

小东子送过来的太监服刚刚好,虽然她不太清楚为何要乔装,不过按吩咐办事,下楼的时候低眉垂眼,学着平时那些小太监的样子拢着袖。

就是她人不高,肌肤赛雪,身形看着还有些圆肥,不像太监,更像一个小倌儿。

楼下,魏漓见她下来瞄了一眼,后面自顾用膳。

阿玉去了小太监那一桌,用了一个馒头并半碗粥。

昨晚那么大的动静,今天全部人就好像没事发生一样各自为职,要不是楼道跟下面的门窗有些已经坏了,大半晚的厮杀还真有点儿让人不真实。

辰时一刻,车队整装出发。

出洪关过桐州,一路荒芜萧条,大半年的旱灾,到处都是不毛之地寸草不生。

车队有做准备,拉了十几辆车的水箱。

从桐州到兴州七八天的路程,一行人就住了三次店,别的时候都是在马车上面将就。

刚出来那会,阿玉还有沿途看风景的心思,到了这里她都有好几天没有撩帘子了。

越靠近兴州路上的流民越多,那些人面黄肌瘦拖家带口,远远的跟着车队目慌神滞,看着揪心。

“殿下,这么大的灾,朝庭就没有拨点粮来救济一下吗?”

阿玉知道这话她不该问,可看见那些人也太可怜了。

第074章 齐王二公子(加更)

魏漓自从上次遇刺,在马车上时就没有看书了,时常阖眼,像是在想事。

他听见女人的话,撩开眼皮,“可怜,他们?”

“嗯,先前有地种的时候大家不是都交着税奉么?”现在有灾,不就应该拨下来救急。

阿玉想得理所当然,魏漓闻之一笑。

算了,跟女人聊不通这些。

阿玉见他这般,抿着唇也不说话了。

是夜,兴州城外。

流民围城车队被挡。

先头开路的侍卫来报,兴州太守准备带兵出城防暴,前方齐王车队正在城下,彼时可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原来外面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阿玉悄悄撩帘,便见城下火光闪烁,人影黑压压一片。

软榻上,魏漓已经坐起,对车外的侍卫回道,“可。”

侍卫领命而去。

不多时,骑一汗血宝马的紫衣男子打马而来。

男子立在侍卫圈外,拱手行礼,“良王殿下,别来无恙。”

“殿下,是齐王二公子,魏煜。”周进站在车窗下说道。

车内并没有回应,只有两声敲击车壁的响声。

周进会意,转头便对魏煜道,“二公子,殿下前些日子在洪关遇刺,身体报恙。”意思就是不见人。

听闻他身体有异,魏煜深蹙眉头,问道,“何处之事?胆敢还有人行刺亲王。”

周进浅笑,“能做得出来肯定就是有胆的。二公子放心,殿下已经派人先行回京报与皇上,相信那些贼人不时便会被揪出来。”

魏煜点头,望了眼那华丽车驾,“如此,等进城之后再去探望。”

周进弯腰,“二公子请。”

丰神俊逸的齐王二公子,倒比他那个纨绔弟弟魏炳看起来懂事知理多了。

魏煜打马而归,魏漓听着马蹄声渐去,靠在榻上又重新捡起旁边的一本书来。

明明没有受伤却装着不见,阿玉倒是对外面那位齐王二公子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感觉殿下不待见他。

不多时,车队动了,缓缓向前。

临近城门,阿玉听到一些官兵的喝斥跟叫骂,想来是在驱赶车队后面的流民。

那些人跟了一路,终究被挡在兴州城外。

兴州城内已事先准备好了院子,太守亲自来迎,不光是因为良王,齐王那边也来了一尊大客。

齐王二公子魏煜,虽不是世子却早已经威名远播。

此人少年将才,十二岁入军营,十六岁初战便功冠全军。十七封将,现下二十有二已经是昆州十万兵马的统帅。

外界盛传齐王二子有王相,只可惜非长子。

众人惋惜,魏煜却不在意。他重情义,恭手足,与王世子魏焱即是胞兄,甘愿尽心尽力。

如此这般,人在昆州,名誉远传,所到之处无不受人恭敬。

来到这儿太守也给了他与亲王相同的待遇,不光备了酒筵要为两人接风洗尘,连歇息所住院落都左右相临

只可惜魏漓称病不愿参加酒筵,去到院子之后就没有出来过。

客院。

阿玉伺候完良王沐浴更衣,小太监已经在暖榻上摆好晚膳。

“殿下,可以用膳了。”

太守府上送过来的饭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阿玉知道良王不吃素,那两盘素的留下当自己的了,伺候好男人,她拿了个馒头就坐在旁边吃了起来。

女人愈发大胆了,魏漓斜了她一眼,自顾倒了杯茶水。

这时,周进在帘外禀道,“殿下,齐王二公子求见。”

那人还真是心不死啊!

魏漓假咳了两声,阿玉赶紧抽出绣帕来擦了擦嘴,走至门边道,“周公公,殿下已经歇下。”

“晓得了。”

周进应声,去到堂间,告知正在喝茶的魏煜,王爷已经歇下。

魏煜端茶的手一顿,随后便放下道,“那就不多打扰了,好在后面一路同行,还有机会拜见。”

“二公子请。”

周进弓身,将魏煜送至门外,等那人走远了,倒是阴着脸冷哼一声。

魏煜外出不喜带人,出了院子才有一小厮撑了把油伞过来。

外面,又下雪了。

“二公子,林先生来了,在正堂等候。”

魏煜颔首,接过小厮手中的伞去正堂。

廊灯下,男人眉头微锁,侧目间又添阴鸷。

那林先生是齐王府上幕僚,此时找过来必定是有事要商。

两人在堂间对了一下眼神,又去里屋。

“二公子,王爷有话,良王这里暂且不管,速去箫城汇合。”

林静带来齐王口信,魏煜听闻却是捏紧了拳头。

“良王魏漓,根本就不像表面所听闻的那般简单。三弟暴尸于平淮,说不准就是他下的毒手。”

原本跟席家暗地里结亲的事差不多都要成了,最后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还陪上一条人命。

杀弟之仇,岂能罢休。

魏煜红了眼,林静见他如此,捏着下巴上的青色短须沉凝片刻,“二公子,先前你说派人去试探一二,可有收获?”

“收获?”魏煜哼笑,“十五个死士回了一个,说良王找了江湖中人称兽面会的人护身。那些人厉害非常,加上那些王府侍卫,任务失败。”

林静“噢”了声,倒没有多少意外,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得封一方藩王,又怎会是简单之人。

“既然如此,可有打探到什么?”

魏煜摇头,想起那死士当时的话可笑至极。

良王吓着了,裹着账帷在床上发抖,可到最后他的人却是死了个干净,这是何等可笑。

“此事不可急,这次进京机会有的是,伺机而行。”

魏煜聪慧睿智,遇到在意之事却激进莽撞,林静在此,免不得要安抚他。

“知晓了。”

魏煜垂眸,双拳却攥得更紧。

隔壁院,魏漓坐于小榻上,几步外的暗三也在小声向他汇报着什么。

“这么说,齐王,在箫城。”

魏漓啜茶,面容影在杯盏中,阴暗非常。

“是,齐王家眷,世子魏焱俱都先行至箫城。二公子魏煜护送一些物什在后。”

“噢……”

魏漓拉长音调,想到先前放跑的那名刺客一路向兴州方向,心中也有几份清明。

难不成魏炳的事情暴露了?

应该没有,想来是魏煜的试探。

第075章 暴露

隔日,天刚微熹,两拨车队整装而动。

魏煜一大早就在大门口等着,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魏漓一面,却不想车驾准备妥当,从里面抬了一顶软轿出来。

魏煜微怔,看见兴州太守点头哈腰的跟在轿帘旁边一个劲的询问良王的身体状况,总算清楚里面的人是谁了。

“呵呵……”

魏煜自顾笑了起来,然后对身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吩咐道,“良王身体不适,将随带的那些人参鹿茸挑两株好的送过去。”

“是。”

管事应声而下,不多时周进就收到齐王府上送来的礼,同时还有兴州太守送的一箱珍玩跟药材。

周进一一向两人致谢,送过来的东西照单全收。

而那个病入膏肓的良王,此时正在享受小丫鬟的伺候。

奔波了这么多天,昨晚算是睡了一个好觉,阿玉神清气爽,拿着小木捶给良王捶起腿来。

“殿下,此去京城还得有多久?”天天在马车上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半月。”

魏漓撩眼,见女人坐在自己身畔,眼中有些不明意味的东西在闪现。

将她带出来是对的,近一月的相处,感觉跟自己亲近了很多。

虽说伺候开始随便起来,可也是一种亲近的表现……

良王又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她,阿玉有些局促偏头。

今日的魏漓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内搭水青色里衬,同色系的长裤,头上一顶白玉冠锁发。

他很少穿这些浅色的衣裳,配上剑峰长眉,高挺琼鼻,一张不似凡人的脸,少了平日里的冷峻峰芒,整个人都变柔和了。

特别是现在这种闲散的样子,人还是那个人,却极其矜贵惹眼。

以往都没有这种感觉,现下每每凝视,阿玉的心跳都会不自觉的加快。

不多时,车队动了,从兴州而出,前往箫城。

此段路程七八日,等到了箫城,离京就很近了。

一路上魏煜的队伍在后随行,两人共进共出,却一直未曾见过面。

魏漓对外一直称病,谁人来了都不见,路途上那些官员设筵他也不去,不是窝到房间就是窝到马车。

阿玉扮成小太监跟着车驾,时日久了难免给人看见。

大部分人见到她都会付之一笑,心想那良王果然是个断袖,难得回京身边不带女人,却带个小倌儿。

能被良王看上相貌自然不俗,看那小倌的脸蛋跟身形都圆圆鼓鼓的,原来良王喜欢这种。

临近箫城,下了大半个月的雪停了。

这日,车队没有到达驿站,找到避风的山坳安营扎寨。

这种露宿的日子先前也有过,阿玉伺候好良王,便会将车驾之中的小桌跟火炉撤下,铺上棉褥就能安置。

这种情况之下她也是住在里面的,只不过睡良王白日里用着休息的小榻。

按理这榻比车厢更干净舒服,只可惜男人太长了,睡在上面身子伸展不开,不如睡车厢。

良王盥洗完外出,等他回来被褥已经铺好。

阿玉帮他脱了外袍,也拉门踩着小凳下车。

魏漓以为她是去入恭,倒没有多问。

恭桶就在后面的马车上,里面时时有人打扫,还熏着香,除去良王也就阿玉能用。

阿玉的确是去入恭的,只不过解决完,她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车队不远处的一条小河。

夜色如墨,深冬冷风刺骨。

她找到一处浅滩,左右望了下感觉无人,从袖中掏出一包月事带来。

出门这么久,总有那么几日不方便,这些都是用过的,里面的草木灰要换,用小刀剪开,清理掉再放进水中搓洗。

车队周围有巡逻的侍卫,阿玉的身份不少人都清楚,远远的见她在小河边,也没有人过去打扰。

阿玉快速搓洗着,快好之时耳边却传来一点轻微的声响。

她心头一惊,蓦地抬眼看去,入目尽是漆黑一片。

静谧无声的夜晚,不管有没有人她也不敢再待了,匆忙拧干水,拿着那些东西慌张而归。

人走了,魏煜才从一尊大石头后面走出来。

刚刚那人是谁他知道,良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据说是他暗地里的小倌。

想到这里,魏煜心中难掩讥屑,可那人跑到这里来做什?

魏煜向前,在先前那人蹲过的地方停留一瞬,然后顺着她离开的地方望去,便看见那小树枝上挂着一条白色布巾。

“这是什么?”

魏煜抽出配剑,将那条白色布巾挑过来。

凑得近了,他发现那布巾还是湿的,于是想到刚刚那人在水边洗东西,想来就是这个。

可这?

魏煜用手摊开,凝视片刻脸骤地便红了。

他虽然还没有成亲,可也清楚这到底何物。

“没想到啊,没想到……”

魏煜想笑,极力压抑着,跟良王的相处他感觉就像在寻宝一般,每次都能颠覆他的认知。

人人都说六皇子是个断袖,何曾想人家金屋藏娇私底下快活得很。

那厢,阿玉偷摸上车之后便见良王已经窝进被子里了,见着自己眼神斜睨。

“上哪?”

“奴婢在外面看了会夜色。”

阿玉微微红着脸,她去干了什么肯定是不能说的。

魏漓见她这副样子心有疑惑,不过她不说他也没再问,指了指车尾处的两顶灯笼,表示要安置。

阿玉挪步过去灭了,只留下矮榻旁的一处小灯。

“殿下,火笼我就放窗下,你要是冷,叫醒奴婢。”

暗影里,魏漓“嗯”了声,阖眼。

阿玉轻手轻脚去了矮榻,掀被躺了上去。

魏漓躺在上面还得曲膝,她睡上来倒是刚刚好。

女人一躺上去魏漓便睁眼了,他转头看着榻上那个小鼓包,心里默默盘算着。

还有二日到兴州,到时甩掉魏煜那只尾巴,住进舒适的院子,然后就……

想到此处,魏漓深吸一口气,气息中没有那丝馨香,却有一种专属于她的味道。

一路走来,他感觉已经是时候了。

深夜,榻上的阿玉动了动,侧过身子向外看了一眼,确定良王已经熟睡,悄悄爬了起来,摸到榻下去拿事先藏在那的月事带。

第076章 探病

这些东西先前阿玉是洗了,可还得晾干。她想放在火笼上,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干了。

如此,阿玉一路摸索,拿着东西又去到窗下,摊开后搭到那火笼上。

这火笼里面是炭,用铜皮罩顶,外加一个木笼用着隔热。

她摊完发现少了一条,想着是不是掉河里去了,也没有过于在意。

做好这些事,阿玉轻轻撩帘向窗外看了两眼。

车外月蒙星稀,静谧非常,偶尔会有两声骏马的响鼻。

想到过不了几日就要入京,她很快放帘,转头就去看不远处那个连安睡都俊逸非凡的男人。

没想过会跟他离这么近,除了刚开始的忸怩,到现在已经完契合了。

没有任何不适,还有一种陌生的舒心跟安全感。

仿佛跟这人待在一起,那种心底的惶惑跟不安就能完全消除。

明明先前是很怕他的……

阿玉默默垂眸,原本她是想等东西干了再收好,结果靠在车壁上不小心给睡了过去。

而这时,魏漓无声无息的起了。

他就说女人先前偷偷摸摸的干嘛,做着小坏事呢。

魏漓伸手将火笼上的东西拿过来,展开看了好久,硬是没认出是何物,望了望她的胸口,好像也不对啊,太小了。

隔日。

阿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矮榻上,而身边还放着已经干了几条月事带。

她有些懵,脑子里并不记得有上榻,更不可能将东西放在这些显眼的位置。

于是乎,她看了一眼正在揉睡眼的良王,心中一突,红着脸悄悄将东西收起来了。

她不清楚昨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一想到自己被抱上床,男人还拿过她的东西,心中那种异样感蔓延浸入心肺,整个人都不好了。

魏漓却淡定得很,坐在被窝好一会不见女人来伺候自己,转过头便见她呆坐在榻上,手里捏着昨夜那物,也不知道在想啥。

见女人的脸很红,魏漓自顾起身,走到榻下问她,“这是,何物?”

他有些好奇,因为不明白。

“啊!”

阿玉局促抬头,赶紧将双手背在身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殿下,没什么。”

她慌张起身,拿过昨晚准备好的衣袍给良王换上,只不过太过于紧张顺序错乱,差点连衣裳都穿不好。

这一切魏漓都看在眼中,事后趁女人不在将周进叫了过来,简单形容,询问是何物什。

周进已到白发之年,什么东西没见过,笑了笑就低声说了。

那时魏漓正坐在车窗下,闻言微愣,随即放下车帘一角,转过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昨晚为了探究那布巾的真相,他还凑到鼻下嗅了……

如此,各自心中都扭拧的两个人,却意外的相处得无比默契。

车队又行二日,到达兴州,彼时除了兴州太守还有齐王府上的人出城来迎。

齐王魏昊就藩昆州二十几载,家大业大,这次归京光家眷就有十余人,据说来到这儿两个小孙子病了,稍做休整,等着在后面运物什的魏煜一起上路。

一行人见面免不得相互恭维,魏漓仍然拒不见人,让周进送了些药材给病中孩童,以示慰问。

兴州太守当夜也备了筵席,魏漓也是不去的,只不过筵后齐王来了,说是带来一位江湖神医,给“久病”不愈的魏漓看病。

那时,周进刚好不在,阿玉听见小东子来报,人都慌了。

以前齐王二公子还说随便打发,可这齐王的身份同是藩王,而且还是长辈,这怎好拦他。

阿玉去到堂间,远远望去,看见来人有男有女,足足有六个之多,心中更慌,想来那些人不是来探病,是来看殿下是不是装的吧!

这下,她心焦得利害,回头看向那位淡定如老僧的良王,心想要是装病的事情给发现,这位将如何是好。

偏偏此时周公公还不在,无人出面想办法挡一挡,自己又没有遇过这种事,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已经要进屋了。”

阿玉没有主心骨,放下帘子心想要不要先将门给关上,可这样也无用吧,人家要来,挡是挡不住。

炕榻上的魏漓总算动了,放下手里的书道,“无防,迎进,便是。”

他说完去了床榻,放下帐帷,人躺了上去。

男人淡定得很,阿玉也稳了心神,去到堂间跟小东子一起将齐王一行人迎了进来。

年近五十的魏昊一身藩王龙纹华服,面严身长,行走之间步宽气稳,自有一副上位者的气势。

他进门看了眼,便问道,“怎不见周内侍。”

小东子上前答道,“回王爷,公公去厨房给殿下准备药膳去了。”

“噢。”魏昊了然般,又道,“引路。”

并没有征求的意思,显然非见不可。

“是。”

小东子在前,阿玉在后,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齐王这一行人中,除了魏昊跟他的两个儿子,还有齐王妃跟世子夫人。

三个男人气逸神俊,女人华冠丽服绮丽艳美。

阿玉大致扫了一眼便垂眸,站在门楹处待几人进门之时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看向自己,心中一跳,想到自己的女子身份颇感紧张,悄然抬眸却见一行人已经入内,只留晃动的门帘。

阿玉跟了进去,里面齐王一行人看见魏漓卧于床榻,有些不解。

这时,她上前道,“禀王爷,殿下先前受了惊吓,不宜见人。”

她的声音故意掐过,再加上太监的嗓声本就尖细,倒是让人听不出什么。

只是良王受了惊吓不宜见人,这理由听得众人一怔。

魏昊眉头紧锁,指了下身后一幅仙风道骨模样的老者道,“何神医,快给良王殿下瞧瞧。”

“是。”

一身姜黄色道袍的何神医上前,绿豆眼中精光乍现,来到榻沿正欲撩帘,被阿玉挡住。

“请王爷见谅,我家殿下不喜外人靠近,更不允许别人触碰。现下正在病中,还请这般瞧瞧吧,以免殿下不高兴起来,对身体更加不利。”

她说着蹲身,将魏漓放于被下的手拿了出来,在他的腕上搭上一张丝帕。

她这一举动做得战战兢兢,毕竟齐王这一行人的气势太强了,没有接触过这等人物跟场面,不害怕才怪。

第077章 猛兽之脉象

良王能不能见人之前没有交待,不过平日里都不让人靠近,现在这神医还要给他把脉,殿下肯定嫌恶死了,阿玉可不敢让人这随意撩帐。

何神医没有听过良王这些怪僻,还以为这是床榻上的人给他下绊子,二话没说,半跪在榻下开始给魏漓把脉。

是不是真有病也不是一张帕子能隔得了的,他自称神医,自然有过人本事。

魏昊显然也对何神医的医术深信不疑,不阻不挠,全全交给他自己处理。

一时间房内的气氛沉闷至极,只有魏煜站在人群后,将视线放在床榻边的阿玉身上。

不像是胆小怕事的女人,先前自己小瞧了她,还以为只是良王的随行玩物。

如此这般想,他便多瞄了两眼,细看之下这女人一张脸圆归圆,五官却是少有的明艳精致。

阿玉此时正疑神盯着那道袍男人给主子把脉,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打量。

不光是她,别的人都认真看着,唯恐错过任何细节。

半柱香过去,何神医把脉的手未有收回,眉头却是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的样子让在场的人都提了心神,阿玉怕被穿帮,齐王一行人却是在想这人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要知道良王回京遇刺一事都报到京中去了,你说他要是没什么事也就罢了,真有些什么,到时不小心给人抓到把柄,罪可不一般。

想到此处,魏昊侧头看了一眼魏煜,显然对他的冒进之举不满。

魏煜微微垂头,内心却不觉得自己做错。

魏漓不光有杀弟嫌疑,还藏得颇深。

人人都说他没有兵权,封地也是苦寒之地,可就是因为他藏而不露,往往到最后都会养虎为患。

床榻下,大冷天的,那何神医把脉把得汗都出来了。

他的神情是愈来愈难看,却又不愿意放手,直到床上的魏漓主动将手收回,还说了个“臭”字,这场病患之争才渐渐平息。

“何神医,良王的病情如何?”魏昊见他如此也是搞不清楚状况。

何神医还跪在地上没动,捏了捏有些发麻的手,想到刚刚手下的脉博乱如胶龙出海,讯如猛虎归山,还有些怔。

他是从未有遇过这种脉象,气势惊人,却凌乱不堪。

“王爷,病人不宜打扰,我等借一步说话。”

何神医抹汗,跟齐王父子三人很快去了外间。

齐王妃跟世子夫人还在里面待了片刻,两人对帐中之人好奇,但刚刚听他说臭也是不敢上前。

良王的怪僻两人都听说过,她们都是王公侯家的贵女,自然不会主动惹人嫌。

“你等,好生照料。”

齐王妃交待一声,在儿媳的虚扶下也退了出去。

阿玉弓身相送,听见外面有周公公的声音,也不出去了,轻轻撩了帐,去看里面的人。

魏漓睁着眼,以绣帕掩口鼻,刚刚那个什么神医离他太近,差点将他给熏死。

“殿下,听声响那些人应该走了。”阿玉松了一口气。

魏漓“嗯”了声,人没有起来,却是伸手将女人拉进帐帷。

“殿下!”

阿玉跌进男人怀中,红着脸看他,心想外面还有人在呢,这人想干嘛。

“刚刚,拦得,甚好。”

女人的胆子真大,敢出口拦齐王那些人,先前他虽然也做好了被撩帐的准备,可那些人离得近了肯定是厌恶的。

“殿下,都是奴婢的职责所在。”

阿玉挣着想离开床榻,魏漓不让,反而将人揽得更紧了。

“要什么,奖励?”

他凑近女人的发丝深吸了一口,看见她脖颈上的脉博跳动,不自觉的开始咽口水。

阿玉听着那吞咽声,汗毛倒竖,有一种被狼盯着的错觉。

“殿下,周公公要进来了。”

阿玉死拧着总算站了起来,她捂着胸口吸气,心里既怕,又有一些别的感觉在蔓延。

那种感觉之前未曾有过,却不让她讨厌,甚至有一丝贪恋。

想到这里,她羞得利害,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摆撩帘而出,差点跟外面的周进撞上。

周进原本想说点什么,见阿玉面红耳赤倒是闭嘴了,默默进到内室。

齐王那一行人已经走了,周进入内说了一下情况。

魏漓还坐在榻上,一幅走神的样子,他单手托头撑着膝盖,另一只手轻轻的在榻上敲击着。

“殿下。”

周进等了好一阵没见回应,叫了他一声。

魏漓回神,问道,“女人,喜欢,什么?”

搞了半天主子是在想这个,周进呵呵一笑,“女人嘛,无非就是喜欢金银首饰跟华丽衣裳,或者说她正需要的东西。”

殿下居然问起这个来,周进没有高兴,反而有些郁闷。

主子愿意亲近女人了他很高兴,但并不想他将视线放在一个人身上,匀沾雨露让后院开枝散叶才是他想要的,如此才有可能家大业大。

需要的东西?

魏漓想到出发时赏她的那一百两银子,她那么开心,想来那就是她所需要的东西吧。

“准备,一千两。”

周进,“……”

那厢,齐王一行人回到客院直接关了门在屋子里议事。

何神医先前就跟魏昊透过信,以他看来良王的脉象凌乱不堪,虽然不敢相信,但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是的,经过一番思量他确定良王快死了,若不然那种脉象无法解释。

他虽然在一些猛兽身上感受过那种脉象,可良王是人,如何承受得了。

听闻良王要死了,齐王跟世子都面露震惊,只有魏煜哧笑道,“何神医,这次你怕是要被砸招牌了。那魏漓阴险狡诈,我看他不光没事,还使了这等幻术专程来迷惑我等。”

“二公子,话不能这般讲,老夫行医几十载,见过这种脉象的人都没有活过十日。”

被质疑医术,何神医肯定是不认的。

“你倒是肯定得很,不如就看看良王能不能活过十日。”

魏煜原本就觉得这姓何的空有神医名头,此时只有不屑。

魏煜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何神医不欲与他多说,看向齐王。

齐王眉头紧锁,沉默片刻问道,“煜儿,今天在榻边说话那位就是良王随驾带的女人?”

“是。”

魏漓不是断袖,当初发现此事他就向父亲报了。

魏昊点头,“多安排几个人注意着那边,我们明日启程上京。”

为了以防万一,魏昊打算先行,要不然同行之中半路死了,这种事情难以解释。

第78章 由防转攻(加更)

齐王要先行的事情魏漓当天晚上就收到消息了。

他一笑置之,魏昊那人天性多疑,预想中的结果,并没有当一回事,此时正坐在小榻上看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总共一千两,摆了整整一盘。

魏漓拿了一锭银子在手,放在眼前细细看着。

重生为人这个东西让他感觉很神奇,打点买物处处要用,还能讨女人开心。

也就在这时周进撩帘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乔装成太监的水先生。

每次水先生主动找过来肯定就是有事,魏漓放下手里的东西,正色。

周进默默弓身退出,安排心腹太监在房门口跟外面设上三道关卡,确保主子的谈话不会被打扰。

房间内,水先生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那上面是几行没有章法的时辰代码,只有良王一人才看得明白。

魏漓接过扫了一眼,拧眉,将纸条放在烛灯上烧掉,沉静片刻道,“皇后一系,想要削藩。”

削藩?

水先生面色凝重,本想捏捏自己的山羊胡,却发现为了扮成太监,胡子剃掉了。

削藩可是国之大事,先前他们还猜测这次万寿节的朝贺是皇后与太子之间的斗争,困众藩王于京中,断掉太子的后路以便除之。

如今看来未必,这一行或许是为他们这一众藩王准备的,目的就是削藩。

皇后一系,不,京中那些人为何会这么做有很多种可能跟猜想,在外的藩王实力过于雄厚对谁都是一种威胁。

如今的局势不光有内因还有外因,表面所看到的权势那并不是稳固的,不知何时就会有颠覆的那一天。

两人一坐一站,心中思索,各自沉默。

房门外面,阿玉进来了,手里托着一套衣物,是准备来伺候主子沐浴梳洗。

周进走开了,小东子在,看见她进来,上前两步小声说道,“阿玉姐姐,殿下在房里与人议事,晚一点再进去吧。”

阿玉在这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进门时大家都没有去拦她。

“我晓得了,在这儿等等。”

阿玉站在小东子旁边,其实进门时她就感觉不太对劲了,平时屋内那会站这么多人,只是没有想到殿下在房中议事。

外面的一行人就这么伫着,而屋内的两位沉疑片刻之后又开始左右分析利弊。

“殿下,以属下看来削藩只是第一步,后续藩王只会被继续架空,直至交兵弃权被招回京中做闲散王爷。目的应当如此。”

一听会被招回去做个闲王,魏漓那是一千万个不乐意,在京中那些日子太过于憋屈,怎有自己做一方之王来得自在。

可削藩之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削得了的。

削兵权他不怕,因为手头上无兵,但削他的税奉那就不行了。

魏漓看着身侧的一千两白银,指了指远处的椅子道,“先生,可有,想法?”

水先生撩袍而坐,沉默片刻便道,“殿下,削藩自当会以兵权为先,可我们无兵权在手并非好事,我担心那些人会从别的地方下手。”

既然最终目的是招藩王归京,那就说明谁都不可能放过,反而最弱的会成为靶子,拿去开一个先河。

有了这个先河在,别的人也会变得顺理成章了。

而外放的五位藩王,魏漓无疑就是目前最弱的那一位。

水先生继续道,“话虽这么说,可真要削藩定然无人响应,我猜测京中那些人会先以条例治兵,聚兵将于皇权,以建造开疆为理由削弱税奉以充国库。解决外患,内朝斗争见分晓。”

既然会被魏漓看上成为幕僚,水先生自有一番独特的见解,在他看来,京中那些原本斗得你死我活的人,多半已经联手了。

真要是这般,事情棘手。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民,上面决定的事情若是不应,可定逆谋。

水先生能想到的事情魏漓自然都清楚,他要的不是分析,而是解决方法。

于是,他继续沉默。

相处得久了,主子什么秉性下面的人自然清楚,水先生思绪半刻继续道,“殿下,属下认为是时候由防转攻,扩展势力,为得一方疆土做更多准备。”

由防转攻!

房门外的阿玉听到这句都为之一震。

她没有想过会听到这些事情,只是因为耳力敏锐,站在这里那些声音就自然入耳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朝中的政事,平时无法接触到这些,原来不管身处何种高度,都有来自各方的博弈与明争暗斗。

里面的谈论还在继续,水先生不光提出自己的观点,还说到目前良王要自保要壮大需要完成的几项条件。

兵权,人脉,强大的后戚,这些即是各方势力长期争夺的东西,也是扩张自己必要的资本与手段。

那里面所谈到的事情阿玉听在耳中有些并不太明白,不过最后一点却是撩动了她的心弦。

良王府上无正妃,于外戚而言,魏漓还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殿下,梁州地处偏远,属边防之地,如不想让人猜忌将门之家可弃之,放眼于世族或缵缨府上贵女,煊赫新贵也可在甄选范围之内。”

不管外面怎么传,水先生也从来没有想过良王的思想跟身体会有什么问题,主子身边带着的那个丫鬟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不光提出方向,还给出一些目标人物。

朝中世家大族的婚事被披上政治目的很正常,大家各取所需,就算有些人不想牵扯其中,另一方想要达到目的也有很多种手段。

魏漓全程缄默,就那么静静听着,也没发表意见。

到后面水先生要说的都说完了,魏漓还是那般纹丝不动。

“殿下?”

这人怎么回事,以前都不见得这般。

水先生在椅子上伸长了脖子,魏漓总算是给了他一点反映,点头道,“我知。”然后又开始沉默。

水先生怔了怔。

这就完了?

没有下一步决定跟想法?

“不过这事现在急也无用,等去到京城,确定好情况再伺机而动。”

水先生拱手,不多会便退了出去。

第079章 做我的人

房门外阿玉还站在那,见人出来低眉微微弯腰。

这人跟自己一样穿着太监服饰,不过听刚刚他与良王的对话,她清楚并不是什么太监,而是殿下的门客。

水先生之前阿玉并未见过,可就刚刚那些话,也能感觉到是一位很有谋略之人……

“阿玉姐姐,可以进去了。”

小东子见她站着发呆小提醒,阿玉回神,扯了下嘴角撩帘入内。

“殿下,可要沐浴安置。”

她放下衣物,看向坐榻上的男人脸上挂着平日里的笑。

魏漓像在想事,闻声抬头,目光在女人脸上停留。

阿玉的笑容原本就勉强,被看得快要崩不住了,男人才伸出手。

“过来。”

魏漓指了指身畔的炕桌,阿玉踩着小步子过去,便见着一盘白花花的银子。

“殿下,那来这么多银子呢。”阿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钱,原本憋闷的心情都爽朗了,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

魏漓见她欣喜的样子就知道自己选对了,向女人那边推了一下道,“赏你。”

阿玉一怔,虽然很喜欢,却是不敢接的。

“殿下,你赏奴婢这么多银子干啥?”

无功不受禄,如果是因为白日里那点儿小事,她觉得没有必要。

干啥?

这问题问得好。

魏漓当然不是为了白天那点小事,他挑眉,对女人勾了勾手指。

阿玉更懵了,走过去一脸茫然的盯着他。

“做我,女人。”

男人话语明确,可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又是近乎于唐突跟挑逗的话。

阿玉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奴,奴婢是你的丫鬟。”

她知道说这些话无用,可这人赏下一盘银子,下一刻就让自己委身于他,这种感觉给人很不好,阿玉下意识的就不想如他的愿。

魏漓拉了脸,“你不愿?”

做了这么多准备,女人要是再不愿意他就没耐心了。

男人拉着脸的样子很吓人,这跟他平时的寡面冷言是两回事,那眼中锐光直射人心,阿玉很没出息的又不敢说话了。

“不说,就当,你认了。”

魏漓勾唇,伸手将女人拉进怀。

小丫鬟害羞的样子合他的意,桃花粉面秋眸,垂头缩脖僵身,像极了前世她缩在水里的那种样子。

魏漓心中有一种情绪在翻滚,察觉到身体的变化,他没有犹豫,伸手就去解阿玉的腰带。

“殿下。”

阿玉鼓起勇气捏住他的手,紧紧的,蚊呐着道,“我也不是不愿,就是,就是过几年,你要是厌了我,能,不能,放我归家。”

自从被这人盯上的那一天,阿玉就知道自己无路可逃,她也不是不识趣,知道惹恼了这位将是一种怎样的结果,可她同时也不希望就这么在良王的后院踟蹰一生,就像如今西五跟北六那十几处院子里的女人们。

她现在卖身了,是小丫鬟没错,可不代表没有生活的向往跟追求。

她没有想过能独占眼前这个男人,他是一方藩王,早晚会有一位门当户对的王妃,就像刚刚他与那位门客所聊的那样。

生于皇家,立于朝堂,即享富贵,又伴虎狼。

外戚势力就是后盾,有些事情审势而行,其实并没有什么。

阿玉垂首抿唇,想到总有贵女与他并肩而立,还有嫡子嫡女继承他的家业跟位置。

而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女,不敢奢望太多,只希望他过了新鲜期,腻掉自己的那一天,可以放她归家,安安稳稳过完后面的日子。

“做了,我的人,还想走?”

魏漓不知女人耳力不同于常人听到了先前的话,他蹙眉很生气,在想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坑。

给她荣华富贵居然不要,还想逃!

“殿下,我,我不是。就是,想求一个恩典,可否?”

阿玉有些怕,可怜巴巴的也不敢看他。

魏漓看着她这个样儿也没有再逼问什么,只是心中那股闷气憋得难受。

他不说话,阿玉还当这人同意了,因为男人就是这么个秉性,缄默即是赞同。

于是,阿玉垂着脑袋继续道,“殿下,我们的事,你能不能别让人家知道,我就这么伺候你,当你的丫鬟,到时就……”

阿玉想要自由,很清楚一点就是她必须没有名份。

这种想法在外人看来不可理喻,可她明白,没有盖上良王的戳,就没有束缚,才有机会出去。

如果她真去了后院,别说走,到时王妃进府,她们这些不是皇上赏赐,也没有上玉碟的小妾,被赶被卖都是有可能的。

她很清楚的记得,镇上有个姓吴的富户,正牌夫人进门之后将原本院里的两个小通房都卖掉了。

那情况惨烈,她亲眼所见,破了身的两个女人能卖去那里,无非就是那些花街柳巷。

想到这里阿玉周身发寒,如果终究是避不开,她希望可以有一个念想,几年之后归家,守在亲人身边,安稳过完下辈子。

阿玉说完,见良王仍然一声不吭,内心忐忑极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挺简单的,于良王来说没有损失,还省了一个院子。

可对于魏漓来说,此时他脑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不愿意做自己的女人,无时无刻都想着离开。

魏漓无疑是恼的,气得快要冒烟了,如果是前世,他是狼她是兔,不乐意拆掉吃了便是,在体内吸收完,还能合为一体。

可重生为人,就有太多的束缚跟顾虑。

首先,人不能吃。

就算处在全天下最尊贵的皇家,也有礼仪法制,道德与世俗的约束。

而且在处理某些事情上想要有那种满足跟舒爽的感觉,还得让对方心甘情愿才行。

就比如现在,眼前这个女人。

诸如此类的事件太多了,总之他如今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能想谁死就去咬掉别人的脑袋。

就是这种感觉让魏漓很不舒服,同时,用尽手段却得不到这女人的心,也让他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挫败感。

如果说他面对的是顶在他头上的那几位,他可能也就罢了,因形式所迫,或者谋略运筹。

可这只小兔子、小丫鬟、也敢跟他讲条件、提要求!!!

第080章 入京(加更)

妥协并不是他的风格,魏漓冷哼,“要是我,不同意?”

阿玉心中一凉,“那,殿下就请自便吧。”

还自便,一幅不甘不愿的样子还让他自便。

魏漓猛一拍桌,“下去。”

他堂堂亲王之尊,难不成还要去强迫一个小丫鬟,对方不心甘情愿的凑过来,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这良王翻脸比翻书还快,阿玉从他身上弹开,看见男人暴怒的脸怎敢再留,匆匆一福就跑了。

她也是有点不搞不懂良王怎么会气成这个样子,又没有说不愿意,就是等他腻了,自己人老色衰,得个自由身而已,反正他都是会有正妃的人。

“阿玉,你注意点脚下。”

房门外,周进在,见她出来,眯眼提醒着。

而此时,内屋里传来一些物什落地的声响,那声音一听就是良王在里面发脾气呢。

阿玉身子一抖,直接出门去隔壁的房间。

每当这个时候,也就是周进最惨了,因为他不会放下主子不管啊。

于是乎,他小心撩帘进去,看着满地白花花的银锭,小声道,“殿下,女人可不是这么哄的。”

刚刚那些事情,周进在门帘外面偷听了大半。

他不是想听主子的墙角,是殿下的人伦大事太让人着急了。

以前他不亲近女人,他急着寻那些合心意的大姑娘送到主子面前,现在找到个不讨厌的了,可殿下匆匆不收用,这让他想不明白。

日子久了,周进也看出一点门道,殿下动了点儿真心,想让那小丫鬟掏心掏肺的贴上来,可阿玉那人又是个不识趣的。

周进越过地上那些银锭,去到魏漓两步之外,“殿下,女人很感性,时常说谎,口不对心,相对于这些俗物,她们更喜欢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魏漓本不想让人知道他连个小丫鬟都收不了,可周进很会说话,话语一针见血,说到他心坎里面去了。

于是,他有些窘迫的斜了两步外的人一眼,抬手道,“继续。”

“是。”周进乐呵呵一笑,“她们往往说不想不要,实际很多时候不是真心的。相对于金银这些,更喜欢男人们嘴里的花言巧语。就好比话本里面常说的那些穷书生跟富家大小姐,穷书生一无所有,却能讨得小姐欢心。”

魏漓眉头一挑,最后一点倒是有那么点道理。

想想自己,好像的确没对她说过什么好听的话。

周进见自己的劝解主子听了进去,犹豫一瞬又接着道,“殿下,刚刚你就不应该放她走。她一个小丫鬟,能得到你的宠幸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至于以后,生出一儿半女,她也不是想走就能走掉的。舍得王府的富贵,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这人简直就是主子的解语花,魏漓双眼亮睁睁的看着他,心想周进啥时候变得如此聪明了。

可自己刚刚都拉了脸,再将人叫过来也不合适,搞得多稀罕那女人似的。

“我知。你,下去吧。”

魏漓将周进打发走,心里的闷气去了大半,自顾沐浴安置。

隔日,齐王一行大早上就准备要走了。

魏漓原本还想在这里待两日,这下子计划没达成他也不打算留,跟在齐王的车队后面一起上京。

这次的行程总共有四天。

阿玉一路上都是忐忑的,虽然良王没有赶她下车,但近身就不理了,一幅我看不见你的样子,感觉又气得不轻。

跟这人相处久了,阿玉都有些习惯他的小脾气,有时跟个小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入京那天,又下雪了。

天色阴沉,灰暗蒙蒙。马车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入耳各种喧嚣嘈杂,尽管外面白茫茫一片,也掩盖不住天子脚下的繁华之景。

阿玉轻掀车帘,偷偷向外看。

这里的每一处都透着新奇,那是她未曾见识过的街景。

魏漓斜靠在矮榻上,看见女人一幅乡下人进城的模样,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时,阿玉刚好看见街头有两个耍杂技的男人,兴奋望向魏漓,“殿下,你看,外面那两人好生厉害,居然跟牛比力气。”

魏漓没理她,视线放在书上,头都未抬。

阿玉一怔,倒是想起这人还在生气呢。

于是她悻悻放下车帘,也坐在那里不动了。

成年皇子在京城都有府邸,魏漓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府邸太偏了,车队走了好久,直到街道愈来愈是冷清,马车才在一处不怎么高大的院门前停下。

阿玉下车,抬眼便看见门匾上写着良王府三个字。

见识过梁州王府的伟岸,如今再看这个,明显小太多。

良王回京,已经有先头侍卫回府招呼,王府打扫如新,守门的小厮卸了门槛迎车驾,先行回府的韩侧妃跟苏侧妃也在厅堂那边等着迎接。

两人也是刚回来一天,虽说一路上都有王府侍卫护送,到底良王不在车队中,途经那些郡县无人迎接,更不会安排客院休息,住的都是客栈跟驿站,一路颠簸,到现在脸上还有倦色。

“娘娘,周公公来了。”

良王在后,周进先行。

他领着两个小太监,看见厅堂处站着的一行人,上前笑道,“两位侧妃娘娘,殿下身乏,不必迎接,回院去休息吧。”

一开始就会猜到是这个样子,韩侧妃绣帕一挥,“如此,回吧。”

韩侧妃离开,厅堂门口的人便去了一半。

良王有令,苏侧妃也是不会留的,只不过临走时说了几句关切的话。

周进一一笑着应下,估摸着殿下要进来了,弓身道,“侧妃娘娘,老奴都晓得了。”

苏侧妃笑了笑,看见月门处人影晃动,也很快带着人走了。

二门处,韩侧妃捧着手炉在那里等她,看见人来了,轻笑一声,“妹妹,你这颗真心可比江河。”

这话任谁都能听明白是嘲笑,苏侧妃笑,“别说我了,姐姐不也有一颗真心。”

两人的话里暗藏机锋,韩侧妃听完脸色倒是变了变,斜睨一眼,走了。

苏侧妃勾唇,听见丫鬟珠珠上前抱怨,摆了下手,带着一行人回院。

第081章 蒙了皮的书

良王后院无正妃,两位侧妃住在这里也是清闲。

苏侧妃的院子在东边,地方有些偏,胜在清静,不再与韩侧妃住对门。

京中的王府本来就小,院子也没怎么打理,这些边角处冬日里看着颇感萧条。

正是晚间用膳的时间,苏侧妃进门珠珠为她换衣,稍做休整,便要带着小丫鬟去大厨房那边领膳。

这边的丫鬟本就不多,再加上这次回京只带了几人,原本不需要大丫鬟做的锁事此时也得兼着打理。

“娘娘,你要是饿了就先用这糕点垫垫肚子吧,奴婢先前就放在火笼边烤着,是热的。”

珠珠端上一碟芙蓉糕到炕桌上,这是昨天回来时路过红福楼主子让买的。

红福楼的芙蓉糕,姑娘没出阁之前就很喜欢,有时出不了门都会托人带回。

“你去吧。”

苏侧妃闲坐炕上,等珠珠撩帘离去,便拿着一块芙蓉糕轻轻掰开。

她不是吃,掰开后看了一眼便放下。

这般掰了三个糕饼,直到一张黄色油纸条出现在糕点之中,苏侧妃目光闪动,将纸条取出快扫一眼,放入屋角的火笼中化为灰烬。

前院,魏漓已经回屋。

阿玉伺候他更衣沐浴,事后自己也去梳洗一番要换回女装。

良王在京里的院子跟梁州一样,外人不得进,如此她也不用担心身份了。

魏漓沐浴完毕,周进领着小太监在外间摆膳,见主子头发湿着,正要差人去叫阿玉,就见他摆了下手,拿着毛巾自己收拾了起来。

殿下也太宠那小丫鬟了,周进抿唇,凑近一些道,“殿下,前些天你让我找的书,今儿个已经差人送进来了。”

上次周进说到穷书生跟富家小姐的风花雪月,见主子很感兴趣,便提意寻几本书来,魏漓默许了。

现在听闻那书来了,魏漓动作一顿,眼中明显放光,“取来。”

“是。”

周进弓身,带了个小太监离去,再进来时那小太监手里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摆了十来本蒙了皮的书。

魏漓挑了最上面的两本随意翻了翻,给了周进一个赞赏的眼神。

周进笑得灿烂,视线放在那些书上却深有意味。

是夜,阿玉铺好床榻,望了眼坐于炕榻上看书的男人道,“殿下,现下可要安置?”

魏漓闻声抬眼,看了眼女人,又将视线放在书上,片刻便柔声道,“你,今日,如枝头,红梅。”

男人的嗓音如春雨润物,只是那话太莫名其妙了,阿玉听得一怔,见良王眼如秋水般盯着她,脸就烧了起来。

“殿下,你怎么也学会打趣奴婢了。”

阿玉捏着衣倨,想到男人在夸她心跳得利害,多看一眼她都是不敢的。

这人不是还在耍小脾气么,怎的突然不气了,还夸起来人。

阿玉不解,微红的俏脸印着粉红衣裳,比红梅更加鲜亮。

魏漓的眉头挑了挑,盯着话本之上那穷书生跟小姐说的话,心道,“果然。原来女人真有这般莫名其妙的心思,不喜银子,喜花言巧语。”

如此,他又轻咳了声道,“这两日,睡得,可好?”

“啊?”阿玉局促,心想这人问她睡得好不好干啥,不过还是答道,“跟平日里无般一二。”

这几天良王在发脾气,阿玉肯定会多想两下,没先前睡得那么舒心,可这些事情说来干嘛。

魏漓眨眼,又看了看书,得到的回答跟书上不一样啊!

书上那穷书生问出这话,小姐答曰,“日日思君,寝不得安好。”怎么到她这儿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看来,不同人的反映各有不同。

魏漓将书合上,“安置。”

男人向床榻走来,阿玉撩帐,待他躺进去之后放好帐帷留下一盏小灯退出。

阿玉的房间就在隔间,她现在虽不用守夜,也顶了周进的位置,是那个离良王最近的人。

帐帷内,听到阖门的声响魏漓便从床榻上坐起。

他先下床点了灯,然后便从榻边的小柜里又摸出几本书来。

这些书都是蒙了书皮的,全是周进先前给他找的那些。

魏漓刚刚看了一本,甚是得趣,比那些兵书都勾人心弦。

于是乎,男人坐榻沿,身畔摆着好几本蒙了皮的怪异书籍,手中还拿着一本在翻。

这些书有大有小,也不知道周进从哪儿弄来的,魏漓先前看的那本是穷书生跟深闺小姐的小话本,此时手上拿着的是本游记,也是一书生落榜之后游历四海的见闻。

这类书魏漓的书房也有好几本,都是名家大儒的游历见解,有些看着很有深意,如今这本却是……

魏漓大致看了几页,慢慢地,脸都看红了,再往后一翻,还图文并茂。

“周进!”

魏漓啪的一声将书合上,想到周进故意找了这些伤风(败)俗的书来给他看,寒着脸,眼神却又飘浮不定。

那些有失大(雅)的内容在脑中挥之不去,又慢慢合成一个人影。

是那小丫鬟,小女人,人形大白兔子,对着自己含羞带怯,慢慢靠近。

魏漓额间青筋暴起,攥紧那书本,又放在眼前如饥似渴般看了起来。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次日,魏漓起床,阿玉便看见他眼下有两团青黑。

“殿下,你怎的了,可要拿两个鸡蛋过来敷一敷。”

阿玉想着这人昨晚咋没睡好,担心关切,见魏漓摇头,转过身正要整理床榻,又发现床单跟罩被都不是昨晚她离开时那些,全部都换过。

昨夜殿下何时唤过人,她还真的不知。

魏漓正在自顾更衣,女人问话他一声不吭,眼睛盯着那面铜镜。

那里面映着她的倩影,半弓身子,腰纤(臀)浑,遥想昨夜做的那些春乱之梦境,心痒难掩,真恨不得扑上去吃了那“兔肉”。

魏漓轻揉眉心,暗念自己不能这般失控。

可有些思绪自然外涌,难以自持。

“本王,要进宫。速让人,摆膳。”

听闻良王要进宫,阿玉也顾不上其他,应声匆匆去了外间安排。

将人打发走,魏漓总算能松口气,之后的事宜他尽量将心思放朝堂之后,压下那些旖(旎)念想。

第082章 进宫

早膳过后,一身亲王冠服的魏漓整装完毕,带着亲随进宫。

他从封地而归,第一时间肯定得进宫面圣,只不过昨日太晚,才推至今天。

阿玉送他出门,第一次见男人盛装华服,看得也有些挪不开眼。

她的眼神清澈潋滟,倒没有太多别的意思,只是对于美好事物一种单纯的欣赏。

魏漓见她傻傻的,要是以往肯定会丢过去两个白眼,有了昨晚那些无法言语的梦境,这回倒变成不敢看她了,会心乱意游,心律博动不稳,就跟内有伤疾一般。

魏漓疾步而行,那脚步快得让后面的一行人都得小跑。

等他上了马车,周进等人才算松了口气。

宫宇飞阁,碧瓦朱甍。

魏漓的车驾由皇宫西门而入,门廊处有太监迎接他,带至中阁,等待接见。

彼时,天色不算太晚,按理皇帝此时应在大殿之中处理早朝,未想魏漓刚到不久,一身明黄龙袍的崇光帝便被扶了进来。

他的精神状态看着并不太好,虽大腹便便却两鬓斑白,面腊眼迷。

这次的万寿节普天朝贺,说是为崇光帝纳喜敬福,看来这事不假,此人身子已空,已到强驽之末。

“儿臣,参见,父皇。”魏漓跪地见礼。

毫无感情的几个字,配上一张冷脸,崇光帝突展笑颜,这就是他的六子,不阿谀奉承,对自己也是这般淡漠,却最具皇家风范的这么个儿子。

“漓儿平身。”

魏漓无字,封王之后少不得要在黄帝面前晃,见了几回总算得了这么个亲称。

“谢父皇。”

魏漓起身,崇光帝抬手让太监赐坐,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不喜说话的,寒暄就不必了,问起回京遇刺一事。

这事情当时魏漓报上来他也是吃了一惊,要知道亲王遇刺,也算是对皇权的一种挑衅。

“遇刺之事,你可有线索或猜想?”

别说是猜想,在魏漓的心中,那人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不过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来,就知道皇权赖他不何。

“儿臣,不知。”魏漓羽翼未丰,并不打算此时斗下去。

崇光帝也没有想过会从他这里知道点什么,点头便提到已经将这件事情交给鸿武卫在处理。

鸿武卫是先帝开国时留下的一支禁卫军,直属皇权。

大晋开国近三百载,这支禁卫军立功无数,算得上皇帝暗影。

只不过这支卫队延续数年,遇上内腐,皇权不作为,难免溃痈。

魏漓轻轻一笑,“谢父皇。”

什么意见没有就是个谢字,当初封他为王时也是如此。

崇光帝叹息,正想让人退下,亲随太监来报,太子前来拜见。

“传。”

不多时,白衣龙纹冠服,气雅俊逸的太子魏浩进来了。

他看见魏漓也在,态度温文和蔼,向崇光帝行完礼后笑着跟他打招呼。

魏漓对谁都是那张冷脸,只是轻点下头。

他的这种性子众人都习惯了,魏浩也没在意,转头向龙椅上那位报了一下今日朝中之事。

崇光帝身体欠安,不上朝之时便由太子跟镇国公处理一些杂事。

这两人说起话来魏漓也找不着机会告退了,坐在那便等了一会。

魏浩并没有谈多久,按他的意思天下一片泰安,朝中也无大事。

魏漓坐在那闲听着,倒是想起洪关遭旱流民四窜。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这边不可能不知情,相信京中不知道的也就是主上那位。

魏漓的眼神暗了暗,洪关与他的封地相邻,这件事情肯定是要解决的,只是却不适合自己来提。

不多时,魏浩的那些事情汇报完毕,转头看看神色淡然的魏漓,又对崇光帝道,“父皇,如今老六已归,我等兄弟几人难得凑齐,一会得好好聚聚。”

兄弟相聚向老子汇报,这也是给魏漓找了个不能推脱的理由。

果然,崇光帝深感欣慰,儿子们的关系能处好,他这个当爹的自然高兴,点头道,“如此甚好,你等去醉仙楼,好好玩。”

如果说刚刚崇光帝的表现还算平常,此时这句话就显得太唐突了,那醉仙楼是一处花楼,那有让儿子们去那些地方的。

可崇光帝就这么随口说出来了,只因之前他时常乔装前往,甚是得趣,知道妙处。

魏浩微微一笑,带着魏漓告退。

兄弟俩去到殿外,魏浩停步,转身正要去拍拍魏漓的肩,被他躲开。

“六弟,近二年未见,对大哥怎这般生疏呢。”

魏浩说归说,神情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魏漓轻皱眉头,将手放于鼻下,“大哥,请。”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跟你聊,而且魏漓那个厌恶的表情魏浩也是懂的,嫌他离得太近,心中不喜。

堂堂太子还被嫌弃,魏浩气得攥拳,面上却是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甚好,我俩先去,差人快马去请老二他们,今日咱兄弟几人不醉不归。”

两人一前一后出宫,马车行至醉仙楼,三楼的贵宾大厅已清理布置完毕,闻迅而来的五皇子魏平跟九皇子魏宏已经在那等着了。

两人的府邸离这儿近,来得比其他人快。

“六哥。”

魏宏来到就在门口等,看见魏漓上楼,目含欣喜的迎了上去,但他很清楚魏漓的忌讳,跟周进一样,只站他二步以外。

“小九,可好?”

九皇子魏宏,未及弱冠,刚满十八。皇子龙孙相貌自是不俗,只是年纪尚小,略显青涩,展颜之下看着还有些傻气。

他跟魏漓同为庄妃所养,小时住在一处,感情自然深厚。

魏宏笑着点头,“好得很,父皇还给我分府了,晚点你去我那瞧瞧。”

此事魏漓知,颔首道,“可。”

能请动六哥已是天大的面子,魏宏笑得更欢,一路说着自己的新府邸,拉开厅门让魏漓进宴厅。

大厅里,五皇子魏平正在独自饮酒,见着魏漓,放盏冷笑道,“老六就藩这么久,在封地甚好?”

体形有些微微发福的五皇子跟崇光帝最像,不光是外貌,喜好上面也相差不多,贪酒好色,此时别人还没有到,他已经快喝完一壶了。

第083章 兄友弟恭

魏平刚刚那一声冷哼并不是酒话,他与魏漓不对付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先不说两人自小就性格不和结下一些梁子,就当初魏漓封王就藩一事,原本众人以为会是五皇子,不料最后落到六皇子头上。

论背后实力,长幼有序,就藩之事也应该轮到魏平才是,毕竟在他前面的除去大哥当了太子,三皇子自小便夭折,二皇子跟四皇子已经封王就藩有地盘了,魏漓怎么可以越过他得到一块封地。

可当初那事就这么发生了。

为此魏平愤愤不平,总认为魏漓使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将本应该是他的地盘夺了去,每每见着这人就会视他为眼中钉,就算在外人面前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魏漓还是那一惯的冷脸,别人的冷嘲热讽他只当听不见,对魏平淡淡点头。

他这个样子只会让魏平更气,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给别人带来不了什么,反而自己气闷。

“老六,好歹也是一方藩王,怎的连句话都不说,看不上我这个五哥了?”

这话说得严重,魏漓坐于最下首的座榻上侧目望他,正欲赏他两个字,魏浩带着二皇子魏忠跟四皇子魏尧进来了。

刚刚魏浩在楼下等这两位,魏漓才会先上来。

几人相见难免相互寒暄,魏漓跟魏平之间的那些不快倒是暂时被冲断。

二皇子跟四皇子皆已封王封地,穿着一身亲王冠服,就算不进宫,难得回来一趟这几天想来也在走亲访友,到处走动。

如此,已经离宫建府的几位成年皇子就差七皇子魏玄没来了。

魏玄跟魏漓一样不喜外出,为人更是胆小腼腆,这种场合一般都是不来的,几人也没打算等他,寒暄之后各自落座。

太子入上筵,以序便是二皇子跟四皇子,魏漓坐在最下首,不远处是魏宏。

有侍女推门上酒菜,无声无息,放好就默默退下。

这里虽说是风月之地,可这一屋子人身份不凡,门外不光有各府侍卫太监,闲杂人等不得招是没有人敢进的。

现下时日尚早,还没到用午膳时间,说是聚聚,无非也是聊聊天喝喝酒。

不多时,七皇子魏玄差人来报,身体不适不便外出。

料想中的结果,几人没当回事,继续聊聊喝喝。

魏浩即是大哥,又是储君,今日请这几位齐聚一堂,刚开始肯定要营造一幅兄友弟恭的景象。

每人敬上一盏酒,问问大家的情况,刚开始也就随便聊聊,后面慢慢就转到三位就藩的弟弟身上,先聊家事,后聊封地,话里藏机。

三位藩王之中除魏漓外,魏忠被封武王,就藩湖洲已有八年,手握六万水师,兵力仅次于在昆州的齐王。

此人就快到而立之年,面慈眉笑,一身蓝衣锦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他与太子一母同胞,眉目之间有几分相像。

即是同胞兄弟,明里暗里自是相互扶持,魏忠也是太子在外的势力之一。

相对于魏忠的早早站队,四皇子魏尧总如墙头之草摇摆不定,他就藩五年,被封贤王,封地与湖洲相临,手上有四万兵权。

数量不多,却是比刚就藩不久的魏漓好太多,毕竟他现在只有五千府卫。

这次众王回京,魏尧自然就是魏浩首要拉拢的对象,他甚至直接将魏漓给忽略了,侧着身子一直在跟魏尧说话。

魏尧又不傻,很多话只是听听并不作答。

他并不想牵扯到京中这潭浑水之中,只想安心做好自己的一方藩王,

有些试探也不是非得这种时候提,但现在无疑是个好机会。

大家正大光明的聚在一起,谈点事也不会引来什么,反而是私底下相互接触,更容易让人猜疑,或是抓到巴柄。

只可惜魏尧就跟听不明白一般,没过多久魏浩就感无趣,独自端盏,发起闷来。

这时,魏忠看了眼坐他对面的魏漓,斟上一盏酒对他举杯道,“六弟,听闻梁州苦寒,去到那边可还习惯?”

“甚好。”

魏漓答,看着面前的酒盏却是不想再喝了,这里的酒太烈,他喝了两杯,不太习惯。

魏忠颔首,“梁州虽贫,胜在地广,认真经营几年,说不准是个好地方。”

他这话有深意,魏漓笑,“四哥,独见。”

魏忠挑眉,感慨道,“想当初太袓皇帝聚将起兵,不也是从梁州而出。那地方山高地贫,却给人有一种人杰地灵之感。”

这话说得,魏漓都想笑了,可边上的魏宏却是一副向往的样子,还对魏漓道,“六哥,有机会我一定要到梁州去看看。”

“可。”他能来,魏漓自然是欢迎的。

“如些甚好,等父皇身子好些了,我就提意出去走走……”

魏宏还未娶亲,孑然一身,想要去历练见识,也在情理之中。

厅里的几人说着说着,慢慢自成一派,关系亲厚的相互闲聊,有防备的各自不谈。

魏平看着大家虚情假意的样子冷笑一声,扔掉手里的酒盏道,“大哥,来到这醉仙楼,不找点乐子岂不枉然,叫些个姬/女,提几壶得趣的好酒,那才是妙哉。”

魏平在京里就是一闲王,平时这些地方没少来。

他不是藩王明里暗里又没有势力,今天这种场合自然没什么人找他说话,没过多久便无聊起来了。

魏浩正在郁闷中,听他这话倒是一怔,而后便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老五,你后院妻妾无数还觉不够?”

魏平仰头喝酒,也笑道,“女人这个东/西那有够与不够的,我那点小院子也就二十来个女人,怎会数不过来。今日难得我们几兄弟相聚,又来这醉仙楼,难不成就这么干喝酒?”

他这话说得还有那么点道理,魏浩想了想,视线在最边上的魏漓身上扫过,拍手道,“有理,准了。”

于是乎,在亲随的安排下,不多时便进了十来个妖娆貌美的姑娘。

她们有的端酒,有的抱琴,使出混身绝学,只想将这几位爷伺候好了,不光有机会赎身,说不准还能一步攀上高枝。

第084章 中药

殿下万福正文卷第084章中药魏漓在这些女人进来之时周身就开始冒寒气,天家六皇子的怪僻京中无人不知,没人敢往他身边凑,直接便将另几人作为目标。

说到另几人,也就是魏平左拥右抱好不欢快,其他人就让那些个女人倒酒唱点儿小曲,各自心中都有事,根本就没有玩乐的心思。

魏宏原本也有两女人在他身边蹲着,留了一会他见魏漓一个女人都没碰,也让身边的人散了。

“六哥,不如到我府上去坐坐?”

他知道魏漓不喜这些场合,更不喜这些庸脂俗粉,不如早点走了,省得坐如针毡。

魏漓点头,他也正想走了。

两人离开座筵,正欲向魏浩请辞,魏平搂着两女人先站了起来。

“喂,老六,老九。不要告诉我你俩现在就要走?”

“五哥,六哥还没有到我府上去过,我请他过去坐坐。”

魏宏解释,他今年才开的府,那时魏漓已经就藩,自然没办法请到他。

“你那个小王府有啥好看的?再说不光老六没去看过,二哥跟四哥不是一样没去你府上看过。你请老六过去,就不请二哥跟四哥了?”

别看魏平一幅纨绔的样儿,嘴里的理还特别多。

魏宏这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见魏忠跟魏尧看过来,有些尴尬的笑笑道,“那不如就……”

“这可不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平打断,“如果你将二哥跟四哥都请走了,我们这儿不就要散了?好不容易聚到一起有何意义,我还想着夜宿醉仙楼呢。”

魏平搂着美人的腰,说完又转头看向主位上的魏浩,“大哥,你倒是说说他俩,没坐一会便要走,也太不够意思了。”

魏浩也是不想人走的,闻言附和道,“老六,小九,再坐会。离万寿节还有好几日,哪天不是机会,也不急这一时。”

魏浩即是大哥,又是太子,他发话魏宏就有些招架不住,转头看向魏漓,神情为难。

魏漓笑笑,“大哥,所言,不虚。我俩,再坐坐。”

说完他已经撩袍再次入筵,倒想看看这些人后面还想聊什么花样。

一时间,大厅袅声燕语,除去角落里那处冷清如霜,两相对比就跟楚河汉界一般。

魏平时常来这些地方,怎么玩得兴甚是熟悉,酒过三巡便叫了一班头牌舞姬过来。

这些女人自是比平常风月之地的姬女美貌妖娆,舞姿也出彩异常,连心中各异的几位藩王到后面都看得有些入迷。

这舞曲也不知是何人所创,那些舞女手提玉壶,姿态翩翩,一曲而终,除去魏漓那桌,每台筵席上的酒盏都已斟满。

魏宏提前将那些舞女拦下,接过那玉壶亲自给魏漓斟酒。

这种情况其实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毕竟以往有幸在一起魏漓都是这般。

“老六,都封王的人了,怎么还是以前的老样子?”

魏平总喜欢对他找点刺,他虽然只比魏漓大两岁,但子女都有五六名之多,当不了藩王却早早当爹,每每想起这事都得意非常。

自己这个弟弟是一方藩王又如何,一个不能人道的断袖,死后封地都无人继承。

魏平满脸得意之色,魏漓没有想过要理他,像尊泥塑般坐在那,全当没听见。

魏宏听着那些话反而忍不住了,笑道,“五哥,六哥只是没找到合心意的姑娘,怎么会是外界传的那样。那些人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瞎猜。”

因为魏漓从小就闹过几出让人惊掉下巴的事件,所以他的秉性在京中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外面有不少关于他的传言。

什么话都有,流传最广的就是断袖之癖。

“瞎猜?这事怕不只是瞎猜那么简单。”魏平说着推了下身边的两个舞女,“你俩不都是醉仙楼的头牌么,去,让良王好好看看,京中双燕是不是能入得了他的眼。”

两舞女媚眼流转,嘟嘴笑道,“五殿下,我俩这等庸脂俗粉怎入了良王的眼,你还是别羞辱我等了。”

两人自是不敢去蹙良王的眉头,笑得讨好,眉目之间媚态横生,不愧有着京中双燕之名,花娇之态摄人心魄。

女人还不听他的,魏平哼笑一声,“既然自称是庸脂俗粉,那本王也没有必要再包下你俩,从明儿个开始就自寻他主吧。”

魏平翻脸,两个舞女吓得花容失色,想跪地求饶又怕扫了几位的兴,看看边上那位气寒如冰的良王,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这时,主位上的魏浩开口,“老五,自己玩乐就是,别乱来。”

魏漓好歹也是一方藩王,就算没有兵权同样有价值,魏浩并不打算将人得罪了。

太子发话,魏平自然不再说什么,瘪瘪嘴左拥右抱让那些女人给他喂酒。

一时间,大厅里又恢复先前之态,只剩下那些袅声笑语。

角落里,魏漓一幅老僧入定的模样,视线盯着面前那盏酒跟玉壶,就好像在神游一般。

“六哥?”

魏宏感觉这人有些不对,开口叫他。

魏漓闻声阖目,掩住眼中那些泛起来的血色,答道,“感觉,身子,不适。”

这话不假,他的确感觉有些不舒服,身体有一些异样,这种不适可能跟这酒有关。

魏宏听他说不舒服,靠近了一些道,“六哥,你是不是喝多了?”

魏漓摇头,正想说点什么,脑中却有一股晕旋感传来。

魏宏见他扶额心惊,想凑近去看看又有些不敢,知晓周进就在外面,便道,“我让周内侍进来。”

他说完出去了,这会儿厅里别的人也感觉到不对。魏忠第一个起身向这边靠近,并问道,“老六,你怎么了?”

魏漓抬头,眼眶泛红,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这个样子让众人吃惊,连左拥右抱快乐赛仙的魏平都噤了声。

“老六怕是中药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然后主位上的魏浩快步冲了过去,人还没有靠近,原本坐着的魏漓突然站立,二话没说便掀了桌子,抡起一张小矮兀,直直劈在身畔的烟雨云山花瓶上。

第085章 纰漏

那瓶中有几枝今早才插上的腊梅,此时瓶碎,水溅半地花枝残。

魏漓的举动惊了厅里的几人,大家停步,用震惊不明的目光看着他。

此时魏漓的双眼已经布满血色,体内的那种异样也将他折磨得快要无法控制情绪,他想说话,扫眼看见厅里那些露肩露脚的舞/-女,张嘴却是将自己的舌头咬破了,为了保留一丝理智。

这时,魏宏带着周进入内,同行的还有魏浩的一名亲随。

魏浩指着那亲随,“快给良王看看。”这亲随是他经常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的良医。

唐良医点头,上前看了下魏漓的神色撩袍抽出一银针包来。

“良王殿下,请忍忍。”

唐良医说着,已经将针刺入魏漓的后颈。

他的手法快准,针入半截,魏漓已经感觉好多了,吐出一口浊气,由周进扶着坐在干净的软垫上。

见此,众人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在中的不是什么至命之药,不然暴尸于此,这京中之事又将是一番天翻地覆。

可他是如何中药的,众人有些不解。

明明大家都在一个地方,同吃同喝,用的酒盏也是银盏,这些下三/烂的药应该很容易被发现才对,怎么中了都不知道。

“良王殿下,此药并不难解,只要服下这药丸,休息半日便可退。”

唐良医还在为魏漓诊治,他随身都有带这些常见的阴私解药,说着便让人取清水来,要给良王服下。

魏漓挥了下手,只是让周进将药接过,抬眼指着不远处那只烂掉的花瓶道,“那瓶中,有药引。”

这药是否平常还不得而知,就光下药手段就不普通。

来到这里没有人察觉到不对,魏漓嗅觉比常人敏锐,也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直到身体有所变化,才知道中招。

先前,他还在想是不是酒里有什么,后面他确定酒中只有一种无色无味,还可以调节身体的安眠药剂,可混上花瓶里的药引,那就是能让人至幻,是刺激神经的催(/情)药。

花瓶中有问题!

其他几人快速抽出帕子掩鼻,害怕自己也被沾染上。

魏漓看着他们的样子倒是轻轻一笑,他都快发作了,别的人却没有一丝异样,很显然那药只是针对他,并没有用在别的人身上。

这时,唐良医也在魏浩的示意下开始查筵席上的酒水跟那只碎掉的花瓶。

事情也正如魏漓所猜测的那般,别的人没事,酒菜也无异样,只有魏漓那桌有问题。

同吃一屋,只有魏漓中药,这次相聚的发起人魏浩瞬间便觉有口难言。

毕竟地方是他订的,事先还派人过来堪查清理过,确认无误才会将大家叫到这里来,谁曾想会出这种纰漏。

可说到那酒壶,众人便将视线往那些舞/女身上放,那酒可是这些人传上来的。

这时,筵上的魏平终于回过神来了,他满脸凶相,一手一个,掐住那京中双燕的脖子,“说,谁想要害本王?”

他这句话来得突然,却不是没有道理。

魏漓那桌的酒就是这两人其中一人所呈,她俩不光是醉仙楼新进头牌,还是亲姐妹,真有点什么,自然都脱不了干系。

魏平下了狠手,两个女人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想说点什么都开不了口。

“来人。”

魏浩见此情景对外面吼着。

很快,厅外涌进十几名铁甲侍卫,二话没说便将那京中双燕抓了过去,第一时间脱了两人的下巴以防服毒或自尽,而别的人也被赶在角落处拦了起来。

“老六,这事与我无关。”

魏平觉得自己必须要解释一下,刚刚他还在调侃魏漓,话没说几句就中药,想想两人之间的那些过节,这事怎么想他都有很大的嫌疑。

魏漓并没有反驳他这话,此时他脸上有隐忍的潮红,闭着眼正在平复来自体内那股燥/热。

“殿下。”

周进唤他,递了清水跟药丸过去。

这次魏漓没有拒绝,仰头很快服用。

众人见此松了一口气,可转头却看见那京中双燕口鼻出血,显然被什么毒给弄死了。

“这?”

魏平气急,抬手又掀了面前的桌子。

这两个女人他已经包/养几个月了,今天这情形摆明了就是有人安排在他身边的细作,想到自己被玩弄,那是气得不行。

“太子殿下,这两人一早就服毒了,没有及时服用解药而死。”

那唐良药的医术不俗,掀看一下那两人的眼皮就能看出端详。

魏浩颔首,转头看向魏平,神情有些责怪。

这时,已经服好药的魏漓起身,准备回去。

“六哥,我送你。”魏宏跟在他后面。

这下子两人要走不用请示,也没人拦了。

魏漓脸挂冰霜,疾步而行。他的步子是稳的,却急得要命,几乎生风。

周进跟魏宏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见前面的人进了马车,魏宏骑马而行,而周进破天荒的上了魏漓的车驾。

“殿下,可还感觉到不适?”

那位姓唐的良医刚刚所呈上来的是解药,这一点周进已经在暗地里试过,还尝了。

可那解药多半只能解普通迷幻/药,唐良医的诊断是否准确还不得而知。

周进看看主子的脸色,好像并不太好啊!

魏漓上车之后就靠坐榻上,他此时的情况比先前要好,至少头不晕了,只不过体内那种燥热并没有减少。

除了先前扎针之时感觉好点,吃的那粒药丸并没有多大效果。

周进观察片刻心下了然,吩咐车夫快马回府。

魏宏以为有事过来询问,周进没说实话,只道主子想早点回去休息。

魏宏并没有多想,一路随着魏漓的马车送他回府,知道他现在需要休息,倒是没有跟进去。

魏漓的马车直至前厅,下车之后脚步匆匆,回院先让人备水,还让周进去请曹良医。

他很清楚自己的药性并没有解开,除了刚开始有所缓解,这一路上脑中群魔乱舞,有增无减。

很快,浴桶中并无半点温热的水已经备好了,魏漓脱衣进去,冷水渗着火热的身躯,他感觉舒服了很多。

可就算如此,脑中还是挥不去那些无法言说的画面,皆与女子有关。

不,准确的说是跟小丫鬟有关的画面,似幻似真,就像是昨晚那场梦的延续……

第086章 贼人?

“殿下,曹良医来了。”

事态紧急,周进也顾不得主子的忌讳,直接将曹良医请到浴间,让他给殿下把脉。

魏漓也很配合,乖乖伸出手来。

曹良医捏着自己的小胡子,把脉片刻又让魏漓伸了舌头出来看。

“殿下,你先前服的药丸无多大用处,此毒轻易不得解。”

果不其然,那些人费了那么多心思,不可能只是给他下点普通的催(/情)药。

“何以,得解?”

魏漓轻轻拔下后颈处那支银针,感觉身子在燃烧,桶里的水都快要沸了。

曹良医沉凝片刻,“属下知晓一人,或许能配出解药。只是那人不在京中,还得我亲自过去方能请他出手。如此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五日上下。”

“五日?殿下如今这样,如何等得了五日?”

魏漓没说什么,周进先跳出来了,主子忍得这么幸苦,后面的五日如何过下去?

听他这话,曹良医思索,犹豫片刻道,“殿下,其实这药最快的缓解方法便是男/女(交、/合-),可日日缓解,虽不能清毒,日常生活基本不受影响。”

周进听得一怔,连浴桶里的魏漓都抬眼看了过来。

曹良医继续道,“这药并不好解,但药效单纯,除了发毒之时思yin,应该并不会给人带来什么损伤。”

曹良医说完凝神,捏着胡须像是在思考,可他的话魏漓跟周进还是信的。这人当初在太医院时医术并没有特意显出来,不然那太医院院判之职早已在他囊中。

如此,周进上前,“殿下,要不,老奴去将阿玉叫过来。”

魏漓的耳朵动了动,有关于跟小丫鬟的画面像泄了洪的潮水在思绪中涌动。

也就在此时,阿玉午休完从小偏院到正堂,见小东子站在大厅门口,过去问道,“殿下可是回了。”

小东子早上是跟良王一起外出的,此时出现在这,想来殿下回来了。

阿玉整理衣摆,正想进去却被门口的小东子拦住。

“阿玉姐姐,殿下身子有些不适,你先在这等等。”

“殿下身体不适?可知什么情况?”

相处这么久,听闻良王不舒服,阿玉还挺紧张。

“曹良医在内,据体还得等等。”

阿玉颔首,两人就这么站了一小会,里面的人没出来,倒是守门的小太监跑过来了,说是苏侧妃来了,要向殿下请示回苏府一事。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出事的时候事情就多。

小东子皱眉,“殿下不得闲,你去回话,愿等便等,不然就明日再来。”

主子跟周公公不在的时候也就小东子能说得上话了,他按照周公公平日里的处理方式,直接将人打发。

小太监得令去回话,不多会又转了回来,说苏侧妃急着回去,愿意等。

她要等就等吧,小东子也没在意,没有心情管那些旁的。

不多时,周进从屋内而出,身后还跟着提药箱的曹良医。

阿玉迎上去,“公公,殿下情况如何?”

周进转头,指了指浴间道,“你给殿下拿套衣袍过去吧。”

原来那个身子不适的良王在沐浴,阿玉轻轻一福,进内间拿衣袍去了。

她的身影牵动着周进的神经,见阿玉撩帘进内室,他跟曹良医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小东子不知良王是中药,并没有周进那么紧张,见他出来,上前道,“公公,苏侧妃来了,在院门处,想要见殿下。”

“苏侧妃……”

周进的眼神暗了暗,挥动拂尘正要过去打发,又不放心的转头又对门口的小东子道,“殿下此时正在里面处理大事,守好这门,万万不可进去打扰。”

小东子一愣,立即弯腰,“是。”

京中良王府的浴间比起梁州来寒酸太多,不光没有浴池,地方也小。

阿玉拿了一套衣裳入内,正准备搭于屏风边上的衣架,却隐略看见浴桶里无人。

想到良王身体不适,阿玉凝神,透过那半纱屏风认真端看好一会,硬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殿下?”

她小声叫着,担心魏漓出事,越过屏风向浴桶靠近。

那浴桶毫无热气,入眼清晰可见,阿玉看了一圈,桶沿空空如野。

“殿下!”

这下阿玉急了,快步走过去扶住桶沿向里一看,根本没人。

这……

她回身,向四周看去,一目了然的浴房,除了自己,哪有人影。

“殿下?”

阿玉再唤,同时也在想那人是不是已经离开浴室,正想出门去看看,由内而掩的房门“嘭”的一声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合上了。

这一幕来得太过于惊棘,明明门边并没有人。

阿玉吓出一身冷汗,听见身后有些声响,想回头,却突然被人从后面给抱住。

是个男人,力道很大,身(体*)炙(热),喷在耳边的气跟着了火一样。

阿玉吓白了脸,想叫却又给对方捂住了嘴。

如此,她心中骇得肝颤,小脸惨白如纸,怎么也想象不到府里会进贼人来,而且先前殿下还在浴间。

想到此处,阿玉魂都要吓掉了,在想这人是不是刺客,良王是否已经遭到毒手。

思及这般,阿玉滑下泪来,手脚并用奋力挣扎着,她也不知怎的就是悲愤非常,恨不得将这贼人碎尸万段。

“你别动。”

也许是阿玉的挣扎起了作用,身后的人居然发声了。

可就是这轻轻一句,阿玉听出是良王的声音。

所担心的人没有事,尽管被抱得死死的,阿玉倒是不怕了,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人抱着自己干什么,而且他还光着臂膀,感觉好像连衣服都(没)穿。

“殿下,你怎么了?”

阿玉直觉这人不太对,那呼吸又粗又急,像牛一般,混身上下也烫得利害,声调也不对,像是烧糊涂了。

“我,我难受。”

魏漓说着,凑近她的脖(-颈),鼻尖跟(嘴/唇)都在上面轻轻(摩s)着。

阿玉混身一个激灵,红脸扭/-动着身子道,“殿下,你,能不能放开……”

“不能。”

沙哑的嗓音,直接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语。

这……

第087章 好骗

阿玉还是怕了,死死抓住男人的手道,“殿下,你,咱们不可以……”

“为何?本王,很难受。”

难受?

阿玉有些迷糊的脑子总算恢复一些清明,顾不得在意其他,终于发现良王的身子不对,那种温度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散发出来的,感觉非比寻常,就好像是烧糊了。

而且他的样子好像也很痛苦,喘气之余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声音,那是在隐忍,在极度的压抑。

阿玉的脑子也开始糊涂了,当知道他是良王时就开始感觉这人不对劲,嘴里说着不能,看着他这个样子却又无法忍下心来。

有些情绪她自己也没有经历过,只知道这种感觉于她而言并不厌恶。

“殿下,你穿上衣裳,我去请曹良医来。”阿玉尽量让自己镇静,不乱阵脚,既然良王身体有异,第一时间肯定是请曹良医。

只是先前曹良医本就来过,人怎的还会这样?

魏漓现在听见这个傻丫鬟的话连笑她的心思都没有了,刚刚他还能忍忍这毒,此时抱着她,有些曾经的过往如潮水般涌进脑海,根本无法忍受。

他不清楚是受不了这个女人,还是毒药,总之此时已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便无需再忍。

“本王,中的是毒。只有你能解……”

魏漓说着,将抱着的人翻了过来,在她惊慌失措的眼色里直接就贴了上去。

能说这么话对他而言已经是极限了。

*****

大厅外,周进已经过来几次了。

“如何?殿下还未摇铃?”

守门小太监答道,“是。”

周进抬头望望天色,这都要掌灯了,主子除去要过一次水还不见停歇,果然威猛。

“你等注意着点,殿下摇铃就过去叫我。”

周过拢袖,准备回去烧两柱高香,祝愿主子最好一举得男。

内室,魏漓其实已经醒了,半靠在榻枕上,手掌一下下抚着女人的长发。

有些昏暗的床榻里,男人俊美如妖……

他身畔躺着一个有些疲惫的女人,一张莹润绯红的圆脸露在外,正睡着,此时眉头轻皱,像是被打扰到,睡得不太安稳,不多会便翻身转向里面。

魏漓一怔,停了抚她长发的手,下一刻,人就滑进被窝……。

阿玉蓦地便醒了,伸脚将人赶了出去。

……

外间的大厅,周进的两柱香上完,回来听闻主子已经醒了,却还未摇铃,想了想便又转去了厢房。

他在里面找了一番,再出来时,手里的托盘中便多了两个青花瓷的药瓶。

刚好这时里面也开始叫人了,周进没让人进去,只是让小太监送了水去浴间,衣裳男女各备准了两套新的拿过去,至于内室的被褥床罩这些不急,晚点再叫人进去收拾便可。

“殿下,都准备上了。”

周进在门帘处说道,转身又带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院子里没有多余的丫鬟,遇到这种时候的确各种不便,京中的院子太小,等回到梁州,估计还得添几个丫鬟。

浴间里,阿玉硬是没让男人跟过来,她脚软可以走慢点,身乏洗浴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想到刚刚良王的赖皮样子,她就只想捂脸。

这人咱那么多怪异癖好,先前又增加了一个。

阿玉泡了一会,浑身舒坦,更衣之时发现衣裳下面还有两个小药瓶,拿起来看了看,想到用处,脸又红了。

如此,她这次洗浴的时间就有些长了,等慢慢收拾好出去,床上的人还如先前那般躺着,连窝都没有挪一下。

“殿下,你倒是找件东西穿上啊,不冷吗?”

阿玉说他,侧开自己的头,脸红得滴血。

小丫鬟还开始指挥自己来了,魏漓曲膝,撑着脑袋像一只餍足的大猫,就那么横着,对于女人的话置若罔闻。

阿玉无语,暂时也顾不得那人,去门口捡起那些衣裳鞋袜,开始慢慢做回丫鬟的本份,收拾起东西来。

这次又换魏漓无语了,忍俊不住,看向女人的眼中却泛起柔光。

小丫鬟先前的羞涩跟傻样儿还清晰地印在他脑海中,明明那么害怕,听说自己得不到缓解就会死,居然开始慢慢去接受,真正好骗。

阿玉收拾好了,拿着被子过来总算给男人遮了下。

“殿下,外面天都黑了。”这人收拾收拾,好歹去洗洗吧。

阿玉说这话时脸是红的,她望望门口,想着外面那些人都知道他们先前在屋里做了些什么,垂着头不知道一会出去要如何见人。

女人的脸皮太薄了,魏漓向里面挪了挪,拍了拍身边道,“上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上榻。

阿玉偏头,正准备叫人就听见男人问道,“想要,什么,份位?”

份位?

阿玉转身,轻轻坐到榻沿,“殿下,这事刚刚我俩不是商量过,你都同意了。”

“同意了?”魏漓有些愣,他同意了什么?

阿玉见他满脸懵的样子,心下咯噔,小心翼翼观察着男人的脸色,又将先前说的那些事情复了一遍。

“殿下,你说过会放我归家,给我一个自由之身。”

又是这件事,良王拧着眉,用手指着自己,迷茫道,“我说的?”

阿玉一怔,赶紧回道,“你没说,我提意的。可你同意了,当时“嗯”了声。”

这人本来就话少,他嗯就表示好,说明认同,这是他一惯的秉性,阿玉是知道的。

原来这样,魏漓眨眼,他就说自己都那样了,怎么还能思考这些事说出那些话来,原本并非。

男人沉默,阿玉等不到他的回答,便有些急了。

“殿下,你,你不能说话不算话的。咱俩都谈好了,我不要什么名份,过几年你腻了就让我回家去吧。”

阿玉在这事情上有自己执着,她不想跟人共侍一夫,也不想自己的子女叫别人母亲,她就这么个要求,在她心中最简单不过。

反正来到这人身边她也清楚逃不掉,终归要走上这条路,可好歹让她有个别的盼头。

女人的一双水润秋眸都瞪圆了,一瞬不眨的盯着他,满脸期盼。

第088章 算不算话?

魏漓很想跟她说当时那一声“嗯”跟这些事情毫无关系,只是他情到深处发出的喟叹,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想到昨夜看的那话本,有些时候想让女人安心跟着自己,话不应该说得太过于生硬直白。

“本王,何时,说话,不算了?”

魏漓伸手,将女人揽进怀里,“好好,伺候。到时,许你,银钱。往后,可安稳,度日。”

不光会放她,还给一笔钱,阿玉的眼神瞬间变亮了,情不自禁居然在良王怀里蹭了蹭。

女人像只挠心的猫。

魏漓微怔,眉眼弯弯,心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书写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对了殿下。”阿玉想到一事,从他怀中挣开,又小心翼翼盯着男人道,“你能不能跟周公公说说,让他给我安排一碗汤药。”

“汤药?”

魏漓皱眉,在想自己先前是不是要得太狠了,伤了女人的身子,可他记得明明很温柔的,除了最后那时刻。

两人的脑回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阿玉见他不明,主动去握住男人的手,半晌才鼓起勇气,“我,我说的是避子汤。”

她都决定要离开,自然不能怀上良王的孩子。

这下魏漓听明白了,蓦地便面寒如冰,如果女人还在他怀里,指不定就甩出去了。

他的手慢慢收紧,盯着女人垂头的样子凤眼微眯。

看着这般低眉顺眼,没想到胆子如此之大,不光不想给他生孩子,那张小嘴儿还有胆说出来。

可无疑眼前的人也是害怕的,肩膀都在发抖,咬着那唇感觉都快要破了。

害怕成这样也要提,样子看起来真可怜。

魏漓气闷,突然将那快要宣泄而出的怒气收了回去,薄唇轻启,“可。”

阿玉原本都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猛然听到这句,抬头,眼泪都快要溢出来了,心中长舒一口气,立即就行礼道,“谢殿下。”

她的声音带着少许哽咽,眼中也有水雾,不知是悲是喜,迷糊了识线以至于没有看清男人的面色,以及藏于他眼中的那一丝狡黠。

女人的样子看起来很高兴,魏漓不动声色将手收回,坐起身子让她伺候自己起身。

先前还想着她累,要放她回去休息,这下子恨不得多给她点苦头尝尝。

阿玉可想不到这些,很顺手便伺候起男人来。能征得他同意,心中那块石头落地,只是内心深处莫名有一丝苦涩。

殿下起了,周进听到小太监来报,端着个笑脸去到门楹处,见阿玉出来叫膳,笑道,“今儿个你幸苦了,要不先回去歇着吧,剩下的我来。”

这话说得太有深意,周进要是不提阿玉别扭一下也就过了,他说什么幸苦,听着就让人脸烧。

见别的小太监也好奇盯着她看,阿玉不好意思再留,微微一福,便回了隔壁的小偏房。

里间,魏漓正在盥洗,见领膳进来的是周进,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殿下,我让阿玉去休息了。”

周进多了解自家主子,就是有些想不通平时那么宠着,今天要了人家还不给好好休息,当什么差。

休息就休息吧,魏漓也没说什么,说白了刚刚他就是气。

小太监摆好膳食退出,周进亲自净手给主子摆好碗箸,趁着吃饭的空档,顺便将下午的事提了提。

“殿下,快入夜时九殿下差人来报,明儿个一早皇后跟那些后妃从法明寺归京,皇上下令迎接,他约你一同进宫拜见。”

皇上龙体欠安,皇后为了祈福带一众排得上名号的后妃去了法明寺,要不然今儿进宫魏漓就该去请安的。

魏漓颔首,只是眉头不察的皱了皱。

祈个福回宫还要让他们这些皇子去迎接,皇后的势力可能比表面上看到的更盛。

主子同意,周进记下,外出找了个小太监去九皇子那边回话,明日辰时一刻长街口见。

不多时,周进又进来了,想起苏侧妃下午过来之事又道,“下午苏侧妃来过,想要见你,说是请示回苏家之事。”

下午那苏侧妃自然是给周进打发走的,别说当时情况紧急,就算是平时里苏侧妃也根本见不着人,他只是例行公事将她打发了。

“苏侧妃?”

魏漓放箸,皱眉问道,“何时,来的?”

“我们刚回不久,当时还在浴间。”

“噢……”男人的眸光锐利,心想她来得还真巧。

“殿下,准是不准?”

周进倒没有想那么多,那苏侧妃是主子就藩时庄妃帮忙挑选的人,想着身份不高又是庶女,给殿下找个知心的美人儿看能不能打动他的心。

近两年来周进感觉那苏侧妃表现还不错,最少比心高气傲的韩侧妃要强。

他听人来报韩侧妃早上已经回去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两人这么一对比,苏侧妃倒是个懂事听话的。

“准,随她。”魏漓继续执箸用膳。

不多时,他涮口净手,想到小丫鬟先前跟他说的那事,转头对周进安排道,“对了,给她,送一碗,补汤。调身,助孕。”

这个她自然不用多说指的是谁,周进一听,笑开了花。

“老奴晓得了,这就去办。”

他说着就要离开,却又给魏漓叫住。

“要让她,以为是,避子汤。”

魏漓可不想将事情搞砸了,到时女人又说他说话不算数。

周进愣了愣,随即点头,刚刚踏出门槛,守门的小太监来报,苏侧妃又来了。

这苏侧妃还真是够执作的,周进神情有些不不耐,见主子也在,回身便将事情禀了。

“老奴现在就去回话,让她随意。”

周进有些怨那苏侧妃扰了自己的大事,魏漓沉凝一瞬,却是摆手道,“你去,安排。我去,见见她。”

记忆中自己那位侧妃想见他已经有好几十回了吧,这么有“心”,怎么能不如她的愿。

“是。”

周进有些意外,可主子决定的事他也说不得什么,很快去小厨房。

这厢,魏漓也出去了,没有让人叫苏侧妃进来,而是带着小东子一起去院门口。

第089章 下毒之人

时辰已晚,冬日的夜里特别寒凉。

苏侧妃带着珠珠跟一个小丫鬟,就那么伫在荣辉院的门口。

她着一身樱粉色袄裙,外罩石青绣百鸟的披风,斜斜的坠云髻,上面插两枝兰花白玉簪,气质清雅,面如红梅,人比花娇。

“娘娘,等这么久了也没人出来,我们还是回去吧。”

珠珠有些不耐烦了,特别为自家小姐不值。

那良王就是个石头,是个断袖,再美再好的女人都打动不了他的心,在这里傻站有什么用,还不如像韩侧妃那样,自顾回去,要什么规矩。

苏侧妃没有理,只是漠然的看了她一眼。

珠珠这下不敢说话了,她跟了小姐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面上看着柔弱,实际很有主见。

不多时,一身玄色锦袍的魏漓大步而来。

他的出现让院门口的三人匀微微一怔,而后两个丫鬟面有欣喜,苏侧妃却是垂眼,带着人向良王行礼。

“你,有事?”

魏漓负手而立,看见眼前这个清瘦纤弱的女人眉头轻蹙了一下。

是府里苛刻了这些人吗?为什么个个都瘦得跟猴似的。

他自是不懂时下女人都以瘦为美,那些行步如柳,身柔如棉絮的女人才得男人中意,能激起他们的保护欲。

只不过人之喜好,有时总有那么个意外。

“殿下,妾想回苏府探望姨娘。”

苏侧妃垂眉,说话间却是抬头在看他。

在宫灯的照映下,眼前的女人在外人眼中无疑是美的。

她化了妆,眼波流转之间比平日里更显妖娆,此时看着人就算做不到勾魂,也足以让人惊艳,美得让人眩目。

魏漓也在看,见女人望过来眼中倒是有一道不显的波光。

她这一身,她这些看似无意又充光心机的动作准备了很久吧。

是知道自己中药故意过来的,还是一直以来都有这般心思,只是从来就没有给过她机会。

想到这些,魏漓联想到苏府,宣抚使苏周河。

他好像没有听说过关于苏宣抚站队或是跟谁走得近的消息,那个人不声不显,一年大半时间都在外为朝庭奔波,听闻还时分清廉。

“准。往后,再有,这等事。苏侧妃,随意。”

魏漓说完转身,像来时一样,大步而去。

他的步伐沉稳,谈吐无异,根本没有一丝虚弱跟中毒的样子。

苏侧妃双手攥紧,想到自己频繁连来两趟,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娘娘,殿下走了。”

珠珠见苏侧妃伫着不动开口提醒,还上前扶了扶,想到良王刚刚那冷淡的态度,心中不忿。

苏侧妃顺势转身,先前还急着一幅立马就要回府看姨娘的样儿,此时倒是沉默了,心思杂乱。

彼时,荣辉院小厨房。

周进已经按主子吩咐给阿玉弄了一碗大补松茸参汤,想着她今天受累,还自作主张让厨子烧了几个好菜。

小侧间里阿玉重新换了一套衣裳,正打算去小厨房提膳,周进来了,带人提了两个食盒。

“阿玉,还没用膳吧,殿下赏的。”

周进说着让小太监将食盒打开摆上,都是阿玉平日里喜欢吃的几样菜。

“谢殿下赏赐。”

阿玉向正房那边福了福,然后望向另一个食盒,便见周进亲手从里面端出一碗黄灿灿的汤来。

“这个也是殿下赏的,你赶紧喝了吧。殿下还说,今晚不用上值,早点歇息。”

周进笑眯眯,视线在阿玉身上转了一圈,真希望她立马就能怀个小主子生出来。

阿玉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此时看着那碗“避子汤”,心里倒是有点点难受。

再次拜谢,阿玉将周进送走,去到桌前看了一会那汤,端起,捏鼻,一股脑的就灌进肚子里。

她以为那味道会苦,会怪,或是特别难喝,没想到……

“怎么这汤里好像有菌子味!”

那厢,周进自是不知道阿玉的疑惑,他欢欢喜喜的去复命,包括私底下让阿玉休息一晚,连着赏菜的事情也说了。

魏漓没说什么,内心倒是觉得这周进愈发得他心了。

“对了殿下,老奴想反正隔间的厢房也空着,不如收拾收拾,让阿玉过来住下,也方便照料。”

周进的笑容狡黠,恨不得主子天天行那人伦大事,生出小主来好打打外面那些人的嘴脸。

魏漓正在更衣,闻言一顿,又丢给周进一个赞赏的眼神。

“老奴明儿就让人安排。”

周进得令退出去拿衣裳,魏漓自顾去了浴间。

被人伺候得久了,今天小丫鬟不在魏漓倒是有些不习惯。

他从浴间出来,正用巾帕收拾着头发,体内又慢慢升起一股燥热来。

药性又开始了!

魏漓放巾坐太师椅上,自顾倒水服下一粒曹良医让人送来的药丸。

这只是缓解,效果是好是坏以情况而定。

魏漓揉眉,想起先前曹良医就跟他说的话,这药不光能让人食性,而且一次并不得解,只能缓,想要须底清除,要么拿到解药,要么等他找人配制出解药或是不停跟人……,直至药效慢慢褪去。

虽然曹良医已经快马加鞭去安排了,怎么的都要几日光景。

想到那下药之人,魏漓心中有一些猜想。

没有料到,他这个断袖之僻也会碍人的眼,要不是身边刚好有小丫鬟在,他不确定自己忍不忍得下去,说不准就随便拉个女人缓解了。

“苏侧妃,苏锦……”

魏漓体内的温度慢慢上升,思绪却愈发清晰,连苏侧妃的名字都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

魏漓起身,想将暗三唤进来,立身之时那团火直窜入腹。

看来,曹良医所留的药丸并没有什么效果。

这般,他也是没办法再安排事情了,目光往床榻边上那个红木柜子上瞄。

那里面放着周过给他寻来的那些话本,昨晚他还看了半夜。

书上的描述绘图,还有下午才刚刚做完的事情,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是夜,阿玉被周进许了休息,早早便上床睡下了。

因着下午的事她有些累,睡得很沉,可感观还是敏锐的,睡梦中总感觉有人在床头看她,想睁眼又睁不开。

第090章 再进宫

是的,魏漓来了,实在是忍受不了,没个人在怀那团火压不下去。

这次中毒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被人算计了肯定是不爽的,却又做成了真正男人,那种感觉舒爽无比,更重要的是跟这女人之间的关系突破了。

他很清楚被子里的人早晚都会是他的,可每每要揽她入怀的时候,她那些想要离开的话又让他无比生气。

堂堂一藩王,看上一个女人还得讲条件,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现在倒是好,不愿也得愿,他也不用去在意那些细节,只管追寻身体发出的指令跟心中的想念。

魏漓掀被,窝了进去。

阿玉突然给人抱住,瞌睡瞬间就没了。

“殿,殿下?”

在王府里,她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况且那感觉熟悉,自然知道是他。

“嗯。”

魏漓闷声。

“你,你怎么跑过来了?”

阿玉在他怀里转身,真的很无语,她,她身子还不舒服着呢,可伺候不了这位。

“想来,便来了。”

魏漓回答得很干脆,女人转过来还去捧她的脸。

“我,我还疼着呢。”

黑暗中男~人喘气如牛,阿玉听着那声音就怕,赶紧避开爬了起来。

“我知道。”

魏漓当然知道,她那满身的红印子都是他弄的。

女人还是小了点,他很清楚自己要节制。

“知道你还来。”

阿玉看着这人也有些气恼,他怎么只顾自己。

这人显然误会他了,魏漓有少许不悦,还是开口解释,“忘了,告诉你。那毒,一次,缓解,不了。”

“啊?那,那得多少次?”

阿玉心中的误会完全没有解开,听到男人说一次不行,身子都在打颤,虽说良王中毒身不由己,可自己第一次,怎受得了他这般频繁。

“这个,不知。视情况,而定。”

尽管几天后解药多半就出了,可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再者,女人惊慌的样子魏漓很喜欢,就爱看她瞪圆了眼睛,张着小嘴儿的模样。

男人就那么半靠在榻枕上,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完全没有要挪窝的打算。

阿玉那个急啊,哭丧着脸推了推人道,“今晚可真不行,我……?你,你后院不是还有侧妃,随便找个地儿歇歇吧!”

她这人急起来说话就有些不过脑,此时只想着怎么将人打发走,可没有想到别的。

下午那事于阿玉来说真不好受,前面疼,后面累,完全没有一丝欢愉,再来一次还不半死。

魏漓听她这话脸色瞬间便冷了,伸手将女人揽过来,咬牙道,“本王,如何,处事,用你,来教?”

男人凶阿玉就怕,那敢再说什么,就是眼眶红着,快哭了。

魏漓瘪嘴,抱着人单手拉被,“安置。”

他就这么抱着人躺进被窝,阿玉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一动也不敢动,好在男人并没有做出什么来,到最后慢慢安心。

可他这样,是不是很难受啊!

想到此处,阿玉又有些心疼起这人来,但这次没办法帮了。

次日,迷糊中阿玉感觉身边的人起了,等她睁开眼,良王已经在自顾穿衣,那些洗盥用的水盆跟锦帕尽数摆在了她的房里。

阿玉原本要撩帘起床,看到这一幕红着脸又快速放下。

很显然那些小太监们都进来过了,现在这种情况,她成良王女人的事全院都要传遍了吧。

进宫用的冠服繁锁,魏漓还等着女人来帮她整理呢,结果她怎么又缩回去了?

“还睡?懒。”

良王的声音传了进来,阿玉那敢不听,乖乖起了。

这边魏漓穿戴完毕,门外周进已经带着小太监将早膳拎至门口。

很快炕桌跟早膳也摆进来了,阿玉知道良王今日又要进宫,倒是收敛了那些心思认真服侍起来。

饭罢,周进端着亲王玉冠进门。

“殿下,可要传吕良医?”

府中的良医不止一位,只不过曹良医是魏漓专用

周进还挺担心他的身子,昨晚主子虽然歇在这房里,但并没有叫水,他清楚没有发生什么。

魏漓正坐在椅子上让女人为他锁冠,闻言淡道,“无事。”

他说得挺轻松,阿玉从镜中小心观察着良王的脸色,知道根本不是表面这般。

男人眼下的青黑比昨日更重,脸上还有倦色,也不知道他昨晚睡了没有。

魏漓昨晚的确一晚没睡,不过体内的药性暂时忍过去了,感觉与平常无异。

天刚微熹,魏漓出发,阿玉送他至廊下。

男人大步流星,下回廊时转头看了她一眼。

阿玉还伫在那,接触到男人的视线心跳快了一拍,心中又在嘟噜,他回头看什么嘛。

今日的良王府,除去魏漓进宫,还有苏侧妃回娘家。

而且这两人好巧不巧,临出门之时又给碰见了。

“殿下。”

苏侧妃站在路边行礼,魏漓淡瞄,快步先行。

男人停都没停就这么走了,苏锦垂眸,出府之后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到红福楼买了一包糕点。

那厢,魏漓的车驾已经去到长街口。

魏宏慢了一步,此时还未到。

车内,魏漓靠在软榻上小歇,想到先前偶遇苏侧妃之事,撩帘将周进叫到车边。

“殿下?”

“传令,往后,前后院,不可,随意,进出。”

“是。”周进弓身,心想后院那两位侧妃早就应该敲打敲打了,以往他管得了那些夫人侍妾,可管不住有品阶的侧妃。

良王后院没王妃,殿下又不怎么理那两人,倒是让那两人过了两年舒心随意的日子。

不多时,魏宏的马车来到,同时过来的还有五皇子魏平。

这两人也是半路碰上,今天皇后携一众后妃回宫,自然全部都得过去拜见一下,表个关心,省得若人闲话。

魏平看见魏漓的车驾在前,掂记着昨天的事,便跟身边的亲随太监交待了几句。

那太监得令,一路小跑去到前面良王的队伍中。

“周内侍。”他叫住周进,询问道,“我家殿下担心良王的身子,可无大碍?”

周进呵呵,“多谢五殿下记挂,伤不着咱家王爷的身。”

周进可不敢跟这人说什么,他也不想,五皇子魏平跟主子梁子结得太多了,这人跑过来关心,于周进看来就是幸灾乐祸。

再者,下毒之人还没个定数,五皇子的嫌疑还不小。

第090章 关系(加更)

同为内侍,自然知道彼此语言之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太监讨了个没趣,很快就回去了。

“如何?”

魏平有些急,老实说他还真有点担心魏漓出点什么事,毕竟那两个女人他养了一段时间,自知嫌疑大,本来也不是他下的毒,心里跟猫抓似的烦躁。

“殿下,周内侍说没事。”

有事还出什么门,小太监也是这么认为的。

魏平可不这么想,老六那人什么事都藏得深,要不然当初自己那块封地他是怎么夺去的?

阴险!

车驾还未行至宫门,半道就给前面的马车堵了。

今日皇后归朝,不光在外开府的皇子们来了,归京的两位藩王也跑来凑热闹说是皇后跟太贵妃先前下了召,带家眷进宫请安。

来到皇宫先不提见皇后,首先就得先去跟皇上见礼。

只可惜皇上身体欠安还未起,根本就没有出来见人。

一大群皇子贵孙都等在朝阳殿外,魏漓在人群中又见着了齐王那一行人。

而齐王,也一样。

曾经被判定为活不过七天的人好端端站在那里,还跟自己拱手示意,魏昊的心情别提有多郁闷。

魏煜倒是了然般笑了笑。

一行人在殿外等了近半个时辰,期间太子下朝也过来了,知道皇上未起,专程过去跟魏漓寒喧,问他的身体状况。

魏漓说了句无事,便走开。

他的脸色有淡淡不耐,太子知道,自己犯了这个六弟的忌讳。

想他堂堂太子,大晋储君,这样的身份还遭人嫌弃,郁闷无以言表,拉着脸挥袖而去。

连太子都吃瘪了,别的人自然只是远远的笑笑,渐渐地魏漓便成了人群外的那个人。

他也习惯了,还乐得清静。

巳时三刻,外出祈福的一众后妃终入宫门。

“皇后娘娘归,皇太贵妃归……”

小太监的声音由远至近,这次外出祈福为首的不光有新立没几年的皇后万氏,还有德高望重的皇太贵妃姚氏。

姚氏当年虽没有位列后位,但也深得先帝宠爱,当初崇光帝之母田皇后病世,后宫之中便未再立后,由她执掌六宫。

如今,虽然已成太贵妃,每日悠闲,可前朝有娘家弟弟姚大学士长脸,外有就藩的儿子慧王魏呈,在后宫中日子过得不错,像今天这种场合都是与皇后万氏并肩而行,进了宫门同样可以得一顶软辇。

朝阳殿外,魏呈听到回归的声音便伸长了脖子,见着母妃的辇子快步迎了上去。

可就是此时,御前总管福田出现在大殿门口,告知皇上已起,请大家进去。

一时间,在殿外等了良久的众人又刷的一下涌进殿内。

魏呈站在台阶上,倒是显得进退两难了。

已经年过四十的慧王魏呈,看着只有三十好几的模样,穿着藩王冠服清俊儒雅,只不过此时脸有焦色,站在那不知所措的样子。

软辇上的姚太贵妃远远看着儿子那般,闭眼叹气,惹得不远处的万皇后轻笑了一声。

好在,慧王并没有在那里伫太久,慧王世子魏衍过来了,拉着父亲便要进殿内。

虽说皇帝招见众人的时辰不巧,可再想见太贵妃也得先去拜见一下皇上啊,顺序不能乱。

等殿外的人消失殆尽,凤辇上的万皇后压压髻角,精致的面容上凤目斜睨,嘴角有一丝玩味的笑。

“回宫。”她对身边的管事姑姑吩咐着。

此时,她身边的十四皇子魏晟仰头问道,“母后,不先去看看父皇吗?”

七岁的小男孩面容白晳如玉,模样粉雕玉琢,眼中有属于孩子才有的懵懂跟不解。

“晟儿,事不可急,咱们外出而归,总得换身衣裳才好过去探望。”

魏晟看看自己的着装,并不明白不染一丝尘埃的衣裳为何还需要换。

轿辇去到路口,一众后妃停步,恭送在这儿分道的皇后跟皇太贵妃。

送走那两位,余下的人都松气,也由身边的掌事姑姑或贴身宫女扶着回各自院落。

皇后回宫,在暖阁中那些等待被招见的女眷也得到消息。

不过她们还需要再等,待皇后更衣歇息完毕才会得招见。

那厢,朝阳殿内,崇光帝精神不济,很快打发了一众人,单独留下太子汇报朝堂之事。

崇光帝糊涂了近十年,这次身体不适整个人反而清醒了些,虽然还是经常不上朝,不过会叫太子汇报朝中事宜。

如此,原本被打压着有些紧的太子一系人在最近尽数抬头,地位愈发稳固。

“父皇,今早桐州呈来奏请,州府一带受旱灾,百姓食不裹腹,请求朝庭镇灾。”

魏浩说着事,还呈上那奏章。

崇光帝听闻受灾,神情有些凝重,让福田呈上来过目。

“何时之事?”

都要求镇灾了,他为何一直没有收到风声。

“先前只是小灾,进入深冬以来天无一粒雨,又有冻土,田地无法耕种,才变得利害起来。”

魏浩怕被怪罪,可不敢说桐州一带已经暴发流民,这灾情来得讯猛其实也怪桐州太守瞒而不报,大不作为。

等他清楚事情的利害关系,已经不敢往上报了。

想到早上流民一事被捅出来,魏浩就气得咬牙。

要知道,桐州太守是他的人,还是宠妾吕良娣的父亲。

这事情如若处理不当,自己少不得会受牵连。

崇光帝已经好久都不看奏章了,以前是不看,觉得太多看不完,不如隔日上朝听奏,现在是身子不行,朝都上不了,还看什么奏章,一直都是交由太子在处理。

于是乎,现下他也只能听取儿子的话,正打算宣几个大臣进宫商议,有太监来报,镇国公求见。

“快请。”

崇光帝正想找人商议镇灾之事,镇国公来得正是时候。

他舒心了,魏浩的神情却是渐渐暗了下去,等那个满头银发,身穿御赐黄袍的赵滈出现在殿内,手都不自觉的攥紧。

“微臣参见陛下。”

赵滈大步跨进殿中,神情严肃,声音激仰,直接匍匐于地。

“爱卿平身。”

崇光帝抬手,可下面的人并没有起来,只听得赵滈泣道,“桐州受灾半年有余,百姓流离失所,请陛下立即下令问责桐州太守,以平天下。”

第091章 后宫

雷滈的到来无疑是给魏浩捅娄子的,他不光带来了实际灾情,还有兴州太守跟桐州周边县郡郡丞的奏请。

这其中还混着一张梁州发过来的,先前雷滈没提到,此时崇明帝看完气得摔了桌案上的茶盏,更是不会提到。

灾情已经影响到周边,那些流民无处可去,一些人据山为匪,已经引起不小骚乱。

崇明帝看着那十来本奏请,雷霆震怒,从朝阳殿中连发了两道圣旨也不见解气,还大骂了太子一通。

吕良娣是他选秀时亲自赏给儿子的人,经奏章上那么一提醒,便想起来了。

魏浩额头上顶着一大个包退出,脸都气绿了。

彼时,魏漓站在一众皇子身后,正在月华宫给皇后请安。

月华宫今儿个人也多,皇后先受了齐王跟慧王家眷的拜见,正嗑着话,宫内宫外的八位皇子便过来了。

万皇后单独在暖阁接见了他们。

一众皇子都是接到皇帝的口谕才专程进宫请安,要说凤座上的万皇后,才二十有五的年纪,比四皇子贤王还要小,大家却要尊称她一声母后。

没有人知道崇明帝对万皇后的宠爱跟纵容为何会达到这种地步,不光立她为后,连前朝万皇后扶持娘家人加官进爵中饱私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说美人乡是英雄冢。

万皇后是世间少有的绝世美人没有错,还生下了十四皇子,可她伸在前朝的手已经让不少人私底下诟病,更有人说她是祸国妖姬,只不过说此话的都见阎王爷去了。

一从皇子中别的人也就算了,万皇后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叫谁都是叫,相差不大。

就是先皇后所生的太子跟二皇子心里着实不爽。

太子还好,除去比较大的节日跟祭典他会做做样子,平时私底下跟万皇后斗都斗不过来,也没心思再去打太极,根本不过来请安。

可二皇子魏忠,像今天这种日子就不得不跟着大家向她行大礼。

万皇后淡淡看着下首一众人,凤目流转,随便客套两句就将人打发了。

众人弓身,正准备退出去,门楹处,十四皇子来了,一路小跑甩开后面的宫人,进到花厅看着里面那些哥哥们,有些兴奋又有些怯怯。

“晟儿!”

万皇后对儿子的行为显然不满,声音里带着些严厉。

魏晟抿唇,向万皇后靠近两步,眼神却亮晶晶的看向厅里的一众哥哥们,特别是看见魏漓也在后面时更是裂开了嘴。

“六哥……”

他小声叫着,想过去手臂却给万皇后拉住了,就那么一步三回头的给扯走。

腕摇金钏,步转环鸣。

等万皇后消失在门楹,厅里的众人抬头,相互看看,转身离开。

魏漓跟魏宏要去拜见庄妃,走在最后面。

虽然他们不是庄妃所生,但是庄妃所养,也是要尊称一声母妃,身份上跟两人的生母无疑。

要说魏漓的亲生母亲,当年只是一名御前小宫女,有幸被临怀上皇子才封上嫔位,却在生产时大出血而死。

而魏宏的生母就是庄妃殿上的一名掌事女官,被崇明帝看上封了嫔,生下皇子后没几年也病死宫中,后续被庄妃收到名下护养。

庄妃那时刚收养魏漓没多久,按理只有五岁的魏宏由别的嫔妃护养最为合适,只不过当时庄妃娘家甘氏家族在朝中权势并不算小,作为四妃之一的庄妃自然说得上话,当时的钱皇后见她跟沈嫔感情深厚便准了。

事实证明庄妃有二位皇子保身是极其正确的选择,就算现下甘氏一族已经完全没落,她在宫中的地位也久伫不摇。

兄弟俩一前一后去落馨宫,庄妃那已经有小宫人先过去通报。

那厢,庄妃也才更衣休整没多久,正在暖阁里跟娘家侄女说些体己话。

这次一众后妃外出祈福五日有余,对于年轻一点的可能没什么,但年近五旬的庄妃此时靠在美人榻上,脸上明显有倦色。

甘盈婷知道姑姑回来,一大早进宫就在这里等着了,现下正斜坐在榻边的一个小锦凳上为庄妃按腿。

“还是婷儿的手法好,我身边那么多人,没一个有你捏得这么舒坦。”

庄妃撩眼,目光放在小侄女纤柔的身子上,面有笑意。

“三姑姑,只要你觉得好,以后我每日都进宫来帮你捏捏,人都会舒坦很多。”

已过二八年华的甘盈婷声音悦耳气质柔美,一笑一颦间虽没有绝色之姿,却有着京城贵女身上该有的清雅贤淑。

“你这孩子,那能天天都来陪我,将时间浪费在我一个老太婆身上。”

庄妃笑,同时也叹了一口气。

她就算真想让娘家的姑娘来陪,那也不是天天都能叫的,毕竟这后宫并不属于她。

“三姑姑!”甘盈婷嘟着小嘴,模样生气,“你一点都不老。”

庄妃已快到五旬,除去两鬓隐有白发,眼角略有细纹,的确也不显老。

“行行行,不老。”

庄妃眼有溺爱,收回腿正欲让人来帮她穿鞋,小太监来报,良王跟九殿下来了。

“噢。”

庄妃颔首,还没有怎么的,身畔的甘盈婷倒是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她目含欣喜,双手攥紧,那种期盼是个人都能看出些明堂来。

庄妃挥手让小太监去领人进来,看着小侄女啧嘴道,“你看你,怎么又将平日的矜持抛到脑后去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庄妃小声责怪,甘盈婷这下总算收回伸长了的脖子,脸红着道,“三姑姑……”

少女怀春,娇羞含媚。

庄妃笑了笑没再说,而这时一身玄金亲王冠服的魏漓进来了,入厅撩袍向庄妃行礼。

“儿臣,拜母妃,安。”

简单几个字,庄妃却很激动般站了起来。

“漓儿,快起。”

她眼眶泛红,面色慽慽,有喜极而泣之感。扶着甘盈婷的手,亲自下台阶对魏漓虚扶。

而此时的甘盈婷,看着魏漓却是有些呆。

两年未见,男人如记忆中的样子,还是那般丰神俊逸,举手投足之间还增加了一种说不出的王者气质。

第093章 心思各异(加更)

就算庄妃想表现一下母慈子孝的情景,她也是不敢真去扶魏漓,虚抬一把就用锦帕压着眼角去了靠榻上。

厅里,魏漓兄弟俩已经入坐。

快两年未归,魏漓也不跟庄妃寒暄,还是如当年一惯的样子,请安完毕就坐着默默喝茶,然后便等着合适的时机离开。

倒是魏宏很关心的样子,问起庄妃这次外出祈福之事,在外劳累腿疾是不是犯了。

庄妃不咸不淡的回着,没一会话题又转到魏漓身上去了,问他在封地好不好,是否习惯那边的生活云云。

魏漓会回她,“嗯”、“尚可”、“知”。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字,场面很快就冷了,要是之前庄妃也就挥手让他走了,可现在不能。

眼前这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好歹也是一方藩王,甘家以后能否起来全靠他了。

可这人的性子……

庄妃有些烦闷,尴尬的笑着,转眼又一副苦愁的模样,问起魏漓的后院。

“漓儿,我听闻韩侧妃跟苏侧妃都一并回来了,怎不带过来见见?”

良王后院无正妃,像这些进宫向长辈请安的正经事宜,侧妃一样可以过来。

只不过魏漓不当一回事,韩侧妃不放在心上,苏侧妃此时正心愰愰,自然也就不说了。

魏漓闻言放盏,“母妃,想见,我便,安排。”

庄妃醉翁之意不在酒,叹道,“过几日就万寿节了,你刚回也忙,到时一并再见吧。就是王妃之位不可一直悬空,得闲我向你父皇提提。”

庄妃说着握了下身畔甘盈婷的手,两人之间所传达的意思不言而寓。

甘盈婷心中一突,原本含羞带媚的低着头,此时倒是红着脸抬起,很是期盼的看着魏漓。

她想或许能看到男人的笑颜或温情,毫无疑问看到的是淡漠跟冷眼。

“母妃……”魏漓想说点什么,突又哑然而止,最后起身道,“突有事,先行,退之。”

他说完拜别,之后就这样转身抬步,留下一屋的人张嘴愕然。

“六哥,等我一起。”

魏宏匆匆一拜,也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殿外,魏宏一路小跑,才赶上那个疾步离开的男人。

“六哥。”魏宏跟上他的脚步,“这事,看母妃的意思,已经下定决心了。”

魏宏很明白刚刚的话为何意,因为庄妃先前就跟他提过,还让到时帮着劝劝,以大局为重。

可他很清楚六哥不喜那甘盈婷,不然就藩之前这门亲说不准就成了。

魏漓闻言停步,凤目微闪,回道,“也好。”

魏宏一愣,也好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离宫,那厢,落馨宫中甘盈婷正羞恼的低着头被庄妃劝导着。

“他从小便是这种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魏漓刚刚的行为着实不给人脸面,就算他委婉拒绝也好过直接挥袖走人。

“三姑姑,我知道的。”甘盈婷咬唇,那男人什么性子别说她,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可她就是中意,就算别人传他是断袖,她也喜欢。

在她眼中,男人的淡漠、不羁,完全被俊美矜贵之仪遮挡掉了。

龙子凤孙在她心里就是这般,她甘盈婷嫁人,自然是嫁这种。

“你知道便好,我也不多说了。好歹如今漓儿也是一方藩王,我这个养母,说多了也怕惹人嫌。”

庄妃拍拍她的手,本想说成亲同床之后男人都会变,可一想到魏漓那不喜女人的癖好,压制住没有提。

那些事情实在没办法去提,她也不允许因为莫须有的传言,将两人的婚事搞砸。

“嗯。”

甘盈婷应声,内心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对庄妃笑了笑。

庄妃心下满意,爱怜的拍了拍她的手。

这边,进宫的几名皇子基本散尽,而在上阳宫中,慧王魏呈对姚太妃的礼才刚刚开始。

魏呈已经快近五年未曾回京,初见姚太妃便热泪盈眶,后面哭够了,又让人抬进他这次带回的一些补品跟珍玩要送予母妃。

儿子这等有心姚太贵妃也是感动了一回,可她对这些珍玩着实不感兴趣,先让宫人抬下,事后便问起封地事宜。

慧王世子去月华宫那边接家眷去了,厅中只有母子两人在。

魏呈都一一答了,不再似刚刚那般感伤,眉目之间可见威仪。

姚太贵妃暗自点头,其实这些事情通过书信她很多都知道,只不过当面说起更让人安心些。

“母妃,此次回京,找个合适宜的时间我们再向皇上那边提提,接你一同去滨州好让孩儿孝敬。”

魏呈眉头紧皱,显然对此事特别重视。

姚太贵妃见他提到此事,挥退身边的宫人,叹道,“如若能走我也不留,可中宫那边是不会放我走的。”

她是在说皇后万氏,原本姚太贵妃也跟着儿子在封地住过好几年,可万氏为后她就被招回来了。

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表面上让她这个先帝最宠爱的贵妃留在这里陪伴先帝英灵,说到底她就是个人质,牵制慧王的人质。

姚太贵妃这些话让魏呈的眼神略显阴冷,“母妃,前不久昆州那边又找我了。”

他指的是齐王,姚太贵妃原本斜靠在榻上,此时敛目,身子慢慢坐直,“如何,你可有想法?”

魏呈当然有想法,这是他们魏氏江山,如今却被后宫的一个女人左右害自己跟母妃分离,他这个藩王当得如此憋屈,干嘛不能有想法。

再者,只要姓魏,那把椅子谁坐又有多大区别。

儿子的意思一看便知,姚太贵妃揉眉,提醒道,“魏昊,心太沉,疑心重。”

依附于别人,早晚都有被牵制的那一天,说不准还会遇到更难以破解的困境,想要掌控全局,唯有成为那个做主之人。

这个道理姚太贵妃自进宫之时起便明白,只是她看着儿子有些过于刚直的脸,有些话实在无法出口。

这时,有宫人来报,慧王世子魏衍带着一众女眷过来了。

姚太贵妃挥手让请,看见为首的长孙气质不凡,爽朗清俊,心思又活了一些。

第094章 意外

慧王一家在上阳宫中呆到近午时才依依不舍离去,其间齐王带着家眷也过来拜见,双方寒暄一阵,前后出宫。

而这时的魏漓早已经到达魏宏的恭王府。

兄弟俩在府中逛了逛,魏宏留他用饭,直至申时魏漓才打道回府。

魏宏送他到门口,兄弟俩拜别,魏宏目送他上车,正想挥手让领头的侍卫启程,就听见车中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去苏府。”

去苏府?

“六哥去苏府,谁家?”

魏宏莫名,还没搞明白就见车轮已经动了,拐弯而行。

“殿下,我想应该是去城东苏宣抚府上吧,是那个方向。”魏宏身边的心腹太监答道。

经过提醒,魏宏也想起六哥府上有个侧妃便是苏宣抚之女。

如此他默了默便明白了,应该是苏侧妃回了娘家省亲,六哥顺道去接人。

可……

魏宏无疑有些诧异,料想不到一惯冷漠的六哥会主动去接一个女人。

不过,这是好事。

他长叹一息,嘴角含笑。

那厢,魏漓的车驾行至苏府,门房看着车楹上的徽记先是一怔,而后大喜,大开府门后安排小厮飞奔至院内报信。

“公公,请王爷入内稍歇。”

门房点头哈腰,激动非常。他在这里当差多年,可没有接待过比自家老爷更大的官,别说这位还是亲王。

周进客气笑笑,“请问苏宣抚可在?”

“老爷上值未归。”

苏周河因为这次万寿节虽然从外面回了,但每天还是要去衙内上值,一旬才得一天沐休,平常怎会在家。

这些事周进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客气两句,然后便道,“我家殿下事务繁忙,就不进去坐了,速传苏侧妃,一并归府。”

原来真是来接苏侧妃的,门房笑得满脸灿烂,“那请王爷稍等片刻,已经安排人过去请了。”

魏漓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脸,那车门紧闭,连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传出来。

苏府上下,谁也没有想过良王会亲自过来接苏二姑娘苏锦。

苏家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人都震惊了,各房各院的意外惊讶自是不提。

晓梅院里,苏锦正在暖榻上跟吴姨娘一起绣花样子,丫鬟珠珠欣喜而入,进门便笑道,“娘娘,快收拾一下,殿下来接你了。”

苏锦刚开始并没有反映过来,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是殿下,殿下在大门口了。”

珠珠从来没这般激动过,感觉长久以来主子的真心终于得到回报,替她高兴。

良王来接她?

苏锦听到这个消息,后背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魏漓对自己什么态度她比谁都清楚,那个男人,别说二年,十年能不能捂热他的心都是个问题。

此时做这等莫名的举动,她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被怀疑上了。

“锦儿,你快去吧。”

暖榻另一端的吴姨娘也面露欣喜,放下手里的绣绷让丫鬟给她拿披风过来,要送女儿出门。

不多时,苏锦在吴姨娘的陪伴下去正房向苏老太太跟嫡母周氏拜辞。

苏老太太很高兴,也说要送她出门,顺便拜见一下良王。

周氏不屑,扶着额头说脑袋疼,让小女儿扶她回房去休息。

“怎的早不疼晚不疼,偏偏在这个时候?”

苏老太太很是不满,儿子不在家中,只怕将良王殿下给待慢了。

“娘,我昨日就染了风寒,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再吹冷风可就得加重了。”周氏不咸不淡地说道,“再说了,带着病还跑过去,到时给王爷知道,恐心生不喜。”

苏老太太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便带着大房一家子人跟闲置在家的大儿子出去了。

原来坐满了的厅堂一时间便走了个干净,周氏扶着女儿的手站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娘,那良王,不会真转性子了吧。”

苏湘忍住说道,当初可是听到他有断袖之癖才同意的这门亲,本想让她当个空有明号的侧妃,可不要……

苏湘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之感。

“来接人就转性了?我看未必。”

周氏心里有些疑惑,可压抑不住心中的那些不安。

苏锦那丫头不能起来,不然,她定会向自己讨当初那些债。

那厢,苏锦已经扶着苏老太太的手来到府门外。

苏家门户不大,在朝为官的也只有苏周河一人,没有太多私产,其实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此时,一众人看见外面高头大马的侍卫跟华丽车驾,小辈们忍不住羡慕,年长一点的不免敬畏。

门口,还是如先前一样,只有周进站在车边。

他看见苏老太太跟苏侧妃出来了,很客气的上前去招呼了两声。

苏老太太笑着点头,看了看那车驾道,“王爷可在车中,容老婆子过去招呼一声。”

她说着,就要过去,结果给周进挡住。

“老太太,我家殿下不小心梁上风寒,不便见客。”

如此,苏老太太的步子硬生生的收了回去,还关心问了两句,后面又转向身畔的苏锦。

“王爷既然身休不适,你可别记挂着这边了,在府中好好伺候。”

苏锦心底在苦笑,欠身对苏老太太福了福道,“孙女晓得了。”

“嗯,快上去吧,别让王爷等太久。”

被催,苏锦看了看吴姨娘,见她笑着对自己点头,在丫鬟的扶持下转身,正准备走向后面那辆小些的马车,周进就将良王的车驾门打开了。

“侧妃娘娘,殿下让你同坐。”

周进亲手撩帘,车凳也很快有小太监摆好了。

苏锦心头一愣,杏眼微瞪,迟疑片刻,放开珠珠的手慢慢过去。

良王的车驾是按亲王的仪仗造建,除了龙凤轿辇别的人是不能比的。

以往苏锦只能远远的看着,而今有机会乘坐,里面还有那个男人,就算做了各种心里准备,还是按压不住渐渐加速的心跳。

他,真的在里面吗?

原本站在门口的一群人见苏锦要上良王的车驾,那种自傲的心情无以言表,心想外面的传言也有很多不实,谁说良王不允女人近身,现在不就跟苏家女儿共乘一车。

可下面的人并不知道,已经上车的苏锦,看着这空无一人的车厢,眼中含泪,直接就笑出了声。

第095章 利用(加更求票)

苏侧妃上车,周进亲手拉好车门,放下帘子对前面的侍卫点头。

马车应起而起,苏家一众人行礼恭送,看着那车驾渐渐远去才转身回院。

“吴姨娘,锦儿回来一趟不易,得闲多过去走动,家中的几个姐儿也带着一起,让她们姐妹多熟悉熟悉。”

苏老太太拉过吴姨娘的手轻拍几下,眼中意味暗闪。

吴姨娘的心突了突,反映过来只觉可笑。

老太太兴奋过头了,先不说锦儿在王府中过得如何,就算真得了良王宠爱也没有立即就向那边塞人的道理,只会让人感觉贪得无厌。

“老祖宗……”吴姨娘肯定不愿,可见苏老太慢慢收拢唇角,她没有反驳的勇气,垂头道,“我晓得了。”

那厢,苏侧妃看见车中无人,捂着嘴低笑出声。

这次的情绪发泄持续了很久,直到她累了,人才慢慢停下来,抽出绣帕细细擦脸。

良王的这一莫名举动她不清楚,但猜想自己怕是被利用了。

“那个男人,太不尽人情。”

苏锦低低说着,不防眼中又有一颗泪珠滑落。

她用绣帕接住,慢慢擦干净,想到当年初见那男人时的情景,矜贵异常,却又冷漠如冰。

其实她不应该抱有任何不应该有的幻想,她已经有主了,还有任务在身。

如此苏锦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装着一脸迷茫跟不解的样子,直到车子回府。

按习惯,马车停至门口主子们就会下车步行进府的,可这次没有。

周进直接让人将门槛拆了,让马车直接进院。

这下车中的苏侧妃还真的懵了,撩开车帘看见马车直奔二门,脸上的迷茫跟不解这回倒是真真切切。

“周公公,这是?”

马车不停,苏侧妃不能下,只能问。

周进笑眯眯,“侧妃娘娘,殿下体恤你劳累过度,故送到此处,以便娘娘回院休息。”

劳累、体恤?

苏锦完全没有听明白,也就在此时,二门到了,有两个粗壮婆子抬着顶软轿等在那,见着苏侧妃下车便凑了过去,直接架着她往轿辇上面塞。

于是乎,还没怎么反映过来的苏侧妃就这么给人抬进了她的秋荷院。

而原本跟在苏侧妃身边的两个丫鬟跟一个婆子,还正在府门外下车,提箱笼。

就算是殿下吩咐,能坐车进院的肯定也只有苏侧妃一个,别的人老老实实走小门。

珠珠是第一个下地的,知道自家娘娘坐着殿下的马车进大门,那笑容比得赏时还甜。

她没有想过别的,只知道主子得宠了,那位像冰块似的良王不光亲自接人,同坐一车,说不准刚刚在车上……,

想到那些事珠珠脸红,是因为那样,才会将人送进去的吗?

如此,就可以想通了。

荣辉院,那个给人无限瑕想的良王,此时正在往嘴里灌凉水。

他在恭王府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了,离开时那药性更是慢慢涌了上来。

如此,刚好让周进带领车队去办事,自己乔装骑马而归。

他回屋第一时间服下一粒药丸,此时灌下几杯凉水,那种不适有所缓解,正准备让人备冷水沐浴,将那毒性熬过去,门帘被撩开,女人进来了。

“殿下,你一个人回来的吗?怎不见周公公?”

小丫鬟一身藕色束腰袄裙,衣据处的白色莲花随步轻摇,衬得那张圆圆的脸儿如玉似莹,眼眸也如水洗过的天穹般不含一丝杂质。

魏漓没说话,看着她体内那股火又莫名升起来了。

“殿下?”

阿玉见他呆呆的便走了过去,伸出手来正要在他眼前晃晃就给男人抓住了。

“谁,让你,过来的?”

“我?你回来了,我过来伺候。”

她能怎么过来,不就是小东子说殿下回来了,让她过来伺候啊!

魏漓无言,将人拉至怀中,手已经开始不老实起来。

阿玉哆嗦,紧紧攥住男人的手道,“殿下,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药性,发作。”

魏漓闭眼,鼻尖凑到她的发间深深吸气。

阿玉有些怕,除此之外还有些慌乱。

“要不要,请曹良医过来?”他这样子肯定得治啊!

魏漓摇头,“他,不在,府中。”

呃!

“那,那怎么办?”

阿玉攥着衣领,看见男人双眼猩红能明白他的需求,可,可她还有点儿痛。

“殿下,现在还是白日。而且,我,我还没好呢。”

她说这话时脸都红得要滴血了,真不好意思谈到这些。

“我知道。”

魏漓当然知道,要不然就直接钻她房里去了,还跑回来吃什么药。

“那?”

既然知道那要怎么办嘛,阿玉也没辙了,心里在想是谁人给他下的毒,胆敢谋害亲王,给揪出来肯定死罪。

“让人,备冷水。”

魏漓转头将人放开,如果这女人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觉得这次的药性能压下去。

怎么想,都是她的错。

备冷水!

阿玉一听就赶紧摇头,“殿下,太伤身子了。”

女人一副关心他的样子,魏漓体内那把火更盛,重新将人抱住道,“想不想,帮我?”

良久……

阿玉总算知道帮他是何意,她以为会是什么别的,至少正经的事儿,没想到……

真不该信男人的话,更不应该碰那些蒙了皮的书。

想到这两天良王都拿着那些书一本正经的看,她就忍不住暗忖,越正经的人,干最不正经的事。

阿玉甩了甩就快要木掉的手,想倒口茶水都感觉有些无力。

她慢慢下床,才站起来就见男人要去拉床头的铃绳,立即按住,“你别,等我,拉好衣服先啦。”

阿玉说着拢紧垫衣,左右看了眼又爬上床上将自己的d兜拿出来,背对着男人整理穿戴。

早就看光光了还这个样子,魏漓笑,衣衫:半*解,呈大字横在床上,双眼迷离,魅惑妖治。

阿玉整理好了,督了眼男人,拉过边角处的被褥给他盖上。

她将被子拎走了,便露出一本蒙了书皮的画本来。

阿玉看着那东西就脸红,赶紧拿起塞到男人的被子里去。

第096章 暗度陈仓

才刚刚做了那么亲密的事,她却一副害羞的样子。

魏漓的笑容更大了,伸手将那书又摸了出来,见女人下床去倒茶水,翻开来慢慢看。

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犒赏一下周进,这本书太得他心。

连不用……,就能缓解的方式方法都有,要不然他先前都要憋死了,如果要了小丫鬟又怕太频繁伤着人。

不一会,看见女人在桌前喝水,魏漓侧身,撑着头问道,“好些了?”

阿玉猛喝三杯茶水人才好受些,她点头,还倒了一杯过去送给良王。

魏漓就着她的手喝了,看见女人眉头有些微皱,目光下移,“还疼?”

他指的不是那里,而是别的地方。

阿玉的唇角抿了抿,吃得那么贪能不疼吗?

女人不提,魏漓倒很想看看她的情况,顺便上点儿药。

可一想到小丫鬟之前的反映,也清楚她是不给的,于是摇铃让人送水去浴间。

不多时,有小太监在外面回禀,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阿玉拿了一套衣裳出来,见男人还躺在床上,过去推了推人道,“殿下快去吧。”她也想早点回去洗一洗。

魏漓没动,对女人仰了仰头,“你去。”

“我?”

阿玉还没搞得太明白,又听得男人说让她就在这里洗。

“殿下,这就僭越了,奴婢回去收拾便好。”

浴间跟寝房只有一墙之隔,一想起自己光溜溜的在那,她就忸怩难当。

魏漓摇头,“回去,要等水,不如,在这。”

他说完重新躺进被窝,一副要让她先洗的模样。

热气腾腾的温水,阿玉想想就混身舒坦,想到回去还得等人送水,也没有大浴桶,犹豫一会,在男人的怂恿下去拿了一套里衣进了良王的浴间。

魏漓听着那轻轻的水声,眼中有得逞般的莹光。

他掀被,胡乱套了一件衣赏在身,拿出抽屉里的一个白色小药瓶,疾步去了浴间。

不多会,那里面便传出一些惊呼跟埋怨。

周进回院的时候便知道主子在浴沐,还有丫鬟伺候。

他挑了挑眉,正准备去房里休息一会,便见台阶下来了位蓝袍戴黑帽的男子。

“公公,殿下何在?”

男人看模样三十出头的年纪,面瘦肤黑,双眼炯炯,唇薄,鹰勾鼻,一身深色衣物衬得他的面容有些阴暗,可眉宇之间又有一股正气。

“常总管,今日怎么得闲过来了?殿下正在沐浴,咱们去堂间等候。”

能进得了主子的院子自然身份简单,来人是府中大总管,除了不是近身跟随,身份上跟周进平起,常年在外面帮王府打理庶务,同时也是魏漓十暗卫中的暗一。

常骁摇头,“府外还有事务处理。”说着递上一盒糕点,“红福楼新品,请殿下尝尝。”

周进笑着接过,眼中却显阴沉,他清楚常骁的身份,自然知道这盒糕点并不简单。

那厢,阿玉从浴室出来时整个人都红彤彤的,一副娇艳欲滴的模样。

魏漓还在里面没有出来,想起男人刚刚的行径,她也不想伺候了,匆匆回了自己的小房。

浴房中,魏漓还躺在浴桶里舒缓余音。

本来是想给她上点药,后面又干了点不应该干的。

跟药性比起来,女人这剂毒药更盛。

魏漓叹息,出浴桶自顾穿衣收拾。

他去到暖阁,周进便进来了,将常骁过来的事说了,并递上那盒糕点。

魏漓凤眼锐利,挥退屋内的人将那盒芙蓉糕打开来一个个掰开,不多时便在糕饼中找到一张字条。

如此,有些事情就能想通了。

魏漓挥手,将那纸条弹入墙角的火笼。

这时,暗三像一个暗影般窜下,跪地听令。

“背后,之人,可有,查到?”

自从上次苏侧妃两次造访,魏漓就感觉不对,他这人特别敏感,对一切想不明白的事物都有怀疑。

果不其然,那苏侧妃在外面就有主了。

藏得可真深,在府里待了两年才露出马脚。

“这次的情报是替换所得,未能查出是谁在接洽。”

暗三回禀,同时也有些气急败坏,因那红福楼暗地里是主子的产业,别人都在自己地盘上暗渡陈仓,要不是殿下让查那苏侧妃,他们完全不知情。

魏漓沉默,心中知道那人不简单,可要说谁个不简单,那也太多了。

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为了朝权,也有私利……

良久,直到炕桌上的茶汤渐凉,他转向一直未动的暗三。

“将,苏侧妃,得宠,之事,速传散。”

“是。”暗三闪身消失。

他走后,周进便撩帘进来了。

“殿下,可摆膳?”

魏漓点头,见有小太监进来摆桌,又道,“让阿玉,来见。”

“是。”周进退出。

不多时,阿玉撩帘入内,见男人已经在桌前坐好,以为是要侍膳,结果就见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

不是邀请是命令。

阿玉有些愕然,侧头见周公公都退了出去,以为男人要做点啥呢,就听见男人说让她用膳。

炕桌上的菜色十几样,有荤有素,她还以为良王改口味要食点素,原来都是为自己准备的。

不得不说阿玉很感动,男人的模样印在烛光下都让她感觉比先前要俊美,只觉这人的相貌无人能极,那种满足跟甜蜜在心中酝酿,很快就被填得满满的。

“吃啊!”

魏漓仰头示意,觉得这女人怎么这么怪,叫她吃点东西脸就那么红。

今天“伺候”得这么好,赏她一个同桌而食的机会而已。

良王叫她,阿玉慢慢站起,反而不打算坐了。

“殿下,待奴婢先为你侍膳,事后再吃吧。”

阿玉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放肆下去,说着就像以往一样要给良王侍膳。

魏漓默了默,让女人折腾去了,事后端着消食茶坐在榻上看她。

给主子准备的饭食自然比下人们的好吃,阿玉多用了一小碗才放箸,等后面饭桌给撤下去了,便问要不要安置。

魏漓正拿着一本书在看,这次不是蒙皮的那种了,闻言默了会道,“更衣。”

更衣?

“殿下,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魏漓颔首。

如此,阿玉也不再问了,给他套了外袍系了披风,一路送他出门。

魏漓要外出的事周进也不清楚,赶紧休整跟随,出门就听得主子道,“去秋荷院。”

第097章 秋荷院(加更)

秋荷院?

阿玉听得名字一愣,等良王一行人走了,便问起守门的小太监,“秋荷院是何处?”

听起来显然是住所,并不是看书办事的地方。

“阿玉姐姐,秋荷院是苏侧妃的院子。”

京中的王府就这么小,有几处院子大家都知道。

小太监并没有感觉到阿玉微僵的脸,回答之时还面有喜色,于他们来说主子的女人越多越好,这样才能诞下更多小主子,府里的人丁才会兴旺。

苏侧妃,阿玉知道她,因为经常来送补汤,所以她知道。

她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对小太监点点头便回了自己的小偏房。

小小一截路,她走得很是艰难,那步子似有千斤之重,回到房中还感觉气短。

这般,她坐在小桌前稍做休息,虽然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可还是忍不住心中那股酸酸的劲儿。

跟在良王身边这么久,其实她都快忘记后院那些女人的存在了,虽然她知道他会娶王妃,也偷听到那次他跟门客之间的交谈,可说到底王妃还没有进门,并没有太多自觉。

这下,她是感受到了。

就算没有王妃,他也有别的女人。

可那人也是让人琢磨不透,先前药性发作让他去后院他不去,下午才帮了他晚上就往后面跑。

去一个妾室的院子,不是行那事还能是什么?

阿玉瘪嘴,眼眶红红,想到他会跟另一个女人做先前与自己所做的那些亲密之事,心里莫名难受,匆匆洗漱完就钻了被窝。

另一边,良王步入二门,守门的婆子直接跟见鬼似的惊得连礼的忘记行了。

魏漓没理,径直去苏侧妃的院子。

其实此时后院也只有秋荷院里有主子,韩侧妃回娘家未归,当初良王就藩有什么人都是一并带走,只留下一些看护的下人。

秋荷院中,苏侧妃已经洗浴完毕,正准备上榻,院里的婆子急急来报,良王来了。

珠珠正在为主子更衣,闻声立即喜笑颜开。

“娘娘,你看,殿下又来了。”

她知道主子得宠了,可下午才恩宠过一回,晚上又来,虽然让人意外,无疑所有人都是高兴的。

秋荷院中下人不多,所有人都激动非常,叫水的、备茶的、还要拿新被褥过来,指望着殿下能在这儿歇息。

反观苏侧妃,神色淡然,妆也不上,只让珠珠为她更衣,准备迎接。

“娘娘,咱们挽个发髻吧。”

珠珠知道此时上妆来不及了,拿着珠钗给她挽了一个简单的行云髺。

苏侧妃没说话,让她去折腾。

珠珠快速打理好,又在架上的花瓶中摘下两朵白日里插上的腊梅,添在苏侧妃的发髻上。

这下,就算不施半点粉黛,珠珠也觉得自家主子如那深谷幽兰,青雅如玉。

两人去到房门外,良王披星戴月已经入院内。

深冬的夜里寒气深重,青石砖路的两边还有没化掉的雪渣,魏漓的身影印着廊下的灯,在甬道上投下一道颀长的暗影。

他这次过来带的人多,除了周进还有四个随行太监。

如此隆重倒是让秋荷院里的人笑容又大了两分,内心只道王爷对侧妃娘娘重视。

“殿下万安。”

苏侧妃轻轻一福,没有听到叫起的声音,只感觉面前有一阵风扶过,良王已经进去了。

果然是这般!

苏侧妃嘴角有一丝嘲讽,扶着珠珠的手正要入内,结果就被门口的周进给拦住。

“侧妃娘娘请,其他人等就先退下吧。”

良王不喜人近身伺候这点谁都知道,主子吩咐自然大家都不进去了,行礼告退。

这下,待苏侧妃入内,房中也就她跟良王两人。

“殿下,妾身与你斟茶吧。”

苏侧妃的神色自然,眉目之间还能见到一些欣喜。

“放那。”

魏漓指了指三步外的一个小桌,待女人斟好退开,走过去捏在手上。

连让女人近身都不愿的男人,还能宠谁?

苏锦放下茶壶笑,魏漓不说话她也安安静静就那么坐在远处。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多半被暴露了,可这人的行径她想不明白,不知道他是在试探还是利用,总之在不清楚良王的计划之前,她就这样什么也不做是最好的方法。

良王不是善哉,这一点她没进府之前就知道。

另一侧,魏漓端着那杯立在多宝格前,他身稳目定,视线就放在那木柜上的一尊山水玉雕上,像是看入了迷。

两人就这么各立一端,默默喝茶,一时间气氛相当诡异。

良久,苏锦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酸了,放下茶盏起身对魏漓笑道,“王爷,是否安置?”

魏漓闻言转身,指了指床榻,“你先,上榻。”

苏锦一愣,没有料到此举,不过还是含羞浅笑,慢慢过去了。

房内的灯火亮如白昼,身上的锦被是刚换上的云缎,苏锦躺上去,心跳不自觉的快了。

不知何故,她又想起了与他的第一次相见。

那是元宵节的夜里,赏灯之时自己被嫡姐故意从楼道推下,滚在他的脚边。

良王的怪癖京中无人不知,她蹙了此人忌讳,以为会被嘲笑与羞辱,可最后并不是,他一言未发,反而赏了楼上那几人每人两个巴掌。

每每想到此处苏锦心中都有一种情绪在涌动,以至于后来被许给他做侧妃,人人见她都目露怜惜,她心里却有一丝欣喜。

可这种欣喜在后宅的漫长等待下,又慢慢被消磨了。

想到此处,苏锦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的灯灭了。

一瞬之间的事,苏锦转头,慢慢坐起身叫道,“殿下?”

男人的行径她先前就猜不透,此时灯被灭更是让她不解,心底慢慢升起恐惧。

房间里,并没有人应她。

苏锦轻撩帐帷,伸长脖子向外看了看,黑夜中并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

她穿上绣鞋下榻,摸索着在房里转了一圈,最后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先前她还有些不太明白,此时脑中却有一丝清明。

那男人利用自己是想达到某种假象吧!

就像现在,人无声无息的走了,外面的内侍却好好端端的站在那,将房间守得像个牢笼。

第0第98章 翻墙爬窗

魏漓走了,没有带走任何人,连周进都留在了秋荷院。

他没有走正路,一路像个暗影几瞬功夫便回到自己的院子。

小太监看见王爷回了,无声无息提了个灯笼去迎他。

魏漓回到内室,自顾换了一身衣裳,又像个影子般消失在屋内的窗下。

小偏房里,阿玉迷糊中摸下床去了一趟恭房,再回来,她掩嘴打了一哈欠,撩帘正打算窝回床上,接下来的一幕差点吓得她尖叫。

“殿下?你怎的又跑上奴婢床上来了?”

阿玉的瞌睡早飞没了,有些诡异的看着横躺在床上的人。

他,他不是去苏侧妃那了么?

而且这人来就来吧,从来不走正门,跟个贼似的,每次都将自己吓得不轻。

“我还,不能来?”

男人侧过身子,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一丝傲慢,什么叫她的床,这府中那样不是他的,连眼前的女人也是。

他这话让阿玉气短,不想过于纠结,慢慢坐到床沿道,“你,不是去了后院么?”

“去了,就不能,来这?”

男人的语气中还有一丝疑惑,阿玉听得语塞,正想去点灯手却被拉住。

“醋了?”

魏漓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他也不是真不明白女人那些奇怪的心理,特别是看了那些话本,很多地方越想脑中越清明,此时见她这般,内心倒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欣喜。

于是乎,没等女人回答,他便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再后面,阿玉都没有力气去狡辩,只知道累,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欢-愉与那满室馨香。

次日,阿玉醒来身边已经无人。

她拖着酸软的身子下床,看见窗外日头高照,洗漱一番外出正准备去上值,小东子过来了,还提着食盒。

“阿玉姐姐,殿下外出了,今儿个你就好好休息吧。”

小东子说着将那食盒摆在小桌上,那里面都是阿玉平时喜欢的菜色,还有一碗汤。

阿玉会意,问了一下才知道现下的时辰已经接近午时。

没想到居然睡了大半个早上,想起昨夜那些事阿玉面有赧色。

昨夜刚开始她并不想那样,可到了后面迷糊中不光允了男人,连自己好似也……

阿玉垂头,送走小东子便将那碗汤端出来。

她轻啜一口,面上有些疑惑,确认自己先前的感知没错,这汤的确是菌汤,虽然中间有些药材的苦味,可这真的是避子汤吗?

阿玉有些不确定,但还是尽数喝了。

她没有接触过这些汤药,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只不过饭后还是去了一趟小厨房。

院里的厨子也是当年跟着良王一起就藩的太监,得知阿玉的问题笑道,“菌汤是没有错,不过里面的药材是周公公专程提过来的,据说有些伤身,和着放了点灵芝跟老菌子,刚好补下身子。”

厨子的话有一些道理,阿玉打消心中的疑惑,很快就走了。

接下的几日,魏漓早出晚归,不再像以前一样只待在自己的院子,再晚回来都会到秋荷院安置。

可谁又能想到他只是在那边打个转,随既便钻了小丫鬟的被窝,就跟那专程爬墙翻窗的采花贼没什么两样。

可渐渐地,外面便有了关于他跟苏锦之间的传言。

那些传言比话本写得都好听,说什么良王并不是断袖,这么多年不碰女人全都是为了苏家二姑娘。

还将当年两人见面,魏漓帮她打脸那些贵女的事儿翻出来了。只可惜苏家二姑娘身份不够,当不了良王妃。

可现在一个侧妃的名份也不错,反正后院无正妃,重要的是得良王荣宠。

想良王那么一个矜贵的人儿,不光亲自到苏府接人,还日日歇在苏侧妃的院子,听闻在梁州更盛,良王就喜她,别的院子一概不去,跟王妃也没什么两样了。

外面的的传言越来越好听,甚至成了一桩郎情妾意的美谈。

跟良王府有点关系的人闻知诧异,有些跟韩侧妃相熟的免不得话里话外担心问问她,或是暗地里讥讽。

如此,正在娘家肖遥自在的韩侧妃便知道了,不顾母亲的询问,匆匆收拾东西回了良王府。

她跟苏锦差不多是同时进的王府后院,独守空房这么久,虽没怎么见过良王却知道那个男人并不好惹。

他如此大费周章的散播这件事情,目的不知,却是苏侧妃多半要完了。

如此这般想想韩侧妃就忍不住寒颤,那些传言也不敢对任何人澄清,默默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敢出去。

不光是她,如今得宠正荣的苏侧妃同样也出不去。

魏漓现在每天都来,院中直接进了一批小太监,对外的活都由小太监们代劳,秋荷院被围了。

窗棂下,苏锦正拿着一个绣绷飞针走线。

不多会,她感觉到外面的天色渐沉,像是又要下雪的意味,正打算叫人进来点灯,珠珠撩帘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个端托盘的小太监。

“娘娘,殿下让人送衣裳下来了,说是明日进宫的穿戴。”

珠珠面有郁色,看见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欣喜,别的人是不是清楚她不知道,可她是明白了,良王所做的那些全都是假象。

这些事情原本她也是蒙在鼓里,只因那良王晚上来晨间离,又不给人进去伺候,要不是娘娘向她哭诉,她怎知道这些。

苏侧妃面色平静,不光接下那些东西还让珠珠给几位小太监打赏银钱,只不过人家不收,很快就退回出去了。

待那些人走后,苏侧妃便愁了起来,看着那些华丽衣裙跟首饰,抽出手帕来开始压眼角。

“娘娘,你说殿下此举到底何意啊?”

珠珠上前将主子扶到炕榻上,愁眉。

苏锦叹气摇头,“殿下此举我也是一头雾水,可不管意欲何为,这次我被利用,多半难逃一劫。”

她说完黯然神伤,那种神情是珠珠所不曾见过的。

就算之前在苏府被人排挤鄙视,主子也没有放弃过反击跟希望,怎么此时……

“娘娘,你一后宅妇人,殿下利用你做什?”

听到这些话珠珠也是怕的,她是下人,是主子从闺阁中带出来的贴身丫鬟,真有点什么事,自己也逃不掉关系。

苏锦摇头,斜睨珠珠焦急的神情,眼中暗光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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