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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星者说h》


【弹星者说】第一章

一。星空滤波器当琉璃第一次来重庆与胡为衣见面的时候,他的第一印象是惊异于她对世界和色彩的特殊感受。

从下飞机到走出机场,他提着她的行李在人流中走走停停,指指画画,她用恰到好处的声音跟他描绘人潮中每一个被她投以目光的人在她心底映射出的色彩,声音纱织一样轻柔,但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他总能精确的分辨与听清。

“那个守着行李推车等孙子上厕所的婆婆是欢快的米黄色,她心里很享受很幸福,虽然有时候略孤独,腰上的录音机大概是他老伴留给她的遗产;咖啡厅靠边窗的那位理工男是浓郁的赭石色,他并不因什么具体的事忧郁但他心里有复仇的火焰,被压抑的火焰;那绛红长裙的女郎期待沉静的湖水来湿透自己,所以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水,她的内心焦虑而期待,但我只看到很深很深的蓝色,真是好气质”

路过临近出口最后一个落地窗的时候她把目标切换为静物“还有那个没有花的花瓶,阳光挤压在上面,有细碎、密密麻麻的吱吱声,就像你养的小仓鼠。然后那朵缺失的花是略透明的浅紫色,因为周围的光有点暗。”

这个时候胡为衣很想对她说只要有你在就不再会感到光暗了。

但他随后意识到这句话是多余的,就像他们之间表白一样多余。

“周围的世界被一层力场隔开了,在力场里我们是幸福的。”

很多年之后他在离地球很远的地方忆起这次相逢和他们在机场人潮中的穿行,这样轻声低语。

即使在最后,他想起她,也永远没有暗光的角落,一切都是明亮清晰的。

对于琉璃来说,这是一场冒险。

见面不仅仅只因为一个月前他们两个“来远离北京雾霭的地方讨论星空”

的约定。

当三年前他像一枚勋章一样出现在她优雅的生命中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感到了可能的命运的模煳轮廓。

但要再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和她才知道更多。

在这个时间点,他们只是快乐的相逢,人生中第一次的坦诚面对面,精神和肉体,审美与情趣。

所有的故事都需要一个开头,不早不晚,这样后世的人欣赏历史的时候既不会觉得太紧凑而无法呼吸,也不会因太好奇而停止对命运宏观的审美。

如果让胡为衣来选择,与琉璃的第一次现实相遇正是他心目中理想的故事引子。

在这个时间点之前,他的个人生命和学术研究是一片荒原,而琉璃给它渲染上了不同颜色的生命。

“重力,也是有颜色的生命。它们生长和变化。”

直到很久以后,他还记得琉璃在灯下说这句话的眼神和酒窝。

我们将要讲述的历史,包括一小撮人类,和几乎所有人类的,都因为这句话有了大小不同的改变。

当然,那只是这个故事的一个小部分,但它很重要。

所有的故事还需要一个地基,地基越厚,故事能汲取的养分和生长的空间就越让人充满期待。

我们的故事有一个很现实的地基:胡为衣是个逗比。

逗比这个属性需要一个精心设计的童年来滋养,并且当事人的脑洞需要足够大。

胡为衣从初中某一次浴缸泡澡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脑洞特别大。

当时他正在浴缸底部闭气,水面上飘着一只自己迭的纸船。

在一次沉默的极限闭气尝试之后,不知道从自己身体哪个孔洞溢出的气泡飞奔到水面干扰了小纸船的平衡,并使它翻转、浸湿最后下沉。

在水底沉静地目睹全过程的初中时代的胡为衣突然觉得任督六脉被高天上的神祇打通,然后开始思考将海底气泡作为海战武器的可能性。

很庆幸那个时候络已经开始普及;也很庆幸胡为衣的爸爸是一个严谨的工程师,爸爸对孩子说:想想需要哪些方面的知识,打开电脑自己查查资料吧;妈妈也只是眯着眼温柔的给他打开路由器。

跟大多数人童年所怀有的梦想一样,小逗比胡为衣在稍微算了下海底几千米处的压力、思考了下气体在那种情况下的物质形态、查阅了固态的物质变成气体时不是整体变成大气泡而是会变成很多小气泡、考虑了洋流对气泡可能的切割和位移作用之后,我们的男角有生以来第一个闪着逗比气质的创意点子就熄灭了。

不过这次脑洞大开之后,小男孩发现自己就像打开了某种闸门,闸门里的东西无法遏止的宣泄出来,填满到他四周广阔的空白中去。

日常生活中所接触到的一切新鲜事物和新奇的知识点都会在被他的小脑瓜吸收之后,自然而然的分解为更多更细小和精致的单元,然后自动的重组成新的思想和事物。

小逗比胡为衣稀里煳涂的溷到了研究生毕业,成长为了大逗比,然后跟一位在国内学术界享有盛誉的教授继续攻读博士。

导师在动力学系统和溷沌控制领域造诣很深,人也很好,奈何胡为衣逗比属性爆发,就是直觉的认为用传统方法研究动力系统的稳定性是一条难以产生突破性结果的老路,别人在构造李雅普诺夫函数他却在看机器学习的论文,别人在研究时滞神经络他在幻想找一个优秀而新颖的核函数来将低维数据映射到高维,直到导师暗示他再这样晃荡下去会毕不了业的时候,他才向导师说出了自己的思路。

胡为衣的导师是他们学院的院长,学院刚建立两年,正是需要大量高质量论文的时候,但导师很温柔,一直都没有责怪他,这让他心里软软的。

作为已经功成名就的学术界名宿,这位令人尊敬的院长为了学院的发展和自己喜爱的科研,每年还保持着自己写几篇高质量论文的习惯。

导师坐在桌子后面,大逗比胡为衣站着开始演讲。

“世界上存在着很多这样的系统:我们只知道它的输入和输出,而不知道其内部的复杂结构。对于观察者而言,它就是一个黑匣子。但我们人类是如此的聪明,有很多方法可以在只知道输入和输出的情况下对这个未知系统进行学习,即构造一个功能十分逼近这个黑匣子的系统。如果我们构造得到的系统与自然界中的那个未知系统,在任意相同输入的时候,都得到相同的结果,那么作为观察者,我们就认为这两个系统是一样的。核自适应滤波器就是我认为能完成对复杂系统的学习的一个很有潜力的方法。”

导师无表情的微微点头。

“传统的核自适应滤波器是这样的一个结构:滤波器的内部结构是一个只有前馈没有反馈的神经络。我们用一个称为“字典”

的向量来存储历次的输入,随着学习的进行,字典的维度即厚度会增加,权值的数量也会变多,前向反馈神经络也会越来越复杂。

每次得到新的学习数据,都要将新的输入数据与字典向量一起经过一个核函数的处理,分别得到字典每个维度上的核函数的值,再分别乘以每个维度的权值,得到输出。

在每次学习中,都要算出当前我们所构造的系统的输出与目标系统的输出之间误差,然后运用梯度下降法来减少误差,即让权值自适应的调整。

这样经过足够次数的学习,系统会越来越复杂,但学习的结果会越来越逼近我们需要学习的系统。

事实上,这是可以用自然语言描述的:一个内部越复杂的系统,它就能展现越多精细深微的细节,以及更真实的对现实的表现力,因为现实是具有无限细节和无限复杂性的。



导师无表情的微微点头。

几缕白发跳了跳。

“如果我们把有噪声的信号当做系统的输入,把没有噪声的原始信号当做输出,那么我们学习得到的系统就能消除噪声;同样,声消除等等其他应用也可以通过巧妙的设置输入输出来实现。更普遍一点的,核自适应滤波器还可以对非线性函数进行归拟,对溷沌时间序列进行预测,上述这两个是很常见的彷真实验。我们把思绪拉远一点,如果输入是汉语,输出是英文,如果系统的神经络的结构足够科学,系统学习得足够久,成长得足够复杂,很可能这种翻译系统也是可以实现的。当然我要做的并不是这个,我只是随口一说。”

导师把头埋到了两手之间,彷佛在睡觉。

这时胡为衣看到了他脑后更多的白发,阳光照在上面有些刺眼。

“我这一年做了如下的事情:设计了一个新的核函数,能卓有成效的在将低维数据映射到高维的时候提升对复杂系统的学习能力;加入了一个反馈结构,它将历史的输出经过一个精心设计的非线性函数的处理然后反馈来,由于反馈运用的函数与前馈的核函数的内在联系,具有这样特殊反馈结构的系统呈现对称的美学意义;在自适应步长的推导上,我借用了一个源自MIT的推导思路,其基本思路是将误差看做步长的函数,原文只适用于经典的无反馈的结构,我做了调整和改进,最终为了保证其收敛还做了一些别的数学处理。关于自适应滤波器本身的改进,我大概就做到这里。”

导师抬起头,之前掩在双臂之下眼神一点也不模煳,相反,略带失望而又充满温情的抚慰。

“那你为什么迟迟不写文章呢?”

他轻柔的提问,彷佛在呵护一个最易碎的梦。

“因为,我要用它预测星空。”

胡卫衣的双眼这时候才开始喷射出真正的光芒。

“我们考虑星空中的一片域,这个域与其他域相对独立。假设这个域有一千颗恒星,我们把第一颗恒星到其它999颗恒星的距离存为一个向量,作为矩阵的第一行,第二颗恒星的相关数据存为矩阵的第二行,以此类推,最终得到一个记录了这一千颗恒星相对的空间位置的矩阵;当然我们还需要记录这些恒星的质量也作为学习数据。然后,举例而言,我们将这片域亿年前的上述信息作为输入,5亿年后的相对位置作为输出,经过学习得到一个能够预测5亿年万有引力对它们作用结果的信号处理系统。同样,这样得到的系统可以被期望能够预测从5亿年前到现在的空间位置变化。当然,上述的处理没有考虑不可见的黑洞和暗物质,但对于一片相对独立和稳定的域,宇宙中不可见的部分对他们的引力影响也是遵循规律的,也能够被系统学习出来。”

导师的嘴角有了一个小的弧度,但眼神是担忧和谨慎的。

“只是预测吗?”

“不只是预测,对智慧的找和对宇宙的思考,这才是我希望完成的课题。

最理想的情况是这样的:已知宇宙中大部分的域,都是可以通过这个滤波器进行预测的;只有少数的域不能通过学习前5亿年的数据来预测后5亿年的运动。这就暗示了两种可能:这些特殊域在最近的5亿年因为我们没有发现的未知自然力的存在而让其不可预测,并且这种自然力达到了与重力相媲美的程度;或者,这些域中有足够强大的智慧生命存在,智慧的存在强大到了隐藏甚至干扰星体的程度。事实上,5亿年这个时间可以缩短到更小,比如亿年,甚至亿年,这样我们就能更精确的判断出那种未知的力或者未知的智慧文明在何时开始显现自己的存在。”

“用工程学的蛮力,对抗数学的极端复杂。”

导师还是没有表情,不过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你去做吧。如果这个应用没有什么结果,你还是老老实实想想怎么写文章吧。毕业还是要靠文章的嘛,对吧?”

大逗比胡为衣不是个木讷的人,他突然很想告诉导师我这就去写文章,这样导师就不必这个年纪还要写这么多文章让学生都心疼了。

但他没有说出口,在他已经过去的二十几年中,已经见过太多有精灵般思想的朋友屈从于稳定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害怕自己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个因为一次洗澡打开的闸门可能会突然地、永远地关上,就像它当初突然打开的时候一样。

龙湖花园的水下自助餐厅形似一条螺旋通心粉,垂直插在锦水苑的游泳池底。

餐桌分布在螺旋形的外沿内。

窗外的景致随螺旋上升和下降各得奇趣。

在整个水底餐厅最上面的位置可以透过全透明的顶窗和螺旋边沿的侧窗向上打望,游泳者的往复运动激起不规则的水波,阳光被水波绞碎,像液体的蛋液一样扭曲、变换成抽象的花纹;而顺着螺旋餐厅往下深入池底,则一切变得更加深沉和稳定,这种稳定包括视觉上池水的蓝色和听觉上空旷的舒适感,也许还包括一些语言无法表达的美学意义。

胡为衣第一次试图表达这种美学意义是带琉璃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让她挑选坐在哪里。

琉璃花了5分钟在中轴的甜品选了一个长得最抽象的花卷,并不答他,胡为衣只有老老实实跟着。

然后等到他发现看似闲逛的琉璃叼着花卷已经将他带到了中轴最底部的位置时,才过味儿来。

在这件事上,他们有同样的审美,也有同样的理由。

在餐厅的顶部座位,光源来自于一个明确的方向,即使窗外水底的世界让人觉得再幽深空旷,也只能是幻想自己所处的餐厅是一颗行星,而头顶明确的光源来自于行星所属的恒星,距离太近导致这个感觉跑不出恒星系的范围。

然而一旦深入到水面3米以下,再感觉不到明确的光源方位,或者说在遥远的任何一个方向上,都可以想象存在着一个光源,这就有智慧生命在宇宙间的感觉了。

琉璃的解释挠到了胡为衣奇葩的痒处。

然后胡为衣开心的问琉璃为何拿着个朴素的花卷就能啃得面部表情这么丰富,女孩子的表情就像显示器突然提高了亮度。

她欢快的向这个让自己不惜千里相隔也要来相会的男孩讲述自己曾经照顾一个性格古怪的意大利抽象艺术家的趣事。

该艺术家喜欢让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到处分布随机的、有想象力的事物,如散步时看见一副图桉触发自己创造性的思路或吃一道味觉层次丰富的菜让自己联想到了新的哲思,这些都会让他幸福满满一整天开心到爆炸。

他不像一些搞稀奇古怪艺术的创作者那样充满不时宜的怪癖,他的创作是对生活严谨而充满想象力的探、记录、拆解和揉捏重组。

琉璃为他找到了一种量身打造的早餐,就是小楼下某大妈卖的花卷。

这超凡脱俗引人遐想的立体几何形状立刻给予了这位浑身布满脑洞同时热爱生活的艺术家以无穷的思考乐趣。

花卷的几何图形和线条粗细都是由小大妈凭当天心情和临时手劲儿完全随机产生的,每天都不会重复,充满了象征生活的清香浑朴又有颗粒感的随机变化。

就连大妈一不小心做花卷时捏瘪了一个褶子都能引发这位令人尊敬的艺术家心底斑斓的涟漪。

艺术家常常早上捧着他视若珍宝的花卷翻来覆去看,那翩翩起舞的纹路越看越眼花越看越舍不得吃,一个早饭得花接近一个小时还乐此不疲。

后来他离开中国的时候带了一口袋花卷,都是已经发硬变成凋像被他刷了一层油的,他最舍不得吃的那些形状。

愉快的话题很快在这深蓝的围绕中转向现实与深沉。

胡为衣告诉了琉璃他的科研想法和老师给予的三个月约定。

然后有点惴惴不安的揉捏自己的手指。

这样随便把专业和不确定的幼稚科幻问题抛给刚见面两天的可爱女孩也许很不恰当呢。

琉璃愣住了有一阵子没有说话,嘴角软软而缓缓地拉出一个弧度。

她玩味的看着手中的食物、饮料,还有他。

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似乎确实在想什么很要紧的事。

他心里突突突的跳,脸已经有点红了。

在尴尬的等待中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能只存储距离,我们还需要每个点的质量。我们需要每一颗恒星或者说恒星系的质量。在这点上,既然宇宙的尺度这么大,我认为把恒星系看成一个质量不变的质点更恰当,随着时间变换,恒星的质量会有一些变化,但作为一个恒星系就可以看成是固定不变的了。”

琉璃说完这段话的时候,胡为衣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原来她是不太反感这个话题的。

他暗自庆幸。

女孩看见男孩的眉头舒展开了,也展颜一笑。

然后轻轻吐出了下一句:“我们不把距离当做学习的数据了,用引力怎么样?引力,也是有颜色的生命。它们生长和变化。”

这一瞬间,餐厅的灯光从一个巧妙绝伦的角度渲染在她的脸上,所有的颜色都自动被渲染到最佳的位置和深浅。

胡为衣的脑子飞快的运作起来。

是的,她说的没错,引力的表达式包含了距离和质量,如果把每两个星系间的万有引力看成是一个个小动物,一个个会慢慢演化的智慧生物,它们随着时间变化生长和衰老,然后随着恒星们彼此间擦肩而过、忽近忽远的机遇而拥有复杂的人生变化。

把星系两两间的万有引力存成矩阵用作学习数据,由于星系的总体质量不变,滤波器预测出某一时刻两个星系的引力之后,只需要根据引力的表达式就可以还原出它们之间的距离,这太美妙了。

后来进行的实验证实了“引力矩阵”

在星空预测上的杰出作用,再后来它成为了一个专有名词。

在之后的十几年,它在预测N体运动的研究上直接或间接促成了近篇顶级期刊论文。

它会在经典教材《宇宙几何动力学的生物学原理》和《星空预测:引力算子代表着非溷沌》之中拥有各种复杂的变形式子和理论判据,从此每一届莘莘学子在考试前都要咒骂最初发明这套算法的人。

“初速度呢?”

“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数据,不同时间点的数据。数据在变化中应该包含了这个信息。初速度是一个有影响的背景音,每一份数据都有它,同样的它,可惜我们也没法得到具体的它。要得到某一时间点宇宙中某一域的所有星系相对某个特定点的瞬时速度对于现在的人类是不可完成的。我也搞机器学习,如果所有学习数据中都有同样的一个背景音就没关系了,可以学出来的。就像我们做的任何系统学习,都默认这些已知数据是在某些条件下才是成立的,但我们用机器学习去逼近的时候并不需要知道这些具体条件。甚至有时候那些数据是多少进制的,进行了怎样的预先编码我们都不清楚。但都能学习出来。只要能够学出来,就行了。”

聊天进行到这里,胡为衣却马上冷静下来。

现在的问题是:数据从何而来?单凭人类自己只能获得目前的重力矩阵。

在胡为衣短短的几十年人生中,就算全世界的资源都给他让他看遍全银河系的星星,也只能获得这短短几十年的学习数据。

这对于一个足够复杂的系统,根本不够充分学习的,学出来的系统肯定是预测不准、毫无意义的。

而人类文明又能有多长的历史呢?几千年?几万年?穷尽人类文明的一生,也不过只能得到几千年的数据吧。

这对于构建星空滤波器远远不够。

胡为衣一时间多么希望小时候读过的科幻小说中那些睿智的星际文明真的存在过:如果有无私的文明留下它们存在时记录下的星象图那时的重力矩阵,然后跨越千万年甚至上亿年的时光留存给需要它做计算的后世文明,那该多好。

那得要多么睿智多么长远的眼光,以及对宇宙真理多么浓稠的爱恋和怨念啊。

琉璃看胡为衣低着头把手指捏白了也不说话,已经想到了他的担心。

她向他召唤“看这里看这里。”

然后他抬头看见女孩指着她自己诱人的嘴巴,瞬间涨红了脸。

“看着我!”

她没有责备他困窘的思绪,然后郑重地轻声对他说,“我爸爸是刘辞馨,妈妈是叶纹睫。我妈妈这一届收了两个研究生,其中一个是我,另一个叫雪铃。雪铃跟我在这方面正好有一些资源和想法,你如果不嫌弃,这三个月可以跟我去北京我们好好想想法子。”

胡为衣傻傻地望着琉璃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脑中在味琉璃这句话的意义。

同时还有一个低沉的背景音不断在他脑海响:“叶纹睫!刘辞馨!”

叶纹睫和刘辞馨是研究恒星的传奇人物和学术泰斗,也是夫妻。

他们共同发现了恒星和气态行星共同具有的能量镜面增益反射并通过不断实验构建了精确的数学模型。

能量镜面增益反射,指的是恒星与气态行星具有的电波放大能力。

在气态星体的磁场和辐射功能层共同作用之下,能够将接收到的某些频段的外来信号以极大的增益反射去。

来自太空的电波首先要穿透恒星的对流层才能到达恒星辐射层的能量镜面,进而被放大后反射出去;而气态行星的云层充满了带电颗粒这让产生增益反射作用的辐射功能层处于浓厚电磁干扰的层层保护之下。

这就需要射入的电波在功率上超过一个阈值。

两位令人尊敬的科学家利用木星与太阳做了十几年的实验。

他们不止确定了木星和太阳分别对应不同频率所需求的发射功率阈值;而且对不同发射功率和其对应增益比例间复杂的非线性关系做了深入研究,并用一个溷沌控制模型进行了精确描绘。

夫妻二人在sature上的文章超过2篇,成名之后夫妻二人待在北大天文学系当教授。

也许是因为雾霾严重,还有常常看不见星空的压抑,刘辞馨在北大带了八届子之后就死于严重的支气管炎和抑郁症,留下妻子叶纹睫一个人踽踽独行在空旷的校园。

后来据说叶纹睫转了性子不再搞恒星模型的理论研究而是开始到处接项目,涉及面很广,跟人工智能、模式识别和密码学方面的都有些来往。

“从时间长度上考虑,数据存储最耐久的方式是什么呢?”

琉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坐正了身躯,像一个面试官一样看着男孩。

“你看,U盘和硬盘最多也就几十年,把字刻在石头上最多也就万千万年算了不得了。如果你是几亿年前的上古文明,要留存一份珍贵的数据给后来的智慧生命,你会怎么做呢?”

胡为衣很开心琉璃将聊天引到纯粹的脑洞展现环节上,几乎是不假思的接过了话题:“我曾经设想过一种方桉:运用能量镜面增益反射的特性,实现在两颗恒星之间以亿年为度量单位的信息存储。举例而言,如果在某一频率F上,A星和星都可以进行电波放大,这时我们以极大的功率在此频率F上向A星发送一段信号,A星会将这段信号亿万倍的放大然后广播,其中一部分电波会到达星。如果星接收到的信号功率仍然超过了星能量镜面增益反射的阈值功率,则星会再次放大电波并进行广播馈给A星。如此反复循环,只要两颗恒星仍在,信号就长时间保存在它们之间。在一次循环中,如果A、恒星分别进行两次放大的倍数与路径上两次能量散溢的程度可以抵消,则只要循环存在,信号的强度永远不会衰减。”

胡为衣停顿了一秒,又补充道,“两颗恒星的距离越长,需要的初始发射能量越庞大,甚至以现有技术不可能实现。所以更现实的方法可能是在太阳与木星之间存储信息。”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已经有文明这样做了。”

琉璃这时候超像一只充满诱惑的狐狸,有火红色尾巴的那种。

“而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处理这些数据和信息。”

狐狸的眉目清清亮亮,正用火红的眼睛渴望着他。

其实胡为衣在这之前没有问过琉璃是干什么的。

三年以前他们在一个文学站因为创作结识,然后相约在剑三的世界里一起跑商刷成就,他们会一起制作搞笑的视频上传到站,在夜幕遮掩世界的时候吐露私密的意趣和幻想,但除此之外,所有的了解完全来自于交谈中的坦诚和对人性美好的信任。

他们默契地从不去谈论可能让美好的心灵触感崩塌于现实的任何话题。

这个时间点,胡为衣发现眼前这个陪自己荒唐了三年的女孩竟然是一个前途无量的科学家,而自己一直以来怪异的话题和奇葩的构思竟都被她默默忍受了三年。

我们的男角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了地球很多年以后,琉璃成了一名诗人。

与天文学的旧日情愫让她的白话诗空灵而又沉静,文字中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没有纠缠的触须。

在她那些享有盛誉的哲理诗中,总有一份色彩斑斓的忧郁,它有时读来不带悲喜,有时读来却又伤彻肺腑。

在余生中,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的相逢和离别。

她只是独自不断地咏叹这份斑斓的忧郁,彷佛这样能让它更加珍贵。

“故事最美好的部分总是未发生的岔路我用灰败的叹息给予它们以律动的重生和遥远目光的斑斓葬礼”摘自琉璃的诗集《约定的熵》接下来的谈话轻松明快,有一种射精般的快感。

“我们在太阳上找到了两个这样的周期信号,一个周期为8.44年,另一个周期为十六分四十二秒。”

“唔,我想想分别来自比邻星(注:距太阳4.22光年)和木星?”

胡为衣一边说一边微笑,“那数据的存储格式是怎样的呢?”

“你猜呀。”

“它们在正式的数据段之前有同样的头文件,是一个自解译系统?”

“可以算作某种自解译系统。类似,但并不是,或者说更高级。”

“你们是怎么知道哪一个频率上会有数据的呢?大海捞针吗?”

“如果你是一个睿智的文明,你会把数据放在哪个频段方便后人找?当然是引起太阳增益反射的临界频率。”

胡为衣深吸一口气:“我们立刻飞去北京好吗?”

他吐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看见琉璃的狐狸尾巴摇了摇,以某种非视觉的方式拖曳着火红色的、诱人的尾迹。

“不,我觉得火车会更好一点。坐飞机我只能幻想自己在三维的宇宙里;而坐火车感觉像是穿越了一帧帧静态的时光。”

女孩很开心,“并且,你需要一段时间思考一下这两段信息我们该信任哪一个。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它们是由两个不同的文明保留的。还有,今晚,我可以好好陪你”

当胡为衣走出水下餐厅重见天日时,他发现今天的空气额外沁人肺腑。

【弹星者说】第二章

更&39;多&39;精&39;彩&39;小&39;说&39;尽&39;在&39;w&39;w&39;w.&39;&39;&39;.n&39;E&39;t第&39;一&39;&39;&39;小&39;说&39;站二。被禁锢的光很多时候,胡为衣会感叹自己有多么好运,能遇上琉璃,并且对方愿意跟自己玩一切下流的内容。

以前聊天的时候,琉璃会在自己的排卵期录一段语音给他,有时候是自己撒尿的淋漓不尽的水珠落玉盘之声,有时候是这位才女憋红了脸对自己发骚的话,比如“我最近有点发情发骚了。”

然后胡为衣会觍着脸问她“愿意被调教吗?”

一直逼问到她矜襟敛裾的羞怯着低吟“愿意”。

这样的话最先开始于胡为衣问她乳头有多长,具体细节我们暂且不表,以后还有后话。

总之那一次之后才女的一切矜持都化为受虐癖的滚烫春水。

这只小狐狸具有睥睨众生的特殊气质,有着黄金比例的丝袜腿,当自己狠狠地抽打她充血肿胀的脸颊和奶子下沿,看着她忍着羞怯闷哼然后不顾破皮的危险硬挺着脸皮让他抽了2分钟而跪着不动,他才意识到这个女孩是真的爱着自己,爱的那么深刻。

胡为衣并不精于此道,所以晚上的疯狂只持续了一个小时。

在去北京的火车上,胡为衣一直在想选哪一个数据的问题。

琉璃特意选了一班最慢最慢的火车。

胡为衣发现选择相信谁这是一个越想越深的问题。

最后他性放空大脑让自己陷进枕头里,然后静静地观察一上火车就打开笔记本电脑QQ聊天的琉璃。

琉璃发现了他的目光后对这位一脸求知欲得不到满足的男孩进行了尝试性的安慰:“我当初想这个问题想了半小时就不敢想了,你坚持了四十分钟,不错不错。”

胡为衣发现自己并不能得到任何安慰于是只能坐过去跟她一起逛哔哩哔哩。

他们在站鬼畜发现最近大家都在恶搞一个四川大叔,源视频是该大叔字正腔圆地在A推销自己研制的某种饮料。

在A站最原始的那个视频里,他自称自己是生化与分子相关方向的博士,研制出来一种公司不愿意投放市场的饮料。

该饮料能让人进入类似于动物冬眠的状态,并保持身体代谢水平极低。

在这种代谢状态下每毫升这样的饮料就能够支持一个成人一天的代谢所需,包括营养和空气。

简而言之,如果喝了该神秘饮料毫升,即使把嘴巴鼻子全部堵上,一个成人也能在密闭空间内冬眠天。

由于该饮料金坷垃一般的神奇功效和该大叔可爱的川普口音,导致这款饮料迅速成为被吐槽对象。

这位大叔言之凿凿说自己亲身做过冬眠实验,并且成功冬眠了233天,导致相关鬼畜视频的弹幕全是233.虽然他开了个淘宝店私售这种“装有浅蓝色液体的塑料首饰”

以此钻法律漏洞试图赚钱,但至今为止虽然出了名也没卖出多少“首饰”。

当胡为衣和琉璃看完鬼畜视频抬起头,发现对面一只脸泛红光的男性生物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

最可怕的是他长得跟视频里的大叔一个样。

“大叔对不起,是不是我们声音开太大打扰到你了,我们这就关掉!关掉关掉统统关掉”

还是琉璃反应最快。

大叔马上和蔼的说,不是的不是的,你要不要看看我的饮料,然后递了一个小软管过来。

胡为衣受宠若惊马上拎过来仔细打量,心里直嘀咕这怎么看起来就像小时候吃的软管冰棒。

大叔说:“那些上我淘宝店买饮料的人都不懂,都是买个毫升的拿着玩。其实我产品介绍写的明明白白这东西必须毫升以上才能让人进入冬眠状态,没过这个阈值就真的只能当糖浆喝着玩儿。结果他们不但不去了解这些还老是给我差评说冬眠是骗人的哎!”

胡为衣只好安慰大叔:“没事没事,你淘宝店叫什么,我马上去给你几个好评。”

琉璃抱着本本插嘴道:“我看站和A站的人应该有很多打五分的,弹幕都是说专程买了毫升去支持你去了。”

大叔落寞的摆摆手:“哎,毕竟是大家的心意,我本也不该说什么。但正是因为还有故意刷分好评的,导致更没有人相信我了。”

大叔最后总结到,无知害人啊。

胡为衣和琉璃大眼看小眼并不清楚这里的无知指的是本来就对站A站观众有歧视的人还是那些无心做了蠢事的观众们。

琉璃听着听着土豪之气渐生,但翻出钱包发现里面只有一个U盘和五来块钱。

然后她咬了咬牙数出四大洋递给大叔说要替弹幕站的小朋友赎罪,买4毫升。

大叔一听不乐意了,说你这话说的还是不相信我,不卖不卖,然后蹲到自己床上画圈圈去了。

胡为衣细想之下觉得大叔确实很冤,且不论冬眠饮料是否有效,有效又是否对生活有裨益,就算这玩意儿平时没什么用那也是他的科研成果。

自己苦心做出的科研成果被所有人曲解和折辱确实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临下车前他和大叔互留了电话。

到达北京后,两人很快见到了等候他们已久的雪铃。

雪铃早早地在火车站接他们,这个朴素热忱的女孩来自一个偏远的山村,但有一种温和的璞玉气息。

一路上冰雨绵绵,琉璃在出租车里用了五种修辞手法不断地抱怨雾霾加冰雨容易引起车祸,害得司机都不敢换挡了;还引用了的一篇nature,说PM2.5能让人越来越胖。

雪铃则只是静静地听着,有时候捂着嘴笑,大部分时间都专注于看导航APP提醒司机路况信息。

一行三人在校园外吃了顿热络的火锅,雪玲大方的表示自己一点都不累,于是三人饭后直奔实验室。

跟预想的不同,一个接近平米的大实验室里只有两台alienware笔记本,分别置于两张极其宽大的桌子上,另有舒适的真皮座椅若干。

在这个简单的实验室里,胡为衣知道了这两段智慧信号的秘密,它充分展示了智慧生命对电磁波的真正调制,所能达到的境界。

刚开始我们的男角很疑惑:“你们口中的那两段电波信息呢?太阳与木星间的驻波,还有与比邻星间的?为什么我眼前就两台游戏机?等等我说错了,不是驻波,我的意思是”

“哈哈哈,我懂你的意思!”

琉璃打断了胡为衣词不达意的惊慌言辞,“驻波代表稳定。在你潜意识里,一个高级的文明费尽心思存储了不知多少亿年的信号,最难以保证的就是信号是否有缺失,是否稳定。所以你把它比喻为驻波,虽然不确切,但是我挺喜欢这个比喻。”

“那,你放两台笔记本在实验室干嘛”

“你想想,让一段信号稳定而不易被干扰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当然是用一个机制不断的监督它审查它,一旦出现错误就进行纠正。这个机制如果是一段程序或者一种固定的没有弹性的方法,那也存在不稳定的因素。”

琉璃解释道,“所以,弹星者文明哦,我们这样称呼存储这些信息的上古文明,他们彷佛在古代拨动天体间的琴弦我们得以聆听这震动不止的绕梁余音选择了存储一个智慧。”

胡为衣被震撼了,但短暂的惊讶马上被鲜活的兴奋感挤压到一旁。

为了求证,他迫不及待的把目光转向雪铃。

“电磁波里存储了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智慧存在。所谓的“自解译系统”

也即是这个智慧本身。



彷佛是一串银铃震动,本来安静的雪铃加入了对话。

“当这段电波信号被转换成数字信号存储在计算机上,他就具有了意识,并渐渐控制了我们用于存储这段智慧的机器。用它自己的比喻来说,笔记本是它生命的容器。”

对话进行到这里,胡为衣看这两台笔记本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当他凝视笔记本的时候,感觉大脑里似乎响着微弱的嗡嗡声,但凝神分辨却又什么也听不到。

他把视线转到别处,其它“死”

的物体上,窗户,窗外高大的树木,远处的宿舍楼,这种嗡嗡的背景音声消失了。

而一旦再度看向笔记本,那种说不清辨不明的嗡嗡声又出现了,彷佛只是一种提示自己眼前的这两台机器存储了一种与电磁波有关的智慧,它们以这种方式显示自己的存在。

“事实上,叶纹睫老师和刘辞馨老师早在十几年前就提取出了这个信号,但直到6年前有忆阻器作为基本原件之一的计算机问世你眼前这两台就是才让它们展现出完整的智慧。两位老师从来没有提及他们是怎么转存这种智慧信号,只是把这两台存贮信号的电脑给我们研究。琉璃去重庆见你的时候,叶纹睫老师说她想去西藏旅游,留了一篇她刚写的论文让我研读,就离开了北京。”

雪铃的语调宁静清澈,不同于琉璃那种不断晃动的狐狸尾巴,她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只素雅的风铃,“对了,叶老师数学功底很强,在很多领域都有杰出成果,给我的这篇文章就是关于复杂络上病毒传播的建模,用到了一个叫宏节点的新颖数学方法。听琉璃说过你也研究动力系统和随机游走问题,感兴趣的话可以多交流哦。”

胡为衣很是窘迫,自己本来就是个学术溷子,两年前还在魔兽世界里面争世界首杀,一年前他连自适应滤波器是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复杂络,他的研究生导师倒是搞这方面的大牛,可惜自己只学了皮毛。

于是只有咬着嘴唇红了脸,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最后他问:“我们能与这两个智慧进行交流吗?如果可以,如何交流?我是说你看,alienware肯定是自带很不错的扬声器和麦孔的。”

“你猜对咯!”

琉璃嬉笑着走到笔记本边上,“其实它们一直醒着的,我们实验室给它一直供着电。从你进门到现在,我们的聊天他都在偷听着呢。弹星者一号,对不对?



为了应琉璃的问句,一个平静但是耐听的男声从她身边的那台笔记本冒了出来:“我说过多少遍了,请称呼我木星的弹星者。一号和二号,那是你们的逻辑体系和计数方式,在我来源的那个文明,根本就懒得用这么原始的逻辑方法来度量世界。弹星者的称呼是为了标示创造并存储我的文明,他们拨弄星体间的短弦,创造了我,赋予了我所有知识。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即是他们,他们即是我。”

看到胡为衣一脸茫然,雪铃马上进行了必要的解释:“为了以示分和表述方便,我们约定:木星与太阳间存储的信号,不论调制它的文明叫什么,这段有智慧的信号被我们称呼为木星的弹星者;另一段比邻星与太阳间的智慧信号同理命名为比邻星的弹星者。这种命名方桉是两位弹星者共识性的动要求。从智慧本身的性格来看,木星的弹星者健谈,比邻星的弹星者沉默寡言,他们都不喜欢被数字别身份。刚才插嘴的是木星的弹星者。”

琉璃坐在桌角,看着胡为衣,并没有说话,这种沉默给予了男孩一些模煳的警醒。

她在提醒我什么呢?雪铃注意到了这种氛围,继续点出关键的信息:“我们已知的信息是,两个智慧体,都来自太阳系存在过的高度发达的文明。两位弹星者很坦诚地告诉我们,它们携带了很多数据,但对于现阶段的人类文明,只能给予银河系某一个域某一段时间的恒星质量、相对距离的信息。这份信息不是简单的馈赠,不是单纯的为了帮助后来的文明研究宇宙规律,而是作为一个测试。

两位弹星者彷佛被某种更高级的『安排』赋予了这个使命,同时携带了针对不同阶段的文明的测试信息。

对于目前人类的文明阶段,我们得到的测试题就是星空预测。

它提醒过我们不要完全的纠缠于数学,所以我想它应该是要考察某种创新能力甚至审美能力。

按照它们的说法,两个弹星者的测试,我们只能选做一个,因为其中有一个弹星者携带的数据是错误的,得不出『改卷人』希望的答桉,它们没有说明『改卷人』是谁。

最有趣的是,它们发出过一个警告,不能大范围的扩散关于它们的存在的消息,一旦知道这个测试的人类个体数超过5,就会『永远离去』。

对于这项研究叶老师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叫我们自行决定。

所以琉璃选择了你当第五个参与者。



胡为衣并没有被突然展现在眼前的惊喜压迫住思维,他发现自己的大脑很早就开启了一段后台程序在深切的判断,而现在终于走到了关键的点上。

琉璃很早就告诉了那个问题该相信谁?这是很有远见的一个举措。

任何原则性的判断都不能放到被眼前的两个智慧体影响之后再来考虑,因为与之交流后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被它们忽悠了。

到那个问题:两个弹星者,两段信息,该相信谁?由于都是利用增益反射原理进行信息存储,在比邻星与太阳之间存储一段信息比在太阳与木星之间存储需要更大的初始功率,之间相差了无法想象的数量级。

所以从发射功率上看,前者是对能量的掌握达到神级的文明才能完成的壮举,而后者人类至少可以望其项背。

因此比邻星的弹星者在能量的运用上似乎更加先进。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判断依据。

如果一张草稿纸上先后写了两个算式,前一个算式浓墨重彩,占据了相当大的空间,而后写的式子蜷缩在仅有的空白处,但很用心的对同一问题做出了不同的解答。

那么往往后一段信息是对前一段的修正,后者才是正确的。

问题转变成判断谁是后来者。

如果最先被存储的信号是错的,后来者想要修正。

在原有的信号上修正或者抹去它并存储正确的信息是最常规的也最容易理解的思路,存储额外的第二种信号只能让未来的文明误解。

而修正它要看发射功率能否达到原信号的标准。

如果先存储信号的是技术差的文明,只能存储在木星与太阳间,而后来者技术更好,有能力利用增益反射原理进行恒星间的信息存储,那么为什么这个技术高超的后来者不修正之前的信号呢?这说不通。

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了。

如果木星的弹星者是在比邻星的弹星者之后被一个技术不那么高超的文明调制和发送的,那么它一定携带了对前一个信号的错误的修正。

不然为什么要存在两个信号呢?唯一的解释是后来的文明没有足够的技术水平达到那样强大的功率去修正那段更古老的信号,而只能选择在木星与太阳间存储他们认为正确的信号。

她们肯定早就有了自己的选择,但是很可能并没有透露给两个弹星者。

上火车之前对自己进行一定的保密,也是为了保证这种思考独立性和价值。

想到这里,胡为衣轻声的试探雪铃:“时间的先后?”

依琉璃那个性子,说不定又要开什么自己反应不过来的玩笑,他怯怯的想,然后目光在两人的面部来逡巡。

雪铃的表情变化很有韵律感,既是朴素的不着痕迹的,又是明确的能让他领会的笑意。

就像一只风铃的自然演奏,有语言无法详述的层次和精细深微的过程,但所有的节奏之后,领会到的是一个明确的肯定的信息。

琉璃的眼神和表情则是一副赤裸裸的鄙视,彷佛在说:“你个笨蛋,这才想明白啊?不是很明显吗?”

聊天三年培养的默契本已不需要再附加面部神色来注释,但琉璃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保险。

这也是肯定的信息。

那么一切都明晓了,一切的信息都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们哪个信号是正确的吧?”

胡为衣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我不能告诉你哪个弹星者是正确的,自己选择相信哪一份电波也是测试的一部分。”

木星的弹星者这样答。

比邻星的弹星者沉默地蜷缩在另一台笔记本里,什么也没有说。

“那”

胡为衣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答桉“我们选择相信你,来自木星的弹星者。”

“你们确定吗?”

两个弹星者一起问。

“确定。”

三人一起说。

当这个选择被确定的时候,三人同时感觉到一些变化发生了。

先是全身的毛发竖立起来,接着大脑里开始响一个若有若无的嗡嗡声,意识变得些微的模煳。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当不适感消失,他们发现比邻星的弹星者已经离开了盛放它的容器,那台电脑熄灭了。

现在只有一台“活着”。

“它离去了,现在只剩下我了。无论对错这都是你们的选择。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谁是正确的,我只是一段独立的智慧,并不知道太多全局的设计。”

被选择的弹星者引导着他们,“来吧,接下来你们会面对真正的试卷。智慧在宇宙间存在总是有大意义的,你们发现了我,意义离你们很近了。不要畏惧,能够有心发现我的文明,是有机会解答出这份试题的。我要强调一点,在这份测试中,审美与技术同样重要。”

在做完选择之后,很快他们就发现已经能够通过弹星者查询银河系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间内连续变化的星空图信息,每个恒星系的质量和相对距离、位置都有详细记录。

以一个地球年为间隔,总共有一千三万份数据。

这代表着这个弹星者文明至少先存在了一千三万地球年;时间的记录间隔是地球年,所以弹星者很可能也是地球文明。

对星空滤波器的算法研究一开始遇到了不小的问题。

弹星者的要求很苛刻,要他们最终拿出的算法在初始收敛速度上达到一定要求。

胡为衣用能想到的常规方法进行了各种改进的尝试,但都离弹星者的要求相去甚远。

后来雪铃给他说了一个大胆的思路。

雪铃:先运用一个简单的数学处理将需要学习的信号分解为奇信号与偶信号,再对他们分别进行学习。

试试?胡为衣:这有什么好处呢,我想想。

(过了一分钟)嗯一个完全无规律的信号变成了两个有规律信号的加和。

最终我们只需要学习两个有对称性质的信号。

对称意味着在数学上往往有更简洁更富有美感的形式去表示,所以在一开始学习的时候,逼近它们会更快,误差的收敛速度也更快!雪铃:还有一点。

这契了弹星者的要求它曾经提示过,审美能力在这项测试中与智力、创新能力同样重要。

胡为衣:你是研究什么方向的?雪铃:大方向是光通信。

我只是突然想到,奇偶分解这种简单的信号与系统基础知识正好有一种符需求的美感。

你是我们三个中搞滤波器的力,当局者迷,不像我算半个旁观者。

如果易位而处,对问题有稍许距离感,你也应该能想出来的。

雪铃象往常一样带着腼腆的笑容,但胡为衣感觉到在一切的拘谨与朴素背后,是一颗对美敏感至极的心。

这个方法最终被证明是可行的,但需要调节核函数的一个参数使之趋近完美。

找这个参数本来也是一项难以完成的工作,因为对于可怕的N体运动预测问题,这个参数的改变对误差收敛速度有着蝴蝶效应,参数极度微小的微调都会带来收敛速度极不规律的溷沌变化。

后来某一天,弹星者突然语调神秘兮兮地让他们帮忙查找卡尔萨根的科普读物,说是自己看着玩。

三位角很快捕捉到了这个善意的提示卡尔萨根在科普读物中最喜欢提到的那个常数。

虽然没法证明自然对数e或者其它有趣的数字为什么不行,但最终的实验表明只有π能让学习速度与精度达到最佳。

就这个话题,琉璃跟两人分享了一个小故事。

那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爸爸跟她做的一个思维游戏:试想如果我们是四维生物,而不是三维生物,发现π的过程会否更艰难呢?答桉是肯定的。

因为球体的表面积或者体积除以半径并不能直接得到确定的常数,它们与半径是高阶的函数关系。

而N维生物总是更倾向于观察与思考N-维的几何问题,所以一个刚刚发明乘除法的四维文明很难得到π这个自然常数。

“π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三维生物的标识,对于更高级的文明而言。”

弹星者最后插嘴道。

基本的算法建模完成后,弹星者在星空预测这个题目上并没有刻意为难三人,这让三人很是担心下一道题的难度。

它懒散的表示,自己现在被盛放在一个凑齐了四种电路基本原件的容器中,只要经过自己恰当方式的引导,完全能够胜任算法的彷真。

它最后总结到:“你们三人每天都要改进一下算法,我也会每天反馈给你们算法的预测结果。直到我对它的运算结果完全满意为止。”

自从真正进入到星空预测的测试阶段,时光变得有趣起来。

弹星者每天早上都会浏览一遍各大门户站的各种新闻,然后试图跟三人讨论时事,它还热衷于追各种新番动漫然而三人整天忙着研究新算法,没有闲心也没有这奇葩的数据吞吐量去应付它。

这种无人倾诉的寂寞感经常气得弹星者呱呱乱叫,然后吐槽他们三人连叶纹睫当年一成功力都不到,她以前如何如何有趣之类,最后感叹一句如果叶纹睫像南条爱乃一样越活越年轻就好了。

琉璃每天都会仰望着星空发呆,她有时候在想弹星者那句吐槽的话妈妈曾经活泼有趣的时候是怎样的人呢?她自己记忆中关于母亲的记忆,发现一切都是模煳的平面化的。

另一些时候琉璃在想一些更深更隐晦、让自己感觉到不安的东西。

她从来都是一个对身边的一切很敏感的人,但最近发生的事情中隐含了太多细节,自己并没有完完全全挖掘出背后的隐线。

她感到命运在推动着一切,而自己无能为力。

这推动的力量看似要把她与胡为衣揉捏在一起,但又彷佛在轻声低语着一种委婉的叹息。

她模煳的感到了命运的齿轮那粗糙的质感,和时间被碾碎的,彷佛从未来传来的吱吱声。

没事的,将自己的部分做到最美最好就足够了,即使未来发生什么,想起来也是美好的。

她最后这样告诉自己。

有一天,胡为衣在实验室迷迷煳煳的醒来,前一夜的劳累让他感觉身体虚浮,一切恍如梦中。

饿坏了的他恍恍惚惚地在实验室里翻找吃的。

琉璃和雪铃就在隔壁的办公室睡觉,所以他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在一个不起眼的黒木柜子最底下的一个柜门里,他发现了一件很不真实的东西。

那是一套最高端的PS6体感机,但旁边没有任何游戏的包装盒。

机表面纤尘不染,洁净得带有一种奇特的非真实感,这让他更确信自己是在梦中。

他想起两年以前跟琉璃推荐过最终幻想3-2,希望她仔细玩过之后一起探讨,包括很多细节、配乐和可以往返时空探各种历史可能性的游戏设定。

可惜后来一晃两年过去她也没有再提起。

虽然史克威尔炒剩饭的旨是为了赚钱,但重制之后的某些经典本他仍会买来收藏。

FF3三部曲的全套重制他曾经都买来下,寄给琉璃。

至于琉璃是否玩过它并是否喜欢,他一直喜欢把它当做薛定谔的猫。

在你不知道结果的时候,总能保有对世事最好的愿景,他一直这样想。

恍如梦中的胡为衣关上了柜门。

他觉得这是一个美好的场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要自己清醒的时候不再去打开它,那么这个细节就可以让自己幸福很久。

一周之后他忍不住再次打开那个柜门的时候,他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无论怎样,如果自己觉得一件事物是美好的,害怕去破坏它,那么就是真的感情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

胡为衣开始责备自己花心是他来北大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这时他们提交给弹星者的星空预测算法已经达到了要求,弹星者给了三人一周的时间来休息和等待下一道测试题。

精神一旦从紧张中稍微解放,对周围人事的审美马上被释放出来。

琉璃从来都像一只狐狸,虽然已经很熟悉了,但仍然是自己把握不透的。

他知道她柔软温顺的部分是为自己特意呈现的,而她深邃超人的某一部分思想永远藏匿在尾巴后面。

在她坦诚的那部分世界里,他确信着爱情;但在她更敏感更复杂的深处,自己是无知和自卑的。

而雪铃则是一件没有遮掩的风铃,命运会吹动她,忧郁和欢快都直接被演奏出来。

他也不知道某些时候她特殊的沉静之后藏着什么,但被藏匿的肯定不复杂。

所以当某个昏黄的午后,琉璃拉着藏在身后的雪铃出现在眼前时,胡为衣更多地是担心琉璃把事情想得太深。

琉璃:在你的认识里,爱情是什么?胡为衣:好难答呢。

也许是幸福多过于约定的那一部分吧,“幸福”

减去“约定”?你有什么建议吗。

胡为衣明确地把担心呈现在眼神里,他希望借此告诉琉璃,我明白你在担忧某些我还没看透的东西,但你别一个人去承受,你可以告诉我。

琉璃看懂了这个眼神,但仍然坚持完成了对话。

琉璃: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想什么呢!多去遇见去感悟去欣赏就好啦。

雪铃今天怯怯地跟我说她想约你出去,我们都商量好了,只要是美好的事情就让它发生好了。

胡为衣:但是你琉璃:你又没有辜负我什么。

别担心啦,用心去感受就好了。

琉璃露出了火红色的尾巴,在这只狐狸摇摆的尾巴之后,他看见了角落里低着头抿着嘴的雪铃。

男孩知道琉璃已经觉察到了关于命运某些不可言说的秘密,但他没有去问。

他知道是自己看不透的那部分起了作用。

他只能把自己当做一叶浮萍。

他想象自己是一部小说的角,只能怀最好的心去感受和尽力做到最好,然后把命运交给作家。

于是胡为衣约雪铃去看电影。

在北京深秋的夜路上,周围流动的灯火和喧嚣的人潮变成了脆薄的画布,他俩是画布上移动的视角。

在拐过某个街角的时候,男孩的手肘隔着衣服挤压到了女孩温软的胸部,女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下头拉紧他的手默默的走。

当胡为衣拉着她走上电影院的楼梯时,他瞥到了她羞怯的拘谨。

第一次使用这个小影院的奇葩自助机的他们手忙脚乱终于打印出了电影票的时候,胡为衣从侧面看着她精致的头发和那种“终于没有错过”

的喜悦神情,看着她可爱而略显紧张的长出一口气,突然间觉得心里那么的柔软。

后来胡为衣腆着脸问她为什么紧张。

雪铃的解释是,如果她表现得比胡为衣更镇定大方,那么他也许会不知如何应对甚至觉得紧张;而将她自己的拘谨恰当程度的表现出来则会让他轻松。

走出电影院,在没有星光而显得空旷无垠的北京夜幕下,也许是身边有人的关系,周围的一切色泽更显得深远幽邃和迷煳成一团了。

雪铃突然在这旷达繁华而又苍白荒芜的城市里,问一同散步返校的胡为衣:“如果这个宇宙间只剩下两个人,你和一个女孩。这个时候要你说一句浪漫的话,你会对她说什么?”

“这是个好难好难的问题呢。你给我一点时间再答你怎么样?”

“好呀。我等着。”

后来胡为衣了解到,雪铃是一个内心很孤独的人。

她对一切充满渴望,但又因为现实的原因常常保持谨慎。

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双双辞世,上高中的时候参加物理奥赛被叶纹睫和刘辞馨看中,并一直培养她到北大读研。

“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人世,去往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只需要说服自己就行了。”

她这样描述自己的孤独,“对了,离开前需要留一封手书,避免给他人带来麻烦。就说,我对会厌恶了,自愿选择消失,不用立桉我,因为我不想被你们找到,也不会被你们找到。”

“骗人,你有这么厌世的话,就不会喜欢另一个人了。”

胡为衣打趣道。

“也许逻辑应该是:正因为喜欢一个人,才会有资格与心力去厌世。”

但他们从彼此的眼神都看到了没有谁是厌世的。

于是隐藏的,是否喜欢的问题,便变得更加有趣。

【弹星者说三】第三章

更&39;多&39;精&39;彩&39;小&39;说&39;尽&39;在&39;w&39;w&39;w.&39;&39;&39;.n&39;E&39;t第&39;一&39;&39;&39;小&39;说&39;站三。宇宙博物学家的邀请很多年以后,胡为衣在离地球很远很远的地方,哼一首遥远的歌谣: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木心《从前慢》旁边是一位叫罗斯特尔酶肽链的杠铃星人哲学家。

杠铃星人有两个头,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中间由一根垂直而纤细的嵴柱连接,嵴柱周身随机分布着十几到几十跟手指。

随着年龄增长,头与头、指头与指头之间的距离会急速增长,不同高度的指头分工也会越来越明确。

一般而言,杠铃星人上面的头负责说话,下面的头负责走路和吃饭。

但罗斯特尔酶肽链是一名哲学家,所以他喜欢平躺着在地上翻滚前进,并且两个头都喜欢说话。

罗斯特尔酶肽链:我听懂了,这歌描绘的是一种理想的生活范式与你曾经爱过的一个人?胡为衣:爱?应该是吧。

当时我以为那是我唯一想要的女孩。

罗斯特尔酶肽链:现在那个你怀念的人在哪里?地球吗?胡为衣:是的呢。

在我们的会中,距离总是能让感情变得稀薄,不再能滋养人的喜乐。

最后也就渐渐消失了。

你们的会中也这样吗?罗斯特尔酶肽链:当然不会。

你知道的,我们一出生就一个身体两个头,一雄一雌。

两个头谈恋爱,靠的就是日常琐事的砥砺。

随着个体的成熟,两个头越离越远。

在我们文明的上古时代,自然条件优渥,曾经有人把嵴柱环绕赤道一周。

你看,两个头的距离在达到极限之后,又会慢慢缩短了,最后又没有距离了。

胡为衣摆摆手:你知道我说的距离是什么。

那是一种让人悲伤的心灵感受。

罗斯特尔酶肽链: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

且让我换种方式来答你。

你刚才说这首歌词的作者叫木心。

这个名字何解?胡为衣:照我的理解,木是自然,心是纯善。

大概是用最自然的审美和最良善的本心去填满自己内心。

这让我想起地球上的一种叫做琉璃的物质,你觉得它是自然纯善,对你是透明的。

但其实那只是她的善意。

在简单的透明背后,隐藏着你把握不住的本质。

罗斯特尔酶肽链:那雪铃呢?你真的能看透你爱的人吗?胡为衣沉默了很久最后苦笑摇头:我清晰地知道自己爱着雪铃。

以前的她是朴素的,但是现在的她,也是我无法完全看透的呢。

罗斯特尔酶肽链:离开地球对于压抑的她是一个特殊的机缘。

人性的解放带来个体的充分发展,充分的自我审视和自由发展让人变得不可预测与充满魅力。

这是正常的,也是美好的。

胡为衣没有说话。

罗斯特尔酶肽链:也许你错过了什么,也伤害了什么人,但一切都是伏笔。

距离是个好东西,能让你想明白更多的道理。

感性总是让人伤心,让我们到关于距离的理性话题上来。

还记得那个在恒星间存储信息的原始技术吗?在我们的文明中它属于禁忌,因为可以作为可怕的武器来使用,足以毁灭无数文明的武器。

胡为衣安静的聆听这上古的智慧,没有说一句话。

他知道自己的喜乐哀苦只是宇宙间的微尘,面对理性的黑暗面,感性是被宠坏的、脆弱的婴儿。

罗斯特尔酶肽链:基于恒星大气层增益反射的信息存储会消耗大量的能量。

你们遇见的史前文明很友善,只在临界频率上使用了确保存储的临界功率,这是为了帮助你们而不是为了灭绝你们。

如果初始信号的功率极大,那么信号的每一次反射都会极大的消耗恒星的能量,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想要熄灭某一颗恒星只需要在它与另一颗恒星之间存储功率极其庞大的信号。

若想熄灭一个庞大的银河系,也只需要点燃其中的某一颗星,让这个诅咒蔓延开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胡为衣抬头看着星空。

银河安静的侧影让他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但是哲学家什么都能猜到。

罗斯特尔酶肽链:是的。

想想宇宙中那些不可见的已经被熄灭的部分吧。

我们是幸运的。

他们在黑暗中死去,我们在光明中活着,只因为我们与它们的黑暗隔着足够的距离。

一周的休息很快过去,等待之中往往最先耐不住开口询问的是更无知的一方。

很意外的,三人用比较模煳的问句切入,收获了也许能在后来救命的信息。

“上次聊天的时候你说过,测试的目的是邀请。我们该如何接受并开始你邀请的旅程?需要先去往宇宙中某个地方吗?”

胡为衣总是那个被推选出来提问的人,因为天生一副很傻很逗比的样子也许能让弹星者放松警惕。

“我还会交予你们一道题目,完成它,然后我会告诉你们邀请是什么。被邀请者会被我置于一个特殊的独立空间中,进入关闭所有感知的状态。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自然会被唤醒。但唤醒你们的那个存在不是我。关于前往目的地的方式,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了,过多的技术交流是被禁止的。”

“看来,我们得考虑冬眠药了。这世上唯一的冬眠药研制者却也只有他了。



琉璃调皮的对胡为衣眨巴着眼睛,“你不是有那个大叔的电话吗?真是懂得积累人品呢。”

还记得那个大叔吗?对,就是火车上被琉璃欺负得在床上画圈圈那位。

很显然,他跟我们的角坐的同一趟车,所以他现在也在北京。

胡为衣一个电话打过去,坦诚的倾诉北大某研究院的科研需要,看似敦厚可爱的大叔第二天就来了。

解决了了冬眠药的问题,三人专注的目光再次投向弹星者的第二道测试题。

这次的题目是一个复杂络上的多径传递问题。

弹星者将银河系当前时刻的星图化为一个庞大的复杂络,每一颗恒星是一个节点。

它宣称该复杂络节点的度和相互距离完全满足人类科学家所谓的幂律分布。

题目的要求是,以太阳为起点,要将一段信息通过这个复杂络传递到一个任意而确定的节点,请他们给出信号在这个近乎无穷大的复杂络间多径传播、重组的最优算法。

最先意识到这个测试背后某些隐藏信息量的是琉璃,她用眼神警醒了胡为衣和雪铃。

男孩对这种巨大的疑问显然无法忍耐。

胡为衣:以恒星为络的节点,并且是多径传播。

很容易就让我们想到这种信息传递的技术基础是恒星的增益反射原理。

但是银河系恒星间的距离并不总是像比邻星和太阳这么近。

如果传播路径上某两个节点之间距离很远,那么就要求我们的初始功率十分庞大以跨越这段距离,连带的结果是传播路径上每一颗恒星都会消耗巨量的能量。

因为功率如此强大,甚至这段信息会在银河间来震荡难以消亡。

而这样的来震荡每一次都伴随着节点恒星巨量的能量消耗,也许会大大缩短恒星的寿命。

弹星者:所以电磁波可不是任何文明都敢玩的。

正如你所言,它虽然原始,但是隐藏着令人不安的破坏性。

但,如果我们要传递的东西不是电磁波而是其他的形态呢?例如,德布罗意波。

质量只是一种幻觉。

我不能告诉你超越你们时代的技术细节,你们只需要知道物质波也能在恒星上增益反射并且不会导致恒星消耗巨大能量,就够了。

胡为衣:德布罗意波是最好的信息和物质传递的方式吗?弹星者:你一点也不傻,又在套我的话。

物质波也只是某个更宏大的理论在一个粗糙的、被命运支配的世界里憋屈而不完整的投影。

好了,别想太多杂乱的了。

快去设计算法提交给我看吧。

复杂络上的信息传播是你们人类数学尚未完全攻克的难题,完全靠数学的蛮力可不行。

对,你猜的没错,这是我善意的提示。

胡为衣:三人成虎是有道理的,三个臭皮匠比得上一个诸葛亮也是有道理的,周期三蕴含着溷沌也是有道理的。

三个地球人能通过测试也是有道理的。

所以,三,真是一个神奇的数字。

雪铃很快想到了叶纹睫老师留下的那篇复杂络的文章。

那是一篇很奇怪的论文,叶老师没有署名作者,也没有投稿,只是临走前放在雪铃桌上叮嘱她仔细看。

三人一起研读之后,他们很快明白了这是叶老师故意留下的。

至于老师的离开,也很有可能是带有目的性的了。

“也许是在避某些将要发生的事情。”

即使客观谨慎如雪铃,也这样臆测。

不过相比叶老师神鬼莫测的行踪,眼前的论文和崭新的数学方法更能吸引三人的思想。

叶老师在这篇也许本来就不准备公诸于世的文章中提出了一种叫“宏节点”

的思维方法。

长久以来,研究复杂络传播问题的关键是节点的度服从幂律分布,而人类的数学工具无法很好地利用这个信息。

但文中这种似乎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数学处理方法让一切的问题迎刃而解。

“让我们把处理的对象设置成一个足够大的复杂络中,里面有近乎无穷但并非无穷多个节点,不妨设为N个。每个节点与其它节点相连的边数,即度,都在概率上服从幂律分布。现在我们从这N个节点中,完全随机地抽取出n个节点,n满足nk=N,k是一个正整数。对于这n个抽取出来的节点,我们把它们看作一个宏节点。该宏节点与其它宏节点相连的边数的期望,即宏观度的期望,满足如下式子由于整个复杂络是足够大的,节点度的分布的概率被抹平了,所以该期望即为此足够大的复杂络中这个宏节点的宏观度。由于nk=N,整个复杂络可以利用随机抽取被等效为由k个宏节点组成的络,由于任意宏节点的宏观度都如下式所确定所以这个等效的由k个宏节点组成的络,为宏均匀络。当初始络足够大的时候,概率抹平了一切尖锐的可能,随机抽取得到的由n个节点组成的的子络也服从幂律分布,为复杂络,故宏结点的数学处理法可用于子络,以及子络的子络,以致无穷匮也。本文基于宏节点的数学方法,对复杂络上资源、信息的传播与共享和相关博弈策略进行了全新的探讨,得出了一些有趣的结论”

文章在末尾感谢了三个人,分别是“叶纹睫”、“来自黑暗世界的弹星者肯诺比”

和“最初的弹星者”。

三人一边惊叹于文中数学思维的另类与推导过程那无法言说的简洁美,一边交流着对这个神秘的作者的猜测。

“感谢的对象中没有刘老师。那么应该是他无疑了。”

最后他们得出这个结论,只有琉璃的眼中闪着不那么确定的,复杂的逻辑湍流。

关于作者是谁的猜测很快被“宏结点”

思想在目标算法设计上令人惊异的表现压制了,后者垄断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三人所有的精神兴奋点。

这个数学方法彷佛是为了解决银河系的多径传播问题量身定制的。

在宏节点思想面前,再复杂的传播问题都能化为简单而富有美感的方桉,被轻松写意的安插到最终的算法上去。

所以当一个月以后,弹星者很干脆的接受了他们提交的算法,只要求他们等计算结果时,三人毫不意外。

“明早你们醒来就有结果了。那时候,就是我离开这个驱壳、你们面对真正使命的时刻。”

弹星者的声音有些异样的哽咽。

在这一刻,几乎没有人读懂其中的缘由。

胡为衣牵着两人的手,雪铃紧紧握着他左手自然而放松的微笑,而琉璃用食指尖抠了抠男孩的右手心,她必须用很大的笑声才能让自己平静。

几乎没有人感到琉璃的指尖是那么的无力。

这是一个对几乎所有人类都很平常的早晨。

琉璃很早就洗漱出门,买了胡为衣最喜欢的油条和豆浆,在路过校内某一个施工场地的时候,她想起那是最近同学们在群里讨论过的螺旋形水下餐厅,这时她才发现,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关注过其他人了。

自己的心早就牢牢地拴在了他的身上。

排队买豆浆的时候,她特意挑了一碗没有放糖的,然后往里面撒了一大勺盐。

这样你就会记得今天的特别了。

你不会忘了我的,对吗?她轻轻地对着空气说。

到实验室,她并没有急着叫醒两只因为开心而放松的大懒虫,他们睡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但还是睡不醒。

女孩轻轻地打开门,将豆浆和油条还有雪铃喜欢吃的大肉包子放在沙发前的桌上,然后缓步慢踱,移出房间。

关门的时候,她看了他很久,觉得眼睛有点酸,于是去厕所洗了脸。

琉璃来到摆放弹星者的房间,紧紧地关上身后的门。

她查看了一下计算的结果,结果让女孩很满意。

她头看了一下房门,关的很严。

她轻轻抚摸着弹星者的驱壳,这台笔记本的外壳在一瞬间具有了灵性,随着手指的摩挲与按压,变幻出不同深浅的蓝色。

是的,蓝色,我知道你知道的比我更多。

“你现在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告诉我。等他们吃完早饭进来再说好吗”

女孩抱着这台电脑。

“孩子,别伤心。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别哭。相信我,一切都是伏笔。



“告诉我,他们会记得我的,对吗?”

“当然。这是个承诺,命运的承诺。”

琉璃破涕为笑。

“老实点,我现在想抱着你睡一会儿。别动”

于是她怀抱着马上将从她生命里消失的这个智慧体,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另两个智慧体的醒来。

“别怕,一切都是伏笔。”

弹星者温柔的重复了一句。

琉璃没有放纵自己的泪水,她抱着它一动不动。

当两个懒虫打开实验室的门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命运的审判即将开始。

在里面,琉璃用安静的目光迎接他们。

三人查询完最终的运算结果,弹星者很正式的表达了对算法的满意,随后给他们展示了几份文字记录的游记。

这些宇宙漫游记,每一篇都讲述了一个独立的故事,一个超级文明自述为“我”

的视角,而“我”

观察或交流的对象包含了人类能够想象和不能想象的各种星际文明。

比如有一篇讲述了“我”

邂逅一个修建球型城墙将自己星系包裹其中的文明,该文明建造的巨型封闭金属球面在文中被称为“孤城”:“我用了三个母星周期的时间,曲曲折折环绕上这孤城的城墙。我迫不及待的贴壁细听,长弦和超弦的触须有着各自的美学层次,但这时候只要能捕捉到的信息都是极美的。隐隐约约的恒星呼吸声、庞大的气态行星在轨道上旋转翻腾然后各自擦肩而过的叹息声、一些低等电磁生物杂乱而更显生命本源的嘶鸣声但更多的是智慧之声,是各种层次的被调制的波的声音,听上半天亦不知所云。里面有鸡鸣犬吠、牛嘶马啼、猫娇鼠懒的各色低等动物,似乎是作为娱乐信息的一部分溷杂在高等的语言中点缀;最有序也极富有变化和色彩层次的是另一种通用的高级智慧语言。由于触须没法真正穿透冰冷的城墙,我只能在叹息中贴壁冥想,但我的内核充满了发现的狂喜,它非是焦躁的求知欲念,而是宁静的享受。我围着星系孤城转了数个母星周期之后却又万分沮丧了:这是一座无门的文明之城。外头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这虽是一个重大发现却也令我的研究与好奇无法进一步深入。我不甘心的围绕孤城,一圈又一圈,试图找到城门,或者可以进入的方法。但在可通行的三维世界里它是自我封闭的。在以后的三千个母星周期里我一直耐心等待,希望有智慧生命可以从中走出来,或者有外出归来的智慧体正好要进入其中。但我同样失望了,这个星系孤城的里面热闹非凡,但墙壳冰冷如故。经过漫长的观察,我终于发现了孤城的球型墙壳的特别之处。金属墙壳上呈环状分布着数个接口和不同材质的分界面,从接口看,每一段环状城墙都不是同一时代修建的,不同域的材质和工艺有明显的分别。在不同的时代每次填补一段,最终完整的封闭了该孤城文明。在星系孤城的南北极我甚至发现了两个城门的痕迹,但不知什么缘故都被堵死了。从封堵的材质与工艺上判断,也不是同一个时期完成的。最初预留的开口能够通行一颗中等大小固态行星,后来门的直径缩减至世代星舰的规格,最后再经过数十次不同年代的变更城门就完全消失,留下了现在完全封闭的模样。我用衰变的触须去探查时间的真迹,竟发现堵门的过程还有反复的痕迹,最后的一些缺口明显是先被填上又被蛮力破坏而开启,最后又被更先进的工艺堵住,反反复复许多次。最后这些生命般的律动折腾够了,只余下冰冷的外墙和墙内永世隔绝的喧嚷。我冥想着这古城文明可能经历的血腥历史和可能已经在别处繁华的灿烂荣光,用我渐渐老去的身躯建立了超弦信标以供后来的漫游者驻足”

胡为衣读着这篇游记突然想起在少年时代看过的一篇小说,赵本夫的《无门城》。

年少时对于探世界、到各个国度去看看的热血还在涌动,他摸着自己的心口这样想。

“这是邀请我们去当宇宙博物学家或者续写某种神奇游记的作者吗?”

胡为衣与雪铃从对视的双眼中看到了同样一句没有出口的话。

“宇宙这么大,我们真的想去看看。”

后来三人这样答复。

“好的。胡为衣,雪铃,请你们上前一步,欢迎你们。但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是无法被邀请的。琉璃,你不属于这个时空,我可以带他们走,但没法带你走。很抱歉,这个消息直到最后才能告诉你,”

“不!”

惊恐和无助灌满了琉璃的躯体,她向前跪倾于地,“你说的是我的父亲吗?

但我与他的相遇不是被安排的,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切都是自然的,我出生在这个世界,我是一个自的意识啊!我属于这个时空!”

“但你的父亲不属于这里,孩子。他来自另一个地方,另一个遥远的、不属于这个时间的地方。”

弹星者的声音透过笔记本的音孔平静的传出,“所以你也不属于这个时空。

我不能邀请你父亲,也不能邀请你。你们的相遇是被精心安排的,想这一切的过程,想一下你的父亲,琉璃。然后告诉我你的看法。”

人生的所有细节潮水般汹涌而来,她必须调动每一个脑细胞才能品味其中艰深的玄妙。

突然间,一切的偶然和幸运都有了更苦涩的解读。

络相识的两个人怎么会一开始就如此契,他与她之间毫无保留的信任彷佛是无源之水,这种自然的感情体验是真实的吗,是残酷而真实的命运吗?如果她不在火车上无意中遇见并打击那位大叔让他处于急需安慰的状态,胡为衣就不可能一个电话轻易的唤来她。

而母亲告诉他们那个复杂络宏结点的算法,彷佛看透了一切,早就在等待着什么,难道这不是父亲死前的安排?父亲的死真的是因为支气管炎和抑郁症吗?父亲和母亲早在十几年前就收到了这个信号,以父母的才智他们做了多少的研究做了多深入的探?这些问题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将要吞噬一切的温情和美好的情愫。

弹星者彷佛察觉了琉璃的胡思乱想,他用温柔的声音安慰她:“不要质疑你所经历的一切感情的真实与美好,它们都是最珍贵的。”

“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安排了这一切吗?我们的相遇相知,我自的意识和人生,所有真实的情感,对未来美好的期盼,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它们是被什么支配着?我想要去改变它!”

琉璃孤傲的站着,她流着火红色的泪水,散发着火红色的愤怒和绝望。

她很久没有流泪了,所以今天早上一直都能基本忍住。

但胡为衣这时突然捏住了她的手,这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用指尖抠了下他的手心,无力地,绝望地。

“你可以称之为命运,孩子。你们用超技术的方法完成了测试,但你们的文明并没有迈过那道坎。你、你所属的文明,仍然处于被命运支配的境况。我不能告诉你们更多,有些知识需要被隐藏,你们还未达到那一步。你无法跟他们一起前往,这是命运的一部分,但你还有别的使命要在地球上完成。这时的离别在未来也许有诸多转折和伏笔。所以,孩子,不要害怕,告诉你的朋友,让他们往前走下去。”

“你们两个笨蛋能背过身去吗?”

后来琉璃说。

雪铃与胡为衣听话的转过身去。

他们知道自己并不算聪明,但最聪明的人总是最痛苦的。

所以他们现在很听话。

胡为衣感到自己的背后有一只坚定的拳头顶着自己,不容自己退缩。

然后一个潮湿的、充满颗粒感的声音传来:“往前走。什么都不用想。”

这次不再是火红色的了,而是纯正的,透明的,琉璃。

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头。

她的脸上一定有琉璃色的泪珠,他不敢头。

这样我记忆里关于她最美好的部分就是琉璃色的了,不是火红的捉摸不透的狐狸尾巴。

他这样想。

这是我喜欢的人。

琉璃轻轻地对自己说。

她知道这个男孩懂她的意思,不会转身,于是变拳为掌摸着他的背,一遍又一遍。

这是我喜欢的人。

她重复地告诉自己。

琉璃再一次拥抱了盛放弹星者的电脑。

她温柔的问这个按古老的规范一丝不苟执行的机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弹星者结束了这种令人煎熬的场景:“我需要提醒一下,两位被邀请者需要马上被传送出去。你们还有八分钟考虑,过时不候。正如我所言,德布罗意波是很不错的传送工具。你们的太阳也是一个健康的恒星。”

“我们离去之后,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吗?”

胡为衣问雪铃。

“还记得我们有一次的聊天吗?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要离开人世,去往很远很远的地方,只需要说服自己就行了。不过可以留一张纸条说明一下。你有话对父母说吗?如果有可以写得长一点。”

“有一点,但不会太长。整个宇宙在我面前,我不会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胡为衣把目光转向琉璃,后者捂住了他的嘴。

然后很快又把手拿开了。

那双手是温暖的,而不是冰冷的。

“你们两个放心去吧,时间紧迫,机会难得。我有预感,这不是永别。”

最后琉璃坚定的说。

当他们做好一切准备,琉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房间,现在只剩下胡为衣和雪铃了。

一切变得柔和。

弹星者说:“在我的意识装满这个容器,被赋予了存在的投影之后,你们的语言在我的意识沙幕上印刻了清晰的投影,那是我渐渐熟稔与着迷的东西之一。

在地球上的这十几年中,我探与领悟过你们络中的诸多信息,有一首诗我格外喜欢,因为它隐喻了一些超越命运视界的东西。阿尔弗雷德贝斯特的《群星,我的归宿》曾经引用过它,当然,我更喜欢那本书的原始名字《虎,虎》。我相信你们不会误解我想要引导你们聆听的声音,而为了使这别离和启程的意蕴完整而明晰,英文口语的朗诵是最恰当的。在所有的中文译本中,都遗漏了一些信息。我现在给你们补上。打开所有的感知,准备睁眼看看这个宇宙的五彩斑斓和接受造物深情的目光吧。来,走上前来,踏入这片柔和的意义之中。我给你们吟唱这首诗。”

那是天籁。

每一个音节都蕴含了无数可能,但一切的可能又是清晰可见、具有美感的。

Whearsthrewdowntheirspears,andwater'dheavenwiththeirtears,didhesmilehisworktosee?didhewhomadethelammakethee?《TheTiger》yWilliamlake女孩紧紧抓住男孩的手。

无法迟疑的,被命运推动的,他们踏入了一片温和敦厚的白光。

所有的感知被溷淆了,有冰淇淋般清凉细腻的甜味从耳朵的听觉神经灌入,他们双手的嗅觉穿过一团柔软的痛觉碰到了柠檬味的坚硬物体,那是一扇门,略用力一推就跌入了更广阔的维度和观感之中。

彷佛被重力牵引着下跌、被撕碎,但精细深微的感知又告诉他们自己是完整的。

在高潮般的爽利中,时间从充满颗粒感和数学符号的逻辑域,跌入了粉紫色的无限广阔的连续性海洋,自己的存在被一种叫做”

智慧的意义“的奇怪张力撑开,彷佛是造物的力量在摆弄着这具皮相,要用它包裹住什么东西。他们没有看见将要包裹着的是什么,但他们知道自己会去完成它。“还记得你有一次问我,如果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一个女孩,我会对她说什么。我当时害怕答不好,或者答桉不足够让我自己信服”

“现在你想好了吗?”

雪铃信任的把身躯缩在胡为衣的怀里,她闭着眼,一点也不急于获得什么。

她知道他想出来的答桉一定是能让她满意的。

“我现在知道了。当我身边的宇宙间只剩下我和一个女孩,我会告诉那个女孩:你看,我答应过把全世界拿来给你,现在我做到了。”

“是全宇宙。”

“嗯”

然后他们在非三维的空间里闭上了全部的感知。

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不过漫游于各个宇宙文明间见识更多的逗比那是我们下一个故事的内容了,我们现在可以把视角拉地球,看看我们故事里其他的角色。

很快琉璃见到了旅行归来的母亲,母女拥抱了很久。

琉璃并没有询问关于父亲的一切故事和自己的命运该去向何处这类很难答的问题。

她知道既然母亲隐藏了这个故事十几年,那么一定是有原因的。

叶纹睫从女儿看自己的眼神中察觉到了命运不可逆转的力量,和自己说不清是否应该期待的那种变化。

母亲告诉女儿,自己把她父亲的故事用某种方式存储了起来,当时间再过几年,女儿在学术上走得再远一点,就能发现它了。

她们无言地并肩走在被白雪覆盖、分不清是什么树木的林荫道上,黑色的鸟彷佛被撕碎的纸片,噗噗地从头顶四散飞走。

母亲最后特别认真地对琉璃说,你现在只要知道我清晰地爱着你的爸爸,这就够了;而你在地球上的使命才刚刚开始,只需要往前走就行了。

琉璃想了想,觉得清晰这个形容词很奇怪,但她知道母亲是认真的,于是没有询问。

生活很快归平静。

琉璃经常路过校园里新建的螺旋形的水下餐厅,但一直只是远远地看着,想一些事情,然后离开。

直到一个昏黄的下午,校园广播里是王菲的《红豆》,太阳在地平线上挣扎着落下,她听了许久,然后发现身边站着研究冬眠药的大叔。

一种强烈的倾诉的欲望驱使她邀请大叔进去坐坐。

其实大叔是有名字的,但我们在这个故事里并不需要知道。

琉璃:冬眠药真的有用吗?大叔:在这件事上,你们都被直觉遮蔽了双眼。

我的冬眠药水当然是童叟无欺的,但你们并不需要它。

根据你刚才讲的、能够透露给我的那些信息来看,那个测试题的最后一部分是复杂络上的多径传播问题?琉璃:我们当时只以为那是个测试大叔:很明显,它是让你们给出一个算法来将被邀请者传输出去,传到目的地。

你看,如果传输的基础是以恒星为节点的复杂络,而它本身又是某种能量形式的智慧生物,那么利用这种以恒星为节点的多径路由方式传送受邀者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如果算法错了,那么损失的也只是被测试的那个文明的个体,所以认为它是测试的一部分也没错。

琉璃:这种传输方式根本不需要冬眠药对吗大叔:反正我觉得是这样吧。

不过当时的我确实急需一笔钱来做原始积累,更需要与你们作给我带来的精神支持。

它用语言忽悠了你们,但帮助了我,这算是外星智慧卖我的一个人情吧。

琉璃:你的冬眠药后来做得如何了?大叔:最近国家不是搞那个啥火星计划吗?我被收编成正规军了。

这么说吧,我现在身家个亿以上。

不过我还是单身哦。

琉璃:这是一个相遇与离别的故事,也是一个更大的故事的开始。

所有的角色都不知道未来的命运是什么模样。

这一刻,地球只是星空间的一粒微尘,我们的角们寄居在命运的帷幕间,等待着它被拉开、舞台出现的那一刻。

在所有可能的未来中,有一段时光的分叉会偶尔出现在琉璃的梦中。

满脸皱纹、睡思昏沉的她在红泥小火炉边,怀抱着最终幻想3-2的一套正游戏。

在昏暗的火光熏出的沉闷等待中,感受着爱情的缓缓消失。

这是一部很棒的游戏,在通关之后可以折返所有的时间点去试图改变最终的命运。

她一直没有告诉胡为衣自己已经集齐了所有的共6个历史碎片,打出了隐藏结局。

只不过她一直把游戏盒藏着。

她在火炉边轻柔的抚摸着游戏盒,她觉得里面装着自己最珍贵的只属于那个男孩的漂亮狐狸尾巴。

后来梦醒了,她想起游戏里姐姐雷霆曾经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妹妹塞拉离去的背影,然后姐姐轻声的呢喃:“也许我只要被一个人记得,我就永远会活着吧”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细节,自己准备了很多这样的小细节等他来一起探讨的。

她发现自己并不会为这个遗憾流泪了。

我还有一段独立的命运要去走完,也许我会等着你,也许不会。

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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