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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麒麟》 第一章 上海 1920年秋，上海清泉码头。 “呜…” 深夜，平静的江面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鸣笛声，让岸上困乏等待的人一激灵，忙强打起精神，望着那还没有泛起一丝涟漪的江面。即使靠着强烈的灯光也没能看到一点异动，人们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就又疲软下来了。 几分钟后，江面上一束细微的光打过来，岸上的人能清晰的看到一艘航船正往岸边驶来。 “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惊醒了三两成群靠在墙边的人，忙举起双手大声的欢呼起来，仿佛这样的声音动作能让尚在远处轮船上的亲人听到看到一样。 “呸，”在涌动人群后面的幽暗处，一个寸头男人往地上啐了口口水，随之慢悠悠的站直身体，看着那艘才冒出一点轮廓的轮船，说道：“都打起精神来，鱼要上钩了。这次咱们兄弟的命是握在别人手上的，不管这票是成了还是办砸了，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不过，要是谁有幸保住了命，别管在上海有多少荣华富贵，带着妻儿马上离开上海，如果没保住，但凡活着的弟兄也不要忘了帮死去的兄弟收尸。” “明白。”阴暗处传出几声参差不齐的附和声，听着还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和平号轮船靠岸了。 船上的人慢慢走下来，等待在岸边的人也纷纷跑到下船口去迎接自己的亲人孩子。但船上的人下来得很慢，而接人的人却堵在下船口，导致整个下船口熙熙攘攘的，看起来十分的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色西装，头戴一顶黑色帽子的男人出现在下船口，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从他的穿着上看，应该是上海哪一个世家的大少爷。 他小心翼翼的游走在人群中，凭借自己稍显高瘦的身体挤在人群中。经过一番挣扎后，他成功的挤出人群，先是重获新生般的轻呼了口气，随后环顾四周，在一块空旷的平地上放下了行李箱，稍作休整。 “大哥，那个人…”一个男人指着空旷平地上的西装男人，小声的对寸头说。 寸头仔细对照了照片上的人，习惯性的一眯眼，拿出别在后腰的刀柄，率先走出了阴影处。 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正专心的低头整理自己稍显凌乱的衣服，抬手将帽子摆正后，刚想弯腰去拿行李箱时，无意中和一位女士四目相对——是一位普通的女士，如果忽略她震惊的双眼和颤抖捂住嘴鼻的双手的话。 男人顿住了身形，所有的嘈杂声仿佛消失不见，只听见身后杂乱而又急切的脚步声时刻在向他靠近。两秒后，男人恢复冷静，对那位女士咧开嘴笑笑，慢慢弯下腰去拿自己的行李箱，只是僵硬的笑容和略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现在的慌张。 “啊！”当看到一把锃亮的刀柄高过对面朝她微笑的男子时，女士惊呼出口。男人听到女士的叫喊声，迅速拿起自己的行李箱，转身就把行李箱砸在带头的寸头身上。 猝不及防被砸的寸头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上，而他身后的男人也被连累的倒退好几步。 “杀人了！”男人一边大声疾呼一边往出站口飞快的奔跑。 杀人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躁动起来，聚集在下船口的人群像是受惊的羔羊一般四处逃窜，冲散了刚站起身打算奋起直追的寸头一行人。 人群一下子涌到出站口，但是出站口只有一个，也并不宽敞，导致出站口严重的堵塞。但为了保命，众人还拼命的想冲出去，你碰我撞的，场面一度混乱到了极点。 寸头看情形不对，大声喊道：“都给我安静！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 被寸头一吼，有些人不服气的想骂人，但当看到他们手上一把把锃亮的刀时，如此拥挤的出站口竟然让出了一条路。 在战争惨烈的年代，独善其身是活着最好的办法，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 当警察到的时候，清泉码头早已没有人了。偌大的码头，一个大开着的行李箱吸引了警察的注意，行李箱里除了几套衣服外，只有一张个人证件，证件照上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旁边的名字栏上写着：杜麒麟。 杜麒麟飞快的跑着，他不敢回头看，风在他耳旁呼啸而过，明明才刚入秋，杜麒麟却感觉寒气逼人！ 到底是谁要他的命？他们又是怎么得到他不为人知的行程？为何在码头就下手，竟容不得他多活一时么？无数的疑问占据杜麒麟的脑子，但是杜麒麟没办法在这个节点深究，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甩开身后的这些杀手，他要把命留着去对付那些要他命的人！ 寸头一行人在码头混乱之后靠着对上海的熟悉，很快就追上了杜麒麟。 身后的人紧逼不停，杜麒麟的体力却渐渐见底，若是说幸运的话，幸好他们手上拿着的是刀，如果是枪的话，杜麒麟可能没有活着的命了。 杜麒麟拼命的往胡同跑，胡同多为小巷，弯曲又狭窄，可以较容易的甩开追捕，但是杜麒麟多年未踏入上海，才绕了几个胡同，就被熟悉地形的寸头一群人逼到了死路。 你追我赶的拉锯战拉上了帷幕，七八个人把杜麒麟围在一个死胡同里，杜麒麟很久没有那么剧烈的奔跑了，他靠在墙上喘着粗气，脑子迅速开动，他不觉得现在和他们对着干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这小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还挺能跑！”寸头也累的直喘气，双手搭在膝盖上使劲的平复呼吸。 杜麒麟尽量装的镇定，这地方就是个死胡同，对方人多势众，如果他们动手，自己连跑的地方都没有，肯定必死无疑。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杜麒麟站直身体，好像无所畏惧般的整理下因为慌忙逃跑而泛起褶皱的衣裳：“知道我是谁还敢来杀我，到底是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 也不知道是杜麒麟的声音响了还是他过于镇定自若了，寸头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以为吓唬我们几句我们就不敢动你了么？”寸头身后一个男人不满的吼杜麒麟：“爷几个都是被吓大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除了天王老子还有谁能救你？” 杜麒麟冷笑一声：“你们真当我这个少帅是摆设？” 听罢杜麒麟的话，众人连忙四处瞧瞧，却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别看了，要是被你们看得到的话，我早就被乱枪打死了。”杜麒麟拍拍身上的灰尘：“行了，只要你们离开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凡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你们不怕死，总有人怕死的吧？” 寸头一惊：“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死了也就算了，要是搭上一家老小可能就…” 杜麒麟以为他们会被他威慑住，但没想到，寸头竟然扬起了手中的刀，夸张的大笑道：“既然如此，杜少帅，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你们…” 当寸头手上的刀高过自己头顶的时候，杜麒麟迅速闭上眼睛，原来今天真的是他的死期。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后，然后就听到刀柄落在地上轻快的响声，没有感到疼痛，杜麒麟才胆战心惊的睁开双眼。 刀落在了地上，尖叫声不是自己的，要杀自己的人都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痛苦的打滚，他身上不疼，他没死…就在一瞬间，杜麒麟突然觉得活着真的太好了。 “你还想傻愣的站在那边到什么时候？真的想死在这里？”一个男人从杜麒麟身边的的墙上跳下来，拉着还傻站着的杜麒麟跑了。 杜麒麟被拉走的同时下意识的看看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人，鼻子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还没想清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杜麒麟已经被那个男人左拐右拐的带到了某处。 这是一个小仓库，前后不到三十平米。仓库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错落放着的小箱子，仓库由于长久未被使用过，一股浓浓的灰尘味刺激着杜麒麟的鼻子，害得他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这里是哪里？”杜麒麟看着救他的那个男人认真且细致的在锁门，疑惑道。 男人上了三个锁才心满意足的拍拍手，转身走到杜麒麟身边的一个小箱子上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让杜麒麟坐：“法租界的一个私人仓库。你放心，这个仓库除了正大门外，三面都没有一点缝隙，只要我们在里面等上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为什么是一个小时？”杜麒麟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在男人身旁坐下，而是找了个隔他一个箱子的箱子上坐下。 男人无所谓的耸耸肩：“法租界小东门巡捕房两个小时巡逻一次，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出现在这个仓库门口巡逻，到时候就是那些人追到这里，他们也不敢和带枪的巡捕斗，我们开门就可以出去了。” 杜麒麟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认识一下，我叫孟谦。”那个救杜麒麟于水火的男人伸出手，友善道：“法租界小东门巡捕房的探长。” 孟谦的长相较为硬朗，眉目间也颇有铁骨的感觉，左边脸颊上有一块明显的长条伤疤，看上去倒不显得凶狠，反而给人一种正义人士的感觉，单从伤疤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刀伤。除此之外，孟谦和普通人没多少区别。 杜麒麟听到孟谦的话，立马警觉的看着他，身子不自主的向后退，本来就有距离的两个人变得更远了些。 第二章 杜麒麟 孟谦一歪头，定眼看了杜麒麟几秒，咬牙切齿道：“你小子不是吧？老子在吃饭时看到你被人追杀，好心好意来救你，结果你小子还防着我？没搞错吧？” “我…”杜麒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是他不相信对方，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他说的任何话可能都会有致命的后果。 “算了算了，当老子救了条狗吧！”孟谦夸张的翻了个白眼，人心隔肚皮，孟谦全当自己做了傻事。 杜麒麟知道自己不厚道，只好先道谢：“今天谢谢你救我，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已经死在那个胡同里了。你放心，等我出去了，我一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别了，我说了今天是我救了条狗，我要狗报答我干什么？”孟谦还在置气，虽然可能比较小心眼，但是他是真的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 “对不起…”杜麒麟站起身朝杜麒麟鞠了一躬：“如若是在其他地方见面，到时候我一定将自己的身份坦诚相告。” “不稀罕。” 孟谦把话堵死了，杜麒麟也知道孟谦生气了，不再说话，专注的打量起这个仓库。越看，杜麒麟越觉得有问题，按照孟谦的话来说，除了正门，这个仓库就没有能出去的地方了，若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杜麒麟想了想，不安的开口道。 孟谦一本正经道：“不行！” “我不是要问你私人的事情，我只是想到了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嗯？”孟谦疑惑道：“什么？” “这个仓库除了正门三面都是全封闭的，如果那些人把正门堵上，用其他的办法来逼迫我们，到时候我们怎么逃生？” “其他的办法？” “嗯，比如说火烧？”杜麒麟认真道：“如果用火烧这里，又把门口堵住了，烟一进来，我们两个有逃生的地方么？” 孟谦：“……”怎么办？好像没考虑到这点？ “大帅！不好了，出事了！”一个副官模样的男人焦急的跑进上海城郊的大帅府，副官的声音洪亮，被他那么一叫，安静幽暗的大帅府各处都亮起了灯光。 “康副官，你那么火急火燎的喊什么呢？”最先从二楼左边屋里出来的是一个女人，女人年纪不大，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但可能是愁虑缠身，眉头紧皱不说，脸色也不好看：“这么迟了，大帅睡下也要被你吵醒了…” “三姨太，我是真的有事情找大帅！出大事了！”康副官急的不行，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些。 三姨太想着肯定是军方有什么事情，正想说什么，就看到正对面屋子，大帅杜焕城披着外套出现在门口，而在他身边陪同的是一个模样秀丽的女人。 “出什么事了？大帅一个小时前才睡下，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这个脑袋可得当心了！”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相邻的房间里又走出了另外一个女人，女人还打着哈欠，看来是困的不行。 “哟，四姐，大帅每天殚精竭虑的，您倒是睡得舒坦啊！”扶着大帅的女人阴阳怪气道。 帅府的四姨太瞥了眼五姨太，面色不变道：“要是天天像你这样，大帅才会连家都不想回吧？” “你！”五姨太被一噎，正想发怒时，便听到杜焕城的低吼：“行了，康副官，到底出什么事了？” 五姨太不满的闭上嘴巴，靠在墙边兴致缺缺。 康副官急忙道：“半个小时前，我接到警署的电话，说少帅在清泉码头被人追杀！现在生死不明。” “什么？” 杜焕城和三个姨太太都诧异的睁大双眼，杜焕城连忙从楼上走下去，一边走一边问：“你说什么？杜麒麟回来了？” 三位姨太太回过神来也马上从楼上走下去。 “是，您看，这是少帅的证件，逃跑的时候遗落在码头上的。”康副官把那张写着杜麒麟名字的证件照递给杜焕城，杜焕城仔细一看，确实是杜麒麟的没错。 “那还不快派人去找！”杜焕城大吼道。 如果说上海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不好动嘴的话，那么也有人能把这块坚硬的骨头啃下去，这个人就是杜焕城，杜大帅。 杜焕城是西北军阀起家，自立门户来了上海，凭借着自己的铁血手段在一年内正式占据了上海，成为上海滩数一数二的人物。 而那位被追杀的杜麒麟就是杜焕城的大儿子，杜少帅。 但是听人说，杜麒麟一直不喜欢打仗，更不喜欢做军阀，由此经常和大帅发生争执，大帅更是生气少帅无能软弱，把他发配边疆，赶出了上海。 但不管怎么样，杜麒麟是杜焕城的大儿子，也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是他的希望。虽然为人儒雅温吞，但是他相信只要给他时间，杜麒麟一定可以被培养成人中龙凤的。 康副官：“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杜焕城急喘气的坐了下来，五姨太见状在一旁火上浇油：“大帅别急，既然去找了肯定能找到的。不过少帅也真是的，回来的消息竟然连大帅都不告知，简直就是胡闹！没出事倒也还好，要是出事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少帅吉人天相，怎么可能出事！”一直没说话的三姨太斜睨了五姨太一眼，五姨太自知失言，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康副官，把能派出去找的人全部派出去，就算是翻遍整个上海滩也要找到少帅。”四姨太的瞌睡在听到消息时就跑走了，整个人变得心神不宁。 “是，不过…” “不过什么？”杜焕城想到自己不成熟的儿子，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的气。 “法租界，要不要派人去查？” 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是上海滩的两大势力点，公共租界是杜焕城当皇帝，而法租界就是帮会和法国人的天下，一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杜焕城疑惑道：“你怀疑是帮会的人？” 康副官不敢断言，只说：“据报信的人说，带头的那个人他见过，经常流际于法租界，而且和帮会的人有些关系。而且还有人说看到少帅被一个陌生男人拉着进了法租界，如果真的在法租界，事情可能就不简单了。” 可如果说是帮会干的，杜焕城倒不觉得，毕竟帮会白爷精明的很，还不会傻到用自己的人去杀杜麒麟，这件事情或许和帮会有关系，但是应该不会是帮会干的。那既然不是帮会，又是谁要杜麒麟的命呢？ “大帅，不管怎么样，少帅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四姨太焦急道：“您打个电话给租界吧，让巡捕房的人也一起帮忙找少帅。现在时间就是性命，如果一旦迟疑了下,少帅他…” 杜焕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对康副官说：“你先去带人找，整个上海滩都给我找遍。租界那边我会打电话，快去！” “是！” 康副官领命离开，杜焕城连忙给租界的总探长打电话，希望对方能够全力营救杜麒麟。 三位姨太各怀心思的坐在一旁，或假或真的等着好消息。 躲在仓库的两个人压根不知道外面已经是人仰马翻了，孟谦不能给杜麒麟一个回答，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在这里也是事实，太多纠结都没意思，况且那些人或许都找不到这边来。 杜麒麟时不时看看腕表，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要赶紧出去，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真正动了杀意。 “别看了，时间在走。”孟谦已经不顾形象的躺在了地上，双手交叠当枕头：“与其无聊的等着时间过去，不如你和我说说，你到底得罪谁了，怎么就要你的命了？” 杜麒麟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杜麒麟突然停顿住，眼神往大门口那边飘去。 孟谦看他那样，好奇的转过头，但是大门那边毫无声响：“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你没有听到狗叫声么？” “狗叫声？”孟谦竖耳倾听，摇摇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大晚上的狗也得睡觉了。” 杜麒麟也怀疑是自己多想了，想继续和孟谦说话时，仓库大门响起了剧烈的撞门声，吓得杜麒麟和孟谦立马警戒起来。 “这些杂碎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孟谦不可思议的看着大门一下一下被撞，真怕下一秒门就被撞开了。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待一个小时而已。 杜麒麟也感到疑惑，但门口的撞门声喊声不断，让杜麒麟无法集中思绪去思考。 “开门！快给我开门！”寸头在门口大喊：“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孟谦嗤笑一声，也大喊道：“别撞了，这门牢固的不会让你们撞开的，死心吧！” 门口安静下来，孟谦还以为他们知难而退离开了，正想转身和杜麒麟炫耀自己选的好地方时，就听到门口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只好让你们尝试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第三章 换魂 两人还没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时，就听到类似泼水的声音，杜麒麟和孟谦连忙起身跑到大门口，当看到地上缝隙里流进来的黄色液体时，两个人均愣住了，一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脑海里：完蛋了。 当闻到烟味时，杜麒麟先一步后退，回到刚刚那个箱子上坐了下来，对还站在那边的孟谦说：“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孟谦讶异的转过身：“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事情？我们应该想想怎么出去！都怪你的乌鸦嘴！” “是啊，我这个人说话典型的好的不灵坏的灵。”杜麒麟抱歉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不用陪着我死，都是因为我。” “或许，还会有转机…”孟谦说的也没有底气，他挫败的后退几步坐了下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和他们干一架，那还有赢的可能性。” “确实，死在这里有些憋屈，我估计明天的头条只会是两个人在一个私人仓库里被烧死而已。” “……” “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打算告诉我你叫什么么？”孟谦觉得气氛有点闷，颇有些认真道：“到时候我要是见了阎王爷，阎王爷问我你是怎么死的，我说我是为了救人死的，结果我说不出为了救谁，阎王爷应该会骂我蠢蛋吧？” 杜麒麟轻笑道：“阎王爷可懒得来管你。” “所以呢？你确定临死了也不告诉你叫什么？” “我叫杜麒麟。”杜麒麟一想，确实也快死了，就没那么多忌讳了，毕竟对方为了救他要陪着他一起死了。 孟谦最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刹那间觉得这位看起来像是小少爷的人倒还真的是小少爷，取名字都叫麒麟，但是当杜麒麟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来回转了五秒之后，孟谦才一脸呆滞道：“不是，你这是重名还是本人？” 杜麒麟：“本人。” “本人啊…”孟谦呢喃道：“那就怪不得要被那么多人追杀了，早知道不救你了，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找事么…” “你说什么？”杜麒麟明显听到孟谦说了一句难怪，而且后面肯定还嘟囔了几句什么。 但孟谦极力摇头反驳：“没，我就在想，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西洋么？” “留完学，我就回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口的人似乎像完成任务般的离开了，而浓浓的烟却渐渐的从门那边靠近仓库里面，一开始两个人还能说句话，没过一会儿杜麒麟的呼吸就开始混乱，孟谦忙摇着他的手和他说话：“你不是还要和我说，说，说他们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 烟已经笼罩着杜麒麟和孟谦了，两个人的意识开始慢慢的消失，只凭着一股气在支撑着，杜麒麟大喘气几下，说道：“你…用的…是胡椒…粉，他们…带来了…一只狗…追来的…我听到…狗叫声了…” 烟越来越重，杜麒麟撑不住昏迷了过去，孟谦想继续叫醒杜麒麟，但是当自己碰到他时，终究抵挡不过浓浓的烟雾，昏了过去。 …… 孟谦想自己应该已经死了，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对了，那个人好像叫杜麒麟，是杜焕城的儿子，上海滩未来的军阀，现在的杜少帅。 真可惜，如果两个人还活着的话，或许会成为生死之交，虽然立场地位不同，但是孟谦总觉得杜麒麟那个人并不是看重身份的人，和对方做朋友该多好，如果只是和对方做朋友，而不是变成对方，会多好… 孟谦坐在病床上，手被打着吊针不能动弹，身边除了一些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外，还时不时有穿着军装的男人进出他的病房，虽然不认识他们的脸，但是孟谦却奇怪的能叫出他们的名字。他们尊称他一声“少帅”，每每如此，孟谦就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镜子，看看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脸——说不上陌生，那天在仓库的时候看到过无数次。 三天，孟谦醒来之后的三天，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成为杜麒麟的现实，他甚至不敢张口说话，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被发现。 “少帅，你倒是和我说说话啊，你这样老是一声不吭的，我看着都觉得害怕！”康副官几乎每天都会来三次，但是杜麒麟就傻傻的坐在床上，模样让人摸不清头脑。 康副官问了医生，医生说可能是烟雾进入鼻腔口腔太多，导致少帅一时反应不过来，再过两天就好了。 孟谦，不，杜麒麟这三天一边在接受自己已经变成杜麒麟的情况，一边在摸那边孟谦的情况，但是门口站着卫兵，实在没法出去，三天下来，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 康副官以为今天也是无疾而终，便打算离开。 “康副官，和我一起倒在仓库的那个人，他还活着么？” “少帅，你终于开口说话了！”康副官惊喜道：“你终于醒过来了，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康副官笑着先喊医生，才转头对杜麒麟说：“你说的那个人是叫孟谦的，对吧？” 杜麒麟点点头。 “那天我得到巡捕房的消息，马上赶到现场，当时整个仓库外面都被烧的不像样子，你和孟谦被巡捕房的人就近带去了法租界的医院。”康副官认真的给杜麒麟解释当天的情况：“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你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那位孟先生比你严重一点，不过半个小时后，医生也同样告知他也没有生命危险了。后来你被转移到了这里，孟先生还是留在那边，他和你差不多的时间醒来，我知道你肯定要担心对方，还派人去找过他，但是他已经出院了，找不到他这个人了。” “他不见了？”杜麒麟惊讶道。 康副官点点头：“我去查了一下他的情况，他是小东门巡捕的探长，可是据我所知，他昨天辞掉了工作搬离了原先住所，整个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估计是碰上那天晚上的事情害怕了，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害怕？杜麒麟一口血想喷出来，有着杜麒麟灵魂的孟谦竟然抛弃他自己逃跑了？他的良心不会痛么？ 见杜麒麟情绪不对，康副官忙道：“少帅，你没事吧？” “……”杜麒麟什么都不想管了，直接钻进被子里当乌龟大王八，诅咒孟谦路上走路踩到狗屎。 康副官看杜麒麟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也不打算追问他发生什么了，刚好医生推门进来，康副官和医生一起把杜麒麟死死拽住的被子掀开，帮他检查了下身体。 “放心吧，少帅已经没事了，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好，谢谢医生。” 医生一走，杜麒麟又把被子捂在头上，康副官见他这样，只好对杜麒麟说：“这几天因为少帅的事情，大帅忙的焦头烂额，所以暂时没时间来看少帅。家里的几位姨太太也被大帅拦着不让来看你，不过大帅今天早上和我说，明天早上他会亲自来看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退下了，少帅好好休息。” 孟谦确实逃跑了，当他发现自己不再是杜麒麟时，他就撒腿跑了。他迟疑过两秒，但还是被成为一个陌生人带来的惊喜所替代，不仅迅速的辞掉在巡捕房的工作退掉了一直租住的房子，还打算买张船票立刻离开上海。 可是当他掏钱的时候才发现，孟谦竟然连一张船票的钱都没有，他看着手上的几个袁大头，觉得自己的头也大了。 “看来只能先找个地方赚够钱再离开了…”孟谦自言自语道。 虽然这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那边替他受罪的杜麒麟，可是人心都是自私的，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他想真正的为自己活一回。 杜麒麟是真的没想到对方是那么没良心的一个人，不仅知道他一个人在这里受罪，甚至还欢快的撒腿跑了，杜麒麟暗自发誓，别让他找到，否则的话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已经接受现实的杜麒麟开始为自己担心起来，虽然没有见过杜焕城，但是听人说起也知道这个人很危险，既有手段也有谋略，不然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就把上海占为己有。 这样的人物，杜麒麟该怎么保证自己说话会不在一瞬间被识破身份？识破身份之后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境遇？杜麒麟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然而现在要逃避也来不及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啊！”杜麒麟一把把蒙头的被子掀开，泄愤似的把床上的被子枕头扔到地上，此番声响让守在门口的人一震，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把一直照顾杜麒麟的护士推了进去。 护士并不觉得杜麒麟很吓人，这几天都是她照顾杜麒麟的起居，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好在眼神不吓人，至少比站在门口的那些士兵眼神要好上许多。 她捡起地上的被褥和枕头，放在一旁的盆子里，熟练的从病房的柜子里拿出新的被褥和枕头放到床上，认真细致的给杜麒麟铺好床。 第四章 父子相见 杜麒麟目不转睛的看着护士的动作，等到她铺完床，杜麒麟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认真到不行的问：“我叫什么名字？” “杜麒麟，杜少帅。”护士无奈的看着他：“少帅，麻烦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请在床上好好躺着养病，早日康复出院。” “我能求你一件事情么？”杜麒麟不死心道。 “您说。” “我想找一个人，他叫孟谦，你能帮我找一下他么？” 护士甩开杜麒麟拉她的手，说道：“少帅，你叫我去帮你找还不如随便找一个下属帮你找来的快，我帮你找得找到猴年马月去！杜家的势力遍布上海，你想找人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么？别开玩笑了。” 杜麒麟闭嘴不言了。 “好了，等一下会给你吊针，你再休息一下。”护士施施然的走出病房关好门，想了想，对守在门口的两个人说：“少帅现在情绪还是不稳定，等一下有什么动静马上叫我。” “好的。” 杜麒麟靠在床上，用双手狠狠的打了自己的双颊：“振作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或许是心里安慰起了作用，杜麒麟感到一丝疲惫，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期间护士来打吊针都没醒过来。 杜焕城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护士正陪着喝粥的杜麒麟说话，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让这几天愁眉不展的杜焕城看得头疼不已。 “你倒是自在！”杜焕城中气十足，他一说话整个屋子都弥漫了一股硝烟味，让人觉得说错一句话可能就是引火烧身。康副官朝着护士招招手，护士连忙退出房间，康副官也识趣的退出房间，让杜焕城和杜麒麟两个人独自说话。 “爹…”杜麒麟保不准杜杜焕城现在的态度，但是仅凭他的脸看来，应该是十分生气。 杜焕城冷冷的看着杜麒麟，也不说话，这倒把杜麒麟看毛了，他甚至都怀疑杜焕城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爹，您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杜麒麟试探道。 “我这么看着你干什么？”杜焕城冷漠道：“当然是在想，到底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让你敢独自一个人谁也没告诉的回上海，你还活着还真的是祖宗保佑！” 杜麒麟听杜焕城的话，暗自舒了口气，还好不是发现这等诡异之事。 “因为在西洋的课程结束了，我就想先回来…” “先回来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么？”杜焕城气急败坏道：“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去见阎王了！” “我不想让您为我担心。” “呵，”杜焕城冷笑道：“不想让我担心？我看你是故意不让我知道吧？杜麒麟，老子生你养你那么大，你就不能让老子省省心么？你要是真的死了，老子以后连养老的人都没有了！” 杜麒麟下意识的反驳道：“您可不止我这个儿子…”说完，杜麒麟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好啊！你这个畜生，总算是说出心里话了！”杜焕城气的头发冒烟：“我让你好好学，将来把位子让给你，你非要和老子抬杠说自己不喜欢做军阀，就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老子给你机会让你出国，结果回来还得抱怨老子把你扔到国外去不管不顾，你倒是真行啊！杜麒麟，要不是你躺在病床上，老子非得把你家法伺候！” “爹，儿子错了，您别生气了，我往后改，改还不行么？” “改？老子信你这个小畜生说的话？” “信不信看以后，您现在先别冲着我生气了，我头疼。”杜麒麟适时服软道。 杜焕城听到杜麒麟的保证非但没有很高兴，反而一脸警觉：“不是，你小子说什么？” “我说，我会改好自己的。” “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变了想法？”杜焕城狐疑道：“你该不会是坏了脑子吧？” 杜麒麟尽量装的狠戾道：“我一下船就被人追杀，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杀我，但是我也不能再这样下去，如果一味的逃避，我这次逃过一劫，下一次也绝对不会那么幸运。我要活着，我要让那些要我死的人不得好死！” “好！这才是我杜焕城的儿子！”杜焕城听了杜麒麟的话，立马笑逐颜开，他重重的拍了拍杜麒麟的肩膀：“这一次出国也算是学到了许多，很好！” 杜麒麟被拍的一抖，讪讪道：“不过爹，这一次要杀我的那些人找到了么？” “嗯，都死了，死在了距离你被困的那个仓库不到百米的小胡同里，应该是被杀的。”杜焕城冷哼道：“从伤口上看，都是被人一枪打中脑袋毙命的。” “那人都死了，还查的出来是谁要杀我么？” 杜焕城摇摇头：“死在法租界，我也没有办法动手查。现在不管是巡捕房还是帮会，都想把这件事情定为索财不得畏罪自杀，我又找不到证据，只好咽下这口气了。” “那这件事情就算了？”杜麒麟委屈道：“我没死就不了了之，我要是死了的话，他们就能远走他乡，我这不是太亏了么？” “谁叫你跑进法租界的！”杜焕城恨铁不成钢道：“清泉码头旁边就有一个警察署，你只要跑到那边去哪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杜麒麟缩缩脖子：“我五年没来上海了，路早就忘记了。再说我也不想跑进法租界的，是带着我跑的那个人带我进去的，我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公共租界了。” “你说的是那个小东门的探长？” “嗯。”杜麒麟想到孟谦就来劲了：“爹，他为了救我差点跟着我一起死，我觉着他也聪明，我想把他要到身边来，爹，您看成么？” “别想了，他是法租界的探长，而且醒来的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了，而且他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上海了。”杜焕城瞥了杜麒麟一眼：“你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好的，我听康副官说你差不多没事了，吊针也可以回家打，下午我让三姨太来接你回府。等到康复之后就出去走走，网罗一下身边的人，到时候也好为你所用。” “离开上海了？”杜麒麟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有血气的脸一下子仿佛变的雪白，这畜生，要不要那么过分？ “行了，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有公事要办。”杜焕城看看儿子变幻莫测的脸，归结于这一次脑子可能进烟坏了。 杜麒麟目送杜焕城离开，想到孟谦已经离开上海了，瞬间就疲软了身子，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点想法都没有，这赶鸭子上架，会不会真的出事？ 杜焕城一出来，康副官就走上去汇报道：“那些人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以前都是金山码头的工人，后来因为备受苛待和工头吵起来，一行几人就不干走人了。工头还使手段让他们找不到活计，他们没办法就做起了杀人拿钱的买卖，不过他们还算有点良知，杀的也都是十恶不赦的人。” “杜麒麟十恶不赦？” 康副官解释道：“有街坊邻居说，大概一个星期前，他们的妻儿全部消失不见了，我怀疑他们接下这个生意是因为家里人被当做人质劫持了，所以也并不是真的为了杀人拿钱。” 杜焕城和康副官走到医院门口，康副官打开车门，杜焕城坐进去后，沉思片刻后对康副官说：“不要和少帅讲这个情况，就当他们就是为了钱财害命的。” 康副官一愣：“为什么？” “好不容易让他有了点杀心，他是我儿子，现在的少帅未来的大帅，怎么可以同情要他命的人？” 康副官并不理解杜焕城说的话，疑惑的目送杜焕城离开。 “军方还有点事情，等一下你让人把少帅的行李收拾起来，下午三姨太会来接少帅，到时候我再过来。”康副官撇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吩咐手下道。 “是。” 到了下午，一直守在杜麒麟门外的两个人就进门了，收拾杜麒麟根本没有多少东西的行李，杜麒麟看到这，才想到杜焕城临走前对自己说的，好像是三姨太会来接他回家？ 三姨太？杜麒麟很惆怅，这得有多少个姨太太？ “少帅，大帅让我来带你回家。”三姨太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说话温柔，穿着不像现在的姨太太都是旗袍，而是以往大户人家的姨太太的穿着，杜麒麟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大家闺秀的感觉。 “三姨太，麻烦你了。”杜麒麟对三姨太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所以对她也很客气。 三姨太温柔的笑笑：“本来你出事后我们就该来看望了，但是大帅非得不让我们来，说是让你有个教训。” “没事，我在这里也很好，前后没人欺负我。” “你消瘦许多，在国外那吃人的地方受苦了吧？”三姨太就像是看自己亲生儿子一般的看着杜麒麟，甚至眼眶含泪，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好在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把衣服换一下，我们回家吧，家里人都等着呢！” “谢谢三姨太。”杜麒麟还没摸清楚杜家的事情，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等到摸清楚了再行事。 第五章 回家 五年，杜麒麟的变化没有多少明显，但是上海的变化却是显而易见的，为了让杜麒麟更好的适应现在的上海，在车上三姨太给杜麒麟讲了很多，不过杜麒麟看着车窗外繁忙的街道，一句都没听进去。 不管再怎么逃避，他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并不是孟谦的事实了，怎么样做好杜麒麟，他心里一点都没有数，害怕下一秒就被拆穿，害怕脑袋不在头上，更害怕的是，明枪暗箭的大帅府。 “麒麟，麒麟，你在听我说话么？”三姨太转过头去看杜麒麟，却发现杜麒麟一直看着窗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杜麒麟平淡的一笑：“没事，就是感概不已，五年内上海的变化确实让我诧异，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适应，甚至都害怕了，想回西洋去。” “你这是说什么话！”三姨太轻拍杜麒麟的手，笑道：“你是不知道，大帅今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带着笑的，是真的很高兴你能回来，你可不准再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好好待在上海，听大帅的话，相信三姨太，大帅他可看重你了！” 三姨太话有所指，杜麒麟轻叹了口气，语气还有些埋怨道：“看重我当初还会让我离开上海？谁不知道上海这地方是块肥肉，上海不让我待，不就意味着以后这家我也别想一丝半点的意思么？” “你这还真的怪不到大帅头上，一切还不都是你自己不长进！当初五姨太欺负你了，也不知道服软认输，偏偏不低头的硬要离开，我们几个都来劝你，你怎么说来着？我才不要当什么劳什子的大帅，我要离开上海！还不是这句话惹到大帅了，大帅拉不下面子来才让你离开的。你这会说大帅不好，那我可不能附和你的话。”三姨太想起当初的杜麒麟也是恨铁不成钢，不过今天大帅心情不错，应该是杜麒麟做了什么让大帅高兴了吧。 “我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不喜欢就换个咯！” “你又在胡说，你16岁刚过生日，大帅就让所有人改了对你的称呼，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没数大家心里都有数！”三姨太想起五姨太和她那个儿子的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心里就膈应的不行：“五姨太那儿子，今年才10岁，大帅也不傻，怎么可能放任你不管呢？” 杜麒麟听着三姨太话里有气，便闭上了嘴巴，他怕说下去就是源源不断的抱怨了。 大帅府是在上海的一处郊外，杜麒麟看着四处渐渐安静下来，路边更是多了不少穿着军装手拿枪支的军人非常敬业的在巡逻，杜麒麟看着外面无趣便转回头。 “你呀，还是和以前一样。”三姨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杜麒麟疑惑道：“什么？” “每一次坐车从外面回来，你的表情和现在是一模一样的。”三姨太笑道：“故意不肯去看外面巡逻的士兵，以此来对抗大帅想培养你的心，大帅每一次看到你这个表情，都恨铁不成钢。” 杜麒麟尴尬的笑笑，他这只是看的无聊了，不过这个误会看起来不差。 车子进了大帅府邸，车子还左拐右拐了许久，才停在一幢洋房前。洋房和上海大多数的洋房一样，表面看起来十分贵气，门口摆个两个大石狮子，牌匾上用鎏金写着“大帅府”三个字，显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杜麒麟下车后才看到门口竟然站着一堆人，杜麒麟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扑到他身前，咧开嘴角用最软糯的声音喊道：“哥哥，哥哥，欢迎回家！” 这就是杜麒麟同父异母的弟弟，杜清。 “小清，长高了好多啊！”说着还情深义重的蹲下身去，把杜清抱了起来。 杜麒麟偷偷看了眼站在门口不动的五姨太，装模作样谁不会啊？ “麒麟，”四姨太走下台阶，温柔道：“累了吧？今天刚刚出院，身子也不干净，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洗澡水，你先去洗个澡吧，去去晦气。” 说完后，还伸手把杜麒麟怀里的杜清接过放下：“小清，麒麟哥哥累了，不能叫麒麟哥哥抱。” 五姨太连忙走下来，略带不满道：“四姐，小清和哥哥亲近，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四姨太毫无惧意的回道：“麒麟刚从医院回来，你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我让医生来给你解释一下？” “你！” “一个个在门口吵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这种话都不懂么？”从正门，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被身后的仆人推了出来。 门口本来还剑拔弩张的两位姨太太和一旁看戏的三姨太立马安静老实下来，恭敬的就像是温和的小绵羊。 “楚姨。” 轮椅上的女人就是大帅府的二夫人，楚夏。 说起楚夏，上海滩没有一个人不佩服这位夫人，当初就是楚夏陪着杜焕城打下的江山，但是杜焕城就是个莽夫，后来的上海繁荣，楚夏功不可没。 楚夏从很小就在国外留学，在帮杜焕城打下上海后，她就隐居二线，即使隐居，但是杜焕城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楚夏的应允的。后来楚夏的旧疾复发，双腿无法行动，可能是落差太大，她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甚至有人还听说，她常年住在寺庙，像是在忏悔。 楚夏手段也很强硬，加上情绪变换不定，不仅是外面的人还是大帅府的上下都很怕她，包括家里的三位姨太太。 可是楚夏对杜麒麟就是对待亲生儿子一样，杜麒麟的母亲死的早，楚夏是他母亲死后才进的他们家，也算是看着杜麒麟长大的，杜麒麟很敬佩她，所以尊称她一声楚姨。 楚夏朝杜麒麟招招手，杜麒麟就乖乖的过去，蹲下身和楚夏平视。 “变结实了。”楚夏极少露出笑容，她摸着杜麒麟的肩膀，说道：“当初死都要离开，怎么现在要回来了？” “那边太无聊了。”杜麒麟云淡风轻道。 楚夏又笑了声，不过不似刚刚的温和，这一次是带着讽刺。 “楚姨，您最近身子还好么？”杜麒麟尽量用以前杜麒麟说话的腔调问。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不好的？”楚夏挥退身后的仆人，杜麒麟眼疾手快的接过仆人的活，将楚夏推回了屋里：“我送您回房？” “去你屋里吧，有些话我还要和你单独说。” “好。” 好在杜麒麟的记忆还在，不至于连自己的房间在哪里都不知道。 说起来也奇怪，杜麒麟住在三楼，三楼除了杜麒麟没有其他人住，关于这块的记忆杜麒麟没有，虽然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情，不过一层就住他一个人，总觉得瘆人。 推开房门，明明从未踏足过，但是杜麒麟一瞬间就觉得熟悉，原身的记忆真的很重要啊！ “你放心吧，你的房间我特意吩咐过，除了是我盯着打扫，其他人都不准进来。”楚夏见杜麒麟死死的看着房间，以为他是在在意他走后有没有人动他房间。 “谢谢楚姨。”这块记忆，杜麒麟没有，只好顺着楚姨的话说下去。 楚夏指指窗口，杜麒麟连忙推着她去了窗边：“我也知道你回来的目的肯定不纯，不过你长大了，不是五年前那个懵懂莽撞的小孩子了。我答应你娘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往后余生我想在寺庙为我自己的罪行赎罪，你是个乖孩子，从小就正直，我相信能让你回来的事情肯定不是坏事。以后上海是你的天下，楚姨相信你，好好做！” 杜麒麟躺在浴室里，泡着温水，想着楚夏说的话，他其实一句都没听懂。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口被堵着，好像一大块石头压着，怎么也没有办法散去。 不过，想到等一会吃晚饭，杜麒麟才觉得头疼。 以为人家过的是金枝玉叶的生活，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杜麒麟现在才知道这样的日子更难受。 三位姨太太各怀心思，每个人想打的主意都不一样，但是他好像都是靶心，还有杜焕城，上午看着好像很高兴，但是杜麒麟有点后悔了，是不是自己太着急了一点，杜焕城会不会怀疑自己？ 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收拾好心情，杜麒麟披上浴袍走出浴室，这房间是真的大，但是也是真的简单。 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柜，两个床头柜，仅此而已了。 杜麒麟坐在床上，环顾四周，稍微有点兴趣的就是书柜了。 “杜麒麟，你到底去哪里了？”杜麒麟躺了下来，嘟囔道：“这个烂摊子留给我，你真的不怕搞砸？不对，担心搞砸也没事，你丫的已经离开上海了，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让你知道什么叫错！” 发泄了一番，杜麒麟重新打起精神，换好衣服，听到门口的敲门声：“少帅，大帅回来了，都在餐厅等您。” “知道了，就来。” 第六章 百乐门 餐桌上，异常安静。 杜焕城坐在主位上吃着饭，除了咀嚼声也就没有其他的了，杜麒麟坐在他的下位，对面是楚夏，其余几位姨太太坐在楚夏的一边，而杜清因为年纪小，没有上座的机会。 杜麒麟总觉得吃饭的氛围并不是很好，也不想深究是为什么，只是安静的吃着饭，反正没人说话，他才不会找事自己插上一嘴。 “才出去多久就忘记规矩了么？”杜焕城吃完了饭，正在擦嘴就看到一旁吃着饭眼睛还时不时瞟来瞟去的杜麒麟，格外的不满。 杜麒麟抬头看了眼杜焕城，确定对方在说自己，点点头又低头吃饭。 “行了，餐桌上不要说他，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也忘了么？”楚夏毫不示弱的帮杜麒麟说话，甚至还拿筷子夹了一些菜给杜麒麟，说道：“在外面应该都吃不好，多吃点，以后要吃什么告诉陈姨，让她给你做。” 杜麒麟看看眼色，默默的点点头：“知道了，楚姨。” 杜焕城号称大帅，但是感谢楚夏这些年来的助力，所以对她也是忌惮，况且楚夏许久不回来一趟，杜焕城也不会没了她的面子。 “吃完了就来书房一趟，我有话和你说。”前后不讨好的杜焕城想想就生气，扔下餐布就朝着书房走去。 杜麒麟可不敢让杜焕城等太久，匆匆扒了两口饭也就往书房走去，他们两个一离开，楚夏也没有吃饭的心情，让仆人推着她离开。 剩下三位姨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少见的达成一致，吃完散场。 杜焕城的烟瘾很重了，他又被楚夏气的不行，杜麒麟一到书房就闻到了浓郁的烟草味，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 “爹，您喊我有事么？” 杜焕城叼着烟嘴，坐在椅子上，带着审视的目光，问道：“你是真的悔过了还是就随便说说？” “我听爹的。”杜麒麟非常恭顺道。 “听我的？什么叫听我的？”杜焕城最讨厌男人温吞，以为杜麒麟还和以前那样不知好歹，瞬间气又上来了。 杜麒麟小心的看了眼杜焕城，试探道：“要是爹让我进军方我就进军方，如果爹想让我从政我就从政，如果你让我经商我就经商，就是这个意思。” “真的？” “千真万确。”杜麒麟点点头，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要我命的人，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要我死，爹，我一回来就遭到这样的事情，你不会袖手旁观吧？” 杜焕城：“所有人都死了，租界都在推脱责任，我就是不袖手旁观我也没办法找到罪魁祸首替你报仇。”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没有。” 杜焕城说的太笃定，杜麒麟就有点不是很相信，能让杜焕城一口回绝的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样的背景？ “爹，您当真不管我这件事情了？” “不是我不管，是已经结束了。”杜焕城不耐烦道：“不说这个了，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休息，熟悉一下上海的情况，有时间就出去走走，百乐门也好大世界也好，先去打好基础，以后的事情看你自己的想法。” 杜麒麟闷闷道：“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哦。” 杜麒麟走后，杜焕城叹了口气，竟然觉得疲惫了。 “觉得累了吧？”楚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表情晦暗不明：“以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确实该让位了。” 杜焕城抬头看了眼楚夏，无奈道：“我也想让位，可是杜麒麟这样，我该怎么让位？我辛苦打下来的天下，怎么能让他给毁了？” “他毁不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这样下去，你会把上海毁了的。”楚夏冷静道，说罢也不管杜焕城的反应，独自离开了书房门口。 杜麒麟躺在床上，千思万想没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杜焕城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何况是亲生儿子，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甚至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 换言之，是一个什么背景的人能让杜焕城如此惧怕，法租界的帮会白爷？还是其他什么人？ 没想清楚，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他烦躁的坐起身，打开墙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书柜前，随意挑了一本书，坐在地上就那么看了起来。 杜麒麟的书单很奇怪，很杂很偏，甚至还有几本是关于佛法的，杜麒麟挑了一本正常的散文诗集，打算陶冶情操。 不过，从诗集看来，杜麒麟本身也是一个很消极的人，很多诗篇看着，杜麒麟都感觉后背发凉。 “字倒是挺好看的。”杜麒麟自言自语道，杜麒麟喜欢自我批注，尤其是很喜欢的诗篇，都会在旁边批注，写上自己的看法。 即使是消极的想法，杜麒麟还是看得出写字的人文学素养很高，不仅如此，杜麒麟还十分的关注时事，在一些批注上，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关于青年觉醒的想法，这让现在的杜麒麟十分震惊。 “民族的觉醒就是青年，当青年们被蒙上了眼睛，当身体被诱惑所困住，当思想被儒家所束缚，当我们的民族再也不是我们的时候，国家就会就此湮没。起来吧，如果再不起来反抗，我们将会失去我们最爱的黄土地。” 法租界算是上海的一块净土，以前的孟谦只要管着那一小片区域的中国人，不要违法乱纪就好，可是也就是这样，他看到了太多的屠戮和杀害。 可是他是探长，没有办法去帮忙，他以身作则用法租界的法律去约束中国人，有一些法律都是踩着中国人的鲜血爬上去的。 杜麒麟把诗集放回到书柜上，看着满满一书柜的书，杜麒麟愧疚的低下了头。 其后两三天，杜麒麟每日都窝在房间里看以前杜麒麟的书籍，他甚至爱上了杜麒麟的批注，有些时候还会把它们读出来思考，总觉得这样是一种精神上的补贴，能够让他获得更多的食粮。 但是大帅府，每日都要接待比以往更多的客人和拜访者是，他们都打着来看望受伤的少帅，其实是来探看，到底往后军阀是谁当家。 但是大帅府都用杜少帅身体不适回绝，并且声称等少帅身体康复了自然会亲自上门拜访，这当然是杜焕城的意思。 杜麒麟在回大帅府后的第三天晚上，吃完饭就和家里说了声，打算去百乐门玩一趟。 百乐门是上海最大的娱乐场所，以前的杜麒麟没有来过，以前的孟谦倒是来过几次不过觉得无聊就走了，这一次换了个身份，杜麒麟倒觉得有意思多了。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杜麒麟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喝酒听歌，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不过也没有安静多久，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百乐门的老板笑眯眯的出现在了杜麒麟面前。 百乐门是杜家的产业，老板就是杜焕城手下的一个下属，杜焕城看他还算圆滑，就让他来管着这里。 “少帅，今儿个的歌曲您还满意么？服务还算周到么？有什么不满意的您直说，我马上让他们改！”这老板一身长袍马褂，憨厚的长相，圆润的身材，倒也显得相衬。 杜麒麟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少帅英姿飒爽，当然是…”百乐门老板正想拍马屁就看到杜麒麟一脸的不悦，连忙改口道：“刚刚在门口看到大帅的司机，想着大帅来了赶紧来招呼，但是找来找去也没有大帅的影子，这能调动大帅府司机的人，除了大帅也就是少帅了，这就找到了。” “你这倒是机灵。”杜麒麟拍拍旁边的位置：“坐下，有些话我想问你。” “诶，您有什么吩咐？” 杜麒麟见他不坐也不逼他，只说：“你这里什么时候最多人？” “晚上九点之后，夜上海总是晚上的生意好些。” “世家公子多还是生意人多？” “这个…”老板有些被问倒了：“这我倒是没注意，不过百乐门基本上还是世家公子来玩的，生意人做生意也不是在这里，这里最多就是个商谈的地方。” “你这么一说也是。”杜麒麟把玩着手上的酒杯，轻笑道：“你也知道，我离开上海五年了，我爹的意思就是让我多认识认识几个人，为以后做做打算。我能想到好的地方也就百乐门了，以后还是要靠着老板你帮我多多掌眼。” “啊唷，少帅，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老板听了杜麒麟的话，声形激动道：“这不是您一句吩咐的事情么？往后少帅说什么，我们这些自然跟着做什么。您放心，我会帮您看着点的！” 杜麒麟心里很有数，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能知道的甚少，可以依靠的就更少了，人情世故不懂不说，到底哪些可以结交哪些不行，他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得知，能靠着的就是百乐门老板这种久经沙场但又不会背叛自己的人了。 “那我就先谢谢老板了…” “少帅喊我老吴就好了，是大帅的培养我才能有今日这个地步，大帅的恩情，老吴绝对不敢忘。” “行了，身体还没康复，估摸着等一下还会有人来我就先走了。”杜麒麟今日的目的达成就想先走，消息既然已经走漏，等一下粘上来的人更多还不如现在就走，省的麻烦。 老吴忙笑着送杜麒麟到门口，杜麒麟上车前想了想：“还有一件事情，老吴要是不麻烦，帮我盯一下？” 第七章 盛殷源 从最开始的救人到成为别人，再到现在坐在百乐门二楼包厢里和一个陌生男人面对面喝酒说话，杜麒麟只能说自己真的是倒霉到顶了。 本来都要坐上车子离开的杜麒麟却被一个陌生男人拦下来了，要是其他人也就搪塞过去，奈何这个男人不简单，杜麒麟不能弗了他的好意。 盛殷源，杜焕城的左膀右臂，是现在军部的总参谋长。 说起盛殷源，说书人都说不尽他的事迹。三年前横空出世在上海，就此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因为他的这番言论，上海陷入了慌乱，虽然死伤无数，但是确实也揪出了许多奸细，在杜焕城面前好好的露了一次脸，其后他又参与了很多清君侧的行动，成效十分显著，杜焕城很是喜欢，三年的时间，就让他爬上了总参谋长的位置，其手段狠戾，杜麒麟也有所耳闻。 不过，盛殷源的人脉广大，也为他上升到现在这个地位奠定了基础，杜麒麟如果将来要在上海立足，盛殷源的助力是不可少的。 “少帅，本来应该亲自上门拜访的，没想到这里碰到了，也算是缘分了。”盛殷源拿起酒杯示意，不过表情倒是没多少缘分的意思，更多的仿佛是不屑。 杜麒麟看的一清二楚但也不和他一般计较，笑着拿起酒杯，刻意放低自己的态度，笑道：“我也没有想到，本来只是在家里无聊了就跑来喝喝就听听歌，碰到盛先生，是我的荣幸。” “放松怎么那么早就走了呢？夜上海可还没开始。”盛殷源喝了一口酒，承下了杜麒麟说的话，傲慢的态度昭然若揭。 “本来是应该多玩一会的，但是身体还没康复是真，再加上家父在家，到底是娱乐之地，不宜久留。” “这倒也是，不过，”盛殷源看看下面越来越热闹的舞池，还有热情唱歌的歌女，说道：“百乐门是商人政客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各色的人做的各色的事情，如果只把百乐门当成是玩乐的场所，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盛先生所言极是，但是我初来乍到，还希望盛先生多多提点。” “我提点？” “家父说，我从小温吞不说还没有一点能力，以后仰仗的就是各位叔伯兄弟，家父还说，让我多跟着盛先生学习学习。”杜麒麟恭敬道：“虽然在这里说这话很是失礼，可是盛先生也说了，碰到也算是缘分，还希望盛先生海涵。” 盛殷源看看杜麒麟的态度，轻笑一声：“既然是大帅的意思，那我也不可能不说。” “是，洗耳恭听。” “如你所见，上海现在被各大势力给占据，大帅的力量不说，其余的力量也是十分强大瘆人。第一股力量就是法租界内的势力，包括英法人和青龙帮会。英法人就不说了，他们和我们也算是合作关系，并没有多少利益冲突，可是帮会不是。”盛殷源为人确实傲气，但是分析起形势来确实是一绝：“白爷的想法天下皆知，青龙帮掌握着上海多数码头和航海线，是我们最大的利益冲突者，但是白爷做事谨慎，一直以来以和气生财的形象示人，大帅也一直拿他没办法。” “直接打不行么？”杜麒麟觉得按照杜焕城的想法，直接动手铲除帮会应该是他的第一选择，为什么会放任帮会逐渐的壮大，甚至到了威胁大帅府的地位，对此，杜麒麟很不明白。 盛殷源冷笑一声：“幼稚。” “请盛先生明示。” “上海是一块肥肉，你以为死了一个白爷就好了么？”盛殷源又喝了口酒，说道：“法租界那边本来就不归大帅治理，只要英法人允许，那边就是十个白爷也可以强大起来，铲除了一个白爷，起来了十个，这笔买卖，大帅怎么可能做？” “您的意思是，放任白爷壮大是我爹的授意？” “不是说授意，只是没有去打压而已。”盛殷源风轻云淡道：“白爷也是个人物，在自己的地盘上，他肯定没办法容许其他人立足，大帅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法租界内和平，等到以后真的忍不了了，大帅一网打尽，不管是英法人还是帮会的，不也就是大帅的瓮中鳖么？” 被他那么一说，杜麒麟立马就理解了，并不是不想铲除，只是现阶段的铲除会带来更多不利的影响，等到大帅府内部稳定到一个阶段时，再对法租界内全部动手，到时候就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我爹可真是深谋远虑。”杜麒麟可不相信这是杜焕城自己想的，这一定就是盛殷源的手段。 盛殷源笑笑：“少帅，你还是跟着大帅后面多学几年吧！上海滩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多学点，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大帅府而言，可都是重中之重。” “我一定跟着家父好好学，到时候也请盛先生多多提点。” “林小姐出来了，去，请她过来一趟。”盛殷源本来喝着酒，看到下面一阵喧闹，吩咐身后的属下去请人。 杜麒麟好奇的看了眼下面所有目光的焦点，一身华丽长裙的女人站在舞台上，笑颜如花。 “那位是？”歌女？好像不像。 盛殷源看到那个女人好像很高兴，杜麒麟也知道有权有势的人总有一点小想法，他也不得不想多了。 “现在上海滩当红的明星，林沐乔。”盛殷源毫不掩饰对她的赞美：“你刚回来当然不知道，她美丽善良大方，歌声更加诱人，因为家道中落沦为歌女，可是她坚强不二，就像是天使一样…” 还是孟谦的时候，杜麒麟就没对女人动过心，关于女人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被盛殷源那么一说，杜麒麟也有了好奇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 林小姐来的时候，盛殷源还站了起来，态度和对待杜麒麟的完全不一样，表现的十分殷勤：“林小姐，能够见到你，真的是盛某的荣幸。” 林沐乔没有杜麒麟想的那样烟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盛先生每一次都能来捧场，是盛先生对沐乔的赞赏，怎么能说是盛先生的荣幸呢？” “林小姐太会说话了！”盛殷源给林沐乔让了个位置，对林沐乔说：“对了，你还没见过吧？这位是杜麒麟，杜少帅。” 杜麒麟没想到盛殷源会引荐自己，着实的愣了下，有些局促的站起身打招呼：“你好，我是杜麒麟。” 林沐乔显然也是愣了下，微笑的点头致意：“少帅，沐乔有礼了。” “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我听闻少帅身体抱恙，不知康复了么？”林沐乔笑着说：“这几日大街小巷都在传少帅的消息，能亲眼见到少帅，是沐乔的福气。” 杜麒麟讪讪一笑：“哪有？都是笑话，不值得一提。林小姐担心了，麒麟已经好了，只是别离上海多年，暂时还没适应过来，先在家里打听打听外面，今儿个才出来。” “那便好。”林沐乔似乎对杜麒麟没什么兴趣，转而看向盛殷源，笑道：“盛先生，不知今日您爱听哪首歌，沐乔新练了一首歌，是不是赏脸一听？” 盛殷源笑着点点头：“当然，林小姐的歌声如同天籁，吾等有幸一听，当是余音绕梁。” “那我去后台准备一下，先行告辞。” “好，来人，送林小姐下去。” 林沐乔离开后，盛殷源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从他的表情看来，这位林小姐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杜麒麟冒昧的问道：“林小姐国色天香，盛先生难道不考虑娶到家中，不让外人得以相见么？” “我当然考虑过，我也曾明说过，不过林小姐对于婚姻之事尚有阴影，我亦不好强求。”盛殷源想起林沐乔的事情，眉头一皱：“林小姐在这里也算安好，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我尚且放心。等到林小姐做好了准备，到时候我一定风光大娶林小姐过门。” “那就先恭喜盛先生娶的美娇娘。” 杜麒麟是想听听这位天籁之音的歌唱，可是家里竟然来人催了，甚至还是楚夏来催的，杜麒麟不能不听话，只能提前离场了。 不知道是盛殷源心情好了还是什么，杜麒麟临走前还特意和他说：“我说的那到底是少部分，更多的还要你自己去看，我可以再提醒你一句，上海的势力嘈杂，况且还有一股更加急切且庞大的势力，是谁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想去看，不过他们非常着急，你很快就会看出来的。” 听了这话，杜麒麟在回去的路上一直琢磨不透这股神秘力量到底是谁，不过总觉得和杜麒麟一到上海就被追杀有着无法分割的密切关系。 一到家，杜麒麟看到楚夏一脸阴沉就知道楚夏生气了，于是连忙上前去哄她，只说在百乐门看到了熟悉的人，多说了两句话，还担心楚夏不高兴，杜麒麟特意没告诉她是盛殷源，生怕她更担心。 第八章 佛 不过他见到盛殷源的事情并没有瞒过杜焕城，他刚洗完澡躺下就听到门口康副官的敲门声：“少帅，大帅请你过去一趟。” 杜麒麟一惊，镇定道：“明天不行么？我都脱完衣服躺下了。” “大帅吩咐了，你现在必须过去。” 康副官的话等于杜焕城的话，杜麒麟猜不透杜焕城的想法，只道：“那等我一会，我换个衣服。” “好的。” 杜麒麟又重新穿上衣服，打开门，康副官严肃的站在他房门前，见到杜麒麟出来，才稍微展露笑颜：“少帅，别让大帅等久了。” “好，”杜麒麟跟着康副官走在走廊上，他故作埋怨道：“不知道我爹找我干什么？大晚上的不让我睡觉，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康副官走在杜麒麟前面，听了杜麒麟的抱怨并不开口，杜麒麟看看他的背影，联想起百乐门看到的盛殷源，心里有了想法。 走到书房前，康副官帮杜麒麟开门，恭敬道：“大帅，少帅来了。” “让他进来。”杜焕城中气十足，杜麒麟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其他情绪，心里不知道怎么了，更加心绪不宁了。 杜焕城的书房算是他处理政事的地方，除了他私人的时间外，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杜麒麟一进去，就对上将近十多双眼睛，杜麒麟一瞬间还有点懵，不知道杜焕城是什么意思。 “来的那么迟！让各位叔伯等你，去了趟外面就学了这点东西回来？”杜焕城坐在会议桌前和身边的人说话，一看到杜麒麟进门，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也强硬起来。 身边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笑着站起身：“大帅，少帅久病初愈自然是身体不适，这么晚了还让少帅跑一趟确实是难为他了…” “什么叫难为他？叔伯都在这里，就他还睡得着！” 书房里的人都会心一笑，杜麒麟站在一旁尴尬不已，鞠躬致歉：“让各位叔伯等晚辈是晚辈造次了。” “少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另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笑着说，他一笑，脸上的横肉都一颤一颤的，看的杜麒麟有些反胃。 “行了，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杜麒麟被迫在书房见了很多人，杜麒麟都来不及记他们的名字就被赶出来了，杜麒麟站在书房门口，不知道杜焕城今天晚上的这一出是为何？ “少帅，方便的话，不妨和我聊聊？”康副官站在门口一直没走，看来是真的有话也和杜麒麟说。 “去花园吧，正好我想看看晚上的星星。”杜麒麟甩甩脑袋走在前面，感觉今天晚上不要想睡觉了。 康副官跟着杜麒麟走到花园，已经是深秋了，夜晚的上海有些寒冷的不像话，好在杜麒麟穿的不少，不然的话他又该丢脸了。 “康副官，你说我爹这么做的意思是什么？”杜麒麟望着身后书房还敞亮的灯光，莫名其妙道：“我爹要是想我认识更多叔伯，那也不能让我那么快出来吧？我名字都还没记住就让我出来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帅今天晚上可见了什么人？”康副官反问道。 杜麒麟一愣：“你说盛殷源？” “少帅，盛先生确实是大帅身边的红人没错，但是他这个人心机太重，大帅其实并不赞同你和他来往。”康副官说的很露白，这让杜麒麟更为之震惊。 “康副官，谨言慎行！”杜麒麟看看周围，忙道：“这些话不适合在这样的地方说吧？难道你真的以为大帅府很安全么？” 康副官无所谓的一笑：“大帅府安不安全，我比少帅知道的多，今日大帅那么做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告诉少帅，能够结交的人有很多，不仅是盛先生这一个，如果少帅一味的认为盛先生能给少帅带来地位的话，那就是错中之错，希望少帅心里有数。” 说完，康副官朝杜麒麟致意就离开了花园，整个花园安静的只剩下杜麒麟的呼吸声。 这都是什么事？ 不过如果真的是杜焕城让康副官和自己说这番话，其中的含义是什么？盛殷源的手段杜麒麟知道，虽然手段狠毒，不过好在忠心，杜焕城没理由会对那么忠心的人产生嫌隙，但是… 盛殷源有二心？和杜麒麟被追杀有关？又或者和盛殷源说的那股强大的势力有关？ 第二天，杜麒麟顶着一双黑眼圈起床洗漱，今天是楚夏回寺庙的日子，杜麒麟想亲自送楚夏回去。 “这脸色不好看，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楚夏坐在车上，看到杜麒麟不停的打着哈欠，苍白的脸色一双黑眼圈格外显眼。 杜麒麟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昨天多喝了几杯，再加上昨天我爹让我见了几个叔伯，精神有点不济而已。” “下一次不要喝那么多了，你还没开始交际就喝那么多，等正式开始接手了，岂不是要出事？” “正式接手是什么意思？”杜麒麟疑惑道，他总觉得楚夏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楚姨，你和我说说，我爹到底是怎么想的？昨儿个半夜把我叫起来去见了几位叔伯，可是我连名字都还没记住就把我赶出来了，他这是干什么啊？” 楚夏的嘴巴可不是杜麒麟一两句话可以撬开的：“你爹自然是有他的想法，至于我说的正式接手，再过两三年，你爹就要让位给你，这有什么错么？” “可是…” “别可是了，在车里睡一觉，睡醒了精气神好些了再和我说话。”楚夏明显不想继续和杜麒麟谈论这个话题，连忙打断杜麒麟的话，岔开话题。 杜麒麟只好乖乖听话闭上眼睛，只是怎么也睡不着。 楚夏修行的寺庙是上海边郊的一个小小的寺庙，名叫宝光寺。楚夏来之前这座寺庙濒临倾斜，就是一处破旧不堪的寺庙，是楚夏出了一大笔钱把寺庙修葺完成，然后寺庙的住持才同意她一个女施主在这里带发修行。 杜麒麟不信佛道之说，本想送完楚夏就回去的，但是楚夏却强留他下来吃一顿斋饭，虔心礼佛一个小时。杜麒麟就被迫吃了一顿一点都不油腥的饭菜，说不上难吃，就是觉得不习惯而已，倒也还能承受。 就是这礼佛，杜麒麟跪在大殿中的佛祖面前，身边楚夏坐在轮椅上也十分虔诚的求佛，杜麒麟跪着膝盖疼，左右动了下就被楚夏一个眼神给震慑住了。 杜麒麟连忙不动弹，看着普度众生的佛祖，度过他最难熬的一个小时。 “杜施主，可是无心礼佛？”寺庙内的住持在一旁看到杜麒麟两眼无神，便知他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我…”杜麒麟看看楚夏眼色，没敢说下去。 “既然如此，杜施主不妨和老衲说说话，可好？”住持说了这话，杜麒麟自然不敢违抗，忙站起来随着住持走出了大殿。 一到大殿外，杜麒麟就长呼一口气，像是解放一般的伸展身体，却不小心打到身边的住持，急忙认错道：“对不起，住持，不好意思…” “无碍。”住持微微一笑，慈祥的让杜麒麟有些好意思。 “不知住持要和我说什么？”杜麒麟疑惑道。 住持笑着摇摇头：“并不是我找杜施主，而是一个旧人找杜施主，说有几句话要交代给杜施主。” “旧人？” “孟谦，孟施主。” 杜麒麟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激动起来：“他人呢？在哪里？” 住持双手合十，轻声道：“孟施主并不在寺庙内，他只是有几句话要我传达给杜施主。” “什么话？” “孟施主说，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多的苦恼也是无用，最好的办法还是随遇而安。”住持缓缓道来：“他自知自己做的不厚道，离开的也是突兀，不过人总有私心，他只想离开上海，只愿有一世祥和平安便罢。” 杜麒麟一口气憋在心里：“他就是那么说的？” 住持笑笑：“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只是传达孟施主的话而已，至于其他的，老衲也不清楚了。” “住持当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不知。” “他怎么知道我肯定要来宝光寺，如果我没来，他要你怎么告诉我这些话？” “孟施主说，二夫人是虔诚之人，对杜施主犹如对待亲生儿子，既已到了这里，那自然会要杜施主陪同一会，老衲自然能够见到杜施主了。” “他想的可真够周到的！”杜麒麟咬牙切齿道：“那住持，你与那孟施主是和渊源？为何会帮他当传话筒？” 住持看着杜麒麟，眼神似乎在传达什么信息，他说：“我与孟施主确实没有任何渊源，但是我与杜施主有。杜施主屋里的两本佛经都是老衲赠送，杜施主可忘记了？” 杜麒麟像是被当头一棒，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听到住持说：“世上本就是千奇百怪各事均有，只是有人把这些怪事当作神话，而有人当作现实罢了。杜施主，容老衲多嘴一句，有因有果，前因后果自是相由心生，杜施主要谨记。” 第九章 真正的杜麒麟 “佛本来讲究的就是缘，以前的杜施主佛光满面是能与老衲彻夜交谈的人，而现在的杜施主却不尽然，时间能改变许多，愿只是时间被改变了，而不是本心被改变了，阿弥陀佛。” 杜麒麟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循环住持说的那番话，住持是大义之人，看透世上一切，自然能洞察他这么一个凡人，只是他说的话里，真的很是让人起疑，听住持的语气，应该是已经知道这等荒诞之事，那他为什么闭口不谈，甚至不带一点诧异，这又是为什么？ “相由心生…不是本心改变，这又是在提示什么？”杜麒麟发现自己有点魔障了，住持话里有话，让杜麒麟有点难以理解。 短短几天，杜麒麟的世界就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不仅要时刻提防是不是有人要背后插他一刀，还要看看前面的路是不是平稳，杜麒麟以前觉得自己心态可好了，现在看来，远远不是想象的样子。 杜麒麟愁苦的闭上了眼睛，唉声叹气的模样让司机不禁回头多瞅了几眼，只是看杜麒麟就瘫软在车上，只得默默的转过头去认真开车，这位少帅，还没让人摸清他的脾气呢！ 突然，杜麒麟唰一下坐了起来，双眼瞪的圆圆的，好像知道了什么。 “去百乐门。”杜麒麟拍拍司机的椅背，说道。 司机不知道为什么杜麒麟要突然改变主意，不过他听话的掉头，转道去了百乐门。 百乐门下午一般没什么生意，杜麒麟大摇大摆的进了大门，运气挺好迎面来的就是老板老吴。 “少帅，怎么下午来了，下午百乐门不热闹，要么我让舞娘陪您跳一曲？”老吴本来在指挥百乐门里面各个地方是不是准备妥当，一看到杜麒麟来，马上去招呼杜麒麟。 杜麒麟摆摆手：“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就是陪我楚姨回了宝光寺，突然感慨平凡世界多少美好，就来看看，不用管我。” “那我让人给您送点喝的吃的？” “好啊，今儿个凑巧我要请几个好友一起玩玩，到时候你给安排好就好了。” “好友？”老吴笑道：“少帅的好友那我当然要好好伺候，只是不知道是谁，我该怎么伺候？” 杜麒麟笑笑：“我爹说我一天到晚在家里坐着，让我多出来走动走动，所以我就约了几个叔伯家的兄弟一起，陈叔伯的大儿子，林叔叔的小儿子，还有几个我也记不清了，脸都没怎么认熟，怎么去认名字？” 老吴一听这话连忙点头哈腰道：“确实，那我马上去准备，少帅先坐会，东西马上上来。” 杜麒麟点点头，坐在正中间的一张沙发上，看着人来人往，喧闹不已，却暗暗的有了底气。 以前的杜麒麟只想着和平处事，只想着做一个圣人，但是圣人却不能有什么好的下场，经历过被刺杀，经历过死亡的洗礼，杜麒麟必须崛起吧？至少是和以前不一样，他得想着保护自己，而不是一味的善良下去。所以，杜麒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杜麒麟，所以他不需要前怕狼后怕虎，他可以按照总觉得想法去生活去做事，即使在别人眼里看来突兀的事情，只要用想通了这三个字就足以解释。 以后杜麒麟就是具有孟谦灵魂的杜麒麟，和以前那位杜麒麟不一样。 宝光寺。 楚夏看着和往常不一样的住持，迟疑再三问道：“住持，可是小儿有什么问题么？住持从未与他见过一面，但楚夏看来住持很是喜欢他？” “佛是缘，其实我与杜施主见过一次，我从未见过有如此有佛光的施主便多说了几句，今日再次相逢，怕是杜施主已经忘记老衲。”住持微微一笑：“杜施主与几年前的那位杜施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只希望杜施主不忘初心，当结善缘。” 楚夏恍然大悟：“原来是和住持有过一面之缘，这孩子也是的，希望住持不要怪罪他。” “说笑了，杜施主忘记也是寻常之事，老衲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让杜施主记住。” “如果住持认得小儿，楚夏有一个不情之请。”楚夏少见的为难道。 住持笑笑：“请说。” “住持久居寺庙不知外面情形，吾儿杜麒麟刚从西洋回来就遭人刺杀，差点身亡。一回来就遭此大难，往后他的身份也好，这凶狠的上海也罢，他该如何立足？”楚夏叹了口气道：“虽然是凡尘俗世，不过到底是我的孩子，我想请住持善言两句，让小儿能有破解之道。” “阿弥陀佛。”住持双手合十，看着寺门：“杜施主本是佛缘之人，但遭此大劫，将他的佛光消失殆尽，从此便也是个凡人。若说善言，老衲不敢多言，不过杜施主与我有缘，有几句话不方便和杜施主说的，与楚施主怕是最合适了。” 楚夏受宠若惊道：“住持请说。” “观杜施主眉目，多以愁容满面，怕是平日里烦闷过多，楚施主应当多劝他少烦心，一切看开为上。上海虽小但是形势复杂，可杜施主聪明机智不说，为人也善于观察利弊，若是说有什么缺陷，就是太过急躁，所以需要找寻一位有缘人陪同其左右，定能逢凶化吉，还杜施主和上海一片祥和。” “有缘人？”楚夏疑惑道：“是什么样的有缘人？茫茫人海，我该如何去寻找？” 住持卖起了关子：“天机不可泄漏，不过楚施主可以放心，杜施主和那位有缘人缘分匪浅，定能相遇的。” 杜麒麟坐了还没有十分钟，就有人闻着风声来了。 “麒麟，好久不见，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些了么？” 一个洪亮的声音出现在杜麒麟身后，差点让正在吃苹果的杜麒麟一噎，他咳嗽两声，放下苹果，施施然转身。 “建斌？”杜麒麟念出了这个名字，至于是谁，杜麒麟暂时没搞清楚。 男人大笑道：“你竟然还认识我？” “我说，我只知道你叫建斌，你信么？”杜麒麟对这个男人并不是很反感，尤其是看到他爽朗的笑声时，杜麒麟尚且觉得这个人还能交往。 男人笑着拍拍杜麒麟的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能知道我叫建斌，已经证明我在你杜少帅的心里还有一点地位吧？” “……” 杜麒麟很少看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昨天我爹还去你家呢！”男人笑道：“我姓林，我叫林建斌，我爹是大帅秘书室的秘书长，就那个看起来特别文弱还特别喜欢穿西装的那个，你有印象呢？” 这样说来，杜麒麟还真的有印象：“有，原来是林叔叔的儿子，真的抱歉。” “没事，你都走了那么多年，以前虽然我们是一个班的，但是你喜欢学习喜欢看书，我就喜欢跑来跑去玩，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多少交集，不认识也是应该的。” “你怎么在这里？”杜麒麟才不相信偶然遇见这样的话。 林建斌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杜麒麟身边，拿起杜麒麟旁边的吃食，一点都没有顾忌道：“因为你在这里啊！” “嗯？什么意思？” “你在这里所以我就在这里啊！”林建斌毫无保留道：“这几天，我们玩的好的几个都在打听你的足迹，前两天还是什么时候，你不是也来了百乐门么，走的太快，我们几个到这里的时候你就不见了。” 杜麒麟失笑道：“那为什么要找我？来大帅府找我不行么？” “大帅府门口的人，只会和我们说，少帅身体不适不能见人，少帅抱恙在身不便见客。”林建斌不留情道：“因为你是少帅啊！我家老头子和所有人想法都一样，哪一个不想要未来的权势？跟着谁战队清楚，往后才有好日子过。”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站我这里？”杜麒麟自然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讨厌林建斌，加上无聊不妨也多说了两句。 林建斌想当然道：“你是少帅，我不站在你这边站在谁那边？” “可是上海滩不只有我这个少帅。” 林建斌闻言，放下手中的水果，表情晦暗不明：“杜少帅，你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么？” “那你知道，你这话又意味着什么么？”杜麒麟回问道。 “哈哈哈…”林建斌突然大笑起来，表情看起来十分激动：“杜麒麟，你和五年前的完全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 “以前的你，说实话我羡慕你我也瞧不起你。国家大难当头，作为男人就该站出来，但你只能舞文弄墨，只会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我不兴和你玩！”林建斌一下子认真起来：“但你现在不一样，你让我看到了一个新的你！我林建斌男子汉，只要你有这个想法，我一定站在你这里！” “如果我不打算站出来呢？”杜麒麟有点搞不懂林建斌的想法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林建斌若有所思的笑笑：“不会的，如果你不想站出来，你不会坐在这里和我聊天。” “闲聊而已，如何见得？” “杜少帅，左右逢缘没意思，是男人就一句话！” “不，是兄弟就一句话！”杜麒麟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换个地方喝一杯，怎么样？” “好！” 第十章 教堂 “少帅还没回来？”杜焕城一回家没看到杜麒麟的身影，疑惑道：“还在二夫人那边？” “少帅从二姐那边回来了，只是让人回来传话说路上碰上了个熟人，要迟点回来。”三姨太把杜焕城脱下来的军装整齐的挂了起来，笑道：“少帅还说让我们不用等他吃晚饭了，他在外面和朋友吃了。” “熟人？”杜焕城可不记得杜麒麟有什么熟人。 三姨太点点头：“我问了传话的人，说是林秘书长的儿子，林建斌。” “建斌啊…”杜焕城记得那个孩子，一身正气但是不顾及大局，做朋友倒也不是不可。 “大帅就不要操心少帅的事情了，依我看来，少帅这一次回来确实懂事了不少，看样子也长大成熟了，才回来就知道出去见朋友谈交际，已经很乖了。” 杜焕城冷哼一声，环顾家里，十分清净，狐疑道：“其余的人呢？今天怎么那么安静？” “今天电影院有新的电影上映了，小清想去看，五妹就带着他去了。四妹今儿个身体不舒服，去医院还没回来，我正差人去问，人还没回来。”三姨太说道。 “让人上菜吧，我饿了。” “好。” 杜麒麟没想到林建斌那么善谈，他就坐在茶楼包厢里，一直听着林建斌分析当前形势，不过，到底是还年轻，说出来的话还有些青涩，并不是很成熟。 “建斌，你渴了吧？喝口水。”杜麒麟拿起茶杯递给站在那边慷慨激昂的林建斌，希望他能够稍微安静一点。 林建斌接过茶杯，也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痛，感激的看了杜麒麟一眼，一饮而尽后继续大谈阔论，完全没有看杜麒麟的眼色。 杜麒麟暗道头痛，打断他说道：“建斌，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先。” “嗯？什么？” “据我所知，现在上海最大的势力是我爹的军阀，其次就是法租界的两大势力，那现在除了这三股势力以外，是不是还有一股比较神秘但是力量并不薄弱的势力？”盛殷源给杜麒麟留下的这个谜团，杜麒麟一直挂在心上，却无解。 林建斌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表情也苦恼起来，杜麒麟本就是随便一问，也没有想让林建斌为他解惑。 “不知道也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杜麒麟见林建斌安静下来，达到目的就好了。 不过林建斌似乎是打算一定要告诉杜麒麟答案的，他让杜麒麟稍等片刻，自己站到窗户边，真的开始沉默思考了。 可惜的是，杜麒麟并没有等到林建斌的回答，杜麒麟就被家里人请回家了。 “少帅，大帅说让您回家吃饭。”大帅府上的一个仆人来传话。 “回去？我不是传话给家里说我今天不回家吃饭了么？” “是大帅的意思，小的不知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等我。” “好的。” “…建斌，你回家好好想想，不过也没事，家里在催，我先回家了。”杜麒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带消息去大帅府了，还要催他回去，是有什么大事么？ 林建斌点点头，目送杜麒麟离开后，还是一脸忧郁的站在窗口，苦苦沉思。 杜麒麟站在茶楼门口从下往上看，当看到林建斌站在窗口，真心无语的笑笑，然后坐上了车，离开了。 杜麒麟问坐在副驾驶上的仆人：“大帅是有什么事么？那么急的喊我回去？” “这个小的不知道，只知道大帅今天一回来就找少帅，听少帅还在外面就有点生气，随后就让我来找少帅了。” “我爹不知道我今天去送楚姨了么？”杜麒麟感到疑惑，杜焕城应该是希望他在外面多玩玩见见世面的，怎么他一出门就要人来找自己呢？不太合情理。 副驾驶上的仆人明显一愣，眼神有点飘忽，似乎有事瞒着杜麒麟。 杜麒麟察觉不对劲，往窗外一看，发现也不是回家的路，但是司机是送他出门的那个。 他小心的移动总觉得一只手放到后腰上，摸上了一直以来都没有使用过的枪：“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自从上一次刺伤之后，杜麒麟就想着自己一定要有防身工具，不敢和杜焕城说，就找人暗地里买了一把，没人知道。 “少帅，您放心，我们只是受人所遣，送您去一个地方而已。”尚未开口的司机突然说道：“您也不要难为我们，我们都是听命做事。” “听命？”杜麒麟冷笑道：“我是少帅，不听我的听谁的？快点放我下车！” “少帅，很快就到了，您再坐一下吧。”仆人也劝道。 “是谁要你们这么做的？” 车厢安静下来，杜麒麟警惕的四处张望，说来也奇怪，他感觉不到一丝杀意和敌意，难道要见他的是一个熟人？能够差遣大帅府的熟人，有谁呢？ 不需要杜麒麟多猜，没过十分钟，车子就停在了一幢废弃的教堂面前。 仆人下车给杜麒麟开门：“少帅到了，要见您的人在里面等您。” “……”杜麒麟下车了，他就是想知道谁大费周章想见他。 司机和仆人在门口候着，杜麒麟一个人推开灰尘堆积的厚重的大门进了教堂。 教堂里一片漆黑，没有人点蜡烛，杜麒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有点不敢擅自行动，就站在大门口不停的张望。 突然，不知道是谁拉开了教堂的电灯，杜麒麟眼睛被一闪，面前一片模糊，等到反应过来，就看到熟悉的背影站在耶稣面前，双手握着十字架，好像是在祈祷。 “四姨太？”杜麒麟擦了两三遍眼睛，才敢确定面前站着的确实是他爹的四姨太。 不过四姨太没有理他，还是虔诚的祈祷了许久，杜麒麟见是熟人也不再警惕，至少杜麒麟敢保证，四姨太应该不是来要他命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四姨太祈祷完成，转身看到杜麒麟，笑道：“来了，走到前面来见见上帝，祈祷一下。” “不用了，我上午刚陪楚姨去见了佛祖，现在就来见上帝的话，对佛祖不敬。”杜麒麟爽快的拒绝了四姨太。 四姨太无奈的笑笑：“在想我为什么要把你请来？” “请来？四姨太，麒麟眼神不好，可没有看到请的态度，反而像是绑架吧？”杜麒麟毫不示弱道：“有什么事就说吧，我累了，想回家睡觉。” 杜麒麟就近找了张椅子，也不管脏不脏就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现在有气，但是我确实是情不得已才这样把你找来的。”四姨太抱歉道。 “说吧，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帮我，我想离开上海。”四姨太开门见山道。 “咳…”杜麒麟被活生生的呛了下，不敢置信道：“你说让我帮你干什么？” “我要离开上海。” “四姨太，我帮你离开上海，我爹不削了我？”杜麒麟震惊的站起身：“你为什么要离开上海？我爹对你也不差，没理由要离开吧？” 四姨太轻笑了下，手握着十字架，温柔道：“麒麟，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么？” “嗯？”杜麒麟被问蒙了，他确实不知道四姨太以前是什么人，而且在他的记忆中，四姨太当初就是杜焕城一心要娶回家的，甚至三姨太和二夫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我是这所教堂的神父的女儿。”四姨太淡然道：“当年，杜焕城拿着我爹和这座教堂要挟我嫁给他做他的姨太太，我爹誓死不从，然后他就撞在那根柱子上死了。” 四姨太指指杜麒麟身边的一根柱子，吓得杜麒麟连忙让开几步，一脸惊恐的看着四姨太。 “我娘死后，我爹就突然信了基督教，甚至花光家里所有的继续造了这所教堂。我爹死后，教堂一直都没有人来了，修女姐姐纷纷离开，这座教堂就此荒芜下来，而我还是嫁给了杜焕城。” “为什么要嫁给杜焕城？” 四姨太：“我是一个女人，在上海这种地方，爹娘都去世了，没有傍身的地方，无依无靠。如果不嫁给你爹，以后我的日子会比当时难过一百倍，与其如此，不如风光做个姨太太，吃喝不愁，不好么？” 杜麒麟同情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现在要离开，反正已经…” “我怀孕了。” “什么？” “以前我是一个人，我可以不要脸的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每天面对着杀父仇人，还要舔着脸去讨好，我可以，但是我的孩子不可以。”四姨太坚定道：“我的孩子的父亲只是一个死去的普通人，而不是威名远播的杜大帅。” “我爹还不知道你怀孕的事情？”杜麒麟意识到他可能是极少数知道四姨太怀孕的人，总觉得背后发凉，事情好像与他摆脱不了关系了。 四姨太点点头：“我下午才确定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 “为什么找我？”杜麒麟就知道事情要坏：“我没觉得我可以帮你什么。”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帮我的人了，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 第十一章 日本人 “四姨太未免太抬举我了，”杜麒麟拒绝道：“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是我爹的姨太太不说，肚子里还有杜家的骨肉，如果你走了，我爹真的会削了我的，所以我帮不了你，你另请高明吧。” 四姨太点点头，默默的从下面走到杜麒麟身边，说道：“那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把我送出上海，可好？” “秘密？” 其实杜麒麟真的很同情四姨太，可是杜麒麟现在的身份也不容许他胡作非为，况且这个人还是他爹的姨太太，并且还有孩子，若是真的帮忙了但是失败了，杜麒麟是要以死谢罪么？ “是。” 杜麒麟来了兴趣：“你觉得什么样的秘密能让我觉得是一笔等同的交易呢？” 四姨太一笑，神秘道：“如果我说，我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这笔交易成不成交呢？” 大帅府。 “四姐怎么还不回来？”五姨太在客厅打着哈欠，却还是强撑着精神陪着大帅等候着。 三姨太见五姨太一脸的不耐烦，讽刺道：“哟，要是不相等了去睡不就完了么？我陪着大帅就好了。” 杜焕城知道女人扎堆的地方争吵声也比其他的地方多得多，那么多年过去了，但是还是没能习惯。 “好了…” “大帅，少帅和四姨太一起回来了。”门口守着的仆人通报道。 杜麒麟和四姨太一起进门，就看到杜焕城和两位姨太太坐在客厅，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爹，三姨太，五姨太，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杜麒麟忐忑的开口，看杜焕城的表情，杜麒麟没看出什么来。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杜焕城询问道。 四姨太笑笑：“没有一起回来，我的车子在麒麟后面，到门口才发现是麒麟的车的。” “今日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医生说不是很要紧的病，让我配了点药就回来了。本来想回家的，但是在医院碰上了陈太太，我们就去逛了个街回来迟了，让大帅担心了。”四姨太脱下了披在外面的貂皮大衣，坐到杜焕城身边，细心的解释道。 三姨太担心道：“到底什么病？光吃药就可以了么？” “三姐，医生只是说我吃坏肚子了，没什么事情。”四姨太笑着说：“让三姐陪着大帅等我回来，真的抱歉，早知道我该差人回来说一声的。” “四姐，真希望是早知道呢！”五姨太不悦的站起身：“既然回来了我就去睡觉了，这一天天的不消停，干什么都不知道！” “你就少说两句，平日里我们不也等过你么？”三姨太替四姨太抱不平，只是五姨太没听在耳朵里，顾自己回房间了。 杜焕城见四姨太脸色确实不好看，自然也不怀疑她去了医院的事情，他看向杜麒麟，问道：“今天和谁鬼混去了？不是让你送楚夏回宝光寺就回来的么？” “和林建斌玩去了。”杜麒麟老实的回道：“陪着楚姨吃了斋饭，又被她按在佛祖面前跪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脱身回来就在路上被林建斌给堵了，说一定要和我喝酒，我没法逃就和他喝酒去了，然后回来就碰上了四姨太。” “建斌那小子不是最讨厌和你在一起的么？”杜焕城怀疑道：“往日他看到你都是避着走，你不也不喜欢和他说话，怎么今日就在一起喝酒了呢？” “我怎么知道？”杜麒麟莫名其妙道：“是他把我拦下来非要和我喝酒的，你让我多出去走走见见人，我正好赶上了也就不推却了，爹，你什么意思啊？你以为我在哪里鬼混？” “行了行了，饭吃了么？”三姨太出来打圆场：“肯定竟顾着喝酒忘记吃饭了吧？我让厨娘去给你准备点清淡醒酒的，晚上好睡觉。” 杜麒麟瞥了眼杜焕城，笑道：“谢谢三姨太。” “好了，不要板着一张脸了，我买了好多好看的衣服，大帅，我试给你看好不好？”四姨太也笑着说。 四姨太很少给杜焕城好脸色看，今日一改常态倒也让杜焕城觉得舒心不已，也就不管杜麒麟，跟着四姨太回了房间。 三姨太看着他们两个离开，心早已经没有波澜了，她让厨娘去准备吃食，留在客厅陪杜麒麟说话。 “今日送二姐去宝光寺顺利吧？” 杜麒麟点点头：“嗯，很顺利。到了那边就刚好赶上吃斋饭，一点油腥都没有，一顿两顿也就算了，那么长日子也不知道楚姨怎么吃的下去。” “你楚姨她向佛而生，希望在往后余生能够独伴青灯左右，是她的意愿，不能那么说话！”三姨太拍拍杜麒麟的脑袋：“再说了，就让你吃了一顿你就苦不堪言，虽不信也不能诋毁，知道了么？” 杜麒麟委屈的摸摸头，闷声道：“知道了，我这只是心疼楚姨，担心她在那边吃的不好嘛！” “二姐一向来有自己的主张，既然她愿意去，自然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况且她都去了三年了，要说吃苦的话，也轮不到你来说吧？” “好吧，也有点道理。”杜麒麟虚心接受。 三姨太看杜麒麟还是和五年前一样就是一个看起来成熟但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麒麟，往后肩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的，三姨太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和你说，以后一定要小心身边人，不能相信任何人。” “嗯，麒麟会谨记的。”杜麒麟知道三姨太是真的为了他好，即使有自己的目的，但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好了，吃的该做好了，你去饭厅吃吧，我累了上去休息了，吃完了记得消消食再去睡觉，知道么？” “嗯。” 杜麒麟坐在偌大的餐桌前，桌上摆着丰富的饭菜，却没有了吃饭的胃口，而眼里，却多了杀意。 第二天一早，杜麒麟还没起床就被楼下震天响的林建斌的声音吵醒了，杜麒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有些担心林建斌会在大帅府被灭口。 但是林建斌竟然活着来到了他房门口，“啪啪啪”的拍门，拍的杜麒麟脑门疼。 杜麒麟愤恨的坐起身，快速的走到门口，打开门，皮笑肉不笑道：“林建斌，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了，知道你昨天问我的问题了！”林建斌激动的大声道，杜麒麟担心隔墙有耳，一把拉过林建斌，把他拉到房间里。 “你咋咋呼呼干什么呢？”杜麒麟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大帅府是什么地方？” 林建斌也知道自己做错了，闭声不言。 “我没有要生你的气的意思，就是你大早上把我吵醒，还有你忘了这里是大帅府这件事情，我很不高兴而已。”杜麒麟深呼吸几下，然后坐在床边，说道：“算了，你刚刚说你知道我昨天问题的答案了？” “嗯。”林建斌笑道：“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来来回回反复的想，终于想清楚了。” “所以是谁？” “日本人！”林建斌咧开嘴笑道：“在公共租界确实是军阀的天下，可是要说另外一股势力的话，就非日本人是也了。” “日本人？”杜麒麟诧异道：“日本人在上海的势力有那么大？” “我一开始也怀疑，但是后来一想，其实日本的势力真的很强大。”林建斌认真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上海有一个商社叫藤野株社，就是日本人开的。而这个商社不仅和军阀有合作还和帮会法国人都有合作，甚至上海半数以上的码头都有他们的股份，这意味着，近一半的上海经济是握在日本人手上的，这样的势力你觉得大还是不大？” 听了林建斌的分析，杜麒麟瞬间就解惑了，按照林建斌的话来说，在上海，经济大权竟然是握在日本人手上，这股势力可想而知，比帮会的要大上几倍吧？ “日本握着经济权，我爹握着政权和军权，是这个意思么？” 林建斌摇摇头：“并不是这样的，日本的经济实力确实强大，但是日本的经济权都是靠着军阀和帮会的，其实日本人手上压根就没有钱，有钱的是大帅和白爷，所以日本这股势力会经常被忽略，可是这股势力掌握着经济，又会变得举足轻重。” “原来是这样…”杜麒麟算是彻底清楚了，看来盛殷源说的应该就是日本人了：“怪不得有时候看到日本人在上海作威作福，原来是有底气的…” “不过麒麟，日本人可不好惹。”林建斌迟疑道. 杜麒麟冷笑道：“在中国人的地盘上作威作福，我管他好不好惹！” “可是大帅的意思是合作，如果…” “你想什么呢？”杜麒麟笑道：“日本人还没惹到我头上，我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再说，我爹也未必想要和他们真的合作，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只想知道还有哪股势力罢了，不用担心。” 听到杜麒麟那么说，林建斌算是松了口气，他还真的怕杜麒麟会去动日本人。 第十二章 马场 “既然说完了，你走吧，我现在困的要死，打算再睡一觉。”杜麒麟了解了之后就打算赶林建斌走，然后再睡个回笼觉。 “别呀，今天有热闹事呢！”林建斌饶有兴趣道：“今天是赌马的第一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啊？” “赌马？”杜麒麟摇摇头：“没兴趣，我要睡觉。” “不是，今天的赌马是一年一次的大事，而且据我所知，连白爷都会亲自到场的盛会，你可不能错过！”林建斌拉着杜麒麟，死活不让他继续躺下去睡觉：“趁着今天这个大好机会去认识认识新朋友，对你未来的发展百利而无一害啊！” 后面的话杜麒麟没多听，只听到前面那句：“白爷也去？” “对啊，众所周知，在各项活动中白爷最喜欢的就是赌马了，今年还有几匹黑马出现，白爷不可能不去的，走吧，去看看！” “我爹不去？” “啊哟，大帅军务繁忙，怎么会去这种聚会？”林建斌见杜麒麟已经上钩了，忙说道：“再说了，往后你成为大帅了，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到处跑了，趁着现在能玩得多去玩玩！” 这句话话糙理不糙，杜麒麟勉强点头道：“行了，知道了，你下去等我，我换个衣服。” “好嘞，那我下去等你。” 林建斌笑眯嘻嘻的跑了下去，杜麒麟关上房门换衣服，昨天晚上睡不着，他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各色人物和他说的话一字不落的整理在了一起，现在的他开始有了头绪，更知道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了。 “建斌，大早上的就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 林建斌兴致勃勃的从三楼走下去，却忘记了这里不是他家而是大帅府，他站在楼梯口愣住了。 客厅里三位姨太太正自顾自的做着事，看到林建斌愣住，三姨太无奈的笑笑：“你这孩子，和你好好说话呢！怎么这幅样子，出什么事了？” “三位姨太，大早上叨扰了，是建斌的错。”林建斌立马摆出乖巧的样子，笑道：“因为有事情要和少帅说，所以早上打扰了各位太太休息了…” “建斌，你这话是不是说的太迟了？”四姨太也调侃道：“刚刚大帅离开前还说要和你爹说说你这种急躁的性格，不然的话少帅可要被你带跑了!” “啊！”林建斌一脸气馁，看到三位姨太太的笑脸，才反应过来主角被骗了：“三位姨太太，可千万不要欺负我了，刚还被少帅骂了，说我一点都不知道分寸。” 三姨太笑道：“连麒麟都说你了，你可自己多长点心吧！” “知道了你还大早上在大帅府喧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帅府出什么事了。”五姨太看了眼林建斌，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还是不屑。 气氛一下子僵下来了，林建斌认识到自己做错了，连忙认错道：“诶，我下一次一定改。” 林建斌在客厅备受挣扎的时候，杜麒麟就穿好衣服下楼了。 “麒麟，起来了？早饭都准备好了，可以吃了。”三姨太笑着站起身，对杜麒麟说道。 杜麒麟看着客厅尴尬，八成是林建斌又做了什么傻事，忙说：“不了，我今天要出门去玩，午饭晚饭这些就不要等我了。” “你这又是要去哪里玩？” “今天不是西郊赌马么，我去见见世面！” 五姨太冷笑了下：“也是哦，一回来就百乐门赌马的都上了，看来不要多久，这吃喝嫖赌可都要准备齐了吧？” “谁和你说麒麟去吃喝嫖赌的？”四姨太帮杜麒麟反击回去：“要是吃喝嫖赌的话也不会去马场那种地方了，不过说来奇怪，今天不是周六么？小清去哪里了？” “小清啊，”三姨太一笑：“好像是和同学去哪个西洋钟楼玩了吧？那西洋钟楼和马场，有没有什么区别没有？” “谁知道呢！”四姨太鄙夷的一笑：“反正都是花钱的地方，哪有什么区别呢？” “老五，这我就要说你了，你说麒麟出去好歹是交际，小清那个小孩子总是在外面乱跑也不是个事，最近上海也不安静，要是出点什么事，你说…”三姨太点到为止，就怕五姨太冲着她们破口大骂。 杜麒麟和林建斌仿佛置身在水深火热之中，目不斜视权当这个地方没他们这个人。 五姨太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再加上还有两个小辈在她也没有办法发火，肚子里一窝气没发出，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行了，出去玩小心点，多带点人，马场鱼龙混杂的，也不知道是好是怀，但是多带人总是没错的。”三姨太出了口气之后，态度温和的对杜麒麟说。 杜麒麟和林建斌连忙点头，迅速离开大帅府这个战场。 “老四啊，我昨天看你买的那些衣服都好看，百货大楼有新货了是吧？今儿个麒麟不在家，咱们也不需要多忙活，出去放松一下，陪我买个衣服，怎么样？” “好啊，三姐，百货大楼的衣服都是新款，肯定有你喜欢的。” 三姨太四姨太手挽手，宛如亲姐妹一般离开了大帅府，只留下五姨太一个人大眼瞪小眼，手上的巾帕都要被她撕破了。 坐在车上的两个人一齐呼了口气，林建斌拍着胸口，劫后余生般道：“麒麟，你家这三位姨太太也太可怕了吧？我现在有点同情你了。” “同情我什么？”杜麒麟也心有余悸道：“同情我爹才是，不过他自己娶回来的姨太太，他不愁我们愁什么？” “也是，不过，以后我就一个夫人就够了，今儿个这阵仗我算是明白了，艳福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享的。”林建斌醒悟道：“麒麟，你也是，往后就找一个人生活就完了，你说你辛辛苦苦忙完外面想到家里享受一下家庭的喜悦，结果是人仰马翻，不值得！” 杜麒麟看了林建斌一眼，不屑道：“我还不需要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就好了。” “不过，说真的，以前我爹可喜欢你了，不加一点其他的愿意，我爹成天叫我和你一起玩。” “为什么？” “我爹说，以前的你不管是说话还是谈吐都十分的儒雅，都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林建斌问道：“所以麒麟，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好了不做一个普通人？” “嗯。”杜麒麟简单的一句回答，林建斌就知道了他的态度。 因为来了几匹黑马，所以马场比前几年要热闹的多，杜麒麟从车里就看到一番奇怪的场景。上海是一个势利的地方，有钱人和穷人，上位者和下位者等级分明，而在马场，你可以看到身穿西装看起来高傲的上等人可以和穿着朴素的下等人一起谈笑风生，可以说是人生一大奇事了。 “这里下车吧，说车子会影响里面的赛马，不准开进去了。” “好。” 杜麒麟是稀客，再加上也没有人想到杜麒麟会来参加这样的聚会，当他一下车，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杜麒麟这边了，倒是把杜麒麟看的不好意思。 林建斌自在的很，他四处看看，然后像是发现什么一样，举起双手大声道：“这里！” 三个男人走到闻言走到杜麒麟面前，林建斌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大学同学，往年我都是和他们一起来的，这位就是杜麒麟杜少帅，你们不是早就嚷嚷着要见真人了么，看吧！” 杜麒麟礼貌的和他们打了招呼，觉得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问道：“外面风大，哪里可以避避风？”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为难道：“本来是有一个地方的，但是被人捷足先登了。那地方可是观马最好的地方，今年没法看了，可惜了。” “别说这种话，那地方又不是我们买的，谁先到自然就是谁的。”林建斌不满的看了眼戴眼镜的男人，说道：“又不是没有其他地方，那边好像有一个雨棚，先去那边再考虑换个地方吧，怎么样？” 杜麒麟没有异议，跟着林建斌走，林建斌充分发挥了这些年行走江湖的本领，一边走一边个杜麒麟介绍马场的大致构造，也给杜麒麟指出了最好的观看赛马的场地。 “今年我都看好了，十五号的马，我觉得肯定能跑第一。”林建斌骄傲道：“我提前看过那匹马的其他赛程，绝对是今年黑马中的黑马！” “那不是，我赌八号，十五号你你看它的后期明显不行，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肯定会被其他的在最后时刻赶超的。但是八号就不一样，八号向来都是匀速跑的，保存体力，肯定是最后冲刺的一匹好马！”一直没说话的一个男人听到赌马，立马兴奋道。 刚刚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说：“为什么不赌去年获胜的十号呢？我觉得今年可以蝉联！” 杜麒麟对赌马是真的不感兴趣，听到他们各说各的，杜麒麟只好听着他们说，一双眼睛四处瞟，却瞟到了杜麒麟今日的目标，白爷。 第十三章 白爷 不过白爷好像看他很久了，杜麒麟刚和他对上，白爷就朝杜麒麟笑笑，杜麒麟也礼貌性的回以一个微笑，只是看上去不怎么真诚而已。 “那就是白爷，我说吧，他今天肯定来的。”林建斌对杜麒麟邀功道。 杜麒麟懒得理他，望着越来越多人的马场，只觉得无聊罢了，看来是时候培养一点兴趣，否则出门玩都找不到喜欢的玩意。 林建斌也算有点眼色，看出来杜麒麟不喜欢赌马，所以没去打扰他，而是和自己的同学就今天的赌注尽情的讨论。 “少帅，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这几天我都拿着名帖去拜访，一直都未有回应。”杜麒麟发愣的期间，一个穿着骑马服的男人笑着走到杜麒麟面前，男人估摸和杜麒麟差不多大，只是眉目间多了一些老成。 杜麒麟上下打探了下，问道：“你是？” “少帅果然贵人多忘事啊，建斌你都记得，偏偏把我忘了，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吧？”骑马装的男人看看杜麒麟身边的林建斌，意有所指。 林建斌少见的没有咋呼，而是瞥开眼睛不去看那个男人，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的继续谈论赌马。 杜麒麟看看林建斌，见他一脸回避，颇为不爽的上去一脚，瞬间，杜麒麟觉得周遭的气氛都冷了。 “他也是我们的同学，叫江扬，不过你和他不熟，他平常都不在学校。”林建斌解释之后，转身对江扬说：“江扬，你不是说不来的么？” “我说不来赌马，没说我不来跑马，明白么？”江扬说话的腔调很奇怪，杜麒麟隐隐约约嗅到了一点别样的味道。 “哦，对不起。”林建斌小心翼翼的样子，杜麒麟还是第一次见到，就是以前，林建斌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人难道是林建斌的克家？ 林建斌的同学似乎也不是很喜欢江扬，自他一来，三个人就没有说话，专注的看着马场上来回奔走的马匹，仿佛能看出花来。 江扬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眼神，直视杜麒麟，说道：“杜少帅大病初愈就来看那么刺激的活动，可真难为你了！” “江先生，你这就说错了。”杜麒麟听着他的语气着实不善，反驳道：“赌马我只花钱就可以了，是马跑又不是我跑，我又不会觉得累。” 江扬嗤笑一声：“这倒也是，杜少帅高高在上，自然瞧不起那供人玩耍的马匹了！” “江扬，你什么意思？” “麒麟，江扬他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生气…”林建斌试图缓解一下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却没想到因为他的一句话，江扬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江扬瞥了杜麒麟一眼，随后看着林建斌道：“麒麟？叫的可真亲热啊！”说完，就一甩身离开了，杜麒麟一脸莫名其妙，林建斌来不及解释，就跟着追了上去，留下杜麒麟和林建斌的三个同学站在原地。 “真恶心…”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望着远去的两个人，冷笑道：“也就林建斌还把他当回事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了！” 其他两个人听了他的话，都附和的点点头，杜麒麟一脸狐疑：“这个江扬，你们好像不是很喜欢他，但是林建斌和他关系不错，怎么回事？” “杜少帅，你是不知道这个江扬，可是唱戏的。”戴眼镜那个男人见杜麒麟感兴趣，便解释道：“他从小就被收在广德班，是广德班班主亲自培养的，唱戏一绝，不过唱的都是旦角，自以为高高在上，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被人说。也就林建斌愿意带他玩，偏偏他还上道了，把自己高高端起呢！” “旦角不是女的…” “所以啊，听他这名字还觉得英气，不过看他的样貌和身形，不是我说，我还真的看到有男的贴到他身边去的…” 杜麒麟其实不是很想知道别人的私事，不过看林建斌好像很重视这个人，所以有点好奇罢了，每一个人的选择都是有原因的，杜麒麟不多加判断。 林建斌久久没有回来，杜麒麟和他们三个又说不上什么话，便假以借口离开了那边，按照刚刚林建斌和江扬的方向，打算去寻林建斌。 赌马场很大，杜麒麟又是第一次来，没走两步他就迷路了，正当踌躇是不是原路返回的时候，三四个人围在杜麒麟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是谁？”杜麒麟伸手摸到自己的枪，虽然知道暗地里有不少保护他的人，但是他还是得学会自保。 “杜少帅，不要着急，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三四个男人身后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白爷。 杜麒麟见是白爷，刚碰上枪的手就收了回来，意味不明道：“原来是白爷，不过白爷这个阵仗怕不是要和我谈谈那么简单吧？” “是白某人冒犯了，不过杜少帅身后那么多人，我怕杜少帅不肯给白某人面子，特意来找的杜少帅。”白爷五十多岁的样子，不过穿着打扮都十分的干净得体，特别像在学校教书的教书先生。 “既然白爷见到了，那需要小辈做什么呢？”杜麒麟笑笑：“白爷应该不是找小辈聊赌马的吧？” 白爷看看四周，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少帅不如移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不必了，我初老寻朋友，别到时候我朋友找不到我，那事情就麻烦了，白爷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晚辈都听着呢。”杜麒麟拒绝道。 “我只是来确定一件事情。”白爷也十分爽快，见杜麒麟不愿走开，便问道：“杜少帅是打算未来接大帅的衣钵了么？” “白爷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我是我爹的儿子，未来的衣钵不是我接，还能是谁接？” “那你五年前为什么要愤然离开上海呢？”白爷追问道：“我可是听说，当初杜少帅可是以死相逼的大帅，要离开上海，怎么又想着要回来继承衣钵了呢？” 杜麒麟失笑道：“白爷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我何时以死相逼要离开上海了？我无非就是觉得上海太无聊了，想出去看看其他的地方才离开的。况且我一回来就遭此大祸，白爷觉得我杜麒麟是善罢甘休之人，认为我能够容忍有人要杀我我还大慈大悲的原谅他们？” “杜少帅这话是什么意思？” “倒不是小辈怀疑白爷，只是那些想刺杀我的人死的太蹊跷了，我不得不认为，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操纵，至于为何，白爷和我心知肚明吧？” 白爷听了这话，倒是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淡然道：“死在法租界，我就知道和我脱不了干系，但是杜少帅，我白某人做事从来谨慎，就是要人死也绝对不会做的那么不干净，如果杜少帅怀疑的是我的话，那我劝杜少帅还是收回这份心吧。” 杜麒麟笑笑：“白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怀疑是白爷呢？无非是当时太震惊了导致现在有点疑神疑鬼，还希望白爷不要见怪。” 白爷估计也没有想到杜麒麟现在那么能言善辩，说话毫无漏洞，让白爷对他深深的改观了。 “既然杜少帅忙，那我就不打扰杜少帅了，今日的赌马我压十四号，杜少帅要是想赢钱可以试试。”白爷施施然说完后，就带着人走了，杜麒麟暗自呼了口气，这白爷的压迫力，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杜麒麟一个转身就看到林建斌一脸魂不守舍的走着，杜麒麟连忙喊住了他：“你去哪，要撞上了，没带魂？” 林建斌听到杜麒麟的声音才像是清醒过来，正巧撞上了一堵墙，声音响的连杜麒麟都感到疼痛。 “麒麟，你怎么在这里？”林建斌捂着头，疑惑道：“不是要开始了么？你怎么跑出来了？” “江扬呢？你不是追他去了么？”杜麒麟看林建斌一个人回来，还魂不守舍的，估摸着就是被江扬给骂了吧？ 林建斌想起刚刚江扬的失礼，忙替江扬说话：“麒麟，刚刚江扬那样子对你不是他故意的，他就是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要怪他。” “他心情不好敢冲着我发脾气？”杜麒麟质问道：“再说，我见不见他是我的权利，就是不见他他也有那么多怨言？看他说话的态度，还真的不知道是我欠他了还是什么！” “不是，你要谅解一下他，他现在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林建斌欲言又止，杜麒麟本来并没有很好奇的，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趣。 “好吧，我和你说，不过你可以答应帮他一把吗？”林建斌试图讨价还价。 “先说说看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他。” “其实他本来性格不是这样的，他是唱戏的，但是他戏班里有人嫉妒他的实力，下黑手把他的嗓子弄坏了，我找了很多医生大夫都说没办法彻底医好，对他来说，嗓子可比一切都要贵重的多，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第十四章 江扬 “是么？”杜麒麟反应平淡道：“所以我能帮他什么？” “中新路有一个德国医生，我听说他的医术高明，但是他有一个怪癖，不帮男人看病，我找他好几次了都被拒绝了，所以我想请你去帮忙说说，行么？” 杜麒麟不理解道：“你说那个德国医生讨厌给男人看病，那我去能有什么用？难道少帅的名号在他眼里会比一般人高上一截？” “你不是在德国留学么？”林建斌着急道：“或许看在德国的份上？” 杜麒麟简直无语，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德国留学没有错，但我是个中国人，明白？” 林建斌也知道自己着急了，可是看到江扬的样子，林建斌只能不停的做傻事了。 杜麒麟当然不可能理会林建斌的：“你不是还要赌马去么？还不快走！” “没心情。” “那我压，给我买一百注十四号。” 林建斌震惊道：“你不是不玩的么？怎么突然要买一百注？十四号，让我想想，十四号那匹马不就是匹瘦马，你疯了么？那匹不能买！注定赔钱的！” 杜麒麟无所谓道：“我拿钱买，不用你担心，我先回去了，这里太无聊了。记得给我买十四号一百注，赢了的钱分你一半。” 说完，杜麒麟就挥挥手离开了，留下林建斌完全不知道杜麒麟在卖什么关子，可是总觉得杜麒麟胜券在握。 不过后来，十四号马确实赢了，而且赢率很高，杜麒麟投进去的钱不仅还本，还多赚了他半年的生活费。 林建斌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打听杜麒麟到底是怎么知道今年爆冷门的，希望从杜麒麟这里知道一些内幕，他每一年赌马都没有赢过，这让他这个老手觉得丢人。 “没有内幕，有没有其他的事情，没有挂了。”杜麒麟觉得以后和林建斌电话交流一定很好，不想听他废话的时候就挂了电话，任凭林建斌怎么跳脚都没用。 “诶，等一下…”林建斌忙喊住杜麒麟：“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什么事？” 杜麒麟忘得一干二净。 “江扬的事！”林建斌拔高了声音喊道。 “没有，挂了。”杜麒麟手疾眼快的挂了电话，无奈的摇摇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巧碰上刚从花园回来的四姨太。 “还没进来就听到电话那边惊天动地的喊声，这是怎么了？” 杜麒麟笑笑：“林建斌，求我办事，问题我压根没有能力办事。回绝他他就炸了，随他去吧。” 四姨太疑惑道：“什么事情是少帅办不到的？” “很多事情。”杜麒麟回道。 五姨太拉着杜清的手从外面回来，一看到杜麒麟和四姨太站在一起说话，眼睛一斜：“哟，杵在这里干什么呢？少帅，今儿个不出去玩啊？不是听说你第一次赌马还碰上爆冷门，赚的满盘，不出去潇洒自在一下？” “麒麟哥哥。”杜清在一旁笑着问好。 “五姨太说的哪门子的话。”杜麒麟看杜清还小，特意保持微笑道：“这钱赢来也总归是要充公的，本来就是拿我爹的钱出去玩，我也得还他一点，您说对吧？” “你还真乖啊！”五姨太讽刺道，拉着杜清就想从杜麒麟身边走过，看来是很不想和杜麒麟打交道。 巧的是，杜麒麟瞥到了五姨太左手上拿着一个袋子，上面写着广德班。 “五姨太，没想到你还喜欢听戏啊！”杜麒麟笑着指指她的袋子：“广德班不是个戏班子么，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爱好。” “关你什么事？”五姨太似乎不喜欢别人提及广德班，不仅把袋子一收，走的更着急了。 “那你还别多说，你五姨太不仅有这样的爱好还有这样的能力呢！”四姨太看着五姨太气呼呼的离开，笑着说：“你走后啊，你五姨太觉得无聊了，这不是还去了广德班，广德班的班主看她资质高深，还想收她当徒弟的。” “然后呢？” “然后？”四姨太冷笑道：“然后不小心上了某个报纸，把大帅府的脸丢的干干净净，大帅教训她一顿后老实了一段时间，后来见风平浪静就继续了呗！” 大帅府的五姨太竟然要去学唱戏，还上了报纸，确实是丢了大帅府的脸，但是怎么现在还在去广德班呢？ 杜麒麟狐疑道：“那现在去，我爹就不生气了么？” “这还不得说你五姨太天资聪颖啊，竟然认了广德班一个旦角当弟弟，而那个旦角在两年前大帅的宴席上好好的露了个脸，这样有了名头又有了理由，大帅怎么可能怪罪？” 杜麒麟不确定道：“江扬？” “你竟然认识江扬？”这下换做四姨太疑惑了：“你怎么认识他的？” 杜麒麟把在赌马场的事情和四姨太说了，四姨太才知道还有那么一段渊源。 “原来是真的，前不久是传出广德班当家花旦近日无法演出，我还以为是江扬又闹脾气了。”四姨太事不关己道：“你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不要再去关心了，到时候又被老五惦记上，有的是你的苦日子过。” “江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碰到过他一次，总觉得他和五姨太压根搭不上边吧？” 四姨太看看楼上，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就知道江扬是一个孤儿，是广德班的班主在一个弄堂里捡来的，见他资质不错就收了他当徒弟，江扬就跟着班主学唱戏。后来唱的越来越好，还唱的是旦角，多少会落人口舌，不过广德班只想着赚钱了，一来二去的，江扬的性格就变得偏激了，甚至有一次在给权贵表演中，当场摔了行头离开了。闹得是沸沸扬扬，后来还不是五姨太求着大帅把事情摆平的。” “五姨太怎么会那么费心帮一个唱戏的人？”五姨太在杜麒麟心里并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善良吧，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那么好，说实话杜麒麟不相信一点关系都没有。 “或许有关系吧，反正现在是名义上的弟弟了，再怎么样，老五都得帮上一把。”四姨太无所谓道：“我还说她最近怎么又开始跑的勤了，原来是江扬出事了，那孩子也是惨的。” 不能说是心生恻隐吧，只能说欠林建斌一个人情？ 杜麒麟第二天吃了午饭就离开了大帅府，决定去那个德国医生那里转转。 “少帅，你要出去啊？”杜麒麟还没出家门就看到康副官满头大汗的迎面跑来，还不忘和杜麒麟打招呼。 杜麒麟点点头：“康副官，跑的满头大汗的，什么事情那么急？” “大帅现在在开会，但是有一份文件忘在了帅府，我就跑过来取了。”康副官笑着说：“听说少帅前阵子去赌马赢了不少钱，可要请我喝个酒。” “好啊，随时都可以。”杜麒麟看他着急出去，也不好意思耽误他：“你快去拿东西吧，别到时候耽误了我爹的事，又得被骂了。” 康副官才想起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连忙和杜麒麟打招呼跑开了。 “去中新路。”杜麒麟现在已经很习惯这种使唤人的行为，甚至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了。 杜麒麟以为这家德国医生开的诊所应该会很大，谁知道门面只有一点点，杜麒麟一条街上找过去都没找到，最后还是让司机下去问在哪里，才找到一个小小的门面。 虽然门面很小，但是走进去才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连一些比较高级的设备都有。 “你是谁？”一个带着眼镜胡子花白的半老头从一块帘布走出来，可能是因为要看清杜麒麟的长相，身形就有点佝偻。 杜麒麟打量着他的样子，应该就是林建斌口中那个性格奇怪的德国医生。 “你是Jason医师？”杜麒麟不确定道。 “是的，我是，你是谁？”Jason也上下打量了杜麒麟很长时间，但是并没有得出他是谁的这个结论。 “你好，我想看病。”杜麒麟开门见山道。 德国医生看了眼杜麒麟，然后走到自己的桌前，拿出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只给女士看病”。 “我不给男士看病，你走吧。” “为什么？”杜麒麟站在原地不肯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不给男士看病？” “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无关。”德国医生的普通话说的不错，虽然还是疙疙瘩瘩。 “但是你是医生，医生的本职就是救人，如果你不能尽到一个医生的职责，你觉得你可以担得起德国安顿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这个称号么？”杜麒麟平静道。 德国医生表情一变，有些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毕业与安顿医学院？” “我算是您的校友，我是德国安顿大学的学生。” 估计是许多年没有见到熟人又或者是有关系的人，Jason显得很欣喜，尤其是听到是一个学校的，他对杜麒麟的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转弯了。 第十五章 成兴码头 “你是去留学的？”Jason看起来很善谈，长得也不是凶狠的类型，一笑反而有点像和善的老爷爷。 杜麒麟点点头：“是的，在德国慕尼黑住了五年。” “住在慕尼黑？”Jason听了杜麒麟的话更加温和了：“我也是慕尼黑的人，不过我都是住在乡下。” 寒暄了半天之后，Jason也知道杜麒麟的来意：“并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的老师在我离开大学之前就告诉我，不管去哪个国家不管为谁看病，永远不要给男士看病，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我无法违背老师的意愿，不过，我可以为你推荐医师。” 既然如此，杜麒麟也不好勉强：“谢谢您愿意解释给我听，因为是喉咙原因，还希望您为我寻找一位医生。” “当然，我会为你介绍的。” 也不算是铩羽而归，杜麒麟好歹还问到了一个另外一个医生，杜麒麟又去了一趟德国医生推荐的人那边，预约好了时间后，才回家的。 杜麒麟还没在床上躺一会，林建斌就来了，比上一次要好一点，至少没有大吼大叫，老实的坐在沙发上陪三姨太说话。杜麒麟还在楼梯口就听到客厅传来的欢声笑语，杜麒麟确实佩服林建斌，怎么和谁都能聊起来？ “现在去哪？去喝杯咖啡？”林建斌坐上车就糊里糊涂的，以为是杜麒麟要和他喝咖啡，不然这个时间也不是吃饭的时间。 “广德班。” “你去广德班干什么？” “江扬。”杜麒麟淡淡道：“我帮你去问了那个德国人，不过他还是不肯，但是他推荐了一个医生，我帮你预约好了。” 林建斌一下子震惊到了，随后就是无限感动：“谢谢，谢谢你。” “没事，我只是找江扬有事帮忙，记得帮我说一声就好。” “帮忙？帮什么忙？” 杜麒麟却不说，只是看窗外，毕竟有些东西，得等到事情有结果了再说。 把林建斌送到广德班，又和他说了地址之后，杜麒麟就离开了，他现在还有事情要去做，没时间陪着他们。 再三感谢之后，林建斌才下了车。 “少帅，现在去哪里？”司机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杜麒麟，问道。 杜麒麟想了想，说道：“去成兴码头。” “少帅要去干什么？”司机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道。 “就想去看看而已。” 知道杜麒麟不愿意多说，司机也闭上嘴巴，毕竟少帅做什么他管不着。 成兴码头算是比较新的码头，和清泉码头相比，人烟气是稍微少了点，更多了点商业气息，尤其是来来往往的货物上下船就更甚了。 “成兴码头多以货物进出么？”杜麒麟拉住一个搬运货物的工人，好奇的问道。 工人正在搬运货物没时间说话，杜麒麟就只好等到他们稍微轻松了点之后，才又找了一个工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是啊，成兴码头就是运输货物的码头，要是客船载人的话，可能去其他的码头比较好，怎么？你要出海？”工人显然不认识杜麒麟，所以和杜麒麟说话也没有多少拘束。 杜麒麟摇摇头：“那如果我要运输货物，要找谁比较好？” “那你要找我们的工头了，我看看，”工人见杜麒麟穿的不错不是骗人的人，便左右帮他看看，直到看到一个身影，才指着说：“看到那个穿青色衣服的男人么？那就是我们的工头，你可以去找他问问。” 杜麒麟感谢之后就走到青色长衫男子那边，笑道：“我听工人说，你是他们的工头？” 工头仔细的端详了杜麒麟几眼，像是反应过来他是谁，忙恭顺道：“少帅？” “你认识我，那就太好了。”杜麒麟就觉得杜少帅这个名头的好处就是这个，只要碰上大人物就根本不用动嘴介绍自己。 “少帅今日来，是来视察情况的？” “视察情况？”杜麒麟疑惑道：“这里有我家的货物？” “是啊，成兴码头就是大帅的半私人码头，码头上放着的和运输的大部分都是大帅的货物。” 杜麒麟点点头，这才明白成兴码头的用意：“倒不是我来视察，我就是想运一批货物离开上海，就近来这里看看的。” “少帅是要运什么离开上海？需要加急的话，我会安排好的。”现在上海有多少人想巴结杜麒麟，能有这个机会，工头自然不会错过。 “就是一个朋友的东西。我有一个朋友在广德班唱戏，行头多不说还特别珍贵，这不是怕一般的码头货运会伤到行头，这才托付我帮忙看看，没想到就是我爹的码头，还赶上巧了。” “广德班的角？”工头笑着问。 杜麒麟点点头：“对，江扬，你认识么？” “江扬？”工头诧异道：“当然认识，那可是个红角，没想到少帅才来几天就和他熟识了！” “哪有那么快认识的，”杜麒麟笑笑：“我和江扬是同学，这一次回来碰到了正好说上两句。” “原来是这样。”工头明白道：“您放心吧，少帅，东西我一定会给您安排好的，只要您吩咐一句就好了。” “行，那我就放心了。” 杜麒麟吩咐完之后就离开了，那个工头看着杜麒麟的车离开后，忙小跑到一旁的一个小仓库里，小心的打开了仓库左边的一个小门，卑躬屈膝的样子看着很奇怪。 “是谁？”并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应该是外国人。 “藤野先生，是军阀的杜麒麟，杜少帅。”工头点头哈腰道：“不过您放心，他并不是闻声而来，他只是为了来处理一些事情。” “杜麒麟？”藤野健二的眉头一皱：“就是那个几年前公开对我们表示不满的那个人？” 工头点点头，说道：“是的，就是他。” 藤野健二是个日本人，也就是藤野商社现在的社长，他从日本来中国已经八年了，不仅在上海建立了一个大型的商会，甚至如鱼得水，不断的扩大自己的交际圈，在上海彻底站稳了脚。 而今天，藤野健二只是来做一些见不得台面的事情，没想到说话时竟然得知有陌生车辆进入，则干脆躲了起来。 至于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是什么，都是上面的人都允许的。 “他让你做什么事情？”藤野健二一向来不喜欢和他作对的人，不过杜麒麟例外，他必须要拉拢杜麒麟，毕竟对他的未来，很有帮助。 工头如实汇报：“他说他有个朋友在广德班唱戏，身上的行头比较多，想运点回老家，但是行头这种东西太贵重，需要小心托运，所以才找来让人帮忙的。” “他喜欢听戏？” “不是的，那个唱戏的是他的同学，帮个忙很正常。” 藤野健二点点头，似乎有了想法。 杜麒麟到家的时候刚好碰上吃完饭，杜麒麟洗了个手就入座了，杜焕城在外面没时间回来，家里也就杜麒麟和三位姨太太一起坐着吃饭了。 三姨太夹了一筷子菜给杜麒麟，笑道：“你今天又跑哪里去疯了？” “我能干啥去啊，不就是和林建斌去玩了么？”杜麒麟笑着接下了饭菜，吃的十分香。 “胡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吃完饭还出去了一趟？干什么去了，出去没关系，你得和人说一声，上海虽然是你的地盘但是也危险，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身后那么多人守着我，我能出现什么问题？”杜麒麟无所谓道：“但是我听话，我明天出去我一定告诉你。” “你最近要干什么，每天都出去？”三姨太还是没放过杜麒麟，抓住他不放。 杜麒麟闭上了嘴巴不说话，三姨太正想说话，就听到有人来禀报说广德班的江扬来求见少帅。 “见我？”杜麒麟小心的瞥了眼五姨太，五姨太也是一脸震惊。 “是的，少帅，您是见还是不见？” “见。” 三姨太听到江扬的名字，脸一下子垮了，似乎十分不喜欢江扬，杜麒麟感觉周边气氛完全不一样，瞬间有点紧张，这是怎么了？ 江扬不是一个人来的，陪同他的还有林建斌，两个人好像心情不错，周遭散发的气氛都十分的和缓。 “三位姨太太，杜少帅好。”江扬不似林建斌毛躁，做事说话都很有分寸。 杜麒麟还没开口，五姨太就先开口道：“你怎么来了？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感谢少帅的。”江扬的态度真的好了不少，他笑着说：“要不是少帅今日能施以援手，江扬往后日子不敢想象。” “杜麒麟，他做什么了？”五姨太一瞬间警戒的看着杜麒麟，杜麒麟发现自己是没有做好事的资质么？怎么做啥都能被怀疑呢？ 林建斌在一旁为杜麒麟说话，说他怎么打好感情牌让德国医生松口的，也说了介绍的那个医生多么多么好，简直就是在世华佗。 “不是今天才看么？哪有那么快出效果？”杜麒麟质疑道：“给我好好说话，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第十六章 拜托 “真的是来感谢你的，你在怀疑什么？”林建斌好笑道：“虽然才是第一次，但是看得出来那个医生对我们很和善，肯定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来道谢有什么不对么？” 杜麒麟看看林建斌，笑道：“道谢倒不是不对，只是不是应该你开这个口吧？” 江扬这一次倒是没有端着架子，非常真诚的冲着杜麒麟一鞠躬：“谢谢你出手相助，我对我以前的态度对你表示抱歉。” “行了，这都是小事，真要谢我的话，明天请我吃个饭就好了。”杜麒麟轻笑道：“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那家最香楼吧，听说很好吃的样子。” “最香楼？”林建斌苦恼道：“那得早点预约才行，明天估计吃不上。” “那我不管，我就要吃。” “你嘴巴怎么那么馋？家里的阿姨做饭不好吃么？”三姨太看到杜麒麟耍赖皮的样子，鲜见但是莫名的多了点高兴的感觉，她转头对来客说：“吃饭了么？没吃的话一起，至于最香楼，明天我给你们安排好，保证你们都吃上。” “那谢谢三姨太了！正好我肚子饿了。”林建斌拉着江扬就坐在了杜麒麟身边，既然三姨太开口留人，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无非就是多一副碗筷而已。 江扬一直没有说话，江扬的教养很好，不像是在一些小巷长大的孩子，不管是吃饭还是说话，都十分的得体，当然还是取决于他今天是不是高兴。 而林建斌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话多但是够甜，三位姨太太被他哄的一阵一阵的，饭桌上的氛围很好。 “你老是在外面晃，你爹就不揍你？”四姨太笑着说：“别把我们家麒麟带坏了，别到时候你爹不收拾你，大帅要收拾你！” “四姨太，天地良心啊！杜少帅也是蔫坏蔫坏的，我都怕我被他带坏了！” “你可拉倒吧，就你会胡说八道，我能带坏你什么？”杜麒麟反击道：“吃着我家的饭说着胡话，滚蛋，别吃我家的饭！” “才不…”林建斌护住将要被杜麒麟抢走的饭碗，一脸挣扎。 三姨太四姨太笑的不行，最后还是五姨太怒斥道：“行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胡闹！” 杜麒麟和林建斌才安静下来，老实的坐在一旁吃饭，江扬看到他们胡闹被骂，嘴角也小幅度的上扬。 “江先生虽然和大帅府关系匪浅，不过甚少来府上，要是招待不周还希望见谅。”三姨太见江扬一个人坐在那边安静的吃饭，看起来格格不入。 江扬闻言笑笑，放下筷子，说道：“本就是腌臜之人，能入大帅府已经是江某的福气，怎么谈得上见谅二字？” “江先生说笑了。” 吃完饭，江扬和林建斌就离开了，他们一走，五姨太也随着离开，看来失去追江扬去了。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五姨太一走，四姨太表情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弯，怒斥道：“江扬什么身份我也和你说过，不要和他靠的太近！” 三姨太表情也不明朗，正襟危坐道：“和林建斌来往我不拦着你，但是江扬的话，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不是，我不就是帮了个忙么？再说了，这忙是林建斌让我帮的，欠我人情的也是他，和江扬也没有多少关系啊！” “你知道什么！”四姨太欲言又止：“反正不要和江扬走的过近，不然大帅得要了你的命！” “那你也得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不让我靠近江扬，不然的话，我还是会继续的！”杜麒麟威胁道。 三姨太和四姨太一脸生气却无从下手，最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道：“算了，这件事情也不算是秘密了，不过都不公开罢了。江扬面容姣好加上从小就学着旦角，所以经常会被当作是女的来看待，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江扬自己也有了其他的想法。我这么说，你清楚了么？” “其他的想法？”杜麒麟脑子里一下子转了出来，这个其他的想法该不会是那种想法吧？ 说别人的私事确实不好，但是为了让杜麒麟明白是非大义，三姨太也不得不开口道：“反正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了，和江扬离的远一点，这一次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不要和江扬再有来往。” “那林建斌…”既然这件事情差不多都知道了，林建斌也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他知道，那怎么还和江扬走那么近？难不成林建斌… “林建斌还轮不到我们管，你就管好你自己。”三姨太疾言厉色道：“行了，明天之后就不要和江扬见面了，知道么？” 杜麒麟不敢再忤逆她们两个，只得点头说好，然后逃回房间，惹不起还是得躲着，况且江扬，还有利用的价值。 第二天按照三姨太的安排，杜麒麟和林建斌还有江扬就在最香楼见面了，最香楼真的很热闹，楼下早已经排满了人，楼上的包厢的话就更不要想了，要不是三姨太提前说好了，杜麒麟还真没机会吃上这里的饭菜。 “麒麟，你来了！”林建斌和江扬先一步在包厢里面等着杜麒麟，一看到杜麒麟来忙站起身欢迎他：“我已经把菜都点好了，都是这里的招牌菜，你肯定会喜欢的。” “挺好，我也不喜欢点菜。”杜麒麟先坐了下来，随后两个人才坐了下来。 江扬先开口道：“杜少帅，托您的福，我和林建斌才能吃上这顿饭。” “这不是要紧事，”杜麒麟听了三姨太说的江扬的事情，总觉得有点膈应，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既然只有我们三个人，那有件事情我还想拜托一下你。” 杜麒麟看着江扬，江左右看看，确定杜麒麟在看着自己后，才狐疑道：“您要拜托的人是我？” “是。” “你要他干什么？”林建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慌张，刻意挡了一半的身子在江扬面前，故作无所谓道：“他只会唱戏，能帮你什么？再说现在他喉咙也不好，就是唱戏他都没办法唱，我比他厉害的多，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吧！” 杜麒麟刚想说话菜就上来了，杜麒麟本来就有点饿，再看到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也没了说话的时间，投入到吃饭中去，相比较杜麒麟吃的那么香，林建斌看着一桌的美味佳肴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不是很喜欢这家的菜么？”江扬见林建斌筷子都不动一下，关心道：“以前就是排两个小时都想吃，现在摆在面前怎么不吃了？” “没，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而已，没事。”林建斌象征性的夹了一筷子的菜，表示真的没事。 然而沉浸在吃饭的杜麒麟毫无感觉，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才摸着有点鼓出来的肚子，笑道：“味道确实不错，我吃的都有点撑了。” “确实，这里味道很好。”江扬也放下筷子，示意自己已经吃完了。 他们两个放下了筷子，林建斌也就随着放下了筷子。 “对了，刚刚的话还没说完，”杜麒麟突然想到刚刚被饭菜打断的话，说道：“江扬，你老家在哪里？” “我不知道。”江扬如实道：“很小我就在广德班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人。” “是这样的，我手上有一批货物想偷偷运出上海，但是考虑到多方面的问题，需要一个借口送出去，我来回想了好久，觉得最合适的就是你的行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以你的名义把我的东西运出去？” “嗯？”林建斌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你拜托的事情？” 杜麒麟愣了下，回道：“嗯。不然呢？” 林建斌讪笑起来：“没事没事，这点小事江扬肯定会帮的，对吧？” “是什么货物？”江扬比林建斌来的谨慎，他无法相信杜麒麟，如果杜麒麟另有目的做了坏事，他就是帮凶。 杜麒麟轻笑了下：“我只能告诉你，不是害人害己的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我也无法透露，帮还是不帮，你一句话的事情。” “你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才帮我找的医生？”江扬的眼神因为杜麒麟的话一下子突变。 林建斌连忙拉住江扬，试图安慰道：“麒麟不是这样的人，江扬，你不要多想。” “我多想？杜麒麟，是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是男人你就说！” 杜麒麟没有隐瞒的点点头：“是，我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麒麟！你在说什么？” “你看，我就知道他用心不良！”江扬愤怒的站起身：“我感谢你帮我找医生，但是我没有办法帮你做苟且之事，所以另请高明吧！” “苟且之事？”杜麒麟淡定的站起身，说道：“东西我确实没法告诉你是什么，但是我绝对不是做坏事的人。况且真要做坏事，我也没有必要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不是么？” 但是江扬却死活不肯让步，林建斌夹在两个人中间很不安，他相信杜麒麟的人品，然而江扬好像不相信来着。 第十七章 藤野健二 “麒麟，这样吧，你先回去，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和他说清楚的，我尽力帮你劝他，行不行？”林建斌见杜麒麟着实为难，便出口打圆场：“你先回去，行不？” 杜麒麟点点头：“那麻烦你多劝劝他，如果不和我合作，以后的话，可能真的是老死不相往来，并且不仅是他，更是你。” 江扬闻言怒视杜麒麟，林建斌连忙拦住他不让他说话，杜麒麟就轻笑两声，离开了最香楼。 “你拦着我干什么？”江扬愤怒道：“他现在不仅是在威胁我，他还在威胁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欠的情不也欠下了么？”林建斌一改往日的轻浮，稳重道：“而且我相信杜麒麟不是那种为非作歹的人，确实有些不能让我们知道的，借你个名头也不是不行，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不行！上位者是什么想法你不知道么？能运什么出去？不是祸害人的东西，怎么可能说不出是什么东西！” “确实，可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不过和你我有什么关系？你说他是上位者，我也是啊，我现在的立场你还不清楚么？除了杜麒麟能够依靠，我找不到更好的人了，明白么？” “所以你要帮他为非作歹？” “江扬，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不是为非作歹，是时事的选择。”林建斌纠正江扬的说法：“在其位谋其职，就一次，你可以当作帮我，好不好？” 江扬愤而离去，留下林建斌一个人在包厢里叹气。 杜麒麟吃饱喝足也吩咐下去事情，也不想马上坐上车子回家，他和司机说了声自己要四处逛逛，就带着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突然，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什么，杜麒麟好像看到了孟谦，他也不管到底是不是，连忙追着他跑上去，担心被孟谦发现，杜麒麟甚至连喊都不敢喊，只是没想到对方走的太快，等到杜麒麟拐进一个胡同，已经没有人了。 杜麒麟一拳打在了墙上，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孟谦，抑或者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是想起孟谦一个人逍遥法外，他在这里备受煎熬就生气。 “少帅，可是在找什么人？”身后的两个人好不容易追上了杜麒麟，喘着粗气也不忘问杜麒麟在找谁。 “没，回去吧。”杜麒麟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双手紧握，身后的两个人看他盛怒的背影也不敢多说，就跟着他走了。 以为没人的胡同，孟谦却从一面墙后跳了出来，懊悔的脸上更显得坚毅。 下午，林建斌传来消息，说江扬同意帮杜麒麟运东西出去了，杜麒麟已经预料到了也没有多少意外，挂了电话拿起衣服，打算去百乐门玩玩。 “三姨太，我去外面玩会，会迟点回来！”杜麒麟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跑了，他怕三姨太抓着他问个不停。 果然，三姨太刚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问他去哪里，人已经一溜烟的跑没了，四姨太笑着说：“行了，都那么大了，也别管他了，再说，大帅还是希望他多出去走走的，毕竟增长见识，多认识认识人到底对他没害。” “话是那么说，不过老是去一些娱乐场所也不好，对了，他年纪也有了，要不我们给他找份亲事吧？”三姨太突然想起来这个要紧事，还兴致勃勃道：“给他找个媳妇，往后带着媳妇出去，也就不会花天酒地坏自己身子了！” “这个还是要和大帅商量一下吧，大帅应该还是想让他先立业的。” “立业和娶媳妇也不耽误，二姐临走前也和我抱怨过，要不明天你和我去一趟宝光寺见二姐，和她商量商量？” “那也行，正好过两天就是斋戒日。” “行！” 什么都不知道的杜麒麟，就被卖的干干净净。 因为是晚上，杜麒麟又是焦点的焦点，一个晚上被拉着灌了不少酒，杜麒麟虽然还能喝，但是奈何队伍太庞大，等到深夜散场了，杜麒麟早就瘫倒了，是带来的人把他抬回家的。 好了，这一抬就被杜焕城逮了个正着，杜麒麟第二天头痛欲裂不说，还要被杜焕城骂没有分寸，弄得杜麒麟更头疼了，只是当天晚上又有人来邀请他出去玩，杜麒麟趁乱又逃了出去。 不过后来杜焕城也没有再斥责杜麒麟，反而还把杜麒麟的零花钱提高了不少，杜麒麟心里有数的接下。 不得不说，要想了解现在的情况，出去交际是最好的办法，和杜麒麟喝酒的虽然都是纨绔子弟，但是纨绔子弟知道的也不少，还有问必答的，短短三天，杜麒麟感觉自己差不多掌握了整个上海滩的构造了。 “少帅，前天你不是说想见见那个藤野健二么？”一个纨绔子弟指指二楼的一个包厢：“他今天来了，就在那个208包厢里，而且据我所知，他好像也很想见少帅，要不我让人上去问问？” 杜麒麟端着酒杯看着二楼的包厢，站了起来：“到底我是晚辈，登门拜访做不到，亲自上去一趟也不是不可。” “那我陪你上去？” “不必了，等一下林建斌回过来，你帮我叫他到203包厢，别人我不放心。”杜麒麟对那人笑笑，坦然自若的一个人走出上了楼梯。 那人看着杜麒麟的背影，不屑的嗤笑一声，和其他人喝酒说话去了。 杜麒麟按照门牌号找，重要在长廊的尽头找到了208包厢，杜麒麟整理了下衣服后，敲响了包厢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忍士，头发两边秃中间一堆头发，身上穿着日本的和服，手上拿着一把武士军刀，凶神恶煞的。 “你是谁？” “杜麒麟。” 可能是杜麒麟的声音有点响，他刚讲完自己的名字，包厢里面就传来热情的声音，太热情以至于杜麒麟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藤野健二的形象和武术的形象并不相像，如果不是他的口音，杜麒麟会认为他是一个中国人，尤其是从穿着和样貌来说。 “杜少帅，没想到您会亲自前来，我真的是受宠若惊！” 藤野健二非常礼貌的邀请杜麒麟进门，杜麒麟笑着感谢，然后跟着藤野健二进门了。 百乐门每一个包厢的构造都是一样的，就是观看的角度不同而已，或许是最靠近舞台的原因，杜麒麟一到窗边就可以看到正在跳舞的舞娘：“藤野先生选的好包厢，这个地方看下去，确实是最好的观赏点了。” “少帅说笑了，那是少帅没有和我抢，若是少帅要这里，我怕是也拿不到这个位置了。”藤野健二笑着说：“少帅请坐。” 杜麒麟坐了下来，藤野健二想给杜麒麟倒酒，杜麒麟忙拒绝道：“我这几天都喝的醉醺醺的回家，我爹差点要家法伺候了，这里有茶么？给我倒杯茶。” 藤野健二连忙笑着说：“当然有，杜少帅是真的巧，本来今日我是和一位茶友相聚，但是他有事先走一步，我正想找人和我品茶说道。” “那还是不要喝了…”杜麒麟拒绝道：“我这个人可俗气的很，出门在外咖啡喝多了，茶的好处也就是醒酒了，其余的我可不知道，没法和你品茶说道，不坏了你的兴致，我就喝口水就行。” 藤野拿茶具的手一顿，表情看不出什么，转手拿起水壶给杜麒麟倒了杯水：“既然如此，杜少帅，那就委屈你喝水了。” 杜麒麟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才笑道：“哪有委屈不委屈的，藤野先生今儿个来百乐门，只是为了品茶说道？” “是的。”藤野又帮杜麒麟倒了一杯水：“今日是与好友相约，好友走了，我本想也离开，谁知道杜少帅来了。” “那是我影响你离开了？” “怎么可能？杜少帅愿意和我面对面说话已经是我的荣幸，本是我登门拜访，奈何杜少帅并不喜欢日本人…”藤野说的直白，表情看不出什么，不过一双眼睛，杜麒麟看出了敌意。 杜麒麟忙诧异道：“藤野先生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日本人？” “杜少帅可是忘记了，几年前杜少帅还在报纸上辱骂日本人呢！”藤野健二一点都不给面子的拆穿道。 “藤野先生，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您一个大人和我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呢？”杜麒麟好笑道：“再说了，我现在哪有反日的念头，以前的事情要是过不去了，以后怕是也没有办法合作了，您说呢？” 藤野健二豪爽的一笑：“那是当然的，杜少帅愿意和我合作，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怎么可能还在意以前的那点小事呢？” “既然如此，不妨我们真的来谈一下合作？” “哦？“藤野健二疑惑道：“杜少帅是想和我谈什么生意呢？” “我知道藤野商社现在在上海也是鼎鼎大名的，我想运一些特殊的货物离开上海，其他人我不敢让他们帮着，但是藤野先生，我想您可以帮我吧？” “货物？”藤野想起前不久杜麒麟去成兴码头的事情，好奇道：“是什么货物呢？” 杜麒麟笑着指指楼下：“女人，藤野先生，有兴趣么？” 第十八章 计划 “女人？”藤野健二循着杜麒麟指的方向往下看，只看到正在热情舞蹈的舞女：“我不是很懂杜少帅的意思，少帅说的女人是？” “没看清楚么？”杜麒麟轻笑道：“女人，就是女人的意思。说的明白一点，就是我喜欢的女人，我想让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上海，这样的解释，藤野先生明白了么？” “我听闻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做金屋藏桥，按照杜少帅如今的身份，想要藏一个女人易如反掌，杜少帅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把一个女人运出去？”藤野健二疑惑道：“不知道杜少帅能不能为我解惑一下？” 杜麒麟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我如今的身份确实不同凡响，要保护一个女人也是简单的事情，不过上海到底是比较脏乱的地方，我也不可能每天守在她身边，既然如此，那让她离开不就是最好的办法了么？何况，她的身份到底不一般，在上海觊觎她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不少权势之人，为了一个女人我没有理由要和整个上海的权势对抗，所以悄悄的把她送出上海，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我说的，藤野先生有数么？” “当然。”藤野健二也站了起来，笑道：“只要杜少帅一句话，我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帮您一把的。” “你不问问我那个女人是谁？” “杜少帅若是想说自然早就说了，既然不告诉我，那想必是有心隐瞒，今日是我想与杜少帅做生意，想和杜少帅结好，这份心意，杜少帅若是收下了便是对我最好的解释了。” 藤野健二确实会说话，他这一番话说来，杜麒麟心里多少舒服都不知道。 “那就合作愉快？”杜麒麟伸出一只手。态度诚恳。 藤野健二也伸出一只手，两方的合作就达成一致了。 杜麒麟离开208包厢之后直接去了203，林建斌一个人坐在包厢里面百无聊赖的玩着色子，看到杜麒麟进门进来，连忙站起来对杜麒麟笑着说：“你去哪里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过来？” “废话不多说，江扬那边是可以确定下来了，是么？”杜麒麟关上门，行色匆匆的，让林建斌也不由的有了一点紧张。 “嗯，他答应了，但是说只帮你一次。”林建斌试图邀功道：“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同意的，你可千万不能…” 杜麒麟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我知道了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打算做什么，我也需要你帮我去处理接下去可能会产生的问题。其实我可以感受到，你是确定想和我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我可以重视你甚至重用你，但是你也必须要让我相信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林建斌看着杜麒麟，杜麒麟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尤其是他的深情是这么多日子以来最认真的一次，林建斌也不由的肃然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把四姨太运出上海，神不知鬼不觉的。” 杜麒麟的话就像是炸弹一样，一瞬间林建斌的脸上写着“你在说什么？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四姨太有了我爹的孩子，我要把她送出上海。” “你疯了么！”林建斌听了杜麒麟后面那句话后，彻底爆发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心里有数么？” 杜麒麟已经预想到林建斌的反应了，所以一点都没有诧异，等到林建斌一个人发完疯了，才冷静道：“怎么样？发完疯说完话，是不是可以安静一点听我说了？” 林建斌简直无话可说，他坐在椅子上一直喘气，生怕自己不小心动手宰了杜麒麟。 “看来你好像冷静下来了…”杜麒麟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知道自己确实是有点过分了，但是也是无奈：“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是再怎么样这件事情也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上了贼船了，下怕是不能下了。” “我可以！我没事，但是江扬，你为什么要扯上他，江扬从未想过站队！” “但你也是在引荐给我，那不就意味着你想让我认识他么？”杜麒麟看透一切道：“本来他也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但是既然他进入我的视线，我自然也要想着利用，难道不是么？” “……” 林建斌无话可说，杜麒麟也不想再落井下石，只想等着林建斌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再慢慢说。 “我冷静了，你说说你的计划。”半小时之后，林建斌才冷静下来：“我听听你的计划，有任何不对的，如果没有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案，我是不会帮着你的。” 杜麒麟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缓缓道来自己的计划，这些计划是经过他多日的沉思再加上演练之后才形成的，杜麒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是只要跟着他的计划走，成功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 “…这个计划最核心的就是你。”杜麒麟淡淡道：“这需要你离开上海半年左右，你放心，你离开之后，我会努力爬上去，等到你可以回来的时候，你跟着的是大帅而不是少帅，怎么样？” “你这个计划想了多久？”林建斌越发觉得自己对杜麒麟一点都不了解了，杜麒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是怎么样做出这样缜密的计划的？林建斌毫无所知。 “大概一周？”杜麒麟记不清楚了：“不要纠结这个了，我的计划你有问题么？” 林建斌点头：“有。” “什么？” “我要带着江扬一起走。”林建斌坚持道：“其余的我都可以帮你去干，甚至你要我不回来也没事，但是我要带着江扬一起离开。” “你必须得回来。”杜麒麟严肃道：“不过，带着江扬离开，我可以给你考虑考虑。” “好，我还有一个问题。”林建斌想不通，这件事情他必须要弄清楚。 “你说。” “你为什么要让四姨太离开上海，甚至她都怀孕了，你就不怕大帅要了你的命？” 杜麒麟皱眉道：“我可能不怕死？” “嗯？” “我拿一个秘密和四姨太交换的，既然我拿到了秘密，我理应该兑现我的承诺。” “什么秘密？” “与你无关。”杜麒麟站起身：“过两天我会让人来通知你的，在此之前保持安静等着我的消息。” 林建斌默默点点头：“知道了。” 杜麒麟回家之后不比前几天满身酒气，杜焕城来回看他几眼，闻不到他身上的酒味，冷笑道：“现在知道在外面洗干净再回来了？” “爹，我没有喝酒了今天。”杜麒麟老实的坐在杜焕城身边：“今儿个我在百乐门见到藤野健二了，他竟然要和我做生意。” “藤野健二？”杜焕城疑惑道：“他要和你做什么生意？” “您说呢？藤野健二在上海做的生意都是什么声音您不知道啊？您觉得他会让我做什么生意？” “你该不会又对着他骂了吧？”杜焕城虽然不喜欢日本人，但是现在还需要日本人的助力，杜麒麟要是因为自己意气用事又破坏了和日本人的关系，又该如何收场？杜焕城一想，感觉气压要上去了。 “没有，爹，我长大了。”杜麒麟连忙安抚杜焕城：“我现在想清楚了，如果我和他明面上对着干，不就意味着我和以前一样年轻不懂事了么？所以我决定背地里给他来一刀，这样的话，他即说不出我什么不好，我又能解气，爹，你看我做的对么？” 杜焕城知道杜麒麟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不知道杜麒麟现在竟然那么有心机了，倒不是说不好，只是转变的太大，让杜焕城有些难以适从。 “爹，我做错了么？杜麒麟见杜焕城不出声，担心他多想，又喊了一声：“爹，你觉得哪里不对你和我说，我改行么？” “没有，你这次做的像个少帅做的。”杜焕城满意道：“要是真的吵起来，不只是你，连累整个大帅府，好在你这次还算是明白。” “是吧爹，我做的好吧？”杜麒麟一下子笑开了嘴：“我听藤野健二说，这一次他们要运十多船的祸害人的东西，我不说全部给他毁掉，我至少也得毁掉一半吧？爹，咱们是中国人，不能由着日本人欺辱我们中国人，我知道现在是和日本人合作不能毁了关系，但是只要不是经由我们的手，日本人就是想到了也得咽下喉咙，爹，你说我说的都是对的吧？” 杜麒麟这话倒是不错，杜焕城仔细想想，也没有反对的必要。 “你注意好分寸，到时候如果牵扯到大帅府，老子绝对不会保你的。” “明白，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大帅府抹黑的。”杜麒麟得到杜焕城的首肯之后，刚想大笑就看到杜焕城的脸，连忙收敛笑容，装作沉稳道：“那我就先回房去了，爹，您也早点睡，不要太劳累了。” 生怕杜焕城揍，杜麒麟跑的比兔子还快。 第十九章 结婚 “这个臭小子！”杜焕城看着杜麒麟跑走的样子，忍不住啐骂道，到底不放心杜麒麟，怕他做错事，便喊来康副官，让他给杜麒麟找一个靠谱的副官跟着。 “杜少帅不愿意，怎么办？”康副官小心翼翼道：“我每一次都给杜少帅安排随从，杜少帅都想办法拒绝，给他配个副官，杜少帅不会不高兴么？” “你就说我给他安排的，管他高不高兴！”杜焕城站起身，慢慢走回房，在关门前，不放心的说：“记住，安排的人机灵一点，杜少帅是什么身份就得配上什么样的副官，明白么？” “明白。大帅放心。” 杜麒麟洗完澡后躺在床上，使劲的搓搓自己的脸，沉静的反思自己一天的做法，这几天他其实都如履薄冰，在计划生成之前，他不敢告诉一个人，更不敢走错一步。 幸好，在今天之前，一切都已经清楚了，只要接下去的事态按照计划来做，就万无一失了。 林家。 林建斌若无其事的回家，避开母亲亲切的问候，一溜烟的跑到他父亲的书房。 “我不是说过，你进门前必须要敲门，那么多年的家教怎么在你身上一点都没有展现呢？”林秘书怒斥道。 林建斌退出去，然后轻叩书房门：“爹，我能进来么？” 林秘书是真不想搭理这个儿子，便也不说话，林建斌也不管有没有回应，打开了书房门。 “爹，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林秘书正在准备明天开会的内容，这几天外面战事频发，整个上海都处在微妙的动荡中，他每天跟着大帅忙前忙后，做各种资料，是真的累到不行了。 “我过两天要离开上海，出去一段日子。”林建斌坐在沙发上，轻描淡写道。 林秘书冷笑了一声：“你要去哪玩？林建斌，你不把我气死，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要去一趟西北。” “西北？”林秘书简直无语：“你去西北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说好以后在上海好好过着的么？林建斌，你要不要直接气死我，直接带着一家人离开，不好么？” 林建斌才不管自己的父亲多少生气，自顾自说道：“你也知道，江扬的喉咙出问题的，听说西北那边有一个神医，我打算带着江扬去看看…” “林建斌…”林秘书被气笑了：“你爹我都要被你气死了，你能不能帮我也找找大夫，我要是死了，你应该也没有多少好处吧？” “爹，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江扬的喉咙如果不治好的话，我以后估计在上海也没有办法安心的。”林建斌试图解释道：“你想想看，我现在和杜少帅关系不错，这件事情我也和杜少帅说了，杜少帅甚至给我买了火车票让我带着江扬离开，爹，你看这事…” “随你去随你去，不回来也没事，我就当我没你这个儿子，我习惯了，真的。”林秘书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只想着面前的臭小子赶紧离开自己的面前，他爱去哪里去哪里！ 林建斌怕林秘书气到要拿东西砸他，连忙离开书房，一走出书房，林建斌才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回房去收拾东西。 杜麒麟本来要睡懒觉的，但是他并没有享受到这个殊荣，因为三姨太连带着四姨太轮番来轰炸他，要他起床送她们两位姨太太去一趟宝光寺。 “去宝光寺干什么？”杜麒麟窝在被窝里，使劲的拉住自己的被子，不让三姨太拉开他的被子。 三姨太没有选择放开他，而是继续扒拉他的被子：“今天是斋戒日，我和你四姨太打算去一趟宝光寺，一为见你楚姨一次，二为替你解决人生大事，你给我起来，快点，别磨蹭了，错过了时间的话，你等着被你楚姨骂！” “人生大事？”杜麒麟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坐了起来：“什么人生大事？” “你的婚事！” “嗯？什么？” “起来，车上和你说。” 杜麒麟坐在三姨太和四姨太中间，感觉中间像是去刑场一样的难受。 “我和你说，这件事情真的很严重。”三姨太认真道：“你在外面再怎么鬼混没事，家里一定要一个非常会持家的女人。你年纪也到了结婚的年纪，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自由恋爱，但是要是你只想着玩，自由恋爱就是个玩笑。所以，我先给你物色起来，你有兴趣的话就去见一面然后继续交往，不喜欢的话那就换一个，不管怎么样，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去相亲，不然的话，我就随便让你娶一个！” 杜麒麟摸着额头，一脸无语：“三姨太啊，我才不过23岁，结婚会不会太早啊？” “怎么会早？”三姨太正色道：“又不是让你立刻结婚，只是让你现在可以考虑起来了。今儿个我去宝光寺，也是为了和你楚姨说一声，让她也开始注意注意。” “对啊，家里还是要有一个懂事的女人持家，不仅在家里，就是在外面也需要给你一点助力。”四姨太帮腔道：“反正家里给你安排的就给我老老实实去见，喜欢的就好好交往。” “不喜欢的呢？” “那就找喜欢的，那么多女人，总有你喜欢的吧？” 杜麒麟决定闭嘴了，现在按照她们两位姨太太的想法，可能只给一两个月的时间，他就要进入婚姻的殿堂了。 楚夏知道今天老三和老四要来，所以早早的等在大殿上，今天不巧住持出去游历去了，所以整个宝光寺十分安静，只有几个打杂的僧人做着自己的事情，显得十分的悠闲。 到了寺庙门口，杜麒麟不肯下车，等一下可能就有第三个拉着他说结婚找女人的事情了。 “你给我下来，你以为你在这里守着就能安心了么？”四姨太下车后，就看到三姨太拉着杜麒麟的手，一定要把他拉下来。 四姨太笑着说：“你还是下来吧，要是不下来，等你楚姨出来的话，你以为你还能守在这里么？” 杜麒麟想起楚夏的样子，到底还是恐惧，也就放弃挣扎，慢吞吞的移动下车了。 这一次不像是前几年只有三姨太和四姨太，连同杜麒麟一起来了，不过看不到杜麒麟脸上兴奋的表情，看起来就是被迫来的。 “一看他就不乐意来，拉他来干什么？”楚夏在寺庙中和在外面完全不一样，十分安详，真的像一个真正的出家人。 三姨太笑笑：“没事，他反正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就让他跟着一起过来了，不仅诚心求佛，更是见见二姐你。” “对啊，楚姨，好久不见了…”杜麒麟不情不愿道。 楚夏轻笑道：“行了，不情愿的话就回去吧，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别，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商量才把他叫来的。”三姨太笑着说：“老四，不是从家里拿了上好的药材么？都是家里人拿来给各位僧人和住持的。” 四姨太连忙拿出手上的东西，递给楚夏：“都是药材，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都是规矩，楚夏也知道她们两个不会坏事，让身边守着的小和尚接过去，然后自己接待家人。 “你说的正事是什么？”楚夏带着他们走到外面的小池塘边坐下，亲自给他们倒了茶水：“说吧，正好现在没什么事情。” “二姐，你看麒麟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想想他的亲事了？”三姨太饶有兴趣道：“况且现在他也学坏了，天天在外面鬼混，所以给他找个懂事的媳妇持家，他也好不要那么混，二姐，你说这件事情是不是当务之急？” “结婚？”楚夏其实也想了很多，尤其是关于杜麒麟的事情，但是结婚这件事情确实也没有多想，主要是在她眼里，杜麒麟还小，婚事这种事情好像还轮不到他。 但是被老三那么一说，楚夏才意识到杜麒麟已经二十多岁了，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用一个女人帮着他也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你怎么想？”楚夏转头看杜麒麟，问道：“你怎么想的？” 杜麒麟见楚夏问自己，连忙开口道“我不想。楚姨，虽然我二十多岁了，但是我刚回来，还什么都不懂，现在就给我找媳妇会不会太早了，而且我还没有这个想法，您劝劝三姨太和四姨太，别让他们催着我了。” “二姐，你别听他一个人胡说八道，老四，你和二姐说说杜麒麟在家里的辉煌史。”三姨太才不怕杜麒麟打的亲情牌，对身边的四姨太说道。 四姨太看看杜麒麟，又看看楚夏，咳了声道：“最近，麒麟好像和广德班的江扬走的比较近。” “我没有！”杜麒麟怎么也想不到三姨太会拿这个来威胁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帮林建斌而已，我没有帮江扬也没有和江扬走的比较近，楚姨，你不要听信谗言！” 不过，杜麒麟怎么申辩，楚夏也一门心思要给杜麒麟找媳妇了。 第二十章 离开 杜麒麟已经放弃挣扎了，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边听她们说谁家的千金好，谁家的姑娘乖巧，杜麒麟真的没有一个认识的，这该怎么办？杜麒麟已经开始惆怅了，非常惆怅的那种。 “二姐三姐，我想进去拜拜佛祖。”四姨太征求其他两位姨太太的意见后，站起身打算进里面去礼佛。 杜麒麟连忙站起来：“我也去，四姨太我也去，我陪你一起进去。” “你别去祸害佛祖了，就安静的坐在这里听我和你三姨太说各家姑娘。”楚夏知道杜麒麟是不耐烦了想逃开，但是怕杜麒麟进去祸害佛祖，所以伸手把他拉住了。 杜麒麟委屈道：“你们安排好不好？我好好听话，让我见谁我就见谁，求求你们放开我，我想去求求佛祖回到前几天，我保证不再出去胡闹了！” 三位姨太太因为杜麒麟的话都一笑，想着杜麒麟委屈的表情，楚夏只好松手让杜麒麟跟着四姨太去佛堂。 杜麒麟和四姨太都恭敬的跪在佛祖面前，不像上一次那样的吊儿郎当，看他虔诚的样子，还以为杜麒麟又换了一个人。 “四姨太，在向佛祖许什么愿？” 四姨太笔直的跪着，双手合十，轻声道：“希望近日愿望达成，希望世上婴孩一切顺利平安。” 杜麒麟轻笑道：“四姨太的愿望倒是真诚又渺小，佛祖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是么？”四姨太身形一震，随后磕了一个响头，说道：“那我就谢谢佛祖的庇佑了。” 回去的路上，杜麒麟一直一言不发，但是三姨太老是在他耳边呼唤，比如说哪一家姑娘怎么怎么样，杜麒麟忍了半路，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三姨太，我知道了，别说了！再说了，我爹也不一定同意，你觉得呢？我爹现在肯定是要我好好经营自己，你觉得我爹会让我现在就结婚么？” “你以为我来找你楚姨是为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姨太搬出楚夏，说道：“你楚姨可是比我想象中要积极的多，看来是想抱孙子的。何况我和你四姨太帮你找的姑娘，再怎么不济也是门当户对的那种，是对你未来的事业绝对是有益而无一害的。” 杜麒麟决定暂时随波逐流。 刚到家门口，杜麒麟一下车就看到一个仆人匆忙上来禀告：“少帅，林先生正在客厅等着您，说是有大事要和你说。” “林建斌？”杜麒麟疑惑道：“他来干什么？” “没有说来干什么，但是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我知道了。” 杜麒麟和三姨太还有四姨太一进门，林建斌就笑着迎上：“刚刚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听到了不出来迎接？”杜麒麟刚把三姨太的外套接在手上时，林建斌立马接过四姨太和杜麒麟手上的外套，殷勤的把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这让三姨太分外疑惑。 “你小子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要你少帅帮你兜底？” “三姨太，您想我一点好的不行么？”林建斌无奈道：“我这是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不做岂不是又要被骂了，这几天我爹天天在家里鞭策我，让我做事动脑子，让我做事勤快点，别老是给杜少帅惹麻烦，我这不是贯彻我爹的说法，往后三姨太四姨太在我爹面前美言几句，我也不用老是被家法了。” 四姨太笑笑：“你这张嘴，要是你少帅有你一半会说，我和他三姨太都放心了。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往后啊你得多教教你家少帅该怎么说话，少被大帅骂，也算是你聪明，往后定会给你美言的。” “四姨太又笑我不是？我怎么敢和少帅比，也这么敢教少帅什么呢？”林建斌嬉皮笑脸道：“我一定对少帅尽忠尽职，到时候少帅不要忘了我就好。” 杜麒麟疑惑道：“忘了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我要暂时离开上海一趟了，也不知道多久才回来。”林建斌遗憾道：“所以少帅，看在我平常那么听你话的份上，你可千万不要忘记我，虽然归期未定，但是我肯定会回来的！” 三姨太看看林建斌，诧异道：“你这是要去干什么？不会真的惹事要出去避难了吧？” “是啊。刚刚说的就是笑话，真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得和少帅说说，如果少帅帮不了你，你可以和我们说说，求求大帅到底也是应该的。”四姨太在一旁说道：“你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是个捣蛋孩子，能帮的我们肯定会帮忙的。” “不是，两位姨太太不要着急。”林建斌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前两天少帅不是给江扬介绍了一个医生么？但是那个医生是西医，而且医生也说最好的办法还是中医结合，我就去打听了一下，说是西北有一个大夫专门治这一方面，我就想带着他去一趟西北，虽然不一定会好，但是至少也求个心安。” 又是江扬的事情，一谈到江扬，三姨太和四姨太的脸一下子就阴下来了，尤其是三姨太，表情不要多难看。 “虽然我没有这个权利说这样的话，可是身为长辈，有几句话我还是想和你说说。”三姨太摆出长辈姿态，教训林建斌道：“江扬到底只是一个唱戏的，他也是个男人，你和他是不一样的。往后你要陪在少帅身边替他解忧排难，但是江扬这个人，不管是少帅还是大帅府都是不能容忍的。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想想看到现在，你和江扬的事情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你爹娘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想，你们两个的关系也不是被世上所接受的。听我一句劝，离江扬远一点，既然是江扬要看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他找大夫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事情了，再接下去的事情，与你无关了吧？” 林建斌被三姨太说的一动不动，杜麒麟抬头看了眼林建斌，林建斌只是安静，但是态度看起来并不像是妥协。 知道林建斌是劝不听了，三姨太觉得心气神很不平，唰的一下站起来回房了，留下三个人坐着，也十分尴尬。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杜麒麟先打破安静，问道。 林建斌摇摇头：“不知道，看能不能找到，也看他恢复的情况。” “你打算去西北哪个地方？”四姨太突然问道：“我以前和我父亲去过西北，也稍微知道一点那边的情况，你打算去找的那个医生叫什么？” “叫王因山。” 四姨太一愣，表情一变，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无神的看着林建斌，好像是在证实林建斌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三天后，下午六点，城中火车站。” 林建斌就这么走了，只剩下杜麒麟和四姨太坐着，杜麒麟看四姨太的样子，决定还是默默的离开。 “少帅，谢谢…”经过四姨太的时候，四姨太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杜麒麟咧嘴一下，安静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三天后，一切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现在没办法预见，但是杜麒麟想，或许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吧？ 三天，对有些人来说只是平淡的三天，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就是煎熬到疯狂的三天。林建斌要带着江扬离开上海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了。 为了和平的带着江扬离开，林建斌给了广德班班主一大笔钱，算是赎身钱，为的就是给江扬一个自由身。但是因为他的行为，五姨太还去林建斌家里闹过，觉得林建斌完全忽视了她的感受，后来还是江扬自己站出来说愿意跟着林建斌离开上海去看病，五姨太闷着气不说，却只能由着江扬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情在上海算是掀起了大风浪，不过林家好像也没有被影响，林建斌没有被揍得家里人都不认识的地步，反而是在三天内宴请了自己的好友，算是饯别酒。 林建斌的事情是热闹的说，但说还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的话，大帅府现在也是人人自危。 大帅府里里外外围了将近一个营的官兵，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除了在大帅府里的人。 “她去哪里了！”杜焕城在客厅对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仆人，疾言厉色道。 除此之外，杜麒麟，三姨太和五姨太，甚至杜清也在一旁站着，表情严肃到不行。 “大帅，您先冷静一下，老四肯定是去哪里玩了没和家里说一声，肯定会回来的。”三姨太看气氛真的不对，甚至害怕大帅动了杀心，连忙劝道。 杜焕城的脸怕是黑的和黑炭一样了，杜麒麟开口道：“在这里训这些仆人也没有用，现在还不如马上出去找一下，万一还能追回来。” “没有听到人怎么说的么？”杜焕城的声音一下子响起来：“她就已经离开上海了，甚至是怀孕离开的！” 第二十一章 计划开始 “没理由啊大帅，四姐不可能怀着孕离开上海的，中午我都见过她，也不像是怀孕的样子，更不像是要离开上海的样子啊！”平常最爱火上浇油的五姨太也对杜焕城的表情感到瘆人，忍不住出口说道。 “还在替她说话！你们一个个是不是存心要气死我！” 一屋子里的人又都安静下来了，杜焕城发脾气的次数不少，但是鲜少有如此雷霆震怒的时候，说实话，连三姨太都有点被吓着了，这件事情该如何收场？老四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上海离开大帅府？ 今天一早，一如往常，该出门的出门，该在家的在家，结果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竟然找不到四姨太这个人了，三姨太以为她出去没有告诉其他人，所以也没有多少在意，只当是晚上会回来的。 但是没想到，到了三四点钟，杜焕城竟然回家了，声势浩荡的带了一大堆人，不知所以的三姨太也看出事态的不简单，连忙喊了正在睡觉的杜麒麟和在后院陪着杜清玩闹的五姨太到大厅来。谁知，竟然是四姨太的贴身丫鬟说，四姨太打晕了她，然后一个人离开了大帅府，甚至她还说，四姨太怀有身孕已经长达两个月了，一直瞒着大帅。 所有人都震惊了，别说是枕边人杜焕城了。 后来，康副官回来禀告说，早上有人亲眼看到四姨太出现在火车站，还说看到她上了火车，是北上的火车。 也就是说，四姨太怀着孩子，私自一人离开了上海，缘由不明。 但是不管是哪一个理由，杜焕城都不可能放过四姨太，一旦四姨太被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大帅，门口林先生和江先生来找少帅。” 杜麒麟摆摆手：“让他们走，现在什么时候竟知道给我添乱，让他们先离开，等一下我看时间能不能去送送他们！” 仆人点点头，领命下去，却被杜焕城叫住了：“等一下，让他们进来。” “爹，”杜麒麟一下子紧张起来：“让他们进来干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万一他们走漏了风声，岂不是让大帅府颜面尽失？” “是啊大帅，他们马上要离开上海了，别这个时候来给您添乱了。”五姨太少见的站在了杜麒麟这边，她是担心走都要走了，偏偏还要被杜焕城辱骂上几句，闹得不痛快。 杜焕城想了想，杜麒麟说的也没错，便改口道：“算了，别让他们进来了。” “诶。”仆人领命下去。 林建斌和江扬看到大帅府灯火通明之后，相视一笑，并肩离开了大帅府。 …… “爹，不是说有人知道四姨太上了哪辆火车，这样的话派人去追，不是就能追上了么？”杜麒麟出谋划策道。 杜焕城气冲冲道：“幼稚！” “那总比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管要好吧？其他的不说，四姨太肚子里可是我的弟弟，你的儿子，你能不管他么？” “麒麟，不要说了！”三姨太怕杜焕城祸水东引到杜麒麟身上，忙阻止道：“大帅有大帅的考量，你就安安静静的等在这里。” 杜麒麟嘟囔道：“能有什么想法？” “说你幼稚你不信，现在看样子，你就是个幼儿智商！”杜焕城被杜麒麟气的不行，他冷哼道：“你以为那个女人会那么容易被看出来自己是坐火车离开的？她能想着带着孩子离开，肯定是深思熟虑许久的，要是那么快被看出来，岂不就是等着我去抓她？” “嗯？什么意思？”杜麒麟疑惑道：“不是坐火车离开，还能怎么离开？” 三姨太看杜焕城坐在沙发上，就知道杜焕城心里早已经有数了，同情老四的同时又是无可奈何，毕竟逃走事小，孩子事大。 康副官见杜麒麟还在迷茫，便好心的解释道：“大帅已经吩咐我，把各航道和各码头都封锁了，只要有四姨太的下落，会马上来告知的，少帅放心，四姨太现在肯定还没离开上海。” 杜麒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坐船离开，我说呢？坐火车该多引人注目啊！” “坐船？”杜焕城冷笑道：“怕不是简简单单的坐船！” 杜麒麟还没参透杜焕城说的这句话蕴含的意思，就看到七八个军装男人行色匆匆的跑进来，看起来好像事情有了变故。 带头的军装男人先小声的对康副官说话，康副官在听到汇报之后，表情一瞬间凝固了，杜焕城看看康副官，沉声道：“说！那女人在哪里？” “大帅…”康副官吞吞吐吐道：“四姨太找到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杜焕城也看出事情不寻常，忙站起来，大声道：“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四姨太死了，被活生生烧死的。” 成兴码头上，将近几百个人都站着，看着面前的三具尸体，不敢说话。 货船上一般来说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船员，所以一旦发生事故都是会第一时间逃命，也就是说，如果货船出事，货物被毁是常事，但是人都没有多大的问题。 一条船上竟然活生生烧死了三个人，而且看这样子，烧死的三个人似乎都是不寻常的人。 杜焕城一行人赶来的时候，成兴码头已经是乌压压的一群人了，康副官一边组织把人群疏散开来，一边让人找来了这个码头的负责人。 “说！到底怎么回事！” 三具尸体都是面目全非的那种，除了从身形上来看还能辨识是男是女，其余的也都已经看不出来，杜麒麟看着并排躺着的三具尸体，中午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成兴码头的工头连忙说道：“是这样的，这批货物是三点半装船，四点半准时装好出发的，是运往西安的货船，上面的货物都是日本人的货。但是船开出去没半个小时，就在那边突然着火了，接着，接二连三的船只都开始着火了，货船着火虽然有但是那么密集的却没有，我就马上安排人去打捞着火的船只，货物是没有的差不多了，船上的船员和船长也都活着回来了，但是却意外的打捞了三具尸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大帅，这件事情我…” 接着，尸检的人到了，杜焕城在一旁站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连忙看向旁边的杜麒麟，杜麒麟在碰上杜焕城眼神的瞬间低下了头，样子看上去就是在闪躲。 “大帅，初步阶段看来，三具尸体，一具女尸两具男尸，女尸的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两具男尸都在三十岁左右。”尸检小声的在杜焕城身边汇报道：“而且，女尸的肚子里有不成形的胎儿模样，可能是两个月左右的孕期。” “大帅，四姨太的随身丫鬟在家里撞墙自杀了。”家里的一个仆人风风火火的从家里跑来禀报：“三姨太调查了下家里少了的人，一个司机还有一个花匠，都不见了。”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去看杜焕城的表情，三具尸体就是四姨太和少了的两个仆人，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是却巧合的像是策划好的一样。 “杜麒麟，你跟我来，其余人都给我留在这里，不准离开！”杜焕城吩咐完之后，便走向一旁的安静处，杜麒麟亦步亦趋的跟着，模样看着就是个受委屈的孩子。 杜焕城不说话，杜麒麟不敢开口，杜焕城双手紧紧的握着放在身后，饱含怒气道：“你给我说清楚，这件事情你参与了多少？” “爹，你在说什么？”杜麒麟小心翼翼道：“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帮四姨太逃走这件事情，你参与了多少！”杜焕城声音大了点，甚至带着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彻底爆发。 杜麒麟心一颤，试图再一次蒙混过关时，却瞥到杜焕城冷冷的眼神，那种眼神，杜麒麟想，可能是杀意已经凝聚在一起了吧？ “着火的事情是我干的，我和你说过的，但是四姨太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杜麒麟大着胆子道：“我得到消息，藤野今天要运十几船的东西，运到西安去，我就有了想法。我和码头工头就刚刚那个说话的工头说，我也要运一样东西离开上海，让他帮忙运一下。其实那些东西就是白磷，我在一大半的船只上都放了，是化学药品，只要接触到40度的空气就会自燃。我只策划了这件事情，至于四姨太怎么会在船上，又怎么会死在船上，我是真的不知道，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问那个工头！” “你没有和四姨太透露一点点关于你的计划的事情？”杜焕城不至于那么不相信杜麒麟，而且杜麒麟要动日本商船的事情他也是知晓的，他说的有理有据，并没有起疑的地方。 杜麒麟愣了下，舔舔因为害怕而干燥的嘴唇，小声道：“就一次，我验了白磷之后，身上染了点，就被四姨太发现了，发现之后她要挟我告诉她我要干什么，不然的话她就告诉我楚姨。我就告诉她我要把白磷装在日本人的商船上，但是没告诉她装在哪几条船上，我当时压根没有想到会有问题，我根本不知道四姨太要逃走的事情，爹，你得相信我！” 第二十二章 结束 当天晚上七点，去往山东的火车上，一个狭小的包厢里。 火车行驶的地方都是避开闹区和市区的，所以在夜晚来看，显得十分萧瑟不堪，加上月色的照耀，几乎可以成为一个废弃的庭院来看了。 “四姨太，现在已经离开上海了，您可以不用那么担心了，接下去还有很长时间的车程，您要么先休息休息，好么？”林建斌看着一直望着窗外的四姨太，善意道。 四姨太笑着回过头，看着面前的两位男子，说道：“自离开了上海，我便不是你们口中的四姨太了，我虚长你们几岁，喊我一声可婷姐就好了，我的原名叫王可婷。” “可婷姐。”林建斌和江扬都很识趣，马上改名喊道。 王可婷礼貌的朝他们笑笑，眉目间逐渐失去了紧张和忧虑，展现的是成为一位母亲的慈爱。 “现在上海估计已经闹翻了吧？”王可婷笑道：“我没有想到，上海会因为我的事情天翻地覆，不过能离开上海那种吃人的地方，闹一番也不是不可。” 林建斌倒没有王可婷看得开，反而是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道杜少帅一个人能不能承受那边的事情，把所有的事情都强加给少帅了，真担心他会出事。” “放心吧，杜麒麟这个人鬼主意多，肯定是把一切都处理好了才能让你们陪我离开的。”王可婷不知道杜麒麟到底是怎么想出那么一个计划，虽然确实有牺牲一些人的做法，但是达到目的鲜少有不流血的。 “话是那么说，”林建斌叹了口气：“我怕的不是他经不住大帅的盘问，而是经不住自己内心的那种挣扎，虽然我和他交往不深，但是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策划出那么大一出戏，甚至还搭上了人命，即使不是出自他的手，他一定也会良心不安的。” 听了林建斌的话，江扬和王可婷都沉默了，他们两个其实都不知道所有计划的人，尤其是江扬，他只知道杜麒麟利用了他的名义做了一些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林建斌没有说，江扬也不打算问。 “完整的计划是什么？”江扬忍不住开口道：“现在能说了么？” 林建斌摇摇头：“还是不要知道了，知道了对你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可婷姐，今天之后，我们可能都没有机会再相见了，还望你以后保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王可婷点点头：“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辜负麒麟的这份心意的，等你们回去上海了，一定要替我再一次感谢他。” “您放心吧，我到时候一定替你传达到。” …… 因为涉及到大帅府的名声，甚至还涉及到杜麒麟的问题，杜焕城就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交代三姨太过两天找个理由把四姨太的事情摆平了就好。 这件事情就这样翻篇了。 杜麒麟赤身躺在浴缸里，任由自己的头被水淹没，在水下，他无法呼吸，将要窒息的时候，他哗的一下钻出水面，发顶的水滴慢慢的滴下来，模糊了杜麒麟的双眼。 做错了么？是不是不该那么做？杜麒麟从下午开始就怀疑着自己，是不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是不是这个计划的产生就是一个错误，无数的想法占据了他的脑袋。 看到那三具尸体的时候，杜麒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他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然后倒好洗澡水，然后躺着，水都变得冰冷，可是他的心比水更冷。 “…这几天，你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你要离开上海，为四姨太打掩护，理由你自己找。”杜麒麟想起了在百乐门告诉林建斌计划时，自己说的话：“杜焕城是一个极其聪明也充满疑心的人，他从不相信别人的眼睛，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自己想到的。安排一个和四姨太形态相似的人在你们要离开上海当天去坐上去西安的火车，而且一定要被人发现。” “一旦有人告诉杜焕城四姨太是从火车站离开的，杜焕城便不会多放心思在火车站，而是选择与此相反的方式，船。”杜麒麟冷静道：“其他的我都安排好了，现在只差一个和四姨太年龄相似，有两个月身孕的女人…” “女人找到了，她男人已经死了，但是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没有男人傍身她在上海也没法过下去，她愿意当替罪羊，但是她有一个要求，抚养她的儿子长大。”第二天晚上，林建斌就带来了这个消息，听到有人愿意，杜麒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是为了大局，他同意了。 一个晚上，在他的策划下，五条人命在他手上没有了。 杜麒麟穿上浴袍出了浴室，坐在了杜麒麟书桌前的椅子上，拿出许久没用的笔和本子，写上了一个数字：5。 自他决定站上这个位置，死伤早已经成为了常事，这一次是为谁而死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这本本子上的数字会越来越多，直到写不下为主。 第二天，杜麒麟下楼的时候，杜焕城竟然还在家里。 “爹，我今天想去一趟楚姨那边。”杜麒麟吃着碗里的白粥，对身旁的杜焕城说。 杜焕城淡淡的舀了口白粥，说道：“今天不行，等一下你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 “军部。” 杜焕城的话无非在在场的所有人心里掀起了一场据涛骇浪，杜麒麟猜不透杜焕城的做法，反而是三姨太形色高兴道：“那麒麟，你可得多吃一点，大帅在军部经常是一天都不吃饭的。” 五姨太在一旁，差点把牙齿都要咬碎了。 不过杜麒麟还是没敢多吃，他怕等一下消化不了，杜焕城放下筷子后他也跟着放下了筷子，随同杜焕城站起来，打算就这样跟着他出门。 “去楼上换个衣服。”杜焕城头也不回的说：“我先去车上等你。” “换什么衣服？” 杜焕城没回他，杜麒麟看着自己的衣着，非常得体的西装，这又该换什么？ “傻孩子,”三姨太忙走上前来推了杜麒麟一把：“当然是军装，就在你柜子里的，快去换上，别让大帅久等了，不然又该被骂了。” 换魂前的杜麒麟一直都穿着探长的衣服，和军装的样式可能就是颜色不一样了，但是有很长时间没穿过了，穿的有些膈应的难受，不过好在杜麒麟的适应能力强，在镜子前端详了自己几分钟后，就习惯了。 杜麒麟穿西装的样子和穿军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穿西装看起来就像是个阔少爷，而穿上军装看起来真的有军人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样子上显现的，而是从内而外的感觉。 三姨太很喜欢杜麒麟这套军装，只是奈何外面大帅正在等待，不敢多拉着杜麒麟说话便让他出去了。 杜焕城也上下打量了杜麒麟好几眼，在确认杜麒麟衣服没有穿错之后便让杜麒麟上车了。 “爹，今天去军部，干什么？”杜麒麟坐在车上无聊，好奇的问道。 杜焕城言简意赅道：“视察。” “那我去干什么？” “熟悉军部。”杜焕城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听到杜麒麟一直在问，便呵斥道：“不想去就滚蛋，哪来那么多话？” 杜麒麟默默闭上嘴巴，真不懂杜焕城为什么那么喜欢生气。 康副官坐在副驾驶上，转过头来对杜麒麟说：“少帅，大帅让我给你安排副官，我挑了几个机灵的，等一下我带来你选选，怎么样？” “副官？”杜麒麟诧异道：“给我的？” “是啊，大帅特意安排的。” “那好，等一下你带来我看看。”杜麒麟能不知道这个副官的用意为何么？无非就是来监视他的，提防做什么事情，杜麒麟心里明镜似的，也不违了杜焕城的意思，有那么一个人在身边，杜麒麟受限虽多，但也有好处，至少杜焕城会对他稍微放心点。 军部和大帅府完全是在两个方位，车子穿过了小半个上海才到的军部。 杜焕城大部分一个月来一次军部，军部的人也都习惯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不止杜焕城来了，连杜麒麟也来了。 “大帅，到了。”康副官打开车门，让杜焕城和杜麒麟依次从车里出来。 军部的事宜每天都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大帅府，杜焕城严格的掌握着军方，无关乎形式的掌握着。 “盛殷源是不是在这里？”杜焕城一进门，没等来陪同的人说话，先开口道。 “是的，盛先生正在开会。” “等他开完会来一趟我办公室。”杜焕城说道：“接下去没你们事了，做自己的事情去。” “好的。” 陪同的人点头离开了，杜麒麟朝他致意点头，从进了军部，杜麒麟一句话都没说过。 “你也做自己的事情去。”杜焕城也赶走了康副官，杜麒麟就更加不懂杜焕城的做法为何了。 杜焕城带着杜麒麟两个人在军部转悠，杜焕城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军部构造，没有刚刚在车里的安静，而是真的在给杜麒麟介绍各个地方的安排和作用，做着秘书的工作。 第二十三章 拆穿 杜麒麟也有了心思，杜焕城愿意讲，杜麒麟也愿意听，或许是他的态度取悦了杜焕城，从刚进军部大门的毫无表情到现在还有了一点笑意。 杜焕城是高兴的，杜麒麟愿意学愿意去做以前不屑的东西，对他父亲这个身份还是大帅这个身份，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子承父业，从古至今都是那么传下来的，杜焕城当然希望杜麒麟成为他的下一任，而不是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被人给截了胡，尽管还不成熟，但是只要杜麒麟敢面对，杜焕城一定是第一把助力。 “大帅！”不知不觉，杜麒麟和杜焕城已经把整个军部走了个遍，两个人才走回到杜焕城的大帅办公室，门口两个士兵看到杜焕城，忙敬礼道。 杜焕城点点头，带着杜麒麟走了进去。 杜焕城的办公室如同杜麒麟想的那样，豪华而且奢侈。一进门就是偌大的沙发，和大帅府的沙发差不多大小，正中心摆着一张演练桌，上面插着各国的国旗。演练桌后面就是杜焕城自己的办公桌，上面摆放的很整齐，把整个办公室衬托的严谨又整洁。 “爹，那么大的办公室，不觉得很空虚么？”杜麒麟想起家里的书房也是那么大的地方，估计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好几个办公室，杜麒麟不禁好奇道：“一个人办公，用那么大的地方，就是走路都得花上不少时间吧？” 杜焕城白了杜麒麟一眼，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杜麒麟连忙接过去，笑着挂起来，然后也脱下自己的外套，一齐挂在旁边。 “你以为这里是我一个人的办公室？”杜焕城没好气道：“要不是因为你，今天这里该站满了人给我汇报工作，都应该站在你旁边的那个演练桌上给我推演接下去会发生的战事和情况。” 这么一说，杜麒麟又觉得屋子大也是应该的。 “那爹，我在旁边听着就好了，不耽误你办公。”杜麒麟自以为懂事的说道，却换来杜焕城的冷笑。 杜麒麟感觉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说错了，于是杜麒麟安静的坐在一旁，当作自己就是个隐形人。 “成兴码头上的工头，我让人做了他了。” 杜麒麟低垂的双眼一瞬间呆住了，身子似乎不由自主的僵硬不动，杜麒麟缓缓抬起头，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杜焕城仿佛知道杜麒麟会是这个表现，毫无波动的坐了下来，淡然道：“既然要做事就不能留下把柄，我昨天睡在那边想了一个晚上，王可婷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傻，明明知道你要用白磷炸船她又怎么会自投罗网的钻到明知道会着火的船里？如果是她一个人，我想她会试着去冒险一番，可是她还怀着孩子，没有万全之策她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那么既然死的不是王可婷，她去哪里了呢？” 杜麒麟的后背因为杜焕城的话，出了一身冷汗，脑子迅速的走动，想要找出适合的又不突兀的解释来圆这个慌。不过还没等杜麒麟申辩，杜焕城无所谓道：“既然她已经离开了，我也不想再深究了，到底当初是我欠她的，她恨我理所应当，想走也是应该的，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您叫我来这边的原因，是什么？”杜麒麟咽了下口水，他紧张的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流利的说话了。 “你是我儿子，就是你犯了天大的事情，老子也得给你兜着，况且是这样的并不起眼的小事而已。”杜焕城抬头看了杜麒麟一眼，杜麒麟也回视他，不过他没办法读出杜焕城双眼中隐含的意思。 杜麒麟坦白道：“是我做的，是四姨太求我，让我帮她离开上海的。” 杜焕城似乎也想到了杜麒麟会坦白，表情并没有多少明朗，声音还是不急不缓道：“通过这件事情，虽然我生气我儿子帮着别的女人带着孩子逃走，但是你能猜透我的想法，让我措手不及，做出这样的计划，我打心底里高兴。我以为你真的做好了要做一个大帅的想法，奈何刚刚我和你说那个工头的时候，你表现的还是太稚嫩了。” 杜麒麟看了眼杜焕城，小心道：“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事情死人了，这个计划最初也就是为了帮四姨太逃出上海，在这场计划里，太多的死亡，我还没接受的勇气。” “幼稚！”杜焕城喝叱道：“你以后是做大帅的人，怎么可以因为区区那么一点点牺牲都接受不了？任何阻碍计划进行的人都得死，不值得同情，听清楚了么？” 杜麒麟还是没办法应下来，他第一次经历那么大规模的杀害和死亡，他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期。 杜焕城倒也没有继续紧逼杜麒麟，稍许理解道：“以前的你就是踩死一只蚂蚁都要愧疚半天，现在能明目张胆的想法杀人了，我还是安慰的。第一次到底难捱，我给你时间和机会，但是以后，就要学会心狠手辣了，否则就不是你难不难受的问题，而是你的小命还在不在的问题了！” “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杜麒麟试图逃脱心里的恶魔，为自己辩解道。 “你不是最喜欢那些古典诗词么？”杜焕城冷笑道：“那句怎么说来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不是就是你这话的意思？” 杜麒麟：“……” “行了，别纠结这个了，不管是不是因你而死，人已经死了，你也改变不了了。”杜焕城好心道：“不过我可以和你说，那个工头我也不是专门为了堵上他的嘴巴，更要紧的原因是他已经背叛我了，他死也是理所当然的。” 杜麒麟已经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了，但是杜麒麟，我也和你明说，你避着我是应该的，但是如果你没有把我当一位父亲看待的话，老子也不会把你当儿子看的，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杜麒麟当然明白，身为少帅有自己的想法很自然，但是一味的瞒着大帅做伤害大帅的事情，就算是亲儿子，杜焕城也不会放过他，这个杜麒麟心里倒是有数，这一次算是意外，以后他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知道了，爹。” “盛殷源，你已经认识了，对么？”杜焕城看杜麒麟态度诚恳也不想再多说这件事情，便转移话题道。 杜麒麟点点头：“在百乐门见过一次。”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杜麒麟迟疑不敢说，他觉得在盛殷源的这件事情上，杜焕城的态度一直都捉摸不透，包括上一次让康副官来找他说话一样的，不清楚他的用意是什么。 杜焕城似乎也不急，慢悠悠的打开桌上放着的一份文件看起来。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从说话到谈吐动作都与一般的谋士有很大的区别，要是更详细一点说的话，他更像是在学校教书的教书先生。”杜麒麟良久后开口道：“虽然在坊间听过他的很多传闻，但是我觉得就我看到的，他不是那种嗜血的人。” “说完了？”杜焕城一份接着一份看，直到杜麒麟没有声音了才抬起头，问道。 杜麒麟看看眼色，点点头：“说完了。” “既然瞎话说完了，就给我说几句实话，别让我觉得听你说话是浪费时间。” “爹，”杜麒麟大着胆子走到杜焕城面前，愤慨道：“虽然我才和他见过一次面，但是从他说话中我只看出了他笑面虎的这一面。表面上和你笑眯眯的关系很好，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黑人！而且，看他那样子，明明是爹你给他的权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打下来的天下，就好像上海是他的一样，目中无人！还有那种嗜血行为，虽然宁可错杀不放过没有问题，不过弄得上海人心惶惶的，到底不能稳定上海的发展，明君尚且不存在，但是不能做暴君啊，爹，你觉得我讲的有道理么？” “一派胡言！”杜焕城扔掉了文件，声音大了许多：“非常时段非常手段！当初为了稳定上海才出此下策的，那就不叫嗜血，只叫手段！” 杜麒麟讨好的笑道：“爹，我没说当初您做的那些事情不对，如果换作我当初也会那么做，只是现在上海也稳定了，要是再继续嗜血的行动下去，谁能保证有人不出来反对您的统治呢？而且爹…” “而且什么？”杜焕城看杜麒麟欲言又止，生出了几分好奇。 “而且，您只对我说的关于当初做的事情提出反驳，对盛殷源的见解，您是不是基本上都同意我的说法了呢？”杜麒麟笑道：“爹，您到底怎么想的，这里就我们父子两个人，您也不要瞒着我，我自然也会该记住的记住，该忘记的忘记，您觉得怎么样？” 杜焕城不说话，就是看着杜麒麟，心里却满意的不行，会看眼色会说话会动脑子，可比以前要聪明多了。 第二十四章 真正的结束 “大帅，是我。”盛殷源适时的出现在杜焕城的办公室门口，杜麒麟听到声音后，立马闭紧嘴巴，看着杜焕城不敢动作。 杜焕城和往常一样，拿起刚刚被扔掉的文件，说道：“进来。” 盛殷源推开门进来，看到杜麒麟也没有一点诧异，反而特别友好的和杜麒麟打招呼，杜麒麟当然也是笑着和盛殷源笑道：“盛先生，好久不见。” “是啊，最近有点忙，改日我请客，再带你去百乐门玩玩。”盛殷源也笑着回应道。 “行了，在办公室就不要说玩不玩的事情了。”杜焕城开口阻断他们两个继续毫无意义的对话：“开会开的怎么样？有什么结果么？” 盛殷源收起笑脸，认真的汇报工作道：“两天前，在上海北部有一股军队突然袭击上海，不过好在发现的早再加上人数不多，所以及时的制止住了，从那些穿着和样子来看，好像不是中国人。” “日本人？” “是的。”盛殷源点头道：“日本人常年穿木屐，脚趾中间有很重的茧，我们在那批士兵的脚上都发现了类似的茧子，由此断定他们是日本人，试图突破进入上海北部。” 杜焕城冷笑一声：“嗜血的狼永远不知道满足，给他们机会留在上海已经是我施德，还想要上海进驻军队，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杜麒麟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但是也还能抓住几个重点，比如说日本人，比如说军队。 “可惜的是当时没想那么多，所有人都死了，不然抓住一个活口一定可以多问一点的。”盛殷源略带可惜道：“但是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日本人心思不纯，大帅，这股力量可不能忽视，尤其是日本人野恨心十足，可比其他人要狠的多。” “日本人的野心，那么多年来，难道不是有目共睹么？” “大帅说的是。” 杜焕城处理完手上的文件，对杜麒麟说：“你刚刚听了点什么？说一下你的看法。” 杜麒麟一愣：“我年幼，说的话可能不是很懂事，我还是不说了。” 杜焕城把手上的笔一把扔到杜麒麟身上，生气道：“让你说就说，哪来那么多废话？” 您别老是动不动就扔东西！”杜麒麟把脚边的鞋子捡起来，放到杜焕城手边：“您要听我说的话，那我就随便说两句？” “说。不要说废话！” “大帅，少帅愿意说就好了，您可千万别给他那么大的压力。”盛殷源笑着说：“不过我也很好奇杜少帅的想法，从各种方面看这件事情，为以后的方案定制也很要紧。” “那我就随便说两句？”杜麒麟小心的开口道：“虽然我没有听很多，但是也听到了一星半点。日本人的野心在几年前就已经展现了，虽然五年前我还年幼不懂事说话做事也不是很聪明，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策划一场大型的侵略行为，从文化到经济。五年后我回来后，日本甚至打算军事侵略，足以见证日本人的忍耐力和强大的侵略野心，所以对日本，绝对不能放纵他们继续下去。” 杜焕城没有打断杜麒麟的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杜麒麟看看眼色，继续说道：“就像我刚刚说的，中国地大物博，如果日本真的有野心，想要侵略的地方肯定有上海这块繁荣的地方。五年前开始就实行了文化侵略，这五年间不需要多想也知道经济的掌握也是可观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拦住他们，不能再放任他们继续下去了！” 说完后，杜麒麟还眼光四路的看看他们两个，说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说错…” “我没想到杜少帅竟然有这番见解…”盛殷源是真的震惊了，只通过毫无头绪的两段对话不仅掌握了其中最要紧的话，还提出了自己看法，放在一般人或者还不算什么，但是对一个离开上海五年的人来说，就是另外一种看法了。 杜焕城自然也是惊讶的，不过更多的满意：“那还需要你小子胡说？日本人老老实实待着那我也当是多个朋友，但是只要他有其他的心思的话，我怎么可能放任他们侵害上海，我的地盘？” “爹，您老英明。”杜麒麟表面上奉承道，但是内心十分清楚，只要不侵犯杜焕城大帅的名号和地方，杜焕城绝对不会多插一手的，但是别人的死活，杜焕城肯定不会在意的。 然而杜麒麟的想法，和杜焕城的就完全不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没必要拆穿。 杜焕城签完字之后就带着杜麒麟回家了，杜麒麟临走前和盛殷源又虚伪的打了招呼，不同于一开始的笑意，临走前盛殷源的表情并没有很高兴。 坐在车上，杜麒麟老实的坐着，他想杜焕城肯定有话要对他说吧。 果然，车子行了一半的路时，杜焕城开口道：“第一，盛殷源这个人我想康副官应该和你说了，不要去接近他，他心思重不说但是十分傲气，看不起人，除非有什么最要紧的事情，不要和他扯上关系。你说的没错，现在的上海不试行暴君政策，我在上海百姓的眼里早已经是暴君没错，但是你必须做一个明君，那就势必要和盛殷源这个人保持距离。第二点，日本人，现在日本人还没有明目张胆那我们必须保持安静，我知道你对日本人有意见，但是现在必须忍住，要是没忍住做错事情，别说是我，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了么？” “那什么时候能对日本人宣战？”杜麒麟不满道：“都骑到我们头上了，我们还不能说什么么？” “现在忍住，什么时候你坐上我这个位子了，你想怎么样都随你！”杜焕城声音又响了起来，杜麒麟这个人好声好气和他说，永远都说不清楚。 “知道了，爹。”杜麒麟闷声闷气道：“我明天去一趟楚姨那边，过两天再回来。” “随你。” 晚上，三姨太拉着杜麒麟的手东问西问今天在军部发生了什么，杜麒麟随缘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借口累了就回房了，虽然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还是被杜焕城拆穿了，但是这件事情，以后将永远停在四姨太生病而亡上了。 杜麒麟第二天一早就到楚夏那边去了，他虔心的待在佛堂里，为这一次死去的人哀悼。杜焕城说得对，他们不是他杀的但是因为他而死的，所以杜麒麟有这个责任替他们超度。 楚夏不知道杜麒麟发生什么了，但是相信杜麒麟是个好孩子，不会做损人害己的事情，他愿意待几天，权当陪着自己。 不过没等住上两三天，大帅府就传来消息，说四姨太感染上传染病，去了。 杜麒麟和楚夏连忙收拾东西回家，毕竟是四姨太，没有多少名分，所以来家里哀悼的都是比较熟悉的人。 杜麒麟和楚夏到家的时候，除了正门其他地方都挂上了白缎，虽然杜麒麟知道原委不过没告诉楚夏，楚夏看着家里处处都带上了白色，还是没敢相信前不久还陪着说话的老四就那么没了。 楚夏其实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虽然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但是和家里的几个姐妹关系还是不错的，除了一直自以为傲的老五。 “二姐，你不要伤心了，虽然老四走的早，但是那病确实太折磨人了，老四也算是少了点痛苦，走的还算安详。”三姨太在一旁说话，她也不想让二姐知道四姨太的真实情况，毕竟死者为大。 楚夏点点头，虽然看上去压根没有减少一点悲伤。 丧礼是按照简素的方式进行的，为了让其他人都相信，杜焕城也出席了，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只要他到场，四姨太病逝的消息就坐实了。 丧事举办了三天，杜麒麟就守在灵堂三天，直到下葬之后，四姨太就正式在上海，死去了。 楚夏要回去之前又来了一趟杜麒麟的房间，二话不说就拿手打正在床上看书的杜麒麟，下手太狠，杜麒麟当场屁股就疼的不行，差点跳起来：“楚姨，你干什么？我的屁股是肉做的，你要疼死我啊！” “我还要打死你！”楚夏毫不客气的说：“真长本事了是吧？什么事都敢做了，要不是这一次大帅放过你，你以为你还有躺在床上的能力么？” “楚姨，你说什么？我没听懂。”杜麒麟装糊涂道。 楚夏冷笑道：“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不是？你真当你楚姨我是傻的是不是？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也不想深究了，但是你要是下一次再给我做这种没有脑子的事情，我第一个削了你的脑袋！” 杜麒麟受教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以后我一定聪明懂事不玩闹！” 然而，当天晚上，杜麒麟就在百乐门把两个日本男人给捅伤，差点被百乐门的人报警抓起来了。 第二十五章 争吵 “杜麒麟，你是诚心要气死老子是不是！”杜麒麟被康副官带回家后没多久，杜焕城就气急败坏的冲到家里，对着正在喝醒酒茶的杜麒麟大吼大叫，杜麒麟本来就晕乎乎的脑袋更转不过神来了。 但是杜麒麟这样的表现却让杜焕城误以为是不知悔改，气的杜麒麟看到一旁的烟灰缸，二话不说拿起来就砸在杜麒麟的身上，杜麒麟没反应过来身上的疼痛，就被烟灰缸落在地上砸碎的渣子给吓着了。 不止是杜麒麟吓着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着了。 “少帅…”三姨太先反应过来，连忙去扶尚在蒙圈的杜麒麟，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关心道：“有没有被砸疼？有没有伤着？” “还不快来收拾一下东西！”五姨太担心地上的残渣会造成二次伤害，连忙让仆人来清扫，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杜焕城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不过到底是关于杜麒麟的，表面功夫做好就够了。 “少帅，还好吧？没伤着自己吧？” 杜焕城还气冲冲的看着杜麒麟，一脸愤世嫉俗道：“就那么不知道分寸，你知不知道你伤到的两个人是谁？他们是藤野最忠心的属下，出了这件事情，藤野会放过你么？你要拿着整个大帅府去和藤野拼命吗？” “我没有错！”杜麒麟硬气起来：“我看到自己的同胞被两个男人欺辱，难道我就可以袖手旁观？我是中国人，在中国的地盘上，日本人如此造次，我没办法忍受！今天就是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我有错，今天我做对了，我没有错！我也没有要赌上大帅府的颜面，现在谁不知道？大帅府的杜大帅就是一个胆小鬼，就是藏在背后只求着盛世太平的大帅而已！我不是，我以后要做的也不是这样的大帅！” “混蛋！”杜焕城被气疯了，一巴掌就打上杜麒麟的脸，杜麒麟被打的一歪，冷笑着就离开了。 “少帅…”其余的人都慌了，包括站在一旁看戏的五姨太。 杜焕城大喊道：“你给我站住！” 杜麒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帅府，任凭谁喊他都不理会。 “这个畜生！畜生！”杜焕城生气的坐在沙发上，因为怒气而上下喘气的胸膛，足以见证十分愤怒。 “大帅，别气了，少帅年轻说话不懂事，您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三姨太连忙走到杜焕城身边，一边为他整理气息一边替杜麒麟开解道。 “三姐，你这也包庇的太厉害了吧？”五姨太走到杜焕城另一边，挑衅道：“少帅刚刚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大帅是胆小鬼？什么又叫以后绝对不做大帅这样的大帅，大帅还健在，就已经想到下一代了么？” “你就闭嘴吧！”三姨太最烦的就是五姨太总是煽风点火，一点都不顾忌时间，只想着越乱越好：“还有，康副官，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少帅，真出什么事了，你担待的起还是我担待的起？” 康副官看看杜焕城，忙点头下去找人了。 “大帅，别生气了，少帅回来再骂骂他就好了，那么多人在您对他动手了，到底是男孩子，肯定心里不舒服的，但是绝对不是在违背您的意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三姨太说话很耐听，杜焕城也渐渐平静下来了，确实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又是骂他又是打他的，换做是自己的话，可能早就动手了，能忍耐到只骂两句自己离开的，也不容易。只是到底是气急了，杜焕城也没有挽回的地步了。 五姨太一看杜焕城的表情和缓，察觉到不对，便开口道：“再怎么没分寸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委屈归委屈，怎么能和自己的爹说这样的话呢？不过大帅也不要生气了，少帅在百乐门惹事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现在还是想想该怎么搞定日本人比较重要，不然的话，大帅好不容易建立的安宁帝国，可能就要毁于一旦了。” 三姨太瞪了五姨太一眼，只是五姨太这话没有多少针对性，三姨太也没有办法对她生气。 说起这个，杜焕城都觉得自己要老上好几岁了，他都可以想象到明天一早各个报社该怎么说这件事情，也可以想象到藤野又会拿着什么样的要求来摆平这件事情。 杜麒麟知道自己身后有人在跟着，所以也不担心的到处晃，今儿个本来开开心心的喝酒的，结果就看到不远处两个日本男人正在调戏一个中国的女士，杜麒麟虽然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能去招惹日本人，但是看到那个女士正在绝望徘徊时，再怎么也忍不住了，上去就拿了酒瓶，一人打破一个酒瓶，解救了那位女士。 这件事情，杜麒麟没有后悔更没有感觉自己做错了，只是看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杜麒麟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难过了，尤其是杜焕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只是没想到那么生气，不仅砸了他烟灰缸，还扇了他一巴掌。 疼…杜麒麟走在路上，一直低着头不敢去摸自己的脸，杜焕城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手劲还真的不小。 走着走着，杜麒麟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感觉这块地方也真的安静，没什么人的感觉。虽然旁边有几幢房子，但是都暗着灯，杜麒麟才想起来，现在估计已经十点多了，该睡的都睡了。 “杜少帅？”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杜麒麟面前，杜麒麟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较为熟悉的精致的女士的脸。 “你是？” “杜少帅贵人多忘事，我叫林沐乔，杜少帅忘了么？我们在百乐门见过一次，当时还有盛先生。”林沐乔亲切的解释道。 杜麒麟这才想起来，只是现在自己这个狼狈样被人看到了，还真的是丢脸，所以杜麒麟低下了头，尽量掩饰自己脸上可能出现的疤痕。 虽然灯光暗淡，但是林沐乔还是看到了杜麒麟脸上的红红的巴掌印，在现在能在杜麒麟脸上扇巴掌的可能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至于原因，今天正好她也在百乐门，估摸着就是晚上见义勇为又英雄救美的戏码吧？ “杜少帅，如掌印不好好处理的话，可能明天会肿的更厉害。”林沐乔温柔道：“我家就在这个附近，杜少帅要是你嫌弃的话，去一趟我家，然后我拿医疗箱帮您先处理一下，您看怎么样？” 杜麒麟摇摇头，感谢道：“不用了，谢谢。孤男寡女总归不合适，所以还是算了吧，林小姐，晚上上海也不安全，你早点回家吧，我先告辞了。” “杜少帅要是不想去我家的话，那边有一个小诊所，我陪您过去看看，您觉得怎么样？” 杜麒麟看林沐乔那么热情，也不好再托却女士两次，所以微微点头：“麻烦林小姐带路了。” “应该的，杜少帅跟着我来。”林沐乔走在前面，杜麒麟默默跟在后面，尽量保持一点距离，生怕对女孩子的名誉受损。 诊所真的很近，没走十分钟就看到路边还亮着的一盏灯，印着红十字的布挂在门口。 “运气真好，今天还没关门呢！”林沐乔笑着走上前去敲门，门很快打开了。 “林小姐，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想请你帮忙看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医者当然是行医救人的，那位大夫看向一旁的杜麒麟，问道：“是那位伤者么？” 林沐乔点点头：“是。” “请进吧。”大夫倒是十分和善，杜麒麟微微点头，跟着林沐乔进门了。 一到灯光下，杜麒麟脸上的巴掌印就更明显了，估计大夫也看的有点诧异了：“这位先生，您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怎么印子能那么明显…” 被看到了，杜麒麟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淡然道：“亲爹。” 大夫这下更不明白了，这该是做了多么令人生气的事情才让亲爹下那么重的手？ “大夫，您帮忙看看吧。”林沐乔担心大夫的眼神伤到杜麒麟的自尊心，所以开口劝阻道。 大夫只是笑笑：“这个也没有办法看，这样吧，我去给你弄条热毛巾，你放在脸上热敷一阵，明天早上起来不用太受罪。”说着，则走到一旁去倒热水，拧干热毛巾递给杜麒麟，让他自己敷。 杜麒麟愣了下，然后接过，正打算自己敷脸时，林沐乔接过了毛巾，笑道：“我来吧，您坐着就好。” “怎么可以让美丽的林小姐做这种粗鲁的事情？”杜麒麟还没说话，大夫一把抢过毛巾，意志坚定道：“我是大夫，我来！” 好在大夫还算是有点良心，倒是没有下重手，力度和温度刚好，杜麒麟的脸确实在麻木之后有了一点感觉，虽然疼痛但是更多的是慢慢的舒服。 “这位先生不知道怎么和林小姐认识的，能让林小姐深夜带先生来看病。” 杜麒麟：“路上碰到的，纯属偶然。” 第二十六章 深夜救助 “是么？”大夫失望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样的偶遇呢？” 林沐乔不好意思的笑笑：“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除了脸上的伤，还有其他地方有伤么？”后面那句话显然是对杜麒麟说的，杜麒麟想起来杜焕城砸他烟灰缸的事情，默默的点点头。 “那就让大夫一起看看，伤在哪里？” 杜麒麟指指肚子：“没事，肚子上的伤不严重，最多就是乌青而已，等一下我回家自己看看就好了。” 毕竟有女士在场，杜麒麟也不能掀开衣服，不雅。 揉了十几分钟，毛巾也变冷了，大夫就放下毛巾，然后从一旁药架上拿了活血化瘀的药酒递给杜麒麟：“回去一天三次，早中晚各一次，涂在伤口处，三天就可以好了。” “谢谢。”杜麒麟热敷之后确实舒服了不少，接过药酒礼貌的感谢，只是对方并不放手，杜麒麟疑惑道：“怎么了？” “给钱啊！”大夫理所当然道。 杜麒麟出门从来不自己付钱，身上也不会带钱，这手伸也不是撤也不是，看起来十分尴尬。 “我来吧，给。”林沐乔知道杜麒麟的身份，自然明白他也不是能够掏出钱来的主，连忙从自己的包里掏出钱来。 可是大夫怎么可能要她的钱，把药酒一松手，热情道：“我怎么能要林小姐的钱呢？没事，这钱就算了，就那么点钱，没事。” 林沐乔笑着把钱放在桌上：“买东西当然要钱，怎么可以因为我不要钱呢？没事，收着吧，也不是多少钱。” 杜麒麟挺不好意思的，他对林沐乔说道：“等我过两天还你，出来急忙，确实没带钱。” “没事，那么一点钱而已。”林沐乔对大夫说：“既然已经好了，那我们就告辞不打扰了。” 大夫把杜麒麟和林沐乔送到门口，再一次叮嘱杜麒麟擦药之后就关上了门，杜麒麟和林沐乔并肩走在路上，可能是路上的温度和屋里的温度差距太大，林沐乔打了个寒掺。 杜麒麟自认为自己是绅士，虽然自己也冷，但是杜麒麟还是礼貌的脱下了外套，把衣服披在林沐乔的身上：“大晚上让林小姐为了我这点小事奔波，真的抱歉。” 林沐乔朝杜麒麟感激的笑笑，轻拢自己的外套，说道：“换做是任何人我都会帮忙的，再说，能碰到杜少帅也是沐乔的福气。” “林小姐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回家。” 林沐乔指指不远处的一幢小公寓：“在那里，很近。大帅府和我家还比较远，杜少帅刚刚是怎么过来的？” 杜麒麟伸出双脚：“走路。” “您走了多久？”林沐乔惊讶道：“这该多久才能走到这里？” “我也不知道，等到走到这里了才反应过来，确实有点远了。”杜麒麟无奈的笑笑。 林沐乔不觉得杜麒麟说的是谎话，可能两个人都不是善谈的人，所以走着走着两个人就安静下来了，直到走到林沐乔的公寓前。 “谢谢少帅送我回来。”林沐乔小心的把外套脱下递给杜麒麟，轻声道：“谢谢杜少帅。” 杜麒麟接过衣服一下穿在身上，笑道：“应该是我谢谢你，麻烦你今天陪我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嗯？那是什么？” “是杜少帅晚上的见义勇为，让我对上海的未来再一次燃起了信心。”林沐乔认真道：“虽然我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是这些年我看到了太多的东西，或许我已经开始死心了，但是今天的杜少帅让我能够面对这个灯红酒绿的上海，所以我谢谢你。” “见义勇为么？”杜麒麟冷笑一声：“我只是做了一个中国人该做的事情，这是良知的问题，撇开我的身份不说，我是一个中国人。” “杜少帅，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 “过几天，我与几位好友要办一个大型的舞会，我想邀请杜少帅一起，可以么？”林沐乔看着杜麒麟，眉眼间是别样的风情，杜麒麟与她对视两眼，便不好意思的别开了。 杜麒麟咳嗽了声：“我这几天怕是不合适，不说其他的，就我脸上的印子，我不想去丢人现眼。” “这样啊…”林沐乔也不好多言，便笑着说：“那便没事，杜少帅不方便也没事。夜已经深了，杜少帅还是回去吧。” “嗯，看你进去我就走。” 林沐乔对着杜麒麟笑笑，转身就进了公寓内。 杜麒麟目送林沐乔走进屋里，自己才转头离开，没走两步，一辆车就停在了他的身边，康副官从车里走出来，恭敬道：“杜少帅，请您回家。” 康副官开着车门，等在一旁，仿佛不担心杜麒麟不上车，奈何这一次杜麒麟也觉得有点累了，磨蹭着也上了车。 杜麒麟把头撇到一边。故意做出不理睬的样子，康副官没在意他的动作，说道：“杜少帅，今天的事情是您急躁了，虽然大帅打您是不对，大帅只是恨铁不成钢而已，请少帅不要再和大帅置气了，回去的时候好好认个错。” “呵！”杜麒麟冷笑道：“什么时候我轮到你来教训了？” “杜少帅，我当然没资格教训您，”康副官沉着道：“我只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您虽然是一时之快，接下去的舆论导向可不是杜少帅一个人的问题了，而是关乎到整个上海的军阀也就是大帅府的事情。” “所以要我自杀谢罪？” “少帅，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杜麒麟好奇道：“要我跪在我爹面前认错？还是我要亲自去给那两个欺辱国人的日本人道歉？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不管是哪一个，我都不会去做，死心吧。” “那您知道后果是什么么？”康副官的语气也不大温和了，反而带着一点压迫，加上他的军装和长期身为军人的压迫感，杜麒麟的其实确实不如他来的强烈了。 杜麒麟不说话，康副官说道：“那我帮您说，那两个人是日本人，这件事情就涉及到国际问题，国际问题如果不好好解决，不管是大帅还是上海都会陷入舆论的中心，甚至会上军事法庭。或许事情没那么大，但是日本人一定借题发挥，到时候大帅该带着多少见面礼去和藤野谈？损坏的到底还是大帅府的利益！” “那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同胞在我的眼神下被欺辱？而我身为少帅在一旁喝酒玩乐？是你，你做得到么？”杜麒麟紧逼康副官，虽然他不否认接下来的事情会牵扯上大帅府的利益，但是他必须得做！ 康副官知道杜麒麟是铁了心的，虽然清楚自己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也不可能忍耐住，也不再劝他，只好安静的坐在车上，直到车子停在家门口。 杜麒麟自己给自己开的门，下车之后就打算自己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康副官叫下了：“少帅，您的外套，我帮您保管吧？” “外套？”杜麒麟疑惑的转过身，不过也没有多想，脱下外套就扔给了康副官。 杜麒麟进门的时候家里都还是灯火通明，三姨太托着额头侧坐在沙发上，看到杜麒麟进门后才放下心来，站起身心疼的看着他：“三姨太知道你疼，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该和大帅说这样的话。外面冷吧？累了么？” “不冷，去诊所看了大夫，热敷了下好多了。”杜麒麟知道三姨太担心自己，心里也十分感激。 三姨太笑了笑：“竟然还知道给自己找大夫看，长大了！” 杜麒麟看看四周，三姨太就知道他在看什么，说道：“出去了，说是有事情要处理，应该就是给你善后。” “三姨太，我忍不住。”杜麒麟低着头说道：“我没办法看着那个女人被侮辱不动手，我知道我是做错了，不该在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事情，但是我没错，我也不会和我爹认错的。” “你这孩子就是倔！行了，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爹去处理吧，到楼上好好休息，明天早点起来看看事态发展，虽然后续处理会麻烦一点，但是还是有解决的途径的。”三姨太安慰道。 杜麒麟点点头，走回了房间，因为太累了，杜麒麟甚至都没有洗澡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但是第二天，并没有杜麒麟以及所有人想的铺天盖地的斥责消息，反而是清一色的夸奖，包括杜焕城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所以。 杜麒麟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报纸，看着头版头条赫然大字写着：“民族的觉醒，杜麒麟杜少帅乃是吾辈楷模！”配图则是昨天晚上他对着倒在地上的两个日本人拳打脚踢的模样。 “我怎么看不懂今天的报纸？”杜麒麟接连看了七八家报社的报纸，真的没有一家是斥责他的，都是夸奖，杜麒麟有些蒙头转向。 杜焕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康副官在一旁说：“是这样的，昨天杜少帅救的那位女子是上海同济救助会会长杨善人的女儿。” 第二十七章 上海同济救助会 《杜麒麟》第二十七章 上海同济救助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 拜访 《杜麒麟》第二十八章 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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