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 - xp1024.com
《底牌》


第一章 通宵(上)

作者阿梅天已经快要亮了。35zww.com

当然,不仅仅是葡京赌场,在澳门的任何一家赌场,你都不可能看到门外的天色。这是一个又一个被钢筋水泥包裹得严严实实、永远只能依靠灯光照明,和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而且,在这里的任何一面墙壁上,你都找不到一种叫做挂钟的东西。

是的,这是一个不能确定时间的世界,而无时无刻都弥漫在赌场里的烟雾,让这个世界和处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显得更为混沌。

但这不要紧,我还有手表。

趁着发牌员还在洗牌,我低头看表,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六点半。

我是前一天晚上八点钟左右走进葡京赌场的。也就是说,我在这张牌桌,已经坐了十个半小时。

这张牌桌玩的是无上限的德州扑克游戏。这是扑克游戏里的凯迪拉克,在赌场外很难看到。比较简单的介绍是庄家的位置按顺时针转动,庄家下手的两个人分别担任小盲注和大盲注的责任(盲注就像是梭哈游戏前所有人都要丢的底注),发牌员会给每个人发两张底牌,所有玩家按顺序叫注——下注,跟注,加注,让牌或者弃牌;在这一轮叫注完成后,发牌员会发下三张公共牌,这叫做翻牌;又是一轮叫注结束后,发下第四张公共牌,这叫做转牌;再一轮叫注;最后是第五张公共牌,这叫做河牌。胜负在河牌出现的时候就决定了,但大家依然还有一轮叫注的机会。再之后,所有参与到最后的人用手里的两张底牌,加上五张公共牌,选出最大的一手五张牌来比拼胜负。

再没有任何一种扑克游戏比这风险更大了,你必须谨慎对待每一把牌,因为任何一个不经意间造成的错误,都可能让你倾家荡产。很多职业牌手根本不敢碰这种游戏,他们的心理和口袋里的钞票,都承担不起这种大起大落。但还是有很多人坚持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扑克游戏。在拉斯维加斯,最顶尖的那些扑克鲨鱼玩的就是这种游戏,他们玩4000/8000美元的盲注,不断吞噬鱼儿们的筹码,这些鱼儿通常是花钱买感觉的富商、银行家、好来坞影星、毒品贩子……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的筹码在牌桌上被大家推来推去,一把牌通常只有三到五分钟的时间。www.65txt.com是的,五分钟,只要五分钟的时间,一把牌就可以造就一个新的千万富翁,或者让一个五分钟前的千万富翁破产。

扑克游戏里最受人尊敬的赌王,拿过十条WSO(世界扑克大赛,在扑克游戏界的地位相当于奥运会和世界杯)金手链的道尔-布朗森曾经说过这是勇者的游戏,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得到所有人的承认和尊重。那些没有勇气的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掏空他们的口袋,他们用这些钱换回牌桌上那些人的嘲笑,他们会对他说,我们喜欢你的钱。

当然,澳门不是拉斯维加斯。葡京赌场提供的最大牌桌是00/200港币的盲注,如果不算上赌场的VI贵宾房,还有那些富豪们的私人会所或者俱乐部;这个数字也是整个澳门最大的盲注牌桌。每个人在上桌前都必须也只能带入两万港币的筹码,如果你输光了,还可以再补充,但每一次的补充都不能超过这个数字。

而这十个半小时的战斗,总的来说还是很成功的。现在,我面前的筹码数量在牌桌上第二多,大约有八万多一点的样子。换成往常,我会很满意这样的成绩,并且及时的抽身退出,但是今天不行。

今天,我还必须继续战斗,而且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还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在十点钟之前,我必须赢到十五万。如果我做不到的话,我不知道阿刀的那帮手下会怎样处置我,或者,我应该说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我。

阿刀是葡京赌场里最大的吸血鬼,有几百个叠码仔在为他做事。他的心狠手辣在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是我能够惹得起的人。

盲注扔到牌桌上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发牌员开始发牌。

已经整整一个通宵了。这张牌桌来过很多人,离开的时候,他们中的大部分没有带走一个筹码,但也有几个幸运儿赢到很多,心满意足的走掉——现在桌边只剩下四个人。

其他两个人都只剩下几千筹码,他们不能对我造成任何威胁,但对我也没有多少吸引力。我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放在我对面的那条鱼儿身上,他刚刚很幸运的击中20%的机率,重创了我一把。

那把牌,我发到一对红色的Q,而他有两张黑桃数字牌,我下注800港币,他跟注;发牌员发下前三张牌,其中的方块3和红心对我们都没有任何用处,还有一张牌是黑桃J。我的手里有最大的对子,这样的牌我不喜欢慢慢玩,于是我下注3000港币,他略微思索后决定再次跟注;转牌是一张小黑桃;现在我有最大的牌,而他必须在最后的河牌里击中一张黑桃才能凑成同花赢我,这只有20%的机会。

是的,这很容易计算,我的手里有两张牌,而他也一样,下面已经翻出了四张公共牌,这样发牌员的手里就还有44张牌(52-8),我们的手里总共只有4张黑桃,那么还有9张黑桃在外面(3-4),河牌如果是黑桃,他就赢,反之无论任何牌他都会输掉,所以他的胜率是9/44,略大于20%。

我们已经在这张牌桌上对抗了大半晚的时间,他的一切行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他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鱼儿,像这种抽牌(同花或者顺子还差一张就成功的情况叫做抽牌),他会下一个重注以求吓跑对方,没错,在我让牌后,他微笑着下注5000港币,而我拥有80%的优势,当然没有理由不跟注,接下来……河牌翻出了黑桃。

我让牌,我知道我已经被击败了。他继续下注30000港币,我摇了摇头,扔掉手里的对Q,对他说“这把牌是你的。”

我冷冷的看着他狂笑起来,他翻出手里的两张黑桃,喋喋不休的吹嘘他的牌技——事实上任何一个稍微会玩点牌的人,都不可能像他那样叫注——最后,他用胳膊把牌桌上的筹码全部扫了过去。

是的,他的牌技很烂,任何一个鲨鱼都会很喜欢这条鱼儿,我也不例外——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条鱼儿今晚的运气真的是没得说。他总是错误的下注,然后在河牌里击中他要的牌,无论是30%的机率,20%的机率,甚至0%的机率……我觉得他不应该在这里和我们浪费时间,他应该去玩2点,我确信他可以把所有的筹码全部押进去,然后在拿到两张花牌的时候,还可以再要一张,而且我可以肯定那张牌一定会是给他凑成2点的。这种翻倍筹码的方式怎么也比玩德州扑克来得更快一些。

这把牌我输了将近一万九,更让我保持了一个通宵的筹码优势荡然无存,但我还是很有信心,我相信自己的技巧,我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会带着这些筹码离开牌桌。只要他继续留下来,我知道自己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拿走他所有的筹码。

不过……该死的,我只剩下三个半小时的时间了;而这条鱼儿随时可能会离开牌桌。

我看了看发下来的底牌,又是一对红色的Q,和上把牌一模一样。

这把牌我处在庄家位置,这是一个很好的位置,我可以在所有人行动之后再做决定。而那条鱼儿是大盲注,牌桌上那两个00港币的筹码就是他扔的。

因为盲注也算是一次下注,所以这一轮从他下手那家开始。那个人弃牌,我加注到500港币,之所以不断的变幻下注数量,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通过观察我下注数量的方式,总结出规律,进而看穿我的底牌。小盲注弃牌,而那条鱼儿看着我的脸,对我说“我知道你的牌不错,但我的运气比你的牌更好,我跟。”

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他如果有一对或者一对会再次加注,而现在他只是跟注,这证明他手里并没有什么牌,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我这么便宜的扫走盲注而已。我想,他应该是两张中等的同花牌,或者两张中等的连续牌,也许,两者都是。

发牌员销掉一张牌,发下翻牌——黑桃Q,方块J,草花0。

他看着我的脸,然后笑着问我“你有么?”

我很诚实的回答他“没有。”

“可是我有。”伴随着这句话,他推出了5000港币的筹码。

第一章 通宵(下)

作者:阿梅任何人都不会把牌桌上对手的话当真,但这种没有营养的对白却不断的出现在每一张牌桌上。我没有立即跟注,而是注视着他的脸,希望能够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他不可能有AK,如果他有AK这样的大牌,同样会在翻牌前加注。这把牌没有明显的同花可能,但我确信他有一张9,也许是910,也许是89,他在做一个两头顺子的抽牌,或者他已经拿到顺子了?只有在他的底牌是89时,我才处于劣势,不管怎么说,我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扔掉我的三条Q;但我也不想发起什么行动,以免正好撞上他的顺子,于是我只是静静的跟注。

发牌员又销掉一张牌,发下转牌——方块10。

他再次推出15000港币的筹码,如果他没有这样下注,我还会在89和910之间猜测。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他是什么牌了,他手里有两张方块,而且是方块8和方块9,这让他起手就凑成顺子。是的,在他看来,他的牌还有很大的机会,即便我手里真的拿到AK,也还有九张方块可以让他凑成同花,甚至还有两张牌可以给他同花顺。

但他并不知道,这张10给了我一个三条Q带对10的葫芦,葫芦是同花顺和四条之外最大的牌,而且方块Q在我的手上,实际上他只有一张牌的机会。现在我想的只是怎样技巧性的把他所有的筹码都套进来,无论他手里的顺子,或者可能的同花,都干不过我的葫芦,我知道我可以拿走他的所有筹码,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但我还是装做思考了一会儿,这是一种示弱的表现。我必须用一切方法暗示他,我并没有拿到什么牌;只有这样,他才会钻进我精心设计的圈套里。

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看着另一张牌桌上的她。

她叫杜芳湖,年纪比我大上两三岁的样子,长相和身材都很普通,但却是我在这个赌场里所见过的最好的鲨鱼之一,她今晚的收获非常丰富,桌面上的筹码已经堆得很高。她穿着一套很合身的职业套装,我知道,在那身衣服的某一个口袋里,有我给她打的一张两万港币的欠条。

想到这张欠条,我觉得肋骨和背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前一个晚上,我被阿刀的手下在赌场后面的小巷子里很“温柔”的教训了一顿。他们拿走我身上所有的钱,并且要求我在第二天的十点钟之前还清剩下的十五万——这笔钱并不是我借的,但借据上白纸黑字签着我的名字,甚至他们的手里还有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杜芳湖出现了,她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而是问我要不要上桌必需的赌金,并且借给了我两万港币。我知道她已经关注我很久了,我也同样一直在关注她,这是鲨鱼之间的默契,赌场里所有配得上鲨鱼这个称号的人都会有这种默契,我们记得所有经常出入这个赌场的鲨鱼,他们的面孔,他们的名字,他们的风格……但我们从来不和自己人交手,我们努力规避着正面的交锋,我们总是分散在各个牌桌上,把那些周末来休闲或者度假的鱼儿们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

但不能不说,她是一个好人。我们这群人都是孤独的鲨鱼,你很少会看到,有哪一条鲨鱼会关心另一条鲨鱼的生死。

何况,在此之前,我甚至和她连个招呼也没有打过。

发牌员提醒我,九十秒钟的时限已经快到了,我必须马上做出决定,跟注,弃牌,或者加注。

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我数出三叠筹码,每一叠筹码是20枚,每一枚是500港币,我把这些筹码推到牌桌中心,我的手故意有些颤抖,我知道,看上去这样的行动很像是有些什么牌,但却算不上很大,想通过偷鸡这种方式拿下彩池的样子。

那条鱼儿似乎没有想过会遇上这么强烈的抵抗,他重新审视自己的牌,然后凝神注视着我的脸。十秒钟后,他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扭头问发牌员:“他还有多少筹码?”

发牌员清点了一下我面前的筹码堆:“他还有46700港币,先生。”

那条鱼儿又深呼吸一次,我知道我之前造成的假象成功了。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也是我想要他做出来的——

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推了进来。并且嘴里嘟哝着:“我不相信你的手里有10。”

我要求暂停,我知道我会跟着全下,但我需要让自己喘口气。

道尔-布朗森还说过,无上限德州扑克的关键,就是一次又一次逼迫对手全下自己的筹码。如果我的牌稍微差一些的话,比方说我的底牌是A10(这样我是三条10),或者AQ(这样我是最大的两对并且有最大的边牌),我都很有可能被他吓住然后弃牌——这样我的八万筹码就只剩下了四万多一些,然后我要用这四万在三个半小时内赢到十万……现在是凌晨六点半,鱼儿们不是还没有起床,就是刚刚上床睡觉,那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又看向杜芳湖那边,她刚刚赢了一把大牌,沙哑的笑声传到了我们这一桌。我看到她的那张牌桌边站起一个人,接着是另一个人,他们的面前空空如也,一分钟前还属于他们的筹码,现在正在杜芳湖灵巧的手指下被装进筹码盒。

那是属于她的筹码盒。

杜芳湖那一桌只剩下三个人了,而另外两位显然没有再玩下去的想法,他们分别站了起来,和杜芳湖握手,说一些恭维的话。然后他们带着剩下不多的筹码,走到我和那条鱼儿的身边——这里不是VIP贵宾房,十万以上的彩池也并不常见。

杜芳湖也在整理好筹码后,端着整整六盒的筹码走了过来。

她这一晚收获颇丰,这六盒筹码大约有十来万的样子。也许这些钱在很多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有一条谚语是所有鲨鱼都牢记在心的:你只能剥一只羊的皮一次,但你却可以剪它很多次毛。

她走到了我的身后,用沙哑得甚至有些刺耳的声音问我:“你似乎遇上了一些麻烦?”

我们这一类人的声音通常都不会太好听,那是因为我们经常长时间的熬夜,不断抽烟和饮用咖啡之类的刺激性饮料用来提神的缘故。事实上,我也不例外。

我侧过头看着她的脸,微笑着回答:“是的,一些小麻烦,我有一把不错的牌,但是他在逼我全下。”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全下,当然是全下。”然后我转过头对发牌员说,“我也全下。”

那条鱼儿带着很自信的傲慢翻出了手里的方块8和方块9:“我是顺子,我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让大家相信我只有在抽牌的时候才会下重注,而现在,回报的时间到了。我知道你没有AK,也没有10,我猜你是AQ之类的牌,不过即便你有10,你也没我大。”

“是的,我没有10。”我迅速的翻出我手里的一对Q,“但我是葫芦。”

“噢,我的天。”看清楚了我的牌后,他怪叫一声,然后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

与此同时,杜芳湖也笑了起来,她俯下身子,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干得漂亮。”

我的耳根感觉到一股温暖而潮湿的气流。我转过头,和她对视一笑,我突然发现,她的笑容其实也很妩媚和……诱人。

发牌员右手握成拳头,锤了锤桌子,然后销掉一张牌,再翻出河牌——

我从来不知道,扑克牌里的方块7会如此刺眼,是的,现在轮到我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而在那一瞬间,那条鱼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一边挥舞着他的拳头,一边急速的走动着,他大喊大叫着:“漂亮,太漂亮了!干得好,我知道我的运气比你的牌要好!”

牌桌边的人开始议论起他的好运气,我们牌桌上的那两个,杜芳湖牌桌上的那两个……他们大声的惊叹着,而这又引来了更多的旁观者;我从来没有在凌晨六点半的时候,见过赌场的哪一张牌桌边聚集起这么多的人,大家把我们这张牌桌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谈论着一张价值十六万港币的方块7。

而我,在这场闹剧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是的,那条鱼儿击中了剩下44张牌里唯一的机会。这个机率比2%要大,但比3%要小。而我,则在拥有98%的优势下,输掉了这一把牌……

也输掉了……一切。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出赌场大门的,但是我看到……天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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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明日话今天

作者阿梅这把牌彻底的摧毁了我的一切意志。www.65txt.com我走出赌场,像具行尸走肉般,茫然的踉跄在葡京路大街上。我觉得窒息,窒息到没法呼吸,于是我松开领带,并且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一些穿着绿色马甲的清洁工正在清扫着大街,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在澳门,像我这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输得精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已经丝毫引不起他们的同情、怜悯、叹惜、以及任何诸如此类的人类情感;甚至根本不值得他们把专注的眼神从扫把上移开。

初夏的凌晨还是很冷的,一阵潮湿且带着盐味的海风从我敞开的领口灌了下去,这让我有些清醒。身后似乎有人在叫我,但我还是一直走着。是的,澳门是一个很小的地方,从葡京赌场走到海边,也不过只需要十来分钟的样子。

而到了海边……我就解脱了,那是最彻底的解脱。在澳门,很多输得倾家荡产的人都是这样解脱的。只需要纵身一跳,他们就可以再也不必想尽一切方法去拼命筹钱、再也不必面对家里的妻儿老小那一张张无助哭泣的脸、再也不必背负可以令任何人崩溃的心理压力和负罪感、再也不必提心吊胆的看着每一张发出来的牌、再也不必惧怕那些叠码仔的威胁……而我,也一样。

我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肩头,才被迫停了下来。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杜芳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你……是要回香港吗?”她问我。

我知道她也是香港人。在这一天之前,我和她还同过几次船——我指的是香港到澳门,或者澳门到香港那种每半个小时就发一班的船。事实上,很多鲨鱼平常都有自己的工作,只是周末才出入于澳门的各家赌场,我和绝大多数鲨鱼们都同过船。

任何鲨鱼都拥有或强或弱的、看穿别人内心世界的能力,她也不例外。因此,我不敢直面她的眼睛,于是我低下了头“不,我哪儿也不去。”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力把我往回拉,她一直说着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这也是她和大多数鲨鱼在牌桌上常用的伎俩“好吧,你哪儿也不去,那么我们现在去吃些东西,再好好的睡上一觉。www.65txt.com熬夜是一件很伤神的事情,我已经很累了,而你也一样……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差,可每个玩牌的人都有输的一天,没人能一直赢,道尔-布朗森不能,斯杜-恩戈不能,你也不能。但是,不管怎么说,生活还要继续,这个周末才过了一半,今天晚上你还有机会,我相信你能赢回来……”

我就这样身不由己的被她拉着往回走,直到再度看到葡京赌场那熟悉的大门,她还是在不停的说着“还好,我身上还有好几张葡京免费房间的优惠卷,让我们开间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当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可以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我知道你输光了本钱,但你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一些,我不急着用钱,所以你也不用急着还我,我可以一直等到你赢钱……”

就在即将踏入葡京赌场的那一刻,我终于鼓足勇气,打断了她“不用了。”

我甩开她的手,但她只是愣了很短的时间,马上就重又拉住我。她的脸上带着丝丝愠意,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平静和温柔。

“阿新,我不想在大街上和你拉拉扯扯。但是不要忘记,你还欠我钱,我现在想要和你讨论一下关于这笔债务的问题;我,要你现在听我的。”

如果说她的这句话说服了我,倒不如说是她那种毋庸置疑的语气打败了我。我只能放弃自己的一切想法,耸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跟着她走。她开始沉默,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交谈什么,直到走进酒店的房间。

当空调的冷气吹在我脸上的时候,身体和心理的麻木感消失了,倦意开始侵袭我的身体,肋骨和背部的疼痛感也回来了。从外面回到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我又开始感觉窒息,而且疲软的双腿已经没法承担身体的重量,于是我倒在一张床上,扯下领带扔到一边,解开衬衫的第二颗扣子,我大口大口的呼吸,听上去像是一个哮喘病人。

杜芳湖走到电话旁边,问我“你想吃些什么?”

“随便。”

我看到她皱了皱眉头,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拿起电话,拨号,对着电话那头说“请给30房送两份叫做‘随便’的早点,谢谢。”

这一切她都做得很自然,就像这里并不是葡京赌场的免费房间,而是自己的家里一样。然后她坐上另一张床,很随意的踢开两只黑色高跟鞋,然后撩了撩额前的发丝“其实我一直关注着你……你玩得很保守,翻牌前只有拿到真正的大牌才会进入彩池,一个小时只玩两到三把牌,你很少偷鸡,也很少有全下的行动,更绝少在河牌出现前全下……你每个晚上只赢一到三万就会离开牌桌,也就是每个周末三到五万,你很低调,似乎并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

我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但我们都知道,你玩牌和读牌的技巧都很高,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澳门最好的。所以我们谁也不想和你坐在一张牌桌上……”

“你也玩得不错,你的风格……”当她停下来的时候,我觉得我也应该说些什么了。我竭力想要找到一个适合的形容,最后我选择了一个并不常见的词语,“你的风格很奔放。”

我听出她的语气里有一些喜悦“你也有注意我?”

“是的。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女人都像是枚珍稀的金币,无论放在多少硬币当中,都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

“珍稀的金币……”这个回答似乎让她有些失望,但她马上转移了话题,“好了,让我接着说,你的技巧很高,但河牌和技巧无关,在牌桌上,小概率事件确实经常发生,哪怕是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也经常会被河牌击倒……”

我的呼吸已经通畅,而且开口说过话之后,再要说些什么也就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了。我烦燥的打断了她的话“是的,我知道,在我刚开始学着玩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我第一本看完的有关技巧的书,是丹-哈灵顿写的。他在书的第一页里就说过,德州扑克是勇士的游戏,但更是幸运儿的游戏!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时间、任何角落,使用任何语言和任何肤色的人们,都在不停的击中小概率的河牌,以及被他妈的这小概率的河牌击倒,这种事情每天至少要发生十万起以上,被小概率的河牌扫走的钱每天也至少在一亿美元以上!”

“既然你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不打起精神来?告诉自己,你不是第一个,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没错,你输了一把牌,但也就仅此而已。你只是输了两万块,晚上你就能从那些鱼儿们身上把这笔钱挣回来,这只是一个周末,你还有下一个周末,下下一个周末,你要赢的钱远远不止这个数……”

“没有下次了。”我轻轻的说。

“你说什么?”她诧异的问我。

“我说……没有下次了。”我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十点钟之前,我必须还给阿刀十五万,而现在,我一分也拿不出来。”

“十五万……你怎么会想到去跟阿刀借钱?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全澳门最大的吸血鬼!”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门铃响了,她穿上拖鞋,走过去开了门,接过侍应生送来的两份叉烧包。当她走回来的时候,我接着说下去,“我没有从他那里拿过一分钱,但借据上却是我的名字,还有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像是放下了一付千斤重担。

“好了,不用再说了。”她突然抬手止住了我,“现在,让我们来吃早点吧。”

她大口大口的吃着,而我却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没有一点胃口。她很快的吃完了她的那份,然后她做了一件令我很惊讶的事情。

她从坤包里掏出一捆钱,一千块一张的港币,用橡皮筋扎好的,我知道这是十万块。然后她掏空了所有的口袋,还有她的坤包,这又是一小堆,一千、一百、五十……不同面额的钱被她零乱的扔在床上,她开始一张张整理和收拾,她很认真的抹平每一张钱上的褶皱,然后按面额把它们归类……

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但我实在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输的一天。我也不例外。当我输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我最希望的,就是有一个人能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张回香港的船票。”她一直专注的清点着这些钞票,没有看我,“而你,是唯一一个曾经这样做过的人。”

我有这样做过么?我不记得了。我竭力搜索着自己的回忆。就在杜芳湖点钱的时候,我的思维飘到了从前……

第三章 岁月流声(上)

作者:阿梅我的名字叫邓克新,出生在山西某个小城里的一个普通工人家庭。

原本,我的生活是应该沿着一条固定轨迹走下去的。但随着父母亲所在的那家工厂倒闭,一切幸福都变成了泡影。

我的父亲开始酗酒,他把生活的一切变化都归咎于自己的无能,但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改变这一切。我无法用合适的词语描述这种心态,但我却经常亲眼目睹他在酩酊大醉后殴打我的母亲,下手之重就像是面对生死仇敌。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我的母亲无法忍受而离家出走为止。

我以为这种悲惨的命运即将来临到我的身上,但是……没有。他继续酗酒,却没有动过我一个手指头。没喝醉的时候,他是一个勤劳肯干的工人、和蔼慈祥的好爸爸,喝醉的时候……至少在后一方面,也是这样。

然而,我依然憎恨他,我拒绝和他说上哪怕一个字。只有在学校要交钱(我承认,只要经历过内地的学生生活,任何人都能很快的接受剪羊毛理论)的时候,我才会给那个和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留张字条,字条上面永远只写一个数字。第二天早晨,当我起床后,相同数目的钞票就会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我从来不知道那个人是怎样弄到这些钱的,我也从不关心。

就这样,我度过了我的小学和初中。

我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过下去了,但一年多以前,也就是二零一零年的夏天,我们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改变了我的一生。

她自称是我母亲的姐姐,要我叫她姨母。她说自己文革的时候因为不堪迫害逃到了香港,在那里成家立业,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妹妹——我马上就相信了她,或者说我选择了相信她。那天,我的姨母、我、还有那个人在家里对坐了一个下午,知道了一切事情的姨母执意要带我去香港,我也强烈要求跟着她走,而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不停的抽烟。

当我跟着姨母出门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回了一次头。地上,是乱七八糟的烟头和烟灰,还有两个已经被捏扁的香烟盒(那个人只抽一块五一盒的劣质烟);桌上,放着姨母留下的五万块钱,但他就像没看到一样;他只是低着头,在家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我们家能放东西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衣柜,抽屉,床底。我看到他拉开的抽屉里,有厚厚的一沓白纸条;而当我的目光向上移去,我发现那个人的头发已经白了,之前我却从来没有留意到;我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脸,只是注意到地上似乎被一滴水给打湿了。

无论如何,在那一个夏季,我的姨母把我带到了香港。

我的姨父叫平光庆,这个名字我想很多关心香港经济的人都听说过。他属于一类被人称为股市大鳄的动物。关于他的成就,姨母在飞机上已经和我说得够多了。我想我应该觉得很荣幸,因为刚到香港,我就得到了他百忙之中的抽空接见。

我和姨父的第一次会面,是在他的书房。

据姨父自己说,他年轻时是在英国念的大学,所以很古板并且有很多规矩。他希望我能够理解,这其中的一些并不是用来针对我的;他还说,有些事情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不好,但却无法改正。就像家里如果来了客人,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会让对方在客厅等候,然后穿上西装,打好领带,再把客人请进他的书房——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我和他相处的大半年时间里,除了书房,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家里的任何别的什么地方接待过客人。即使他当时正在客厅看电视,而那个客人也只准备和他说一句话,也是一样。

说完了这些规矩之后,他又像每一个长辈一样训诫了我大约两个小时。这段时间的对话里,绝大多数内容我都已经忘记了,但我记得他最后要求我尽快学习英文,因为他对我的英文水准极其不满意,而用他的话来说,不懂英文的人,在香港根本无法立足。

我很诚恳的表示我一定会努力学习英文,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并且站起身,从身后的书架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牛津大词典递给我;然后很慷慨的表示,我可以从他这里借走任何一本英文书用于学习。

他身后的书架上有很多书,大多数都是英文,我猜想里面有很多专业书,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选,那个时候的我,英文词汇量还不到一百个。我仔细的一行一行扫视过去,也许有五六分钟的时间,我终于看到了两个还算认识的单词,于是我指着那本《SuperSystem》(超级系统),对姨父说:“就这本吧。”

初中的时候学校曾经让我们接触过计算机,虽然仅限于开关机和打字,但我还是懂得system是“系统”的意思,我连猜带蒙的感觉这是本关于计算机的书,而那时的我,确实对计算机很感兴趣。

姨父明显愣了一下,我感觉他并不想把那本书借给我,但却更不想失言于一个小孩子。他慢慢的走到书柜前,抽出那本书。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映在那本书的封面上,我清楚的看到,黑色封面上,坐着一个头戴大草帽的老头,他的名字写在封面的右下角:Doyle-Brunson(道尔-布朗森)。

老头的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灿烂。他的手里,拿着两张扑克牌。一张红心A,还有一张黑桃A。

我开始学习英文了,这是在香港立足的必要条件。姨母一有时间就和我用英文对话,姨父也偶尔参与进来;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姨母没有工作,但她在几个很有名的慈善组织里担任职务;她总是不停出席各式各样的慈善活动——尽管直到现在,我依旧对此不以为然;我曾经试图给过自己一个解释,那是因为我天生冷血,无法理解这种伟大高尚的情操。

而大多数时间里,姨父都会呆在自己的书房,不停的分析电脑上那一串串枯燥的数据,这种无声的教育让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成功无侥幸;当然,他也有休息的时间,但这为数不多的时间也往往被无穷无尽的应酬所占用;严格的说来,只有在每一个周末,当他雷打不动的坐船去澳门时,才是真正属于他支配的时间。

姨母和我都知道他在赌博方面的造诣极高,尤其是21点,但他似乎更喜欢一种叫德州扑克的游戏。姨父可能是我见过的对赌博最有自制力的人,他拥有数亿身家,但每次去澳门的输赢却只在五千港币左右,多数时候他会赢,但就算输了,他也依然面不改色。他总是乘坐周五晚上六点半的船去澳门,周六早晨七点半从澳门回到香港,就像他做别的任何事情一样按部就班、准确而有规律。每一次他回来的时候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从他的神态里,我根本无从判别他究竟是赢是输。

所以,绝大多数时间里,这所处于半山区的别墅里实质上就只有我和菲佣玛丽——司机和厨师住在花园角落的一套小房子里,而当姨父呆在书房里的时候是不能把他算在内的——我想我忘记了给大家介绍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姨父和姨母没有子嗣,这可能是他们最大的遗憾,也许这才能解释当时姨母为什么要那么强硬的把我带走。

不干活的时候,玛丽通常都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我则占据了整个客厅。我喜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享受中央空调的丝丝凉意;学着姨父的样子给自己冲一杯茶;打开电视观看Espn和BBC的体育频道。这是姨父要求的,他说过,体育是一个年轻人永远的兴趣所在,而且体育比赛里那些快速流利的解说,也是一个锻炼英文听力的好方法。

做完这一切后,我就会开始高声朗读那本道尔-布朗森的《超级系统》,别墅的隔音效果很好,我不必担心会吵到别人;遇上不明白的词语,就去查阅那本牛津大词典。就这样,在两个月后的某一天,我读完了那本书的作者简介和前两章的内容,我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奥马哈高低扑克牌理论上的高手(《超级系统》的前两章主要是介绍奥马哈扑克牌游戏的玩法和技巧,后面部分才是德州扑克)。而且我惊奇的发现,自己也已经可以结结巴巴的用英文和姨母对话了,她对我的成绩非常欣喜,并且当即决定,晚上带我出去见见世面。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惊觉自己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出过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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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岁月流声(中)

作者:阿梅我一直都知道姨母很宠爱我,她把自己无处发挥的母爱,全部倾泻在我的身上。但她表达这份爱的方式却让我很难受。当她盘好头发、化完妆、涂了口红、并且换上晚礼服和高跟鞋之后,我的噩梦就来临了。

其实我觉得自己的穿着已经很整齐了。虽然这两个月我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但我也学着姨父的样子,一直穿短袖衬衫和夏季长裤;如果是在自己家的话,整个夏天除了短裤外,我什么都不会穿,因为我们整个厂子里的所有男人和男孩子都是这样——需要用衣服来遮盖身体的,那是女人。

但姨母并不满意我的解释,她不厌其烦的把这两个月里给我买的所有衣服一件件往我身上套,每套好一件她都会退后两步,眯起眼睛欣赏,就像欣赏一件她亲手打造的艺术品;这样反复折腾了半个小时之后,她终于决定了我出门的行头。

是的,就算在两个月前,就算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的时候,我也曾听说过这些男人梦想的品牌:范思哲衬衫、金利来领带和皮带、彪马袜子、阿曼尼西服、登喜路皮鞋。而这一切,现在都出现在我的身上。我真的很想双拳一抱,对自己的全身上下说一句“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可笑的是,两个月前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我能拥有这些东西,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却是把它们从我的身上扒掉。

虽然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但毕竟还没有;虽然房子和车子里都有空调,但就在上下车必须走的那几步里,我的汗浸透了这套男人的梦想。

可是,这是必须的。姨母告诉我。

领带和第一颗衬衫扣紧紧箍住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再昂贵的皮鞋穿在脚上,也不如一双廉价的旅游鞋舒服。如果不是姨母一直牵着我的手,我想我会跑掉。

但我没有。我告诉自己,这是必须的。

姨母带我去的是一个慈善酒会,说起来这和我的姨父也有一些关系。姨父在纵横股市的同时,还投资了一些别的项目;比方说他还是一所贵族中学的校董。姨父和姨母曾经和我谈论过这所学校,因为他们打算让我在里面念完高中。

这所贵族中学有一个冗长无比的名字:圣法兰雅根信马可勃罗德圣会亚洲致善堂司马昭昭博士夫人第一纪念中学。

这一次,通过姨母所在的某一家慈善组织的运作,第一纪念中学(以后我都将这样称呼这所学校)决定从凌云孤儿院的适龄孤儿里特招五名初中毕业生,他们将以完全免费的方式,让这五位孤儿一直读到高中毕业。而今天的这个酒会,就将从孤儿院的二十位初中毕业生里,选出这五个幸运儿。

当然,任何人都清楚,在这次运作中,姨父的校董身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所以,当姨母牵着我的手走进会场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走向姨母,对她说一些恭维的话。

姨母春风满面的周旋在这些人中间,优雅得体的和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并且把我介绍给大家;于是那些人恭维的目标就变成了我,能出现在这里的没一个傻瓜,他们看得出来,恭维我比恭维姨母本人更能让她欢喜。

我白活了十七年,我没有任何出席这种场合的经验,只能学着姨父有限几次在家里接待客人时的表现,虚伪而彬彬有礼的微笑着,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客气话;我甚至感觉那些十来岁的小孩也比我表现得更好——他们是天生的上流社会,而我却只是一个擅闯者。

人潮终于散去了;我感觉很累,我想姨母也是。因为她牵着我的手,穿过人群向后花园走去。

姨母悄悄的对我说:“那里有休息的地方。”

一路上我们依旧不断的和别人打招呼、微笑;在没有人打扰的时候,她会向我介绍手边那些酒水和食物。

然后我开始计算这场酒会的开销,姨母并没有告诉我那些东西值多少钱,我很肯定,贫乏的想象力让我严重低估了它们的价格;但我计算出来的数字依然把自己吓了一跳。我确信如果没有这场酒会,节省下来的钱完全可以将这二十个孤儿一同承担起来,不,我指的不是让他们高中毕业,而是直到他们老死。

就在我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我们走到了后花园。这里没有灯光,而这个晚上也没有星星和月亮,花园里一片漆黑;我们找了张长条的大理石凳坐了下来,姨母狠狠的表扬了我,她明显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她觉得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尽管我自己感觉这是一场很低劣的表演。但既然姨母这么高兴,我也觉得这一切——酷热、窒息、脚趾的疼痛、伪装的礼貌——也算有了回报。

之后姨母要去卫生间补妆,让我一个人在花园里呆一会。她刚刚离开,我就看到一辆大巴停在了后花园的铁门外。

透过前窗玻璃,我可以看到司机正在抽烟,烟头忽明忽暗。

我突然又想起了那一地的烟头和烟灰,想起了那些一块五一包的劣质烟。虽然我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但那一刻我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我有点想哭。

司机把烟头扔出了车窗,他按了几声喇叭。没多久,一个侍者急匆匆的走过来,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司机和侍者说了些什么,然后车灯开了,车门也开了。

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穿着一身新运动服,一下车就到处翻看着有没有弄脏哪里;接着又是一个男孩,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随后他们的同伴陆陆续续的下车,有男孩,也有女孩;我一直看着他们,直到第二十个,那是个女孩。

像是天空里突然有一个雷打了下来,我的耳朵开始轰隆隆的鸣响,我的脚再也无法移开半步。在那一刻,我想我是爱上她了,我想我是爱上了那个一袭淡蓝色连衣裙、身材瘦削、脑后绑着一条马尾、笑起来会先皱起鼻子,然后露出两个浅浅酒窝的女孩子了。

虽然,我还只有十七岁。

侍者带着他们穿过后花园,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我。在她走进大厅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腰间的号码牌。

姨母回来了,我们向大厅走去。我告诉他我看到了那些孤儿。

“是的,阿新,他们将要配带号码牌在台上走一次,并且自我介绍,然后我们慈善会的全体成员,都要给自己看得顺眼的孩子投上一票,按照得票高低来决定究竟哪五个孤儿会成为你的校友。”

我停下脚步,满胸的烦郁让我说不出话来。我不想让那个女孩像商品一样展览,她天生就应该被人呵护、照顾和……爱慕。

我想要有大笔大笔的钱,可以让她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必接受这些所谓的“上流社会”和“慈善家”们的施舍。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

姨母觉察到我的异样,她问我:“阿新,怎么了?”

我低下了头。姨母宠爱甚至有些溺爱我,这一点也不假,但我也从来没有挥霍过这种宠爱,我从来没有对她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但这一次不同。

在姨母的催促下,我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她:“姨母,那我们可以不通过投票而主动收养其中的一个么?”

“不行,阿新,那样会坏了规矩的。”姨母断然拒绝,然后她听到了我的叹息,并且读懂了我这声叹息中的失望。

姨母又牵起了我的手,她半开玩笑般的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其中的哪个女孩子?”

长久以来她对我的宠爱麻痹了我,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的。”

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姨母的笑容在脸上凝住了,她松开了我的手,然后她转过身,往回走去。我也跟在她的身后,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但我知道一定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阿新,我想你还没有适应现在的身份。”我们一直走到花园最黑暗的角落,姨母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我说,“我和你姨父没有孩子,他没有兄弟姐妹,我也只有一个妹妹,你是我妹妹的孩子,就是我们最亲的人,将来我们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知道吗?”

我的脸一时间烫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说我不稀罕钱,那是骗人的;在来到香港之前,我经常梦到自己有大把大把的金钱,然后踏遍千山万水,寻找我的母亲和妹妹;我甚至还经常梦到我在更早之前捡到一大笔钱,把它交给了我的父亲,这样他就再也不必为没有了工作而苦恼,也不会酗酒,更不会让母亲和妹妹离开我们……

其实,我原本应该拥有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的啊;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一个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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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岁月流声(下)

作者:阿梅但是!

但是,我敢拿自己的生命和一切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姨父和姨母的家产!他们把我从内地带到香港;他们给我住的地方,穿的衣服,吃的食物,喝的饮料;他们让我读贵族学校,让我住空调房,让我坐小轿车……他们给我的一切,都是我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而现在,姨母竟然还说要把他们的一切都给我!要知道,那不是一块两块,也不是一百两百,而是用千万,亿这种量词来计算的钱啊!

我开始急促的呼吸,我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开始膨胀,我感觉全身上下都热得不行,我想我的脸一定已经烧得通红了。

我需要一杯冰水让自己降温,可是没有,这里是无人的花园。

夜幕掩盖了一切,也掩盖了我的慌张。姨母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似乎有些失望,但她加重了语气,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我和你姨父有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们还可以赚到多少钱吗?阿新,既然我把你带到了香港,我就要对你的一切负责。你有很远大的前途,你可以做出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成就,你命中注定要做一个上流社会的人,要做一个上等人。可是,孤儿院里的那些女孩子都是来路不明的,也许她的父母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也许是大陆偷渡客;也许是……”

姨母顿了顿,她轻叹一声,伸出手轻轻抚摩我的头发,语气开始变得温柔但却更让人无法抗拒:“阿新,你刚来香港没多久,但我已经和她们打交道很久了。好吧,就算她出生在一个好人家,因为命运作弄才进的孤儿院。可是阿新,你要知道,你将来的妻子,是另一个上流社会的大家闺秀,这种女孩子配不上你。”

如果说前面我只是震惊,但姨母的最后一句话却激起了我的倔强和叛逆。我一直以为,从小就被我牢牢套在身上的这两层保护罩,已经被姨母的宠爱给彻底融化了。但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其实,它们已经深入到我的骨髓,我没法抗拒姨母,但我更没有办法抗拒自己。

我抬起头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姨母,我只是想要帮她。”

是的,我还太小,恋爱和结婚并不是现在需要去想的事情。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姨母给的,我也知道如果她反对的话我再怎么倔强也没有用。但我真的不想看到那张微笑的脸会被忧郁笼罩,我真的不想她的心底留下任何阴影。

我也曾是穷人家的孩子,我知道这种阴影可以伴随人的一生。

姨母继续想要试图说服我,可是我一言不发。终于,姨母对我的宠爱又重新抬头,或者她也想到了我的年龄和一些别的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向我妥协:“你喜欢的,是哪一个?”

“20号。”

姨母扭过头去,她从坤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刘院长吗?是的,是我。我想麻烦您通知一下,20号今晚不用上台了。嗯,明天您方便的话,我会让律师去您那里签一份黑暗收养协议。哦,不是我,是另一位好心人。是的,我可以做他的担保人。”

因为存在着太多慈善组织、义工和设备完善的孤儿院,香港已经很少存在单对单的收养了。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香港法律对于私人收养孤儿有着近似苛刻的要求,其中一条就是45岁以下的单身男子不得收养孤女。

但这世界上毕竟还是有很多真正的好心人存在的,而慈善组织也确实不可能招入每一个好心人。所以,这条法律还有一些补充条款:如果该男子能够有一位45岁以上信用良好的担保人;并且宣誓保证,自始至终只用化名与该孤女联系,在任何时候都不得主动对该孤女泄露自己的身份,那还是可以的——而这,通常被人称为黑暗收养协议。

姨母详尽的给我解释了一这法律条款,我马上就明白了她之所以这样做的意图。但我依然很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更高兴。因为姨母告诉我,我必须在那个女孩成年前承担她的一切生活费用,而她和姨父并不会为这份费用而多给我哪怕一分钱。换句话说,也就是这笔钱都将由我自己支付——这正是我想要的,我很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尤其是……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而不是别人。

至于她知不知道是我,这并不重要。

之后姨母问我:“那么,你希望她的感恩信里怎么称呼你?”

我想起了那个女孩刚下车的时候,我的耳边响起的那一声霹雳,我想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一刻。于是我说:“DNT。”

“DNT?什么意思?”姨母不解的问。

“DarkNightThunder(暗夜雷霆)。”我回答。

黑暗收养协议很快就签好了,我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姨母为了这件事和我生了几天的气,但很快她就不再提起这件事,因为快到了开学的时间。这个时候,她又像每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那样对我恋恋不舍,她连续推掉好几个晚上的应酬,在家里陪着我,我感觉整个别墅里,都弥漫着一种离别的伤感。

尽管我只是去五公里以外的学校念书,尽管我每一周都会回到这里来看望他们。

无论姨母如何不舍,开学的日子还是到了。姨父亲自把我送去学校,而姨母没有,她说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路上,姨父问我除了英文外,还从那本《超级系统》里学到了一些什么。

“起初我并不知道那是教人玩牌的书……”我结结巴巴的解释,“不过,我学会了怎样玩奥马哈。”

姨父笑着对我说没关系。然后他拿出一副扑克牌。去掉两张王牌,认真的洗了几次,给我和他自己各发了四张牌——奥马哈扑克游戏的规则和德州扑克类似,唯一的不同就是每人发四张牌,牌手必须拿其中的两张配下面公共牌的三张,这让大牌的出现更为容易。

“我下注一千。”看过自己的牌后,姨父微笑着对我说。

我的底牌是红心KJ和一对黑色的8。按照《超级系统》里的理论,这是明显的边缘牌,介于跟注和弃牌之间。但这里只有两个人,而且一千块钱对现在的我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姨父和姨母每个月给我十万港币的生活费),于是我略做思考就决定跟注。

“我说的不是港币,是美元。”姨父并没有急于发公共牌,而是凝视着我的眼睛说。

“那就是……”

“七千港币左右。”他快速的回答。

我开始犹豫了。如果我跟注,可以想见当公共牌发下来之后,我面对的将是更为猛烈的下注,如果我拿到些什么东西,我有可能将十万块全部搭进去。这个数字对姨父根本不值一提,但我绝对承受不起。我想弃牌,但又有些不甘心。

这种自己的心理斗争是很残酷的,一个声音告诉我跟注,而另一个声音告诉我弃牌。但不管怎么说,我扔掉了手里的牌。

我告诉自己:“算了,我可以等下一把牌。”

姨父摇了摇头,他亮出自己的底牌,四种花色的Q942,垃圾得不能再垃圾的牌;我的牌比他好上一百倍。

我以为他会接着给我们发底牌,开始下一局,但他没有。而是销掉一张牌,发下三张公共牌——红心7,红心6和黑桃3。

“我们假设你刚才跟注我一千美元,然后在这个时候我再下注一千,你怎么办?”

“我会跟注。”

“很好,你是对的,你可以在余下的两张牌里击中同花,一张8可以让你拿到三条;甚至现在你的对8依然比我的杂牌大……”他又销掉一张牌,发下转牌——方块3。

“如果我再下注一千呢?”

“跟注。”

“那如果你不知道我手里是什么牌,而我全下呢?”

我沉默了。这把牌我有很多机会,但这些机会并不值得我拿所有的筹码孤注一掷。我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我会弃牌,把之前的两千美元拱手让人。

他再次发下河牌——红心10。整张牌红通通的,有些耀眼。

“如果我再下注一千呢?”

“跟注。”我的底气已经有些不足了,因为我知道姨父接下来的问题。

是的,他问了:“那如果我全下呢?”

“你会不会惧怕我手里有两张3或者红心A和另一张红心?”他问我,“你会不会因为害怕输掉一切而扔掉手里的大牌?”

“是的。”空调的冷气似乎突然加大了,我感觉自己身处寒冬。

姨父把所有的牌都收好,装进牌盒里:“归根到底,所有的扑克游戏,玩的都不是牌,而是人心。你还没有学会……《超级系统》是一本教人怎样玩好牌的书,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之后我们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他给我报完名后离开学校,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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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对寂寞的心(上)

作者:阿梅“一万、两万、两万五……三万九千六。”杜芳湖终于点清了她的所有家当,她拍了拍手,“还差一万多点,不过我银行卡里还有些。好了,阿新,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我们去取钱,然后去还给阿刀。”

说是取钱,实际上我们不过只是从房间走到一楼的大堂而已。葡京赌场可以刷卡换筹码,而在这个世界里,筹码和现金是等值的。

如果没有这笔钱的话,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当我和杜芳湖拿着筹码和现钞走进阿刀的“办公室”时,他和他的那些手下对我们倒还是很客气。

“我听说刚才邓生被一把运气牌打倒了?”叠码仔清点钞票的时候,那个有名心狠手辣的人,彬彬有礼的请我们坐下,还让小弟给我们冲了两杯浓茶。

我没有作声。我也知道阿刀问这句话,并不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事实上,整个葡京赌场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他都很清楚,甚至比当事人更加清楚,尤其是这里面牵涉到属于他的钱时。

“其实邓生根本不用那么着急的,这只是个小数目而已。”阿刀比很多上层社会更绅士的给我和杜芳湖各递上一支烟,自己也拿起一支叼在嘴里,三个叠码仔走过来给我们点上。

吐出一口烟雾,阿刀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杜芳湖,然后带着赞赏的表情点了点头:“这位就是被人称为‘扑克皇后’的杜小姐吧。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这笔钱想必是你借给邓生的?”

我和杜芳湖同时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瞒过阿刀的,也没有必要瞒他。

阿刀突然一拍大腿,这个动作暴露了他流氓的本质:“好!邓生,杜小姐,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我们都被他吓了一跳。看出了我们的疑虑,阿刀笑着站起身来,他接过手下送上的茶杯,平举到眉前:“我想,邓生和杜小姐对我刀仔的了解,可能只是一些江湖传闻。其实我刀仔这一辈子,就只和别人讲两个字,一个是‘信’,另一个是‘义’。邓生有信,杜小姐有义,不敬你们,我明天都会瞧不起我自己。”

他一口喝掉了杯里的茶水,还亮出杯底给我们看。我和杜芳湖哭笑不得的对望一眼,然后也站起来,喝掉了自己的那一份。

阿刀胡乱抹了抹嘴,等到我们坐下,他才坐回自己的大班椅:“我听说昨天我的一些小弟对邓生很不礼貌,我已经教训过他们,还希望邓生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看到我没有任何反应,阿刀继续说:“我刚才就说过,这只是个小数目而已。只不过我刀仔既然干了这一行,有些规矩就必须遵守。其实昨天晚上我就已经知道,借这笔钱的那个人,并不是邓生。但既然他拿着邓生的身份证……”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这时清点钞票那些叠码仔中的一个,走过来向他报告没问题。他笑了笑,翻出那张夹着我身份证复印件的借据,双手递给了我。

我看了一眼下面的签名,然后撕得粉碎。

“邓生和杜小姐都是我刀仔很欣赏的人。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刀仔就是了。”阿刀双手摊开,我知道这是送客的表示。

我一辈子也不想再和他见面,不想再和他打任何交道。所以我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但杜芳湖却突然说:“我想我们以前都是被一些江湖传言误导,对刀哥有一些偏见,还望刀哥不要介意。”

阿刀似乎有些意外,他摆了摆手:“哪里哪里,杜小姐言重了。”

杜芳湖笑了笑,接着说下去:“既然刀哥这么讲情义,那我还真的想要刀哥……帮点小忙。”

“我刀仔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手头还有些宽松。杜小姐,你说个数字吧。不过干我们这行的规矩……”

“九出十三归,我当然知道。”杜芳湖再次撩了撩她额前的头发,“我要借十万块,如果明天还不出来的话,下周我一定还你。”

“好,杜小姐果然是个爽快人。”阿刀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借据,“刷刷刷”的在上面写了一些什么,然后扔给杜芳湖,“要是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

杜芳湖看了一眼借据,点了点头。她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这时我按住了她的手。

“不要这样,阿新。”她微笑着扬起头,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但却无比坚定。

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我只能松手,看着她签下自己的名字,把身份证递给一个叠码仔复印……最后,我看着她从阿刀手里接过九个金色的筹码。

走出门之前,杜芳湖突然间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停了下来。

“杜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知道拿阿新身份证来借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阿刀很爽快的答应:“没问题,每一个来我这里借钱的人都有监控录像,我现在就让人调出来给你们。”

但我却摇了摇头:“谢谢刀哥,不过……不用了。”

阿刀并不觉得意外。事实上,能够拿着别人的身份证借钱还不让别人知道,每个人身边数来数去也都只有少数几个而已。但他还是问了我一句:“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和杜芳湖离开了那里。

我们一走进房间,我就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我并不是一个有钱人,我的银行卡已经爆了。而我们两个,连坐船回香港的钱都没有。”杜芳湖苦笑了一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软弱的一面,“我知道你也没有存款,也就是说,我们两个都破产了。”

有那么一瞬间,房间里一片寂静,我们甚至听得到彼此的心跳。但很快,那个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还好,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这里是九万,明天早上还要还给阿刀十三万。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赢够十万,才能保证下周还能出现在这里。不过现在……我们不需要想这些,好好休息吧。”

我们先后去卫生间冲了凉,换了葡京赌场免费提供的睡衣,躺在各自的床上。我满怀心事,无法入睡;我知道她也一样,因为我听到她在床上翻来转去的声音。

“你不应该帮我的。”

“你应该玩得更凶。”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然后我们都笑了起来。

“既然都睡不着,那就说会话吧。”杜芳湖对我说。

“好,你先说。”

“嗯……我刚才说,你应该玩得更凶一点。”杜芳湖跳下床,走了过来。她揭开被子,撩起我的睡衣,她的目光注视着我那几块青瘀,“还痛吗?”

“还好。”我回答。

“可怜的孩子,别人的事情却要你来承担。”

“你不也一样……”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硬生生的闭上嘴。

她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样,轻轻的放下被子:“你应该玩得更凶一点,要是照你往常的玩法,你只能赢两三万,这不够,我知道你可以赢得更多。”

无上限的德州扑克游戏是这样的。如果你只是想赢笔小钱,那非常容易,任何人都可以做到。你一直弃牌,弃到发牌员发给你一手真正的大牌为止,通常这种大牌指的是AA、KK、QQ和同花色的AK、AQ;然后你加一个重注,期待别人会跟进来,如果公共牌发得不是太离谱的话,大约十把这样的牌里你能赢八把,你有80%的机会扫走桌面上所有的筹码——但每一把你通常不会赢得很多。

这个道理大多数人都很容易接受:对于一个连续弃掉几十把牌,或者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参与到彩池里的人而言,他的每一个跟注和加注都能引起对手的加倍尊重。他们会相信你拿到了真正的大牌,然后毫不犹豫的弃掉自己那些看上去还不错的牌——尽管那些牌他们原本想要跟注、甚至加注。

而赢钱的另一种方式,是用最凶狠的面孔出现在牌桌上,你可以不断逼迫你的对手弃掉他们的大牌,就像我人生中的第一把牌那样。你可以像我姨父一样,拿任何还算过得去的牌不停下注,一个又一个重注;然后加注,把彩池加到一个对手心理无法承受的高度上,让他们觉得为了再看到下一张牌不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然后,你赢了。

但这种玩法就像在刀尖上跳舞。据我所知,只有拉斯维加斯那些最顶尖的牌手才能用这种方法不断的赢钱——最危险的事情是当你凶狠的加注时,别人已经拿到了最好的牌。他们知道你会下重注和做一个更高的加注,于是他们只是静静的等待,然后静静的拿走你所有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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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对寂寞的心(下)

作者:阿梅我的姨父曾经教导过我:归根到底,所有的扑克游戏,玩的都不是牌,而是人心。

德州扑克尤其如此,所有的鲨鱼进入牌桌时,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相同的——不是下注,而是观察。

有一句已经流传了一百年的老话,而且还会继续流传下去——

如果你在进入牌桌的前半个小时里,没有找出牌桌上的鱼儿,那你就是这条鱼。

无论是紧手玩法(只有拿到大牌才参与彩池)还是松手玩法(以任何两张过得去的牌参与彩池),甚至杜芳湖使用的奔放流玩法……

每本技巧书里都不会有这个名字,这种玩法的学名叫做超-攻击流玩法(以任何两张牌进入彩池)。在我所知道的顶尖牌手里,只有古斯-汉森一个人使用这种玩法能够赢钱。当然,像杜芳湖这种只是捕杀小鱼的不算。

好吧,无论任何的这三种玩法,真正的关键在于……你必须读懂对手的心理。

当前三张公共牌发下来的时候,你拿到了中等对牌,你决定下注,你确信大家会弃牌;是的,大家一个接一个弃牌,于是你赢了。可事情往往没有这么简单,大多数人弃牌了,但有一个对手会突然跳出来,宣称他要加注,这个时候,你知道他拿到了顶对,你会选择简单的弃牌;或者你猜测他只是在做一个抽牌,所以你跟注、或者再加注。

紧手玩法认真的选择底牌,但一旦参与彩池,就绝少有中途放弃的时候。丹-哈灵顿就是紧手玩法的代表人物,在每一把他参与的牌里,都会用加注、再加注的办法构筑一个庞大的彩池,然后亮出毫无争议的底牌扫走桌面上一切筹码。

我喜欢这种玩法,就像我热爱那些周末来澳门休闲或者旅游的、真正的鱼儿们一样。他们的乐趣并不在于赢钱,而在于参与每一个彩池。他们会不计代价的一直跟注,他们会一直看到发牌员翻出河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击败了——就算拿到不同花色的27也一样。

而松手玩法的代表人物是道尔-布朗森;他比丹-哈灵顿参与更多的彩池,但比古斯-汉森要少。布朗森和汉森的玩法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比哈灵顿需要更精确的猜中对手的底牌——当然,古斯-汉森需要的精确度更高。

让我们忘记花色来讨论一把牌吧。当我拿到AK而下面出现AJ9的时候,我确信我拿到了最大的对子和最大的边牌(尽管这不一定能赢,但它确实比别的牌有更大的优势);我不用过多关心对手的底牌,就可以轻松的下注和加注;但当你用A2跟进彩池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择?

你有一个大对,但你的边牌实在太小了,如果接下来的两张牌没有2的话,任何一个有A的人都可以击败你,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平分彩池,于是你选择了让牌。但有人下注了,你猜他是什么牌?他有A吗?或者他的手里只有QQ,或者Q9,甚至他的手里只是78,或者根本就是在用36来偷鸡?

无论如何,你跟注了。接下来的那张牌是Q,你继续让牌,他把所有的筹码推了进来。在这个时候,你的脑袋就已经短路了,因为你不知道他是什么牌。

一半的时候你会想,管他呢,我有最大的对子,我可以看到底,于是你跟着全下,对手亮出手里的AQ,然后在河牌发出来之前,他就把原本属于你的筹码全部扫到自己的面前去了,因为任何一张河牌都没有办法拯救你的筹码。

而另一半的时候,你会选择弃牌,你惊讶的看到对手狂笑着亮出他的KJ,他对你说:“我看穿了你的牌,我知道你没有Q,也没有A。”然后你会郁闷得想去撞墙。

但道尔-布朗森和古斯-汉森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他们拥有惊人的读牌能力——通过各种各样的观察和分析,像神一样,读懂能力欠佳的选手。前面一把牌他们会很快的弃掉;而后面那把牌,他们会迅速的把筹码全部推进去,然后……他们的筹码就翻了一番。

我也可以读懂对手的牌,但我不是道尔-布朗森和古斯-汉森。我没办法保持百分之百的判断正确,甚至连60%的成功率也不敢保证。我一直都很清楚,如果我凶起来,也像杜芳湖一样奔放起来,这种打法可以让我每小时挣到一万块钱。但问题就在这里,如果我撞上一把大牌,也许一切就都完了。

还有另一个方面也必须考虑,河牌出现后,所有人,包括鱼儿甚至是新手们,都会很容易的认识到谁的牌更大;他们会坦承自己的失败,选择弃牌。所以全下或者加重注的行动往往出现在翻牌和转牌后。甚至翻牌前的全下也比河牌后多,但是,问题出现了,无论你的牌优势再大,河牌也会击败你的梦想。就像凌晨的那把牌一样,我想要赢得更多,然后痛苦的发现,我输掉了所有的一切。

我输不起。我只有有限的筹码,一旦输掉我就一无所有。

筹码数量和手里的底牌同样重要,甚至更为重要。而我,恰巧就是那个筹码数量最少的人。我不知道杜芳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但我知道,我只有两万港币的本钱(现在连这两万也没有了),而我每个月必须挣到十二万——其中的一半用来归还银行贷款;四分之一用来维持姨母的生活;另外四分之一我要用DNT的名义送给那个女孩。

而我自己的开销,仅仅只是每个月八张船票。香港到澳门四张,澳门到香港四张——自从姨父跳楼自杀后,我就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输不起。

更何况现在我一分钱也没有,还欠着杜芳湖十七万。我知道她会借给我四万去扳本,那么就是二十一万——债多不愁这句话并不适合每一个人。如果说我在欠她两万的时候,可以选择跳海;那么在欠她二十万的时候,我连跳海的权利都没有。就算是死,也必须先还清这笔帐,因为两万块钱也许对她无足轻重,但二十万这个数目太大了,大了她也无法承受的地步。死之前还要拖人下水,这不是我的性格。

杜芳湖一直坐在我的床边,她静静的看着我胡思乱想,并且一直倾听着我的忧虑。然后她问我:“如果你的一个亲人得了绝症,手术成功的可能性是一半一半,但不手术的话他必死无疑,你会劝他去做这个手术么?”

“当然。”

“如果手术成功的概率只有30%呢?”

“当然也会。”

“那你还有什么好忧虑的呢?”她说,然后走回她自己的床,钻进被窝。但没过多久,她又睁开了眼睛看着我,“虽然很抱歉,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跳楼自杀的姨父……是不是姓平?”

姨父跳楼自杀的事情曾经在香港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几乎每一家报社都刊登了这个消息。我点了点头,回答她:“是的。”

“哦……”

杜芳湖这一声拖长的“哦……”滑过所有的半音阶,由高而低,直到完全变成哑音为止。过了很久,她才问我:“那么,你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挺身而出、为他的遗孀承担六千万债务的侄子了?”

“没有那么多。”我淡淡的说,“他走的时候,还留下一些东西。变卖后还清了一部分欠款,转移到我名上的,只有一千二百万而已。而且这笔钱是分成两百个月来还的,也就是说,每个月只要还六万。”

“那平夫人现在……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我没有办法明确回答这个问题。我的姨母在姨父走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也再也没有走出那套别墅一步。她整天整天的呆在姨父的书房,我知道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垮掉了,如果没有我的话,我确信她不会选择活下去。

“他们有你这么一个侄子真是幸运。”杜芳湖说。

“是他们把我带到香港来的,而且他们一直把我看成自己的孩子。”我叹了口气,“我只不过做了每一个儿女都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每一个儿女都应该做的事……”杜芳湖沉吟着,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累很辛苦吗?你完全不必这样的,香港有破产保护法。”

“是的,很多人都这样建议过我,可是那样的话,我姨母就必须搬出那套别墅。以她的精神状态,我不敢想象离开了那个家,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敢冒险。而且,我想让姨母住在那里,那里有她的回忆,和一切。”顿了顿,我继续说下去,“和钱比起来,姨母对我更重要。”

“那她知道你玩牌的事情吗?”

“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的舍友龙光坤……”

我突然停了下来,杜芳湖看着我痛苦得有些扭曲的脸,试探的问:“就是他拿了你的身份证……”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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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灵犀(上)

作者:阿梅第一纪念中学的宿舍,是两人共用一间的,这和其他任何贵族中学都不同,据说是为了更好的培养学生们的团队精神——送走姨父,在帮忙扛着行李的校工指引下,我第一次来到那间三年内都属于我,和另一位男生的宿舍。

推开门的第一眼,我看到一个长发男子。他穿着花格衬衫,下身很随意的套着一条蓝球短裤。当他从沙发上起身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脸。他的嘴唇上方有一些绒毛,嘴唇下方也是,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很有一种儒雅的气质——而我最缺乏的,就是气质。

他打量了我两眼,然后向我走过来:“嗨,中午好,我想你就是我这三年的舍友邓克新吧?”

“是的。”我有些拘谨的回答。

他对我伸出手:“我叫龙光坤,很高兴认识你。希望这三年里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我也伸出手去,和他做了个标准的年轻人之间的握手,然后我很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也是。”

他热情的和校工一道,帮我收拾整理床铺,给我指明卫生间的方向。等到这些都忙完的时候,校工离开了,龙光坤又坐回那张真皮沙发。沙发对面的壁橱里,摆放着一台三十二寸等离子液晶电视。电视开着,左上方是我这两个月已经非常熟悉的Espn体育台台标,但却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电视机坏了吗?”我一边问他,一边把带来的书堆放在我的那张书桌上。

“没有。”他对我友好的微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这里有时不太灵光,知道你今天会来,怕听不见敲门的声音,所以故意把声音关掉的。”

我有些歉意的说:“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不,不要这样说。说真的,你千万不要这样客气,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想一想吧,我们还有三年时间要呆在一块,太客气的话就是自己找罪受了,哈哈。”

我很高兴能遇上这么一位室友,看起来他似乎很好相处,于是我回答他:“好的。”

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调大了电视的音量。

通过了这两个月的刻苦学习,我已经能够听懂那些英文解说:“您正在收看的,是Espn体育频道直播的2010年度sop决赛桌的比赛。在刚刚的那把牌里,道尔-布朗森在翻牌前以AQ全押对抗古斯-汉森的口袋对子K,虽然翻牌圈给布朗森发出了两张Q,看上去似乎幸运女神站在他这一方。但可惜的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极其不幸的在河牌看到了另一张K……道尔-布朗森第五名出局,赢得赌金三百八十四万美元!现在,全场牌手和观众都起立鼓掌,欢送这位最受人尊敬的赌王!好了,接下来是十分钟的场间休息时间,我们将对布朗森和第六名出局的陈大卫做一个专访……广告之后,我们再见。”

当解说员说出“再见”两个字的时候,龙光坤摁下了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键。屏幕在一瞬间变成黑色,那个一直喋喋不休的解说声也消失了。这声音消失得如此彻底,以至于坐在书桌前的我能够清楚听到窗外小鸟的鸣叫,以及从网球场上传来的阵阵击球声。

龙光坤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朝我走了过来,他随意的把手搭在我的肩头,就好像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多年的好友一样:“阿新,你玩牌吗?”

“不,我从来不玩。”

“那你知道sop吗?”

“知道一些。”

我并没有撒谎,从一个月前Espn和BBC的体育频道就开始转播sop的比赛,而且我也从节目预告里知道这场决赛的开始时间——十个小时前、香港时间凌晨两点。

龙光坤似乎很有表演欲,得到我的回答后,他开始不满的大声抱怨:“既然你知道sop,那么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观点。这是sop的决赛桌,世界扑克游戏至高无上的荣誉!可是,这种转播实在太他妈烂了。Fuck!他们老是说决赛桌有几千万观众,但他们就是不知道这几千万观众要的是什么!我们要看的是牌手们的斗智斗勇。可是!每次还没有开牌,转播比赛的那些鸟人,就把他们的底牌都亮在了屏幕上。这就像看一场足球,还没有开始你就知道了比分,你还愿意熬上他妈的一个通宵去看这样的比赛吗?”

我点点头,事实上我对Espn体育台的这种做法也有些不满,虽然我并不喜欢玩牌:“没错,确实是这样。不过,你为什么不找一个不亮底牌的频道呢?”

“我很少看电视,平常我一般都在电脑前……你知道有这样的频道?”

“或许你可以试试BBC体育台。”

龙光坤马上又打开了电视,香港能够接收到许多电视台,他很有耐心的一个个换下去,终于,我们看到了BBC体育台的台标。屏幕上,余下的四位选手正在分别就座。

场间休息结束,比赛继续进行。龙光坤坐回沙发,全神贯注的看了起来,然而这一次他却不再像刚才一样保持沉默,而是不停的大呼小叫,声音比电视里的现场解说还大。在牌手下注、跟注、加注的时候。龙光坤不断的猜测他们手里的牌,大多数时候他会猜错,但偶尔也会有几把猜中,这个时候他就如同中了大奖一般兴奋。

“嗨,阿新,这真是太漂亮了,我说詹妮弗手里会是中等对子,果然翻出来一对J!他的打法太明显,完全把底牌给暴露了,这样的水平怎么也能进sop的决赛桌?就算我是他的对手,也会选择毫不犹豫的弃牌的……哎,我说,放着这么精彩的比赛不看,你想去哪?不会是我吵到你了吧?”

“没有,哪儿的话,你一点也不吵……我哪儿也不去,只是想喝杯水而已。”

“哦,床边的冰箱里有饮料和冰水,你自己拿;喝完记得给学生事务科打个电话让他们补齐就行……嗨,来看这把牌!”

他扭过头去,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屏幕。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的我不由得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墨绿色的桌面上,发牌员已经发出了三张牌,草花9,草花Q,草花6。

“汉森下注四十万。哈灵顿弃牌,轮到蜜雪儿-卡森……蜜雪儿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选择了跟注!现在发转牌,转牌是……草花2!”

屏幕里的两个牌手一直盯着对方,想要从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中,判断出对方的底牌。龙光坤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是一场标准的同花大战,他们肯定都已经同花了,但谁的花大呢?我猜是蜜雪儿,她至少有张K或者A……”

我很同意他的看法,然后我也不由自主的猜测起来:“是的,蜜雪儿应该有张K或者A,那么汉森又会是什么呢?”

“古斯-汉森是世界知名的超-攻击流牌手,他的手里可能拿到任何牌。”龙光坤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自言自语的说,“要是你可以猜中他的底牌,那你也可以去sop了!”

“汉森让牌,蜜雪儿下注一百二十万,汉森没有行动,他一直注视着蜜雪儿的脸。蜜雪儿则一直保持着她优雅迷人的微笑,也在看着汉森……好了,汉森决定跟注!这样整个彩池已经超过了三百万。无论谁赢得这一局,都会成为决赛桌里的筹码领先者……现在荷官发出河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河牌是……草花8!”

这张河牌引起了现场观众的一阵骚动,就连两位牌手也忍不住摇摇头,笑了起来。汉森轻轻敲了敲桌面,以示让牌。而蜜雪儿则在短暂的思考后,抬起头来,轻声说:“全下。”

汉森似乎并不需要任何思考的时间,他马上也把筹码推了出去:“跟注。”

当汉森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龙光坤马上就叫了起来:“他有草花A!”

在同一时间我摇了摇头:“不,他是同花顺!”

屏幕里,蜜雪儿微微叹了口气,翻出底牌——草花K,方块K。我和龙光坤都猜中了她的底牌。

汉森却没有急着翻牌,而是对蜜雪儿微笑着说:“好牌。”

蜜雪儿摇了摇头,也微笑着回答:“怕是……还不够好。”

汉森没有再说什么,他笑了笑,拿开压在底牌上的那个黑色筹码,轻轻的把底牌翻了出来——草花7,草花10。

看着这两张牌,蜜雪儿脸上的微笑在刹那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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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灵犀(中)

作者阿梅电视里的现场也静默了好长一阵,这静默让我再度怀疑电视是不是坏掉了。35zww.com但是,突然间,哄动全场的掌声和口哨声热烈的响起。

解说员似乎也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反应了过来,在一片嘈杂声中,继续尽职尽责的为大家解说“汉森以同花顺终结了蜜雪儿……上次在Wsop决赛桌出现同花顺还是在一九九四年,而在那之前从来没有过……蜜雪儿第四名出局,赢得赌金六百八十万美元!”

所有人的掌声中,蜜雪儿-卡森也很有风度的微笑着,为这个同花顺而鼓掌。她从牌桌边站起,拥抱了汉森,拥抱了詹妮弗-哈曼,然后亲吻了一下哈灵顿的脸颊……

而屏幕外,龙光坤则用比窗外火辣的太阳更炙热的眼神,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同花顺的?”

“我猜的。”我简短的回答,并且端着冰水坐进沙发,准备开始欣赏下一把牌。

可是龙光坤却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同花顺也能猜出来?你怎么不去猜六合彩会出什么?”

“我真是猜的,你听我说,发转牌的时候,汉森的表情确实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但他推筹码出去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我们都能猜到蜜雪儿的牌,肯定那时他也知道蜜雪儿有一张大草花,已经比他大了;再加上之前的下注,我猜他有两张小草花。可是后来发出河牌后,汉森毫不犹豫就跟了蜜雪儿的全下。那么,你说,既然他是两张小草花,又毫不犹豫的跟注了蜜雪儿的全下……如果不是他有同花顺,还能有第二种解释吗?”

然后我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他是汉森,又不是傻跟!”

我以为一直在香港生活的龙光坤并不知道傻跟是谁,但我错了,他死死盯着我,最后终于摇了摇头“阿新,你他妈的不玩扑克,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

“人才!”我们俩异口同声的说。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几乎就在刚认识的半个小时里,我们就已经把对方看成自己最亲密的好朋友了,尽管我们对对方几乎都一无所知。三五中文网

这种事情永远只会发生在年轻人身上。

“从刚刚那把牌开始,我也觉得自己对这个游戏开始感兴趣了。”我搓了搓手,对龙光坤说,“所以,我决定今天就算不吃午餐,也要看完这场比赛。”

“午餐……你提醒我了,现在已经差不多一点了,我也开始饿了,你想吃点什么?我请你,就当为你接风。”

“你舍得放下电视和我去吃饭?”

“嗨,你不会告诉我以前你一直都是在公立学校念的书吧?”

“不,以前我是在内地读的书。”

“哦,那可以理解。不过我想你需要适应这种生活,或者我可以帮你适应。看到墙上挂的电话了吗?学生事务科的电话号码就贴在电话下面,你可以给他们打电话,无论任何要求……当然,这一切都需要支付一些小小的手续费,不过我想你一定不会在乎的。嗯,顺便帮我叫一份意大利通心粉,谢谢,这一顿我请。”

我没有和他多作客气。然而就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场上又出了把**碰撞的牌。

“让我们看看……翻牌是,3,7,都不同花色。汉森让牌,哈灵顿也让牌,詹妮弗-哈曼下注六十万。汉森弃牌……哈灵顿看着詹妮弗的眼睛,詹妮弗也毫不退让的回望着他。让我们猜猜他们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出了什么?他有没有?或者他们都有,但谁的边牌更大?嗨,发生了什么事?是的,哈灵顿的手没有伸向牌而是伸向了筹码堆,他选择了加注,哈灵顿加注到一百五十万!现在轮到詹妮弗思考了,她皱起了眉头,可以看得出来,对她而言这是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是的,好,詹妮弗决定跟注!现在发下转牌,转牌是……黑桃J!”

“这张黑桃J和前面三张牌的花色都不同,这就彻底失去了同花的可能,哈灵顿让牌,詹妮弗一直低着头,我们看不见她的表情……当她重新抬头的时候,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詹妮弗全下!哦,上帝,哈灵顿也是毫不犹豫的跟注!”

“詹妮弗是!”龙光坤叫了起来,“哈灵顿是J!”

刚刚挂断电话的我坐回沙发,并没有说话。我不同意龙光坤的意见,很明显的,这张J帮助了詹妮弗而不是哈灵顿,詹妮弗可能是J,而哈灵顿应该是、77或者……33;只有这样的牌他才会有恃无恐的跟注全下。

“詹妮弗的表情非常不安,她其实应该感到非常不妙。她翻开了牌,和J,詹妮弗两对!哈灵顿也快速的翻出了底牌,他的手里是一对3,现在哈灵顿是三条3!”

“詹妮弗需要一张或者J,否则哈灵顿就能把他淘汰出局。现在是河牌……黑桃Q!哈灵顿赢得这一局!詹妮弗-哈曼第三名出局,赢得赌金九百四十万美元!”

“最紧张的时刻来临了,冠军之门已经向两位选手敞开,现在哈灵顿有两千三百二十万筹码,古斯-汉森则是三千一百八十万。他们究竟谁能夺得最后的冠军,独得两千七百五十万美元的奖金呢?现在,依照惯例,在荷枪实弹的保护下,在全场的掌声里,大赛的组织者凯森先生很吃力的抱着一个大的纸箱走了进来,纸箱里是两千七百五十万美元的纸钞……伙计们,还记得去年吗?当凯森先生抱着两千一百万美元的纸钞进场的时候,我们的嘉宾林克博士就说他今年肯定会换成拿支票入场,因为他猜测今年已经七十九岁的凯森先生没法承受这纸钞的重量,可是他错了,凯森先生还是决定采用了这种传统的方式……在荷官和警卫的帮助下,他把钱倒在了桌面上。两千七百五十万美元,一小扎是一万,一大扎是十万……二百七十五大扎的钱堆在桌上,像是一座小山……”

我和龙光坤都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口气。金钱的魔力是无穷的,在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如此之多的现钞后——虽然只是在电视屏幕里——我已经从对这项游戏感兴趣变成了热爱,而原本热爱着这项游戏的龙光坤则已经近于痴狂了。

“两位牌手都在不停的看钱山上的那条冠军金手链……它究竟会归属于谁呢?好,现在,哈灵顿下注两百万,汉森马上加注到八百万。这是筹码优势者通用的技巧,他手里的牌并不需要很大,但却很可能逼迫对手弃牌……哈灵顿全下!汉森跟注!哈灵顿翻出了一对0,汉森哀叹一声,他抱住了头,看来他的形势非常不妙……果然,汉森是一对8!”

“翻牌是2,,,转牌是又一张,汉森需要一张8,这样他就可以把哈灵顿淘汰出局;但如果拿不到这张8,他的筹码就会远远落后于哈灵顿,这样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他将处于极其不利的位置……河牌发出来了,是8!是8!是一张8!汉森!古斯-汉森幸运的拿到了这张8!这可能是全世界范围内迄今为止最昂贵的一张牌了,它价值两千七百五十万美元!而哈灵顿也并非没有收获,第二名的他也得到了一千三百八十万美元的奖金……好了,随着这局牌的结束,200年度的Wsop也就全部结束了。各位观众,再见,让我们明年再见!”

“他的运气真好。”我嘟哝着,把头扭到一边,竭力不去看摄像机对那座小山似的现钞翻来覆去的特写——那对我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一点。

“他妈的,要是我也能拿次冠军,不,就算只是进入决赛桌……”龙光坤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屏幕,丝毫不掩饰眼中对那座小型钱山,和钱山上那条金手链热切而贪婪的渴望。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我走过去,开了门,接过学生事务科科员送来的午餐,转身放在桌上。一盘意大利通心粉,一屉唐朝酒楼的叉烧包,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和热气,可刚才还感觉饥饿的我们却没有一点食欲。

最后,还是我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默的氛围“阿坤,你说如果我打电话给学生事务科,他们会给我们送一副扑克牌来吗?”

“当然。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现在手痒极了。”

龙光坤眼睛一亮,刚才还显得很颓然的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这种事哪用得着麻烦学生事务科……他妈的,我究竟把它藏到哪儿去了……嗨,伙计,你看这是什么,一打扑克牌和一套正规赌场的筹码!我老爸的朋友从澳洲带来的……我们玩多大?每人五万,300/00的盲注怎么样?”

“虽然这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不过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只要你愿意开口,你那个会造钱的姨父就会源源不断的把股民们用血汗换来的钞票塞进你的口袋……O,那我们还等什么?”龙光坤走到桌前,用手臂把原本属于我们两人的午餐扫到一边,“Let`sgo,让我们马上开始吧!”

第五章 灵犀(下)

作者:阿梅第一把,龙光坤小盲注,我大盲注。

龙光坤像是电视里那些高手一样,双手捂住牌,只揭开了牌的一角。然后他兴高采烈的把所有筹码推向桌子中间:“我全下。”

我也看了自己的底牌,一对J。

看龙光坤的架势,他一定抓到了大牌,对A?对K还是对Q?碰上了这三种牌,除非像刚才的古斯-汉森一样,幸运的击中剩下的两张J之一,否则都必死无疑……但他的兴奋似乎过于夸张了,难道他是在偷鸡?

我苦苦的思索,脑海里瞬间转过了一万种可能,最后我确定龙光坤是在偷鸡,可是就当我把手伸向筹码堆想要跟注的时候,却又开始犹豫起来……最后的最后,我轻叹一声,把自己的一对J扔到了牌堆里,结束了这把牌。

龙光坤哈哈大笑,然后翻出他的底牌,不同花的3和8。

“这是勇者的游戏,你永远不可能在你没有投入的情况下拿回一分钱。”他一边洗牌,一边以老资格的身份教训我。

第二把,我小盲注,龙光坤大盲注。

我拿到了黑桃A和黑桃K,这算是相当大的牌了,无论公共牌里出现AK中的任何一张,都能让我凑成顶对和拥有最大的起脚牌;如果下面再有三张黑桃的话,我还能凑成最大的同花;就算这些都没有,我也可能会以最大的杂牌取胜……

于是我点了九百的筹码出去:“我加注到一千二。”

龙光坤看了看我的脸,然后毫不可惜的把牌扔进牌堆:“你当我傻跟?”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这半个小时里,我们两人都打得很稳,牌也来得很均匀,筹码数量依然相差不多。然而我也慢慢的发现了龙光坤的一些破绽。

事实上,龙光坤是完全按照教战手册上所说的一切来做的。这一切在《超级系统》里也有讲述——

板着一副扑克脸,不让对方察清自己的虚实;全神贯注盯着对方的眼睛,通过对方的表情判断对方的底牌;不断的变幻下注数量,不让对方摸清自己下注的规律;用不间歇的说话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以及误导对方的判断……

这一切他都做得很好。但是,归根结底,他毕竟不是sop决赛桌里的那些顶尖高手。

他在拿到真正的大牌时,总会加注到600-1200,尽管他的下注总是不断的在这个区间变幻,但其他的牌很少能够进入到这个区间;加注到1200-1800的,是7-J的对子,和一些看上去有一定实力的牌,例如K9之类;而通常他加到2000-4000的,是一些小的同花连续牌,像是红心78;除了第一把外的所有时候,当他全下时,是6以下的对子。而在他仅仅只是跟注时,他的手里,是一张花牌带着一张小牌,例如Q5这样的牌。

在德州扑克这个领域,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手,我完全不懂得应该怎样通过观察对方的脸部表情来判断对方的底牌,但我想,我获得了另一种判断对手的方式。

又是一手牌发了下来,我在小盲注位置,拿到的是红桃K和草花10。

这不是一手很有实力的牌,但也不是没有希望的弱牌。我选择了跟注,然后龙光坤加注到2400,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机会来了。

我点了点自己的筹码堆,并且推出去其中的一小半:“我再加注到15000。”

龙光坤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重注后我的弃牌。对于这出乎意料的反击,龙光坤显得有些吃惊,他仔细的看着我的脸,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底牌。

再之后,他没有急着跟注或是弃牌,而是饶有兴味的问:“阿坤,你会拿着对A……却不在开始位置加注么?”

他一直都在这样说话以扰乱我的思维,这一次,我巧妙的把皮球踢了回去:“你猜,我会不会是对A呢?”

但我知道,龙光坤已经从我的眼神里判断出了一些什么,我并没有专门训练过控制自己的表情,短短的半个小时时间也不够我学会伪装。但更重要的是,龙光坤相信自己可以吓走面前的这只小菜鸟。

“我猜你不是对牌,而是两张大牌……这样的牌对抗我的小对子,只有45%的胜率。所以……我全下。”

我紧跟着他,推出所有的筹码,然后笑着翻出我的同花KJ:“阿坤,我被你诈了很多次,但这次不会,你不是小对牌。我想你手里应该是同花色的89或者78。我的牌还是应该比你大的,所以,我跟。”

看着我的牌,龙光坤深深吸了口气,也把牌翻了出来——黑桃9,黑桃8。

“那么,让我们来看看运气站在谁那一边吧。”

龙光坤左手拿着牌,像正规的荷官一样用右手捶了捶桌子,销掉一张牌,然后发出翻牌——红心3,黑桃2,黑桃5。

“再一张黑桃,我就能赢你。”他挑衅般的对我说。

我马上反唇相讥:“没错,除去这四张黑桃,还有九张黑桃在牌堆里,另外还有三张9和三张8都是你要的,除去下面这七张牌,你的手里还有四十五张牌。也就是说,你只有15/45,也就是1/3的概率能赢我。你觉得我会害怕这样一个概率吗?”

“内地的学生数学都他妈的这么好吗?”龙光坤摇着头抱怨,一边再次销掉一张牌,发出转牌——红心10。

这张牌让我凑成了对子,即使河牌出的是9或者8,也给龙光坤一个对子,他同样赢不了我,龙光坤极其郁闷的对着桌子猛的砸了一拳:“这什么破牌!”

“现在,只剩下九张黑桃是你要的了,还有四十四张牌,你只有20%多一点的概率赢我……”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女神在向他招手。

“你算的确实没错。”龙光坤一边嘟哝着,一边销牌,发出河牌——草花Q!

说真的,看到那张黑色的牌时,我的心还是猛的悸动了一下。我以为那是张黑桃,但当我看清楚它只是张草花之后,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YES!”我右手握拳,狠狠的挥了下去,“我赢了!”

“是的,你赢了。”龙光坤拉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捆千元大钞,点了五十张给我,“说真的,这不太公平,我一个通宵没睡,已经神智不清了,而你……”

而沉浸在兴奋中的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我只记得,当我强烈的要求他再来一局的时候,他却摇摇头,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或者……输给我这样一个菜鸟让他的心理极度不平衡吧……

可是,不管怎么说。就这样,我的第一次真钱玩牌,以赢取五万港币而结束。

直到龙光坤的鼾声在房间里响起,我依然兴奋得不能自已——我走上阳台,并且轻轻的掩上那道玻璃门。因为我怕如果继续呆在房间里的话,自己会忍不住把龙光坤拉起来再玩一局。

我在阳台上走过去、再走过来,酷热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身上,可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我就这样一直在阳台走着,然后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我像在别墅里一样,翻开那本《超级系统》,开始朗读起来:

“控制你的情感。罗曼蒂克的问题会对一个牌手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当然,我见过很多很好的玩家,他们的烦恼永远都来自于他们的妻子、未婚妻、情人以及女友。情感纠纷会很大的影响到他们在每件事上的决策。在牌桌上,这理所当然的会让他们花费更多的钱去清醒!他们已经转移了兴趣,因为这爱情的热潮,他们的精力无法集中。他们会坐立不安的想到处走动。而牌桌也确实不欢迎这样的玩家。我很肯定如果我的妻子和孩子卷入了任何伤害,我将会同样受到很严重的影响。但是,我坚决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去参加任何扑克比赛,即使是sop。这个问题我很难给任何人意见,可我相信如果类似的事情一旦发生,并且让人确实很烦恼,也确实影响了你的比赛能力,你应该考虑完全退出。至少一段时间的退出。直到恢复到你正常平衡的情绪中为止。”

读完这一段话,我想我应该能够平静下来了,但却没有——sop决赛桌上的钱山,那张让我赢到五万港币的草花Q,桌子上那一堆正规赌场的筹码,在脑海里交错闪过……

突然间,我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正在一个女校工的指引下,走进对面的宿舍楼。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瘦削的双肩,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马尾……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我自嘲的笑了笑:“那么,照道尔-布道森的理念,我岂不是永远都不应该玩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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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放松三分钟(上)

作者:阿梅葡京赌场的所有墙壁上,都没有窗户;免费房间自然不能例外。

在这种环境里,我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时间睡着的;但当杜芳湖叫醒我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表——时针指在五点的位置。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全然不顾肋骨和背部的疼痛。我问杜芳湖:“我们现在就开始战斗吗?”

“不。”她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桌边,桌上摆放着两份赌场赠送的免费晚餐,“还有两个小时我们的战斗才开始;现在,是晚餐时间。”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于是我摇摇头,对她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她把我按在椅子上,接着从坤包里拿出一张面纸,把筷子擦干净,再递给我其中的一双,“另外,我还叫了两个按摩师,吃完饭后他们会给我们做一个全身按摩。”

看着我拿好筷子,却没有一点吃饭的意思。杜芳湖有些黯然的说:“阿新,我希望……我们能用最好的状态迎接这场战斗,听我的。”

她的声音很沙哑,沙哑到有些刺耳。但在这密闭的环境里,在这永远只能依靠灯光照明的房间里,这种声音却显得格外温柔、和令人平静。

更让人无法拒绝。

我想我已经听到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的,她根本不用对我说——也许,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战斗。

赢了,自然可以重头再来;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话,自然都不用再说出来了,我无言的接受了她的安排。

我们默默的吃过了晚餐,默默的做完了按摩,默默的轮流洗澡、换好衣服……

或许因为气氛太过严肃,在出门的那一瞬间,杜芳湖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阿新,你睡觉的样子真像个小孩。”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光滑的感觉,我反问她:“难道我看上去很老吗?”

“当然不是,我敢打赌,你肯定没有二十一岁。”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这一刻,我不想欺骗她,于是我选择了最诚实的答案:“是的,我才十八岁。”

她停下脚步,惊疑的看着我:“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真的没有二十一岁?那你怎么能进来葡京的?”

在一刹那间,我又想起了那个酷热的午后,那个穿着花格衬衫、长头发的年轻人,斜躺在沙发上,教我怎样给学生事务科打电话要两份午餐……我摇了摇头,竭力把这胡思乱想抛诸脑后。

但我还是要回答杜芳湖的问题。

“呃……其实我还只是一个高中生,我的学校有个学生事务科……只要有钱,可以为学生做任何事情。”

杜芳湖理解的点点头,然后她转身向前走去:“我刚才忘记了你的姨父……对,你当然是要读贵族学校的……不过,你才十八岁,可你打牌的风格却像是八十岁。”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进德州扑克游戏的大厅。可是,我们的第一反应都是——

“我们走错地方了吗?”

在这里,所有的牌桌都空空如也,发牌员们孤独的站在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只有一张牌桌有人……不,不应该叫做有人,而是挤满了人,葡京赌场的德州扑克游戏大厅里,每张牌桌的上限是九个牌手,可是那张牌桌边,围观的人就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数字的十倍以上。

“嗨,阿辉,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杜芳湖拍了拍圈子最外边一位相熟鲨鱼的肩头,然后问出了我同样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阿辉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类似狂热的表情,这种表情我从来没有在葡京赌场里看见过,这是一种宗教式的狂热,只有在那些虔诚到了极至的宗教信徒——比如唐僧——那里才能看到。

阿辉甚至没有和我打招呼,就把杜芳湖拉到了一边。他压低声音,似乎害怕影响到那些正在玩牌的牌手,从来都很沉着稳定的他,连声调都变得颤抖起来:“是陈大卫,陈大卫在里面玩牌!”

“陈大卫!我的上帝!”杜芳湖惊叹了一声,她马上追问阿辉,“他不是一直在拉斯维加斯吗?怎么会来澳门?”

“我也是听人说的……这次是他的徒弟,来葡京参加今年的sop卫星赛,就是周三的那场,他来澳门给徒弟加油。恰巧今天无聊了,就来玩几把牌……”

“他的徒弟?”杜芳湖笑着摇了摇头,“阿辉,拜托你撒谎也要撒得像一点好不好?这里面随便叫个人问问,谁不知道陈大卫的徒弟金杰米,拿了06年的sop金手链?你当我三岁小孩?拿过冠军的人还用打卫星赛混入场卷?”

“好吧,是我没说清楚。听着,这次不是金,是他新收的另一个弟子……不过今天没有来。”阿辉的音调慢慢的低了下去,“看来卫星赛的两万报名费白交了,我肯定拼不过陈大卫的徒弟……”

虽然一直在听阿辉说话,但我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牌桌那边。不光我,牌桌边几乎所有的人,都用充满敬仰的目光看着那个坐在发牌员右手边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是的,那就是陈大卫。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神话,并且还在继续着这个神话。他是第一个进入世界扑克名人堂的亚裔人士;他是七十年代后第一个蝉联sop无上限德州扑克比赛冠军的人(在他连拿两个冠军后的下一届,也不过只是被一把运气牌击倒,而屈居第二);他通过玩牌赚到了十亿美金;他是唯一一个能进入拉斯维加斯顶尖扑克好手圈子里的华人——那些盘踞在最高赌金牌桌上的鲨鱼们亲切的称呼他“东方快车”,因为他的赢钱速度非常之快。

——而最关键的是,他是第一个让自己的弟子,也拿到sop无上限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的人。而这一点,就连道尔-布朗森和古斯-汉森也没有做到!

没错,陈大卫绝不是轻易收徒的人,但只要成为他的弟子,就可以得到他的真传!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论他在哪里出现,都会受到所有人欢迎的原因!当前面已经树立好了一个高耸入云的榜样时,后来的人就可以充满了幻想!

我看到牌桌上又有一个人的筹码被陈大卫吞光了。他并不打算再度买入,而是站了起来。

那个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输钱后的沮丧,而是很幸福满足的样子。他走到陈大卫的身边,和陈大卫握手,并且拥抱了陈大卫——

我当然知道,他现在想的,绝对不是输掉的那些钱,而是回去后如何向朋友们吹嘘,自己曾经和世界上最顶尖的牌手交过手!

已经过去一分钟了,那个座位还是空着的。陈大卫应该已经坐在那里很长时间了,他面前的筹码高高的,摞成一座小山,而他的手边还有十来个透明长条状的筹码——那是十万港币的筹码,通常在VIP贵宾房外很难看到。

愿意拿钱买感觉的那些人,已经差不多都找到了感觉。这场牌局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束——然后我和杜芳湖就可以继续捕鱼,虽然可以想见,在被陈大卫这样鲸吞一轮后,有钱的鱼儿肯定比平常少很多;但是,也正因为陈大卫的出现,留下来的鱼儿们一定会热血沸腾的冲动——我们有比平常很好的机会,赢够十万港币。

但是……但是,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

杜芳湖坐了下去!她坐在了那个座位上!她坐在了陈大卫的正对面!

我急忙拔开人群,挤到杜芳湖的身后。我拍了拍她的肩头,希望她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而她根本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说:“能和陈大卫交手,是我一生的梦想。”

虽然牌桌边站立着很多旁观者,但大家都像阿辉一样,很自觉的保持着安静。我清清楚楚的听到这句话;我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这是一个真正的大鱼吃小鱼游戏。在平常的时间里,我们张大嘴巴,以吞食小鱼为生;但面对陈大卫这种狂暴的巨鲨王,我们也将成为他可口的食物——我已经可以预见这一切;一小时,不,也许,只需要五分钟,杜芳湖就会两手空空的站起,她的所有筹码都被转移到陈大卫面前;然后,除了巨额高利贷的债务外,我们将一无所有。

但这钱不是我的,它们是属于杜芳湖的,她有权做一切决定。我默默把手从她的肩头拿开,我想走出人群,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勇气走动一步。

那好吧,就算是死,也让我们在死之前拼上最后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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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放松三分钟(下)

作者:阿梅“这位小姐,陈大卫先生要求提高这张牌桌的盲注和买入,赌场已经同意了。现在是500/1000港币的盲注,必须买入十万筹码。您的筹码似乎……”发牌员清点完杜芳湖那九个金色筹码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

“那不是问题,杜小姐需要的筹码在我这里。”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人群如潮水般纷纷让开,甚至还有几个人已经面如土色——不用回头,光凭大家的这种反应,我也猜到了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谁。

是的,从大厅外面走进来的人是阿刀。他穿着西装,戴着礼帽,打着领结,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叠码仔。如果这里的人们还有胆子给阿刀起外号的话,我想所有人都会同意,“全世界最绅士的瘟神”这个称号,最适合他不过了。

阿刀的右手原本是夹着一支烟的,但他的手腕轻轻一翻,像是在变一个魔术;那支烟不见了,而食指和中指之间却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筹码。然后他轻弹手指,那个金色的筹码便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杜芳湖面前的筹码堆里。随后,他的手腕又是巧妙的一翻,那支烟又神奇的夹在他的指间,像是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他笑了笑,但就连这笑都让人不寒而栗。我看着他脱下礼帽,对杜芳湖略微欠了欠腰:“杜小姐,祝你好运。”

“谢谢你。”杜芳湖一边让发牌员给她兑换小额筹码,一边回头对阿刀微笑,“真的很谢谢你,刀哥。我会照规矩办的。”

“不用谢。”阿刀直起身子,吐出一口烟雾,又把礼帽放上头顶。他慢慢的走出大厅,所有人都听到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我喜欢懂规矩的人。”

我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说给我和杜芳湖听的;我猜想,这些旁观者里,一定有几个不懂规矩的人。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等到小额筹码换好后,杜芳湖问。

“是的,已经耽搁得太久了。”陈大卫很温柔的抚摸手边那个橙子,这是他的招牌动作,“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

牌局开始了。杜芳湖正好是大盲注位置,她扔下两个500港币的筹码;小盲注位置的人也扔下了一个;然后发牌员开始发牌……杜芳湖的下家在看到自己的底牌后,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再下家也是一样……所有人都弃牌,现在轮到陈大卫做决定。

“我加注。”陈大卫把橙子压在底牌上,然后扔下四个五百港币的筹码。

接下来的所有人都弃牌,大家都很惧怕陈大卫的加注。有那么一会,我以为小盲注位置上的那个人想要跟注,因为他的手已经移向了筹码堆。但他畏惧的看了陈大卫几眼,还是选择了放弃。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没有做决定的人——杜芳湖。

她用右手捂住底牌,低下头去,用左手姆指尖轻轻的,翻出底牌的一角,再迅速放下——这是鲨鱼们看牌的标准动作,可以确保任何人都无法知晓自己的底牌。

“这把牌是我的大盲注,既然大家都弃了牌,我只需要一千就可以看到三张牌……这很便宜,我想我没理由不跟。”杜芳湖一边用那沙哑的声音说着,一边把两个五百的筹码摆进彩池。

发牌员左手拿着整沓牌,右手握拳,在墨绿色的牌桌上轻轻敲了两下。他销掉一张牌,并且迅速的数了三张,把它们翻开在桌面上——

草花3,红心7,黑桃Q。

我注意到杜芳湖的身体有些颤抖,于是我按住她的肩头,并且低下头去,附在她的耳边说:“不要紧张。告诉自己,放松三分钟。”

尽管说是这样说,但我很清楚,如果坐在她那个座位上的人是我,也只会比她更紧张。事实上,就算我现在只是站在她的身后,也一样放松不了。

杜芳湖点点头,她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敲敲桌面,让牌。陈大卫看了看我们两个,又看了看公共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那个橙子:“下注,四千。”

“我跟。”杜芳湖毫不示弱的回答。

转牌是方块3,杜芳湖继续让牌,陈大卫盯着那张牌很久,最后他也敲了敲桌子。最后,陈大卫和杜芳湖在各自花费六千港币后,看到了河牌的出现——黑桃K。

杜芳湖敲了敲桌子,陈大卫盯着他的那只橙子,再次温柔的抚摸它,就像抚摸自己的情人一样。大约半分钟后,他淡淡的说:“我全下。”

我听到杜芳湖叹息了一声;她摇摇头,把手伸向自己的底牌,我知道她要弃牌了。但突然,我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按住了她的手。

我是如此用力的按住她,以至于我感觉到手背上的血管一直在膨胀,膨胀得像要爆炸。

“阿新,怎么了?”杜芳湖疑惑的问我,所有人也充满疑惑的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的看着陈大卫,他依然在抚摸他的橙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和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大约看了他二十秒钟的时间,我依然看不出任何关于他底牌的蛛丝马迹。

他的确是世界最顶尖的牌手,他隐藏得极深,我知道我看不穿他。

但是,我脑海里的那个影像越来越清晰了,清晰得就像陈大卫是翻开牌和我们玩一样——我用另一只手,把杜芳湖面前的筹码全部推进彩池。

“你疯了吗?阿新!”杜芳湖怒不可遏的想要站起来,但她忘记了自己的右手还被我按在桌面上,她没法保持平衡。

在杜芳湖的头部狠狠撞击了我的肋骨之后,她又被迫坐了下去。

她撞到了我的伤口,我感觉很痛,我竭力想要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这疼痛转移开,然后我闻到了一股洗发水和沐浴露混和的香味,那是从杜芳湖身上传来的。

“等一下,这位小姐。”陈大卫终于把他的目光从橙子移开,他看着我们,双手虚按桌面,示意杜芳湖冷静下来,“我们都还没有翻牌,我给你一个机会,更改这位先生的决定。”

“不,不用更改。”我一直看着他的脸,“你是世界冠军,我们什么也不是。但你自己知道,这把牌你赢不了我们。”

我慢慢的把手从杜芳湖的手上移开,然后我抓住了她的两张底牌,我感觉自己的手在痉挛,我的胃也是一样;但我还是翻出了她的底牌——

草花10,红心9。

我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那一刻,身体所有的疼痛和不适都离我而去了;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还站在那里;我的脑袋乱哄哄的一片,就像有几万个声音在同时争吵。

我根本没想到,敢于在翻牌后跟注四千的杜芳湖竟然会是这种底牌!

她太奔放了,如果这种牌是我拿到的话,在翻牌前,它们就已经被我弃掉了!

“你只有一张10?只有一张10你就敢跟我的全下?”陈大卫轻蔑的看向我,然后他问杜芳湖,“这是你的决定吗?小姐?”

杜芳湖颓然的坐了下去,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把头抬起来了。但她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然后用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要死,就一起死吧。”

我艰难的把目光从那两张底牌上移开,死死的盯住陈大卫的眼睛,然后我听到自己用冷酷的声音对他说:“你的牌不是45就是56。你在等顺子,但是你没有等到,其实,不管她是什么牌你都赢不了;而我们要赢你,只需要一张比7大的牌就足够了。是的,一张10……已经足够了。”

这话是我说的吗?我怎么敢用如此肯定的语气对陈大卫说话?他是世界冠军,我只是一个输得破产的蹩脚牌手……

但是脑海里那个画面再度清晰起来,就像是有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在告诉我:“你说得没错,是这样的!”

陈大卫的手终于动了。

我盯着他的手,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的手……

陈大卫的手终于动了,但他只是再度抚摸了一下他的橙子而已。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真是不可思议……你竟然只有一张10就敢跟我……”

接着他笑了起来,很难相信,长年板着一张扑克脸的他也能笑得如此灿烂。他用肥短的手指拿开压在底牌上的橙子,就像电视里的慢动作一样翻开了他的底牌——

黑桃4,方块5。

他翻牌大约只用了两秒钟的时间,但我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千年那么久。我感觉全身都已经汗湿了。我的思维离我而去,但我知道,我们赢了。

我看到发牌员把杜芳湖赢到的筹码推了过去;然后陈大卫从桌边站起来,围观的人群则纷纷散去。另一个穿着赌场制服的人,从桌下拿出几个筹码盒,把陈大卫的筹码装进去。

陈大卫走向我,他认真的看了看我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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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心满意足

作者:阿梅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回到半山区那座别墅。

我们一家人在餐厅里吃过晚餐后,玛丽给姨父送来他的西装。我知道,姨父将会像每个周末一样,向我们道别;再之后,他会坐车去九龙的尖沙嘴港口,然后从那里坐船,去澳门休闲。

但是,姨母也站了起来,她对姨父说:“老公,你愿意让我去送你吗?今天晚上,九龙那边有个酒会,赞助者指名要我出席,我想我们正好顺道。”

姨父走到姨母身边,亲昵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亲爱的,我当然愿意。你甚至可以送我到尖沙嘴港口,等我上船之后,再让阿峰送你去酒会,反正他也不可能把车开到澳门去……那么阿新也和你一块去吗?”

对我而言,这种所谓的“慈善酒会”就是一种受罪,一次就已经足够了,我绝不想再有第二次。于是我马上站了起来,对他们说:“姨父、姨母,我想我还是不去了。”

“嗯……是的,现在你开始念书了,难得回家一趟。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姨父说,他把西装搭在手臂上,姨母则挽着他的另一只手臂——通常他们一同出门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

所有的富人在外面都是这个样子的,但回到家里究竟有多恩爱,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不过,至少我可以高兴的证明,我的姨父和姨母都属于那种表里如一的人。

我送他们到了别墅的门口,和他们挥手作别。司机阿峰发动了车子,我看到那辆劳斯莱斯向前开去,然而还没等我转身进门,车子又倒了回来。

然后车窗被摇了下来,我看到窗边的姨母在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弯腰问她:“你们是忘掉什么东西了吗?我可以帮你们去取。”

“是的,我是忘了一件事情。”姨母笑着从坤包里翻出一封信,递出车窗,“暗夜雷霆叔叔,给你可爱的小朋友回封信吧。不过你要记得,回信只能通过我们慈善基金会转交;如果你私自和她接触,那可是违法的。”

我接过信,车窗再度被摇了上去,然后它慢慢的开出我的视线。这一次,车子再没有回头。

我迫不及待的跑回自己的房间,这期间我的手一直紧紧捏着那封信。我知道这封信必将出现,但我绝没有想到,当我真正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会感觉到如此兴奋、幸福和满足;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充斥在胸间、和我的整个身体内。

即使让龙光坤再输给我十次,我想,我的满足感也绝对不可能超过现在。

直到我关上房间的门,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得满头大汗。但我只是用手背随意的擦了擦,然后我的注意力就完全转到那封信上面去了。

信封是很普通的那种白壳封,没有任何打印在上面的函头和落款。这种信封在每一个街头邮局都可以花五仙(1港币=10毫=100仙)买到。

然而,信封上的字迹却格外清秀——

郝氏慈善事业基金会外事部转暗夜雷霆(叔叔)收

圣法兰雅根信马可勃罗德圣会亚洲致善堂司马昭昭博士夫人第一纪念中学——杨永莲。

我这才知道她的名字原来叫杨永莲,这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名字,这个名字让我在瞬间便想起了,那首孩提时便已经唱响内地大江南北的歌——阿莲。

“阿莲,你是否能够听见,

“这个寂寞日子,

“我唱不停的思念,

“阿莲,你是否能够感觉,

“这虽然相隔很远,

“却割不断的一份情缘……”

我喃喃的自言自语:“好名字。”

然后我打开了信封,取出了那张叠成心形的信笺,轻轻的,把它展开,里面的字迹清秀如一。

“尊敬的暗夜雷霆叔叔:”

……

在那一刹那间,我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瘦削的身影,她扎着一条马尾、穿着一条淡蓝色连衣裙、笑起来会先皱起鼻子,然后露出两个浅浅酒窝。

我继续读了下去,读自己喜欢的人写给自己的信,这是一种真正的享受,就像阿莲来到我的身边,用她那甜美明亮的声音,正在对我说着一些什么——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有那么多男男女女喜欢用情书这种方式,来谈情说爱、表明心迹。

其实,这种感恩信的内容大同小异。既然阿莲在此之前和我素不相识,在此之后也不可能了解我的生活乃至我的一切,自然这封信里也就不可能写到什么实事;无非就是谢谢我的善心,一定努力学习以回报这份关爱之类的词句——事实上,香港的孩子还是不够虚伪,这种用华丽词藻堆砌而成的感恩信,内地的每一个小学生都可以写得很好。

但我还是觉得很幸福;再看下去,我竟然笑了起来。

“暗夜雷霆叔叔,刘院长告诉我,您每个月要给我四万港币的生活费,我觉得这太多了。其实我每个月的花费只需要一千块钱,我知道您是一个好心人,但您可以拿这些钱去给别的需要帮助的人,他们比我更需要您的帮助。”

我想我已经知道回信应该怎样写了:“阿莲,你是一个好心的女孩子。但是,你的生活费我还是不会减少的,如果你花不完的话就让它存在那里吧……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你更需要帮助的人,但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要帮你一个。”

我猜想直到上面那一段,她都是在别人(也许就是那个刘院长)的指导下完成的,但最后这一段肯定不是。

“嗯,暗夜雷霆叔叔,我想您一定还很年轻,这几天我都连续梦到您,您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就像一个末日战士,您就像电视里的英雄一样威猛、雄壮、聪明果敢,您一看上去就像是为了拯救地球而生下来的……不知道我说得对吗?我真的很想见到您,亲口对您说出我的感激之情,可是刘院长告诉我,在您四十五岁之前我们不能见面。我知道您不可以告诉我您的年龄,可是我猜,您应该有三十岁了吧(猜错了不可以生气),那么,还有十五年我们就可以见面了,也许还用不了那么久……暗夜雷霆叔叔,我真的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永远对您怀着一颗感恩之心的……小莲”

我是一直含笑读完这封信的。原来,能够帮助自己喜欢的人,这种感觉是如此幸福——我想我有些理解我的姨母了。

但我不是我的姨母,我没有姨母那样博爱,我只想帮助她一个人,阿莲。

其他任何人,与我无关。

我坐在书桌前,想要给她回信,但我又忍不住把她的信拿过来读了一遍;她的音容笑貌仿似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在读完第四遍这信后,我用极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继续一直读下去的欲望。我告诉自己,应该给她回信了。

我在信纸上写下“杨永莲”三个字,但我马上撕掉了这页信纸,把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字纸篓。我不想像所有人一样,称呼她的全名,我完全可以叫她“阿莲”;然后我这样写了,但我再度撕下了这页信纸,因为我感觉自己的字实在是太烂了,和阿莲那清秀的字迹比起来,简直不堪入目;她看到这样的字迹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哦,在内地的时候,我为什么就没有好好练过一天的字!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可是,每一次我都能挑出自己的错误。这个地方词不达意;那个地方写错了一个字……于是我写了又撕掉;撕掉后继续再写……

直到字纸篓已经差不多装满了的时候,我才完成了这封信。虽然还是很不满意,但我知道,自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而这个时候,我的汗已经流得比刚进房间时还要多了;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其实就算抛开字迹什么的不谈,回这种信对我也是一个折磨。香港的法律规定我必须伪装成一个成熟的男人,并且字里行间不能泄露任何关于自己的真实生活情况;但是!所有人都可以想见,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够了解我!我恨不能和她分享我的一切!

好吧,不管怎么说,这封信终于艰难的完成了。就在这时,我听到电话铃声刺耳的响起。

别墅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有电话分机,主机在大厅,通常所有的电话都是玛丽先接,然后根据对方要找的人再转到不同的房间——姨父的书房,姨母的房间,甚至是司机和厨师的。但我的房间……这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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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沉寂午夜

作者:阿梅起初,我以为这个电话是姨母打过来的,但我猜错了。通过电话线传到我耳边的,是那个热情洋溢的声音。

“阿新,你现在在哪?”

我不禁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你打电话到我家,还问我在哪?”

“呵呵,昏头了,昏头了。现在有时间吗?”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一些牌友,组织了一个SNG(Sit&Go,德州扑克单桌比赛),八点钟开始,可现在有个家伙打电话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于是我想到了你,我猜你对这个一定会有兴趣,不是吗?”

我的确很有兴趣,而且阿莲那封信带给我的幸福感,也使得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人分享,而无疑龙光坤就是一个分享的好伙伴。

于是我说:“好啊,你在哪里?”

电话里龙光坤的笑声很爽朗:“我就在你的别墅外面。”

“你等我一下。”

挂掉电话,我用极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拿着写好的那封回信走了出去。当我走到客厅的时候,玛丽正在拖地。我把信递给她,对她说:“我今天可能晚点回来。姨母回来的时候,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她。”

“好的,邓少。”

说实话,玛丽的这种称呼一开始让我觉得很不适应,这样的叫法老是让我老是感觉自己像个传说中的花花公子、或者地痞恶霸之类的人物,但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很强……经过两个月的训练后,现在如果她不这样称呼我了,我想我反而会不习惯。

“嗯,谢谢。”

说完这句话,我轻快的走了出去。

龙光坤开的是一辆红色跑车,这很适合他张扬的个性。他用比阿峰快五倍以上的速度冲下环山道,这感觉让我以为自己是在体验极限飞车。

但他的技术确实不错,一边开车还能一边给我介绍即将到来的SNG比赛:“大家都是熟人,每个周末都聚在一起,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发生联手作弊或者出千换牌之类的事情。阿新,其实你只要像那天干掉我一样,就可以轻松的赢得比赛,嗨,不过我要说那天你是钻了我的空子,我在和你玩牌前……”

“已经一个通宵没睡了。”我接过他的话,“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一百遍。”

龙光坤笑了起来:“有那么多吗?好吧,就算是。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先和你说明白,这些人里面有钱人不多,他们会很认真的对待每一把牌;虽然彩池可能小得会让你打瞌睡……但那确实是一个很正规的牌局。”

“是么?彩池会有多少?十块?二十?”

“当然不会那么少,不过我们确实是从20/40的盲注开始的,盲注的数量每十分钟涨一次,事实上,一个小时后你就会感受到巨大盲注带给你的压力了,前提是你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那不少了,20/40的盲注开始……每个人买入多少?我想应该是一千五或者两千的样子吧?”

龙光坤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说的没错,两千港币的买入,一百的抽水,每桌九个人,前三名按五三二分成。其实对我们两个来说,主要目的并不是去赢钱;而是去找那种玩牌的感觉……”

“也就是每个人两千一……”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然后问他,“第一名有九千块钱,不是么?”

“是的,我知道这九千块钱对你只是个小数目,对我也是……”

“那可不。”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刚好收到一封信,写信的人指导我,每个月只需要花费一千港币就可以很好的生活了……”

“一千块?你只够让学生事务科的那些家伙给你送两顿外卖。”他说,然后他反应过来,“哈,怪不得你今天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不会是你内地的马子给你写信了吧?”

“当然不是。其实,是我收养的一个孤女……”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我的专场演讲,我对龙光坤讲述了我是怎样认识阿莲的、又是怎样在她出现的时候被那道暗夜雷霆击中、我一直在对他说我是多么的喜欢阿莲。

当我这样和龙光坤分享我的幸福时,我感觉自己的幸福似乎翻了一番。不过幸好我还残存一分理智,没有告诉他阿莲的名字,也没有告诉他阿莲其实就住在我们对面的那幢宿舍楼里。

车子停在了一个游戏机室的外面,这个时候,龙光坤已经被我说得羡慕得不行了。他拍着我的肩膀问:“阿新,我们是好朋友吧?”

“当然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和你的姨母说一声,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通知我一声?”

“那绝对没问题。”我说着,然后我们下了车,我跟着龙光坤走进那家游戏机室。

进门后,我看到的是一排又一排的游戏机,我们从那些游戏机之间穿过,走到了大厅的最里面,这里有一张桌子,两个年轻人正在抛骰子玩。

龙光坤对他们说:“我来找刘易斯先生。”

一个年轻人抬起头,他看着我们,然后对另一个年轻人点点头。

“是的,刘易斯先生在里面等你们。”他推开了身后那道挂着“员工通道”牌子的门,龙光坤走了进去,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种暗号。”走在门后的通道上,龙光坤向我解释,“这个星期是刘易斯,也许下个星期就是约翰逊了。没办法,在香港,要找个能好好玩牌的地方不容易。那些老千和条子总是像老鼠一样,钻到每一个地洞里试着找到我们。”

我表示赞同的点点头。然后我们走进了另一个大厅——大厅里摆放着一张椭圆形的牌桌,已经坐下了七个人,还有两个空位。

“小朋友,你迟到了。”一个秃顶男人不满的对龙光坤说。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龙光坤笑着解释,然后他轻声的对我说,“在这里,我们都不用真名。他们叫我小朋友,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我点点头,那个秃顶又开了口:“小朋友,你带来的这个好像比你年纪更小啊。”

“是的,你们可以叫他小不点。”龙光坤说。

更新,更快,尽在16k,.16k,手机访问:.16k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我们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我坐在秃顶的下手,而龙光坤坐在他的上手;我们分别掏出两千一百港币现钞给发牌员,筹码已经堆放好了,接下来是确定庄家位置,发牌员把手里的牌一张一张发过去,发到秃顶的时候,是一张红心A。

“嘿,我就说今天的运气很不错。”他得意的指着那些红心A说。

“是的,是的,等轮到你下盲注的时候它就已经涨价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络腮胡子说。

“不,他根本没机会下盲注,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出局了。”桌上唯一的一个女性说,她的话引来大家一片笑声,就连秃顶自己也笑了起来。

发牌员收拢牌,洗了几次,然后把代表庄家的那个圆形的、写有D字的红色塑料块递给秃顶。

我的下家下了四十的大盲注,我也扔了二十的小盲注,接下来是发牌。

我以为我可以像和龙光坤对战那样,通过下注模式观察出大家的底牌实力,但我错了。哦,我的天,那个时候我只要面对龙光坤一个人,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可是现在,除了我之外,桌边还坐着八个人。他们大声的谈笑着,不停的抽着烟,不断的洗着自己的筹码(用右手把一叠筹码,通常是20枚,分成两半,然后像洗扑克牌一样单手把他们又洗成一叠,并且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

我观察得到一些信息,不,不是一些,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信息淹没了——是的,那个秃顶连续三把牌都加注、发牌员不耐烦的再次提醒那个女人轮到她了、那个络腮胡子总是喜欢用手去抚摩自己的胡子、而龙光坤则不停的玩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下,我完全没有办法猜测他们的底牌,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够记得自己的底牌就不错了。

有一把牌我记得最清楚,我拿到了一对J,于是我决定跟注看看牌。

但是马上络腮胡子就对我说:“小不点,我加注到两百。”

“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这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我弃牌。”这是龙光坤。

秃顶站了起来:“嘿!死胡子,你要为你的加注付出代价!我再加注到四百!教战手册里说了,拿到AA要加注再加注!”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拿到了AA,但我认为,他们两人中的某一个,有比我的JJ更大的牌,于是我明智的选择了弃牌。

然后我看到络腮胡子也站了起来,他的手比划成鳄鱼的嘴巴:“我再加注到六百!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不过AA在我的手里……”

他们都说自己有AA,结果翻牌的时候,他们一个是910,另一个是99;而我的JJ比他们两个都大……

……

我机械的玩着牌,除非确定我拿到了最大的牌,否则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盖牌。我知道,大家已经把我看成一条鱼儿了。但没有办法,我找不出桌上的鱼儿。

盲注从20/40涨到100/200的时候,我拿到一把KK,可是,那个女人全下。

“我跟注。”我已经完全放弃了猜测对方底牌的举动,不过我的KK除了一对A之外,什么牌也不怕。

“嘿,你难道不知道美女只有拿到AA的时候才会全下吗?”所有人都对我这样说,秃顶甚至把自己扔掉的QQ找了回来亮给我看。

“她真的是AA,还是在骗人想要扫走盲注?”我反问,接着我得到了答案——那个女人翻出自己的底牌,对我说了声谢谢。

那是一对真正的A。

五张公共牌对我们谁都没有帮助,我看着自己的筹码被全部搬到了她的面前——我的第一次SNG比赛,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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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贪贪贪(上)

作者:阿梅陈大卫离开牌桌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他的橙子。

令我惊讶的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它的所有权应该属于我。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个橙子一直被摆放在我的手边。

地球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止转动;牌局也是一样。陈大卫走了,更多的人坐了下来。盲注再度减少到100/200港币,每个人都必须重新买入两万港币的筹码。

杜芳湖给我留下十万筹码,她自己带着剩下的十万去了另一张牌桌。

“你是怎样做到的?你竟然猜中了陈大卫的底牌!”

几乎每一个加入牌桌的人都会这样问我,可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是我的沉默让他们对我更为敬畏。

如果我连这样的优势都不会把握,那我就真的不用玩牌了。我开始改变自己的风格,试图像杜芳湖告诫我的那样玩得更凶。我不再苦苦守候一晚上也拿不到几把的、真正的大牌;在拿到边缘牌时,我也选择持续不断的下注、加注、再加注;绝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给对手施加压力的机会。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那个橙子,他们似乎真的认为,是它给我带来了好运气。是的,就在我抚摸着橙子加注的时候,大家不停的弃牌,而我则不断的赢钱。我惊奇的发现,比起从前,牌桌边坐着的那些人更尊重今天晚上我的每一次下注和加注。

当然,我很清楚,那是因为陈大卫的缘故。我战胜了陈大卫,或者说在那一把牌里,我奇迹般的击倒了他。于是所有亲眼目睹那把牌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就算他们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在技术上还和陈大卫有一定差距,但也绝不是他们所能对付得了的,于是他们会尽量避开一切我挑起的战争——尤其是在我像陈大卫一样抚摸着那个橙子的时候。

我很快从初始的两万赢到了十一万港币,这已经差不多达到我和杜芳湖的预期目标了。就在考虑要不要就此收手的时候,我看到那条鱼儿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嘿,你今晚的运气似乎比昨天要好得多。”他对我说。

我刚又赢了一把,正整理着发牌员推过来的筹码,于是我头也没抬的回答他:“是的,我今晚的运气确实不错。”

“不过我的运气比你的更好,我一直这样认为。”他坐在发牌员指给他的座位上——我左手边的那个座位,在德州扑克的规则里,我可以称呼他为我的下家。

那条鱼儿把筹码从盒子里拿出来,并且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他指着我面前的筹码对我说:“谢谢你帮我赢了那么多。”

我笑了笑,并没有搭理他。这把是我的小盲注,我往彩池里扔下一个100港币的筹码。

他是大盲注,扔下两个100港币的筹码后,他接着喋喋不休的说了下去:“嘿,我想其实你是知道的,就算你赢得再多,明天早上之前,它们最后都会属于我。”

“你的话太多了。”我说。然后我留意着牌桌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突发状况,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的弃牌,就连庄家也不例外。

现在,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的牌很小,只是一张方块4和一张黑桃8。如果在昨天晚上,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弃牌,把那一百港币的小盲注拱手让人。但今天晚上,我决定做一个相反的决定。

我只需要跟注一百港币,于是我扔了一个100港币的筹码进去。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看到牌吗?”他对着我摇了摇头,“我加注到1000。”

如果说,他的目的是挑衅我的话,那么他成功了。

我看着那个橙子,从那条鱼儿的声音里,我知道他拿到了不错的牌,但远远算不上真正的大牌。我决定行动起来:“我再加注到3000。”

他不得不正视我的这一次加注。他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在痛苦的考虑了一阵后,他决定跟注。

发牌员发下了三张牌——方块5、方块A,红心K。

我像陈大卫一样,温柔的抚摸着那个橙子,另一只手轻轻的在桌上敲了敲。

他马上推出了5000筹码,并且用一种傲慢的目光看着我。

他知道我会弃牌,如果这把牌发生在昨天晚上,那确实是这样。我什么牌也没有,但现在和昨天晚上截然不同,和他相比我有巨大的筹码优势,这甚至比手里的底牌更为重要。

“我全下。”我淡淡的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橙子。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你有A?”

“没有,我怎么会有A呢?你觉得我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通常我都会这样很诚实的回答别人,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努力想要分辨我这句话的真伪,但他最终还是判断错误了。他悻悻的扔出手里的K4,然后对我说:“我知道你有A,甚至可能是AK或者三条A,你一向玩得很稳,这把牌是你的。”

在他进入这个牌桌之前,所有不需要翻牌(在所有人弃牌后获胜的时候,你可以选择翻出底牌给大家看,或者不翻)的时候,我都会把牌背面朝上的扔给发牌员,这有效保证了我在大家心目中紧手的形象,但我决定要刺激一下那条鱼儿,于是我这样做了,我把底牌翻了出来。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我笑了笑:“我没有去浪费力气猜你的底牌是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会弃牌,你的幸运女神今天没法再关照你了,因为她不得不站在我这一边。”

这一把,我成功的赢到了他八千港币的筹码,但更重要的是,我把他的心态弄乱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心态乱了的时候赢到钱——澳门流传着无数教人赌博的书籍;其中最畅销的,是一套八本的《百家乐系列》书籍,而里面最重要的一个技能,就是找一个已经乱了心态的人,当他下庄时你下闲,当他下闲时你下庄……只需要保持和他相同的注码,这种玩法可以保证他输多少你就赢到多少(不算抽水);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很多人都宣称,自己用这一招赢到了多少多少。

那条鱼儿也并不例外。事实上,在控制自己心态的能力上,他甚至还不如那些菜虫——澳门赌场周边的很多老头老太,每天都会去赌场赢几十块钱买菜,这种人被称为“菜虫”,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文化,也完全不懂得赌博的理论知识,他们唯一的长处只不过就是心态把握得很好而已,但这就足够他们能够从赌场,拿到维持他们生活的一切开销。

在无言的弃了两把牌后,那条鱼儿拿到了一对3,他贸然的在翻牌前全下,那把牌我拿到AQ并且跟注了他的全下。公共牌里没有出现任何一张A、或者Q,如果没有全下的话,我很可能会在中途弃牌——但他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10、10、4、6、4。这就是那把牌的五张公共牌,他非常气恼的看到,那对3,神奇的消失了。

凭借一点点的运气,我扫走了他的两万港币,但这一切远没有结束。他再度买入,又在翻牌前全下。是的,他有一把不错的牌,KQ,但我的手里却又是一个AQ,发牌员没有给他发出唯一能击败我的那张K,于是他的两万筹码和刚才的那两万一样,再次被发牌员推到了我的面前……

他已经疯狂了,再度买入,全下;他每一把牌都在翻牌前全下,无论拿到什么。以至于同桌的另一位牌手不得不叫来巡场,他指着那条鱼儿说,他已经妨碍到牌桌上的所有人正常玩牌。

巡场征询了我们大家的意见,几乎所有的人都指责那条鱼儿,只有我笑着对巡场说:“德州扑克里,有哪一条规则不允许别人在翻牌前全下?”

没有这样的规则,于是牌局继续进行。那条鱼儿继续在翻牌前把把全下,偶尔有些沉不住气的牌手也会跟注;每一次他亮出的底牌都比别人小,但一半时间里,他总能凭借运气赢到几把。每一个被他干掉的牌手,无一例外的都决定不再买入,在离开牌桌的时候,他们总是会说:“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牌局,这太疯狂了。”

最后,这张牌桌只剩下了三个人:我,那条鱼儿,以及另一条被鱼儿吸引过来的鲨鱼。在没牌的时候,我和鲨鱼会简单的弃牌,把盲注让给那条鱼儿——他就像一个辛勤的搬运工一样,扫走一次又一次盲注,然后在我和鲨鱼有牌的时候,把自己的所有筹码、一文不少的交到我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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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贪贪贪(中)

作者:阿梅这种玩法极其轻松写意,我只需要选择弃牌或者全下,甚至不用费心去考虑任何别的事情。我悠闲的抚摸着橙子、偶尔点上一支香烟、或者抿一口侍应生端来的冰水,并且愉悦的欣赏着面前的筹码不断增加。

大约三点钟的时候,那条鱼儿终于再也拿不出哪怕一个筹码了。

“今晚我的运气不好。”他站起来对我说,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愤恨,“我总是撞上你的大牌。但我不得不承认,你今晚的运气比我好多了。”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今晚给我发的大牌实在太多了。”我递给发牌员五百港币的筹码做为小费,并且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四十万三千,这是我在澳门赢到的最高纪录,那条鲨鱼也收获颇丰。我们心照不宣的微笑着站起,彼此都知道是时候离开这张牌桌了。

我们熟练的把筹码放进盒子里,他比我动作要快,但那是因为他没有我赢得这样多。鲨鱼在离开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今天玩得很开心。”

“是的,我也一样。”

然后我听到杜芳湖的声音在背后传来:“阿新,阿瀚,你们刚才抢劫了银行?”

我笑着回过头去和她打招呼,那条被她叫做阿瀚的鲨鱼也冲着她笑了笑,然后阿瀚走开了。杜芳湖则走到我的身边,她把自己的筹码盒放在牌桌上,帮我整理我的筹码。

我抽空看了一眼,她的盒子里大约有十七八万筹码的样子。

她微笑着,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其实我只是想过来和你说一声,我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了。”

“可我也刚好结束了这边。我想我们应该先去给阿刀还钱,再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们可以坐早上的船回香港。”

“是的,你干得真不赖,我知道你能行的。”收拾完筹码后,她由衷的称赞我,而我则再度回报给她一个微笑。

我们端着各自的筹码盒,一同走到兑现筹码的柜台,并且把所有的筹码都换成了现钞。

我点出七十张一千的钞票,连同两大捆钞票一块递给她,“这是还给你的,一共是二十七万。”

“不,你不用还我这么多。”她只拿走了那个零头和一捆钞票,“对陈大卫那把牌,是你赢的。”

我坚持把另一捆也塞到了她的手中:“好吧,就算是这样,但事实是你救了我的命,难道你认为我的命不值十万吗?”

她凝神注视着我,眼波温柔如水,她的声音依然沙哑,但却让我在这冷酷的世界里,感受到最后一丝温暖:“阿新,永远都不要再用金钱来衡量自己,你是无价的……好吧,这十万就算是我代你保管,你随时可以从我这里拿走。”

我们再次走进阿刀的办公室,阿刀还是西装革履的坐在办公桌后。虽然我对这只吸血鬼绝无好感,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我所见过最敬业的人之一;抛开各自的职业不谈,这种敬业的精神,我只在以前姨父的身上见到过。

“这里是十四万四千,请刀哥点点。”杜芳湖把钞票摆放在阿刀的办公桌上。

“不用,我信得过杜小姐。”阿刀根本一眼也没看那摞钞票,就像它们并不存在一样。他拿出杜芳湖的借据还给了她,然后问我们,“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在这里喝杯咖啡?”

“我想……不用了。”杜芳湖迟疑着回答,虽然阿刀看上去一直对我们两个关照有加,但在面对他本人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斟酌每一句说话,以免触怒这个有名心狠手辣的人,“我和阿新正准备去吃点夜宵……”

阿刀并不想就此放过我们,听到杜芳湖的拒绝后,他干笑一声,装模作样的摸摸自己的肚腩:“杜小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饿了。邓生今天看样子赢了不少,不介意多请一个人吧?”

我和杜芳湖无奈的对视一眼,然后我极不情愿的回答:“当然不介意。”

葡京赌场里就提供夜宵,甚至还是全免费提供;但阿刀却极力建议我们去赌场外的大排档里吃——澳门的所有赌场周边,永远都有很多通宵营业的大排档,这里的东西并不是很贵,但味道却非常不错。

我们随意的找了一家——阿刀、杜芳湖和我坐在一桌,阿刀带来的八个叠码仔分散在另两桌坐下。

杜芳湖点东西的时候,阿刀一直在和我聊天。不可否认,在不欠他钱的时候,阿刀确实是一个值得你花费时间听他说话的人。他对澳门所有与赌有关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不经意间说出的一些趣事和逸闻,都让我听得津津有味。

大排档的老板给我们端来了唆螺、臭豆腐、牛杂粥、猪骨粥、鱼蛋、凉茶……当东西全部上齐了后,杜芳湖回到了桌边。

“邓生不喝点酒吗?”阿刀问。

我笑着推辞道:“不用了,我不喝酒的。”

阿刀点了点头:“嗯,喝酒容易误事。我也很久没喝了,但今天难得和邓生、杜小姐一起,我们还是弄点啤酒助助兴吧?”

虽然他的话听上去很像是征询我们的意见,但却分明让人无法拒绝。于是我们又叫来三扎加了冰的啤酒。

天空中繁星点点、习习凉风吹拂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在这夏夜的户外,带着赢一笔大钱的兴奋,和几个朋友喝点啤酒、吃些夜宵,其实是一件非常写意的事情。

不过很明显,如果只有我和杜芳湖两个人的话,我们必然更加享受。

我们一直不着边际的闲聊着,但我的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我知道阿刀不会无缘无故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果然,当每个人面前的啤酒都减少了一半的时候,阿刀终于话锋一转,拐到正题上来:“邓生、杜小姐,其实我刀仔……是有件事情,想要请两位帮忙。”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我看到阿刀一口喝下杯中的啤酒,又给自己倒满。

然后他看着我,声音里充满浓浓的疲惫:“我想邓生和杜小姐一定知道,澳门的四大赌场都是哪几家。”

“葡京、新葡京、金沙、永利。”我简短的回答。

“是的,邓生说得没错。我知道,两位也许看不起做我们这一行的人;但没办法,人人都要生活,进了这一行,也就再也没有退路;不要看我刀仔现在还算混出点名堂,下面带着两三千个小弟……”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下去:“我刀仔从做这一行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不是想解释什么,但我下面还有两三千张嘴靠着我吃饭;只要我还活着,就要对他们负责。”

我和杜芳湖都放下了筷子,老板和那些叠码仔也没有出声。在汤锅“咕咕”的声音伴奏下,阿刀的声音像是遥远得从天边传来:“其实,在我们这一行,能混出点名头的,就只是三个人。阿力、阿泰……”

然后他指着自己有些谦逊的说:“我刀仔承蒙朋友们看得起,也在里面占了一席之地。”

我和杜芳湖点了点头,继续等着他的下文。

“澳门一共有十三家赌场,葡京和新葡京是我的地盘;阿力占住了金沙;阿泰占住了永利;其他十家也分别在我们三家的控制下——本来我们已经相安无事了很多年。但就在今年,美国的韦尔斯集团拿到了一张澳门赌牌。”

“我们三家都觉得,应该坐下来讨论一下这家新开的赌场。在从前,我们都是每方派出一个人,以梭哈的方式决定胜负;但今年阿泰提出了异议。他说,我们应该与时俱进,用现在世界上最流行的扑克游戏决出胜负……”

阿刀顿了顿,然后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了下去:“他的亲弟弟阿进,就是陈大卫的第二个弟子。”

杜芳湖终于忍不住问他:“那阿力不知道这件事吗?”

阿刀叹了口气,他的头发被海风不断吹起,露出鬓角的些许白发:“阿力很清楚这件事,但他也认为自己可以赢到这一局。两位都是玩牌的人,应该听说过托德-布朗森这个人吧?”

“托德……”杜芳湖点点头,她的声音沙哑得有些低沉,“道尔-布朗森的儿子,两次和父亲一同进入sop无限注德州扑克决赛桌,被人称为sop的无冕之王。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和父亲不和,而离家出走八年,这八年他绕着地球一直在赌,赢多输少。很多人都认为,如果他的父亲不是道尔-布朗森,早在十年前托德就已经拿到sop的金手链了。”

“是的,在那八年里,他曾经经过澳门,那段时间,他和阿力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关系。这一次,阿力方面已经确定了,托德-布朗森会代表他们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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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贪贪贪(下)

作者:阿梅听到这里,我想我已经明白,阿刀是打算让我和杜芳湖去做什么了。

是的,他接着说了下去:“既然他们两家都同意了这个方案,我自然不能有异议。经过协商,我们三方决定在半个月后出航的伊丽莎白号赌船上,举行一个六人的SNG,每方派出两个人,最后的胜者……将入主韦尔斯乐园。”

阿刀摊开双手,无奈的耸耸肩:“事实上,我手下确实有一些赌术好手,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擅长德州扑克。而且在三方的监督下,比赛时也不可能出千使诈。所以……”

“那刀哥为什么不去拉斯维加斯,请一些真正的高手呢?”杜芳湖问。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阿刀的音量陡然提高,“可是所有去联系的人都失败了!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根本不知道托德-布朗森的老爸在那些人心目中的地位!无论出再多的钱,他们的回答都是,不想和道尔-布朗森的儿子在这种牌局里会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甚至从中听出了他的沮丧:“我现在已经找不到别的可靠的人了,只能指望邓生和杜小姐两位……我知道两位对我刀仔有一些成见,但我刀仔在这里向天发誓:只要两位尽力,无论这次牌局是输是赢,以后两位都是我刀仔最好的朋友!如果赢了,我会把韦尔斯乐园头一个月的全部收入奉送给两位;如果万一输了……我也会送上五十万港币,并且绝不会为难两位!”

当阿刀说完的时候,我和杜芳湖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深思。

毫无疑问,阿刀的这个条件优厚之极。我和杜芳湖只需要代表他出赛,无论输赢,都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如果赢了更是立时发家致富——我不知道在高利贷这一行里,一家赌场一个月的收入是多少,但我清楚,这绝对是个要用千万这种数量级来计算的数字。

可是!我们和阿刀并不是很熟,我不知道他发的誓究竟有多少可信度!现在他如此笼络我们,对我们折节下交,那是因为我们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一旦那场比赛我们输掉,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后,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毕竟,我面前坐着的、这个已经显得有些苍老的人,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是整个圈子里,所有人公认最心狠心辣的人!

“我想……我们还需要……再考虑一下。”我字斟句酌的措词,同时小心观察阿刀的表情。

他有些失望,毕竟在他如此“推心置腹”之后,我还是没有当场答应他。但他的笑容马上就回来了,他笑着举起酒杯:“那当然,那当然。反正比赛还有半个月,邓生和杜小姐可以慢慢考虑。来,我们喝酒。”

我和杜芳湖也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我站起身,掏出一张千元大钞放在桌上,淡淡的对阿刀说:“我醉了,我想我需要去休息一下。”

杜芳湖马上也站了起来,她扶住我的手臂:“刀哥,我送阿新去休息。我们就……失陪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根本没有喝醉,但所有人都觉得我的谎话说得正是时候。于是在杜芳湖的搀扶下,我回到了葡京赌场的那个免费房间。

一进房间,杜芳湖就松开了扶住我的手,她很严肃的对我说:“阿新,我们应该答应他。”

我不置可否的在沙发上坐下,她的这个决定让我觉得失望;我非常失望,但我还是想听听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我想,这件事情对我们没坏处。第一,我们可以和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牌手之一交手;第二,我们可以从中赚到钱;第三,就算输了也没有任何损失。”

“我补充一点。第四,我们可能会在输掉比赛后,把自己的性命也赔上。”我冷冷的说。

“不,你听我说……”

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现在应该是你听我说!我们可以每周来这里赢钱,而不必冒任何风险!就算我们因为这一次没有答应阿刀而得罪了他,我们也可以去别的赌场!我们要做的,只是坐在牌桌边,等着鱼儿自动送上嘴来!他们会给我们送上食物、衣服、以及生活的一切开销!可是,如果我们输掉那一局,只要阿刀一翻脸,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杜芳湖根本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有些惶乱的抓紧了我的手臂。她的手掌并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柔滑,五个手指的指尖都硬硬的,像是我父亲那双因为长年劳动而积满老茧的手。

她试图让我镇静下来,但我没有,我继续说着:“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想要挑战极限,就像阿坤一样。他总是念叨着sop,然后他输掉了一切,还差一点搭上我,甚至还差一点连你一块搭上!而你……先是陈大卫,再是托德-布朗森。醒醒吧,算我求你了!凭着运气,我们可以赢他们一把两把;但我们终究是干不过他们的;我们只适合在这样的牌桌上吞食一些小鱼,但他们是真正的巨鲨王,他们会把我们吃得连骨头也不剩的!他们会在牌桌上扫走我们的所有筹码,然后……然后就轮到阿刀来对付我们了……”

杜芳湖松开了那双抓住我的手,她颓然的坐进沙发,然后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但我没有听清楚,于是我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那我一个人去。我可以让阿刀给我另找一个搭档。”

“你疯了吗?”

“没有。我现在很清醒。”杜芳湖说着说着,突然低声抽泣起来,“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了。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你知道我的玩法风险很大,每一个周末,我都是冒着彻底破产的危险玩牌的;直到现在,我还是一直赢钱,可是我每一次赢钱后,都会更害怕,从我开始玩牌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真正安心过,我好害怕,我知道有一天我会输,会输掉一切;每一次回到香港,我都会害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就算我睡着了,我也会做噩梦,所有的噩梦都是我在一把牌里把一切输得干干净净……”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干些别的……”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错了,我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难道我就不怕输吗?难道我就不知道输了后面对自己的将是什么吗?难道我前一天刚刚经历的事情那么快就忘记了吗?那我自己为什么不试着干点别的?

杜芳湖摇了摇头,她还是回答了我这个愚蠢至极的问题:“我需要钱,大笔大笔的钱。你的姨母等着你每个月送钱过去;而我也有我的母亲、和四个弟弟妹妹……没有哪家公司会给我开出十五万的月薪,可是每个月我必须拿到这么多钱。”

她抹去脸上的泪珠,认真的看着我的脸:“是的,阿新。阿刀说的话,真的不一定可靠。这件事风险太大了,你考虑得确实有道理,你还有姨母等着你照顾,你不应该参与进来。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可是我……”

泪水开始从她的眼眶里不停的流下,她放弃了徒劳的擦拭,她沙哑而悲哀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听起来像极了某只野兽在濒死时的哀嚎:“明天早上等你回香港后,我就去找阿刀,告诉他我会代表他出战;而你这一次没有答应他,他一定会很恨你。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再来葡京了,你可以去金沙或者永利……”

我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只能看着她的眼泪一滴滴的打在地板上。这让我想起了一年多以前的那个夏天,当姨母带走我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是这样流下了眼泪;我想起当我推出杜芳湖所有的筹码时,她说的那句“要死,就一起死吧。”

……

我扶起她的双肩,凝视着她的脸。这张脸很普通,普通到平常人看过后根本不会再想起看第二眼。我听到自己对她说:“阿湖,要死……就一起死吧。”

现在轮到她试图说服我了:“不……阿新,你不应该参与进来的。你……”

“不要再说了,阿湖。”我摇了摇头,用手掌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从现在开始,直到半个月后的赌局结束,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做出的决定,都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

然后我走进卫生间,把喷头对准自己的脸,并且把水阀开到最大,冰冷的水流狠狠的击打在我的脸上,直到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我走回房间,对仍旧在抽泣着的杜芳湖说:“我想,现在我们应该开始、试着去了解那些对手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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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尘(上)

作者:阿梅在杜芳湖和我开始备战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还算幸运的事情。

虽然我们长期以来都只在现金牌桌上捕鱼;但无论她还是我,都有着异常丰富的SNG比赛经验——这是一种至少要玩过一百场以上的SNG比赛,才能得到的经验。

她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哪些人玩过SNG比赛,我并不清楚;但我却知道自己的SNG生涯是何时开始,又在何时结束的……

在我人生的第一个SNG比赛里,我拿到一对K,并且跟注了那个并不算漂亮的“美女”的全下。她翻出了一对A,对我说了声谢谢。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筹码被发牌员移到她的面前。

我很不甘心,但我必须离桌退出——赌局如人生,永远不可能重来。

入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很快结束了,我和龙光坤回到学校。周一,我习惯性的在早晨六点起床,走到阳台上,把《牛津大词典》放在手边,开始朗读那本《超级系统》。

通往阳台的门打开了,龙光坤穿着裤衩、睡意朦胧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很是有些不安的问他:“阿坤,不会是我吵到你了吧?”

“当然不会。”他说,“不过,你总不会是躲到阳台上偷偷看色情吧?”

他夺过我手里的书,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我以为他会马上还给我,但是我错了。在看清楚书名和作者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惊呼,整个人也精神焕发起来。

“啊!哦!阿新,你太不够朋友了!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有《超级系统》这本书!”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这本书怎么了?”

“怎么了?”他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你说怎么了?这是《超级系统》!是德州扑克三大圣经之一!你知道我找它已经找了多久了吗?不行,这本书我要看!看完后再还给你!”

“这当然没问题。”我说。

他紧紧的攥着那本书,像是生怕我会反悔一样。他走进房间,然后又走了出来。手里换成了薄薄的三本书,也是英文的;叠在一块也没有那本《超级系统》厚。

封面上,是一个戴着绿色太阳帽(这是真实的)的中年男子。

“我想我们可以换着看。”他说,“这也是三大圣经之一!丹-哈灵顿写的《哈灵顿在牌桌上》——你可以从里面学习一下怎样玩SNG和MTT(Multi-Table,德州扑克多桌比赛)”

我的眼睛一亮,这正是我现在需要的。我从他的手中接过这些书,然后问他:“你不是说有三大圣经么?那还有一本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满足了龙光坤长久以来的愿望,他对我的问题解释得非常详尽:“所谓的三大圣经,排名首位的就是这本《超级系统》以及《超级系统2》,书里几乎囊括了所有现金游戏的技巧和经验教训。其次是《哈灵顿在牌桌上》和后续的第二本、第三本;它指导一个人怎样打好一场比赛,SNG,或者MTT;从早期的策略直到盲注疯涨之后的玩法;从满人桌到缺少人手的情况……至于剩下那一本,那是米勒的《SSHE》,我们不用看它。”

“为什么?”

“这本书的全称是《S-mallStakesHold`em(低限注德州扑克)》,明白了么?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去玩限注的德州扑克,那是给小孩子们玩的,所有的人都会跟注到河牌出现,就像扔骰子或是老虎机一样凭借运气来决定胜负。”

我点点头,听他这样说过之后,我对限注德州扑克也没什么兴趣了。我打开手里的《哈灵顿在牌桌上》,随意翻到一页,并且朗读起来。

“这是你参加主赛事的第一个牌桌。你决定开始谨慎保守的玩牌,建立你紧手的形象,然后渐渐的放松,随着盲注变大,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偷得彩池(完美合理的方法,合理到大部分新手都会用同样的方法玩牌。)在前十五把牌里,你拿到了很多大牌——对K、对Q和两个AK。你领先下注这些牌,抓到几个很好的翻牌,赢得所有的前四把牌。你没有一次亮出底牌,在前十五把结束后,你翻倍了你的筹码。”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从你的角度看,你没有做任何其他事情,只是正常的玩牌并且谨慎的游戏。你接连拿到大牌,这不是你的错。但在其他人的眼里,你是个疯狂的、狂暴的牌手,你正残酷的威胁牌桌上的所有牌手,他们没有看到你亮过一把牌,他们只知道你不断的参与每一个彩池,加注并再次加注。”

“如果你坚持最初的战略,试图渐渐放松你玩牌的要求,那不会有效果。当你决定开始玩较弱的牌,你的对手会有效的让你停下疯狂的步伐。当你用同花连续牌采取行动时,你后面的家伙会用任何一把好牌全下来对抗你。你开始本来想玩得谨慎,但是你的牌桌形象没有成功的建立起来,所有人都觉得你非常大意。现在正确的行动只有一个,继续玩谨慎的游戏,甚至比以前要更加谨慎,因为你知道,你的好牌会得到巨大的收获。”

我陷入了沉思——自己的牌桌形象,这是我在此之前从来不知道的东西,我感觉似乎自己踏入了另一个天地。

我终于忍不住推开门,问龙光坤:“阿坤,在那场SNG比赛后……大家是怎样评价我的?”

他正坐在书桌前,如饥似渴的啃着那本《超级系统》,他阅读的章节我在之前已经提过——那是些诸如勇气、罗曼蒂克之类的东西。

“评价?”他掩上书页,似乎很认真的从记忆里试图寻找出答案。我紧张的看着他的嘴巴,然而从那里说出来的答案,却让我彻底的无地自容,“嗨!没人评价你,你觉得谁会没事干去评价一个超级菜鸟?”

我走回阳台,一直到开始上课,我也没有和龙光坤再交谈哪怕一个字。

香港的高中课程大致相当于内地的初中,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填鸭式教育的我来说,这些重复的内容只会让我昏昏欲睡——但有一点他们做得相当好,老师对学生有着无比的宽容,只要不影响别人,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我不知道是香港的所有学校都这样,还是只有第一纪念中学才这样。但我把课本扔到了一边,然后拿出那套哈灵顿的书看了起来。

是的,牌桌形象,整套书翻来覆去的就是在说这个。

SNG和MTT差不多,但它们和现金牌桌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游戏——现金牌桌随时可能有人加入、有人离开;筹码输光了也可以再度买入;在这种情况下,你必须把精力完全集中在你的牌上,猜中对手的底牌非常困难,而且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但一场SNG比赛从开始到结束,你的对手就是那几个相同的人,他们不可能被轮换,也不可能中途退出——除非输光所有筹码。

于是,人与人的对抗,在SNG比赛里比什么都更为重要——筹码优势、位置优势、甚至底牌优势……哪一样都没有比摸透对方的心理更让你接近胜利。

这一个星期,我是在哈灵顿的陪伴下度过的。我知道自己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我急切的想要建立自己的牌桌形象——然后我渴盼着周末的到来;而周末,终于到来了。

吃过晚餐后,送走了姨父姨母,我迫不及待的找到那家游戏室。

可想而知,所有人都会非常欢迎一只超级菜鸟加入自己的牌局;所以我轻易拿到了这一周的暗号。我一个人穿过那些游戏机,走到那张台球桌前,压抑住自己的兴奋,对那两个年轻人说:“我来找史密斯先生。”

“是的,史密斯先生在里面等你。”他们推开了那扇门。

八点整的时候,牌局开始了。哈灵顿告诉我,我必须注意观察这三个人:在这一次的牌局里,是龙光坤,他坐在我上家;以及美女和秃顶,他们坐在我的下手。

于是我对其他人不闻不问,只是全神贯注的观察他们三个。

比起上一次获得情报的杂乱无章和毫无价值,这一次我自己都感觉要好得多。我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资料,美女玩牌非常稳重,她只在拿到AA时全下;秃顶则喜欢用重注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在大家都只是跟注想要进入彩池的时候,他拿到89这样的边缘牌,也会毫不犹豫的加注所有人。

但比起观察他们更重要的,是我必须注意建立自己的牌桌形象。事实上,上一场我已经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超级菜鸟。而这一次,我知道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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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尘(下)

作者:阿梅现在的盲注,已经涨到了40/80港币,这是一个比较令人尴尬的数字;花太多的代价去抢这么少的盲注确实不划算,但随意的放弃也总让人有些不甘。

而且,很快盲注就会呈倍数增长,下一级只是50/100,这看上去没什么;但再下一级将会是100/200;再之后是200/400……在被盲注吞没之前,每个人都觉得,在不必付出太大代价的前提下,是时候做出一些行动了。

只有两家弃牌、但却有四家跟注!而这把牌,我再次拿到了一对K!

现在轮到我了,后面只剩下了小盲注位置的美女、和大盲注位置的秃顶。

理论上,我应该加注。手里有大牌的时候,人们总是希望看到大的彩池。有一些牌手会在这时,纵容甚至鼓励小牌跟进来,以构建一个庞大的彩池。但我绝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也希望看到大的彩池,但我想要面对的是尽可能少的对手——KK是除了AA外最好的牌,在一对一的时候有85%的胜率;可是在十个人全部跟进的情况下,胜率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只不过……秃顶还在抽烟,他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弃牌的打算……

“我也跟注。”我做出了最好的决定。之后,美女抵挡不住巨大彩池的诱惑,也扔进彩池一个40港币的筹码,她跟了进来。

现在是六个人跟注,加上秃顶的大盲注,彩池里有560港币。这个数字是每个人初始筹码的四分之一;已经不算小了;我知道,秃顶会对这个大彩池实施一些行动。

是的,秃顶的行动完全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我心情愉快的看着他加注到240港币——这确实令人心情愉快,哈灵顿说得一点也没错,没有什么事情比看到对手听命于己,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了。

但我必须要说,这个加注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表现,尤其是对其他牌手而言。因为他们如果跟进彩池的话,必将面对我的再度加注——这就是哈灵顿所说的三明治效应,那些牌手就像夹在三明治中间的火腿一样为难。

陆陆续续的有人弃牌,只有络腮胡子勉勉强强的跟注240港币。

彩池现在是880港币。对于我的一对K来说,这个收获已经相当不错了;我并不奢望更多,我现在只想没有争议的一举拿下彩池,于是我淡淡的说:“我全下。”

美女摇摇头,弃掉了她的牌;然后是肇事者秃顶,他公然在翻牌前加注,却不敢跟注我的全下,不过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而原本不在我计划内的络腮胡子,却给了我意外的惊喜。

“小不点,你先前只是跟注而已,我知道你没有大牌。”络腮胡子也推出了自己的所有筹码,“我跟注全下。”

牌翻开了,他是一对10。没有任何悬念,我拿下了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庞大的彩池。

络腮胡子摇摇头,离开了牌桌。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小不点,你这把牌玩得很不错,我们下个礼拜再见。”

是的,这把牌玩得很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当秃顶、美女依次出局后,我突然发现,我对牌桌上的其他牌手一无所知。

巨大的筹码优势并没有被我发挥出来,在一把牌里,我拿到了A10,而翻牌出现了不同花色的2、5、10,我下注,这并没有错,但我被一个被大家称为“甩甩”的眼镜男加注;我跟注。

转牌是8,我继续下注,他继续加注,我再度跟注——我认为他也有一张10,但边牌没有我大;我想通过下注再跟注的方式,给他设下圈套。是的,河牌出现一张5,这是我乐于看到的,没有任何同花和顺子的可能,而我拥有顶对和最大的边牌,我确信他不可能在河牌前,只用一对小5加注;于是我下注,并在他再度加注的时候全下。

“我跟注。”他毫不犹豫的说,然后他对我说,“你可以不用翻牌了,我知道你是A10。”

他把手里的一对J亮了出来,并且对我说:“我想我把底牌已经表达得够明确了,但你却完全不信任我。”

我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我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他不断猛烈的对我加注,我竟然天真的以为光凭一对10就可以击败他!这把牌让我乱了阵脚,再之后的牌玩得一塌糊涂,我第四名出局——距离奖金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再下一个周末,我就令他们不得不刮目相看了——我拿到了第二,只是在一把运气牌里被秃顶击败。他们每一个人都盛赞我的表现,但我知道他们其实打心底里认为这只是我运气不错。

再之后,我稳稳的把持住了所有这种周末SNG比赛的、一个前三名席位——众所周知,进入前三名后,在盲注涨到一把牌就必须决定生死的时候,牌手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全下,然后听天由命。而运气,向来不是我的强项。

我一直从哈灵顿那里学习;我在一个月内,读完了他的《哈灵顿在牌桌上》那三本书,并且读了一遍又一遍;他使用的紧手玩法似乎就是为我量身定造的,我非常容易的接受这种玩法,并且把道尔-布朗森抛诸脑后。我天生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我并不喜欢在刀尖上跳舞的那种感觉。

龙光坤一直惊讶于我的神速进步,虽然他从来不承认我的技术比他好,但他总是拒绝和我在宿舍里单挑玩牌。他崇尚道尔-布朗森,喜欢松手玩法;但这不是问题所在——

每个牌手都有自己的风格:斯杜-恩戈、道尔-布朗森、古斯-汉森、陈大卫、丹-哈灵顿、丹尼尔-内格莱努、萨米-法尔哈、詹妮弗-哈曼、蜜雪儿-卡森……所有这些人的风格都不同,但他们都属于盘踞在食物链最高层的巨鲨王,能给他们造成损失的只有他们自己人;他们的每一场牌局,胜负通常都在千万美金以上。

有电视录像可以作证的赌金最大的一把牌,发生在丹尼尔-内格莱努和古斯-汉森之间。内格莱努底牌66、汉森55;翻牌前两人重注将其他人吓退;翻牌9、5、6;内格莱努下注,汉森跟注;转牌又是一张5!内格莱努继续下注,汉森还是跟注!

河牌不是6,内格莱努只是三条6带对5的葫芦,而汉森是四条5;内格莱努下注,汉森加注;内格莱努再加注,汉森全下!内格莱努也跟注全下!那一把,他输掉了5700万美金!

这笔钱对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算是小数目!但是三个月之后,是的,仅仅三个月时间,丹尼尔-内格莱努就将这一把输掉的钱全部赢了回来!

哦,我想我过于兴奋了。关于这把牌,我是在龙光坤的那台笔记本电脑里看到的,他的电脑总是装满了德州扑克的视频和录像。历年sop主赛事和决赛桌;HSP(HighStakesPoker,超大赌注扑克比赛)录像;还有以上我提到名字那些人的一切比赛录像。

龙光坤喜欢看录像,而我则热爱书本——但无论如何,我看过的书他都看过,而且他学习玩牌的时间比我早得多,为什么我在SNG比赛里的成绩总是压过他一头呢?他很爽快的得出了结论,那是因为他并没有太认真。

“是的,你赢得太多了。”龙光坤总是这样抱怨我,“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那么认真,这点钱对你不算什么。我早就和你说过,他们都不是有钱人。他们把这看成一种工作,可你却非要让他们失业!”

但我没法不认真,钱对我的确不算什么,我只是不喜欢输的感觉。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这是我永不更改的原则。

我依然每一个周末去和那些人玩SNG比赛。我得到的,不仅仅是那少得可怜的金钱,而是别人拿再多金钱也未必买得到的经验和教训;有了这些经验教训、我就可以更好的理解哈灵顿传授给我的理论,而这些理论反过来又让我在牌桌上获得更多的经验……我的玩牌水平越来越高,我甚至坚信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去和那些巨鲨王对战——毫无疑问,一年后与陈大卫对战的那把牌,完全可以证实这一点。

只是,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我都不会去拉斯维加斯那种地方。我要过的,不是那种风尖浪顶的生活。我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动辄数百万、千万美金的大起大落——哈灵顿在第一页就告诉了我,这是一个只存在高手、却没有王者的世界;任何人都有可能被小概率河牌击倒;再狂暴的巨鲨王,也不例外。

可是,再平静的生活也常常会有意外发生——二零一零年圣诞节前夕,秃顶、美女、络腮胡子那些人,终于拒绝我再度入场,这种有收入(虽然极其微薄)的特训,终于划上了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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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抛抛(上)

作者:阿梅那个圣诞节,我收到了阿莲的第二封感恩信。

事实上,我一直关注着她。她已经不再扎俗气的马尾辫,而是留起长发并且把它们烫得弯弯卷卷的;她开始学着使用昂贵的化妆品、口红、香水;定期去漫步云端做面膜和肌肤保养;她掌握了上层社会必须掌握的社交礼仪;交际舞跳得比我还好;她的行为举止也慢慢向学校的其他女生看齐……在这些方面,阿莲进步的速度和我在德州扑克上的进步几乎完全同步。

唯一不变的,是她的微笑。她笑起来,依然会先皱起鼻子,然后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些都很容易理解。第一纪念中学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高中学校,能够在这里念书的人非富即贵;只有在童话里,灰姑娘才能够和王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而现实,是不相信童话的。

所谓的“上层社会”,就是这个世界里最现实的一个阶层;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无法更改这里的一切规矩——约定俗成的、心照不宣的、或者潜规则。任何一个想要加入的人都必须也只能被同化,我不也穿起了西装、打上了领带?难道我还有什么资格指责一个被上层社会包围着的灰姑娘爱慕虚荣吗?

是的,无论她如何改变,她都是我深爱的那个阿莲;我从未因她的任何改变,而让这份爱情变淡。我一直告诉自己,她是值得我一生都去爱惜、呵护的人!

我猜想四万港币的生活费对现在的她远远不够——当然,对于一个普通的收养孤儿者而言,这个数字已经非常巨大了,每个月拿四万港币出来,完全可以收养四五十个孤儿,甚至更多!但前提是,那个孤儿绝对不能生活在第一纪念中学这种环境下!

在读完那封信后,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这封信用的是第一纪念中学的信封;信笺也是。它们的价格并不低廉,但应该是物有所值的——打开信封时,一股浓浓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让我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顿时明亮起来。

比起上一封信来,这封信的字迹明显要潦草一些(但比我的字还是好多了);照例是以倾诉对暗夜雷霆叔叔的感激之情开始;以“期待着与您相见”告终;但我看到,在信的最后还有个附言。

“附言:阿眉(我的舍友,也是最好的朋友)约我这个寒假一块去瑞士滑雪,可是我没有足够的旅费;所以我想我只能拒绝她了,虽然我很想和她一起去体验一下异国风情。哦,暗夜雷霆叔叔,我并不是向您哭穷,也不是想让已经对我非常慷慨的您,再为我花费更多;我只是单纯的对您说这样一件事而已,您知道的,我想把所有关于自己的事情都说给您听;是的,我想这个寒假我会留在香港。再祝圣诞及新年快乐。”

看完这段话,我能怎么做?我会为了一笔旅游的开销而让阿莲失望甚至伤心吗?当然不!我提笔开始给她回信,这一次我写得异常顺利,连一张信纸也没有浪费。

“阿莲:见字如晤。既然你想要和阿眉去旅游,那么就去吧;开阔一下眼界并没有什么不好。关于旅费的问题,你大可以放心,已经快要新年了,暗夜雷霆叔叔还没有给你新年礼物……那么,你觉得去瑞士滑雪的旅费,这样一个新年礼物怎么样?”

在把信交给姨母后,我去了学校。当然,我没有忘记给阿莲的银行卡里,存进十万港币——我没有太多的开支,平常的花费都是从牌桌上赢到的;到圣诞为止,我已经攒下了大约三十万港币,所以这个数目对我而言,并不是特别为难。

圣诞之后很快就到了元旦,当我回到别墅,想要陪着姨父、姨母共度新年的时候,玛丽叫住了我。

“邓少,平先生让您去他的书房一趟。”

“现在吗?”

“是的,平先生说让您一回到家,就去他的书房,他在那儿等您。”

我有些惴惴不安的走进姨父的书房,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我不太喜欢这间书房,因为平素和蔼可亲的姨父,在这里总会板起脸来说话,严肃得令人窒息。

“阿新,你来了?坐。”

在我坐进书桌对面的那张会客椅后,姨父一边用他的那支派克金笔敲击着桌面,一边对我说:“这次叫你来,是有两件事情想要问一下你。第一件,是关于你收养的那个孤女杨永莲。你姨母对我说,你给了她一笔去瑞士的旅费?”

我点了点头:“是的,她说寒假想要去瑞士旅游,所以我给了她十万港币。”

每一封我写给阿莲的信,都是通过姨母审核并且转寄的;她完全知道信里所写的一切——所以我根本就没想过,能对姨父和姨母隐瞒这件事情。

姨父的声音像是从高耸的云端传下,那一刻我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股市大鳄,而是一个大法官:“我还听说,你非常喜欢这个女孩?”

“是的。”我这样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慌乱,并且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我结结巴巴的说,“可是,我才十七岁;而且,我还和她签了黑暗收养协议……”

“那不是问题所在。”姨父挥了挥手,“收养协议是可以转签的,比方说转到你姨母的名下,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她接触了;还有,我并不赞同你姨母关于门当户对的看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当年就不会娶她了;至于你的年龄嘛……哪个男儿不钟情,哪个女子不怀春……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歌德。”

姨父笑了笑,但这笑容却令我更为紧张:“是的,你说得没错;在你那个年龄,我已经和你姨母走到了一起;所以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

他沉吟了一阵,然后他加重了语气对我说:“阿新,作为你的姨父、你的法定监护人、或者只是作为一个比你年长的朋友。我现在想给你一个建议。”

姨父的话让我有些惊讶、还有些感动,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个长辈,会对我说出“朋友”这两个字。

“我建议,你把这份黑暗收养协议转签给我。我会让她转学,第一纪念中学并不适合她;我希望她和你的生活再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我一定会继续负责她的一切生活开销,合理的,或者不合理的。”

大家完全可以想到,听完前两句话,我就像挨了当头一棒!我站了起来,但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姨父收回这个明显蓄谋已久的打算!

“你不用反应这么激烈的。”姨父一直看着我,他继续用那支金笔敲击桌面,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说过,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选择照做、或者拒绝。”

“我拒绝……哦,姨父,我不是……只是……”

姨父站起身来,并且按住我挥舞着的手臂,止住了我语无伦次的说话;他走到饮水机前,给我倒好一杯温水,并且看着我一口喝了下去。

然后他坐回自己的老板椅,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三十年前我父亲和我正式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和你的反应没什么不同。我觉得,我应该把当年父亲教育自己的话复述给你听——你是一个男人,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你去面对;所以,你一定要学会镇定。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得意忘形;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一蹶不振。”

我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是的,姨父。”

“既然你拒绝了这个建议……那么有些你不知道的、关于杨永莲的事情,我必须要对你说明。”

我对阿莲的一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难道她还有什么事情,是连一直关注着她的我都不知道的?不可能!

可是我虽然这样想着,但却更加认真的倾听姨父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嗯……在知道这件事后,我特意去了孤儿院和学校,调查过杨永莲这个人。我想你一定能够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我是你的姨父,我必须要对你负责。”

“是的,我能理解。”

“那么……”姨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一次你的眼光令我非常失望。我知道,背地里说人坏话,尤其是对一个年轻人说他恋人的坏话,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也许你会因为我的这番话对我记恨很久……”

我不知道姨父将会说出什么关于阿莲的坏话——但我知道,他绝不会撒谎骗我。虽然姨父刚刚对我说过,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镇定;但我做不到,我紧张的等待着,就像罪人等待着法官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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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抛抛(下)

作者:阿梅“原本,我还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议,那么这件事情也不用提起,你也就可以带着永远值得怀念的回忆,走完这一生……我是过来人,我知道,初恋的记忆对任何人都是异常珍贵的。”

姨父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杨永莲这个女孩子……确实太虚伪了。在进入第一纪念中学后,她向所有人隐瞒了自己孤儿院的出身,并且要求学校里那几个曾经和她同院的孤儿,也替她隐瞒。”

“这个我知道。”我急切的想要向姨父解释,我以为姨父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姨父,对她来说,在孤儿院长大并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

姨父摇了摇头,打断了我:“那么,你是不是也知道,由于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又是通过我的关系,被安排进学校;所以现在整个第一纪念中学里,盛传她是我的私生女?”

“这……”这一次不仅仅是当头一棒,姨父的这些话,简直就像晴天霹雳击中了我,令我目瞪口呆,而且无从反驳。因为这些传言我也曾经听说,但却一直只是付诸一笑。我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嘴才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姨父叹了口气:“如果她能够站出来否认这件事,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她默认了大家的猜测……幸好这件事是你姨母一手操办的,要不然她非得杀了我不可。”

姨父再次摇了摇头:“你拒绝了我的建议;不过,既然大家都说她是我的私生女……那由我自己来收养,也就顺理成章了,不是么?”

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我就知道转签收养协议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了。我在心底长叹一声,然后我想到了林黛玉,想到了“寄人篱下”这四个字。

之后我每次回想这时,都会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姨父对我和阿莲已经足够宽容;他一直都是在对我负责任;而且处理起这件事也处处为我考虑;可我……可我竟然还觉得他是在针对我!

不管怎么说,我艰难的点了点头。

姨父继续用金笔敲着桌面,这一次他的语气轻松了许多:“那么,我们再来说第二件事。最近我听说,有一个叫‘小不点’的牌手风头很劲,连秃顶、美女这些人都不敢和他玩牌;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我没法保持镇定!姨父今天的每一句话给我的震撼都更甚于前一句!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被龙光坤卖了!但马上我就知道了不是他,因为姨父接着微笑的说了下去:“镇定;记得要镇定。事实上,在开始去澳门之前,他们每周的SNG比赛都有我的一份,我想在玩牌的时候,他们一定和你提到过‘神话’这么个人吧?”

“是的……”

“那就是我。”姨父笑着说,“那个时候我的战绩也很不错;不过似乎还是比不上你……那么,这个‘小不点’真的就是你了?真是难以置信,你才十七岁吧?”

“过了年就十八……”我轻声的嘀咕。

姨父大声笑了起来:“我和他们一起玩牌的时候,你还没有生下来。好吧……”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副扑克牌,像是我们那次在去学校的车上一样:“好吧,小不点先生,有这么一把牌,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处理?”

他开始发牌,一共发了六份,就像是桌边坐着六位牌手一样。但我面前他发的是明牌,那是一对J——黑桃J、红心J。

“这是SNG比赛的中间阶段,已经有三个人出局了,剩下的人有一半可以拿到奖金,我想这种情况你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是的,姨父。”

“现在的盲注是50/100,这把牌结束后将会涨到100/200,你坐在大盲注位置,筹码是桌上最多的,大约有五千二的样子。”

“牛人盖牌、络腮胡子也盖牌。”他把我下手两家的底牌收走,“秃顶有一千三的筹码,他加注到200。”

“甩甩有两千六的筹码,他跟注;美女一千八的筹码,也跟注;现在轮到你。”

这种状况我确实遇到过很多次,我根本不用思考,就可以回答他:“秃顶总是会在翻牌前加注,他的加注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甩甩是一个喜欢对敌手设下陷阱的人,他的跟注有些可疑;美女是小盲注,她只花150看三张牌而不是加注,证明她也没什么牌。现在我的筹码数量有绝对优势,我觉得,应该加注到600来试探一下甩甩。”

姨父赞赏的点了点头:“你和我当时想的一样,不过我只加注到400。”

“那样是试不出来的。”我马上对姨父说,“600这个数量,差不多是秃顶所有筹码的一半,他如果跟进来但却没有夺到彩池,就废掉了;他要进入彩池的话,最适合他的行动是全下——我们知道他没什么牌,并不害怕他的全下,但这样可以把甩甩夹在中间,像是三明治一样。”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甩甩也全下呢?”

“那他就是顶张大对,A、K或者Q,我会弃牌。”

姨父看着我,然后轻叹一声:“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的确应该加注到600的。”

“不过,我们还是继续讨论这把牌吧。秃顶跟注,甩甩跟注,美女也跟注。他们都挤进了彩池。现在彩池是1600。翻牌是——草花J、草花3、红心2。”

“美女让牌,轮到你了。”

“让牌。如果在比赛初期,我会下注以避免让牌到底的危险;但现在盲注和彩池都已经够大了,后面的人会考虑到这些,他们会为了彩池而行动起来。”

“是的,我让牌了。秃顶用他剩下的九百全下;甩甩跟注;美女在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跟注。”

“跟注。”

姨父又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和我一模一样,在我进入彩池前,它已经非常巨大了;4300港币,而且还有一个人准备参与,这在比赛的中间阶段很难看到。任何夺下这个彩池的人,将会成为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无论怎样加注,都不可能吓跑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虽然我们已经几乎稳操胜卷,但还有两张牌没发下来;美女很明显是在抽牌,如果她抽中了,我们会蒙受不必要的损失。”姨父说着,继续发下转牌——红心4。

“美女和你都让牌,甩甩现在下注400,美女跟注。”

“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明确了。”我说,“秃顶拿到了一张J和一张2或者3,他是两对;甩甩是一对Q、K、或者A。如果这张4让美女成顺的话,她毫无疑问会全下;所以她的底牌是草花4、5,她现在只有一对4,但河牌有九张草花和除掉草花的三张A、三张6给她抽牌,甚至她还觉得另两张4也可以让她拿到最大的三条。十七张抽牌让她敢于参与彩池,但却还不足以令她全下。”

“你的猜测完全吻合实际,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敢和你玩了。”姨父对我轻轻的鼓了鼓掌,然后翻开了除甩甩外,其他两家的底牌。

方块J、方块2。

草花4、草花5。

受到了这个鼓励,我说:“我会全下,我想让甩甩跟进来,他只有两张牌能赢我;美女的机会多一些,但她的筹码比起甩甩少很多,我们完全可以稳赢边池,还有一半以上的机会连主彩池一起吞下。”

“也许你是对的。”姨父说,“但我总是喜欢玩得更保守一些,我不希望全下后,却只能眼睁睁被河牌击败的感觉。所以,在这里,我只是跟注。”

然后他翻出了一张方块Q。

“这张Q没有帮上美女,也伤害了你,于是美女和你继续让牌;甩甩全下,美女弃牌,现在轮到你了。”

“全下。”我毫不犹豫的说,“现在主彩池有5200港币;边池也有1200;巨大的彩池会让人发疯,甩甩知道我们大致猜中了他的牌;我想他是一对K或者A,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秃顶击败了。他知道美女会弃牌,但不知道我会怎么行动。所以想吓跑我,抢走边池以弥补损失——如果他的底牌是一对Q的话,他会下个轻注,以诱惑我们跟进来。”

姨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最后他说:“我在思考了很长时间之后,弃牌了。”

然后他翻出了甩甩的底牌——红心Q、草花Q。

“那场SNG比赛,我拿到了第一;之后我就开始去澳门玩牌。阿新,你要知道,你还年轻,在你人生的道路上,还将面对无数的选择,而有的时候你必须选择放弃——不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放弃的人,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牌手;而人生如牌局……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在讲什么吧?”

“是的,姨父。”我点了点头,然后在他的示意下,走出了他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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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墙(上)

作者:阿梅“我们两个,都要报名参加周三的那场卫星赛,即使为此浪费四万港币也值得;现在我们唯一的优势就在于敌明我暗,他们都还不知道代表阿刀出战的,是我们两个。所以……我们必须在大战役打响前,摸清对手的底。”杜芳湖对我如是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斜倚在床头,整理被水溅湿的头发。她已经洗过澡了,就算我躺在另一张床上,也能闻到那股沐浴露的香味;她穿着葡京赌场免费提供的睡衣,这睡衣是淡蓝色的,总是让我想起那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柔和的橙色灯光洒在她的脸上,让那张脸倍添光彩;我留意到她的嘴唇薄薄的,在灯光照射下,看上去非常性感;但这张嘴发出来的声音,却一下子打破了这份诱人的画面。

“我也这么觉得。”我懒懒的说,“不过,我必须先回香港一趟,如果周二能过来的话我就过来;如果不能,我会在周三来澳门。”

“我们一块回香港。”杜芳湖沙哑的声音低沉到了极点,“我想……我们都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我当然明白她说的事情是什么……房间里的气氛在那一刻异常压抑,我感觉自己无法呼吸。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叹了口气说:“睡了吧。”

然后房间的灯被关上,刹那间,房间一片漆黑。

我们的睡眠并没能持续多久,大约两到三个小时的样子。六点整的时候,我条件反射般的醒了;而杜芳湖在我起床的那一瞬间,也睁开了眼睛。

“我吵到你了吗?”我问她。

她睡意朦胧的摇摇头:“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睡得很浅,只要一有动静就会惊醒。怎么,你要回香港去了吗?”

“嗯。”我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梳头、刮胡子、然后换上自己的那一身行头——衬衫、领带、西装、皮鞋。

人这种生物,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以前我一直很反感姨母总是要我穿得整整齐齐;可是等平家到了现在的地步,姨母已经不再管我,而且我无论穿成什么,别人也都不会在乎,我反而会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好像不穿成这样,就觉得很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姨母和……姨父。

当我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杜芳湖也已经起床了。她走进卫生间,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一切必须要做的事情;然后她走出来,拿起她的坤包,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们在路边拦到一辆的士直奔港澳码头。可是,当我们走下的士时,正好看到最近的一班喷射轮渡刚刚开走。

“是我耽搁得太久了。”杜芳湖带着一些歉意对我说。

我摇了摇头:“没有的事,你已经够快了;只是我们运气不太好……还有半个小时才有下一班船,要不要去吃些早点?”

“还是回香港再吃吧,我始终吃不惯澳门的早点。阿新,要不然……我们沿着海堤走走?”

我有点饿,但我没法拒绝杜芳湖的要求。于是我点点头,对她说出两个字:“好的。”

这个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海风非常大,走在海堤上很是有一些凉意。我把西装脱了下来,披到杜芳湖的身上。

她双手抓住西装的衣领,满足的叹出一口气,然后问我:“你冷吗?”

我很冷,但我只能回答她:“还好。”

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走去,而我则跟在她的身后。

我们一前一后的在海堤上走着。这条海堤很长,长到谁也不知道终点在什么地方。长到似乎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走下去……

汹涌的潮水不断拍击着这海堤,发出“哗啦哗啦”的巨响;从堤上往下看那浩瀚无边的大海,突然觉得其实自己非常渺小。

如果一天前,没有杜芳湖的出现……当我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连个浪花也不会溅起?

想到这里,我突然一阵强烈的后怕;就在这时,杜芳湖也正好回过头来,她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阿新,谢谢你。”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谢我?你谢我什么?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她转身继续向前走去,“陈大卫全下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完全乱了。继续玩下去只会全部输光……如果真是那样,现在我恐怕已经从这里跳下去了;我刚才就在想,如果我跳下去的话,是不是连个浪花也不会溅起?”

我的心猛的一阵悸动。原来,我们想的是同样的事情!我想我已经明白,为什么她会要我陪着她,来海堤上走走了。

我们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杜芳湖在一颗防风树下停住脚步;我也停了下来。

这是一颗很高很大的树。只是枝条和树干都偏向了城区的方向;很明显,它是被那永不止歇的海风吹成这样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杜芳湖伸出右手,温柔的抚摸树皮,轻轻的念出了这句话。

然后她转过身来,问我:“阿新,你在网上玩过牌吗?”

我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我的舍友龙……那个人有时会玩,但我不喜欢。因为在网络上,很难猜中别人的底牌。”

“的确是这样,但网上大部分人都很容易冲动;只要你一直使用紧手玩法,在网上赢钱是很容易的事情;当然,对澳门的牌桌来说,那不过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钱。”杜芳湖说。

“可能吧。”对一个我从来没有涉足的世界,我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阿新,你知道我的网名是什么吗?”

“什么?”

“Aall。”

“阿……墙?”

杜芳湖点点头:“是的,你听说过‘美女’阿姨这个人吗?她在香港的牌手圈子里很有名。”

“当然,去年的下半年里,我和她玩过很多次SNG比赛。”

“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杜芳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而不能自拔,“在我念小学的时候,她是我的邻居;那时,我的四弟刚刚出生;父亲和母亲总有忙不完的活要干,所以就把二妹、三弟和四弟都交给她照顾;我放学后,总要去她家把弟弟妹妹们带回家;她对我们很好,经常留我们吃晚饭。就在那段时间里,她教会了我怎样玩牌……”

“她教得很不错,你也学得很不错。”

“是吗?”杜芳湖有些欣喜的笑了,“阿新,我想你一定看过很多教人玩牌的书吧?”

“嗯……我只看过《哈灵顿在牌桌上》和《超级系统》。”

杜芳湖笑了笑:“这就足够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过哪怕一本这样的书。‘美女’阿姨也从来没有看过。但她对我说,轮到自己大盲注的时候,再差的牌,也要进到彩池里看看。”

我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可对我是。你不知道,我以前玩牌,总会觉得别人的牌会比我大;每当有人下注,哪怕只是下注一块饼干,我也总是会把牌弃掉。但当我听‘美女’阿姨的话,开始在大盲注位拼命也要跟进彩池后,一切都变了。我惊讶的发现,有些很凶狠的加注,其实底牌还没有我大;有的人更只是在偷鸡……从那以后,我才算是真正学会了玩牌。”

“我也有过这种时候,很害怕别人的下注……”

“那你是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的?”

“第一课是我的姨父教我的,所有的扑克游戏玩的,都只是人心。第二课是龙……那个人教我的,你永远不可能在没有投入的情况下拿回一分钱。第三课是从书里学到的,通过观察和分析,你可以让对手就像翻出底牌和你玩牌一样……”

杜芳湖格格笑了起来:“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敢去网上玩牌了。是不是猜不出别人的底牌,你就不敢跟注?”

我摸了摸鼻子,很坦白的承认:“是的,我很怕输。在猜不透对方底牌的时候,我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

“这并不奇怪。其实,我也很怕输。但我的玩法注定我必须要不断的冒险……所以我起了这个名字。”杜芳湖说,“我就是想要告诉所有人,我会像一堵墙一样,牢牢的保护好自己的盲注。就像我们脚下的这条海堤,迟早会有垮掉的一天;但只要还没有垮掉,它就会牢牢的守护着堤内的所有人……”

她说得似乎有些过于动情了,我忍不住试探着问她:“你要保护的……不仅仅是盲注吧?”

杜芳湖有些惊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她低下头去,吃吃笑了起来:“我怎么忘了,你最擅长的,就是猜透别人心底的秘密……是的,你说得没错。”

她向前走了几步,把一颗石子踢进大海:“每个人都有一堵墙,都有一些需要守护的人和事……就像你的姨母;还有我的母亲、和那些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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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墙(中)

作者:阿梅潮水继续拍打着海堤,激起一层又一层浪花;海风带着阵阵寒意,呼啸着袭向我和杜芳湖。我们开始往回走,这一次,我走在前面,而她,走在我后面。

“阿湖,我总是听你提起你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那你到底有几个弟弟妹妹?”

“四个。”

这已经很多了,在内地这个数字是令人难以想像的。像我就没有一个兄弟姐妹,这是拜计划生育的国策所赐——不过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有我一个就够受了;如果再来几个的话,我很难想像,失业后的父亲怎样养活他们。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的这些亲人吗?”

“当然可以。”杜芳湖很快的回答,“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了,可我一直不知道,还能和谁说这些事情;没人会关心我的生活……你是第一个。”

我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悲哀。有一首歌叫《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如果照这个逻辑,那么所有的鲨鱼都是可耻的,就算是拉斯维加斯的那些巨鲨王也一样。

他们在聚光灯和摄像机前战斗;他们一直胜利、或者偶尔经受小小的挫折;他们玩过的每一把牌,都被人记录下来,留待后人传颂;但当他们走下牌桌,没人会去关心他们的生活;从来没有——

所有人都公认,斯杜-恩戈是上世纪最强大的牌手。他一生参加过三十场sop的各项比赛,二十多次进入决赛桌;十一次夺冠;现今的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被斯杜-恩戈连续击败十余次,在他面前就像只菜鸟一样可笑;所有与德州扑克有关的书都会使用斯杜-恩戈的牌例——

然而,1988年11月22日,斯杜-恩戈在一家小旅馆里因为吸毒过量而死;直到他死后的第三天,人们才发现了这件事情。

我也是一条鲨鱼,我也有很多话,不知道可以对谁说。姨母不行;阿莲更不行;龙光坤……还是不行。

并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生活的世界,是他们所没法理解的。

“不过……”杜芳湖加快了脚步,走到我的身边,她仰头看着我,“阿新,我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如果你愿意的话,一会到了香港,去我家坐坐,好吗?”

这让我有些迟疑,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做、这些事情都需要很多的时间——我预计自己这半个月都将呆在澳门,而在此之前,我要安排好姨母、阿莲;还要找到……龙光坤;我想,我和他之间,应该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可是,已经走到我身前的杜芳湖,并没有发现我的迟疑。她幽幽的叹口气,说出来的话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哀求:“我家已经好几年没招待过客人了;我想,如果你能去坐坐的话,我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潮水依然不停的拍打着海堤、海风依然不断的吹拂着我们;不远处,传来了海鸥的阵阵鸣叫,突然,我想起了年幼时,隔壁家的姐姐用录音机经常放的一首老歌……

“……琼楼玉宇倒了阵形,来营造这绝世的风景;”

“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

这是一首粤语歌。在小的时候,我一直不知道里面唱的是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份凄婉欲绝的乐调;但在香港呆了这么久之后,我已经懂了。懂了烟花为什么会谢、懂了笙歌为什么要停、也懂了故事的尾声,为什么要动听……

汽笛鸣响,我和杜芳湖在尖沙嘴港口下了船。这里有无数等着载客的的士,我们上了其中的一辆。

“去哪里?”司机打下咪表后问我们。

“深水埗、钦州街。”杜芳湖简短的对他说。司机应了一声,很快的,这辆的士就融入了大街上的车流之中。

“深水埗?你住在那里?”我问杜芳湖,为了不使得这个问题过于刺激到她,我的声音很轻——我从来没有去过深水埗区,但也曾听说过,那里是香港的贫民窟。

“是的。”杜芳湖的脸一直对着车窗外的那些高楼大厦,我没法猜到她现在的表情、和心情。

从九龙到深水埗,的士大约开了四十分钟的时间。当我们在钦州街下车时,气温已经很高了。举目所及之处,都是一些老古董式的房子,在这里生活的人并不像普通香港人那样,总是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而是悠闲自在的坐在凉棚下喝大碗茶、闲聊,偶尔还会从某个玻璃坏掉的窗口,传来阵阵麻将声。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杜芳湖打招呼,所有人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们——我已经发现了,西装革履的我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还有几个老妇人把她拉到一旁,一边偷眼看我,一边嘀咕些什么,杜芳湖则一直陪着笑,耐心回答她们的一切问题。

我们拐进一条小巷,这条小巷留给我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永生都无法忘记——砖屋白垩脱落的地方,原本艳红的“拆”字已经开始褪色;路边的阴沟永远散发着阵阵恶臭;小孩子就在这阴沟旁、常年积水泥泞的小巷里奔逐嬉戏;街角有一个架着油锅的老妇人,一直就那样冷漠的看着,看着这些不懂得忧愁为何物的孩子们。

很难想像在香港还有这样的地方,在那一刻我居然有回到了从前的感觉。以前,我居住的县城里,也有些地方和这里一样。我的父亲那时经常骑着单车,载我飞速的穿过这些地方。然后他会对我说:要好好学习,否则以后只能生活在这种地方,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被这种环境包围着,可想而知,我的心情也开始阴郁起来。杜芳湖走进一间没有关门的房子,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很小,总的面积加起来大概和姨父的书房差不多大小。我猜想这原本应该是个一室一厅的套间;但现在却被用布帘隔成了好几个空间。我和杜芳湖走进的这一间应该算做客厅,大约有四到五个平米左右,客厅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和四只瘸了腿的椅子。

我很小心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杜芳湖也坐下来。然后我看到一个女孩掀开布帘,把手指竖着放在嘴前,作出一个“轻声”的手势。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种表情,我实在无法形容。杜芳湖对她招了招手;她有些别扭的走到我们身前。然后我听到杜芳湖轻声问她:“芳华,这两天家里没什么事吧?”

那个叫杜芳华的女孩子摇了摇头,又用手比划了一阵。杜芳湖一直很注意的看她的手势,然后笑着点点头说:“好的。”

杜芳华几乎是跑着进到了布帘后的。杜芳湖卸下那副笑颜,有些为难的看向我:“这是我的二妹,她说要去给你倒杯水喝,还说妈咪刚刚睡着。你……你能在这里等我妈咪醒过来吗?”

我点点头,既来之、则安之。来之前,我就已经有了在她家浪费一天时间的心理准备,这并不让我有什么为难。

我只是迟疑着问她:“你妹妹,她……不能说话?”

杜芳湖点点头,叹口气说:“她小的时候发过一次烧,家里没钱治,最后就……就这样了。”

在船上和的士上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我知道杜芳湖的家庭条件一定很困难,但这里的一切依然让我很震撼。我们沉默的坐着,谁也没有说什么。

然后我听到了门外有一个声音问:“大姐,街坊说我们家里来客人了?”

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他们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但他们的衣着打扮却和我完全不同;我像是一个办公室白领、而他们则像极了“古惑仔”里的小混混。

我站了起来。杜芳湖也站起来,给我们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叫他邓生;这是我的两个弟弟,这是车逢;这是车迎。”

我对他们伸出手,他们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两个都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他们的力气都很大,我的整只右手被他们握得隐隐发痛。

握过手后,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杜车逢刚坐下就问杜芳湖:“大姐,这不会就是我们的姐夫吧?”

杜芳湖马上嗔怒道:“你怎么说话的!邓生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看得出来,杜芳湖在这个家庭里很有权威。杜车逢马上就低下了头;另一边的杜车迎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了杜芳湖一眼,也马上一言不发的坐好。

然后杜芳湖带着些歉意对我说:“阿新,我这两个弟弟不怎么懂事。”

“没什么。”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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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墙(下)

作者:阿梅杜芳华端出两杯温水放在桌上,又对杜芳湖打了一阵手势。杜芳湖点点头,从坤包里拿出一些零钞给她,然后她对我笑笑、走了出去。

两个男孩子也趁机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芳华去买菜了。阿新,留下来吃个饭……可以吗?”

“当然。”

杜芳湖有些无奈的笑笑:“这就是我的家庭,一个妹妹不能说话;两个弟弟没有文化,只能跟着别人瞎混,有时干些力气活贴补家用;还有个最小的妹妹在念中学,今天补课去了。至于我妈咪……”

“她有尿毒症,每个月都要去医院做两次透析。”杜芳湖很艰难的说完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她,我们一下船就上了车,所以我并没有买些什么东西,我有些后悔;但又隐隐觉得,杜芳湖并不需要这种廉价的同情和怜悯。

“阿新,每一次在澳门的时候,我都会想,要是不再回这个家;我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的玩命……”

她苦笑着继续说:“可是,每次回到家里,我都会觉得,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过的生活。不管弟弟妹妹们再怎么不争气,母亲的病再怎么要花钱;但他们始终是我的亲人。我知道,要是我遇上了什么事情,我可以指望的,就只有他们。”

她顿了顿,低下头去,声音轻到我几乎没有听见:“现在,还有你。”

杜芳湖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门外的巷子里升起了阵阵炊烟;很快,杜芳华就做好了饭菜。看得出来她是以招待贵宾的规格来的——菜盘摆了满满一桌;甚至还在我的面前放了一个酒杯。

做完这一切后,杜芳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杜芳湖。杜芳湖点了点头,她掀起布帘走了进去。

“她去叫妈咪起床。”杜芳湖对我说。

很快,布帘再度被掀开。杜芳华搀扶着一个形容极其憔悴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妈咪,来,坐这吃饭。”杜芳湖指着我,笑意盈盈的说,“这是我朋友,邓生。”

我站了起来,对杜妈妈说:“阿姨好。”

杜妈妈打量了我几眼,赶紧让我坐下。她看上去有些兴奋,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两道红晕。她不停的给我夹菜,还一直要杜芳湖劝我喝点酒。

“阿姨,我真的不会。”我笑着推辞。但她还是一直念叨着;一直往我的碗里夹那些鸡腿、鱼皮。

从我的母亲离开我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这样吃过饭了。父亲总是很忙,难得和我在一起吃顿饭。姨父姨母和我倒是经常一同吃饭,但那间餐厅实在太大了,餐桌也一样;我们总是隔得很远,而姨父也不喜欢大家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我们总是默默的,各自吃完面前的那份东西。

直到这顿饭吃完,我还没有从这种时空错位的感觉里恢复过来。虽然杜妈妈一直留我多坐一些时间。但我还是坚持说,我该回家了,姨母还在等我。

“大姐,那你代我送送邓生。”看到实在留不住我,杜妈妈只能这样说。她一直笑咪咪的,带着洞悉一切的表情。从那份表情里,我知道她也像杜芳湖的两个弟弟一样,误会了我和杜芳湖之间的关系。

“不,妈咪,这次公司安排我和阿新一起出差,我和他一起走。”杜芳湖笑着说。

“那好、那好。邓生,大姐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有你在她身边照顾她,我也就放心了。”

“阿姨,您放心。我会照顾好阿湖的。”

杜芳华把一直笑着点头的杜妈妈搀扶进了房间。等到她再走出来,杜芳湖从坤包里拿出那些钱,放在桌上。

“这是我这个月的薪水,二十万。十六万是妈咪做四次透析用的,不能乱动;还有四万你留着。”

杜芳华点点头,然后杜芳湖继续说:“我这次出差会去得比较久,要是一个月后还没有回来。你就给老三和老四一人一万,告诉他们,这是我说的,要他们自己拿去做点小生意。”

杜芳华用惊疑的目光看向杜芳湖。她是不能说话,但她并不傻。杜芳湖笑了笑,无限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拿起坤包,对我说:“阿新,我们走吧。”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杜芳湖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走。但当的士开到半山区的时候,我已经全部明白了——离那套别墅越近,我的心里就越没底。等到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这种心虚已经发展到了极点。

我们都害怕,害怕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命运。

长时间没有人照看的草坪里,野草肆无忌惮的疯长着。我们就穿过了这显得荒凉的草坪,走进大厅。

这里,已经没有了菲佣玛丽,也没有了司机阿峰,只剩下厨师赵姨。

赵姨已经五十岁了,没有儿女,也没有亲人。离开了这个家,她没有别的任何地方可去。所以她依然留在这里——在最困难的那段时间里,她没有一分钱工资,甚至还要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维持大家的生活;但她却没有一句怨言。

她正在大厅里看电视,这也是她唯一的消遣了。看到我进门,她站了起来:“邓少,银行的人昨天又来过了……”

赵姨停住了说话,因为她看到了跟在我身后的杜芳湖。

我把银行卡递给赵姨:“他们会从卡里扣的,这个月不会再有人来啰嗦了;扣完后卡里应该还有四万。”

“嗯。”她如释重负的接过卡,“邓少……我已经给您做好了饭菜,是现在去热还是等一会?”

“不用,我吃过了。对了,赵姨,我们学校组织一次旅游,下个星期我回来不了;要是家里没钱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句话,我走上楼,径直走进姨父的书房。

房间已经很久没有收拾了,显得有些灰暗。姨母就坐在那张老板椅上;她低着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就像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了一样。

我坐在她对面的那张椅子上,杜芳湖则站在我的身后。我们都没有说话,这样大约三四个小时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姨母,我要去学校了。”我站起身,对姨母说。

虽然不太分明,但在出门前,我还是听到姨母“嗯”了一声。

走出别墅,杜芳湖终于忍不住问我:“她……一直这样?”

“是的,从姨父不在后,她一直这样。”

当我们走进宿舍,龙光坤正坐在电脑前;他回头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慌乱根本无法掩盖。我站在门边,就那么一直看着他。而他则手足无措的坐在椅子上。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他对我说:“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而他继续说了下去:“阿新,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网上打卫星赛,可总是只差一步!现在网上卫星赛已经没有了。可是我想去拉斯维加斯,我想去打sop!我只有二十万,我想到你总是在澳门赢钱,就拿了你的身份证去了……一开始我赢了十万,可后来就把把输,牌老是和我作对!AQ撞AK;AK撞AA;AA被77赢……”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我冷冷的问他:“说完了吗?”

“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澳门玩牌的事情;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在那里有很多鲨鱼等着吃人;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千万不要和那些大耳窿拉上关系……”

“不、不。”龙光坤打开抽屉,拿出一大把千元大钞,“钱在这里;这是十五万,我这个月的生活费。你全部拿走,剩下的我下个月会给你还清。我不需要你再告诉我什么。我知道你玩牌的技术比我好,可你只是个懦夫,我至少还有胆量去拼一回,你呢?”

“胆量?你和我说胆量?”我感觉所有的血液都涌上头部,“你这个笨蛋!我可不是为了那些所谓的‘胜利’而玩牌;我要还清银行的贷款、我有一套别墅需要保养;我是为了赚钱而玩牌的。我和我的姨母等着这些钱吃饭;没有这些钱我们就会饿死,你听明白了吗?是饿死!我可不想把这当成白日梦,为了一个虚无的可能,就把一切都押进去……”

我感觉杜芳湖在我身后拽了拽我的衣角,这让我有些冷静下来。

我走到龙光坤身旁,接过那把钞票,并且问他:“你的电脑里,有没有托德-布朗森的比赛?”

“有。”

我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移动硬盘,放在他的书桌上:“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全部拷进来;一个小时后我来取。另外,给我请半个月的病假。如果半个月后,我还没有回来……麻烦你把那本《超级系统》和牛津大词典还给我的姨母。”

我走了出去,撂下最后一句话:“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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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虚假浪漫(上)

作者:阿梅贵族中学的附近,总是有很多貌似高雅的场所,第一纪念中学当然也不例外。

我和杜芳湖走进一家看上去很有情调的咖啡馆,找了两个能上网的位置坐下。然后我点了一杯巴西黑咖啡;她要了卡布奇诺。

杜芳湖开始浏览网页,她在youtobe网站上搜索托德-布朗森的比赛视频;她托着下巴,很认真的看着这些视频;偶尔会紧皱眉头。而我则打开IE,输入汇丰银行的网站,把三万港币转帐到一个帐号上——那是阿莲的帐号。

把银行卡交到赵姨手里的时候,我并没有对她说实话。卡里还有七万块,可是这三万,是阿莲的。我很心安理得的撒谎了,但无论是谁也不能动用这笔钱,就算是赵姨,也一样——虽然事情并不像我对龙光坤说的那么严重,没有这笔钱,阿莲也不会饿死;但是,我必须这样做。

当屏幕上出现交易成功的字样后,我站了起来,对杜芳湖说:“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吗?”

杜芳湖看向我,很勉强的笑了笑:“当然。”

我知道,她是想我留下来陪着她的,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而这件事,杜芳湖是不适合参与的。

于是我只能装做没看到她脸上的那份失望,走出咖啡馆的大门。

穿过了大半个校区,我看到一幢灯火通明的楼房;阵阵音乐声从那里传来;那是第一纪念中学的舞厅。我知道,在那里,我可以找到阿莲。

是的,我看到了阿莲。她正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她的舞伴高大英俊,在结束这一曲后,他轻轻吻了吻阿莲的手;并且附在阿莲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阿莲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任何表示。她只是笑着,露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等待下一个男生的邀请。

穿过人群,我走向阿莲,对她伸出左手:“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阿莲点点头,把她的右手放在我的手心。可能是刚跳过几曲的缘故,她的手有些潮湿、也有些温暖。这潮湿和温暖使得她的手格外柔软,我轻轻的握住这手,就像握住一块世界上最珍奇的瑰石。

正好这时音乐再度响起。我们滑进了舞池。

这是支探戈,而这支探戈舞曲我非常熟悉,因为这是姨母最喜欢的舞曲。

它的中文译名是——

一步之遥。

坦白说,我的舞跳得并不好,甚至很糟糕。仅仅也就是能够保持不会踩到阿莲的状态。原本探戈应该是很激情的一种舞蹈(尽管这种激情很内敛,不像桑巴那样外露),但跳到一半的时候,我们还是没有任何激情,完全只是在舞池里走路而已。

如果不是为了礼貌,阿莲一定会中途退出。我猜想,我留给她的感觉一定差劲透了。

或许觉得这样真的很无聊,阿莲开始和我聊起天来。她对我说:“我以前从来没在这里见过你。”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进舞厅。”

“我猜就是。哈,其实每个人都有第一次的,以后多来几次就好了。”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以第一次的水准来说,你比我跳得好多了。”

“是吗?谢谢。”

悠扬的舞曲仿似没有尽头,但我却听出了这舞曲里的哀伤。阿根廷是一个痛苦的国家、只有这样的国家才会诞生探戈这样一种痛苦的舞蹈。人们用全身心的激情释放出内心的痛苦,于是便有了短暂的欢乐;然而,在短暂的欢乐后,大家却更加痛苦。

或许是感受到我心底的那份苦楚,阿莲试探着问我:“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是的。”

“失恋了?”

“就算是吧。”

阿莲笑了起来:“什么叫就算是?”

我很严肃的回答她:“我要去做一件事;但这件事很危险,很可能让我和她永远分开。”

“你知道很危险,那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另一个人参与了这件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去送死。”

“送死?有这么严重吗?”

我极其认真的点点头,阿莲很困惑的看着我的脸,大约有半分钟的样子,我们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阿莲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我想,那个人也是个女孩子吧?”

“是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花心的。脚踩两只船?”

“不算,那个女孩子救过我一命。”

“有救命这么严重?”阿莲笑了,“如果不是我感觉到,你装不出这种凄伤;我一定会以为你是在编文艺,骗小姑娘的同情。”

“文艺也是来源于生活的。”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舞曲停了下来。我和阿莲走回休息区。

“你是哪个班的?”

“高二三班。”

“我是高二一班的杨永莲。你叫什么名字?”

“暗……呃……我叫邓克新。”

阿莲笑了,露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嗯,邓克新,我记住了。那么,等你的事情办完了,希望能再和你跳一次舞。”

“一言为定。”我对她说。

“一言为定。”

“谢谢你陪我跳完这一曲。”说完,我慢慢的退开。退到大门的位置时,我看到别的男生开始邀请阿莲跳舞,他们相拥着、滑进舞池。

然后我走出舞厅,再也没有回头。

我和杜芳湖原本预计周二才能回到澳门,但周日的晚上,我们就回来了——既然留在香港都要被恐惧折磨,那还不如直接推进到最前线的战壕,至少这样我们可以告诉自己: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阿刀在葡京酒店里,给我们安排了一个贵宾套间。这半个月我和杜芳湖都会住在那里,而在此期间,我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备战。

阿刀依然那么彬彬有礼,他亲自把我们需要的电脑送进套间,看着技工装好后。他对我们说:“邓生、杜小姐,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我点出四万二千港币,双手递给阿刀:“我们需要报名参加周三的sop卫星赛,希望刀哥可以代为报名。”

阿刀并没有接我的钱,只是笑道:“这个我会安排的。而且,我还会在赛场的各个角度都装上摄像头,两位请放心,到时候,阿进就算眨一次眼睛,我们也绝对不会错过。”

那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需要了——我和杜芳湖就闷在房间里,用那台电脑看了两天托德-布朗森的比赛录像。

直到周三中午十一点,阿刀过来通知我们:卫星赛在半小时后开始。

sop能发展到今天这么辉煌,有两个因素是必不可少的。一是电视转播;二就是卫星赛事。

卫星赛是sop的特色之一。它并不像别的预选赛一样,用来淘汰掉那些多余的水份,保证参加本赛选手或队伍的质量;而是尽可能多的、扩充本赛牌手的数量。

四十年前,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报名费是一万美元,那时我还没有出生,自然不知道这一万美元的价值。但我可以肯定,它绝对比现在的一百万美元要值钱。

很少有人敢于拿这么一笔巨款来和那些巨鲨王对战;然而,某些聪明的赌场老板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虽然大家不愿意冒险拿一万美元出来赌一把,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愿意拿一百美元出来试试。

就像我在内地的时候,身边很多人愿意每天拿几十块钱出来买彩票;但却一辈子也不会在百家乐的赌台一把下注五十万——尽管概率论早已说得很清楚了,后者的回报率比前者要多上一倍!

好吧,是的,让我们回到正题,这很容易计算,一百个一百,就是一万。

于是第一场卫星赛开始了。一百位牌手参赛,每人拿出一百零五美元(五美元是赌场的抽水,说得好听点就是筹办费用);一直拼到最后的幸运儿出现——他花一百零五美元,拿到价值一万美元的sop入场卷;赌场从这场比赛里挣到五百美元;输掉的人也没什么怨言,1%的机会本来就不会让人真正抱以希望——这是场所有人都高兴的比赛。

之后卫星赛全面开花,从拉斯维加斯到澳门;从大西洋城到蒙地卡罗;从牌桌到网上……但卫星赛的真正发展还是在2003年。

那一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金手链的获得者克里斯-芒里迈克,就是花费40美元,在扑克之星网站的一个网上卫星赛里拿到入场卷的;在他参加sop前,竟然没有在现实里打过一把牌!扑克之星网站还贡献了2004年的金手链获得者。而2005年的金手链获得者和前两者的唯一区别,不过是在另一家网站拿到入场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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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虚假浪漫(中)

作者:阿梅新的一年到来了,阿梅祝所有读者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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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人的带动下,2003年以后,卫星赛成了所有人争取入场卷的主要通道——尤其是网上卫星赛。是的,我说过,当前面已经树立好了一个高耸入云的榜样时,后来的人就可以充满了幻想!

sop的无上限德州扑克比赛,从设立开始一直是一万美元的报名费。但这么多年过去,一万美元对很多人来说都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很多人都愿意拿出一万美元找找感觉。每年主办方都要接待数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牌手。

而因为各种原因,比方说发牌员和巡场、比方说座位轮换……比赛地点马靴酒店只能同时开打两百桌、也就是两千人的比赛。

所谓座位轮换,这是MTT和SNG最大的不同。举个例子吧,二十个人打比赛,一开始分成两桌,桌一直波澜不惊,而B桌很快就淘汰了两个人,那么就要从A桌轮换一个人去B桌。等到两桌都只剩下五人,再并成一桌决赛桌——除了筹码数量有多有少外,MTT的决赛桌就和SNG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A桌把谁调过去?B桌淘汰了两个人,从A桌调过去的人坐在哪个位置?并成决赛桌的时候,哪桌解散?解散的人怎么安排位置?

不要小看这些问题,在德州扑克里,位置是非常重要的——正如丹-哈灵顿所说:如果一个菜鸟每次都在巨鲨王之后行动;那巨鲨王一样会玩得很差。

两桌就已经如此复杂;而sop每次都是两百桌同时开打!不能不说,sop主办方的协调能力确实惊人。事实也确实如此,其他任何德州扑克比赛,最高的也不过一百桌同打。

但两百桌也确实是他们的极限了;而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于是主办方只能让牌手们轮流出场——2006、2007年的Day1(所有选手的第一天比赛)都分成了A-E五天;2008、2009年的Day1分成了A-G七天,而2010年的Day1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十天!

如此规模庞大的比赛,令主办方大感头痛。于是,sop于2011年改制,报名费升到十万美元(正因为此,龙光坤才不得不来澳门拼一把;他可以很轻松的拿出一万美元,但十万对他还是很困难的);但即便如此,目前已经确定了2011年sop参赛资格的人,仍然已经超过了五千;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着。

我和杜芳湖要打的这场卫星赛报名费是两万港币,这大约相当于两千五百美元,十万美元除以两千五,得到的数字是四十。也就是说,如果谁要从这场卫星赛里突围而出,拿到sop入场卷的话,他就必须击败三十九个对手。

这已经是个很小的数字了。2007年,有家扑克网站推出一项网上卫星赛,报名费只有50美分,大约合港币四块钱,即便当年的报名费只要一万美元,但要想从那场卫星赛里取得最后的胜利,也必须要踏过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对手的尸体!(这是真实的,阿梅就报名参加了这场卫星赛,结果战斗了六个小时后,倒在第1206名,那把牌阿梅对A起手全下,某个对手对8跟着全下,公共牌出的是A5679……吐血狂郁闷)

这种卫星赛,除了运气之外,我真的看不出还能有什么技术含量了……

无怪乎好几年的sop金手链得主,都是从网站上杀出一条血路得到入场卷的。归根结底德州扑克也是一种赌博,能从卫星赛里拿到入场卷的,怎么看都像是运气旺到极点的人……

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穿着制服的巡场提醒我,应该填写参赛卡入座了。

我坐在B桌3号位。面前堆放着整整齐齐的两千五百美元筹码;我看到杜芳湖坐在了C桌;而我们要关注的对象阿进、那个留着小胡子、干瘦干瘦的人,坐在D桌。

参加这场卫星赛的,大多是经常在赌场里混的鲨鱼,彼此之间知根知底。因此比赛显得很沉闷,似乎大家都做好了一场比赛打一天的准备。很多时候,都是某个人加注,然后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弃牌。就像这并不只是一场卫星赛,而是sop的决赛桌一样。

这把是我的大盲注。三家弃牌后,第四家那个山羊胡子跟注,再一路弃牌到庄家,小盲注加注到80美元。

我的底牌是草花J、红心5。这是很烂的牌,但盲注已经花了我40美元,只需要再放40美元进去,就可以参与240美元的彩池。这是个很好的彩池比例,唯一的不确定性是,山羊胡子可能会再度加注,把我当成三明治夹在中间——我逼视着他的脸,他似乎有些不安。

我已经很长时间都扔掉手里不能玩的牌了;而且牌桌上的所有人都认识我,我保守稳健的牌桌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是的,这一切都应该是回报的时候了。我知道如果我跟注进彩池,山羊胡子不会敢于再度加注。

于是我扔了四个10美元的筹码进去;果然,山羊胡子也只是选择了跟注。

发牌员发下三张公共牌——方块5、草花3、方块K。

小盲注让牌,我也让牌,山羊胡子下注100美元。小盲注弃牌。

这是一个需要决断的时候,我只有一对5,跟注100美元就可以参与440美元的彩池,这是个不错的彩池比例——在比赛初期,每一个彩池都不会很大,但却都非常重要;我不想轻易放弃。

斯杜-恩戈曾经说过:sop比赛里,从一万美元赢到五万美元,比拿五万美元扫掉所有人拿冠军要他奶奶的难得多!

我知道山羊胡子的底牌不是对牌,但却不知道他的手里,到底有没有K。可我并不需要猜测,我可以用行动验证这一点——我加注到200美元。

他狠狠的盯着我;好几次都无意识的把手移到牌的上方,似乎想要弃牌;但最后,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对发牌员说:“跟注。”

我完全放心下来,他没有K。

转牌是红心J;我现在有了两对,我猜他是在做同花抽牌,现在彩池已经有640美元了,我不想冒险,于是我下注400美元。

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整个彩池的一半,如果山羊胡子真是在抽牌的话,他就应该放弃——彩池比例是每一个鲨鱼都要计算的东西,明显这把牌的彩池比例并不适合他。

让我们再举个例子吧。在我周五晚上被那条鱼儿扫干筹码前,曾经被他重创过一把。那把牌我记忆犹新,他是同花抽牌,而我有最大的对子。他必须抽中剩下的九张黑桃之一,才能赢我;他赢的机率是20%——也就是1:4。

那把牌,转牌前的彩池是7600港币,照彩池比例计算,2500港币是个临界点。如果我下注1000,他就有1:8的彩池比例,完全应该跟注;而如果我下注4000,他就只剩下1:3的彩池比例了,弃牌才是最好的决定。

而那条鱼儿却在我让牌后,下注整整两倍彩池;那完全不是正常的玩法——所以我才说,任何一个稍微会玩点牌的人,都不可能像他那样叫注。

彩池比例对每一个牌手都是很重要的。许多人不知道,鲨鱼们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需要考虑的事情;但这却是鲨鱼为什么能赢钱的根本所在。没错,彩池比例不能保证你在某一把牌上赢钱;但长远来说,只有严格按照彩池比例叫注,才是不断赢钱的唯一途径。

当我下注400美元后,我以为山羊胡子会弃牌;但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推了进来。

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这副牌。他没有K,因为我在翻牌后的加注,他只敢跟注。而他之前的表现,也并不像是一个擅长设陷阱的牌手;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在偷鸡;二是这张J帮到了他。

既然他的手里没有两张J、也没有一张K;那我就什么都不怕。我深呼吸了一下,对发牌员轻声说:“跟注。”

我们两个站起身来,握了一下手——这是MTT比赛桌约定俗成的规则。然后他翻开了牌,方块J、方块3。

他是两对,还有同花抽牌;这是很好的机会。九张方块和两张3可以帮他干掉我;还有三张K会让我们玩成平手(如果河牌是K,我们两人的牌就都是KKJJ5;而德州扑克是不论花色的,我们将平分彩池)。

我们紧张的等待着河牌,发牌员捶了下桌子,销掉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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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虚假浪漫(下)

作者:阿梅在发牌员发出河牌前,山羊胡子大吼一声:“操你妈!给我张方块!”

他的这一声吼叫惊动了其他几桌的人,大多数人只是往这个方向看了几眼,然后继续关注自己的牌桌;但杜芳湖走了过来;她站在我的身后,等待着发下河牌。

她的呼吸听上去十分急促,听得出来,杜芳湖和我一样紧张;甚至可以说,她比我更为紧张。

这声吼叫也惊动了四处走动的巡场,他快步走到发牌员的身边,对山羊胡子说:“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行不要干扰到其他牌手,否则我们将按照规则罚掉您二十分钟时间。”

罚时是MTT和SNG比赛里,对牌手违规行为的一种惩罚措施;相当于足球比赛里的黄牌警告。这些违规行为包括干扰其他牌手、辱骂其他牌手或发牌员、折叠或者刻划扑克牌等等。罚时期间,发牌员会照样给牌手发牌,轮到大小盲注也照下不误,但牌手会被自动弃牌,而不能做任何叫注。

至于更重大的违规比方说联手作弊、偷牌换牌……那可就不是这么轻微的惩罚了。通常在赌博合法的国家和地区,这些牌手都会被主办方以诈骗罪的罪名,告上法庭。等待他们的,是数年乃至十数年的监禁。

“操你妈的干扰,操你妈的规则!”山羊胡子对巡场大吼,他的唾沫溅到了巡场的脸上。这一次,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大家全部放下手里的牌,围了过来。

巡场拿出一个写着Sitout(留座退出)的木牌放在山羊胡子的底牌前,他面不改色的对发牌员说:“快些发牌;这把结束后,这位先生将被罚时二十分钟。”

“要是来张方块,我愿意让你罚他妈的两个小时!”山羊胡子转头对发牌员再次吼起来,“你他妈还等什么!快点发牌啊!要是不给我方块,我他妈杀了你!”

发牌员撇撇嘴,发下了河牌——红心2!

“Yes!”我狠狠的一拳砸在牌桌上。

那个山羊胡子沮丧的站起身,对我伸出的手视而不见(全下的双方在翻出底牌前握一次手、分出胜负后再握一次手;这是MTT比赛里最基本的牌桌礼节)。他的嘴里不断冒出各式各样的脏话,直到巡场叫来保安把他赶走为止。

我听到背后的杜芳湖长出一口大气,她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很漂亮的一手;阿新,继续加油。”

“谢谢。”我一边整理发牌员推过来的筹码,一边转过头对她笑笑,“你也要加油哦。”

“那当然。”她笑着回答,然后走回自己的牌桌坐下。

这样一个小小插曲过去后,我这张牌桌上的人显得沉默了许多;玩牌的时候也更小心翼翼——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我。

在那一把牌里,我的筹码翻了一倍;巨大的筹码优势让我玩得游刃有余。我不断的主动出击夺取彩池;面前的筹码一直在稳步增长;直到巡场通知我们大家说,到了休息的时间了。

在MTT比赛里,每两个小时都有十分钟的休息。我站起身,准备去趟卫生间。但我看到许多人围在D桌旁边,看上去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战斗。

是很惨烈,当我挤进人堆的时候,彩池里已经堆了大约三千美元筹码的样子,而阿进也正好在这时说:“我全下。”

他的对手已经满头大汗了。即使空调并不是太冷,那个人也不应该是因为温度的缘故变成这样的。在发牌员催促他叫注的时候,那个人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他还有多少筹码?”

事实上,那个人的筹码比阿进的少得多;无论阿进有多少,他要跟注的话都不得不把自己的所有筹码都压上;这只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而已。发牌员开始清点阿进的筹码,这又给了那个人一些思考的时间。但这时间实在太短了;最多不超过十秒,发牌员就对那个人说:“他还有4200美元。先生,您现在必须马上决定:是跟注、还是弃牌。”

我走向卫生间,我知道那个人将要做出的选择;我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站在那里,和大家一起继续看他是怎样弃牌的。

从卫生间出来,我径直走出比赛房间——外面是喧闹的赌场大厅,烟雾缭绕在每一个角落,不时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但相对于比赛房间,我感觉这里的气氛还是轻松得多。

大多数牌手和我的想法一样,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来;站在房间外面的走廊里闲聊。杜芳湖也来到我的身边,她微笑着对我说:“你的筹码是第一个上万的,真是不错;看来这张入场卷你很有希望啊。”

“你也不错,好像筹码翻了一番吧?”

杜芳湖点点头:“还行。先前输了七百的样子;后来用A6击退了一对K。那个家伙看到下面出了A,还敢逼我全下,真是个没脑子的笨蛋。”

“要是没有这种笨蛋,我们吃什么?”我笑笑说,摸出一支烟,递给杜芳湖;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

“邓生,可以给我一支烟么?”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刚刚才说出“我全下”三个字。

“当然。”我转身递给阿进一支烟,并且给他点燃。

“你玩得很不错。”他吐出一口烟雾,对我说。

“你也是。最后那把牌,你偷得很漂亮。”

“你那么肯定我是在偷鸡?不,我知道他只有一对,可我是三条。”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阿进这话只能骗骗那些鱼儿,他如果真有三条的话,绝对不可能以全下的方式吓走对手;那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会下个小注、再一个小注……注码小到对方愿意跟注的心理承受范围内;这样才能骗到一点算一点。

也许这样骗到的钱看上去确实很少,但长久这样玩下去,积少成多,到最后也会是一个大得惊人的数目——阿进不是鱼儿,他当然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阿进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开几步,倚在墙壁上若有所思的抽着烟。他非常瘦,看上去随时可能会被风吹倒的样子;他的身旁空荡荡的,这让他显得格外落寞。

在第一次休息和第二次休息之间,盲注的数量会从150/300美元涨到750/1500美元;这还不至于令人无法承受;但已经足够让所有牌手都积极起来——盲注越来越大,为了避免无所作为的被盲注吞没,每个人都必须做出些行动。

杜芳湖和阿进的玩牌风格,使得他们在这种时候,很是显得游刃有余。他们清除出去一个又一个对手;相比之下,我面前筹码的增长速度,就显得太慢了。

我们这桌往C桌轮换了一个;往D桌轮换了一个;我又干掉了一个……还有六个人的时候,巡场开始安排并桌,BC两桌合并、AD两桌合并。

杜芳湖被安排在我的上手位;看得出来她对这份安排并不满意——因为接下来的比赛里,我的每一个决定都可以参考她的行动。

“嗨,阿湖,能坐在阿新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应该感谢巡场,这真是个浪漫的扑克派对。”一个相熟的鲨鱼笑着说。

和陈大卫的那把牌之后,几乎所有鲨鱼都认为我和杜芳湖之间有些什么——这种事情永远是解释不清楚的;在别人拿这事取笑我们时,我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紧紧的闭上自己的嘴巴。

“当然,我的确想坐在他的身边。可绝对没想过要坐在他的右手位。”杜芳湖大声的对那条鲨鱼说。

牌局开始后,我才发现,更有理由抱怨的人应该是我。由于杜芳湖奔放的玩法,我比之前弃掉了更多的牌。她总是下注、加注……你根本无从捉摸她的手里究竟是什么牌。

有一把牌杜芳湖加注了,另一位牌手更猛烈的加注;杜芳湖跟注。翻牌是9、3、9。杜芳湖全下,对方跟注并且翻出一对3。

“我是葫芦,你不可能比这更大了。”他对杜芳湖说。

“不,我比这更大。”杜芳湖笑着说,翻出自己的底牌。

所有的牌手都被那两张底牌震撼了——那是一张9、一张3。任何一个头脑还算清醒的牌手,都不会玩这种牌。

但杜芳湖会。

建立起筹码优势的杜芳湖和阿进简直就是无法战胜的。他们分头在两张牌桌上,疯狂的清扫筹码;某些时候,他们会连牌手一块清扫出去。在离第二次休息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巡场领着A桌剩下的五个牌手,走向我们这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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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去吧(上)

作者:阿梅“只剩十个人了,所以这就是决赛桌。”巡场说,并且指着我下手的位置,对阿进说,“这是你的座位。”

这一次,郁闷的人就不仅仅是杜芳湖了,连我也开始郁闷起来——最坏的位置安排,被我和杜芳湖给赶上了。

我和杜芳湖参加这场卫星赛的初衷,并不是想要拿到sop的入场卷——我们并不是龙光坤那种狂热的理想主义者。对我们来说,玩牌是为了挣钱养家,就像每个白领朝九晚五的工作一样。是的,sop离我们太遥远了,遥远到就像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虽然这笔报名费是阿刀替我们交的,但在此之前我和杜芳湖已经做出了报名参赛的决定。我们都认为交这笔报名费是一种浪费;我们都愿意浪费这四万块钱,近距离观察阿进——

可是!已经战斗到了这个时候,要说我们还是对这张入场卷无欲无求,那绝对是骗人的!这张入场卷价值十万美元,就算卖出去也至少价值六万美元——那就是四十多万港币的样子;无论是我,还是杜芳湖,都不可能对这样一笔钱视若无睹!

然而,这个位置安排,让我们夺取入场卷的难度骤然加大了……尤其是我!

盲注已经涨到了750/1500美元;而休息之后将涨到1000/2000美元……我几乎可以肯定我会面对怎样的窘境——杜芳湖加注;我有两张不错的牌,跟注;然后阿进再度加注……我将被陷在两个超强攻击手造成的泥沼里不能自拔!

或者我在杜芳湖加注后弃牌——然后他们会无视我的存在,从别的牌手那里疯狂的攫取筹码;而我只能无助的看着他们抢夺我的盲注。一轮,又一轮,最后我的筹码将随着时间的推移,全部消失不见……

这的确够郁闷的——但人生不能只有抱怨,生活总要继续。

阿进很有礼貌的和牌桌上所有人打招呼。他从筹码盒里拿出大叠大叠的筹码;大约23000美元的样子。这个时候,杜芳湖有20000美元左右;我只有16000美元;而其他七个人中间,筹码最高的也只有11000美元。

杜芳湖扔下四个筹码——两个一百美元的、一个五百美元的和一个五十美元的。这把是她的小盲注;我也紧跟着扔下三个五百美元的筹码。

阿进在枪口下的位置(大盲注位置下家牌手,翻牌前第一个行动,被称为枪口下的位置)跟注1500美元;所有人弃牌直到庄家,他也跟注;杜芳湖笑着摇头,把牌扔给发牌员。

我的底牌是草花K、草花Q;阿进是个松手攻击型的牌手,他可以用任何两张看得过去的牌跟注和加注;我确信我的牌不会比他差。我完全可以加注——但当我看向庄家位置上,那个戴着耳环的男子时;我发现他在跟注这1500美元后,面前还剩下不到3000美元的样子。

那个耳环男的筹码已经不够再下一轮盲注了(当盲注轮转时,每个牌手都会先经历大盲注、接着是一个小盲注;所以计算他的下一轮盲注应该是2000+1000=3000美元),任何人处在他的位置,都会绝望的在拿到稍微看得过去的牌后,珍而重之的把所有筹码推进彩池。

而他只是跟注——这代表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希望我们都能进入彩池对抗他;他希望在自己把所有筹码推向彩池之前,得到其他人的参与。杜芳湖已经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她果断的放弃了只要再加750美元,就可以争夺4500美元彩池的机会;我想自己也没有必要趁那个耳环男的意把彩池弄大,所以我决定让牌。

翻牌是——红心2、方块7、黑桃8。

这已经完全错过了我的牌,现在我只是K大的杂牌。也许别人会认为,这样的翻牌也同样可能错过阿进和耳环男的牌;于是他们会在我的位置上领先下注,以求夺得彩池;但这不是我的风格,我没法确定阿进的底牌,翻牌可能给他三条、或者两对、或者顺子抽牌……更何况,耳环男的牌看上去比我预想的更大。

我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阿进也一样;那个耳环男犹豫了一阵后,下注1500美元。

我把牌扔回给发牌员;阿进笑笑,也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

耳环男很轻松的拿下彩池,可他并不满意。他亮出底牌的一对A,大声对我们嚷嚷:“嘿!你们三个!看到了我的底牌还是怎么回事?阿湖!你只需要跟注750,可你却扔了牌!这是你的风格吗?”

杜芳湖站了起来,她向门外走去,一边笑着对那个人说:“这确实不是我的风格。可我知道你有大牌,我的风格可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撞。”

阿进也随之起身,他摇摇头:“我是一对小3,如果你全下的话,我也许会跟进去——可惜,你把底牌暴露得太明显了。”

这就是鲨鱼和普通鱼儿的区别。鱼儿们总是惊异于鲨鱼们是如何看穿他们的底牌;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是自己暴露了这一切信息。

第二次的十分钟休息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的比赛里,随着盲注不断增大,前一个小时内,我们三个人就成功的把其他所有牌手都扫了出去。

当第四名阿辉沮丧的和杜芳湖握手,并且走出比赛房间的时候,阿进有五万美元的筹码;杜芳湖三万;而我只有不到两万的样子。盲注刚刚涨到3000/6000美元,也就是说,我的筹码大概只够再下两轮盲注。

牌桌上还有三个人,平均三把牌就要各下一次大小盲注。而这把牌,又是我的大盲注。

看过自己的底牌后,阿进不假思索的说:“我加注到12000美元。”

“我跟注。”杜芳湖也扔进了9000美元的筹码。

我还没有看牌。但我已经决定,无论拿到什么牌都要全下。我已经习惯了阿进和杜芳湖拿各式各样的牌加注、跟注;他们的叫注并不代表拿到一把好牌。而且,我也已经没有了退路。

更重要的是,其他人都被淘汰了,阿进原本巨大的位置优势,已经荡然无存——现在杜芳湖直接坐在他的下手。当我全下时,他不得不谨慎考虑,自己的跟注会不会被杜芳湖再度全下加注。

那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对一个没有拿到什么牌的奔放流牌手来说,更是如此。

当我看到底牌那一对K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无比巨大的底牌优势之中。如果他们两人跟注我的全下;那我的筹码有很大的机会翻上两倍——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会拿到六万美元的筹码,这是整个比赛所有筹码的一半以上。就算没人跟注,拿下这个三万美元的彩池后,我也有四万多美元的筹码,同样可以让我成为决赛桌的筹码领先者。

如果在MTT比赛的前期,拿到这样一把大牌,作用并不是太明显。因为你很可能只从对手那里骗到几百或者一两千的筹码;但到了后期,这样一把牌就可以扭转乾坤——我强行抑制住自己心底的兴奋,面无表情的、把所有筹码都推了出去。

不出所料,阿进有些举棋不定。他看向杜芳湖,但杜芳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全下已经是我最后一个行动了,阿进现在需要关心的,是在他之后,杜芳湖还会再有什么别的行动。

在考虑了很久后,阿进对发牌员说:“我也全下。”

现在轮到杜芳湖思考了,她如果现在抽身退出,将只剩下不到两万美元的筹码;但如果她进入了彩池,就算赢了阿进(这是有很大可能的),也不一定赢得了我——彩池现在是六万左右;而她必须再投入大约八千筹码进入主彩池;还剩下一万筹码和阿进争夺边池;一旦主彩池失利,即使赢到边池也只有两万美元左右。

“这是把拼运气的牌,我全下。”最终,杜芳湖还是作出了决定。

这是不寻常的举动,任何一个MTT比赛的决赛桌,你都很难看到三个人同时全下——我们三个人都站了起来,彼此间相互握手。

然后我率先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很不错的牌;不过这是把冤家牌。”阿进对我笑了笑,翻出他的那两张底牌——我的天,那是一对A!

“这的确是把冤家牌。”杜芳湖很是有些无奈的说,“我原本还以为赢定的……但现在看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平分彩池了。”

她轻轻移开底牌上压着的那个筹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她摇摇头,摊开底牌——那两张牌,也都是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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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去吧(下)

作者:阿梅现在,这把牌已经非常清楚了。他们两个的牌都没有增值的空间,如果公共牌给我一张K——这大约有22%左右的机率——我就可以拿走全部彩池;而边池则由他们平分。

那样的话,在这把牌后,我的筹码就可以翻上两倍,大约有六万美元的样子;阿进三万;杜芳湖一万。我将牢牢掌握筹码优势直到终局;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可是,如果没有K,我就出局了。他们两人则平分所有的彩池和边池。真是这样的话,阿进会有六万美元的筹码;而杜芳湖也将有四万美元。

两人对战不存在位置优势;阿进的筹码优势也不是很明显;他们两人的风格相近,基本上可以认定,就是一把牌定生死的牌局——虽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那肯定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们三个人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发牌员的那双手上……他捶了捶桌子,销掉一张牌——

前三张牌发出来了!没有K,但却是三张方块!

方块3、方块7、方块9!

他们两人唯一分出胜负的可能,就是某个人拿到同花……四张A都亮出来了,他们中间的一个必然会有张方块A;我忍不住看向阿进的底牌——方块A不在他那里!

原本在他们之间还算轻松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阿进死死的盯住发牌员的手,手指无意识的在牌桌上转动。我敢打赌,在这三张牌发出来之前,他绝对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可能输掉!

杜芳湖也屏住了呼吸;她的嘴唇急速抖动,我听到了其中的一些——她在祈祷发牌员再给她一张方块!

我们都像是等了整整一个世纪……转牌终于发下来了——

方块K!

这张牌发出来后,所有的彩池、边池都与阿进无关了。发牌员将他剩下不到两万美元的筹码推回他的面前。我看着他整个人重重的垮在椅子上,就像双腿已经无法负担身体的重量一样。

杜芳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随着发牌员准备发下河牌的动作,她马上又紧张起来;而我……也一样。

杜芳湖已经拿到了同花,无论河牌发出什么,都不可能再让她拿到更大的牌。但我还有机会!还有一张K可以让我凑成四条;还有三张3、三张7和三张9可以让我凑成葫芦;而无论是四条还是葫芦,我都能赢杜芳湖!

已经发下了四张牌,我们三家也翻出了六张底牌。也就是说,还有42张牌在发牌员的手里——10/42,我还有25%的机会可以拿下彩池!

我一直在告诉自己,镇定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得意忘形;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一蹶不振!可是——

可是,我做不到!我口干舌燥,心脏呯呯直跳;我紧张得不敢看发牌员究竟会发下什么牌来,但我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的盯住他的手!

河牌是——

方块4!

“啊哦!”杜芳湖跳了起来!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短暂的狂喜后,她双手合什,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我听到她是在感谢满天的神佛(含如来、耶稣、安拉、太上老君等人,连赵公明也没有放过)。

我出局了,阿进也遭受了重创,但我们两人都很快就从这打击里恢复过来。阿进对我伸出手,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十天后再见。”

我愣了愣,但马上就清醒过来。没错,在澳门这样一个弹丸之地,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很难瞒过有心人的。不过,在这个时候,我知道自己必须保持风度,于是我也伸出手去,和他紧紧的一握,也压低了声音说:“希望到时候,能够再看到这么精彩的牌局。”

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嘴巴十分苦涩;现在我最需要的,是一杯冰水;可是,这里没有。

我没有离开,我很耐心的一直等到杜芳湖祈祷完毕,并且和她也握了手。然而,就在我准备松手走开的时候,杜芳湖突然加力,把我拽了过去;她紧紧的抱住了我。

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我知道这一半是因于紧张,而另一半则是出于兴奋。

我用左手轻拍她的背部;一直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比赛还没有结束,她必须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这拥抱持续了多久,但肯定超过了九十秒——MTT比赛里对于牌手的庆祝是很宽容的。每一把牌胜利后,牌手都可以走下牌桌和在观众席里的家人、朋友祝贺一次;但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通常而言,不能超过九十秒。

可是阿湖的这一次庆祝,实在太久了。奇怪的是,无论是阿进、还是巡场、或者发牌员,没有一个人催促我们。

就像时间突然在那一刻、完全停止了。

感觉到杜芳湖终于差不多平静下来后,我慢慢从她的双臂中退开,并且轻轻在她的耳边说:“阿湖,去把他干掉。”

杜芳湖很坚定的点点头;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并且对发牌员和阿进分别说了声“抱歉”。发牌员笑着摇摇头,而阿进则很大度的摇摇头说这没什么。

在刚才的这把牌里,杜芳湖拿下了彩池的六万美元,还有边池的两万美元。现在,她面前的筹码有八万之多。

而阿进的筹码不足两万。对他更不利的,是在接下来的这把牌里,他需要独立下大盲注——原本应该下小盲注的我已经被淘汰了。

下过大盲注后,阿进就和我刚才一样,只剩下一万三千美元左右的筹码了。要是这把牌他没能拿到好牌,而在杜芳湖加注后弃牌的话,他和杜芳湖的筹码就成了1:8的劣势——除非运气好到极点,否则这种劣势下任何牌手都很难翻盘。

杜芳湖肯定是要加注的,即便她拿到不同花色的27这种最垃圾的牌也必然会加注!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但谁都没有想到,杜芳湖会做得这么绝——

在发牌员给两人都发下底牌后,杜芳湖连牌也没看,直接了当就把所有筹码推了出去——这把牌就算她输了,也还有五万多美元的筹码;但阿进要是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行动,对阿进造成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最关键的是,就连杜芳湖自己都不知道底牌是什么,阿进自然更不可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我跟注。”九十秒后,在发牌员的催促声中,阿进终于作出了选择,他的左手不断在牌桌上划来划去;只用一只右手,显得很是痛苦的翻开底牌,并且把所有筹码推进彩池。

他的底牌是——方块3、方块Q。

两人站起身再次握了握手。杜芳湖紧跟着也翻出自己的底牌——她先是一愣,接着兴奋得跳了起来!

那两张牌是——黑桃K、黑桃3。

杜芳湖在这把牌上的优势非常明显!尤其是在翻牌圈发出一张K,而没有任何方块、也没有任何Q之后!

在转牌再度发出一张方块K的时候,河牌是什么,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毫无悬念的,杜芳湖夺得了这张入场卷。

阿进开始鼓掌,接下来是我——再然后发牌员、巡场、以及刚刚赶来的赌场经理……所有人都为杜芳湖的胜利鼓掌。

掌声慢慢停了下来,阿进一言不发的走出房间。杜芳湖则被赌场经理请去了办公室——关于sop的入场卷,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她去办理。

而我则去了阿刀的办公室。

“你怎么看这个人?”阿刀问我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桌上的一张光盘。他的手指不断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很有节奏感的声音。

我摇了摇头:“他很强,比我和阿湖都要强。这次我们只是凭着运气击败他;但下一次,运气会站在谁那一边?只有老天才知道。”

阿刀笑了笑,他递给我一支烟,又给自己点上一支。

吐出一口烟雾后,阿刀慢慢的说:“是的。虽然我对这种牌的玩法不太熟,但说到底这也是一种赌博。只要是赌博,就没有必胜的道理。逢赌必赢的人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就连当年的赌王叶生(叶汉),也曾经一夜之间,在拉斯维加斯玩百家乐输掉过五百万美元。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邓生和杜小姐尽力,不论输赢,两位都是我刀仔最好的朋友……”

“我们会尽力的。”我说。

阿刀赞许的点了点头,把那张光盘递给我:“这是他比赛时的全部录像。”

“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另外,代我祝贺杜小姐赢得sop的入场卷。”

“好的。”说完这句话后,我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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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把悲伤看透时

作者:阿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香港的年味都比内地要重得多。

2011年的除夕之夜,菲佣玛丽去和她的那些同乡一块过年;司机阿峰回了自己家;整个别墅里只剩下我和姨父、姨母;还有无处可去的厨师赵姨。

从除夕的下午开始,姨父就脱下一年没变过的西服、换上唐装;他亲自开车,载着我和姨母游车河;到处都在张灯结彩,随处可见舞狮和舞龙灯的队伍;而他们无论舞到哪里,也都极受欢迎——这在我以前生活的那个小县城里是不可想像的。

当天色渐渐昏黄下来,我们回到别墅;赵姨早已做好了一大堆年菜,她在餐厅等着我们。

每年只有这一天,她才会和我们大家坐在一张餐桌上吃团年饭;之后姨父打开电视,我们一边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嗑着瓜子闲聊;十二点整,姨父带着我一起去屋顶放鞭炮;再之后,我们四个人摆开桌子搓麻将守夜。

在我的记忆里,那一个通宵,在赌博方面造诣极高的姨父,输了差不多一万块港币,但他一直很开心的样子;而姨母、我、还有赵姨都赢了,我们也很开心。

天亮后,我们都各自去小睡了一阵,但中午之前就都醒了。当我下楼时,正好听到姨父和姨母为了谁带我出门而争论了一小会,最后姨父还是败下阵来。

“阿新,玩得开心点。”姨父出门前,笑眯眯的对我说。

我确实玩得很开心。姨母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带着我去了迪斯尼的嘉年华现场——她陪着我玩了一个又一个节目;不,如果按参与的热烈程度而言,应该是我陪着她玩……可是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在那里,姨母遇上了很多带着孩子来玩的熟人。大人们总是拱起手互相祝福“新年快乐”或是“龙马精神”;而我只需要叫一声“世伯”或者“阿姨”,一个又一个的红包就塞进了我的手里……

但这些并不是最令我开心的;我最兴奋的事情,是收到了阿莲从瑞士回来后,给我写的那封很长的信。信里附上好几张瑞士雪山的风景照片。看得出来这次她玩得很尽兴——只要她高兴,我就肯定更高兴。整件事情里,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在这些风景照里,没有阿莲的身影。

总而言之,这个年过得大家都非常开心——但是,年,终究是要过完的。

是的,年过完了。可生活,还在继续。

我想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那场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春节休市八天后,第一次开盘,恒生指数就一直不断的往下跌、跌、跌……当大家都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之中时,香港股市给了全香港所有人当头一棒!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姨父书房里,那些金融报纸头版头条上醒目的标题……

恒生指数一日内重挫3000点!

次级债危机蔓延,亚太股市遭911以来最严重下跌!

索罗斯之后最强烈金融风暴再度登陆香港股市!

世界第五次股市大崩盘——恒生指数已跌破7000点防线!

股市30000亿美元瞬间蒸发,经济学家预测香港经济将倒退五十年!

三十年的血汗钱、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普通股民的真实写照!

截止今日十时,国际金融大楼跳楼自杀的十三人名单(随时更新中)……

……

重新开盘那天起,家里就再没有了一丝过年的气氛。灯彩依然闪耀,但姨父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笑容,他整天整天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姨母也为此忧心忡忡。

一天晚上,在我睡着以后,姨母突然走进我的房间。她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你姨父能挺过去的,不是么?”

“是的,他当然能。”我说。

“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问题吧……”姨母念叨着,走了出去。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我知道,姨母也是一样。

我们谁也不知道姨父能不能挺过这一次金融风暴。报纸上跳楼自杀的人名已经多达四十六个(还有很多人选择了别的轻生方式,他们没有去国际金融大楼往下跳,如果加上这些人,这个数字还要乘以一百);报纸上记载了每个人详细的简历。其中很多人的名字我都听姨父提起过——他们不是知名的投机者;就是和姨父差不多的股市大鳄。

到了元宵节的前一天,也就是正月十四那天的中午;姨父让玛丽把我叫去了他的书房。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姨父穿着他最喜欢的那套阿曼尼西服。除了这一点,他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当他指着书桌对面那张会客椅,对我说出那个“坐”字的时候,连声调也没有一丝变化。

我坐在那张椅子上,然后姨父从抽屉里再次拿出那副扑克牌。

他发下八家的牌。对我说:“第一家小盲注、第二家大盲注。现在,第三家跟注、我在第四家位置加注到五倍大盲注,也就是一千港币;第五六家弃牌、第七家跟注、第八家庄家位置弃牌。”

我点点头,他收走那些弃牌位置上的扑克;继续说下去:“然而,第一家在小盲注位置加注到三千港币、第二三家弃牌、我再度加注到六千港币;第七家跟注、小盲注也跟注。现在三家争牌。”

我沉吟着说:“连加两次注,这不是姨父平常的风格,想必你手里有很大的牌。”

姨父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他翻出自己的底牌——两张红色的A。

接着他发下三张翻牌——黑桃K、草花4、红心J。

“小盲注让牌,我下注八千港币后,第七家弃牌。而小盲注再度加注到三万港币。”

我想了想,对姨父说:“他不是在偷鸡。他可能有三条,也可能是两对。”

姨父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加注他一定会……”

“跟注。”

“你很肯定的样子,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有一对A,在河牌发下来前,他会设法让你扔更多的钱进入彩池。”

姨父用一种怪异之极的眼神看着我。我完全看不出来,他此时的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是赞赏、还是悲哀……

最后他叹了口气,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也认为我的牌没有他大……但我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所以我决定再花两万二跟注。”

“你的机会并不多。他是两对的话,有74%机率赢你;而三条是90%。”

“你说得一点没错。现在,转牌是……草花6。这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我让牌,他下注十万港币,我跟注。现在彩池是二十七万八千四。”

“而河牌是——”姨父发下了一张草花A。

“我拿到了三条,我肯定能赢他。他让牌,我下注十万;他猜我没有一对A,还说我一张A赢不了他,他用所有的筹码全下;我感觉不对劲,好像胜算变得渺茫,但无论如何我还还是跟了。然后我翻开底牌;他也翻开他的底牌……”

当姨父的手刚刚碰到小盲注的牌时,我很肯定的说:“他是两张草花,而且是草花KJ。”

姨父的手在那一刹那间停住了;但他还是翻开了小盲注的牌——草花K、草花J。

“我就这样输了,那把牌我输了四十八万。那是我在澳门输得最大的一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把牌让我输上过五万块……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拿到一对A就喜出望外,没考虑到其他的可能性。阿新,你说,一个牌手最忌讳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超级系统》里有着很明确的答案,我回答道:“恐惧、害怕、丧失信心。”

“还有呢?”

我不知道姨父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但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

姨父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我从姨父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悲哀,突然之间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我拼命从脑海里搜索词句想要安慰他,但我最后只是这样说:“姨父,这只是一把牌而已。”

他马上对我说:“可你就看穿了一切。”

我又沉默下来。

姨父也没有再说什么。我们对坐了很久、很久。然后他走出书房,我听到书房的门“呯”的一声,被关上了。

当晚,报纸上的那份名单里,添上了一个新名字——平光庆。

再之后的事情,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承担了姨父的债务;每周去澳门玩牌还债、养家;我被阿刀请去代他出战……而在我回忆里的最后一幕,是杜芳湖击败我和阿进、夺得那张sop的入场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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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坏习惯(上)

作者:阿梅2011年6月13日下午5时,随着一声汽笛的鸣响,香港知名赌船丽星邮轮,从维多利亚港缓缓开出。按照常规,这条邮轮将驶进公海,在那里呆上整整一夜;再返回香港。

而我和杜芳湖、还有阿刀,就在这条船上。

船已经航行很久了,夕阳慢慢的、慢慢的、沉向海平面以下。我和杜芳湖站在船头,海风不断吹拂她的长发;这飞舞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我们彼此沉默着,完全不知道对方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与拉斯维加斯食物链上最顶层的巨鲨王交手,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尤其在你根本不知道,失败后将有什么等待着你的时候,更是如此。

我和杜芳湖这半个月里一直在研究托德-布朗森,但越是研究,就越是心虚。最开始,杜芳湖还能偶尔憧憬一下她的sop之旅;可是,到了最后的几天,我们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阿进的比赛光盘被我们扔到了一边,我们一遍又一遍的看托德-布朗森……看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说话、每一次笑容、还有每一次扔出筹码的姿势……可是,直到现在,我唯一能够肯定的事情是——

他会在谈笑间,扫走我们的全部筹码、还有我们的全部思维……

还没有开战,这份恐惧就已经差不多将我击溃了;我知道,杜芳湖也是一样。我对姨父说过,玩牌最忌讳的就是恐惧、害怕、丧失信心……而这些忌讳,我全都犯了。

我想让自己像姨父一样镇定,我想让自己像姨父一样坦然面对生死;可我做不到。

船已经进了公海,不远处的船舱里灯火通明——各式各样的赌桌前,已经人满为患;而甲板上的歌舞表演也正式开始了。

落日的余晖洒在海面上,让整个大海看上去一片血红。夕阳挣扎着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但还是沉下去了。天空被无边无际的夜幕遮盖起来。

我看到阿进走了过来,他在离我们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我看着他点上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仰头向天,把那烟雾笔直的吹上天空。

阿刀也来了,连看也没看阿进一眼,他对我们说:“邓生、杜小姐,去吃点东西吧;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我和杜芳湖点点头,跟着阿刀往船舱走去。但就在这个时候,阿进叫住了我们。

“张生,有什么事吗?”没等我们说话,阿刀先开了口;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话语里却蕴藏着一种浓浓的……杀气。

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杀气”这种无形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这只存在于武侠中的臆猜;每次从里看到这个词,我都只是一笑而过;但现在,我真的感觉到了——这让我再次想起,坊间传言对阿刀这个人的各种评价。

“刀哥不用紧张,没什么特别的事。”阿进吸进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弹向大海,那个闪耀的小红点瞬间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我只是想问问邓生和杜小姐,对上托德-布朗森,感觉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一分也没有。”我很诚实的回答他;与此同时,我一直努力的用目光搜寻海面上那个烟头,但我找不到。我预感到自己也将和那个烟头遭遇同样的命运。

阿进又看向杜芳湖,我听到杜芳湖轻叹一声,她也摇了摇头。

“我也一样。”阿进声音低沉的说,“毕竟,托德是和我师父平级的巨鲨王。”

然后他继续转过身去,对着大海发呆。他留给我们的背影,给人一种极度孤单的感觉。阿进很瘦,如果不是双手抓住船舷,我怀疑他会被海风吹走。

我和杜芳湖跟着阿刀去了他的房间。酒菜都已经叫好了,很丰盛的样子,但我却没有一点胃口;倒是杜芳湖吃了不少——我发现,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能吃完自己的那一份食物。

七点五十分的时候,阿刀带我们走进一个VIP包间;包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牌桌。

阿进已经坐在桌边;同样坐在牌手位置上的,还有两个认识的鲨鱼。他们站起来,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我和杜芳湖也回报给他们以同样的微笑。

巡场指引我坐在一号位的座位上(发牌员左手位置为一号位,顺时针轮下来是二号、三号……直至发牌员右手位置是最后一号);杜芳湖则是四号位。

那两条鲨鱼分别坐在五、六号位,阿进在三号位;现在,只有二号位是空着的了——那是托德-布朗森的位置。

这个位置安排得很令人头疼。我是最痛苦的人,我所有的行动都必须直接通过托德-布朗森;而他的一切决定,都有可能被阿进重新推翻;阿进也不得不郁闷的再次接受杜芳湖在他之后行动的现实。

杜芳湖是最幸运的,她下手的两条鲨鱼,也许对上别的鱼儿会有很不错的表现,但在这张牌桌上,他们根本不值一提。

八点整的时候,VIP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率先走进来的,是三个穿着唐装的老头;接着,是两个和阿刀一样西装革履的人——我猜想他们就是阿力、和阿泰。因为他们的身上有和阿刀同样的杀气。

他们一言不发的走进观众席坐好。三个老头并肩坐在第一排;阿刀、阿力和阿泰三人坐在第二排,他们彼此之间都隔了好几个座位。

接着走进包间的,是陈大卫。他先是走到阿进身边,鼓励他说:“好好干。”

然后陈大卫拍了拍我的肩,笑着对我说:“我很想和你再玩一局,可我却不想和那个死胖子交手。所以这次就算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好好玩几把牌。”

我勉强对他笑了笑:“一定。”

陈大卫也走上了观众席。最后,走进房间的是——托德-布朗森。

托德-布朗森非常胖,比电视屏幕里的样子还要胖得多。他嘴角叼着一支烟,很随意的穿着一件花格短袖衬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后,他甚至还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

是的,这种比赛根本激不起他的战斗欲望。对他来说,这张牌桌上的,全是鱼儿!全是他的食物!

倒是陈大卫在观众席上开了口:“嗨,死胖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上手的那个年轻人,曾经赢过我一把十万的大牌!”

“是吗?”托德嘟哝着,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埋下了头——老天,他竟然在比赛前就开始打瞌睡了!

三个老头对看了几眼,然后中间的那个站了起来。

他抑扬顿挫的说着,就像背书一般:“自古江湖纠纷,久已有之;以和为贵,方是正道。澳门的地盘这么大,谁也没可能全部占完;要是各位还听得进我老头子这一句,那……这场牌局就这么散了吧。”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除了托德-布朗森均匀的鼻息声,包间没有任何声响。

那个老头尴尬的坐了下去,有些自嘲的说:“照例每次都要说;也照例每次说了都没用。”

然后他右手边的那个老头站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退出,那么按照规矩……他妈的,这种牌的规矩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好吧,我就说一条,谁敢联手作弊、出千换牌;照规矩是要斩手的。”

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然而,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巡场对发牌员点了点头,发牌员开始一张一张的给每个人面前发下扑克牌。

杜芳湖拿到了一张A,她微笑着接过那个写有D字的红色塑料块。然后她下手的两条鲨鱼分别下了大小盲注。

在SNG比赛中,六人桌和九人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六人桌要求牌手玩得更富有攻击性、参与更多的彩池。因为人数偏少,盲注很快就会轮转一圈。在这种情况下,你很难像九人桌那样慢慢玩下去;因为在你耐心的等待真正的大牌时,你的筹码已经被盲注消磨得差不多了。

但在比赛刚开始的这段时间里,这倒并不是很重要——在这张牌桌上,每个人初始持有1500港币的筹码,而盲注是从10/20港币开始的;每个人都有大把的筹码和时间可以用来等待、和观察。

是的,前半个小时里,无论是阿进、或者那两条鲨鱼;他们一直都很谨慎。托德-布朗森虽然一直在瞌睡;但我知道,他也同样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每个对手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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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坏习惯(中)

作者:阿梅我和杜芳湖在比赛前的准备,并不完全是无用功;至少,现在的局势,还在我们掌控之中。

托德-布朗森的小心谨慎,是我和杜芳湖意料之中的事——这里是澳门、不是拉斯维加斯,他并不认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而如果他是那种在不清楚状况下,就敢于贸然行动的人的话,他也就配不上巨鲨王这个称号了。

所以,在我和杜芳湖战前制定的战术里,这半个小时,就是我们疯狂抢夺筹码的时间——我们必须在托德-布朗森开始行动前,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筹码优势。

尤其是我。

在这张牌桌上,除了托德-布朗森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知道我保守稳健的风格——这半年里,我在葡京赌场一直这样玩牌,这使得我的牌桌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所以,当我一反常态开始凶狠的进攻彩池时,大家总是会下意识的认为,我的底牌质量、和我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是相等的,甚至更高。

我和杜芳湖猜得没错,他们一次又一次高估我的底牌实力,在我凶狠的玩法前退让——我拿下一个又一个彩池,虽然这些彩池都不是很大,但这已经非常不错了。

每一场SNG比赛,都是一次漫长的战斗。你永远都不能指望在前两个小时里,就把所有人都扫出牌局。就算是道尔-布朗森亲临、斯杜-恩戈复活……也不行。

我已经连续四次用400港币的加注,毫无争议的拿下彩池。虽然这些牌都还过得去,但也不是什么保险的牌。44、77、A5、KJ,或者诸如此类的牌。

当比赛进行到四十五分钟、我连续第五次加注400港币的时候,托德-布朗森、阿进、杜芳湖依然接连弃牌。在沉思了一会后,五号位的那个牌手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用两个手指清点自己面前的筹码,大约还有一千出头的样子——他把这些筹码推向彩池,对发牌员说:“我全下。”

我做了个深呼吸,再仔细的看了一眼我的底牌。没错,那是一对10——这是这段时间里,我所拿到最好一手牌。

如果换成在葡京赌场里遇上这样的情况,我应该弃牌。他的筹码还足够支撑很多轮盲注,因此他的行动绝非偷鸡。我很可能面对一个更大的对牌;或者两张大牌(AK、或者AQ等等)。

在面对两张大牌时我有极其微弱的优势(大约52-55%的机率我能赢他);但在面对大对牌的时候,我将处于完全被动的地位。

但是,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有我所提到的那两种大牌,那么他完全可以加一个比较小的注码、或者跟注;他可以设下完美的陷阱,让我一头钻进去。而现在……

哈灵顿说过,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过高的加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把牌里,他并不希望别人跟注。

现在,他的这把牌有更多的可能:小对牌、同花连续牌、一张A带一张小牌,可能还有些别的。我在大部分情况下,或者有微弱优势、或者有很大的优势;更重要的是,我刚才已经连续抢夺了四轮彩池,他似乎从中发现了什么——如果我弃牌的话,所有人都会惊觉,原来我一直在变换自己的风格玩牌;他们将不再尊重我的下注和加注;那对我而言,是灾难性的后果。

无论怎么说,现在,我必须捍卫自己的牌桌形象。

这一切的思考都很短暂,在六号位的牌手弃牌后,我毫不犹豫的说:“我跟注。”

当我翻出底牌的时候,全下的牌手似乎不敢相信般,用手背使劲擦了擦眼睛;然后他痛苦的捂住双眼,绝望的坐在椅子上。

发牌员替他翻出了底牌——那是一对9。

五张公共牌没有帮到他任何忙,他被我踢出牌局。

发牌员把那个牌手的筹码全部推向我——在我整理筹码的时候,托德-布朗森转过头来,含糊不清的对我说:“漂亮的一手。”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又说了一句:“非常漂亮。”

我对他报以真诚的微笑:“谢谢。”

杜芳湖也轻松的笑着,对我竖起大姆指;这表情和河牌发下来之前,她的那份紧张截然不同。

没错,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可以高兴起来——这把牌后,我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了4200港币;差不多相当于总筹码的一半,遥遥领先于整个牌桌。

现在,巨大的筹码优势,使得任何人都不敢再轻视我。

在再度拿下几个彩池后,我悄然转回自己的风格,变得保守起来。我知道,在未来的某一把牌里,我将会很欣喜的看到托德-布朗森跟注我的加注,因为他已经把我定位成一个超-攻击流牌手了。

牌局的前半个小时是最重要的;就像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往往是第一次最重要一样。在这半个小时里,我完美的给托德-布朗森造成了错觉——这正是我想要的。他仔细的观察了我们半个小时,但却不知道自己观察到的,全都只是假象。

其后的比赛非常沉闷。是的,你很难在正式的牌局里,经常看到那种精彩的全下对决。牌桌上更多的,是所有人沉闷的弃牌——在电视转播里,这些都被剪掉了。

事实上,这些被剪掉的,才是德州扑克真正的玩法。

托德-布朗森终于不再瞌睡;他开始习惯于在看完自己的底牌后,看向我的脸——这是他即将准备出击的冲锋号。

我和杜芳湖研究了他足足半个月之久,虽然不敢说,我们可以明白无误的、猜出他每一个动作里蕴藏的意味;但至少,这些过于明显的招牌动作,我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玩得更加保守了——整整五把,我都弃掉了那些还算过得去的牌。然后,我看到托德-布朗森出手了。

当托德-布朗森在河牌后全下的时候,六号位的那位牌手开始犹豫不决。虽然我们大家都希望他能够跟注,并且把托德给干掉;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实在是很没有可能的一件事。

我看着牌桌上的公共牌——3、9、10、9、J;不可能出现同花。我猜想六号位的牌手有一把好牌,很可能是顺子;也可能是三条。但既然连我都看出来了,托德-布朗森就没有任何理由看不出来。

唯一能够说得通的是,托德-布朗森有一把更大的牌。

是的,在痛苦的煎熬后,六号位的牌手跟注了——他翻出底牌,一张7、一张8;他确实是顺子;但托德-布朗森以底牌10、9凑成了葫芦。

现在,牌桌上只剩下四个人了。筹码数量上升到第二位的托德-布朗森,一边快意的抚摸自己肥大的肚腩,一边大笑着对我们说:“这是一个速战速决的牌局;希望大家保持下去;我希望在结束的时候,还能赶得上晚上十点的那场走秀表演。”

是的,这确实很快。直到剩下三个人的时候,盲注不过才涨到50/100港币。

这把牌是我的庄家位置,杜芳湖第一个弃牌。我拿到不同花色的K、J,如果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加注;但现在,我只能选择弃牌。就像哈灵顿说的那样,当别人给我打上“攻击型牌手”的商标后,我就必须比平常更为保守。

托德-布朗森一直盯着我,当我弃牌后;他还有些不太肯定的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没拿到牌,当然弃掉。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嗨,为什么我拿到大牌的时候你却弃牌了?上帝,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我本来还想翻倍我的筹码。可你把一切都弄砸了!”

托德-布朗森一直含糊不清的埋怨着,我敢打赌从牌局开始后,这一分钟里他的话比之前所有的都多。最后他悻悻的回过头盯着阿进,很有火药味的扔出三个100港币的筹码:“我加注。”

牌桌上,只剩下阿进一个人可以对抗他了……阿进确实没有辜负我和杜芳湖的期望,他思考了一阵,然后低着头说:“我加注到500。”

托德看着阿进,一会后,他点点头,并且指着自己那宽厚无比的胸膛:“你不知道我有一把好牌?难道你还想要唬人?你只是想要拿下彩池而已,可你不想想,你能从我这里通行吗?不!我加……不,不,不,那样会把你吓跑的,我跟注。”

翻牌发下来了——红心A、方块K、草花5。

还没等牌全部翻出来,托德-布朗森就迫不及待的说:“我再下注……500。”

我不知道阿进怎么看这把牌,但我感觉这就像是一场闹剧。托德-布朗森已经拿到了一把真正的牌;他并不只想要拿下现在的彩池,他想要从阿进那里套出更多的筹码——

事情确实如此,阿进很干脆的把所有筹码推出去:“我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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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坏习惯(下)

作者:阿梅随着阿进的这个动作,托德-布朗森笑了。

与此同时,我看到观众席上的陈大卫也一边摇头,一边笑了起来。

“嗨,死胖子,欺负小孩子么?”陈大卫笑着对托德-布朗森说;不过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取笑,而非责难。

“嘿,东方快车,你看到了,是他全下逼我的。”托德-布朗森回头对陈大卫大声的说。然后他转过头来,把所有筹码推进了彩池。

“我跟注。”他说。他全身的肥肉都在颤动,已经快要笑到喘不过气来。

托德-布朗森好不容易止住这笑声,然后他骄傲的翻出底牌——黑桃K、红心K。

阿进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在发牌员催促了他好几次后,他才颤抖着、翻出自己的底牌——方块A、红心5。

转牌是方块Q。

阿进的脸更苍白了;河牌只有两张A可以让他赢托德-布朗森(如果河牌是5,这固然会给阿进一个三条5带对A的葫芦;但却让托德拿到三条K带对5的葫芦)——这个概率很小,只有不到5%的样子;但无论是我、还是杜芳湖,都在帮他祈祷。

我甚至邪恶的想:既然我都能被一张牌机会的同花顺击倒,托德-布朗森为什么不能呢?

豆大的汗珠在刹那间布满了阿进的额头,这汗珠打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音;我突然有些不忍心再看他现在的样子。我想要扭过头去,可就在这个时候,阿进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他的双手无助的挥舞,似乎想要试着扶住牌桌,他确实做到了,但他手按下去的地方,是他面前的筹码堆——

一堆筹码垮了下来,接着它们撞倒了另一堆;那些筹码们在牌桌上欢快的弹跳着、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在这响声里,河牌发下来了——

红心Q。

托德-布朗森赢得彩池。

这是一把很精彩的牌,但我们谁都没有鼓掌——大家的目光都注视在阿进身上。

陈大卫和观众席第二排的一个人(我猜想那是阿进的亲哥哥阿泰)走到阿进的身边,他们扶起了阿进,然后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一口殷红的鲜血从阿进的口中喷出,像是一道彩虹划过天际;接着又是一口……这血染红了他面前的筹码、染红了筹码下的牌桌、也染红了发牌员面前的那两张牌……

那两张牌;一张是方块A、另一张是红心5。它们本就是红色的;但这红通通的血染在上面,使得它们看起来更为妖艳……

剩下的三个牌手都怔住了。我们谁也没想到,只是输掉一把牌,阿进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托德-布朗森走到陈大卫的面前,不断的嘟哝着什么。他的语速极快,而且含混不清,我们只能通过他不断划着十字的动作,判断出他正在为阿进祈祷。

当祈祷结束后,他终于对陈大卫说了一句我听得懂的话:“对不起,老朋友。我没想到会这样……”

“这不关你的事。”陈大卫安慰他说,“是阿进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认为我们应该马上叫医生。”

“赌船上有医生,我去叫。”阿泰说,他匆匆跑出包间。

杜芳湖几乎是挪到了我的身后,我们的身体贴得很近,我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无论谁看到这一幕,都不会像没事人一样的——我很理解杜芳湖,因为我感觉自己的双腿,也不听使唤的不断颤抖着。

观众席上,阿刀和阿力不约而同的,走向那三个老头。他们五个人低声商议了一会。在此期间,我看到阿刀不断挥舞着手臂、而阿力则一直摇头。

“我们觉得……牌局应该暂停。有谁有异议吗?”中间的那个老头站起身来,对我们三个人宣布这个决定。

托德-布朗森听不懂中文;而我和杜芳湖,谁也没有异议。于是牌局暂停了;巡场找来一些玻璃罩,罩住我们三个人的筹码——当然,原本属于阿进的那些,已经被发牌员移到了托德-布朗森的位置前。

医生来了,陈大卫、阿泰和医生扶着阿进走了出去;接着是那三个老头、巡场、发牌员……

我和杜芳湖在他们之后走出房间,房间外是一条不算太长的走廊。走廊的一头通向赌厅,从那里,不断传来赌徒们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而走廊的另一头通向甲板,从那里传来的,是悠扬的音乐、这音乐声里,不时夹杂着一些女人们的娇笑声。

托德-布朗森和阿力也走了出来,他们从我们的身边擦过;在一个距离我们有些远的窗口前停住。我听到托德在不断的大吼大叫,而阿力则一直陪笑解释着什么。

最后托德-布朗森走到了我和杜芳湖面前,他大声的问我们:“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想知道什么?”我反问他。

“嘿!这只是一个牌局而已!”托德-布朗森重重的挥着他肥短的手臂,“听着,一个牌局而已!难道这把牌让他倾家荡产了吗?难道这把牌就把他彻底打垮了吗?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这把牌对他有多么重要?”

我和杜芳湖沉默下来。我们都不知道,这把牌对阿进究竟有多么重要;但我们知道,如果最终托德-布朗森击败了我们两人,我们的下场可能比阿进更惨。

“嘿!我要回拉斯维加斯!这是我没法理解的世界!我要回去!”从我们这里得不到答案的托德-布朗森又走回阿力身边,他不断的吼叫着。

“我们只是玩牌,不是玩命!丹尼尔-内格莱努一把输掉了5700万美元,可他走的时候也没忘记给发牌员小费!还有,,I_have_to_let_you_go!”

“这句话什么意思?”杜芳湖问我。

这个故事姨父曾经对我提起过,我组织了一下词句,对她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希腊赌徒尼古拉斯-胆大劳斯和美国赌徒章尼-冒斯在马靴酒店单挑;两人把能想到的扑克游戏都比试遍了,战斗一直持续了五个多月。五十多岁的胆大劳斯终于流尽最后一滴血,输干了全部二百五十万美元的赌资;那时的二百五十万,至少相当于现在的2.5亿美元。最后一局结束,胆大劳斯站起身,向四十多岁的冒斯微微鞠了一躬,他说,‘冒斯先生,我不得不放你走了。’然后转身上楼睡觉。后来,他的这句话就成了所有西方赌徒的名言。你知道的,那边的人,就算是赌徒,也要讲绅士风度的。”

在说完这个故事后,我才发现,阿力和托德-布朗森已经不见了。

阿刀出现在我们面前。他递给杜芳湖一支烟,再递给我一支。

“牌局会暂停多久?”接过那支烟,我轻声的问。

阿刀的脸阴沉得可怕,他摇了摇头。

接着他的头转了过去,他看向刚才托德-布朗森站过的地方,眼神就像看着杀父仇人一般阴骘。过了很久,他问我们:“你们现在……感觉还有多少胜算?”

我和杜芳湖都低下头去,我摇了摇头;而杜芳湖则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都觉得没有胜算,那我会把牌局拖到他回拉斯维加斯……我总不信,他会在澳门呆上一两年……”阿刀咬牙切齿的说。

随后,他向赌厅的方向走去,我和杜芳湖也不由自主的跟在他的身后。喧闹声越来越大了;阿刀突然说了一句话,但我没有听清楚。

我们一直走到吧台,阿刀换了十万港币的筹码,给我和杜芳湖一人五万。他说:“不管暂停多久,今晚肯定是不成的了……邓生、杜小姐,你们好好玩、玩得开心。我刀仔就先失陪了。”

阿刀走了,我和杜芳湖把玩着手中的筹码,却谁也没有心情下注。

最后我们还是走出了赌厅,回到了船头。这里离歌舞表演的甲板很远;也没有其他人;若有若无的音乐声远远传来,让这里显得更是静寂。

夜间的海风比白天更大。我用双手挡住火机,好不容易才点燃了那支烟。吸了一口后,我问杜芳湖:“你听到阿刀最后那句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

“他说什么?”

杜芳湖的声音有些怪怪的:“阿新,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他说……”杜芳湖突然扑进了我的怀里,毫无防备下,她差点被我手里的烟烫到;但她似乎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带着哭腔说了下去……

“他说……虽然吐血不是一个好习惯,但阿进……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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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几时再见(上)

作者:阿梅第十七章几时再见(上)

杜芳湖的声音很轻。但那一刻,就好像一个炸雷劈在了我的耳边!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的手颤抖着、那支烟掉在了地上,可我茫然未觉!

“阿进……尽力了……”

“我刀仔在这里向天发誓:只要两位尽力,无论这次牌局是输是赢……”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邓生和杜小姐尽力……”

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就像这夜幕一样笼罩着我们。我和杜芳湖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我下意识的,紧紧回抱住杜芳湖、她也把我抱得更紧。我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心跳在加快;我们都知道深藏在对方心底的恐惧;我们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木头般紧紧拥抱着;我们都害怕、害怕一松开这手,就会失去一切……

这拥抱持续了多久,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两个人的寒冷,慢慢的、变成了微温;而两个人的微温,让我们再也不怕寒冷……

“没事的。”我在杜芳湖的耳边说,“没事的,阿刀说他会把牌局拖到托德-布朗森回拉斯维加斯;到时候,阿力那边一定会换人……”

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很明显,那三个老头才是真正的话事人;只有他们说了才算——但我接着说下去:“何况,他只有3700港币的筹码,而我有4300多;还有你……”

“我已经废了。”杜芳湖摇摇头,“我只有800多港币,要在他的手底拿这点筹码爬起来,那太难了。”

“那可不一定。”陈大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如果你失去了信心,给你8000筹码也一样会输光。”

漆黑的夜里,一个红点闪耀着向我们移近。我和杜芳湖都松开了手臂,她把脸转向大海;而我则有些尴尬的、迎向那个忽明忽暗的红点。

陈大卫径直走向我,他问道:“嗨,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当然没有。陈大卫先生。怎么,您不是应该正陪着阿进吗?”

“哦,他已经睡着了。”陈大卫摇摇头,“我不想打扰他。这半个月来,他第一次能够在两点钟以前睡着。”

我和杜芳湖都没有说话——我们这半个月里,又何尝在两点钟之前睡着过?

“我时常对他说,玩牌的时候就应该轻装上阵,应该把一切别的与牌无关的事情都忘记;可他……”

陈大卫扶住船舷,左手把烟头扔进大海;他的右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橙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把橙子放了回去:“我抽烟,可我却不喜欢闻到烟味。我已经老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可两位都还年轻,抽烟对身体伤害太大。你们不妨试试:下次玩牌的时候,在手边放一个橙子。”

他的话就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我和杜芳湖都不由自主的点头。

“阿进没有父母,是他哥哥一手把他带大的。所以他一直觉得欠他哥哥很多……这次牌局之前,我就问过他一句话:你哥哥有多重?”

我们谁都不明白陈大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但我们都很识趣的没有打断他。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他回答说大约60公斤。然后我就问他:你觉得,你背着一块60公斤重的石头,还能玩得好牌么?”

“那你认为他们两个又背负着多重的石头呢?”托德-布朗森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至少比你要重得多,死胖子。”陈大卫微笑着走上去,和托德-布朗森拥抱了一下。

当他松开手后,他说:“死胖子,记住今天这把牌,我会找回来的。”

“我随时等着你。”托德-布朗森说。然后他和陈大卫并肩走向我和杜芳湖。

陈大卫很矮;托德-布朗森很高;但两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很胖。看他们恨不能把全身重量压在船头那根栏杆上的样子,我真的很担心他们会压垮这栏杆,掉进大海。

“金杰米现在在玩第七季的HSP吧?”托德-布朗森问陈大卫。

陈大卫点点头:“没错,上午——他们那边的晚上,他刚给我打过电话,说赢了詹妮弗小甜心一把大牌。”

“多少?”

“九百万美元。”

“那很不错,詹妮弗小甜心玩牌一向很稳当;能从她手里套这么多出来,确实不容易。东方快车,你有个好徒弟。”

“两个。”陈大卫纠正他,“不过,我更想要的是,像道尔-布朗森那样,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

托德-布朗森连连摇头:“嗨,东方快车!我从拉斯维加斯飞来澳门,可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不要再提他;呣……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他!”

陈大卫妥协了,他摊开双手:“好吧,不过我们回到拉斯维加斯后,还有大把机会可以坐在一起说话;我想,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找我吧?”

“对,没错。”托德-布朗森转向我,他说话的语速很快,“我刚刚才从阿力那里,知道这场牌局代表了什么……是的,东方快车说得没错,你们背负的石头太重了;我来找你们,是想看看,能不能替你们搬一点下来。”

我和杜芳湖相视苦笑。最大的对手竟然想着帮我们减轻压力……如果传出去的话,这将成为一个天大笑话,而且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德州扑克最大的魅力是什么?”托德-布朗森问我们。

这个问题有很多答案,但对现在的我,只有一种。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因为它可以让我赢钱。”

托德-布朗森笑着摇摇头:“那么,为什么你不去玩百家乐、轮盘、21点、或者骰宝……而非要玩德州扑克呢?”

这次是杜芳湖回答了他:“因为那些全是凭运气的赌博。每个人的运气总是有好有坏;而德州扑克可以凭借技巧,弥补运气的不足。”

“技巧?”托德-布朗森笑了起来,他全身的肥肉不断颤动,“你们真的认为,用技巧能弥补运气的不足吗?”

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于是我和杜芳湖都点了点头。

“不,德州扑克和任何一种赌博一样,都是要看运气的。”托德-布朗森摇摇头,“就说刚才那把牌吧,如果河牌是张A的话,想必张进先生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但河牌出A的机率只有不到5%。托德先生,如果您不是占有极大的优势,您也不会选择跟注全下吧?”我不服气的反驳。

“当然不会。但是,你敢说河牌就一定不会出A吗?”

这句话让我哑口无言,我想起了那张价值十六万港币的方块7。

“德州扑克最大的魅力所在,就是用任何两张牌都可以赢。”托德-布朗森说,“任何两张牌,就连27对上AA也有13%以上的胜率,这比百家乐买中和的概率还要高……”

“嘿,死胖子,你又开始欺骗小孩子们了。”陈大卫也加入了战团,“你们不要听这个死胖子的。德州扑克当然是一种技巧的游戏,运气在其中不过占据很小的成份罢了。”

“东方快车,你总是要和我抬杠。照你这话的意思,那你连续两年拿到sop金手链也是因为技巧了?”

“当然。”

“那为什么后来你就再也拿不到金手链了?甚至你的徒弟都拿到了。”托德-布朗森双手举过头顶,用一种怪腔怪调的语气讥讽陈大卫。

“难道你的技巧就像这个汽球一样……”他的双手猛的向两边张开,“‘嘭’的一声,就全部消失不见了?不,不,你要明白,消失掉的,是你的运气,而绝非技巧。”

陈大卫似乎被他激怒了,他沉声问托德-布朗森:“那么,你敢不敢拿出你的运气,和我的技巧玩上几把?”

“没问题。”托德-布朗森说着,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他把牌递到杜芳湖手里,“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请这位小姐替我们发牌。”

杜芳湖拿出牌,把盒子和大小王扔进大海。她熟练的把牌洗了几次,然后对他们两个人说,“请切牌。”

托德-布朗森摇了摇头:“不,不用切牌。我相信运气胜过技巧。”

陈大卫针锋相对的说:“切牌的技巧是老千才需要掌握的;我会的只是玩牌的技巧。”

“那么,我就发牌了?”杜芳湖问他们。在他们点头后,杜芳湖给他们每人发了两张牌。

他们两人都牢牢的握住手里的牌。托德-布朗森快速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底牌,他说:“让牌。”

“下注。”陈大卫看了底牌后,马上对托德-布朗森说。

“加注。”

“再加注。”

“全下。”

“跟注。”

托德-布朗森大笑起来:“嘿!东方快车!这不是在拼运气又是在干什么呢?”

陈大卫没有笑,他只是晃了晃手里的牌:“拼运气代表着一无所知;而这把牌,我知道我能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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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几时再见(中)

作者:阿梅托德-布朗森和陈大卫都把牌亮了出来。

船头很黑,但烟头发出的亮光,足以让我看清楚他们手里的底牌——托德-布朗森是Q、J;而陈大卫是K、3。

杜芳湖从牌沓最上方拿出一张牌,放到牌沓最下方,这是销牌。然后她把三张公共牌发到我的手里——K、10、K。

现在,陈大卫拿到了三条K;但托德-布朗森有两头顺子的抽牌。

杜芳湖又销掉一张牌,发出了转牌——那是一张4。

当她正要发出河牌的时候,托德-布朗森伸手止住了她。

他对陈大卫说:“东方快车,我现在还有8张抽牌;大约18%的机会可以赢你。”

陈大卫摘下烟头,笑着回答:“没错;不过你不觉得这个机会很小吗?”

“不小了。”托德-布朗森指向灯火辉煌的赌厅,“这个概率和轮盘里击中四角(将筹码下注在四个数字的交叉点,等同于将筹码分为四份,分别下注在这四个数字上)的概率差不多;刚才出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大厅里有轮盘;为什么我们不去那边试一下呢?”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陈大卫考虑了一下,然后他拍了拍托德-布朗森的肩说道,“死胖子,我不得不承认,你有时候还是挺有创意的。”

托德-布朗森向赌厅的方向歪了歪头:“那,我们走吧,老头子们不应该打扰年轻人的二人世界。”

他们两个并肩往赌厅的方向走去;短短的一瞬,他们就消失在黑暗之中。船头又只剩下了我和杜芳湖。

如果不是手里还拿着那四张公共牌,我真的会以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幻觉。

“河牌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杜芳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看看?”我伸出手去,想要从杜芳湖手里拿过那沓牌;然而,黑暗让我们的视觉都出现了偏差。我的手没有碰到牌,而杜芳湖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她的手……

一阵海风狂啸而过,那沓扑克牌随着这海风飞上半空。它们在漆黑的夜幕里飞舞,然后有一些,落在了海里;而另一些,掉在了船头。

我和杜芳湖再也不可能知道,究竟他们两个中的谁,赢了这把牌……

我们一直站在船头倾听着海风、和海水击打邮轮的声音。直到很晚的时候,我和杜芳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在我用房卡开门的时候,一个叠码仔叫住了我。

“邓生、杜小姐;刀哥吩咐,请二位一回来就去他的房间一趟。”

“好的。”我回答。然后,我们去了阿刀的房间。

坐在沙发上的阿刀,看上去似乎有些疲累;但更多的则是兴奋。他示意我和杜芳湖坐下后,对我们说:“刚才我和三位叔伯已经谈妥了;这场牌局将会延期半个月。”

“半个月?”杜芳湖有些惊讶的问,“可是,刀哥,半个月后,正好sop的比赛也开始了啊?”

阿刀笑着指了指我和杜芳湖,又指了指自己:“当然,这件事你们知道,我也知道;可是,那三位叔伯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不会去关心什么sop。事实上,刚才他们坐在那里看你们玩牌,就快要无聊死了。”

我和杜芳湖点了点头——德州扑克确实是一项很沉闷的游戏;尤其是当你不懂它的规则时,更是如此。

“不过,对于托德-布朗森来说,sop绝对是比任何牌局都更重要的存在。我想,他绝没有可能在半个月后再度出现在澳门,来参加这场牌局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阿力的代表将被判弃权负。”

他打开房间里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大捆钱放在我们面前的桌上:“所以,从今天开始,两位就可以开开心心的休假了——我知道两位的手头都不是很方便,这是我刀仔的一点小小心意。”

每一百张千元大钞是一小捆;而十小捆则是一大捆——桌上放着的,是一百万港币。而阿刀曾经对我们说过,如果输了的话,也会送上五十万……

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推辞的理由。我拿起这捆钱;对阿刀说:“多谢刀哥。”

“没什么,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数目。当然,等到事情搞定之后,我刀仔会兑现剩下的那些……”阿刀摆了摆手,“不过,邓生、杜小姐;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场牌局还没有结束;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意外……”

这次是杜芳湖微笑着回答他;她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刀哥请放心,我和阿新都知道应该怎样做;我们一定不会让刀哥为难的。”

在留下了联系电话和手机,并且向阿刀保证随叫随到后。第二天下午,我和杜芳湖走下丽星邮轮,回到了香港。

我们都有很多问题想要和对方讨论;也有很多话想要和对方诉说——我们都没有回家。杜芳湖陪着我去了学校销假,随后我们又走进了学校旁边的那家咖啡馆。

我点了巴西黑咖啡;她仍旧要了一杯卡布其诺。

我们面对面坐在靠窗的红沙发上。咖啡馆的音箱里,传来一阵忧郁的萨克斯风。在这有些哀伤的音乐声里,杜芳湖问我:“托德-布朗森和陈大卫……为什么会来船头找我们?他们那把牌,又是什么意思?”

我凝视着桌上的咖啡,摇了摇头:“要是我能猜中那些巨鲨王是怎么想的,我也可以进sop的决赛桌了。不过,我觉得他们对我们似乎没有恶意。”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说真的,我现在感觉比之前好多了。其实,就算是托德-布朗森也不是不可战胜的,要是那把牌真的给阿进发个A……”

“就是因为太多人有你这种想法,我们才能赢到钱。”我打断了她的遐想,“我倒觉得陈大卫说得没错,通过玩牌的技巧……我们的技巧确实不如托德-布朗森,但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弥补。就像现在,他一定已经把我看成一个超-攻击流牌手了。当我拿到一对A的时候,我确信他也会跟注我的加注。”

“然后他会在翻牌圈里,通过你的表情和下注,看穿你的底牌。他会弃牌,你赢不了多少。而且你不可能一直指望能拿到大牌。”杜芳湖也摇了摇头,“阿新,你不能老是那样保守,你应该更凶一些。你看,紧手玩法不能给你太多的利益;而当你凶起来,甚至在对上托德-布朗森的时候,也能建立筹码优势。”

“如果能猜透对方的底牌,我当然会变得凶狠……但在没法判断的情况下,紧手才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我现在真的感觉到,只要有一些些运气,我们也可以战胜托德-布朗森。而在这场牌局之前,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你被他洗脑了。”我说,“不过,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吧……”

在这个问题上,我和杜芳湖谁也没法说服对方。于是我们对视着笑笑,同时扭过脸去,看向窗外。

我们看着窗外的行人开始慌乱起来;没过多久,暴雨倾盆而下。

刚刚还很多人的大街瞬间变得空荡荡的;但没过多久,街上又出现了打着雨伞的行人;一个、两个……越来越多,多到数不过来。

“这就是牌手的生活。”在忧郁的萨克斯风伴奏下,杜芳湖的声音显得更为沙哑,这让我突然觉得有些感伤。

她继续说下去:“这就是牌手的生活。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行走,直到你遇上狂暴的雷雨;但你还是不得不走下去……你可以打伞,但雨还是在下,你依然要一直走下去……你永远不会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淋湿你;但你知道,你终究逃不过全身被淋湿的命运。”

“你完全可以等雨停下来再走。”我说。

杜芳湖摇了摇头,她拿起咖啡杯,微微抿了一口:“有些雨,是避不过的……就像阿进。”

我并不想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于是我转移了话题:“对了,说到阿进;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他。”

“是的,没错。”杜芳湖说,“可是,你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

“当然。”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这是下船前,陈大卫给我的。”

大约半小时后,雨停了,我和杜芳湖走出咖啡馆;二十分钟后,我们分别提着花篮和水果篮,走进明德医院。

在大门那里,我们看到了陈大卫;他正好在朝外走。

他也看到了我们,并且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我知道你们会来看他的……可是我不能陪你们了。我要回拉斯维加斯;那里来了很多老朋友。对了,杜小姐也拿到了sop的入场卷吧?”

杜芳湖微笑着点点头。

“很好,半个月后,我在拉斯维加斯等着你们的光临。”说完这句话后,陈大卫对我们笑了笑,然后他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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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几时再见(下)

作者:阿梅本来我以为,像阿进这种身份的人住院,身边一定会有大批照顾的马仔;但当我和杜芳湖走进特护病房的时候,只看到了他一个人。

阿进似乎发现了我的疑惑,他放下手里的,笑着对我说:“我哥哥很忙,而我也比较喜欢清静。尤其是输牌之后,通常……我都会一个人找个地方呆上一段时间。”

看上去,他的精神状况还算不错。我和杜芳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并且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本来我们和阿进只是泛泛之交,除了一起玩过牌,没有别的什么交集;但如果撂下东西就走的话,也未免太失礼了。于是我们三个人就天南地北的、谈了一些关于玩牌的事情。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扯到了刚才我和杜芳湖争论的话题上。

阿进笑了笑,他问我:“邓生,你有没有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手上是3、7;很没有价值的牌,于是你弃牌了;然后你极其郁闷的看到,翻牌的前三张牌,都是3或者都是7?”

不等我说话,他马上又问:“这种事情确实很少;但你有没有经常弃掉两张同花色的牌,可下面发出的前三张就给你凑成了一个同花?”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我想很多人都遇上过。”我回答道。

“是的,没错。”阿进说,他继续问我,“那么,通常你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我指的是……让人可以失去理智的那种后悔。”

“当然不。”我摇摇头,“我玩牌有自己的原则;而这些,是原则之外的收益。在大盲注位置并且没有人加注的时候,我会让牌溜进彩池;偶尔也会幸运的遇上你所的这种牌;比方4、5翻出3、6、7;这些牌会让我小赚一笔;但这不能做为原则使用。我一直认为:你可以在路边捡到一次钱包,但你不能从此就开始守株待兔,一天到晚就呆在路边等人掉钱包……”

“这更像一种风格而非原则。所以说,脱离风格谈论技巧和运气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阿进笑着总结,“现在德州扑克的主导玩法是松手玩法;很多人都愿意拿这些牌跟一个小注进入彩池;因此公共牌对他们来说就极为重要……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邓生应该更喜欢在公共牌没有帮上任何人的情况下,能够凭借底牌取胜。”

我和杜芳湖同时点了点头。

“是的,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但我想说的是……事实上,当你拿到小牌时,反而输不了多少,因为你可以很轻松的放弃它们;能让人输大钱的,都是真正的大牌。而我的师父和托德-布朗森;都曾经历过这样的牌局。每个人都有一种惯性思维,所有人都会记得自己赢得最多、或者输得最惨的那些牌局;然后从中总结出一些规律出来,这种规律体现在具体的玩牌行动上,就成了一种风格。托德惧怕他的父亲道尔-布朗森,因为他曾经在两次sop决赛桌里,都被道尔-布朗森用一张奇迹般的河牌击倒出局;而我的师父则在1989年最终的两人决战里,被对手偷鸡成功,最后屈居亚军……”

如果没有阿进,我们很难想象,这场争论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毕竟,陈大卫勇夺两届sop金手链的时候、托德-布朗森被父亲连续扫出sop决赛桌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阿进摇摇头,接着说下去:“虽然我和师兄同在师父门下。但我们也有各自总结出来的规律,或者说各自的风格。其实,我开始玩牌的时候,也相信过运气。曾经有段时间,我一拿到大牌,就用所有的筹码全下;大多数时候我都能获胜,于是我认为扑克牌就应该这样玩。直到那个晚上,我遇上了师兄,他在牌桌上的表现让我激赏不已;他从不全下,但筹码增长的速度比我快上五倍。在那之后,通过他的引荐,我才拜倒在师父的门下。直到现在,我依然偶尔会拿大牌冒险全下……可最近的这两局牌,都给了我深刻的教训。”

阿进所说的“这两局牌”,当然也包含了杜芳湖赢他的那把。杜芳湖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她试图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那么张生……你刚才说所有人都会记得自己赢得最多的牌局;我很有兴趣知道,你赢得最多的牌局是哪一局?”

“在认识师父之前,我并不是一个职业牌手;只是一个去美国留学的学生而已。所以我很少玩大的现金桌——即使是现在,也是一样。我想二位都知道,我的所有开销,都是哥哥提供的,本书转载.我没有任何权利胡乱挥霍他的钱。”

我和杜芳湖都默默点头,阿进接着摊开双手说:“所以和他们比起来,我没有什么光辉战绩。最多的一把牌,也不过是在永利的100/200港币盲注牌桌上,一把赢了六万多、不到七万美元而已。那把牌,他有一对A,在第四家位置加注;第七家跟了进来;我加注,他再度加注……”

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个数字:四十八万港币;六万多、不到七万美元……

“你在小盲注位置,你有草花K和草花J。”我冷冷的打断了他。

阿进停下了说话,他狐疑的看向我,问道:“那么,你和平叔……”

“平叔是阿新的姨父。”杜芳湖代我回答了阿进的问题。

“哈,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难怪你的牌也玩得这么稳,原来是家族传承。不过……”阿进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眯起眼睛看着我,有些迟疑的说,“虽然我一直在拉斯维加斯和澳门两地;可香港的事情也略知一二……邓生,如果不觉得冒昧的话,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点点头:“你问吧。”

“我和平叔玩过很多次牌……所谓牌品如人品,平叔玩牌比你还要保守得多;那他平常做事情的风格也应该是这样;没理由在投资股票方面会那么冲动。金融风暴刚刚到来的时候,我还一直在想,就算全香港的投资者都被击倒了,也绝不可能轮到平叔,可是……”

我的脑海里像是有一道电光划过,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当我再想努力思考下去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再捕捉到这个瞬间消逝的念头。

阿进还在说着:“现在像斯杜-恩戈那样,把所有钱都放在赌场保险柜里的人,已经没有了。难道邓生和杜小姐不懂得在哪家银行或是哪个别的地方,存上一笔以备东山再起的钱?既然是这样,那平叔就没有理由不懂……”

我知道我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因为阿进明智的闭上了嘴。杜芳湖站起来,对阿进说:“我们该走了。”

阿进站了起来,宽大的竖格住院服穿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他伸出手来,分别和我、杜芳湖握手作别。他有些歉意的对我说:“邓生,如果我给你带来困惑的话,我想说声抱歉。其实这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只是瞎猜……”

“没什么。”我很努力才挤出了这三个字。

阿进又转过头,对杜芳湖说:“杜小姐,我师父已经给我在sop上报了名了,我期待着与你再次交手。”

“我也是。”杜芳湖笑着回答,我们走出病房,她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我们走在医院的林荫小道上,杜芳湖轻声的对我说:“阿新……其实,你不要想太多了。阿进自己也说了,这只是瞎猜……那场金融风暴,来得太快、太急了,又是在刚刚过完年的时候,平叔一时没有防备到也是有的……

“不。”我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阿进提醒了我。我了解姨父,他绝不是那种把所有筹码全下的赌徒。是的,我要去问姨母,她一定知道什么。”

“那我陪你去。”

我停下脚步,看向杜芳湖;她毫不退让的和我对视。良久后,我终于被她的眼神打败了,我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当我们走下的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所有的房子里都亮着灯;只有一幢别墅没有——我和杜芳湖走进这别墅,再次一道穿过那荒野般的草坪,进到客厅。

“为什么不开灯?”我问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赵姨。

赵姨显得有些慌乱:“我想着……能省点电费……邓少,您回来了,我这就去开灯,不,不,我这就去给您做饭……”

电视屏幕映出的阴森蓝光,照射在赵姨的斑斑白发上,我的鼻子突然有一些发酸。我摇摇头:“赵姨,不用了。你接着看电视吧。不过,还是把灯打开;这样对眼睛好一些。”

————————拉票宣言:各位书友,阿梅已经写了十多万字了;眼看就要超过十五万字的新人榜限制下榜;在下榜之前,阿梅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进入新人榜。截止上传此章节时,阿梅位居新人榜第十六位,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进入前十五名的首页新人榜。因此,从来没有拉票习惯的阿梅,也在此厚着脸皮拉一回票。希望大家能够理解阿梅,并且用推荐票支持阿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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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跳舞街(上)

作者:阿梅我和杜芳湖再次走进姨父的书房。

姨母依然坐在那张老板椅上,像尊亘古未变的石像。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到底已经坐了多久,三个月?五个月?还是半年?

这半年来,我竭尽心力的玩牌挣钱;其他时候也要念书;但我会在所有空闲的时间里,陪着姨母——以她现在的状况而言,就算我坐在她的对面,也只能沉默的看着她;我不确定,这样对她的恢复有没有用处。

但这一次,我决定不再沉默,我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答案。我在她对面坐下,轻声叫她:“姨母……”

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深埋在臂弯里的头,都没有露出来。

我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打破这种宁静。也许现在,姨母正在她的世界里,和姨父快乐的生活着……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手机的响声。

我是一个高中生。虽然第一纪念中学里,几乎每个人都有好几部手机,可大家都会很自觉在上课的时候关机。而在赌场里,手机也是不允许被带入的物品(现在的手机很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拍照;但这是所有赌场都严禁的行为);所以我虽然也有一部手机,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扔在宿舍的抽屉里——

我有些不满的回头看向杜芳湖,没错,是她的手机在响。她说声“抱歉”,然后走到书房外的走廊上,去听电话。

姨母突然间动了起来。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我的错觉;但很快我就看到她探出头,像是一只受惊吓的兔子般张望着;姨母的眼神显得很茫然,没有任何焦点;她从左到右的在书房里扫视了一遍;这视线从我的脸上扫过,没有任何停留;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

当这扫视完成以后,姨母开始不断的嘟哝着什么。她的声音很含糊,就像嘴里塞着什么东西一样。我一直很努力的听着,但却听不出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在那一瞬间,姨母的音量突然加大,她用一种极为尖锐的声音在不断叫喊着:“手机!手机!手机……”

这叫喊声惊动了所有人。杜芳湖先跑了进来,但她和我一样对此手足无措,我们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姨母发疯一般叫喊;但很快,赵姨也跑了上来。

她走到姨母身后,很熟练的用两个手指扳开姨母的嘴唇,另一只手拿出一个小瓶,往姨母的嘴里滴了一滴药水——在此期间,姨母没有任何反抗。

“这是……”杜芳湖问。

“镇静剂。”赵姨简短的回答。

镇静剂很快就有了效果。姨母平静下来,她再度茫然的扫视了一遍书房后,抖抖索索的又把头埋进了手臂里。

没多久,房间里就响起了姨母均匀的鼻息。

从姨母这里,看上去是不可能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于是我站起身,走了出去;杜芳湖一直跟在我身后。

走出别墅的大门后,她才有些畏缩的看着我说:“阿新,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这不怪你;我们答应了阿刀,不能关机的。”

“嗯……刚才就是阿刀打来的。”

“他说什么?”

“他说……刚才得到消息,托德-布朗森和陈大卫同机飞回拉斯维加斯。”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勉强笑了笑:“那么,警报解除了?”

“应该是吧……”杜芳湖不太肯定的说,“阿刀说,如果还有什么消息的话,会再给我们电话。”

当我们慢慢的走到山下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我们站在路边等的士,彼此都知道,已经到了告别的时间了。

“我得回去一趟……阿新,你呢?”

“我要去学校了。”我耸了耸肩,对杜芳湖说,“我还是个学生。”

杜芳湖点了点头,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阿湖,你看我这记性!那一百万还在我这里,我们得先找个地方把它分掉!”

杜芳湖笑了笑,她伸出手,轻掠被晚风吹散的发丝:“阿新,我现在不急着用钱;先放你那里好了。”

“那怎么行。”我摇摇头,对她说,“我们去找个可以上网的地方,然后我转一半到你的卡里去。”

杜芳湖的话语显得有些急切:“不,我不能拿那么多。如果你真要给我的话,就给我十万吧。”

“为什么?”

杜芳湖的脸上带着笑容,她认真的看着我说:“牌局暂停的时候,你还有4300港币筹码,而我只有800了;我们应该按这个比例分,不是吗?再加上你还有十万港币在我这里,所以你顶多只用再给我十万就可以了。”

“不,那十万是我还给你的;这一百万是阿刀给我们的辛苦费——他可没说要按筹码分。阿湖,你拿五十万,你还要去拉斯维加斯打sop比赛,那边的开销很大;你比我更需要钱。”

“好吧,说到sop,我这次没法拒绝你。”杜芳湖屈服了,“不过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阿新,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看着她仰着脸,认真等着我回答的样子。我笑了起来:“我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吗?”

“因为我的要求可能会很让你为难。”她慢慢的说,“我想你能……把你那份五十万也先借给我。”

这个要求算是为难我吗?当然不!我还有龙光坤上次还给我的钱,我还可以去澳门赢回来……可我这条命都是杜芳湖救下来的;这份人情债,用多少钱也还不清!

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我就斩钉截铁的回答:“好。”

“你回答得太爽快了。阿新,你就不想知道,我要这钱做什么吗?”

我笑着摇摇头,这时一辆的士停在了我们面前,我把杜芳湖送上车,在关门前,我对她说:“难道,阿湖觉得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杜芳湖对我嫣然一笑,她那张平凡的脸,在刹那间像是鲜花般绽放,令人不敢逼视。她轻声的说:“当然不……”

她后面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车子开走了;很快,又来了一辆的士。

这又是个周末,宿舍里没有人。龙光坤应该还在和美女、秃顶他们玩SNG比赛。我用龙光坤的电脑上网,把卡里的一百万港币,都转到了杜芳湖的帐号上。

之后,我就躺在床上,用手托着头,一直思考着姨父的事情。姨父虽然已经走了半年了,但我还是能很容易就回忆起他的音容笑貌;他和我玩的那些牌;他对我说的那些话……

“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这段话,是姨父在最后时刻对我说的。可以说,这就是他留给我的遗言。如果真如阿进说的那样,姨父的死别有隐情,那我一定可以从这段话里找出些端倪……可不管我怎样绞尽脑汁的思考,也想不出这段话里,到底蕴藏着什么。

我一直想到心烦气燥,我知道,自己再这样想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能钻进死胡同。于是我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出去走一走。

虽然,我觉得自己是在漫无目地的走路;但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却还是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学校舞厅的门口。

我自嘲的笑笑,摇了摇头。我想往回走;但双脚还是不听使唤的,把我带进了舞厅。

阿莲正在舞池里被舞伴带着满场飞奔。我站在墙角欣赏着这一幕,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形、灵巧飞旋的舞步、柔若无骨的扭摆,为她博得了阵阵彩声。所有人都为这一对舞者让开了地方,可以令得他们更好的表演。

这一曲跳完了,阿莲和舞伴携手向所有人鞠躬示意;这个行动为他们博得了更狂热的彩声。很多人都在大叫着“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但下一曲是柔情版的探戈——舞曲是二十年前、曾经风靡一时的陈慧娴成名曲《飘雪》。很显然,这首歌并不适合满场飞奔;何况已经休息了一曲的其他人纷纷涌进舞池……我看到阿莲走回了休息台。

我走向她,微笑看着阿莲的脸;我问她:“杨永莲同学,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她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些不同的东西:“邓克新同学,我当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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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跳舞街(下)

作者:阿梅“那么,邓克新同学,你的事情办完了?”悠扬的舞曲中,阿莲微笑着问我。

她的微笑和杜芳湖截然不同。杜芳湖的笑,沧桑感十足,总能让人感受到背后隐藏的苦涩、和沉重。但阿莲不,她笑的时候,会先皱皱鼻子,再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灿烂的笑容总能引起别人的共鸣,让看到这笑的人,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就像现在,看到她的笑容,我感到自己轻松了许多。于是我也微笑着回答她:“算是办完了。”

“那么,祝贺你。报恩结束后……又可以和你的女友在一起了?”

我忍不住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为什么?”阿莲有些诧异的问我。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我只能保持沉默。

阿莲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她自言自语般的帮我解释:“某种不可抗力……”

“是的。”我很快的回答。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我机械的和阿莲跳着舞;感受着右手触到她腰肢的那份柔软。

“那么,你又可以回来上课了。”阿莲满足的叹息一声,说道,“你请了十五天假,这么久才能办完的事情,一定很辛苦吧?”

“还算好。”我淡淡的回答。但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却波澜起伏。我不禁回忆起,和杜芳湖那十五个不眠不休的日子;杜芳湖、阿进和我的两对A一对K大对决;还有被鲜血染红的那两张扑克牌……

我用力的摇摇头,想要甩走这些令人感伤的回忆:“不过,总算都过去了。”

“不管什么事情,都会成为过去式的。”阿莲理解的点点头;她的左手从我的肩上移开,掠了掠额前的头发。那一瞬,我看到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小小的戒指;这枚戒指不断反射着旋转灯的光芒,看起来很是耀眼。

“这是别人送给你的?”我问。

阿莲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到了那颗戒指。她对我笑了笑:“可以这么说。”

“我应该怎样理解这句话?”

“因为送我戒指的人,自己并不知道……”

“怎么会有这种事?”

“有的。”阿莲重又把手放回我的肩头,“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句话听上去很有哲理。”我说。

“是吗?谢谢。”阿莲笑着回答我。

舞曲在这句话后曳然而止,我把阿莲送回休息区;然后向她道别。

我从舞厅出来,站在路边,摸出一支烟点上。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暗夜雷霆!”

我条件反射般转身,不远处的路灯下,阿莲正对我微笑。

“阿……杨永莲同学,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的。”她走近我,盯着我的脸,慢慢的说,“邓克新同学,好像你并不喜欢跳舞。”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上一次我们跳舞之前,我从来没有在舞厅里看到过你;半个月前,你突然出现,和我跳了一曲,然后你就离开了;而这次,也是一样。”

“是的,没错。”我很干脆的、承认了她陈述出来的事实。

“上一次你心事重重,你说刚刚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也许这个决定会让你没命;可现在事情解决了,但你似乎还是有心事。怎么,事情办完了,不应该快乐一点吗?”

我倚靠在路边的大树上,吐出一口烟雾:“你刚刚才说……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总是一个麻烦刚刚解决、很多麻烦又随之而来……”

“那么,可以和我说说这些麻烦吗?我想我会是个好的倾听者……暗夜雷霆先生。”

她最后的称呼让我有那么一阵慌乱,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触犯法律……但我马上镇定下来。我看着她的眼睛,最后,我确信,她只是在试探。

“杨永莲同学,你刚才叫我什么?”我装作不解般问他。

“暗夜雷霆先生……”她明显已经有些犹豫了。如果是在牌桌上,这个时候,我只需要再加上一个重注,就可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我想你认错人了……那是你网友的名字吗?”

“不……”不堪忍受我的逼视,阿莲低下了头,她支支吾吾的回答,“也许……我真的认错人了,对不起。”

我笑了笑:“没关系,我也经常认错人的。”

“可是,你是平光庆的侄子。不是吗?”

“是的。”

有的话,就像一扇突然落下的闸门般,可以截断一次谈话。而这句“是的”,毫无疑问就属于这一类。

我走回宿舍,龙光坤已经回来了;看到我进门,他从床上一跃而起,问我:“那天,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叫杜芳湖?”

现在的我,满脑子都是阿莲、法律、暗夜雷霆……这些事情。就像经过了场大牌局一样疲惫。我躺回床上,懒懒的回答:“是的,有什么事吗?”

龙光坤走过来,坐在了我的床边:“嘿!阿新,我知道在那件事情上面我错了;可我也向你道过歉了,不是吗?我们还要在一起过一年多!我说,伙计,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你不觉得这样很怪吗?”

我不想说话,但他继续说了下去:“阿新,你和杜小姐……是不是很熟?”

“还算好吧。”我说。

“嘿!美女告诉我,她在澳门打了场卫星赛,拿到一张sop的入场卷。是不是真的?”

“是的。”

龙光坤把大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那么,阿新,你能不能帮手和她说一声,把它转让给我?我想已经有人报过价了吧?他出价多少?五万美元?六万?阿新,我愿意出到十万……”

我笑了笑,移开了脸:“既然你有十万美元,那为什么不自己去拉斯维加斯报名呢?那样更方便一些。”

“你知道我现在没有……”龙光坤又靠近了一点,他每一次呼气都喷到了我的脸上,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可是我过段时间就有了。我敢保证,我会在半年内归还这十万美元,利率比照同期银行贷款利率的双倍!而且不满半年的话,我也会付清这半年的利率,怎么样?”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帮你,但她未必愿意转让。”

龙光坤马上急切的说:“不试过怎么知道?”

我突然想起杜芳湖借走我五十万港币的事情,她会不会很缺钱?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未必不愿意卖掉这张入场卷。正如龙光坤所说,这张sop入场卷,别人最高出价到五、六万美元;如果按龙光坤出的价钱,至少也能让杜芳湖多赚一些……

“好吧,我会帮你问她的。”我说。

一样东西马上递到了我的面前——那是龙光坤的手机。

我苦笑着摇摇头,接过手机,拨通杜芳湖的电话,对她说了龙光坤的提议。

“阿新,你没有搞错吧?”杜芳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强烈,“你怎么认为我会卖掉这张入场卷?”

她的声音很大,龙光坤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失望之情在刹那间写满在他的脸上;而我也很尴尬。

“对了,阿新,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你……能陪我去拉斯维加斯吗?”

“我?”

“是的。”

“哈,为什么是我?”

杜芳湖很快的回答:“因为我不想在赢牌后,举目四望,却找不到一个人庆祝。”

这句话,轻易的就击中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我几乎是马上就对着手机说:“好的,我去。”

在这个电话后的第四天,我拿到了去拉斯维加斯旅游一个月的签证;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依然认真的念书;依然在周末去澳门玩牌;这种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6月29日。

我把两个周末赢到的钱留给了姨母和阿莲;然后去了杜芳湖的家里,再次上演一出“工作出差”的好戏后,我们终于登上了香港直飞拉斯维加斯的飞机。

在去拉斯维加斯之前,我一直以为那里顶多就是比澳门的赌场多一些、大一些。但真的下了飞机,我才真正的明白到,为什么澳门被称为“东方的拉斯维加斯”;而拉斯维加斯却不被称为“西方的澳门”。

不,我并不想在这里向大家介绍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我只想陈述一个事实——只是第一天到拉斯维加斯,我和杜芳湖就对澳门的那些赌场,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兴趣。

这是一种牌手才会有的感觉;我们几乎马上就认定,这里,才是我们的天堂。

或者……是地狱的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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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情意结

作者:阿梅HSP第七季的上半季刚刚结束;而sop正要开始。现在的拉斯维加斯,聚集着全世界95%以上的优秀牌手——几乎任何一个娱乐场(Casino,通常译作赌场,但在美国,尤其是在赌城,还是译成娱乐场更贴切一些),都可以看到一些,以前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脸孔。

杜芳湖预定的是马靴酒店的双人套间——这也是sop本赛的举办地点。

从前台拿到房卡,乘电梯上了七楼。我们把行李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杜芳湖有些歉意的对我说:“阿新,总是要委屈你和我住在一起,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笑着回答她,“虽然我从来没来过这里,但我至少知道,在这个季节,我们都承担不起两个房间的房费。其实,能有个住处就很不错了。”

杜芳湖微笑着对我点点头。她拿出坤包,走进卫生间;当她再回到客厅,看得出来,她的脸上已经补好了妆。

“怎么,你要出去吗?”我问。

“当然。怎么,阿新,你不想去看看那些真实的巨鲨王,是怎么捕猎的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比起这个,我更希望看到你在sop的比赛里一路过关斩将,勇夺金手链。”

“那好吧。”杜芳湖说,“可我想去看看那些神话般的人物:道尔-布朗森、古斯-汉森、丹-哈灵顿……哦,只是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那么,阿新,一会见。”

“一会见。”

杜芳湖出去后,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俯瞰着这赌城的一角。无处不在的霓虹灯,在这白昼里,也不断闪耀着;举目所及之处,都是娱乐场的一块块特大号的招牌;街上走着的,全是西装革履的赌客。从这个角度看去,整座赌城像极了不设防的美女,诱惑着每一个人。就算我只是来旁观杜芳湖比赛的,也突然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进了《高老头》里拉斯蒂涅的一句台词。我大声的对着窗外吼了一声——

“那么,拉斯维加斯,让我们来分个胜负吧!”

这么干完之后,我突然又觉得自己很无聊;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窗边又站了几分钟后,我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我打开了电视。

屏幕里,出现了一张牌桌;牌桌边,还有两个牌手正在做最后的对决。旁边密密麻麻的,至少有两三百观众围着这张牌桌。

屏幕下方,一行小字缓缓划过——

“这是2011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最后一场卫星赛;截止目前报名人数8361人;报名截止时间剩余:56分钟……”

我看到一个牌手全下,而另一个牌手跟注全下——发牌员发下五张公共牌,筹码少的那个牌手输了。

赢得入场卷的那个牌手不断的对着观众们挥舞着他的拳头,他大声吼叫着,就像自己已经夺得了金手链一样。

然后屏幕下方的小字适时的变成了:“2011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所有卫星赛事结束;截止目前报名人数8362人……”

突然,报名人数跳到了8363人;并且在这个数字上定格。我一直没有换台,而屏幕里那个讨厌的家伙也一直在庆贺;整整半个多小时过去,也没看到他消停一下。

终于,报名截止时间到了,报名参加本年度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牌手,是8363人。

“看来十万美元的报名费还是很有效的减少了比赛人数;起码今年的人数就比去年少了一半。”当杜芳湖走进房间的时候,我对她说。

“嗯,只有八千多人。看来Day1只需要分成四天就可以完成了。”杜芳湖说。

我躺在沙发上,时差、长时间的飞机旅行、以及刚才的亢备状态;让现在的我有些疲惫。我勉强笑了笑,问杜芳湖:“怎么,看到了几条巨鲨王?”

“一条也没有见着。”杜芳湖摇摇头,“他们都在4000/8000美元盲注的房间里,那儿最高买入八十万美元,最低买入也要三十二万;我没资格进去。”

“那你还去了这么久?”我问。

“嗯,去办了点事。”杜芳湖回答,然后她拿出一样东西,扔给我。

这东西我太眼熟了,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和它们打很长时间的交道……我伸出手去,用两个手指头准确无误的、在半空中夹住了这枚筹码。

“怎么?你也捕到了小鱼?”我笑着问杜芳湖,“这算分红?”

“你自己看吧,我太累了,得休息一会。”杜芳湖走进里间,关上通向客厅的门。

我漫不经心的看向那枚筹码,只一眼,我就愣住了。

这枚筹码的边缘,是黑白相间的格状;正中间是一行大大的“Poker(扑克)”字样,在“Poker”字样的上面,是一行略小的“orld_Series(世界锦标赛)”;而在“Poker”字样的下面,写的是“Event(本赛)”

这枚筹码……是sop的入场卷。

是的,我可以确定这一点。在杜芳湖刚刚击败我和阿进,夺得这枚价值十万美元的筹码后的那几天里,她就经常紧握着它,在我面前憧憬她的sop之旅……

我从沙发上站起,敲了敲通向里间的那道门。

“门没锁,进来吧。”杜芳湖高声道。

我轻轻推了这门,门悄然开了,果然没锁。我走进里间,对和衣躺在床上的杜芳湖说:“阿湖,你把你的入场卷给我干嘛?”

“这不是我的。”杜芳湖娇笑着回答,“这是你的。”

“我的?难道你刚才……去给我也报了名?”

“对啊。”杜芳湖下了床,她满脸都是诡计得逞后的那种有些邪邪的笑容,“在来拉斯维加斯之前,我给家里留了十万港币。剩下的九十万,都是你的。可我知道你不会要……所以我就给你报了个名。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我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阿湖,我肯定不会怪你……可我也曾说过,那一百万里,有五十万是你的。”

“不,我只能拿十万。妈妈从小就教导我们,拿了自己不该拿的钱,肚子是会痛的。”杜芳湖走向桌边,拿起坤包,并且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床上,“阿新,我知道你身上没什么钱;你看,除掉回去的飞机票,我们现在还有两万美元的样子;省着点花,应该可以在这里坚持一个月。其实,这两万美元也是你的;不过,你总不会介意,帮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支付房费和饭费吧?”

我被杜芳湖彻底击败了。

在她的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后,我终于做出了决定,我很严肃的对杜芳湖说:“那,阿湖,我得把话说在前头。如果我倒在钱圈外,那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但如果我进了钱圈……不管拿到多少名,我的奖金你要分一半。”

杜芳湖狠狠的点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阿新,你要加油哦;我等着你给我分钱……还有,我要是进了钱圈,也有你的一半!”

达成了分成协议后,我们各自占据了一个房间,倒头大睡。直到晚上,一阵敲门声把我吵醒。

我无比留恋的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开了门。

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男子对我微鞠一躬:“请问,您是邓克新先生吗?”

“是的。”

“这是您的参赛卡,请签收。对了,还有一位杜芳湖小姐……”

“我就是。”穿着睡衣的杜芳湖,睡眼惺松的走过来,从那个男子的手里接过参赛卡;我们分别在回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拿到了回单,那个男子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您还有什么事吗?”我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这样问他。

他彬彬有礼的回答:“先生,我没什么事了。”

但他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直到杜芳湖从坤包里、取出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他。

“谢谢你们,祝二位好运。”说完这句话后,他接过那张钞票,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我关上门,不满的向杜芳湖抱怨:“我们的生活费,就这样少了1/200。”

“看开些吧,阿新。”杜芳湖苦笑着说,“他们都认为,能拿出十万美元报名参加sop的人,至少怀里都还揣着好几千万……”

“可他们不知道,牌手们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嘟哝着,“我敢打赌,拉斯维加斯的每一个侍应生都比我们两个有钱。”

“是的。”杜芳湖按住了我的肩,她的声音沙哑,但却异常平静而坚定,“可是,他们没有希望,而我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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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你的梦我的梦

作者阿梅除了参赛卡,我们还拿到了每一个参赛者都有的比赛须知。三五中文网

看起来厚厚一沓的参赛须知,其重点用三句话就可以说明白——

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将于20年7月3日正式展开。

报名参加比赛的833人,按照报名时间,被分成四个小组;也就是说,Day会有四天时间。

接下来的Day2有两天时间;坚持活过Day4的800人进入钱圈。第800名奖金十五万美元;而冠军将获得一亿八千万美元的奖金!

这个数字让我和杜芳湖都忍不住惊叹起来;惊叹之余,我们开始幻想拿到这笔奖金后怎么花——杜芳湖要给母亲换肾;要给几个弟弟妹妹存上丰厚的年金,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而我则要给姨母找最好的医生治病;再给她雇齐管家、菲佣、司机……然后我去内地寻找我的母亲;找到母亲后,顺便把他们原先呆过的那家工厂买下来送给她和父亲……可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过才花了这笔钱的/0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在我的计划里,每项支出都有阿莲的一份;但在杜芳湖的面前,我却始终没有提起阿莲的名字。

“我还要去半山区建一套别墅,阿新,我做你的邻居好不好?”杜芳湖托着下巴,双眼放光,完全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当然好啊。你做我的邻居,我没事干了就可以来找你玩牌。4000/8000美元的盲注算什么,就我们两个的身家,到了那时,怎么也得玩0万/20万美元的盲注吧?”

“嗯……0万/20万美元,好像高了些。阿新,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我们只玩5万/0万的就好了……”

我们就像两个傻子一样乐呵了好长时间。直到最后,我们才想起来,这一亿八千万美元,暂时还不属于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人。

“好了好了,别再发梦了。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杜芳湖擦擦自己的嘴角,大声对我说。

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刚才她比我还兴奋;比我还幻想得厉害;甚至……在她计划里,花的钱都比我还多!

不过……算了。她花的比我多,只能证明一件事,我不像她那么败家。www.65txt.com这样想想,我的心理就平衡多了。我把参赛须知翻过一页,接下来是Day的赛程安排。

我是最后一个报的名,毫无疑问被安排到了DayD;杜芳湖则是Day——其实这个在我们的参赛卡上,就已经写得很明白了。

看完了我们俩的赛程安排,我就把参赛须知扔到了一边;杜芳湖却仔细的翻看起参赛须知的后半部分——那是三十多名历届金手链获得者、以及本年度夺冠呼声最高的五十位牌手的个人资料。

她这一看就看到了夜深;可还没倒过来时差的我们,反而正好开始精神起来。

“我有些饿了。”杜芳湖合上参赛须知,对躺在床上,但却毫无睡意,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的我说。

已经无聊得数了六百多只绵羊的我,从床上一跃而起“那我们去找些东西吃吧。”

马靴酒店二十四小时开放的餐厅里,我们艰难的用刀子和七分熟的牛排博斗着。

“我们的Day分开在两天打,这样的赛程安排真是太好了。到时你可以来看我比赛;我也可以去看你的。”杜芳湖喝了一口汤,对我说。

“是的。”我笑着回答,“当你比赛时,我一定会在场外替你加油助威。”

“我也是。”杜芳湖半开玩笑的说,“啊,背着阿新这么重的一块大石头,我怎么玩得好牌啊……”

“……”

过了一会儿,杜芳湖又忍不住对我说“阿新,你说,要是我们拿到那一亿八千万……”

“停——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杜芳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手机的响声。

我们都看向杜芳湖放在桌上的坤包。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喂,啊,是刀哥……对,我是杜芳湖。嗯,阿新也在我身边……”

说完这几句后,她沉默下来,只是偶尔的应几声“是”、“哦”、“嗯”之类的词;直到最后,她才笑着说“嗯,我知道了;好的,刀哥再见。”

她把手机放回坤包里,我也放下了手里的刀叉“阿刀?他说什么?”

“他说,事情彻底解决了。不过,他只能再给我们每人五十万港币;让我们回到澳门的时候去他那里拿。”

我长出一口大气“钱倒无所谓,事情解决了就好。”

“嗯,阿刀说,韦尔斯乐园的地盘……在叔伯们的协调下,他和阿力联手经营;股份按暂停时的筹码数量分了。他拿了0%;阿力拿了40%。”

“也就是说,阿进的血白吐了。”这句话我脱口而出,连想也没来得及想。

我突然发现,杜芳湖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于是我问她“怎么了?”

她放下了刚拿起来的刀叉,从坤包里翻出一张餐纸,捂住嘴巴,然后带着些许不满的对我说“你觉得……听到你的这句话,我还吃得下这牛排?”

我看向碟子里的牛排,那块没有煮熟的肉上,还东一道西一道挂着殷红的血丝……

我们都没有了食欲,可现在又一点都睡不着。坐在餐桌边发了一会呆后,我对杜芳湖说“我们走吧。”

“去哪?”虽然她这么问我,但还是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呃……”杜芳湖歪着脑袋想了想,“要不,我们去看别人玩牌吧。”

“你不是说,巨鲨王们玩牌的房间,我们不够钱进去吗?”

“总有一些爱表现的人在外面的小桌子玩的……你忘记陈大卫了?”

“没有……那我们走吧。”

就像海里的每一条巨鲨,都会有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一样;马靴酒店的娱乐场,也永远都是那些最顶尖的牌手,活动的中心地带。

在大厅里50/00美金盲注的牌桌上,我们看到了阿进;他恢复得似乎很不错。

阿进站起来和我们打招呼,并且开玩笑般的对杜芳湖说“我也是从Day开始,要是我们分到一桌,杜小姐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杜芳湖笑着回答他“哪里,还要请张生多多关照才是。”

我们又客套了几句,杜芳湖问阿进“对了,陈大卫先生呢?”

阿进对着一个VI包间努了努嘴“师父和师兄在里面陪师父的几个老朋友玩牌,他们已经玩了整整两夜一天了。”

杜芳湖的目光也转向那个包间紧密着的大门;她的脸上写满了“羡慕”两个字。

过了一会,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很有技巧的恭维道“想不到陈大卫先生还有这么好的精力……实在令我们做晚辈的很汗颜呢。”

“师父只要上了牌桌,他的精力就永远都是那么充沛……”阿进摇了摇头,然后他问我们,“邓生、杜小姐,你们要不要加入这桌玩几把?”

没等杜芳湖说话,我就马上回答他“谢谢张生,不过,不用了;我和阿湖还要早些回去休息……”

“两位今天才下的飞机吧,那难怪了。”阿进理解的点点头,“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我请两位喝上午茶。”

“我们怕是起不了那么早啊。”我笑着摆摆手,“上午茶就免了吧。”

我们和阿进道别;然后在娱乐场的大厅里瞎转,几乎每一张牌桌都有杜芳湖认识的牌手。尽管其中一些,她才刚刚在参赛须知里认识,但这并不妨碍她站在发牌员身边欣赏他们玩牌。

她的追星行动,一直持续到我实在忍无可忍,把她几乎是拉出了娱乐场为止。

我们回到房间,洗过澡,换了睡衣,可依然没有丝毫睡意。我躺在客厅的床上,杜芳湖则坐在床边,她极为兴奋的,给我介绍她刚刚看到的那些牌手、和牌局。

她说得很专注,浑然不觉我正仔细的欣赏着她——我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过杜芳湖。她的脸乍一眼看上去的确很平凡,但看得多了,也能发掘出很多的美丽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总是很灿烂;她的嘴唇很性感,令人有种不顾一切吻上去的冲动;她的眼睛不是很大,睫毛也不是很长,但当她眨眼的时候,也总是让人陶醉其中……

她不停的说着,而我也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我们彼此都惊觉——

天已经亮了。

第二十一章 孤单背影(上)

作者阿梅牌手的生活,其实并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样丰富多彩。三五中文网

除非被提前淘汰出局,否则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这数以万计、参加Wsop比赛的牌手们,都会呆在拉斯维加斯。比赛的时候,自然是要坐在牌桌上的;而在没有比赛的休息时间里,似乎除了牌桌,也没什么地方好去。

对大多数牌手而言,玩牌是工作;也是休闲。牌手们比任何工作狂都更敬业,他们对本职业的忠诚度,是任何其他体育竞技的选手们都比不上的。

可问题就在这里,当整个拉斯维加斯,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牌局的时候,我和杜芳湖却只能呆在酒店里无聊的对着电视发呆……

两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可以用来挥霍在牌桌上。而现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张牌桌上,都坐有来自世界各地的鲨鱼——这太危险了,所以甚至连杜芳湖这种狂热的追星一族,也只能和我一样,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倒时差。

20年7月日正午2时,我们在电视里看完了简短的开幕式——

比去年又老了一岁的凯森先生大声宣布本年度的Wsop赛季开始了!

这一天的比赛项目是赖子扑克游戏(Razz);第二天是彩池限注奥马哈扑克游戏的Day;再过一天,就是无限注德州扑克游戏的Day了。

我和杜芳湖坐在观众席上,看到陈大卫翻番了他的筹码;古斯-汉森连续七把牌加注夺得彩池;詹妮弗-哈曼又赢到一把大牌……

我们也看到蜜雪儿-卡森被一张河牌击败,第一个黯然出局……

两台摄像机和超过六十个记者,团团围住了这位上年度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第四名。记者们不停的问着一个相同的问题“蜜雪儿小姐,对于第一个出局,您有什么感想要说吗?”

人群中,蜜雪儿-卡森依然保持着优雅迷人的微笑。她微微侧头,迎向七八个伸向她的麦克风。只说了一句话“这就是扑克;这就是生活。”

然后她一直微笑着,带着自己的尊严和失意,走出了赛场;走出了马靴酒店……

“我们也回去吧。***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我对杜芳湖说。

除了蜜雪儿的出局外,Day显得波澜不惊。电视里,两个解说员正在解释,导致这种状况发生的关键原因——随着报名费的提高,所有牌手都会比以前的任何一场比赛,更珍惜手中十万美元买来的筹码。解说员最后评论道,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这样看上去更像是一场扑克竞技的比赛,而非娱乐派对。

他们说得并没错,4日的DayB也延续了这种趋势,平淡乏味的比赛,看得我和杜芳湖瞌睡不已;尽管这一天出场的巨鲨王也不少托德-布朗森、丹尼尔-内格莱努、萨米-法尔哈;他们都选择了在这一天出赛。

终于,到了杜芳湖出赛的Day了。

5日的上午时,杜芳湖盛装打扮了一番后,挽着我的手臂,走进了赛场。

我陪她取了筹码;在巡场的指引下,一直把她送到了属于她的座位上;巡场离开后,杜芳湖站起来,我们像所有其他人一样拥抱,我在她的耳边说“阿湖,好好玩,你能行的。”

然后我走上观众席;找了个右边靠后的座位坐下——这个位置并不算好,只能看到大约/4的赛场。但从这个角度,我正好能看到杜芳湖的脸;而她,只需要一抬头,也可以看到我。

越来越多的人走进赛场。快到2点的时候,两百张牌桌边,都已经坐满了人;两千多名牌手和比这个数字更多的旁观者,把整个赛场挤得水泄不通。人们大声的交谈着,嘈杂的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

但突然间,赛场变得鸦雀无声。接着零乱的掌声开始响起,并且越来越热烈。所有已经就座的牌手都站起来鼓掌,杜芳湖也是一样。大家都看着大门的方向;从大门到牌桌之间,拥挤的人潮像被从中剪开,一分为二——

大门那里,一个戴着大草帽的老头正微笑着走进来;他不断的向所有人点头示意。

我见过这个人——那一天,灿烂的阳光从窗子里,洒进姨父的书房;他就在那本《超级系统》的黑色封面上,手里拿着两张;也是像现在这样,对所有人微笑着……

他的名字是道尔-布朗森。

当他坐下后,这掌声才算止息。大家都坐了下来。就在这时,我听到陈大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阿新,不介意我们坐在你身边吧?”

我转过头,陈大卫的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是200年金手链获得者,他的大弟子金杰米;另一个戴着一顶鸭舌帽,还把帽沿压得很低,我看不清他的脸——但那肥胖的体型却出卖了他。

我对着他们笑了笑“当然不介意。陈大卫先生、托德-布朗森先生、金杰米先生,请坐。”

“这真是个不错的位置。”坐下后,陈大卫笑着指向杜芳湖,“在这里,你可以一直关注你那位小甜心的每一把牌。”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的生活就像用刀斩裂般,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份。一份,是学生身份,我的姨母、老师、同学(龙光坤除外),他们谁都不知道杜芳湖的存在;而另一份,是牌手身份,在以这个身份出现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杜芳湖和我有什么暧昧关系——而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也让我根本无从辩解。

幸好,比赛及时的开始了。陈大卫没有再说什么,他和金杰米一边聊着天,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悬挂在观众席前的大屏幕——那里,会不时播放出一些已完成的、精彩的牌局。

而我只是一直看着杜芳湖。我希望她每一次抬头,总能看到我充满鼓励的微笑。

杜芳湖的开局并不是很好。她的下家在一把牌里错误的加注,但却幸运的在转牌凑成两对,扫走了她的一半筹码;而另一把牌里,她又被真正的大牌设下陷阱,虽然杜芳湖在河牌时明智的弃牌,但此时她的十万美元筹码已经只剩下了两万多一点的样子。

两个小时后的休息时间里,杜芳湖走向我;她的脸色很难看。

“你的小甜心已经快被打垮了。”陈大卫轻声对我说,“阿新,如果你没法把她的信心找回来,那你现在就可以去给她订明天回香港的机票了。”

我知道陈大卫说得没错,可当杜芳湖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不知道怎样鼓励她;我完全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我应该说些什么……所以只能是看着她。

她也看向我,我们就一直这样对视着,直到赛场的扬声器里传来“请牌手就座,比赛将继续进行”的声音。

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输了好几把大牌,还指望你能安慰我呢;可你现在的样子,好傻啊。”她一边笑,一边对我说。

“是吗?”我也笑了起来。

杜芳湖回到了座位上。接下来的比赛里,她更猛烈的出击,而且也幸运的拿到几把大牌。她全下了三次,这三次她都毫无悬念的获胜了。她不但把损失的筹码都赢了回来,还成为了整个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

“她干得很漂亮。”第二次在大屏幕里看到杜芳湖全下获胜后,陈大卫对我说,“你的小甜心放手一博了;你刚才的鼓励很有成效。”

我点了点头。无谓的全下等于送死;但在你无路可退的时候,全下就成了一种必须的策略——伟大的超-攻击流牌手阿梅尔-瓦哈迪曾经说过为了生存,你必须愿意去死。

十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现在是半夜两点钟,牌手们都已经休息过了七次。盲注也涨到可以吞没一些人的程度;大家的玩牌节奏都降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Day的结束;但杜芳湖还在疯狂的攫取着。

没错,丹-哈灵顿还说过当你在牌桌上看到一个超-攻击流牌手的时候,通常他的筹码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这是因为当他大肆进攻时,别的牌手却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筹码——

大屏幕不断刷新排在Day筹码榜前一百位的牌手名单。杜芳湖的名字也在里面,从九十名,前进到七十多名;再到四十多名……

我看到杜芳湖再度加注进入彩池,剩下的牌手们一个个摇头,叹息着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就在这时,赛场的扬声器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刚被淘汰出局。”

——————再拉一次票现在阿梅排在新人榜第十七,还有一周时间就上传满一个月了。所以现在想进去再看看……汗,要是大家喜欢这本书,可以再把票票贡献一次吗?

第二十一章 孤单背影(中)

作者:阿梅带着淡淡哀伤的《友谊天长地久》轻轻响起;大屏幕里开始播放道尔-布朗森被击败的那把牌;在这把牌之后,是所有他赢得金手链时的录像。这些录像,完全可以用来概括和总结,那位老人的一生。

杜芳湖马上站了起来;不仅是她,所有人都停下了牌局,全场牌手和观众都站了起来,鼓掌欢送道尔-布朗森。

也许这位老人的牌技不如他之前的斯杜-恩戈;也不如他之后的古斯-汉森;但毫无疑问,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他都是全世界最受人尊敬的牌手。

只有一个人还坐在座位上,对面前的一切无动于衷。原本,我以为他睡着了;但我看到,他伸出手,把鸭舌帽的帽沿压得更低了。

陈大卫一边鼓掌,一边转过头来,说了一句:“走,我们去看看那个老家伙。”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金杰米说的。于是我站在那里没有动;但陈大卫走出几步后,又回头问我:“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我赶紧跟着陈大卫走下观众席,这个时候牌手已经淘汰掉了一半,观众也走了很多;但似乎所有人都在此刻来到了通道上;我们艰难的挤过人群——陈大卫走上前去,和道尔-布朗森握手、并且热烈的拥抱。

做完这些后,陈大卫侧身让了一步;金杰米走上去,也和那位老人握手、拥抱;然后,他也让开了。

道尔-布朗森的面前,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伸出手去,握住了他树皮般的手。虽然我不像杜芳湖那样追星,但这个时候我还是有些激动——毕竟像道尔-布朗森这样的人物,不是每天都能在大街上遇着的。我很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最后我只说了一句:“您的《超级系统》,是我一生中看过的最有价值的书。”

他微笑着对我点点头说:“好好干,小伙子。”

很多记者跑了过来,镁光灯不断的闪耀;他们争先恐后的把麦克风伸向道尔-布朗森;不停的问着各式各样的问题。

我被那些记者挤到了老人的身旁,然后我清晰的听到,道尔-布朗森说了一句话——

“明年?不,我已经老了;对,我当然确定,明年我不会再参加sop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向前走去,记者们分散开来,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当他走到大门那里的时候,掌声依然没有停息。道尔-布朗森突然转过身来,摘下头上那顶标志性的大草帽。他微笑着,对赛场里的所有人轻鞠一躬。就像一个最受人欢迎、爱戴和尊重的演员、谢幕时的动作。

掌声猛然间更热烈起来,甚至显得有些疯狂。然后我看到道尔-布朗森把大草帽戴上头顶,他转过身、走出了马靴酒店。

我们所有人都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但他没有再次回头;他的背有些驼,从身后看去,他和所有其他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他走上了大街,在霓虹灯的闪耀下,道尔-布朗森的背影,显得那样孤单、那样落寞……和无助。

我听到金杰米似乎自言自语般说:“一个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Day1C的比赛,就这样随着世界赌王的出局,结束了。

杜芳湖的筹码从初始的十万美元变成了一百二十六万美元;排在Day1C的第四十七名;Day1总筹码榜的第一百四十九位。

接下来,轮到我出场表演了。

丹-哈灵顿曾经说过:任何时候,最有利可图的玩牌类型,通常都是与牌桌上的其他牌手对立的类型。仔细观察你的牌桌;并且用与它相反的风格去玩牌。如果牌桌是保守型的,当大家弃牌到你时,不要犹豫,加注进入彩池拿走它;如果牌桌是攻击型的,等到一手好牌,并且随时准备全下进去。

杜芳湖赶上了好时候,在保守流大行其道的Day1C,她的奔放流玩法让她赢到了很多(虽然她几乎就被淘汰出局,但这种玩法本身就是极其冒险的);而我也很走运——经过了Day1A到Day1C的三天比赛,大家都发现了如今流行保守;于是在Day1D里,攻击手明显多了起来;尤其是我这张桌上的人。

由于每人都有十万美元的筹码,所以盲注从100/200美元开始。第一把牌大家都还在观望阶段;我坐在三号位,枪口下的位置,拿到了黑桃A和黑桃K,并且加注到1000美元。然后我心情愉快的看到,所有人都选择了弃牌。

这是一个小小的开门红;然而,第二把牌就有三家加注挤进了彩池,我在大盲注位置拿着不同花色的Q、9,毫不犹豫的弃了牌。

第三把牌,我在小盲注位置,拿到一对黑色的4;当所有人弃牌到一号位的那个瘦高个时,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加注到1000美元。二号位的庄家摇摇头,把牌扔给了发牌员。

在玩SNG和MTT比赛的时候,我一直都是遵循哈灵顿的教导,首先观察身边的四个人——左手位的两个;和右手位的两个。那个瘦高个很不幸的,正好处于我的观察范围内。

他很早就看了自己的底牌——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因为你的表情和动作会在无意中出卖它们;几乎所有的巨鲨王都是在轮到自己叫注时才看底牌的——然后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的手一直按在牌背上,并且不停的移动,像是要把牌扔掉的样子;但连续六个人弃牌后,他突然选择了加注……

加上这把牌,我和他一共才玩了三把,不到十分钟的样子;这些时间远远不够让我给他做出一个恰当的评价。但我可以肯定一点:如果他不是一个职业骗子的话;那么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他的牌并不大;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夺下彩池。

那么,现在我需要再度加注吓退他,还是仅仅跟注,装出混入彩池的样子呢?

在有些牌手看来,拿到我这手牌,加注是很有必要的。我在小盲注位置,之后的每一轮都需要在那个瘦高个之前做决定;我的牌并不大,即使他只是5、6这样的小牌,也只需要一张公共牌就可以胜过我(如果没有4的话,任何一张5或者6都可以让他得到比我更大的对牌);而且,在比赛的前三把牌里,就能拿到一个1300美元的彩池,这已经足够令所有的牌手满意了。

但我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sop比赛里的每一张牌桌上,都夹杂着两种人,一种是以玩牌为生的鲨鱼;另一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纯属掏钱买感觉的人;但无论哪种人,都不可能像澳门赌场里的鱼儿们那么无知。

是的,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其实是一个极其保守的牌手;那么他们就会谨慎对待我的一切下注和加注;而光靠拿到真正的大牌时扫走盲注,我将很难在牌桌上建立起筹码优势——这是一个翻倍筹码的好机会,我绝不可以错过;即使为此冒一些风险,那,也是值得的。

于是我显得很犹豫的,往彩池里扔了900美元的筹码跟注;大盲注弃牌。

三张公共牌发了下来——黑桃3、方块4、草花6。

看到这三张牌的时候,我已经可以确信,五分钟后,大屏幕里会播放出我的这把牌。而在翻牌后,我的名字后面,就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数字了。

我想看过德州扑克录像的人都应该知道,屏幕的右下角,会显示出发下的公共牌;而左上角则显示所有参与彩池的牌手,在他们的名字和底牌后,都会有一个括号,括号里是这把牌的取胜概率。就像这样——

彩池:60000美元。

杜芳湖:黑桃A、草花K(当然,这是用图片来演示的)——(32%)

波尔-丹尼斯:方块A、草花A——(68%)

——?、?、?、?、?

而这个数字会在公共牌翻出来后改变——

彩池:390000美元

杜芳湖(全下):黑桃A、草花K——(97%)

波尔-丹尼斯(全下):方块A、草花A——(3%)

——黑桃Q、黑桃10、黑桃J、?、?

之所以杜芳湖的取胜概率是97%,那是因为转牌和河牌还会给波尔3%的机会,凑成葫芦或是顺子平手。然而当转牌发下来后,屏幕就变成了——

彩池:390000美元

杜芳湖(全下):黑桃A、草花K——(勾)

波尔-丹尼斯(全下):方块A、草花A——(叉)

——黑桃Q、黑桃10、黑桃J、黑桃6、?

这就意味着,任何一张河牌都不可能再帮上那个可怜的波尔了;也就是说,杜芳湖已经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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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孤单背影(下)

作者:阿梅是的,我确信,在这三张牌发下来后,我的名字后面,至少也会有95%以上的数字。因为我知道,那个瘦高个没有口袋对子;这三张牌太小了,不可能给他凑成任何对牌;他也没有一张5,可以用来做两头顺子抽牌;而从牌面上,也看不出有明显的同花可能。

我如果在这个时候下注,百分之百可以拿下彩池;但我却并不想把他吓跑;我想要从他那里拿到更多。

于是我紧皱眉头,看着这三张牌。直到发牌员不耐烦的催促我叫注的时候,我才轻轻敲了敲桌子;那个瘦高个紧盯着我的眼睛,也敲了敲桌子。

发牌员发下了转牌——红心10。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我再次敲了敲桌子。

那个瘦高个开始行动了,他点出2000美元的筹码,放到彩池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挑衅般的看向我。

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同花的可能,也彻底不存在五张公共牌出现顺子两家平手的情况;这张10帮上了他,这是一个顶张大对(四张公共牌是3、4、6、10;如果底牌有10的话,就凑成了除口袋对子外最大的对子,这叫做顶张大对);他现在已经确信自己能够赢我了。

除了我,没人知道,我其实已经赢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能从他那里套出多少?一万美元?两万?甚至……全部?

“你有一张10?还是只是在吓人?”我毫不退缩的迎向他的目光。

瘦高个蔑视的斜了一眼,他松开领带、解开衬衫最上方的那颗扣子;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表演RAP,以挑起我的怒火:“你觉得呢?你这个小矮人?这里不是孩子们吃奶的地方;如果你不会玩牌的话,你就滚回你的家里去老老实实的躲着!嘿!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或者香港、台湾、越南?不管你从哪里来,你已经可以去预订明天的机票了,回去后躲在你妈妈的怀里哭着告状吧,哈哈……”

“你说得越多,就证明你越心虚。”我冷冷的打断他,“我加注。”

我就像任何一个怒火熊熊燃烧着的、已经不顾一切后果的男人一样,从面前摆放得整整齐齐、20枚一摞的筹码堆里,点出三摞500美元的筹码,推进了彩池。

他安静下来,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着我;他又解开了一颗扣子,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要弃牌了;但他没有,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嘴里像连珠炮一样说道:“你拿到了什么破牌?你以为你能赢我吗?你这个小矮人,你以为你真的能赢我吗?难道你有顺子?难道你会拿2、5或者5、7这种牌跟我1000美元的注码?我可不相信你!你以为我会被你吓跑吗?不!你这个杂种,你要把筹码给我,我为什么不要?你会玩牌吗?还是只是偷了妈妈的钱出来玩儿?你确定你回去后不会被打屁股?嘿!我当然要跟注!”

是的,那个瘦高个完全有理由认为我是在偷鸡。在比赛初期,就为了一把不确定的牌,加注所有筹码的30%。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极为疯狂的举止——我想很多人都还记得,丹-哈灵顿说过的那一句话: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过高的加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把牌里,他并不希望别人跟注。

但这也偏偏就是我为什么要加注到这么高的原因。如果我只是加一个小注,他会很容易的就判断出,我是在对他设下陷阱。他会马上弃牌,或者跟注看一下河牌之后再弃;我的收获并不会很大;而现在,正好是他刚拿到顶张大对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理由,不进入彩池看看。

发牌员把我们的筹码扫到了一堆,然后她拍拍桌子,销掉一张牌;发下河牌——红心Q。

我已经拿到了他的31000美元;我现在还可以下注一万五到三万的样子;这个彩池比例会让他放不下手中的一对10而跟进彩池;但我会不会拿到更多呢?这很难说。如果我在他后面行动,那就可以通过他的下注来判断这一点;但现在,是我先叫注……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在这个时候领先下注,以免一无所获;于是我犹豫了一阵后,决定再推出一摞1000美元的筹码。

“下注两万美元?嘿!你没有Q;不是么?你是不是觉得被你这么一吓,我就会灰溜溜的跑掉?你觉得彩池是你的了吗?小矮人?如果你会玩扑克的话,你根本就不应该在翻牌后让牌;那个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可你让我拿到了一对10,哦,然后还给了我一对Q!猪猡!要不要我把手上这张Q借给你用一下?哈哈哈哈……嗨,小姑娘,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叫拉莫斯,我决定了我要爱你!因为你给我发的牌!今天晚上比赛结束后,要是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后面这段话,拉莫斯是对那个发牌员说的。发牌员撇了撇嘴,没有理他。但他从发牌员胸前的工作牌上,找到了她的名字。

“哦,珍妮,真是个好名字……珍妮宝贝,珍妮甜心;你是我的幸运星……”他这样说着,又转向我,“你可以弃牌了,因为你已经输了。小矮人,如果筹码是你的身体,那你已经被我砍掉了一条腿和一只手,你还想把另外那一半也搭进来吗?那你不妨就试试看?不过你要知道,我可不会为你的机票买单;嘿!我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告诉我,你会不会因为买不起机票而去当舞男?如果那样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好一点的地方……嘿!我他妈的全下!你现在傻眼了吧?小杂种?”

我等的就是他的全下;我已经受够这个家伙嘴巴里的不干不净了。几乎就在他说出“全下”的同时,我就已经翻出了手里的那对4:“我跟注全下。”

我相信他的底牌正是他所说的那样——Q、10;他有两对,但我是三条。我看也没看他的牌,就跑向观众席;在那里,杜芳湖站起身,她也向我走来;她笑着向我竖起了大姆指;然后张开双臂;扑进了我的怀里;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就像我赢的不是一把牌;而是sop金手链一样。

我们拥抱了大约有半分钟的样子,然后我轻轻推开她:“阿湖,我还要去继续比赛。”

杜芳湖笑着拍了拍我的脸,她的样子比我还得意:“嗯,加油!我知道,你能行的。嘿!谁能想到,我们的阿新在第三把牌,就把筹码翻了一倍!你完全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把那一亿八千万捧回来!”

我也笑着对她点点头,走回牌桌。可我看到拉莫斯还没有离开,他正在和他的那位珍妮甜心争吵着。

“你发的什么鸟牌……操你妈的,你这个婊子养的……”

那个叫做珍妮的发牌员也毫不示弱:“嘿!你叫拉莫斯是吧!我现在在工作!你有种的话就在这等到第一次休息,我们去停车场看看到底谁弄死谁?”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最近的那位巡场。他走了过来,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巡场叫来两个保安,把拉莫斯赶了出去。一度中断的牌局,终于可以再次进行了。

“被你干掉的那个家伙,只怕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我下家一边扔下100美元筹码的小盲注,一边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哦?怎么说?”我整理着面前庞大的一堆散乱筹码问。

“拉莫斯以前欠比利牛斯的高利贷,这次好不容易才说服比利牛斯赞助他打sop。”另一个牌手用右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比利牛斯是……这个。”

又一个牌手参与了讨论:“只是输一把牌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看到他还有些不相信的样子,我下家神秘的笑了笑:“拉斯维加斯很多人都知道,拉莫斯和比利牛斯签了生死状,如果没有进入钱圈,他就得死。”

“那种人就不应该活下去。”发牌员珍妮毫无感情的说,然后她快速的给所有人发下底牌。

我听到了拉莫斯的嚎叫声,忍不住往那边看去。拉莫斯还在保安的手下挣扎着;他的力气明显没有保安大,只能耍赖般在地上打滚;两个保安一人拖着他的一只脚,把他扔出了马靴酒店的大门。

拉莫斯在大门外重新站了起来,他的衣服已经脏了、脸上也是,全身都是一块块灰扑扑的印子。他带着一种绝望的表情,一直凝视着马靴酒店里的赛场。

赛场里,有数以万计的牌手、观众、工作人员;大街上,也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却没有任何人看他一眼,就像他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这个场景我似曾相识——是的,这和我输给同花顺后的那个凌晨,一模一样。

在我又连续弃掉三四把牌后,我忍不住再次向门外看去。拉莫斯刚刚转身离开,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脚步踉跄的背影。

比昨天的道尔-布朗森更加孤单、更加落寞、更加无助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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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青春的我谁可挡(上)

作者:阿梅蜜雪儿-卡森说:“这就是扑克;这就是生活。”

是的,地球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止转动;牌局也是一样。

我把注意力转回到牌桌上。在这种时候,我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分神;只要还有哪怕一个筹码,我就必须全身心的投入这场sop之旅中。

现在,我拥有筹码优势,但这还远远不够。受到刚才那把大牌的刺激,牌桌上的人都开始行动起来了;大家疯狂的加注、再加注;在这期间,我一直没拿到什么大牌,只能一直弃牌。

第一次休息前,我终于拿到一把真正的大牌——口袋对子K。我的上家,一个连续输了好几把牌、已经红了眼的牌手,拿着10、J在翻牌前全下;我跟注全下,扫走了他剩下的四万多美元的筹码。

发牌员宣布第一次休息时间到。我走回杜芳湖身边,这一次,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并肩站在大屏幕前——现在,我以二十三万美元的筹码数量排在Day1D的第六十九名;而Day1D的两千名参赛牌手还剩下一千八百多人。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到了;扬声器里传出那句催促牌手归座的话。我再次回到座位上。当我抬头向观众席看去时,杜芳湖正坐在那里,向我微笑。

“盲注涨到400/800美元。”发牌员珍妮面无表情的、对牌桌上的所有人说。

一个两米高的黑人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五名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他坐进刚刚被我扫走的上家那个座位;保镖们则一字排开,站在他的身后。他们保持着警备的姿势,不断左右张望,就像保护的不是一位牌手,而是美国总统。

黑人男子从筹码盒里拿出大约二十二万美元的筹码,他把这些筹码整齐的堆放在牌桌上;做完这一切后,他微笑着和牌桌上所有人打招呼。

“嗨,你好;科比。”大家也纷纷和他打招呼;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般的说,“科比-布莱恩特。给我签个名吧?”

“哦,当然。”那位十年前NBA最当红的球星笑着点头,“不过那是在我拿到你所有的筹码之后的事了。”

向他要签名的那个牌手笑得前仰后俯:“不、不、不,比起你的签名,我更想要你那一大堆筹码。”

大家都笑了起来;科比-布莱恩特也微笑着,从他的上家那里接过红色D字塑料块;而我则扔下四个100美元的小盲注。

每一个中断后重新开始的牌局,都会有那么一段谨慎的时间。这把牌也不例外。从五号位枪口下的位置开始;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弃牌,直到二号位的科比。他笑着摇摇头,往彩池里放下一万美元的筹码。

我转过头,凝视着他的脸、和那双硕大的黑手;虽然科比-布莱恩特已经从NBA退役,并且成为BBC体育频道篮球节目的解说员;但毫无疑问,他依然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牌桌对面,被这个人吸引而来的两台摄像机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可能是最好的球员;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牌手。我不知道他的这些筹码都是怎么赢到的,难道他把球场上的运气也带到了牌桌上?通常,翻牌前的加注,都会维持在二到七倍大盲注的水平上;要不就是全下——这个加注太高了;如果我和大盲注两个人中的一个有真正的大牌、或者翻牌不能给科比-布莱恩特任何帮助的话,他就会蒙受很不必要的损失。

我用双手捂在自己的底牌上,轻轻把它们揭开一角;我低下头,看到了两张红色的牌——红心A、方块8。

我把牌盖上,用一个筹码压在上面。我随意的看了一眼大盲注位置上那个牌手,然后我又扭头盯住科比-布莱恩特。

他才是这把牌的真正对手——这两个小时的战斗告诉我,大盲注也是一个很保守的牌手;如果我进入彩池,他不是拿到绝对的大牌,是不会跟注的。

科比低着头,用他那比我大上三倍的黑手熟练的洗着筹码;动作就像在篮球场上运球一般娴熟。他刚刚轮换到我这张牌桌;他并不了解我们任何人的风格、和牌桌形象;但同样的,我们也不了解他。

他并不知道我是一个很保守的牌手;但我也不知道,他这一万美元的加注,究竟是有牌、还是完全只想吓退我们拿走盲注。

A、8并不是什么好牌——道尔-布朗森在《超级系统》里说过:AK是好牌;AQ比AK稍弱,但仍是好的;AJ让你从非常光滑的斜坡上掉下来;而A10已经滑到了悬崖下的谷底;至于再下面的A9直到A5……那都是一些灾难性的牌。要记住,你已经从AX(X〈J)上面,输过很多很多钱了;而且还将继续。

换成平常,我倾向于扔掉这样的牌;但绝不是这一把。我并不想被科比-布莱恩特吓退。而且还有更多的理由让我跟注:

我的筹码刚好比科比多一点点;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他惧怕我,而非相反。

我们是牌桌上筹码最多的两个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将是我最直接的竞争者;我必须在这个时候,就对他施加一些心理压力。

我坐在他的下家,以后他的任何行动都必须直接通过我——我希望他能够知道,在这个座位上,并不是坐着一位牌手;而是竖立着……一堵墙。

一堵写着“此路不通”的墙。

没错,这是我的盲注,这是我的彩池!我必须告诉科比-布莱恩特,我不会被他推出局外!

我想得太久了,珍妮催促我快些叫注。我对她笑笑,轻声说了句:“抱歉。”

然后我点出一摞500美元的筹码,取走最上面那一枚,又放了一枚100美元的筹码——我慢慢的把这摞筹码推进彩池。

大盲注愕然的看了我一眼,他摇摇头,扔掉了他那两张牌。

发牌员珍妮发下前三张牌——方块K、红心2、草花J。

这完全错过了我的牌;我让牌,并且随时准备在科比-布莱恩特下注后弃牌。

但他仔细的看了看这三张牌,又看了看我,也敲了敲桌子。

转牌是——草花7。

我继续让牌;这时,科比用他那双大手推出了四万美元的筹码。

我想我会弃牌……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

四万美元的下注太多了、确实太多了。看上去科比-布莱恩特并不想我进入彩池;但就算我进去了,他也不会太害怕。我猜测,他的手里大概拿着两张草花,可能有一张K;但更可能是草花Q、草花10。

如果有K的话,他大概不会不在翻牌后下注的。我想,我决定冒险试探一下。于是我对发牌员珍妮说:“我加注……到八万美元。”

科比-布莱恩特站了起来,他毫不犹豫的说:“我全下。”

一个两米高的篮球巨星站在你身前、完全展示出他在篮球场上舍我其谁的霸气、并且死死盯住你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毫无疑问,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我感觉自己有些窒息,我没法呼吸……于是我松开了领带,努力深呼吸几次。然后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草率;我完全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弃牌,那我还能留下十万美元左右的筹码——这是所有人的初始筹码;但现在比赛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十万美元……在牌桌上已经属于处于筹码劣势的那一类了。

我仰起头,看向科比-布莱恩特那张像是高耸入云的脸。在ESPN和BBC的体育频道里,我经常看到这张脸的出现。但在牌桌上,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交手,他就逼我用所有的筹码和他决斗!

发牌员珍妮又在催促我了,可我没法马上决定,我请求了一次暂停。

我应该没有猜错他的底牌——我确信他是草花Q、草花10。他有九张同花抽牌;除去草花9和A,他的两头顺子还有七张抽牌;剩下的三张Q和三张10也能让他赢我——没有出现的牌还有46张,他赢我的机会是22/46,略小于50%。

我用手捂住了脸,把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牌桌上。跟注?还是不跟?这是一个超级难题!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平手的可能了;那么,如果我决定跟注全下,要么就是再次翻倍我的筹码,使得我的筹码数量在牌桌上、乃至整个Day1D的筹码榜里,占据统治性地位!要么就是,让我结束整个sop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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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青春的我谁可挡(下)

作者:阿梅我在心里数到二十秒,还剩下十秒种的时间了。但我还是没法下定决心。

我抬起头,求助般的看向杜芳湖,她正紧张的看着我。但是,她并不知道我的底牌是什么;她不可能对我说“跟注”或者“弃牌”;她没法给我任何帮助——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这个最关键的决定;必须由我一个人来完成。

蓦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大字——

勇气!

那位戴着大草帽的老人说:这是勇者的游戏,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得到所有人的承认和尊重。那些没有勇气的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掏空他们的口袋,他们用这些钱换回牌桌上那些人的嘲笑,他们会对他说,我们喜欢你的钱……

我把头转向科比-布莱恩特,我听到自己的颈椎“格格”作响。我对科比轻声、但却无比坚决的说:“我跟注全下。”

然后我站起来,翻开我的A、8;科比也翻出他的两张草花——Q、10。

我们都离开了牌桌。科比-布莱恩特紧张的在桌边走动着,不时往珍妮的手瞟上一眼;而我则转过头去,像一个罪人等待法官宣判般,望向双手握拳、紧闭双眼的杜芳湖。

我听到珍妮轻敲桌面的声音;我听到她把销掉的那张牌放进筹码堆的声音;我听到她发出了河牌……

然后我听到科比激动的叫了一声:“嘿!妈的!”

他的这句话完全没有意义,我并不知道这一半一半的机率,究竟被我们之间的谁赢到。但马上珍妮的声音有如天籁之音一样传来……

“河牌是黑桃K……邓克新先生一对K,边牌A大获胜。”

我想要再次跑向杜芳湖,和她庆祝这把牌!可我刚要挪动身子,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发软到令我动弹不得。我不得不扶住牌桌,慢慢的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后我感觉到自己全身发软,就像所有的力气都被这把牌抽光了一样。

科比-布莱恩特对我伸出那只比我大上三倍的黑手:“很漂亮的一把牌。”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无比后怕的说:“谢谢你,这把牌,纯属运气。”

科比离开了,牌桌上的每个人都和我开玩笑般的表示感谢;因为他的五个保镖跟着走后,牌桌边空出了很大一片空地。

但他们的感谢白费了;巡场走了过来,对大家说:“本桌将被撤消,各位牌手,请拿好你们的参赛卡,去主席台询问转换后的桌号。”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大家相互握手,说过一些祝福好运的话后;开始把筹码放入筹码盒中。他们都离开了,可我还在慢慢整理,因为我的筹码实在太多了。

“邓克新先生,您不用去主席台;请您跟我来。”巡场一直耐心的等到我整理完后,才微笑着对我说。

“哦?好的。”虽然我觉得很奇怪,但我还是跟着他,来到了另一张有着“Feature_Table(特色牌桌)”标志的牌桌前。

巡场指着一个空位,对我说:“邓克新先生,这是您的座位。”

我没有坐下,我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桌边的另一个牌手。

在遇上陈大卫之前,我只见过两个巨鲨王的样子。其中的一个,已经在昨天宣布从此退出江湖了;而另一个,现在却活生生的坐在我的面前。

他的年龄和道尔-布朗森看上去相差无几;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洞察一切的微笑;像是道尔的大草帽、陈大卫的橙子一样,他也有着自己的标志物——永远绿色的那顶帽子……是的,我想你也应该认识他。他的名字叫:丹-哈灵顿。紧手玩法的代表人物;全世界最强大的保守流牌手。

“来吧,坐在这里。”哈灵顿对我慈祥和善的微笑着,指着那个座位对我说。

我坐下了,他们则继续刚才的牌局。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经过了很艰难的努力后,我终于恢复了镇定。

这时,我才发现,这张牌桌和其他牌桌的不同之处。别的一百九十九桌,通常共用五到七部摄像机,只有出现惊险刺激的大牌、或者巨鲨王、世界级名人就座;才能得到这些摄像机短暂的停留;但这张牌桌边,竟然同时有十二部固定摆放的摄像机,从各个角度拍摄所有牌手的一举一动!

“好了,小伙子,不要发愣了。”在发牌员洗牌的时候,哈灵顿很热心的对我说,“你以前没参加或是从电视里看过sop的本赛吗?”

我点了点头,我只看过sop的决赛桌。

“那好吧,让我来给你解释,sop的本赛由ESPN转播,他们的转播方式是以点带面。也就是说,播放的剪辑以这张牌桌为主,辅以其他桌出现的一些精彩牌局。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摄像机……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我完全明白了,而且这番话也让紧张的我放松下来,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说:“是的,谢谢您,哈灵顿先生。”

“不用谢。”哈灵顿笑道,“你的年龄很让人嫉妒;我想你的父母亲一定在观众席或是电视机前观看你的比赛吧?你可不要让他们失望哦。”

看到我没有说话,哈灵顿可能猜到了些什么,他笑了笑,又对我说:“好吧,不要过于在意老头子的玩笑;小伙子,现在轮你下大盲注了。”

也许是这张牌桌真的给我带来了好运,也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第一把牌我就拿到了一把AK;一个筹码较少的牌手拿到口袋对子Q全下;我跟注,并且在转牌看到了一张K的出现。

再之后的第二把牌,我处于小盲注位置,用9、J混进彩池,在翻牌出现6、J、9后我下了一个小注,但遭受到强烈的反击,一个牌手全下对抗我;我再次决定跟注,然后他翻出口袋对子K;而转牌和河牌都没有帮助到他。

“你玩得很好,小伙子。”哈灵顿在发牌员再次洗牌的时候,微笑着对我说。

“谢谢您,哈灵顿先生。是他自己没有玩好,如果在翻牌前加注,我想我会弃掉这把牌的。其实,我是您大作的忠实拥趸;也是您这种玩牌风格的坚定支持者。”我同样微笑着对他说。

一个知名的好莱坞明星被转换过来;我曾经看过他主演的、几部很卖座的电影。但今天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一言不发的坐下,就像和谁生着闷气一样。

我接过上家传来的红色D字塑料块;然后发牌员发下底牌……那个好莱坞明星看过自己的底牌后,考虑了一会,然后他用和电影里一模一样、充满男人魅力的磁性声音说:“我全下。”

轮到丹-哈灵顿行动了;他看了看好莱坞明星面前的筹码;侧着头想了想,再看了看自己的筹码——他的筹码明显比好莱坞明星少得多。

“我跟注全下。”哈灵顿说。

我看到好莱坞明星很是不安的、在座位上扭动自己的身体。是的,当一个紧手玩法的代表人物,愿意拿他所有的筹码参与彩池时,这只能代表一件事,那就是他对手的胜算已经非常渺茫了。

当哈灵顿全下后,对我来说,弃牌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既然打定了这个主意,在看自己底牌的时候我也显得很随意,然而,谁能相信,我又看到了一对A!

我没有任何理由不跟注;我问发牌员:“他们还有多少筹码?”

“莱昂纳多先生十八万三千美元;哈灵顿先生十五万六千二百美元。”发牌员点过他们的筹码后,对我说。

“谢谢,我跟注全下。”

大小盲注都弃了牌后,我们依次翻出自己的底牌,那个好莱坞明星是一对9;哈灵顿是一对K。

翻牌和转牌出现的另两张A,让河牌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好莱坞明星闷哼一声,毫无风度的离开了牌桌;而哈灵顿则微笑着摇头,慢慢的站了起来;他走到我的身边,和我握手;握手的时候,他一直微笑着看我,然后和昨天的道尔-布朗森说出了同一句话:“小伙子,好好干。”

他向门外走去,然后我听到赛场的扬声器里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再度响起——

“1995年金手链获得者、丹-哈灵顿刚被淘汰出局。”

没有时间缅怀了,我灵巧的整理好面前的筹码——第一次休息前,我的筹码只有二十三万美元,这个成绩已经令杜芳湖惊叹不已;可谁能想到,第二轮才刚刚开始,我的筹码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万美元!在Day1D里遥遥领先于第二名的三十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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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上)

作者:阿梅接下来的比赛乏善可陈——我拿到了几把大牌;但更多的是无用的小牌和边缘牌。整整十二个小时过去了,我总共只参与二十一个彩池;而这二十一个彩池里,我拿下了十五个;其中,有十三个是对抗其他牌手的全下获胜。

终于,Day1D的比赛结束了。

杜芳湖的一百二十六万美元,降到了Day1总筹码榜的两百一十二名;而我的两百七十六万美元;让我占到了Day1D筹码榜榜首位置;即便是在Day1的总筹码榜上,我也只是仅次于Day1A筹码榜冠军詹妮弗-哈曼;她拿到了三百一十二万美元的筹码。

经过Day1的大规模裁员,报名参赛的8363人只剩下不到四千名牌手;他们将进入7月10日重燃战火的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Day2,继续为了钱圈而奋斗。

“阿新,我们出去走走?”2011年7月7日,Day1D结束后的第二天,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杜芳湖心情极好的问我。

前一天马拉松般的比赛,使我的身心极为疲惫;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懒洋洋的反问道:“你又想去看那些巨鲨王?”

杜芳湖摇摇头,她转过身,微笑着走向我,坐在我的床边。她亲昵的拍着我的脸说:“阿新,你见证了蜜雪儿-卡森的出局;最近距离听到道尔-布朗森的告别宣言;还亲手结束了丹-哈灵顿的sop之旅……巨鲨王?不,看那些巨鲨王,还不如看阿新你这个筹码榜的榜眼来得现实点。”

“那你想去哪?”我问。

“难得来一次拉斯维加斯,难道你就这样一直呆在房间里,从来没想过要出去玩玩吗?”

我摇摇头,诚实的回答:“没有。”

杜芳湖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把我的脸扳向她,认真而严肃的看了一会,然后她又笑了:“阿新,你确定你只有十八岁?”

她笑的时候,不自觉的弯下了腰;有那么一刻,我们的脸靠得非常之近。她呼出的气喷到我的脸上,让我感觉潮湿而温暖。但很快,她就坐正了身体,我们之间,恢复到了正常的距离。

我笑了笑,回答道:“我当然才十八岁。”

“你知不知道,你的说话,你的举止,你玩牌的风格……总是让我感觉你已经八十岁了。呵呵……”杜芳湖再次笑了起来。

这一次她笑得更大声,她的腰也弯得更低;我们的脸几乎凑到了一块。突然,我感觉嘴角似乎被她那性感的嘴唇擦过,麻麻痒痒的,就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样。

但杜芳湖却依然笑着,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发生过什么的样子。这让我对自己的感觉也产生了怀疑。是的,也许根本没有这回事,只是我因为昨天的比赛过于疲惫,而产生的一种错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又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是真实的发生过。而且,我还有一些期待着……能再来一次。

嗨!我的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我恨恨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头。这个动作让杜芳湖有些莫名其妙:“阿新,你怎么了?”

我有些慌张的回答:“没什么,呃……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杜芳湖狐疑的看着我:“没什么?那你打自己干什么?”

“我……我刚有些头痛,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所以把自己一下,把自己打清醒……”我知道这个谎言编得不怎么样,杜芳湖也绝不会相信,但仓促之间,我也想不到更好的了。

杜芳湖又看了我几眼,过了一会,她才说:“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了。”

她扬起头,像是回忆我们刚才的话题,然后她继续说了下去:“我说你不像十八岁……拜托,十八岁的孩子,有谁不喜欢玩的?车迎只比你小一岁、车逢甚至比你还大一岁,可他们一点正经事也不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我忍不住插嘴:“那是因为他们的大姐一直都在冒险,一直都在拿自己的命在拼……”

这句话刚说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恨不得再捶自己几下,但我知道,就算把我这脑袋捶扁,也不能把这句话收回去。

我看着杜芳湖的笑容慢慢消失,原本灿烂的脸渐渐变得黯淡起来。

“对不起……”我低声说。

“没什么。”杜芳湖苦笑着摇摇头,“你又没有说错。”

我沉默下来,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她。我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哪句话又说得不对,再刺激到面前的杜芳湖。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很冒险……不,我一直都在很拼命的挣钱;可是阿新,我想让弟弟妹妹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我是他们的大姐。爸爸进监、妈妈生病后,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他们的天……阿新,你在内地是独子;来香港后平叔也没有别的孩子;所以,你不会懂的……”

“可是,你没法照顾他们一辈子。”我轻声说。

杜芳湖转过身去,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我们都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后,她走进卫生间,我听到水龙头被打开,“哗哗”的水响一直持续了约莫二十分钟,然后水龙头关上了,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好了,阿新,没事了。”

我仔细的看向她的脸——热水冲去了很多痕迹;化妆品也遮盖了一些;但无论是热水、还是化妆品;都没能改变她那双有些红肿的双眼。

这丝红肿极其微弱,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不是参加sop的牌手,绝对看不出来。

我默默的从床上爬起来,拿起衣服走进卫生间。我很快的冲了一个澡,换好衣服,走回杜芳湖的背后,然后轻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的身体猛的一颤,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到桌前,拿起她的坤包。

我们并肩走出马靴酒店的大门。门内的赛场里正在举行7Stud(7张牌梭哈)扑克比赛,和前几天一样,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我和杜芳湖在大街上漫无目地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我们走过了一条又一条大街;经过了一家又一家挂着“娱乐场”牌子的酒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我们看到了一家来拉斯维加斯后、所见过最大的酒店——“恺撒皇宫酒店”。

杜芳湖用种复杂的眼神往里看了一眼,但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我也没有;我们继续往前走去。

又拐过一条大街,杜芳湖突然说:“那是HSP的举办地点。”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我说,“阿湖,你似乎对这些事情很熟悉。”

“阿新,你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名职业牌手;否则的话,你会和我一样熟悉。”

“职业牌手?”我轻轻的摇了摇头,“那种生活离我实在太遥远了,我才十八岁,连高中都还没毕业。”

杜芳湖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显得特别严肃:“在Day1D里,被你击败的科比-布莱恩特。17岁高中毕业,18岁踏进NBA的大门,20岁进入NBA全明星首发阵容;三年后,他帮助球队拿到NBA总冠军,并且连续拿下2000到2002年的三个总冠军戒指;而在此之后的十年时间里,他一直都是全世界最知名的球星……阿新,你要知道,你完全可以和他一样。”

我笑着看向杜芳湖说:“阿湖,我从来不知道你也这么喜欢篮球。”

“我从来不看篮球。”杜芳湖说,“刚才我说的,都是他被你扫出局后,大屏幕里放出来的。我之所以记住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不,一点也不像。他是黑人,我是黄种人;他有两米,我只有一米六三;他……”

杜芳湖打断了我:“阿新,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阿湖,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从香港把我骗到拉斯维加斯,给我报名参加sop,就是想给我个机会,走上职业牌手的道路吧?”

或许是那个“骗”字又刺激到了杜芳湖,她低下头,轻声对我说:“对不起。”

“没什么。”我说,“我绝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杜芳湖的脸说:“阿湖,也许你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职业牌手,每年参加sop、HSP或者其他的什么比赛;没有比赛的时候,就像陈大卫他们那样,呆在牌桌边,玩4000/8000美元盲注的扑克。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现在只想好好把高中读完,考上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我会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也许我每个周末依然会去澳门玩牌,但那只是一种业余时间的消遣。就像……”

我再次叹了口气,接着说完最后一句:“就像我的姨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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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中)

作者:阿梅来来往往的行人,从我和杜芳湖身边走过。这人流中,我们凝神对视着——

杜芳湖就站在我的面前,只要伸出手去,我就可以触碰到她的身体;但这一刻,我却分明感觉到,和她之间,已经被一把刀、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狠狠的划开;她离我越来越远……

杜芳湖的声音越来越轻,她还是在试图说服我:“阿新,其实你完全可以……”

“不,我不可以。”我几乎是极为粗暴的打断了她,“阿湖,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不会多说什么。可你也是玩牌的人;你在葡京也见过、甚至和我一起经历过这种事情;你不是不知道——任何一个赌徒,只要他还在赌,就总有输光的一天!”

“好吧,我没法说服你。”杜芳湖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扬起头,“不过,你会好好把sop比赛打完的,对吗?”

她的嘴唇很性感,令人有种犯罪的冲动,我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房间里那次不经意的……接触。我把头避开,不敢再看她的脸,轻轻说:“当然。”

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默默的、并肩向前走去。又拐过一个弯道,我看到一块大大的街牌——密西西比街。

和别的街道比起来,这条街很窄;行人也很少,显得有些冷清。在这里,我们没有看到酒店、也没有看到娱乐场;就连拉斯维加斯随处可见的咖啡馆,也是在走过大半条街后,才发现一家;而且悬挂的招牌也极其陈旧,陈旧到除了“咖啡”两字外,其他的字迹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要不要进去坐坐?”看到杜芳湖似乎已经有些累了,我问道。

“嗯,好的。”

我和杜芳湖走进咖啡馆。里面所有的桌子都是空着的;除了两个倚在吧台闲聊的侍应生;和一个正在吧台前、抱着把老吉他打瞌睡的长发流浪歌手外,大厅里没有其他任何人。

我们坐下后,一个侍应生懒洋洋的走了过来:“两位要喝点什么?”

杜芳湖翻开酒水单,又很快的合上:“一杯卡布奇诺;阿新,你还是巴西黑咖啡?”

“嗯。”

“两位还要些什么吗?”侍应生又问。

杜芳湖看向我,我摇了摇头。于是她对侍应生说:“不用了,谢谢。”

“那么,两位可以先把单买了吗?”

我和杜芳湖惊讶的对视一眼;无论是香港、澳门、还是拉斯维加斯,我们两个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遇到过这种事情——但惊讶归惊讶,杜芳湖还是点点头,从坤包里掏出二十美元递给侍应生。

侍应生走回吧台,我笑着摇了摇头,对杜芳湖说:“难道我们看上去很像是……连两杯咖啡都喝不起的人?”

杜芳湖摇摇头,不太确定的说:“这家咖啡馆看上去已经存在很久了,这应该是他们的传统吧?”

杜芳湖问这个问题时,并没有想过能够得到回答——我和她一样,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而我们两个都是中国人,单独在一起时,理所当然说的是中文;按理说,在这种咖啡馆里,应该没人听得懂我们的说话。但是……

“是的,从斯杜-恩戈时代开始,他们就一直这样了。四十年来,从没有人能在这里不掏钱而先喝到咖啡。”那个长发流浪歌手拿着他那把老吉他走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接着说了下去,“拉斯维加斯是全世界最神奇的地方,任何人的口袋里都可能在五分钟后,被筹码和现钞塞得满满的;也可能在十分钟之后变得一无所有……所以,原谅他们吧,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这没有什么,完全可以理解。”我对他笑了笑说。

长发流浪歌手在我们相邻的那张桌子边坐下,他很肯定的问我们:“两位是来参加sop的吧?”

“是的,您的眼力很好。”

“拉斯维加斯的每个人都会玩牌;每个玩牌的人都有这种眼力。”长发流浪歌手说,“那么,两位有没有兴趣听一首歌?”

我有些犹豫,我并不想听什么歌;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被别人打扰。但侍应生在这个时候,端着咖啡走了过来;把咖啡放好后,他对我们说:“两位有时间的话,不妨听听他唱些什么——这是我们咖啡馆的保留节目。”

“那好吧。”杜芳湖说,然后她拿起坤包,笑着问侍应生,“听歌是不是也需要预先付费?”

长发流浪歌手大笑起来:“您很有幽默感,小姐。不过,两位还是先听过这歌,再决定是否付钱吧。”

他拨弄了两下琴弦,开始唱了起来。前一段他唱得很快,而且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地方口音;以我的听力根本没法听出他唱的是什么;我想杜芳湖也是一样。但在这首歌唱到一半时,他突然放慢了节奏,声音也变得忧郁起来——

“如果一定要玩德州扑克、年轻人、你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

“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职业赌徒的生存诀窍、是知道什么牌该保留、什么牌该扔掉。”

“因为每一手牌、总有一个赢家、总有一个输家;而你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是在睡眠中安静的死去……”

歌声渐渐低沉下去,慢慢的变得若有若无;终于,这歌声、和吉它的声音,都完全消失了。

我和杜芳湖都沉浸在这悲伤的乐曲中、久久不能自拔。当我们终于反应过来,准备鼓掌和付费的时候,才发现,长发流浪歌手坐着的那张桌子边,多出了三个人。

拉斯维加斯很大,但拉斯维加斯又很小。这三个人我和杜芳湖都认识——陈大卫、金杰米、阿进。

我们彼此之间打过招呼后;陈大卫对我们笑了笑:“阿新、阿湖,你们也是专程来假日咖啡馆、听格鲁唱歌的吧?想不到,你们两个只是第一次来拉斯维加斯,就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咖啡馆。看来牌手的感觉还真是无所不在啊。”

杜芳湖轻笑着回答:“陈大卫先生,我们只是走到这里,觉得累了才进来喝杯咖啡……这完全只是凑巧罢了。”

金杰米点点头说:“是的,很凑巧……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里有那么多的咖啡馆,可你们却偏偏走进了这家。”

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三个人显出很开心的样子;我和杜芳湖也被这气氛感染,而变得轻松起来——在场的五个人都通过了Day1的考验。没错,在Day2的战斗到来之前,我们可以充分享受胜利的感觉。

陈大卫拍了拍长发流浪歌手的那把老吉他:“好吧,格鲁,把你的歌再唱一遍。要知道,我可是专程带着两个徒弟来听你唱歌的。哦,还有,方便的话;最好给这两个小朋友介绍一下、这首歌的出处。”

“哦,我的老朋友,当然没问题。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们,这首歌是六十年代的电影《赌徒故事(TheGambler)》里的插曲;由当时美国著名的乡村音乐歌手肯尼-罗格斯演唱;当年这首歌曾经风靡一时,不过现在可能没多少人能记得了。”

说完后,长发流浪歌手格鲁又慢慢的开始弹起老吉他,把这首歌再唱了一遍。

虽然是第二次听到,可我依然被这首仿似有魔力般的歌深深吸引住,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唱了起来——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不光我,陈大卫、金杰米、阿进、还有杜芳湖;大家都跟着格鲁唱了起来;我们翻来覆去的唱着后面这一段;三遍,或者四遍……

“很好,谢谢你,格鲁。”陈大卫很满足的叹了口气,他掏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长发流浪歌手,不断重复着说,“谢谢你,格鲁。”

格鲁接过钱,抱着他的老吉他继续回到吧台前打瞌睡。陈大卫则转向我们:“阿新、阿湖,要不要过来一起坐?”

“哦,当然。”我和杜芳湖同时说。然后我们端起咖啡,坐了过去。

“阿新的表现很不错啊。”陈大卫一边用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着,一边微笑着对我说。

“只是运气罢了。”我喝了一口咖啡,也微笑着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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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下)

作者:阿梅“没错,是运气。”陈大卫点上一支烟,把橙子放在桌上,他说,“尤其是对上科比-布莱恩特的那把牌。”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承认。是的,那把牌我的胜面只是略大于50%;能够夺到彩池完全是上天的眷顾。如果换成在葡京的牌桌上;或者和秃顶、美女他们的SNG比赛里;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弃牌——如果我是一个喜欢把所有筹码、都推进50%可能性赌局中的人的话;我不会玩德州扑克,而会去选择玩百家乐。

巨鲨王们可以嘲笑女人般的运气能挑战技巧;赢钱不是他们唯一的乐趣;在他们的生命中,有一种乐趣比赢钱更为重要,那就是——体验冒险。

这段话不记得是在哪部电影里看过的,但我却一直牢牢的记住了它。从那以后,我就清楚的认识到,我没法成为一个真正的赌徒——我并不是一个热爱冒险的人;甚至可以说,我是一个极为保守的人。

那把牌只不过是个特例罢了。

但陈大卫接着说下去:“可是,你连个对子都没有,只是A大的杂牌,就敢跟注他的全下。这也是运气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杜芳湖就已经抢先说道:“当然不,我想,阿新那时已经看穿了他的底牌。”

“哦?看穿?就像那次看穿了我的底牌一样?”陈大卫笑着问,“那么,这也是运气吗?”

这当然不是运气。但陈大卫的话里,也提到了我和他之间的那把牌……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幸好,大家都没有存心让我难堪的意思,金杰米和杜芳湖两人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开始讨论起接下来的比赛。

除了我之外的四个人,筹码都在七十万到一百五十万之间;所以他们关心并且一直谈论的,是如何在Day2的比赛中,保证不出局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增加自己的筹码。至于我……

当大家的咖啡杯都已经见底的时候,陈大卫突然问我:“阿新,你对哈灵顿说,你是他大作的忠实拥趸?”

“您怎么知道的?”

“特色牌桌里,三把牌送走四个牌手,这其中还包括紧手流世界第一人丹-哈灵顿;好莱坞超级巨星莱昂纳多……你认为Espn会放过这个戏剧性的场景?”

金杰米凑了过来:“是啊,昨天晚上我们三个一块看的Day1D集锦;阿新,你在里面可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呢。”

阿进也笑着对我说:“要是你拿下今年的sop金手链,我猜那些记者们一定会把哈灵顿对你说的那句‘好好干’,写成老一辈巨鲨王向新人交出接力棒;就像当年师父和师兄一样……”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似乎在拿我开心,但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

陈大卫把橙子放回口袋,他站起身来:“阿新,对你来说,接下来的比赛里要进入钱圈,甚至拿到更好的成绩,应该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不过……我建议你去重温一下《哈灵顿在牌桌上》的第二章第二节。如果你没有把这本书带来拉斯维加斯的话,我记得咖啡馆右手边五十米处,应该有一家书店。”

我的确没有把这本书带来。在咖啡馆外,和陈大卫他们分开后,我和杜芳湖就向右边走去;没多远,果然看到了一家书店。

杜芳湖花了30美元,买下全套的《哈灵顿在牌桌上》。然后她翻开目录,找到那一章节;她笑着对我说:“阿新,我来考考你。第二章第二节……讲的是什么?”

“这谁能记得?阿湖,我来考考你,Day1C的比赛里,你弃掉的第二十六把牌是什么?”

杜芳湖笑了:“我还以为能者无所不能呢。那我们来看看吧……个人风格一:保守流。”

她有些奇怪的问我:“阿新,你已经够保守了,陈大卫怎么还要你看这个?”

“来,给我看看。”我从杜芳湖的手里接过书,然后我马上就看到了,陈大卫要我重温的那一段话,我把这段话读了出来——

“在2003年的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中,一名牌手在第四天的中间时间段里,拥有大量筹码,并且名列筹码榜榜首;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都玩得稳健、很有耐心;但是,只有两把牌、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就被淘汰出局。要记住,无限注德州扑克是非常危险的游戏。”

“陈大卫这不是在咒你吗?”听我读完这段话后,杜芳湖不满的说。

“不,他是为我好。”我笑了笑,对杜芳湖说,“他从1985年开始参加sop,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二十多届了;他还拿到过两次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金手链;甚至还带出一个拿到金手链的徒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的经验都是最宝贵的财富——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什么问题是我必须要注意的。”

我把书合上,交到杜芳湖手里:“而我,还有你,都只是sop的新手。”

我们已经出来得够久了,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好去了。于是我和杜芳湖拦了一辆的士,回到马靴酒店。

走进房间,我就倒在了自己的那张床上。而杜芳湖则又走到落地窗前,从那里往下看去。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三天的时间;甚至更久。”我对杜芳湖说,“难道你觉得这里的景色真的那么优美吗?”

“是的。”杜芳湖很认真的回答,“比起拉斯维加斯,澳门只能算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地方。”

“嗯,你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在一起,过了一两年的家家……”

这句话的歧义实在太大了。我说出来后,就觉出了不对劲;我想解释一下,但又知道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乱……于是我只能沉默。

然后我听到杜芳湖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是啊,过家家……”

我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说。我听到杜芳湖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们略事整理,一前一后的走出房间;来到餐厅。刚刚找到座位坐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嗨!邓生、杜小姐!”

我转过身,和向我们走来的那个大胖子打招呼:“托德-布朗森先生。您好。”

“你的成绩很不错。”托德-布朗森笑着对我说,“继续保持吧。”

“谢谢。”

“不介意我和你们坐在一起,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当然不。”

我站起来,从别的桌边给托德-布朗森搬来一张椅子;他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又去搬了一张;并且把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坐下。但他的屁股依然有那么一小半、悬在这加长加宽的椅子外面。

“您应该去减肥了。”杜芳湖很认真的对托德说。

“这是个好建议,我会考虑的。”托德-布朗森笑着回答,然后他转向我说,“Day1C那天,我们都走得太急了;没有来得及和你详谈。不过我想,今天再问这个问题也不迟……那么,你们两位身上的石头已经被搬走了?”

我和杜芳湖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回答:“是的。”

托德点点头:“我想也是,四六分成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不是么?只是可惜了东方快车的徒弟,那口血白吐了……”

听到这句话,我暗自下定决心,今天绝不再点牛排。我看向杜芳湖,她脸上的表情告诉我,她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样。

“好吧,不管怎么说,问题总算解决了。而我们也都顺利进入Day2的比赛;那么,为什么不干一杯以示庆祝呢?”托德-布朗森弹了一个响指,叫来侍应生,“给我们拿一瓶罗马康帝酒庄1990年份勃艮第红酒;谢谢。”

看到侍应生似乎有些迟疑,托德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有这种酒,如果你不能作主的话;让你们经理来和我说话吧。”

侍应生如释重负的走开,没多久,餐厅经理走了过来。

这位经理比我还要矮一些、也比我还要瘦一些。他哈哈大笑的伸开双臂和托德-布朗森拥抱——也许这是一次正常的拥抱,如果猿人和猴子之间也会这样干的话。

拥抱结束后,餐厅经理喘了几声,然后他用有些夸张的语调说:“托德-布朗森先生,请原谅侍应生的不礼貌。您要的酒;我们马上就会为您送到。”

“那就好,谢谢。”托德嘟哝道,“我从来不知道,喝瓶酒也会这么麻烦。”

“谁让您的兴趣与众不同呢?”餐厅经理有些谄媚的说,“毕竟,这可是每瓶价值一张sop入场卷的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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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今天夜里总下雨

作者:阿梅我和杜芳湖对视着,从彼此的脸上,都看出了转瞬即逝的惊骇。

每瓶价值一张sop入场卷的酒。我敢担保,杜芳湖绝对从来没有见过;而我尽管比她多一个曾经身家亿万的姨父……也从来没有见过。

酒很快来了,餐厅经理很小心翼翼的为我们打开这酒,再给我们各倒上大约1/3杯;然后他彬彬有礼的告退。

“来,让我们品尝胜利的喜悦吧。”托德-布朗森举起酒杯,笑着对我们说。

我和杜芳湖也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这种酒和平常喝的红酒有什么区别吗?我不知道……或许有吧,只是,我确实分辨不出来。但托德似乎很满足的样子,他眯缝着双眼,很满足的叹了口气。

我们又接着聊了一阵。酒足饭饱之后,托德-布朗森打了个响指,但这一次召来的并不是侍应生,而是刚才那位餐厅经理。托德递给他一块长方形的筹码;和一个金色的筹码。

全世界的赌场筹码,形状和颜色大致都是相同的;唯一不同的,是当地使用的货币——这是十一万美元;我们喝了十万美元的酒,吃的东西应该不会超过三千美元;但托德-布朗森笑着说:“都拿去、都拿去吧。”

就在餐厅经理对他说一些感激的话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嘿,死胖子,难道你不请我们喝上一杯吗?”

“詹妮弗小甜心!”托德-布朗森艰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试图拥抱身后那个娇小瘦弱的女子;但她笑着躲开了。迎向托德的,是另一个体形粗犷的男人。

他们热烈的拥抱了一小会,彼此间不分胜负。托德松开手,笑着把他们带过来,给我们介绍。

“这是迈可-坦里罗先生;这是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他们是天生的一对牌手;我想你们一定在电视节目里看到过他们吧。”

我见过詹妮弗-哈曼,但她的老公确实还是第一次见面。

“嗨!这边是另一对牌手,他们来自香港,邓克新先生;杜芳湖小姐……他们现在还没有结婚,不过我想,再过上一段时间,按照香港人的规矩,我们就可以改叫邓杜芳湖夫人了。”

托德-布朗森说完后,我们四个人微笑着轮番握手,口里说着“晚上好”、“您好”、“很高兴认识你们”之类的话。然后我们又坐回了桌边。

我看向詹妮弗-哈曼;这个在Day1排名总筹码榜榜首的女子。她是一个金发美女,很随意的穿着白色T恤、并且披着一件牛仔夹克;她的嘴很大,笑起来的时候几乎两边嘴角都裂到耳根下——但这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

她是一个很强大的牌手,两条金手链获得者;上年度sop无限注德州扑克第三名;够资格进入HSP的唯一一名女牌手;但对我来说,吸引我的并不是她的这些成绩;而是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故事。

詹妮弗-哈曼,曾经因为玩牌而破产,并且因此沉寂了三年;当她重出江湖后,她参与了拉斯维加斯最高赌金4000/8000美元盲注的牌桌,在那里,她艰难的与那些最好的巨鲨王们博斗,并且取得成功,得到了他们的认同;然而,在这之后,她不得不因为自己的换肾手术而再度休假两年。

第二次复出后,詹妮弗-哈曼的成绩一直起起浮浮(但总比那位我已经忽略掉的迈可-坦里罗先生要好),然而,她在一次sop比赛里突然爆发,拿到了金手链!

这并不值得大书特书,毕竟每年sop都要送出55根金手链。但是!她的这次胜利,让她进入了世界扑克名人堂——要知道,在詹妮弗-哈曼拿到这根金手链的时候,已经怀孕八个月之久!

她的身形看上去极其瘦弱,但所有人都知道,在她的胸间,埋着一颗永不言败、永不放弃的心。

我忍不住由衷的对她说:“您是我所见过的,最伟大的牌手之一。”

这句话说得很突兀,但所有人都能听出我是诚心的——桌边坐着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特异功能。

詹妮弗-哈曼,还有她的老公,微笑着向我道谢。然后托德-布朗森问:“只是之一吗?我很有兴趣知道,其他都还有哪些伟大的牌手?”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尔-布朗森;丹-哈灵顿;古斯-汉森。”

“谢谢您能将我和他们相提并论。”詹妮弗高兴的说。

听到我说出第一个名字的时候,托德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我们大家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这段冷场的时间里,詹妮弗和她的丈夫点好了三个大份的套餐。然后她的丈夫合上菜单,有些自嘲的笑着说:“我刚刚结束7Stud的比赛,她也一直等我到这个时候。我们都还没有吃东西。”

托德-布朗森勉强笑笑,我和杜芳湖也很识趣,没有问他的成绩——现在7Stud比赛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他能在这个时候吃饭,除了出局,还有别的什么可能吗?

“对了,死胖子。”过了一会,詹妮弗-哈曼明显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草帽老头真的再也不玩牌了?”

托德-布朗森尴尬的笑笑,很有些词不达意的回答:“呃……他一向……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决定和我没有关系……”

餐厅经理送上套餐,及时为托德解了围。看上去他们两个是真的饿了。很快就把这三份套餐消灭干净,然后我们大家又聊了一会。最后,詹妮弗-哈曼和她的丈夫站了起来。

“现在,时间还早;死胖子,我们要不要再去找个地方坐一会?”

“为什么不?”托德说。

“那你们两位呢?”詹妮弗-哈曼转向我和杜芳湖,问道。

托德-布朗森插了一句嘴:“她说的是去牌桌上玩会,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去?”

我和杜芳湖的身上,总共还有一万五千美元左右;这点钱在他们的牌桌上,只够下一轮盲注……我听到杜芳湖吞了一口口水,她说:“我想,我们应该回去休息了。”

我们回到房间,杜芳湖开了灯,走向落地窗前,凝望着这座被霓虹灯和烟花映成不夜天的城市。

看着杜芳湖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你一定很想去和他们玩牌吧?”

杜芳湖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阿新,和你在一起真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好像不管我有什么想法,你都能知道。”

“这太明显了;谁都能看出来。”我说,“何况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我们现在是没钱;但如果有钱了,你也不会去和他们玩。对吧?”杜芳湖问。

我点点头:“是的,当然不会。我宁可去小一些的牌桌,从那些鱼儿手里拿走他们的筹码。”

“可是我会。”杜芳湖说,“我愿意和这些巨鲨王们拼掉最后一颗子弹;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的灯光闪耀。

这玻璃窗突然间多出了一条水痕、接着是两条、三条……

“下雨了。”我说。

“是的。”杜芳湖依然看着窗外,虽然这雨已经让我们的视线变得模糊,“对了,阿新,我想,如果你拿到那一亿八千万……”

我很想打断她,但我没有。我听她接着说了下去:“如果你拿到了,你会给我借钱,或者从里面拿些钱出来赞助我玩牌的,对吗?”

她转过脸来,我看到那满脸的渴望;她扬着头,等待着我的回答。我很想告诉她这只不过是幻想而已;能进入钱圈我就很满足了。但我却说不出口。

我只能淡淡的笑着说:“那一亿八千万,也有你的一半。不是吗?九千万美元还不够?你还要我给你借钱?”

“不,你说过的,每一个赌徒都有输光的一天。”

雨越下越大了,雨点不断击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哗哗”的响声。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感觉到,一种莫名伤感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这情绪让我的心情低落起来,更让我没法拒绝面前的杜芳湖。我拉上窗帘,再走回她的面前,我认真看着她那双忧郁的眼睛,对她说:“当然,阿湖,我会把我所有的钱都借给你。”

她继续追问:“你不怕我还不出来吗?”

“那就当成赞助好了;你赢了要给我分上一半。”我强笑着说,“好了,不早了,阿湖,我们休息吧。”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哪儿也没去。杜芳湖一直抱着那套《哈灵顿在牌桌上》研究;而我则无聊的打开电视看sop比赛——这种生活一直维持到7月10日,Day2的比赛,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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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每当变幻时(上)

作者:阿梅Day2A继续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局面;Day1A和Day1B出线的两千位牌手,从中午十二时一直玩到半夜五时,才终于决出了进入Day3的一千人。我和杜芳湖所熟知的那些牌手——陈大卫、金杰米、古斯-汉森、托德-布朗森、丹尼尔-内格莱努、萨米-法尔哈等等等等再度顺利晋级;而詹妮弗-哈曼则以五百七十八万美元筹码继续在筹码榜上领跑。

7月11日中午十二时,Day2B的比赛即将正式开始。

“那么,让我们加油吧。”赛场的嘈杂声里,杜芳湖微笑着大声对我说。

我大声的应了她一句,然后我们再次拥抱。然后,杜芳湖突然做了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动作——她捧起我的脸,踮起脚尖,轻轻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下去。

她的嘴唇湿润而柔软,那一刻我仿似被电流击中;愣愣的站在那里。我完全失去了所有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额头。整个世界突然离我而去,所有的声音和图像,全都变得模糊而不可分辨……

我不知道杜芳湖之后又和我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抱着筹码盒,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座位的。

我是被发牌员的催促声惊醒的。我有些茫然的看了看牌桌,现在的盲注是2500/5000美元;我坐在五号位,三号位和四号位的牌手都弃了牌。

而我的底牌是——方块A、草花K。

这是很好的牌,尤其是在这把牌里出现——大家都还刚刚坐下,没人知道我保守的风格;而我面前的筹码,足以令他们把我看成一个超-攻击流牌手。

“我加注……”我沉吟了一会,让手在筹码堆上停了几秒钟,然后我扔出两个10000美元的筹码。

虽然同样是两万美元,但我知道,这比推出一叠500美元筹码更容易让人跟注。

事情也的确像我想像中的那样发展,我下家犹豫了一阵,他看了看我,左手不断旋转着牌桌上的烟斗,在沉思了很久后,他说:“我再加注到40000美元。”

所有人弃牌到我,我也看向那个烟斗牌手,他坐在我的左边,用右手捂住了半边脸颊,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他的面前大约还有三十万美元左右的筹码;这是个不错的数字,就算这把牌我全下输给他,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大的损害。

我当然可以轻松的再度加注……但是,让我们等一等。

AK是好牌,这绝对没错。但要是下面既没有出A、也没有出K,那AK也就是一把A大的杂牌罢了;连一对2也赢不了。我相信他的手里是口袋对子,至少是对9以上,但不大可能超过对Q;翻牌前这对我有微弱的不利,我的胜率大约和那天的科比-布莱恩特相当。

是的,我还有很多筹码,没有必要在一把取胜概率不高的牌里,和一个已经濒临绝望的人死拼。于是我笑了笑,又扔出两个10000美元的筹码。

翻牌发出来了——草花Q、黑桃K、方块8。

这样的翻牌让我顿时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没错,我是击中了我需要的K;但他却很有可能击中了他的三条!

在猜不中对方底牌的时候,遇上这种情况最好的做法就是试探性下注。一个不大不小的下注很可能让对方弃牌;但也有另一种情况发生,那就是你会遇上强烈的抵抗(加注)或者消极的防守(跟注)。在这种时候,你就必须猜到,他是在偷鸡;或者是在抽牌;再或者,是真的有牌。

现在的彩池是87500美元,试探性下注的话,半个彩池,也就是下注四万到五万美元之间,应该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数目。我轻轻推出两叠1000美元的筹码;并且一直凝神注视着他的反应。

他的右手一直捂住那半边脸,思考了一会后,他点点头:“我跟注。”

转牌又是一张K——这让我凑成了三条。但我依然面临和刚才同样的问题;他到底是一对什么牌?如果他是一对Q的话,那他的葫芦,还是比我的三条要大……

我敲了敲桌子,然后我听到他对发牌员说:“我全下。”

“他还有多少筹码?”我问发牌员。

“二十五万八千。”发牌员简短的回答。

剩下的牌里,还有七张牌(三张A、一张K、三张8)都可以让我无条件获胜;如果他是对Q的话,那我就只有这七张牌的机会。但如果他是对9、对10或者对J的话,他就只有两张牌的机会赢我——在没法猜中对方底牌的时候,我不可能扔掉自己的三条K。而且我并不认为,拿二十多万去拼三十多万的彩池,是一个冒险的行动;毕竟,我还有两百多万筹码不用拿出来。

“我跟注全下。”

他终于放下了挡住脸的那只右手,他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翻出了他的底牌——红心Q、黑桃Q。

“你玩得很好。”我摇摇头,翻出自己的底牌。这把牌我被他套进来了;这是一个挖坑套人的典范;完全可以写进教战手册里。

“谢谢。”他笑着对我说,并且站起身来,向我伸出手。

我也站起来和他握手。松开手后,我们都没有坐下,而是就那样站着,等待发牌员发下河牌。

“河牌是……”发牌员清了清嗓子,他销掉一张牌,然后发下河牌,“黑桃A。邓克新先生葫芦、三条K带对A获胜。”

烟斗牌手脸上的表情在一刹那间从灿烂变成沮丧;他死死的盯住那张黑桃A,突然他伸出手去,抢过那张扑克牌,他愤怒的把这张牌撕成了碎片;并且把碎片扔到发牌员的脸上。然后他踢开椅子,冲向我、对我挥出一拳。

幸好,我的童年时代并不是那么安稳度过的,工厂里的男孩子们,每天都要为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理由打上好几架。这十多年来,打架的动作都已经成了我们的条件反射。在我眼里,他的这一拳甚至还比不上工厂里那些十来岁孩子的拳头——我斜步闪过这一拳,狠狠的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他抱着膝盖跳了两下,然后再度咆哮着向我冲来,结果换来的、是小腹上更重的一拳。他捂住小腹,痛苦的蜷缩在桌角边的地上。

两个巡场跑了过来,他们的身后跟着至少十个保安。他们大家七手八脚的分开了我和那个烟斗牌手。在向发牌员问清楚情况后,四个保安将那个烟斗牌手送出了赛场;两个巡场则在商议了一番后,其中一个离开了。

另一个巡场走向我,对我说:“邓克新先生,我们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您必须为您的鲁莽付出一些代价,您将被罚时三十分钟。”

我气急反笑:“难道发牌员没有和你们说,刚才是他先冲过来要打我的吗?”

“是的,我们知道,不过……虽然刚才那位查尔斯爵士对您挑衅在先,但您的防卫似乎太过于严厉了一些。”巡场拿出一块写着Sitout的牌子放在我的筹码旁,“我很抱歉,可是,我们也只能照规矩办事;希望您能配合。”

“那照你的意思,我就必须站在这里让他打我?”

“我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您要知道,马靴酒店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发生过打架斗殴的事件了。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这里变成古罗马的竞技场。所以……希望您能够配合。”

我算是明白了,这就是杀鸡给猴子看。我们这桌刚才闹出的动静很大,已经有很多人向这边看过来了。我知道,如果再闹下去,等待我的,只有更严厉的惩罚。

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还想要和他继续吵下去,哪怕和这个面目可憎的巡场再打一架;哪怕他的身后就站着六个膀大腰圆的保安……但我突然想到了姨父曾经说过的话——

“你一定要学会镇定。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得意忘形;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一蹶不振。”

半个小时,大约十到十五把牌的时间,我会经过两轮盲注,白白损失一万五千美元;而我现在有三百多万美元的筹码,这对我来说完全无所谓。但如果事态更加扩大,到时候被停赛甚至禁赛都有可能,那我才是真的亏大了。

“好吧。”权衡完利弊之后,我耸耸肩,对巡场说,“那么,这三十分钟里,我可以旁观其他的牌手吗?”

“当然可以。”巡场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他对我的配合十分满意,“当然可以。您的筹码我会为您整理好。谢谢您的合作;以及对sop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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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每当变幻时(中)

作者:阿梅原本,我问巡场那句话,是想去旁观杜芳湖的;但快要走到她所在的“特色牌桌”时,我突然改变了主意——“特色牌桌”离其他牌桌都很远;所以杜芳湖根本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想影响她玩牌的心情。

于是我折回了观众席;随意的找了个座位。坐下后刚一抬头,我就从大屏幕里,看到了杜芳湖。

她这把牌的对手,是1989年险胜陈大卫、夺得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总共拿到九条sop金手链;一个超级强大、但也超级令人生厌的巨鲨王……菲尔-海尔姆斯。

不仅仅是他牌桌上的对手,就算是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很少有不反感这位巨鲨王的。他总是傲慢自大、总是喋喋不休、他从来不会尊重自己的对手……任何人都能说出他在牌桌上的一千条缺点;但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和他为敌。

在大屏幕上,我看到了他和杜芳湖的底牌——

彩池:127500美元

杜芳湖:黑桃Q、红心Q——(69%)

菲尔-海尔姆斯:方块A、草花Q——(31%)

——?、?、?、?、?

然后,神奇之至的翻牌出现了……

彩池:1846500美元

杜芳湖(全下):黑桃Q、红心Q——(叉)

菲尔-海尔姆斯(全下):方块A、草花Q——(勾)

——红心A、草花A、方块Q、?、?

这是让杜芳湖欲罢不能、但又无法挽救的翻牌;除非斯杜-恩戈重生,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拿到这种牌弃牌——两人一直不停的加注对方,然后在菲尔全下后,杜芳湖跟注全下。

两人翻出牌的那一瞬间,杜芳湖就明白了,任何转牌和河牌都不可能再帮上自己;大屏幕里,我听到她仰头向天、喃喃的说:“我的上帝。”

她绝望的眼神让我的心头突然一阵刺痛;我感觉心底的某一个地方,被这眼神刺破、裂开、粉碎……

这把牌杜芳湖信心满满的想要翻番筹码,但却输掉了九十多万;现在,她只剩下了三十多万美元。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吸气和惊叹的声音;接下来大屏幕里开始播放别的牌局,我并不关心这些,只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突然,我的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

我睁开眼睛,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我努力的揉了揉眼睛,没错,站在我面前的,真是杜芳湖。

“你怎么……”

我还没有说完,杜芳湖就扑进了我的怀里。她开始哭起来,但就算哭,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一直呜咽的抽泣着,但这抽泣,比起嚎啕大哭,更让人痛心。

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大屏幕。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杜芳湖拿到一对K,全下所有筹码,菲尔拿到一对3跟注全下——杜芳湖一直领先了80%的时间,然而,河牌那张小3,结束了她的这次sop之旅。

我的脑海轰然作响,我想起了丹-哈灵顿的那段话——

“在2003年的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中,一名牌手在第四天的中间时间段里,拥有大量筹码,并且名列筹码榜榜首;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都玩得稳健、很有耐心;但是,只有两把牌、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就被淘汰出局。要记住,无限注德州扑克是非常危险的游戏。”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游戏!而杜芳湖,已经被这个危险的游戏淘汰出局!

我紧紧抱住杜芳湖,这个时候,一切安慰的话语都没有任何用处。我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抚摸着她柔顺如丝般的头发;而她则在我的怀里不断颤抖、抽泣……我感受到她心底的那份苦楚,这苦楚令我也差点落下泪来。

我听到似乎有人向我们走来;眼角的余光,让我看到了陈大卫和金杰米。他们似乎想要过来安慰杜芳湖;但是,没有;他们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另一个脚步声向我们靠近,我听到巡场的声音:“邓克新先生,三十分钟到了;请您回到您的座位上。”

我点点头,但却没有松开抱住杜芳湖的手。什么见鬼的牌局、什么见鬼的sop、都给我滚得远远的去吧!和我怀抱里的阿湖比起来,这一切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阿湖现在需要我,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扔下她,坐到牌桌边、去玩什么破牌!

但阿湖轻轻的推开了我。

“阿湖……”

“阿新,看见你坐在这里,我真的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也被淘汰出局了。”阿湖从坤包里拿出面纸擦了擦脸、又抽泣了两下,但她还是强笑着说了下去,“原来你只是被罚时,是吗?”

我凝望着她仍然在不停涌出泪水的双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就说,我们的阿新有那么多筹码,读牌的技巧又那么高。怎么可能……可能像我一样没用的被淘汰……”阿湖断断续续的说。好几次,她都因为拭泪而中断了这句话;但还是坚持着说完了。然后,她轻轻的、但却异常坚决的推开我。

阿湖扭过头去:“去吧,去战斗吧。”

“可是,阿湖……”

“你要去战斗,阿新。”阿湖沙哑的声音总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你要去战斗,你答应过我的,你要赢钱,然后赞助我玩牌、我们还要参加下一届sop。”

“是的,去战斗吧;这里有我们。”原地徘徊了很久的陈大卫师徒终于走了过来,陈大卫摇摇头,伸手搭住了阿湖的肩头,他对我说,“阿新,比赛还没有结束;只要还有一个筹码,你就不能逃避、更不能放弃。”

我回到了牌桌上;但总是不时向观众席上回头看去。我根本无心玩牌;也没办法认真观察牌桌上的对手们。但幸运的是,在此之前,我的筹码实在太多了;即便我连续十把牌都被别的牌手击败,第一次休息前,我依然还剩下两百三十多万美元。

第一次休息的时间到了,我回到观众席。

阿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对我摇摇头:“阿新,你这样玩下去可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管我;听我的,你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回到牌桌上去……我知道,你能行的。”

我们久久的对视。最后,我艰难的点头,像在小学入少先队时、对着国旗发誓般;对阿湖承诺道:“我一定尽力。”

休息结束了,我再次回到牌桌边;并且从上家接过了红色D字塑料块。

盲注已经涨到了4000/8000美元。像是所有休息后的第一把牌一样;从枪口下的位置开始,大家一直弃牌,现在,轮到我了。

我深呼吸了一次,轻轻揭开底牌的一角——方块10、红心Q。

这牌谈不上好牌,但也并不是太差。如果前面有人加注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弃掉这把牌。但现在,我想试试加注,看能不能把大小盲注吓跑。

“我加注……到24000美元。”

在此之前,我拿到真正的大牌,一般都是加注三到五倍盲注;小盲注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大盲注位置上的那位BBC美女主持人看过牌后,也摇了摇头,她把涂满指甲油的手指,放在耳垂上揉了揉,然后她问我:“你想拿走彩池?”

“是的,不过我也不介意你再多给我一些。”我回答。

“那好吧,我就多给你一些,可爱的东方小男孩;我跟注。”

说这话的时候,美女主持人的手指一直揉着耳垂。该死的!如果我刚才能够精力集中一点,我现在完全可以从她的这个动作里,判断出他的底牌;可现在,我只能两眼一抹黑的看着发牌员发下翻牌——方块K、黑桃A、方块J。

我拿到了顶张大顺(AKQJ10的顺子),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从那位美女主持人那里,套来更多的筹码——我不是菲尔-海尔姆斯;她也不是阿湖;我们的牌也没可能像他们之间的那把牌一样冤家。所以我必须比菲尔玩得更隐蔽,更有技巧性。

她敲了敲桌子,我马上也做出了决定——让牌。

转牌是——草花3。

她继续让牌,我相信这张3没有帮上她;如果我现在下注的话,她也许会弃牌,让我夺得这个52000美元的彩池。但这太小了,我知道我能拿到更多。我再度让牌,并且毫不退缩的,迎向她有些疑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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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每当变幻时(下)

作者:阿梅在河牌发下来之前,美女主持人终于忍不住问我:“可爱的东方小男孩,难道翻牌前,你是在偷鸡加注?”

“你完全可以这么认为。”我笑了笑说。

就在我们说这话的时候,发牌员发下河牌——方块8。

“好吧,我确实这么认为了……那我下注两万美元。”美女主持人看着这块方块8,又用手指在耳垂上捻了两下,接着她干脆利落的、往彩池里推出一叠1000美元的筹码。

这位BBC美女主持人在第一次休息前,凶狠的击退过好几个人;现在她的面前,大约还有六十万美元的样子。两万美元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一个非常小的数字而已;可是,这是个良好的开端。我想要把这些筹码都拿过来;但我必须慢慢来,一步一步的,让她钻进我的陷阱里。

我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微笑着问她:“我想你不会认为,两万美元就能吓退我。告诉我,你是真的拿到一把牌了?难道你击中了三条A?还是拿到了顶张大顺?”

她马上回答道:“你可以拿两万美元出来看看我的底牌;小男孩,你现在还有两百多万,这个数字对你来说并不算很多。”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我并不想等到揭开底牌再决定胜负。那么,我加注……到二十万美元。”

“你是在偷鸡。”她看向我,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职业,对么?”

“当然。”

“那你就不应该在我面前偷鸡。”美女主持人摇了摇头,她的手指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耳垂,“也许我的牌没有你玩得好,但讲起察颜观色,小男孩,也许你还要二十年,才能学到我的一半。你在翻牌前就想偷走彩池,现在你依然没有死心;是的,用你的话来说,我们并不用等到揭开底牌再决定胜负,我全下。”

“现在,你弃牌吧;可爱的东方小男孩。下次记得,偷鸡不是这么偷的,你必须连续下注,这样才能让我相信你确实有牌。”在把所有筹码推向彩池后,美女主持人似乎意犹未尽的补充道。

现在彩池里有将近八十万美元,其中我贡献了二十二万;而我现在只需要从面前的两百万美元筹码中,再拿出不到四十万,就可以把它们全部拿回来。我相信自己能赢,我有顶张大顺;但是……我开始犹豫起来。

我看着发牌员手边的三张方块;两张黑牌夹在它们中间,使得这三张牌看上去更是殷红——那么,她会不会是同花?

如果美女主持人的底牌是两张方块,哪怕再小,也能赢我的顺子;但更大的可能是,她在偷鸡?

我开始有些后悔,刚才我都干什么去了?没有注意她的动作,那还可以说是分心则乱、因为我更关注观众席上的阿湖;但为什么,我不在翻牌后、或者转牌后下个小注确定一下?我凭什么那么肯定、只要我下注,她一定会弃牌?或者说,我为什么那么贪心,一定要拿走她的所有筹码?

我对她的牌一无所知;可现在,我却必须拿出所有筹码的1/5去跟注她的全下!更让我头痛的,是一旦这把牌我输掉,我将只剩下极其微弱的筹码优势!

“怎么了,小男孩?你为什么还不弃牌?”美女主持人很关心的问,然后她有些放肆的笑了起来。

我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对她说:“我拿到了顶张大顺。告诉我,你是同花么?”

“顶张大顺?”那一瞬她的神情有些慌乱,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小男孩,你开玩笑的吧?你没有那么大的牌;也许你拿到了一对A,或者两对……我已经全下了,如果你拿到顶张大顺,你会不跟注全下么?当然不会。难道,你害怕我是在偷鸡?嗨,难道我们在一张牌桌上玩了两个小时,你还没看出来我从来不会偷鸡?”

道尔-布朗森曾经说过,每个牌手,无论是巨鲨王、或是初玩牌的新手;他们都会习惯性做出和牌力相反的行动。很强展示出很弱;很弱却展示出很强。

是的,美女主持人说的话的确是想把我吓走;她的表情也告诉我,她没有拿到什么牌。但是,我并不相信一个全美知名的电视主持人,会没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没错,她说得太多了,也做得太多了;她已经把自己的底牌,完全给暴露出来了。

“好吧,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只拿到一对A;我相信你的牌比我更大,这把牌是你的。”我无比沮丧的摇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

在发牌员把我的底牌洗进牌堆之前,美女主持人突然站了起来,她伸出手去,赶在所有人之前,抢过那两张扑克牌,并且把它们翻了出来——牌桌边坐着九个牌手、还站着一个发牌员,可我们谁也没有来得及制止她。

“嘿!小男孩,你确实拿到了顶张大顺!可你为什么会弃牌?”她像是不可思议般的一直摇着头,“你为什么会弃牌?你怎么知道我拿到了同花?难道你能够看穿我的底牌?难道你还这么小,就已经成了职业老千?”

沉默着摇了摇头,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对她解释什么。如果我是老千的话,早就被发牌员、或者巡场给逮住了,他们可不是只会发牌和到处溜达的菜鸟;退一万步说,即便我出千的水平,已经高到他们无法识破的地步,那在Day1D的比赛里,我可是在十二架摄像机前呆了足足十多个小时——总不可能说全美国、或者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观众,全都是瞎子吧。

我只是淡淡的对她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在牌桌上,没有经过别人同意,就翻看他的底牌;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是的,这很不礼貌,可如果不这样做,我怎么能知道你是个老千!”美女主持人把自己的底牌翻过来,按在了桌面上——方块5、方块4。

她站在牌桌前,恶狠狠的盯着我。直到发牌员举手召来巡场。

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巡场礼貌的对那位美女主持人说:“对不起,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邓克新先生出千,您可以拿出证据吗?”

“他弃掉了顶张大顺,这难道还不够吗?”美女主持人愤愤的说。

“这当然不够;我们需要的是确切的证据。如果您的指控是事实的话,邓克新先生将面临三到七年的监禁;但如果您拿不出证据的话,邓克新先生也可以控告您侵害名誉权……”

美女主持人气鼓鼓的坐了下去,她一直看着我,过了一会,她说:“我没有证据。”

巡场转向我:“那么,邓克新先生,您会控告芭芭拉小姐吗?”

我摇了摇头。事实上,我在澳门的时候,每次在更大的牌面前弃掉自己的大牌;都会引来这样的怀疑;甚至还为此被那些鱼儿们叫来的巡场、搜过两回身——人们总是认为,大牌是不应该弃掉的;弃掉了,就证明你出千。没人会相信你能够看穿他们的底牌,因为他们自己做不到。

“那么,芭芭拉小姐,既然和法律无关,那我们就按照sop的规则办吧。您将因为侮辱其他牌手、以及未经其他牌手同意擅自翻看他人底牌;被罚时六十分钟。”

“哦,好的。”美女主持人已经从刚才的狂暴中冷静下来,她没有太多争辩,就站了起来。

她走到我的身后,我听到她轻声的对我说,“对不起。”

“没什么,你已经为你的鲁莽付出了代价。”我微笑着把那位巡场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了她。

“是的;我已经付出了代价。”芭芭拉说,“不过,我刚才确实过于头脑发热了……我收回刚才对你的一切指责。哦,我的上帝,我太冲动了,如果你真是老千的话,就不会加注那二十万美元;不是么?你的弃牌只能说明,你是一个优秀的牌手。”

“谢谢夸奖。芭芭拉小姐,其实你的表演很成功,差一点就让我决定跟注了;可你提醒了我,关于你职业的事情。”

她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笑完了后,她对我说:“是的,是我错了。我的话真是太多了,在摄像机前这样,牌桌上还是这样……我可以站在你的身边,看你玩牌吗?我的东方小男孩?我真的对你很感兴趣。”

“当然。”我也微笑着回答她。

能够躲开这样一个陷阱,让我感觉变得好了起来。我开始注意牌手们的一举一动,并且根据他们的表现、判断出他们的底牌——亡羊补牢,现在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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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傻女

作者:阿梅接下来我一直没有拿到什么好牌;不是39、就是28、或者诸如此类的牌。美女主持人站在我的身后,一直看着我连续弃掉二十多把牌。

盲注涨到了5000/10000美元;当我再一次轮到大盲注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把好牌——黑桃Q、红心Q。

所有人都弃牌了;只有我的上家、小盲注位置的那个泰国人勉强跟注,他扔了五个1000美元的筹码进入彩池。

“我加注……”任何情况下,一对Q都是应该加注的,你没有理由弃掉它;但如果让别的牌手轻松混入彩池,任何一张A或者K的出现,都会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

我略微想了想,然后对发牌员说,“我加注到60000美元。”

如果拿到一对A,我只会加注二到四倍大盲注;拿到一对K的话,通常我会加注三到五倍大盲注。但这只是一对Q,只是翻牌前占优势、但却并不怎么保险的牌,用过高的加注吓退我的对手;比让他用最小代价混进彩池,要正确得多。

“我跟注。”在沉思了一会后,那个泰国人说。

翻牌发下来了——草花Q、草花2、草花3。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翻牌之一。泰国人起先只是跟注;但紧接着,又跟注了我一个很大数量的加注。我确信他没有大的对牌、或者AK、AQ之类真正的大牌;但他的手里,很有可能拿着小的对牌,或者同花或者连续的两张牌——也就是说,我的顶张三条很有可能会被他的草花同花击败;更要命的,是他的面前,还有一百万美元以上的筹码。

“好吧,我让牌。”泰国人重重的敲着桌子说。

在这个时候,我应该试探下注吗?当然!我当然不会再犯和刚才一样的错误!我在泰国人之后行动,但却领先下注;如果他反过来加注的话,我几乎就可以肯定他已经拿到了同花,从而弃掉我的三条Q。可是,如果我错过了这次试探的机会,在转牌圈和河牌圈,我就将对他的牌一无所知!

我很快就作出了决定:“我下注60000美元。”

他的反应比我想象中更快:“我跟注。”

转牌是——红心5。

泰国人再次敲了敲桌子。

在之前的牌局里,我已经清楚的知道,他是一个被动型牌手,很少主动下注和加注。通常,在没能确定自己牌面领先于整张牌桌的时候,他都只是让牌、或者跟注;这次也不例外。

我现在可以确信的一点,是他至少有一张草花、也许有两张;但如果是两张草花的话,他绝没有草花A或者草花K。而如果他连一张草花都没有的话,那他就是一对3。

如果他是一对小3,我已经差不多稳赢了;而如果他已经拿到了同花,那我也差不多输定了。唯一的变数在于他正在做同花抽牌——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让彩池比率变得不适合同花抽牌。我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下注、而且是重注。

现在的彩池是二十四万美元;而同花抽牌的彩池比率是1:4到1:5之间;我决定过度下注彩池;我想……也许二十万美元的下注可以吓退他。

但泰国人只是看了看我,他依然平静的对发牌员说:“我跟注。”

河牌发下来了,这张河牌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牌——草花A。

“我让牌。”泰国人说。

我知道自己已经被击败了,他的让牌无非是想诱使我再次下注。我无力的摇摇头:“我也让牌。”

“你有草花K吗?”泰国人问我,然后他翻出了他的底牌——草花J、方块10。

我对他摇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并且对他说:“你击中了你要的牌。”

“彩池比率并不适合我,但我还是跟注了;而且河牌前我们只看到草花Q;A和K都不在我的手里。”泰国人双掌合什,一本正经的说,“有勇气的人应该得到奖赏,不是吗?”

“是的,你说得很对。”我一边回答,一边再次扔出五个1000美元筹码的小盲注。

这把牌让我再次损失了三十多万美元的筹码;但噩运并没有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比赛中,我的运气之差,让身后的美女主持人也摇头叹息不止。在参与的三把牌局里,我总是能领先大部分时间,直到河牌出现——然后我就输了。

美女主持人罚时结束,回到了座位上。在那之后,我的境遇依然没有改观。和之前一样,我也拿到了许多不错的底牌,但胜利的天平、每次都倾斜向了与我相反的方向。虽然我还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冷静和镇定;对每一把牌做出正确的判断;不断忍痛弃掉我的大牌……但我的筹码数量却一直在减少。

直到晚上八点的第四次休息前,我已经堕入了谷底,只剩下不到一百万美元的筹码了。

牌桌上的人走了,又来了。但美女主持人、泰国人和我依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泰国人现在已经有超过三百万美元的筹码了;美女主持人也有差不多两百万美元的样子——她在刚刚一把全下的牌里,幸运的击中河牌获胜,淘汰了她的下家。

“我们来打个赌,赌接下来谁会轮换到我们的牌桌上吧?”泰国人微笑着,一身轻松的对我和美女主持人说。

美女主持人一边灵巧的整理着筹码,一边微笑着回答道:“这谁猜得准?我可不行,或许可爱的东方小男孩可以?他有着神奇的特异功能。”

他们两人都看向我;而我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今天已经进行过的比赛里,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输家。轻松、微笑和愉快,那是赢家才能拥有的权利。

第四次休息的时间到了;我站起身,和前几次休息时间一样,走向观众席。

但我没有看到阿湖;坐在那里的,只有陈大卫和金杰米。

“阿湖呢?”我问。

“她说有些不舒服,先回房间了。”陈大卫指了指电梯的方向,对我说。

“不舒服?”我快速的问他。

“是的。她还说,让你好好安心比赛……”金杰米说。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向电梯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想要知道,阿湖到底怎么了!在澳门的海堤上,她和我说过的话还历历在耳——

“……我刚才就在想,如果我跳下去的话,是不是连个浪花也不会溅起?”

没错,阿湖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比我强到哪里去!而且,我比谁都清楚,sop对她的重要性;她几乎已经算得上是破釜沉舟了;对她而言,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一场比赛上……

房间的门并没有锁上,我推开门,走了进去。第一眼,我就看到了,跪在客厅中间的阿湖;她正喃喃低语着;我听到了一些断续的语句——她正在为我祷告,就像卫星赛里、那把三个人全下的牌局一样。

“阿新?”听到我开门发出的响声,阿湖回过头来,有些惊恐的问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她的脸,已经变得黯淡无光;那双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原本鲜红性感的嘴唇,也有些褪色干枯、唇角的地方已经有些裂开。

阿湖站了起来,她走到我的身前,轻轻的、把我拥入了她的怀抱。

“阿新,不要紧的。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何况我们现在并不是一无所有,阿刀那里还有我们的一百万港元……我们都可以好好过下去的。”阿湖一直说着,就像在念着一段魔咒。

我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但我还是听着她继续说下去,“那我们现在就打电话订机票吧,等到了香港,阿新,答应我,好好睡上一觉;睡醒了,就当拉斯维加斯的一切,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你在说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她。

阿湖轻轻放开我,退了两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她把自己沙哑的声音放得无比轻柔:“我是说……你玩牌的技巧很高,千万不要为了一两次比赛灰心;要相信自己,我们还可以继续的……”

“难道……你认为我被淘汰了吗?”

“难道不是吗?”

我们呆呆的对视了一小会,然后阿湖爆出一阵大笑;她一直笑着,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当笑声停下来后,她从坤包里拿出面纸,拭干了脸上的泪痕,她扭过脸去,轻声说:“阿新……对不起,我不是存心咒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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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回报(上)

作者:阿梅我走到阿湖的身后,也用同样的音量对她说:“不,阿湖,不要说这个。你知道我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其实,我只是听陈大卫他们说,你不舒服;所以着急上来看看……”

“没有没有,那只是托词,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会儿……”

我伸手按住阿湖的肩头,把她整个人扳了过来。我仔细的看着她的脸,还好,除了心情低落、而显出的有些憔悴外,她确实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我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真的没什么事?”

“当然没有。”阿湖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把我往门外推去,“你还有比赛,你答应过我,你会好好打的……”

我完全没法反抗的、就被她推出了房间,然后“呯”的一声,房间的门被关上了。我听到阿湖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阿新,我一会就去看你的比赛,你一定要加油哦。”

站在门外的走廊上,虽然明知阿湖看不到,但我还是握紧双拳、点了点头。

我回到了赛场,这个时候,Day2B第五轮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当我走到自己的座位边时,我看到,美女主持人的下家座位上,坐着一个穿黑色夹克、戴着鸭舌帽、墨镜和耳机的男人——没错,他就是全世界最令人厌恶的巨鲨王、上午将阿湖淘汰出局的牌手、我和阿湖的大仇家……

菲尔-海尔姆斯。

他的面前,摆放着至少四百万美元的筹码;他一直喋喋不休着,以分散其他牌手们的注意力:“这真的就是我的牌桌么?晤、没错!嘿,真棒!我来到了一个好地方!我,菲尔-海尔姆斯,今年金手链的预定人选,在这里谢谢大家,你们把牌桌上的筹码都集中起来了,这样我拿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你少说两句会死人么?”我拉开椅子坐下,盯住他被墨镜遮挡住的眼睛,冷冷的说道。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其他牌手对他的反感;我觉得他甚至变态到对这种反感极其享受的地步。菲尔看了我两眼,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他说:“当然不会,不过我玩牌的风格就是这样。如果你不喜欢听我说话的话,有两个办法,一是你把我淘汰出局;二就是我把你淘汰出局。明白么?小家伙?”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耐心的等待这把牌结束,开始新的一个牌局。现在的盲注又涨了一级,变成了6000/12000美元,而这把牌,我在小盲注位置、美女主持人在大盲注位置。

菲尔一直在念叨着,但牌桌上的人都没有搭理他,就连那个最喜欢说话的美女主持人也是一样。大家应该都看过菲尔的比赛录像;谁都知道,和这种人,哪怕只要开口说一句话,都会引来他的长篇大论。

“那么,这把牌……我就加个注吧。”菲尔-海尔姆斯像是有些犹豫着说,“我加注到36000美元,可以吗,各位?”

在他之后行动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弃牌。一个弃掉牌的老头嘟哝着说:“你爱怎么样都行。”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要把你所有的筹码都搬过来,可以吗?”菲尔马上对那个老头说。他甚至站了起来,自以为幽默的做了一个搬筹码的动作;然后他哈哈笑了起来。

我上家的那个泰国人弃牌,现在,轮到我了。我看了看自己的底牌,一对红色的3。

我转头看向美女主持人,她的手又在无意识的揉着自己的耳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对抗,我已经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义,她并没有什么大牌,边缘牌也许都算不上;但她乐于用这种牌对抗一个对手,而非两个;如果我进入彩池,她将会简单的选择弃牌。

我又看回菲尔-海尔姆斯,我猜他才是真正的拿到了大牌,但我没理由就让他这样扫走盲注。他坐在我下家的下家,也就是说,在每一轮的十把牌里,翻牌前我只有两次机会在他之后做出决定,我不能浪费这种机会。

但一对3实在算不上大牌,我也不敢加注,给菲尔-海尔姆斯再加注的机会。思考了一会后,我推出了三叠500美元的筹码:“我跟注。”

美女主持人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她的这个行动又引起了菲尔的嘲弄。菲尔-海尔姆斯大笑着“惊呼”道:“嗨!美女!你这是干什么?我其实也把你的一份算在内了!”

美女主持人撇了撇嘴,她转过头来对我说:“东方小男孩,希望这把牌里,你能让他的嘴巴闭上。”

发牌员捶了捶牌桌,销掉一张牌,发下了翻牌——黑桃8、草花3、方块6。

我击中了三条;而且这样的翻牌应该完全错过了菲尔的牌。现在,即使他的底牌是一对A,我也占有极大的优势,我完全用不着怕他!

可是……就在要下注的时候,我又开始犹豫起来了。前面很多把牌,也是类似这样的翻牌,然而最后在河牌倒下的,却是我。

我的筹码已经不多了,不能再在河牌前胡乱冒险;可我又不想让他轻松的看到转牌和河牌——概率论告诉我,我有非常高的机会获胜;但我的经验却告诉我,要是让他看到了河牌,十有八九输的那个人、会是我。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决定。我抬起头,向观众席看去,阿湖还没有来。

发牌员又在催促我叫注了,我痛苦的摇了摇头:“我让牌。”

“让牌?你想了这么久就只是让牌?”菲尔大笑起来,“不,小家伙,我知道你是在对我设陷阱,告诉我,你凑成了三条?或者两对?不、不,我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你要让牌?很好,我也让牌。”

转牌是——方块K。

我再次让牌,菲尔-海尔姆斯不停的唠叨着、点出了五万美元的筹码,推进彩池。

这是一个标准的试探下注,在翻牌前,他显示出自己有一把真正的大牌;这张K看上去帮上了他,但到底他的手里是AK还是一对K?如果是AK的话,我就已经赢了;但如果是一对K的话,我就只能寄希望于河牌会奇迹般的出现最后的那一张3。

无论他是哪种牌,我的加注都不可能将他吓跑;只会把彩池构建得更大。而现在,我需要的不是大的彩池,我需要的是——

活下去。

Day2结束后,剩下的两千人将晋级到Day3的比赛;再淘汰掉一半人后,Day4的比赛只要能够撑过前面的两百人,就可以进入钱圈。一百万美元的筹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只要保持这个数字,再加上在Day3预计可以拿下的两三个彩池,就算一直弃牌,我也可以弃进Day4。

“好吧,我跟注。”考虑了一会后,我说。

“河牌是……”发牌员发下河牌,“黑桃3。”

风水轮流转,这一回终于转到我这里来了。我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现在已经尘埃落定,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夺得这个彩池了:“我下注……十万美元。”

“我加注到三十万美元。”菲尔-海尔姆斯说。

如果我现在全下的话,他会跟注全下吗?这很难说;他的加注绝不可能是偷鸡,也许他有AK,但这张河牌出现的3,会让他正视我击中三条3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加注太高;那么,他的手上是一对K,三条K带对3的葫芦?他会没法放弃这把牌,就像丹尼尔-内格莱努输给古斯-汉森的那把牌一样;也就像阿湖早上输给他的那把牌一样;这是个美妙的陷阱,他绝无可能逃开。

“我全下。”我把筹码往彩池中间推去;筹码在牌桌上移动,发出“哗啦”的声音。

“他还有多少筹码?”菲尔问发牌员。

“跟注您的二十万美元后,他还有六十一万七千美元。”

菲尔-海尔姆斯开始犹豫起来,在加注三十万美元后,他的筹码已经不到四百万了;他问我:“小家伙,你不怕被我淘汰出局吗?”

“我怕。”我很诚实的回答他。

“那你为什么还要全下?今天只是Day2的比赛,你应该把筹码留到Day3再去和别人拼命;没有人告诉过你,全下是最烂的玩牌方式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喜欢参加sop吗?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给我们送钱!晤,不过你既然那么急着出局,我就送你一程又怎么样?我……”

我急切的等着他说出跟注全下几个字,但他又犹豫了,他死死的看着我的脸,直到发牌员催促他叫注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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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回报(中)

作者:阿梅“海尔姆斯先生,请您马上叫注;否则您的牌将成为死牌,而自动弃牌。”发牌员面无表情的对他再重复了一次。

“好了,不要再啰嗦了,我申请暂停。”菲尔-海尔姆斯不耐烦的说。为自己争取了三十秒的时间后;他安静下来,一直看着我。

我也毫不退让的看向他——鸭舌帽、墨镜和耳机遮住了他整张脸的大部分;而唯一没有被挡住的那张大嘴,却一直紧紧的抿着。

抛开一切其他不良习惯,菲尔在牌桌上的表现,的确配得上他曾经获得的那条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也无愧于其他八条在别的比赛中获得的金手链。我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而且,我同样知道,就算他取下这一整套装备,我也完全不可能猜出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不过,还好,这把牌我不需要去猜,我已经拿到了牌桌上最大的牌,我赢定了。

菲尔-海尔姆斯的手移向他的那两张扑克牌,他把它们拿起来,举到自己面前,看了又看;然后他摇摇头——那一刻,我的心脏突然一阵狂跳,我以为他看穿了我的底牌,我感觉到他已经察觉到了这个陷阱,从而做出弃牌的决定……但他又把牌放回去;很犹豫的把头转向我。

这个时候,暂停的三十秒时间也到了。在发牌员的声声催促中,菲尔-海尔姆斯终于艰难的说出了那句“跟注全下”,他翻出自己的底牌——真的是一对K!

我也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发牌员把所有的筹码推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声音简直动听极了:“邓克新先生四条3获胜。”

“嘿!其实我刚才就猜到你是一对3了!可我只是放不下我的一对K……”菲尔-海尔姆斯说。

“没关系。”我开始整理那些筹码,并且对他微笑着说,“真的,没关系。也许你已经忘了,上午的时候也是拿着一对3、赢了我朋友的一对K,并且把她淘汰出局。这只是个小小的回报……”

我收起笑容,冷冷的接着说下去:“而这回报,才刚刚开始。”

“是吗?”他盯住我,把墨镜向上推了推,我感觉从墨镜后似乎射出一股极其尖锐的目光,这目光像是能够穿透我的内心;让我的所有想法都无所遁形……

我本能般的、在座位上不安的动了一下。

菲尔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哈哈笑了起来,并且指着我面前的那些筹码说:“小家伙,你一定会输掉你所有筹码的。”

我没有理他,只是从泰国人的手里接过了红色D字塑料块;美女主持人和菲尔相继下过大小盲注后,发牌员开始给大家发下底牌。

虽然菲尔-海尔姆斯是一个极其令人生厌的人;而且刚转换到这张牌桌上,他就被我重创了一把,但他的表现,马上就开始令其他牌手望而生畏——在那把牌后的六个小时里,在不间断的喋喋不休中,他一口气扫走了十五个筹码较少的牌手;泰国人也被他重创了两把,损失了大约一百五十万美元的筹码。

他偷鸡的时候没人敢抓他;但当你决意和他拼一把的时候,他却总会亮出出乎你意料之外的好牌。菲尔-海尔姆斯就像音乐会上的指挥一般,挥舞着充满魔力的小木棍,引导着整个牌桌。他总能让你照着他的想法去做;你所有的叫注——下注、跟注、加注、或者弃牌,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幸好,我并不属于他正在指挥的那支乐队。这六个小时里,我总共只玩了四把牌,并且毫无争议的都拿下了彩池。

不,并不是我过于谨慎,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没有拿到什么真正的大牌——但这也给了我另一个机会,让我能够更深入的观察菲尔-海尔姆斯。

可是,我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能够用来判断他底牌的蛛丝马迹。他隐藏得太深了,就像陈大卫、托德-布朗森、丹-哈灵顿那些人一样。我和他们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他们中的任何人,都可以很轻易的看穿我,而当我试着这样做的时候,却就像面对着浩瀚的大海,想要从中找出一根银针般困难。

但我一直在努力。因为我答应过阿湖,我一定会尽力。

第七次休息的时间到了,我们大家起身离开牌桌。我大约还剩下一百六十万美元左右的筹码;而菲尔-海尔姆斯面前的筹码,比他刚坐进牌桌时还要多两百来万。

现在已经是午夜两点,绝大多数旁观的人已经走了。陈大卫师徒也不在观众席上;杜芳湖一个人坐在观众席的角落里,她怔怔的对着大屏幕发呆,身边的座位一片空荡荡的,让她的身影显得更是孤单。

“他们人呢?”我走到阿湖的身边,问她。

“阿进刚刚被淘汰出局了。”过了一会,她才轻轻的说。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到了她的身边,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她伸出手,轻轻的抓住我的手。我静静的感受着,从手背传来的那份温暖,直到催促牌手就座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要去比赛了。”我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同时轻声说道。

阿湖像是从梦中惊醒般,应了一句:“哦。”

她松开我的手,站了起来,替我整了整衣领和领带,沙哑的声音透出无限温柔:“阿新,你知道的,现在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你不会让我失望,对么?”

我凝视着她的眼眸,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我回到座位上,可菲尔-海尔姆斯还没有回来。我转头看去,他还在观众席边,正在和一个中年女子微笑着说些什么,然后那个女人踮起嘴,给了他一个热吻。

当他回到座位上,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样子。第一把牌他加了一个重注,所有人都弃了牌;他笑着拿回牌桌上的筹码,然后对我说:“你说的、早上被我淘汰掉的、就是刚才观众席上那个小妞?”

我没有理他,但他接着说了下去:“这可不怪我,她拿到了一把好牌,是的,好牌,但却并不保险。可她就像是疯了一样加注、再加注、全下……老天,她要把所有的筹码都给我,我为什么不要呢?”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发牌员发下的底牌。

也许是今天的牌桌风格更具有攻击性的缘故;和昨天比起来,今天的比赛进程明显要快得多,在离开观众席的时候,我看到大屏幕上显示着还剩下一百二十来桌人,也就是说,再淘汰掉两百个人,我们就可以进入Day3的比赛。

盲注涨得很高了,现在的盲注是18000/36000美元;这已经足够吞没许多筹码不足的牌手。也许,我们根本不用像Day2A一样坚持到五点。

没错,今天的比赛,随时都有可能结束。

这把牌,又轮到我坐在庄家位置。菲尔的下家、枪口下的位置那个牌手开始弃牌,接着是下一个、再一个……直到那个泰国人。

泰国人看了看自己的底牌,又看了看我、美女主持人、以及菲尔-海尔姆斯。犹豫了一阵后,他决定跟注。

我看了看自己的底牌——红心A、黑桃A。

“我也跟注。”我很平静的做出了决定。

后面还有两个人等着行动,菲尔-海尔姆斯是一个攻击流牌手,他习惯在任何时候,拿到任何牌加注。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会加注的。

美女主持人看过牌后,想了想后,她也将一万八千美元的筹码推进彩池。

菲尔笑了起来,他对我说:“很好,你终于肯玩上一把牌了。你知道吗?小家伙,一直看着你弃牌,我都很替你着急。看来你终于也愿意行动起来了……不,我知道你想要我加注,我不会那么傻的,那么,我让牌。”

我小小的圈套被他轻易的识破了,他知道我拿到了一把真正的大牌。

越是大牌,就越不适合对抗多个牌手。当菲尔-海尔姆斯让牌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翻牌前加注;等到翻牌的出现后,我这份后悔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四家争牌。”发牌员说,“翻牌是——草花J、方块Q、草花7。”

泰国人让牌,我也让牌——这种牌很可能给他们三个人中的某一个,凑成了三条、两对、或者同花和顺子的抽牌;试探性下注只会让大家都跟进彩池,把彩池弄得过于庞大;而重注出击的话,如果正好撞上别人的大牌,那就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美女主持人也让牌,现在,轮到了菲尔-海尔姆斯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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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回报(下)

作者:阿梅——————因为起点网站将要停机维护,故将十二时的更新提前。请大家继续关注,谢谢!

“教战手册上说,拿到一对A,在翻牌前要加注、再加注。”菲尔-海尔姆斯对我笑着摇了摇头,“小家伙,你不适合玩牌,你让我们大家都进入了彩池。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对吧?晤……我不应该问你这个问题的,我说的话,当然不会有错。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嚣张的狂笑后,他推出了三叠2500美元的筹码:“我下注十五万美元。”

翻牌前的彩池是十四万六千美元,菲尔的这个下注已经超过了彩池。泰国人想了一会,然后他转过头,问美女主持人:“你会加注么?”

美女主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以为泰国人会再问我相同的问题,但他没有。他只是斜了我一眼,然后双掌合什,很认真的对发牌员说:“那好,我跟注。”

彩池已经有四十四万六千美元了。如果我和美女主持人跟注的话,彩池将达到七十四万六千美元;我跟注需要十五万美元,大约占整个彩池的1/5;也就是说,只要超过20%胜率的牌,我就应该跟注。而无论他们三个人拿到什么牌,只要不是三条,我的胜率都不会低于25%;这样的彩池比例逼着我必须跟注——菲尔-海尔姆斯算得很准;他知道我会跟注,他也同样知道我不敢加注……

是的,我不敢加注……这一点甚至连那个泰国人也同样清楚!

我不想在菲尔的指挥下行动,可这牌我能够加注么?如果我加注的话,无论是揉着耳垂的美女主持人;双掌合什的泰国人;还是正冷冷看着我的菲尔-海尔姆斯,他们都不可能轻易放弃。我愚蠢的加注只会让彩池变得越来越大,从而让我在最后两轮叫注里,每一轮都必须投入更多的筹码……

我看向美女主持人,她的小动作出卖了她的底牌,我确信她有两张小草花,在做同花抽牌;而泰国人的动作也说明了他有9、10,或者10、K,正在做两头顺子的抽牌;如果我加注,彩池比例会变得不适合他们;也许他们会弃牌,也许会强行挤入彩池……而最大的关键是,我完全不知道菲尔的底牌是什么!他已经两对了么?还是根本就在吓人?

我已经在翻牌前错了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也许跟注是一个比较好的决定。但如果只是跟注,面对两个抽牌的对手,还有一条张着大嘴,随时准备将我吞噬的巨鲨王,我……还有赢的机会么?

九十秒的考虑时间到了,可我实在没有办法做出决定。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对发牌员说:“我请求暂停。”

菲尔-海尔姆斯叫得更起劲了:“嘿!小家伙,我说过你已经为难了!难道你觉得你还有赢的机会么?要是你觉得自己能赢,那你就加注吧!来吧,加注我吧!”

他知道我不敢加注……可我不知道,他的这些行动和说话,到底是想要我加注,还是想要我跟注!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我必须做出和他想让我做的,完全相反的决定!

我竭力回忆着菲尔之前的一切行动,在他不断怂恿别人加注的时候,别人总是忍气吞声的弃牌,而他也从来没有翻出过自己的底牌;可是当他扫走那些牌手的时候,他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沉默着赢走别人所有的筹码……

是的,当他开始胡言乱语的时候,就是他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时候!

不用再犹豫了,我必须现在做出决定,对,就是现在!

我往彩池里,推出自己面前整整三分之一的筹码:“好吧,如你所愿,我加注到五十万美元。”

这又是一个越过了彩池的加注;一个牌手下注,告诉大家他有很大的牌;而另一个牌手加注,说自己有更大的牌。美女主持人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傻到和我们硬拼。她看了我一眼,放下捻住耳垂的那只手,拿起她的底牌,扔给了发牌员。

“我知道你拿到了三条Q。”弃牌后,美女主持人微笑着对我说。

菲尔-海尔姆斯大笑起来:“他有三条Q?不,我不相信,如果他有三条Q,我就把这副扑克牌吃掉!我完全可以再加注……不过算了,泰国人,刚才我拿走你太多的筹码……现在我给你一个夺下彩池的机会。我只是跟注,你也可以跟进来。我对你很不错吧?”

泰国人开始犹豫不决,在这把牌之前,他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三十万美元的筹码;而在这把牌里,他已经投入了将近二十万美元,如果还想要参与彩池的话,就必须再拿出三十五万美元来冒险,那样他就只剩下了七十五万美元的筹码……

双掌依然合什的泰国人,用复杂的眼神对我们各看了一眼,然后他闭上双眼,默默的祈祷了一阵。

也许是听到了佛祖的旨意,在祈祷结束后,泰国人睁开双眼,决定跟注。

转牌是——红心2。

菲尔-海尔姆斯看着我,敲了敲桌子;泰国人也让牌。

我不想让彩池再次加大——现在我还有一百万美元的筹码,我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这把牌输了的话,一百万也足够我坚持到进入Day3……于是我也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在发牌员发下河牌前,菲尔突然站了起来,他拍着桌子说:“我让牌。”

在第一个行动的时候,他经常玩这样的把戏;这可以说是有海尔姆斯特色的独门玩法。不管怎么说,他这种做法总能给其他牌手很强烈的心理暗示,那就是你的下注,随时可能受到加注的惩罚。

河牌是——红心10。

菲尔-海尔姆斯既然已经让牌,那就轮到泰国人先叫注,他合紧双掌,仰首祈祷了一番,祈祷结束后,他深呼吸了一次,把所有筹码都推进彩池。

我知道,他是在偷鸡。

泰国人已经输了,在这把牌后,他的筹码将从最高时的三百万美元,降到七十五万美元;这是个很危险的数字,很可能在随后的比赛里,被人一把扫走。他已经沉不住气了;他试图冒险一博,拿下这个一百六十多万的巨大彩池。但他的牌已经被我看穿了——他只拿到了一对10。

是的,泰国人很有勇气,但他并不是喜欢蛮干的人。谁能相信,他会拿着89或者AK,希望击中那张唯一能够让他获胜的10么?当然不!他当然是在抽两头顺子!而现在,他在再次没有按照彩池比例叫注后,已经尝到了投入太多的苦果。他现在的行动,无非是拼死挣扎的最后一博,希望能够偷到彩池而已!

我不会让他如愿的……可我怕的是,菲尔-海尔姆斯也不会让我如愿。

如果我跟注泰国人的全下,那我自己也只剩下了三十来万美元的样子。可以想见,如果菲尔真的拿到什么牌,他必然会迫使我将所有的筹码都扔进彩池。现在问题的唯一关键在于……菲尔-海尔姆斯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在此之前,他在河牌前的让牌,有一半时间在别人下注后全下,这种情况下,他都夺到了彩池;另一半时间是大家让牌,结果他拿到了小部分的彩池;也就是说,他拿到两对或者三条的概率是一半一半——至于顺子的可能性,和上面的理由一样,根本不用考虑。

彩池里已经有两百三十多万美元的筹码了。就算在Day3的比赛里,也很少能够看到这么巨大的彩池。如果我和菲尔都全下进去,并且由我拿下彩池,那我就会有四百三十多万美元的筹码,而菲尔-海尔姆斯在损失掉一百六十万之后,将只剩下四百二十多万……那样的话,我将会成为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可是,万一我输了……我和阿湖也就只能两手空空的离开拉斯维加斯了。

我忍不住扭头看向阿湖,她的双手紧握着,正急切的看向我。

“好吧,我……”我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底牌,我还有一百万美元筹码,我可以忍到Day3,甚至可以进入Day4的钱圈。我完全没必要冒险……但就在这时,我突然灵光一闪!

菲尔-海尔姆斯的牌的确很大,但没我大!

活生生把“弃牌”两字吞了回去,我把扑克牌放回牌桌:“我……全下!”

“全下?你全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庞大的彩池让所有人发狂,这话说得真是一点也没错。”菲尔摇着头,对我说,“你不可能拿AK击中顺子,而且你既没有三条,也不是两对,我猜得怎么样?”

“少啰嗦了,要是你觉得自己真是神仙的话,要么你就拿出一百万来验证;要么你就弃牌。”我冷冷的回答。

“好啊,我跟注全下。”菲尔轻松的说。

泰国人的嘴唇不停蠕动着,他一边祈祷,一边翻开自己的底牌——黑桃10、方块K。

他只有一对10,已经输了。现在,只剩我和菲尔-海尔姆斯比个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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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夜半惊魂(上)

作者:阿梅——————阿梅要睡觉觉了,中午可能醒不了……所以把中午十二点的这一章提前发上来,谢谢大家支持这本书!

“你有一张A,而下面没出A,所以你只有一对,我想你应该是AQ之类的牌,你有桌面上的顶张大对;可是……我是一对K。”菲尔-海尔姆斯用他惯常的傲慢语气说,并且骄傲的翻出了他那一对K。

我长出一口大气,强行压抑住心底的欢畅,装成沮丧的样子:“海尔姆斯先生,你猜中了我的底牌,确实是一张A……”

这个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我的另一张牌也是A。”

看到我亮出底牌后,发牌员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调再次响起:“邓克新先生,一对A获胜。”

“漂亮的一手。”泰国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站起身来,和我握手,并且对我说:“祝你好运。”

我微笑着回答他:“谢谢。”

他又向菲尔伸出手去,然而,菲尔-海尔姆斯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伸向他的那只手一样。他摘下了墨镜、单手叉腰,开始滔滔不绝的教训我:“操你妈的……你这只猪头……你他妈的会不会玩牌……你拿着一对A竟然在翻牌前只是跟注,操!这他妈还是sop吗?什么样的白痴都他妈的混进来了……你这世界上最烂的牌手……”

很少有人会喜欢在午夜两点半里,还不停的和别人说话。大家都很疲惫了,所有人都在期待着Day2B快些结束,好回去家里、或者旅馆的房间里倒头就睡。除了发牌员们单调的声音,这里已经非常安静,甚至连巡场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毫无疑问,整个赛场里、所有人都听到了菲尔-海尔姆斯泼妇骂街般的咆哮。

这骂声也理所当然的引来了巡场,他将“Sitout”的木牌放在菲尔的筹码边,对那个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巨鲨王说:“海尔姆斯先生,请您保持冷静!因为您的言行,您将被罚时三十分钟。”

“冷静!罚时!你们把全世界最烂的人安排在我的牌桌上!好吧……玩了这么久的牌,我确实需要去休息会了。小白痴,垃圾货,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有输光……”

“当然不会。”我微笑着看向他,“我刚才就说过了,这回报,才刚刚开始。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我等着你。”

菲尔离开了牌桌,他走向观众席,伏在那个中年女子的腿上,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那个女子也不停的说着什么,并且轻拍他的背,让他能够得到些宽慰。

美女主持人从我手里接过那个红色D字塑料块,她对我笑着说道;“菲尔这个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令人厌恶。可他偏偏有个好妻子……据说他的妻子是心理医生,也许很快,他就会在那位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恢复过来;可爱的东方小男孩,当他重新回到牌桌上的时候,你可真要留神了。”

对她这份善意的关怀,我回报以友善的微笑:“芭芭拉小姐,谢谢您的提醒。”

看过了底牌后,我随意的把它们扔回给发牌员。然后我还是忍不住的、向菲尔-海尔姆斯看去——在妻子的怀抱里,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至少看上去如此。他站了起来,端着一杯香槟,大摇大摆的在牌桌间走来走去,向熟人们大倒苦水,我看到他几次指向我的方向,我知道,他在说我的牌技究竟有多差劲;而他那把牌又输得有多么冤枉。

半小时的罚时很快就过去了。当菲尔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已经三点多钟了,而现在,盲注已经涨到了19000/38000美元;整个赛场已经只剩下了一百零几张牌桌仍在进行;而且还不断有筹码不足的牌手、被迫在大小盲注时全下,然后被大牌淘汰出局——这一切都预示着,Day2B的比赛,随时都可能结束。

这把牌又是我的大盲注。美女主持人弃牌后,菲尔-海尔姆斯没有再唠叨什么,他只是死死的盯住我;我完全能够感受到墨镜后闪烁的寒光……但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做到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了。

看到这一招对我已然无效,他悻悻的转开了视线,撇了撇嘴说:“我跟注。”

疲惫的时候,人们很难产生战斗的欲望。牌桌上的所有人,都只想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晚。是的,大家都选择了弃牌,包括小盲注位置上那个只剩下不到五万美元筹码的牌手。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黑桃A、方块K。

菲尔只是跟注进入彩池。他应该不会有大的对牌、或者AK、AQ之类真正的大牌,也许是两张同花牌?或者两张连续牌?再或者是A带一张小牌?好吧,就算他有个中等对子、或者小对子……可是,不管怎么说,就这手牌而言,我相信自己的胜率一定很高。

不过,我想要给他再设个小小的圈套……于是我只是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在翻牌发出来前,我也站了起来,对发牌员说:“我让牌。”

“你这是干什么?”难得沉默这么长时间的菲尔,再次“惊呼”道。

我耸耸肩,很无所谓的说:“这是从你那里学会的。”

翻牌发下来了——草花A、红心2、黑桃2。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好的翻牌!我现在有了两对,而且还是顶张大对;以及最大的边牌!我确信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不可能有2;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拿一张2、甚至是两张2进入彩池;那么,他有一张A么?看来不像;如果有张A的话,他会在翻牌前加注;而且就算有A,只要边牌不是K,我也比他的牌要大。

菲尔犹豫了一阵后,对发牌员说:“我也让牌。”

转牌发下来了——草花2。

在我思考应该如何叫注的时候。菲尔-海尔姆斯一边凝视着这张扑克牌,一边摇着头,用一种惋惜的语气对我说:“看来今天晚上是来不及把你赶出去了,小白痴;你还有两天的时候用来祈祷;去祈祷吧,祈祷Day3不要再和我坐在一桌;如果上帝能听到你说的话,也许他会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也说不定?否则的话,你自己知道,你必将被我扫出sop的大门!”

他又开始故态重萌了……我决定继续挑衅他,我希望他能够被我干扰,而再度失去理智,于是我注视着他的脸,很认真的对他说:“是么?海尔姆斯先生。我和您的看法刚刚相反。我们还有机会分出胜负,不是么?牌局还没有结束,我很乐意在接下来有限的几把牌里,将您的全部筹码都拿过来,让您在Day2就结束这次痛苦的sop之旅。”

“邓克新先生,现在轮到您叫注了。”在我们斗嘴的时候,发牌员对我说。

好吧,让我们回到牌局里来……现在,我拿到了三条2带一对A的葫芦,我想,这应该是最大的牌。我决定把这个陷阱挖得更深;于是我继续平静的让牌。

菲尔-海尔姆斯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的让牌使得他轻松了不少:“当我的筹码从十万美元上升到两百万美元后,没有任何人还敢说自己会把我淘汰出局。小白痴,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说的;好吧。那我就满足你……”

他把所有的筹码干净利落的推了出去——发牌员在我的要求下清点了这些筹码,清点结束后,他告诉我:“这是四百一十七万八千美元。”

我还有四百二十六万……我完全可以把他扫出局去。他不可能有2,更不可能有A,我想他大约有一张K、或者是一对小牌,他以为我没有A……和刚才一样,我拿到了最大的牌,根本用不着考虑,不是么?我也把所有的筹码推了出去。

菲尔-海尔姆斯突然狂笑起来,他笑得如此歇斯底里,像极了一个癔症患者——

“小白痴!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痴!你没可能有2;我想你有张A,应该是AK之类的牌……我这次没有再猜错吧?”

紧接着,他翻出自己的底牌,那是——

两张红色的A。

那一刹那,我的所有思维完全停止了……我只知道,我终于还是输了……我和阿湖败在了同一个人手里。我一直以为我是在给他设下陷阱,但却完全没有想到,最后被套进陷阱里的人,却是我……

这就是巨鲨王的实力么……也许,sop本就不是我们这个级别应该来的……现在还有回香港的机票可订么?或者,我们还可以和阿进坐同一班飞机回家……

可笑的我、可笑的阿湖……竟然还曾经妄想过夺走一亿八千万的大奖……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这些巨鲨王的对手,我们只会被他们在不经意间的狂笑中、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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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夜半惊魂(下)

作者:阿梅——————好吧,我承认,我败了,你们实在太强大了,都猜中了这张2……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了;夜里十二点的那章我就先更出来吧……

“邓克新先生,请您亮出您的底牌。”

发牌员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

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可这声音却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他在说什么,我知道现在轮到我翻开底牌了;可是……我整个人都已经瘫软在椅子上,再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动作。我只能木然的听到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然后他自己伸出手来,翻开了我的底牌。

“我果然没有猜错!我果然没有猜错!”菲尔-海尔姆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双手胡乱挥舞着,把脸转向整个赛场,大声的宣告着他的胜利,“嗨,所有喜欢我和讨厌我的人!你们将见证Day2筹码榜榜首的诞生!这把牌后,我将领先詹妮弗小甜心两百多万美元!我的筹码优势将遥遥领先!我还会把这个成绩保持到决赛桌,直到拿回金手链!现在,大家开始鼓掌吧!”

少数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牌手真的鼓起掌来;其他大多数人,还是不屑一顾的保持了沉默。可是,就连这稀稀落落的掌声,也像是一个个耳光不断抽在我的脸上……

“好了,现在是河牌……”发牌员说。

这张牌发不发都已经无所谓了,任何一张牌都没办法挽救我的筹码。但发牌员还是尽责的轻咳一声,捶了捶牌桌,销掉一张牌——

“河牌是——方块2。菲尔-海尔姆斯先生四条2,边牌A;邓克新先生四条2,边牌A;两家平分彩池。”

什么?平分彩池?真的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感觉心跳快得厉害,整个心脏似乎都要从喉头蹦出来了……平分彩池么?那也就是说,在这趟sop之旅中,我还活着?

我看到,菲尔-海尔姆斯是彻底的失去理智了,他把墨镜扔到了牌桌上;帽子和耳机也丢到了地上;他的手指一直对着发牌员和我指指戳戳,可是,我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办法听到任何声音……我只是不断的问自己:我还活着?我还可以带四百万美元的筹码进入Day3的比赛?我不用和阿湖去预定机票?这是真的么?

为什么大家都站了起来?为什么他们都拿走了自己的筹码?难道比赛已经结束了么?我是真的活下来了?按住我肩头的、那双温暖而潮湿的手又是谁的?是阿湖么?

我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木然的看着菲尔-海尔姆斯丑陋的表演,就像在看一场无声电影;但是,我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

“阿新,Day2的比赛结束了,我们回房间吧。”

是的,是那个沙哑得近乎撕裂的声音……我像是一个机器人般,慢慢的转过头去。映在我眼帘的,是阿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但这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和一串与这笑容极不相衬的泪珠。

“回去了么?”我好不容易才问出这么一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比阿湖还要沙哑得多。

“对。”阿湖笑着说,可她的泪水却不停的掉落,“阿新,你刚才太紧张了……还是先坐一会,我帮你收拾筹码……”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夏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晒进了没有遮上窗帘的房间;我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套房客厅里的那张床上。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样回到房间的了;我只记得,阿湖收拾筹码的时候,我的双脚已经完全麻痹;当我想用手控制住它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也开始痉挛;然后我又惊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不停的颤抖……

想来,阿湖一定很辛苦才将我扶回房间的吧!我起了床,敲了敲里间的那扇门,有些歉意的叫了一声:“阿湖……”

没有人应声。我轻轻推开房门,里间空荡荡的,阿湖不在。

她会去哪呢?难道又去看巨鲨王们玩牌了?应该不会吧……不过,阿湖是一个很懂得照顾自己的人,所以我根本就没有为她过多的担忧什么。

我决定给自己找些别的事情做,我拖出旅行袋,从里面掏出了一本笔记本,和一支派克金笔——这是我唯一带在身边的、曾经属于姨父的东西。

坐在桌前,我开始一边回忆着昨天那些牌局的细节,一边开始写了起来。

没多久,房间的门开了,阿湖走了进来。

看到我的时候,她似乎有些惊讶的问道:“阿新,你醒了?”

我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嗯,你去哪了?”

阿湖把坤包放在桌上,伸了个懒腰:“我去弄了点吃的,一会他们就会送过来。咦,你在干什么,写日记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个习惯?”

“不,只是一些牌例总结。”

“是么,我来看看……”阿湖接过我的笔记本,开始读了起来。

“一:他很喜欢喋喋不休,但翻牌前,却突然沉默起来。结论,他拿到一把很大的牌,沉默只是他本能的掩盖;这种不自觉的反应,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二:他是个攻击流牌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加注吓退对手的机会;但这把牌里,他却在翻牌后,我让牌的情况下,没有下注,也选择了让牌;给我免费看转牌的机会。结论,他的牌已经领先于我,接近必胜,他有恃无恐。”

“你写的是菲尔-海尔姆斯么?”阿湖问。

“嗯,最后一把牌;能和他平分彩池,实在是侥幸……我想我当时一定忽略了什么事情,所以想要做个总结。事实上,他并不是全无破绽,至少我现在就想到了两条;只是当时我根本就没有发现,或者说没有及时总结出来……”

叹了口气后,我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阿湖,你看,那把牌起初我们都只是被动的跟注、让牌;彩池只有少得可怜的95000美元。为什么在转牌出现后,我让牌的情况下,他会突然拿出四百万来全下?”

阿湖合上笔记本,她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是啊,他怎么就那么肯定,你会跟注全下?如果你不全下的话,他拿那么大的牌,却只能扫走一个只有大小盲注的彩池,那绝不能让他满意。如果是我拿到他那手牌,只会先下一个小注,期待别人加注,然后我再加注……难道,他知道你急于为我报仇,所以一定会跟注全下?不,这个理由解释不通;他一定知道,你有一张A。”

“你说得没错,阿湖,他看穿了我的底牌,我们都清楚这一点。他知道我有一张A,但这并不是他知道、我一定会跟注全下的理由;你知道,我平常不是这样的;就算有A,我也会认为他有另一张A、甚至一对A;在他全下后,我没有理由为一个平分的十万美元彩池,冒着出局的危险,把所有筹码都投入进去。”

“嗯……”杜芳湖沉吟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接着我听到她说,“原来是这样!”

“怎样?”

“嘿!阿新,你自己也是一条鲨鱼;你看穿别人底牌的能力,比我要强上一百倍!你告诉我,你是怎样看穿那些鱼儿们的底牌的?你可不要说,那是因为你有特异功能!”

“当然不是。读牌其实只是一种技巧,通过观察、和分析……”

阿湖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敲了敲桌子说:“是的,菲尔-海尔姆斯经常在第一个行动时提前让牌;可你从来没有这样干过。但在那把牌里,你突然做出这种行动……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有一把大牌,正想要套住我。可是,你不知道,我的牌更大。”

“这个你先前已经说过了,是的,他知道我有一张A……”

“不、不,你还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这话的重点不在后面,而是在前面……我要说的是,阿新,当时你的所有注意力,都只放在自己的陷阱上;你竭尽全力的,给菲尔挖下了一个坑;菲尔知道,他全下的举动,会被你看成他已经掉进这个坑里的表现;他知道你一定会跟注……因为他知道,你根本看不见,他在你的坑旁边,挖的更大、伪装得更好的那个陷阱!他是在以坑对坑……他可以确定,你已经产生了心理的盲点;所以他才敢全下。”

“盲点……”我反复念叨着这个词,下意识的,我打开了笔记本,在第一页,我看到了,姨父最后给我留下的那段话——

“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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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地球大追踪(上)

作者:阿梅——————QQ新闻报道,湖南四千电力员工战冰斗雪,抢修电网。可偶们这里为虾米还是停电捏……残念中。不知道虾米时候会来电,趁着本本还有电池,先把中午十二点的章节发出来,大家中午就不要等了。下一更恢复正常(也就是夜里零点……)

一阵敲门声响起,阿湖走过去,把门打开。我听到一个侍应生对她说:“杜小姐,这是您要的午餐。”

“嗯,好的,谢谢。”

阿湖推着餐车走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然后她笑着对我说:“好了,阿新,先别写了,吃点东西吧。”

我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搬着那把椅子,走到餐车旁。

餐车上,摆着一个超级大的汤锅,锅子旁边还有一些调味品,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有些奇怪的问阿湖:“难道,我们中午就光喝汤么?”

“当然不。”阿湖拉开餐车下层的抽屉,端出一个大大的盘子,满满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饺子,让人看上去就食指大动。

我忍不住拿起叉子,叉住一个,蘸了点调料,扔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含混不清的问:“马靴酒店还有饺子卖?”

阿湖摇了摇头,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笑说:“这是我包的,我在他们的餐厅里找到了一些小麦粉……味道怎么样?”

我由衷的赞叹道:“很不错;嗯,真的很不错。”

阿湖有些怜惜的看着我:“我知道你吃不惯西餐。可怜的阿新,跟我来了拉斯维加斯后,你都瘦了许多……”

“有吗?”咽下第五个饺子后,我拿起餐巾,抹了抹嘴,笑着问她。

她凝视着我的脸,点了点头。然后她拿起自己的叉子,又叉起几个饺子,放进我的碗里:“阿新,喜欢就多吃点。”

“嗯……阿湖,你也多吃点。”

“我知道的。”阿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从汤锅里舀出两大碗汤;她把其中的一碗递给我;然后举起自己的那碗汤,对我说,“生日快乐。”

我被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你弄错了吧?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不是你的。”她笑着说,“是我的。”

“哦,对不起,生日快乐。”我也举起碗来,和她碰了一下。

这汤简直味道鲜美到了极点。我敢打赌,在我活过的十八年里,我从来都没有喝过这样美味的汤!

“这是什么汤?”我忍不住问。

“这叫老火靓汤;煲的时间还是短了一些……不过,味道还可以吧?”

“岂止还可以!阿湖,你考虑一下,要不去开家餐馆吧;我保证,不管路途再远,每天都会去给你捧场。”

阿湖被我的话逗得“格格”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摇头:“拜托,基本上,省港澳的每个女孩子,都很会煲汤的好不好?我这水准要是去开家餐馆,绝对只有仆街的份。”

“哦?省港澳的每个女孩子都会煲汤?为什么?”

“你是男孩子,又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不知道了。我记得,从懂事起,母亲就开始对我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连煲汤都不会,将来怎么嫁得出……”

她停住了说话;两丝红晕映上了她的脸庞,有些害羞般的、阿湖微微垂下头去;日光掩映之间,那张平凡的脸,突然变得娇艳不可方物;我一时竟然看得呆了。

不过很快的,阿湖就恢复了正常,她再次站起身,给我们已经喝空了的汤碗,舀满那份老火靓汤;她笑着对我说:“我和妹妹们的每个生日,都是这样过的;自己煲一大锅汤;再揉面、剁肉馅、包饺子;然后一家人坐在一块,就像团年饭一样……”

我不由得说道:“那真是温馨动人的画面。”

阿湖点了点头:“我的母亲记得每一个孩子的生日,她总会在我们生日的时候,给我们准备好一切材料……不过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再这样做了……”

我听出了阿湖语气中的伤感,这伤感也同样影响到了我的心情,我想起了我的姨父、姨母、妈妈、甚至还有……那个人。

我和阿湖同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后她摇了摇头,像是想要摆脱这份令人忧伤的回忆。她侧着头,带着笑容问我:“阿新,其实,我比较好奇;前面那把牌,你为什么会拿一对A全下;你怎么看出来菲尔只有一对K的?”

的确,现在并不是适合回忆的时候……我也摇了摇头,回答她:“因为他对我说:拿到一对A要加注、再加注。”

“那不正好证明,他知道你是一对A?”

“不,阿湖,我和他交手了将近七个小时;而且我绝大多数时间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所以,一些简单的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太骄傲了,虽然他会在嘴里把对方的牌说得大一点,但他的心里却不是那样想的。而且,他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自信了,那把牌在翻牌前我没有加注,他猜测我只是AQ、或者AJ之类的对子而已;他只是一条巨鲨王,并不是神;他不可能每把都猜中别人的底牌……他和我一样,也有心理上的盲点。”

“阿新,你真是太神奇了。”听完这分析之后,阿湖对我说。

就在我正要谦虚两句的时候,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去吧。”

“我去吧。”

我们同时站起来说。然后她笑了笑,顺从的坐下。我走过去,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是右手指间正把玩着一个筹码的阿进。

他把筹码放回裤袋,跟着我走进房间;看到那辆餐车,阿进有些拘谨的问:“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当然没有。”阿湖说,“张生,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刚刚吃过午餐。”阿进推辞道,“其实,这一次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我已经订好了晚上回香港的机票。”

我和阿湖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过他的话。但幸好,他自己说了下去:“我知道两位想要安慰我;不过……我现在感觉真的还不错,师父说过,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型比赛,重要的,是获得经验和教训,而不是成绩。我想,我已经完成了赛前的预计目标……”

我们都笑了,然后我和阿湖对他说了些“旅途愉快”、“以后再见”之类的话;阿进也很识趣的没有多呆,他很快就告辞了。

我和阿湖把他送到门外,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问我们:“你们看了今天的《赌城日报》么?”

“还没有,怎么了?”阿湖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安迪-毕尤死了。”

“什么?”阿湖吃惊的问。

“哦,我这里还有一份报纸,杜小姐拿去看吧。那么,再见。”

目送他的背影从走廊拐角处消失,我和阿湖回到了房间,又在餐车边坐下。

我喝了一口汤,问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条巨鲨王叫做安迪-毕尤……不过你似乎对他很熟悉?”

“当然。”阿湖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说,“安迪-毕尤,和斯杜-恩戈同一年出生;他不是职业牌手,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数学家吧。在金融业和航空航天业上,他挣到了数百亿家产。有了钱之后,他经常从达拉斯飞往拉斯维加斯挑战巨鲨王;但却被一些记者公开嘲笑,说他是专程送钱的鱼儿……”

“哦?那他到底是鱼儿还是鲨鱼?”

杜芳湖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除了和那些巨鲨王玩现金桌,他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不过,为了反击那些记者,2004年,他在《牌手》杂志上发表一份战书,向全世界所有巨鲨王发起挑战,引发了牌坛的轩然大波;最后,巨鲨王们推举了道尔-布朗森、詹妮弗-哈曼、托德-布朗森等六人应战。”

我也开始对这个敢于与全世界为敌的逆天强者感兴趣了:“那输赢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

“嗯,他们双方约定,各存四千万美金在某一家银行,直到某一方输光,另一方才有权取出这笔款项。赌局2006年才真正开始;巨鲨王们轮番上阵和安迪-毕尤单挑。有时是30000/60000美元的盲注;有时是50000/100000美元的盲注;经过三次长达十数日的较量,双方差不多不分胜负。在那之后,毕尤就一直缠绵病榻,没法继续玩下去;而那八千万美元的赌金,现在还依然冻结在银行的保险箱里……”

说完这句话后,阿湖把报纸递给我,并且问道:“阿新,你知道数学模型是什么东西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看向报纸——在第一版,很醒目的写着两个单词:

战争!继续!

这篇报道前面的内容,大部分是回忆安迪-毕尤为扑克世界做出的贡献;和阿湖说的丝毫没有出入;但在最后一段,我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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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地球大追踪(中)

作者:阿梅——————残酷的事情发生了,笔记本只剩下三块满电电池,来电的时间依然未定;可是,只有更残酷,没有最残酷……最新情报,楼上的水管冻裂了,现在阿梅家里弹尽粮绝,停水停电……(趁着本本还有电,再把夜里零点的那章发出来)

“已故安迪-毕尤先生之孙女,正就读于普林斯顿高等学术研究院数学系的堪提拉-毕尤小姐,近日在达拉斯发布声明——虽然她从未接触过德州扑克,但她与其已故的祖父同样坚信,他们两人共同通过某种数学方法,构建数学模型,并且对这些模型进行研究模拟,从而得出的那套毕尤战法;完全可以用于实战。只要严格的按照这套战法作战,任何一个新手都可以击败任何一位巨鲨王。在这份声明的最后部分,她声称将于安迪-毕尤先生的葬礼结束后,前来拉斯维加斯;完成其祖父与道尔-布朗森先生等人约定的未竟之赌局。”

“数学模型……难道是一些概率的计算?”我不太肯定的回答。

我只是一个成绩并不算好的高中生,“高等学术”、“数学方法”,“构建数学模型”……这些词离我的生活,实在太远了。

阿湖也迟疑着摇了摇头,不过,她很快就干脆利落的对我说:“嘿,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嗯。”我又喝了一小口汤。虽然我已经吃得很饱了,但这汤鲜美的滋味,却令我有些恋恋不舍。

可是,只过了一会儿,阿湖又迟疑着问我:“阿新,你猜那个堪提拉……能不能赢?”

这个我倒可以很肯定的回答她:“如果只是纯粹的数学概率游戏,像21点、百家乐之类的,那还有可能研究出提高胜率的技巧;可是德州扑克……绝无可能。归根到底,这是人心的战斗,我实在没有办法想像,谁可以用数学方法,去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阿湖理解的点点头,然后她笑眯眯的、看着我喝完碗里的那些汤。

“你还要吗?”

“呃……我吃了三十个饺子,还喝了六碗汤。阿湖,平常我一天也吃不了这么多;你想撑死我么?”

阿湖掩嘴窃笑,她开始收拾餐车上的残局;而我则去卫生间里冲了凉,换上了我的那一套正装。

“你要出去么?”阿湖问我。

“嗯,吃得太撑了,我出去走走。”

“我和你一起去吧?”

换成以往,我会毫不迟疑的答应她;但今天,我只能对阿湖歉意的笑笑:“不用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迎着午后的阳光,走出马靴酒店的大门;可我却踌躇起来,不知道应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要知道,我虽然在拉斯维加斯呆了这么久,却只出过两次酒店的大门!我想去给阿湖买些生日礼物;但我找不到哪里有礼品店——当铺倒是不少,几乎每家娱乐场周边,都有好几家当铺。

那里面,应该也有些好东西卖的吧……我这样想着,随意走进路边的一家当铺。

空调的冷气吹在身上,和刚才的暴晒比起来,我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双眼还没能习惯,强烈的阳光与这店铺的黑暗之间的反差;直到过了大约一分钟的样子,我才看清楚了,坐在柜台后面的那个满脸皱纹、有如女巫般的老板娘。

她对我开口说话,声音也像极了惊悚片里的女巫:“来自东方的小男孩,你可以随意的看看,这里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东西。”

我不禁讶异的问:“您怎么知道我是来买东西、而不是典当东西的?”

老板娘笑了起来,这笑声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小男孩,任何一个走进这扇门的人,我都可以在一眼之间,判断出他们手里的底牌——买东西,或者典当;有能力赎回去,或者没有;凭技术吃饭,却被运气击倒;或者正好相反……”

“哦?”我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那请您说说,我的底牌是什么?”

她无神的双眼凝视着我,过了一会,她对我慢慢的说:“你刚刚通过了sop的Day2比赛,而另一个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却没有。你并不是为了安慰她,才来给她买一份礼物的;应该有别的原因,也许是她的生日?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身上没有太多的钱,我想……你的心理价位应该在五百到两千美元之间。”

这一切完全吻合事实!如果不是在内地时接受了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我一定会扭头跑出这家当铺!可现在我只是平静(我居然还能平静!)的问道:“您猜得很对,不过我不知道您是怎样猜出来的。可以告诉我么?”

“当然可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过天了;小男孩,你不妨坐下来陪我聊聊,对,就坐在那张钢琴椅上。外面的太阳那么大,我想现在也不会有别人、再来打扰我们的聊天。那么,让我给你讲一下,我是怎么判断出这一切的吧。顺便提一句,你的用词很不准确,这是判断,不是臆猜。”

坐在钢琴椅上的我,无言的点了点头。

幽静的房间里,我很清楚的听到,她尖锐的声音;这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声音——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除了那些在sop里刚刚被淘汰的牌手,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出门;而你看上去,也不像刚输掉比赛的样子,你没有那么狼狈;把这些综合在一起,就只剩下了一个答案:你睡过头了。”

看到我点点头,老板娘接着说了下去:“那么,什么事情会让你睡过头呢?当然是昨天那场进行到半夜三点的比赛。你既不是发牌员,又不是巡场,更不可能是保安和记者;你是一个牌手,而你坚持到了三点钟,还能够安心的一觉睡到今天下午;当然是通过了Day2的比赛;这很容易判断,不是么?”

我心悦诚服的再次点点头。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的衣服,是马靴酒店的洗衣房、今天送回你房间的。而据我所知,那些洗衣女一般是早上十点送一次衣服;晚上七点另一次。你今天早上还在睡觉,那是谁帮你收下这套送来的衣服呢?当然是一个女孩子!你和一个女孩子住在同一个房间,要说她对你不重要……小男孩,也许等你再长大五岁,我才会相信这种话。至于现在的你嘛,还太小了,以你的年龄而言,在感情和女人这两方面上,你是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嗯……好的,您不用再说了……”我彻底被她的推理给击败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赤裸着身子,被嫖客们赏鉴的妓女。

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在牌桌上被对手看穿;而在牌桌下……也是一样。

“格格格格,小男孩,我吓着你了。看得出来,你不喜欢这种方式的谈话。不过,让我最后再对你说一句吧……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四十年了。如果你也拿出四十年的时间,什么事都不干,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只是不停的观察、分析和推理;你完全也可以和我一样,判断出所有的真相!好吧,现在请你到这边来,这边柜台里,摆放的是五百到两千美元之间的小件物品。”

当铺里售卖货物的价格,大都比其他地方的售价要低得多,这家当铺也不例外。顺着老板娘的指引,我先是看到一台崭新的IBM笔记本电脑,和龙光坤的那台一模一样,仅仅标价一千三百美元,而龙光坤的那台,他自称花了三万多港元才买到。

在她的引领下,我慢慢的看了过去。越往右走,货物的体积就越小。在这列柜台的末尾,我看到了一枚钻戒。

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映出了另一枚戒指的画面,它牢牢的套在一根修长的手指上,不断反射着旋转灯的光芒,看起来,是那么的耀眼……

然而,另一个身影强行挤进了这画面之中,她长得并不漂亮,也没有钻戒;好吧,其实,我从来没有看到她佩戴过任何首饰,项链、戒指、耳环……这些东西,她一样都没有;除了一些必要的化妆之外,她总是素面朝天……

我对老板娘说:“请您把这枚戒指拿出来看看,可以么?”

出乎意料的,老板娘拒绝了我。她摇着头说:“小男孩,我建议你不要给那个女孩子送戒指。”

“为什么?”

“任何一个女人,都有自己的幻想和骄傲。而一枚戒指,哪怕是最不值钱的黄铜戒指,都可以将这幻想和骄傲彻底扼杀。”老板娘摇了摇头,“既然你的心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那还是让她保留一些自己的尊严吧……我建议你送她其他的首饰,比方说,这根项链就很不错。”

她从那枚钻戒的旁边,拿出一根白金项链;这项链看上去也很不错,但我却一直忍不住的,看向那枚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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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地球大追踪(下)

作者:阿梅耀眼得令人迷乱的钻戒、和那个清水芙蓉般的女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交替闪现的画面,终于定格了;而我内心的交战,也终于结束了。

我知道,自己已经站在原地很长时间;而那个女巫般的老板娘,也一直静静的站在柜台后,静静的、等我做出决定。

就在我掏出钱包的那一刹那,她用那尖锐的声音说:“小男孩,看来,我给你造成了太多的困惑,我很抱歉。其实,我刚刚所说的,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照做,或者拒绝。”

我的手猛的一颤,钱包差点掉到了地上!我还清楚的记得,就在新年的第一天,姨父在他的书房里,刚刚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照做,或者拒绝……”

我抬起头,仔细的看着老板娘,就像想要从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找出姨父的影子一样。但我失败了,除了同样能够揣度人心之外,她和我的姨父没有任何共同点!

我微微叹出一口气,轻轻的对她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两样我都买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老板娘对我的决定有些失望,她摇摇头,接过我递上的钞票,把钻戒和白金项链分别装进盒子里,一边说着,“我已经给过你建议了,怎么决定,那是你的事情。”

我把两个盒子放进口袋,对她说了句“谢谢您”;然后我向门外走去,可是突然间,我又鬼使神差般的停了下来。

“小男孩,还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忙的?”

“是的……”

我已经无法解释自己的行动了,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但我还是转向她,急切的问:“您说您可以通过观察、分析和推理,从而判断出一个人的底牌;那么,如果是一段话呢?您也可以帮我解释出来么?”

“这就有些困难了,除了讨价还价,很少有人愿意、和我这样一个老太婆聊天。不过我想那对你一定很重要……你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我希望能够尽力帮到你。好吧,你先把那段话说出来,我试着分析看看。”

我坐回那张钢琴椅上,竭力回忆着当时姨父的表情、和语调,并且试图模仿出来——你可以想见,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心里究竟有多么的沉痛和悲伤!我慢慢的念出了那一大段话……

“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在我念完后,老板娘又摇了摇头,她很肯定的说:“说这话的人已经死了。”

“是的。”

“你的父亲?”

“差不多……算是吧。”

“他是自杀。”

“没错。”

“好吧,我想我大致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但我还需要再确定一下……在他说出这段话之前或之后,他还说过和做过什么事情?”

“他给我演示了一把牌……那是他输得最多的一次;但输掉的数字和他的财产相比并不算多。”

“是的,他不是因为这把牌自杀的。任何一个因为输牌而自杀的人,都不可能在输牌后,还有心情和别人说这么多。”老板娘嘟哝着,点了点头;她从柜台下拿出一副扑克牌,打开并且取走了两张王牌,然后她把这牌放在了柜台上:“那么,小男孩,你可以把那把牌演示给我看吗?”

“您懂得德州扑克的规则么?”我傻呼呼的问。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却掩盖不住那丝骄傲:“小男孩,拉斯维加斯的每个人都会玩牌。”

关于那把牌的一切,我永远都会牢牢记住;所以我毫不为难的就复原了整个牌局。然而,就在我即将翻出河牌的时候,老板娘伸出干爪般的手,止住了我。

“河牌是草花A。”她说,“除了这张,没有别的牌,会让他输一大笔钱。”

我放下扑克牌,点了点头。

“小男孩,我已经彻底清楚这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但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急切的问她。

“因为你还太小。”老板娘向我解释道,“任何一个小孩子,他们性格里的不确定因子都很多,你也不例外,你没法承担起这些东西。”

她什么都知道,但却不肯告诉我……我压抑得够久了,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愤怒的指住她,绝望的对她大吼大叫:“在他死后,我替他背负了将近两百万美元的债务;我替他照顾他的妻子、别墅;这么大的责任我都承担起来了,现在你告诉我,还有哪些东西是我没法承担的?”

老板娘看着我,她并没有被我激怒,而是淡淡的对我说:“小男孩,你先镇定下来;我相信你说的一切,但你突然这样冲动;你觉得如果我对你说一些复仇、战斗、阴谋……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你能平心静气的去接受?”

她的话,就像一瓢冰水、淋在怒火熊熊的我的身上,我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对不起,我……我平常不是这样的。”

“我能够理解你。真的,人们总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所左右。回忆起他和那把牌,已经够让你悲伤了。可是,我不想你也去自杀一回;听我的,小男孩,我会告诉你真相,但绝不是今天。”

“那是什么时候?”

“我觉得你能背负这个责任的时候。”

我觉得这可笑极了,我抬起头,对她说:“我只是来参加sop的牌手,也许这一生,我都不会重返拉斯维加斯;另外,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我能背负起这个责任?”

“这比其他的事情都更容易判断。小男孩,你说你背负将近两百万美元的债务,可你还能拿出十万美元来参加sop;这证明你对自己玩牌的技巧非常自信;可我敢说,你性格里的不确定因子,会让你拿不到好的成绩。这样吧,如果你能进入决赛桌……不,只要你能进入Day6的比赛,我就把一切我推理出来的东西,全部告诉你。怎么样?”

“如果我在Day6之前被淘汰呢?你既然会玩牌,那也就应该知道,一场MTT越到后面运气成份越大……”

“我当然知道,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么?如果今年你进不了Day6,就像鸦片一样,会令人无法舍弃……”老板娘似乎没有和我继续下去的意思,她收起了扑克牌,走回自己的椅子,在坐下前,她最后说了一句,“小男孩,不要看我已经很老了,可我觉得自己还能比拉斯维加斯大多数人活得更久。我会等着你的。”

我盯住她又看了很久,但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只能默默的,转身离开。

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阿湖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马靴酒店免费赠送的果盘,一边看着电视。

她看得如此专注,甚至没有扭头看我一眼,只是心不在焉的问:“你回来了?”

“嗯。”

她依然没有看我,只是对我招了招手:“快来,好戏开始了。”

“什么好戏?”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正好这时电视的画面一转,镜头对准了比赛时、坐我下手的芭芭拉小姐——她正微笑着说:“赌城的各位观众,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的,我们已经找不到,当年与安迪-毕尤先生、签署那份比赛协议的道尔-布朗森先生了!而协议上说得很清楚,如果堪提拉-毕尤小姐的换人要求,得不到道尔-布朗森先生的承认,那所谓的战争继续……将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现在堪提拉小姐已经向我们电视台提出‘地球大追踪’计划,她为这个计划悬赏一百万美元!任何给我们电视台提供线索的人,只要他的线索,能够让我们找到道尔-布朗森先生,那么他马上就可以获得这一百万;我们的联系电话是……”

接着面画闪过,另一位中年男子拿着一张纸片,神情激动的读了起来——

“凯撒王宫娱乐场,已经为此事件开出盘口——自2011年7月12日赌城时间十二时整开始计算,24小时内道尔-布朗森先生出现在拉斯维加斯,一赔八;48小时内,一赔四;72小时内,一赔三……”

我和阿湖对这种赌博都不感兴趣;她递给我一个雪梨,有些羡慕的说:“托德一定知道他爸爸在哪;这一百万可真好赚。”

我拿过雪梨,又放回果盘中。突然间,画面闪过,我看到了那个绝顶肥胖的身影,他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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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柯德莉夏萍穿过的鞋

作者:阿梅电视上的托德-布朗森随意的套着一件衬衫,正对着麦克风侃侃而谈:“我的父亲……呣,既然你们都找不到他,我当然更没可能,知道他去了哪里。是的,他出门旅游难道还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吗?当然不!而我想要去哪里,也不会专程去告诉他……不过我想你们就算找到了他,他的答案也会很明确:在《超级系统》的第一章他就说过了,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绝不会和任何女性坐在同一张牌桌上;而且他已经宣布过再也不玩牌了……哦?你问什么?我能不能代表他?嘿!我的上帝,我当然不能代表他,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刚才所有我说的那些话,都只能代表我自己……”

这份访谈到这里就结束了;电视里开始播放正在进行的、有限注德州扑克的Day2比赛。

阿湖懒懒的问我:“阿新,你不是说你看过《超级系统》吗?里面有说道尔-布朗森不会和女人玩牌?”

我点点头:“是的,除非在比赛时被轮换到有女牌手的牌桌上;否则的话,他不会和任何女人玩牌。他说自己如果在高赌金牌桌上遇到女性,会觉得不自在——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参加HSP的理由,因为那里有詹妮弗-哈曼。”

“真是个怪老头。”阿湖给道尔-布朗森做出了总结。

我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论什么,沉默了一会,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轻轻的放在她的手上,并且对她说:“阿湖,生日快乐。”

阿湖打开了盒子,她看到了那条白金项链。

一刹那间,她的脸上布满了幸福的表情。但她还是不太肯定的问:“这是送给我的?”

“当然。”我微笑着回答。

得到我确定的答复后,她跳下了沙发,冲进了里间。很长一段时间后,她才再度走回客厅——她换上了一件、我从未见她穿过的淡紫色无肩低胸晚礼服,那条项链的钻石链坠,坠在乳沟的上方,和白晳的胸颈、共同营造出一份令人错乱的美丽;在日光的照射下,这条项链也显得格外耀眼,令人不敢逼视。

虽然我的心情极度低落,但忍不住还是由衷的赞叹:“真是漂亮极了。”

“嗯……谢谢你。”阿湖提起裙裾,露出了洁白的小腿肚、和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她走到我的面前,“阿新,我想跳支舞,你可以陪我吗?”

我站了起来,对她笑着点头。我伸出右手,轻轻环住她的腰;与此同时,她也把自己的右手、交到我左手的手心;她开始轻轻哼起一首歌——

“带我离开这里,到一个被遗忘的小镇,我只想静静的和你相爱一生……”

随着她哼出的曲调,我们相拥着,慢慢的在客厅里移动;我们都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都很安静,除了高跟鞋的鞋尖撞击地板的声音,就只剩下了她那沙哑、而震撼人心的歌声。

“只有你的吻,才能抵挡夜寒冷;”

“只有在紧紧拥抱中,才能感觉到一点、永恒……”

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她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总是那么温柔、和让人平静。比起她的歌声,她的舞蹈水平就有点不敢令人恭维了;不过说实话,我自己跳得也不怎么样——于是到了后来,我们都停下了脚步,只是静静的相拥在客厅中间,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直到她唱完最后那两句……

“就算注定是流浪的一生,让我随你这旅程,就算失去勇气和自由,不悔恨;”

“就算注定是飘泊的一生,让我随你这旅程,要你永远感动我,最深处的灵魂……”

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她伏在我的肩头,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再次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你,阿新。”

我感觉到肩头凉凉的,我知道那是阿湖的泪水……这算什么?曲终人散么?我不知道。我们松开了彼此的手,她又去了趟里间,而我则坐进了沙发;当阿湖再次走出来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我指的是晚礼服、红舞鞋、还有那条白金项链。

她又换上了那套职业套装,脚上是平常穿着的那双鞋;就像零点的钟声敲响,公主重又变回了灰姑娘;就像刚才的惊艳,只是我的幻觉一般。她开口对我说:“阿新……这条项链你花了多少钱?”

“五百美元。”我诚实的回答。

“这太贵了……以后不要再这样浪费了。”她的话像是在指责我,但语气却软绵绵的,听上去更像是一种恳求。

我无言的点点头,她有些狐疑的看着我,牵住我的手,把我从沙发上拖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站在她的面前,那犀利的眼神令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没什么。”

“你有心事……还在想昨天那把牌吗?”

“不是……”

“不能和我说吗?”

我抬起头,但马上又垂了下去,我喃喃的说道:“不是不能……而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沉默了一会,阿湖挽住了我的手臂,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那就先别想了,我们去吃晚餐,回来好好睡一觉;后天还有比赛,你还要好好打比赛,现在不能分心……”

我轻轻点头,然后她几乎是把我拽出了房间。

我起来得太晚,在当铺里又花掉了两三个小时;现在,正好到了晚餐时间,马靴酒店的餐厅里,每张餐桌都被挤得满满的。

我们不断寻找着——终于,我们看到了一张只有一个人的餐桌。

坐在餐桌边的,是那位瘦弱、但却无比坚强的女巨鲨王。

我们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也很有礼貌的邀请我们坐下。

“现在不是一个吃饭的好时候,如果不介意我会打扰到你们的话,请坐下吧。我想你们恐怕很难再在这个时间,找到一个没有人的空桌了。”

我们对她说了声“谢谢”,刚刚坐下,就看到一群扛着摄像机、拿着麦克风的人冲进了餐厅。

最前面的那个美女主持人芭芭拉小姐,还隔着好远,就用她的大嗓门问道:“嘿!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您能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

詹妮弗对我们歉意的笑了笑,她站了起来,走过去迎向那些麦克风,她的举止看上去没有蜜雪儿-卡森那样优雅,但却别有一番自己的魅力;她微笑着回答:“当然可以。”

记者们不停的问出各式各样的问题;而詹妮弗也一直彬彬有礼的回答,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示。

我和阿湖坐在餐桌旁,听到她在摄像机前说——

“不,我一直认为,德州扑克离不开数学,因为你必须要计算抽牌机率等等;但是,德州扑克有更重要的技术,那就是观察、以及分析。我希望草帽老头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否则的话,我想,也许我会拒绝应战;因为我会为我的对手、将是一个从未接触这一行的小女孩、而觉得担忧。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输得精光。我强烈建议她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她能和草帽老头坐下来商量一下,那八千万美元到底应该怎么分配。毕竟它们放在银行保险柜里,已经超过了六年……”

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后,随着一声“Cut”,芭芭拉小姐把麦克风递给了身边的人;其他人就像群呼啸来去的蝗虫般,又冲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谢谢您,坦里罗夫人;真的很谢谢。”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十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詹妮弗-哈曼,“这是您的采访费。”

詹妮弗收下钞票,笑笑说:“已经是晚餐时间了,一块吃点东西吧?”

“好的,谢谢。”美女主持人笑着坐下,直到这时,她才留意到我的存在,她笑着和我打招呼,“可爱的东方小男孩,我可不知道,原来你和坦里罗夫人也认识?”

“我们是朋友。”詹妮弗笑着说,然后她叫来了侍应生,并且对我们说,“你们要吃些什么?”

我们分别点了些东西,然后聊起了Day3的比赛。

“这么说,在Day3的比赛里,阿新还要和您、还有菲尔-海尔姆斯同桌比赛?”阿湖惊讶的问道。

“是啊,您不清楚么?”芭芭拉小姐更惊讶的反问。

“哦……我们第一次参加sop……”阿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詹妮弗微笑着解释:“是的,杜小姐,Day3的比赛开始时,是按Day2结束时的座位开始的;不过也许很快就会轮换——您不必过于担忧邓先生,他在对抗海尔姆斯先生的时候,丝毫不落下风;我相信Day3的比赛里,他也会表现得很漂亮的。”

“谢谢您。”我对詹妮弗说。

我们点的东西送上来了——直到这顿饭吃完,我们再也没有交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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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你+我=火(上)

作者:阿梅波澜不惊的又过了一天后,2011年7月13日中午十一时五十分,阿湖挽着我的手臂,走出房间,我们乘电梯下楼,再次走进已经熟悉无比的赛场。

她陪着我走向主席台,我交出参赛卡,换回了自己的筹码盒,然后我们又一次在人群中拥抱;阿湖再一次亲吻了我的额头,给我以祝福——就在我们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三米开外的地方,菲尔-海尔姆斯和他的心理医生妻子,也正做出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他们的法国湿吻,显得更为激情。

相比之下,阿湖给我的亲吻,未免就显得太过于礼节化了。

我微笑着,和阿湖分开,她去了观众席,而我则坐回Day2B那张牌桌边、属于自己的那个座位。

sop无限注德州扑克Day3的比赛,在十分钟后,即将正式开始。

这一天的比赛,将从通过了Day2比赛的两千位牌手中,再淘汰掉一千人。这也是整场比赛里,最艰难的一天。任何人,包括筹码榜榜首的詹妮弗-哈曼,以及其他任何巨鲨王,都有可能在两把牌、甚至是一把牌之内,被淘汰出局——

从25000/50000美元开始的巨额盲注,使得每一个人都被迫行动起来;所有的牌桌都比平常更具有攻击性:筹码领先的牌手们,会竭尽全力的、不断疯狂攫取别人的筹码,以求在进入钱圈后,能拥有更多的筹码优势;而那些筹码较少的牌手们,却因为看到了钱圈的曙光,会比前两天的比赛,拿出更好的状态、和技巧来玩牌。

所有牌手都承认,整个Day3的比赛,将是一场疯狂的大冒险行动;但大家都会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虽然各自的目地不尽相同——有的,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另一部分人,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

美女主持人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她对我报以微笑,我以同样的微笑应对;接着是菲尔-海尔姆斯,他也回到了座位上。

他戴着的墨镜已经换过了,甫一坐下,他就狠狠的盯住我,看得出来,他对那把平分彩池的牌还依然耿耿于怀;而我也毫不退让的瞪住他——我和他就像两只斗鸡一样,彼此睁大了眼睛、对瞪了五分钟。直到发牌员回到牌桌上,并且开始给大家发牌,定下庄家的位置。

我上家的上家拿到了一张A——这也就是说,第一把牌就由我下大盲注,紧接着还要下一个小盲注;我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扬声器里传来宣布比赛开始的声音;发牌员开始发牌。美女主持人弃牌后,菲尔盯住我,扔了五万美元的筹码进入彩池。

和所有休息后的第一把牌一样,大家都过于谨慎的弃牌,就连小盲注也是一样;我看了看自己的底牌——方块6、方块7。

这种牌,没有任何加注的理由,尤其是当我知道,唯一那个对我无比仇视的对手,已经被我激起了熊熊怒火,一定会跟注我的任何加注时,更是如此。

于是我轻轻的敲了敲牌桌。

发牌员发下了翻牌——方块5、草花4、方块8。

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翻牌!我已经拿到了最大的顺子!还有九张抽牌可以让我凑成同花,甚至还有两张同花顺的抽牌!

看到翻牌后,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可以让牌!再次对菲尔设下陷阱!

是的,菲尔-海尔姆斯是一个攻击流牌手。Day3比赛的浮燥气氛,以及对手是我的缘故,他一定会不计后果的下注;但是,我没有急着做出决定,而是继续考虑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我和菲尔-海尔姆斯已经在Day2B的比赛里,交手超过整整半天了。我还没能完全掌握他的风格;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的所有行动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通常,我都是按照一定原则来玩牌的,很少有什么变化。基本上,我在大盲注位置混进翻牌后,翻牌圈的所有让牌,都是没拿到什么牌的表现,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在别人下注后弃牌。

那么,如果我让牌,等到菲尔下注后(这几乎是一定的!),我再跟注或者加注呢?不,那样不行!正如我所写下的那些牌例总结一样——如果一个人做出异于平常的事情,那他一定有一些特殊的原因,令他不得不这样做。

也许在别人的眼中,让牌加注是一个很平常的技巧;但对我来说,这就是个异于平常的玩法!以菲尔-海尔姆斯对我的了解,他绝不会放过这些蛛丝马迹,他会分析我为什么会这样玩牌,并且得出结论:他应该简单的弃牌。

于是,对他来说,损失的就仅仅只是下注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筹码。而对我来说,就是浪费了一次,可以大幅增加筹码数量的机会!

我当然应该下注!可是,究竟下注多少好呢?

这一次,我可不想再让他逃离我的圈套,但到底多少注码他才会跟注,而不是弃牌;或者说,到底多少注码,才能让他安心的踏入我的陷阱呢?

试探性下注,也许适用于现在的情况?不管怎么说,我不想做得和平常不同;我应该做一次试探性下注,表现出我拿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但却并不是很大的样子。

于是我推出三叠1000美元的筹码:“我下注,六万美元。”

菲尔-海尔姆斯右手不断的洗着筹码,他一直看着我;我不知道,从我的脸上,他究竟看出了什么;我只是沉默着回望、他那张被帽沿、墨镜和耳机遮挡的脸。

很不寻常的,他今天也一直没有作声,这沉默多少显得有些可怕,尤其是当他决定加注的时候。我想,当时我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一定很慌张——如果这把牌能够被Espn电视台转播的话,观众们绝对会一致认为,我这个男主角的表演非常精彩。

在我的要求下,发牌员点了点菲尔推出去的筹码,然后他对我说:“邓克新先生,海尔姆斯先生加注到二十万美元。”

在菲尔下注前,彩池里已经有了十八万五千美元;他越过整个彩池加注,只有两种可能,他拿到了一把真正的大牌;或者他正在偷鸡。如果是前者,我想我应该只是简单的跟注;然后在转牌圈和河牌圈的两轮叫注里,从他那里套到更多的筹码;如果是后者,我更不能打草惊蛇,如果我再加注,很有可能会把他吓退……

不用再想了,无论哪种可能性,我都只需要静静的跟注,就可以了。

在我跟注后,转牌发下来了——黑桃A。

现在我依然拿着最大的牌,以及最有利的抽牌机会;我应该让牌么?看上去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我知道,在我让牌后,菲尔-海尔姆斯一定会再下一个重注。

如果他在偷鸡,那他一定会下一个超出我心理承受范围的重注;而我只需要再加上一个更大的注码,就可以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他只能在浪费大量筹码后,痛苦的弃牌。

如果他真的有牌,也一定会下注;甚至当我加注后,他还有可能再加注……而无论他拿到什么牌,都没可能比我的顺子更大!

“我让牌。”我淡淡的说。

他沉吟了一阵,果然,他完全按照我的想法、做出了决定:“我下注……六十万美元。”

在他下注后,彩池里的筹码,已经超出了一百一十万美元;而他已经为这个彩池,贡献了八十五万美元!

巨大的彩池,足以令任何人发狂!我想我应该按计划行事了,于是,我决定加注到……两百万美元!

彩池急速上升到三百一十多万美元!牌桌的正中间,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筹码;看上去格外诱人——也许菲尔-海尔姆斯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加注;他开始犹豫起来,收回了盯住我的目光,再次揭开底牌,看了一眼。

这很好,非常好。

如果他是偷鸡的话,他根本用不着犹豫,而会干脆利落的弃牌——我是一个超级紧手的牌手,这个加注已经向他宣告:我拿到了一把大牌,而且,我绝不会退让。

那么,他一定拿到了什么,也许是AX两对,也许是三条……可是,这些牌,都没有我的顺子大。现在,菲尔还需要再投入一百四十万,才能看到下一张牌。如果他真的挤进彩池,在输掉这把牌后,他就只剩下不到两百万的筹码。

对于一个以决赛桌为目标的人,这点筹码明显是不够的。

九十秒钟到了,发牌员对菲尔-海尔姆斯说:“请您立即叫注。”

而他则闷声回答道:“我申请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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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你+我=火(中)

作者:阿梅——————今天太累了,所以早早睡了;提前把零点的章节发出来,大家看完后等明天中午的更新吧……偶睡了……

菲尔-海尔姆斯把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了牌桌上,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虽然隔着墨镜,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他那份炙热的眼神;他死死的盯住我的双眼,就像从我的眼里,可以读出我的底牌一样。

“难道这是A狂欢大聚会?”他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不,我相信你的手里没有一对A;这张A并没有帮到你……”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右手食指指住我的脸,大声说道:“小白痴,你是在偷鸡!我们都清楚,这张A并没有帮到你!你以为在Day2B的比赛里,自己从来没有偷过鸡,所以当你加上一个重注的时候,我就会想当然的认为、你拿到了大牌?不,你错了,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底牌!你在Day2B里所有的伪装,都只是为了现在这把牌——你很不错,至少我在你那个年龄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大的耐心,浪费一天的时间去给别人以误导……”

就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部,这一切真是太美妙了,他竟然以为我是在偷鸡!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他会跟注么?我可以一把牌赢走他的一半筹码,也就是两百二十五万美元?

我感觉自己的脸烫烫的,它一定涨得通红了——我不想让菲尔看出这份异常,于是我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并且伏在了牌桌上。

我的脸碰到了一块冰凉的筹码,一丝凉意传来,我感觉自己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然后我开始努力的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

或许这样的表现更印证了他的猜测,他继续用那傲慢而嚣张的语气说了下去:“小白痴,其实你偷成功的机会还是挺大的!如果你不是试着偷我,而是偷别人的话……现在,我全下!你又傻眼了吧?”

什么?他竟然全下?这一下,我真的傻眼了!

我以为,他只会跟注;但我绝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全下来对抗我!

难道这又是一把坑对坑的牌?我慢慢的把头部从牌桌移开,也再次轻轻揭开自己的底牌,没错,一张方块6、一张方块7;它们正静静的趴在我的手心。而当我抬头看去——方块5、草花4、方块8、黑桃A;它们也正安祥的躺在牌桌上。

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入钱圈;为了得到当铺老板娘的那个答案,我还必须要坚持到Day6的比赛;这很难,非常难;四百万美元肯定不够,我必须攫取更多的筹码。但比起把所有的筹码、一块扔进彩池听天由命,我更喜欢慢慢的积累它们……

菲尔还在不断的说话,以扰乱我的注意力:“嘿!你还有什么好思考的?你已经往彩池里扔了一半的筹码,如果真的有牌的话,那为什么不跟注呢?小白痴,既然Day2B的那把牌里,你能靠着运气活下来;这把牌为什么不能呢?我说,既然那天我们没能分出胜负,不如就看这一把吧;怎么样?你敢跟么?”

“我申请暂停。”我无力的对发牌员说。

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菲尔-海尔姆斯不是在偷鸡!那么,他的底牌是什么?

唯一需要忧虑的是,他正在做足以击败我的抽牌——但这可能吗?以我对他那浅薄的认识,我很难相信,他会拿着击中了三条的口袋对子做葫芦抽牌;那么他正在抽比我更大的嵌张顺?但那只有四张牌的机会,比葫芦抽牌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他真的是在做抽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菲尔的底牌是两张大方块,也许其中一张是方块A,正在做同花抽牌——

如果他真是在做同花抽牌的话,公共牌已经亮出两张方块,而我和他各有两张,剩下的七张方块里,还有两张能够让我凑成同花顺而获胜,也就是说他只有5/44,也就是略高于1/9的可能性获胜!

何况,他知道我一定会跟注全下!他不可能把所有的筹码,都投入到一场低机率的、未知的抽牌风险中去……在这把牌开始前,我的筹码比他要多十来万美元;一旦他输了,那就是出局——是的,他没有两张方块!

可是,就在我真的决定跟注全下的时候,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出现了那一幅画面……

姨父坐在他的老板椅上,他穿着最喜欢的那套阿曼尼西服,手里握着那支派克金笔,他对我淡淡的说:“我就这样输了,那把牌我输了四十八万。那是我在澳门输得最大的一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把牌让我输上过五万块……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拿到一对A就喜出望外,没考虑到其他的可能性。阿新,你说,一个牌手最忌讳的是什么?”

“恐惧、害怕、丧失信心。”

“还有呢?”

“……”

姨父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

难道还有什么,是我没有看到的盲点吗?

我重新开始思考这把牌,从最开始的盲注开始——但越是计算,我就越是相信,自己已经赢定了,也就越坚定了跟注全下的想法。可是……我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也许,他能够击败我的,只有一张牌的机会;但无论是葡京赌场的那张方块7、还是马靴酒店的那张方块2;都还历历在目……

我害怕!害怕那低机率的河牌——

我求助般的看向阿湖,她已经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双手在胸前不断绞动着;像是比我还紧张的样子。我又回过头来,看向牌桌中间,那一大堆筹码……就像是魔鬼般诱惑着我,它们就像一直对我说着:来吧,来吧!只要你再把剩下的筹码扔进来,你马上就可以跃升筹码榜榜首!

发牌员敲了敲牌桌,他对我说:“邓先生,请您马上做出决定。”

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呯呯”直跳,我用右手捂住胸膛,伸出左手,把筹码全部推了出去:“我跟注全下。”

“你是三条A?还是AX两对?”菲尔没有急着翻牌,而是饶有兴味的问我,“看起来这张A帮上了你,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等到出现这张A才全下吗?”

我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全身都轻松了不少——没错,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一切由天吧;我知道我的胜率极大,但如果河牌真的让我和Day4的比赛无缘……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因为在翻牌后,我就已经赢你了。”菲尔-海尔姆斯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的底牌是——草花7、草花6。

我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没错,他和我一样,在翻牌后就拿到了顺子!

我兴奋得几乎要蹦了起来!现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平分彩池!何况我还有九张抽牌,可以凑成同花赢他!

我也以极快的速度翻出我的两张底牌——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理会一旁菲尔的目瞪口呆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发牌员的手上……

发牌员把我们的牌放到了彩池中间,然后他捶了捶牌桌,发下河牌……

“河牌是……方块K!邓克新先生同花,K大获胜。”

我赢了!我真的赢了!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没有来得及扶起撞翻的椅子,直接跑向了观众席,阿湖也向我跑了过来;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她不停的在我耳边笑着,我能够感觉到,比起之前的所有笑容,她只有这一次,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是真正最轻松的、放下了一切负担的笑容!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庆祝?

阿湖松开了抱着我的双手,我也把手从她的腰间移开,我们同时转过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个巡场正向我跑来。

他跑到我面前,停了下来,带着一丝歉意的说:“对不起,很抱歉打扰了您;但是……邓克新先生,请您回到您的座位上去。”

我有些不解,并且愤怒的问道:“为什么?难道,sop改规则了吗?难道,赢了一把牌后,我不能和亲友共同庆祝了吗?”

巡场摇了摇头,他轻声的说:“对不起,邓克新先生,但是,这把牌,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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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你+我=火(下)

作者:阿梅——————半夜三点老公接到电话,明天阿梅有个耗时一天的牌局必须出席……先把中午十二点的提前发出来;至于晚上零点的那章,要是阿梅还没上来,那大家就不用等了……

“没有结束?为什么?”阿湖急切的问巡场,而这,也同样是我的疑问。

“发牌员在发下河牌前,忘记销牌了。”巡场轻声说,他马上补充着说,“对不起,这是我们的疏忽;在这把牌结束后,我们将会撤换掉这位发牌员。”

我仔细的回想着河牌发下时的场景——发牌员把我们两家的底牌移到彩池中心;捶了捶牌桌……

是的,没错!接下来,他的确没有销牌,而是直接发下了河牌!

销牌,是德州扑克游戏里,发下公共牌前的一个必要步骤;这是为了防止某些老千在牌背上做记号,从而认出下一张公共牌的措施。根据规则,任何没有销牌的牌局,将重新销牌,再发下公共牌……

也就是说,那张方块K,原本应该是一张被销掉的牌!

忘记销牌这种事情,在sop里并不罕见。2003年、2004年、2006年……都曾经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对此,大部分牌手也都相当宽容的表示理解;毕竟发牌员是人,而不是机器!牌手们可以在自己没有报名参加的比赛进行时,回到家中或是酒店房间里休息;而发牌员却必须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每天都坚持站在牌桌前工作,连续工作时间,长达十二到十六个小时!

这种超负荷的高强度工作,使得马靴酒店的每一个发牌员都疲惫不堪。而不断的重复劳动,也使得发牌员比平常更容易犯错误——sop里,发牌员忘记销牌,就像足球场上的误判一样正常。

有史可查的,是2003年丹-哈灵顿参与的一把牌,发牌员竟然在翻牌圈就开始忘记销牌;转牌圈也一样;可桌边的十个牌手都没有发觉,他们一直正常的玩牌——直到河牌圈,才被一个偶然经过的巡场发现了这个失误!

可是,虽然我也能够理解那个发牌员;但这个时候,我却完全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Day2B的最后一把牌,我凭借运气逼和了菲尔-海尔姆斯;难道在Day3的第一把牌,我也要同样遭受被他逼和的命运?

可是,牌局还没有结束……我只能默然咀嚼着心底的酸甜苦辣;默然对阿湖苦笑;再默然的、跟着巡场、走回牌桌。

可是,阿湖也跟在我们身后走进赛场!出乎我意料的,所有人都装作没有察觉、她这个违反规则的举动;也没有人上来制止她——似乎任何人,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为难我们。

我木然坐回自己的位置,阿湖站在我的身后,双手轻轻放在我的肩头。就在牌桌的另一侧,菲尔的心理医生妻子,也正静静站在他的身后;她不断抚摸着菲尔的背部、一边轻声在菲尔的耳边呢喃细语着,就像在抚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发牌员把那张方块K拿起来,背面朝下插入筹码堆中:“销掉方块K……”

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整个sop期间的使命,在发下河牌后就将告终。他捶桌的力气比平常更大;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比平常更响亮……

就在我全神贯注等着发牌员发下河牌的时候,从肩窝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微微斜眼看去,虽然还隔着两层衬衫和西装,但阿湖的双手手指,都已经深深的掐入了我的肩窝!她是如此用力,以致于手指指节处都在不停颤抖着、泛出苍白的颜色;可她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她只是紧张的张大嘴巴,热切的看向发牌员那双手……

“河牌是——”16k.首发

一张红色的扑克牌翻了出来,那一瞬间,我的视线突然有些模糊,我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一张方块,还是一张红心……

然后我听到,发牌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叫道:“河牌是——方块2!邓克新先生同花,8大获胜!”

突然之间,那份痛感完全消失了,我想站起来和阿湖庆祝,但却没有办法站起来!她的双手,紧紧的把我按在椅子上!

阿湖似乎把她全身的重量,都通过这双手,压在了我的肩头;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就像她的双腿,再也没有力气承受自己的身体一样……

“你赢了,你真的赢了……”阿湖断断续续的说,她已经激动得没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好几次,在胜负未卜的时候,她总是比我更紧张;而当我赢到一把大牌后,她却总是比我更为激动……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更深入的了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我却知道,这绝对不是战友、或者合作者、投资者之间会有的情感……

我轻拍阿湖的手背,想让她冷静下来。说真的,刚才那错误的胜利,让我欣喜若狂;可等到真正的胜利到来,我反而没有刚才那样激动。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总没法过于兴奋起来。或许,是因为阿湖已经连我的那份兴奋之情,也一同消耗掉了?总而言之,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始终环绕在我的身旁。我唯一能够清晰感觉到的是、自己现在异常镇定和清醒。

我甚至还能注意到,菲尔-海尔姆斯甩开妻子的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是的……是的……”他大声地宣泄着;他的唾沫星子,又开始对着牌桌上的人群扫射,“我知道,你们就是想把我搞掉。Day2B的那把牌,这个小白痴就应该死掉了;可你们给了他一张方块2,让他能够活下来;在今天,你们又给他发出一张方块2!你们就是要搞掉我;我知道,你们就是要搞掉我……”

他摘下了墨镜、和那顶鸭舌帽,他的额头青筋直暴;就当我以为他要开始发飙的时候,他却转身投入了妻子的怀抱,他依然在喃喃自语着:“这是全世界最差的牌桌;上面坐着全世界最差的牌手;除了运气,那个小白痴什么都没有……不过,我不会放过他;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菲尔-海尔姆斯还在继续喋喋不休着;而发牌员在把所有筹码都推到我的面前后,不出声的离开了牌桌;我看到另一个发牌员走了过来,站在他原先的位置;新的发牌员微笑着,和所有人打招呼;然后他开始洗牌。

“好吧,宝贝,我们走吧。”菲尔的妻子轻声对他说。

“是的,我们是要走了。”菲尔-海尔姆斯走到我的身前,无比仇视的瞪住我正整理筹码的双手,他对我大声的咆哮道,“小白痴,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的!”

我无动于衷的继续整理着筹码,甚至连手都没有抖一下;我只是淡淡的说道:“海尔姆斯先生,我已经知道你的厉害了。”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菲尔会像那个烟斗牌手一样,冲过来对我抱以老拳;但他没有,他只是一直盯着我;并且在妻子的半拉半拽下,离开了赛场。

阿湖也在巡场的“劝说”下,离开了牌桌。当她回到观众席上的时候,菲尔-海尔姆斯和他的妻子,刚刚才走出马靴酒店的大门。

赛场的扬声器里,又传出一个声音——

“1989年金手链获得者、菲尔-海尔姆斯刚被淘汰出局。”

和前几次不同的是,这声音继续说了下去:“淘汰他的,是来自中国香港的邓克新先生;现在,邓先生的筹码数量已经遥遥领先,超出第二名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两百余万美元;而这位坐在173号牌桌的、神奇的东方小子,在Day1D的比赛里,还曾淘汰过1995年的金手链获得者,丹-哈灵顿!”

这算不算一战成名?我不知道。但我能够感觉到,牌桌上的其他牌手,包括那位美女主持人,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很明显的,都对我有一些畏惧。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他们亲眼看到我是如何淘汰掉一条巨鲨王!但在我转换到其他牌桌上后,别的牌手在我的面前也依然缩手缩脚……

如果在前两天的比赛里,我会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局面;可是,今天却正好相反!我不得不比平常更保守的玩牌!

这是Day3的比赛!任那些牌手如何害怕我,巨大的盲注、和钱圈的希望,也会迫使他们硬着头皮向我挑战——我的筹码数量,几乎和整张牌桌上的所有筹码差不多;以至于所有各种各样风格的牌手,都只会用一种方式和我对抗;那就是在翻牌前全下,然后默默的祈祷筹码翻倍。

我不得不弃掉很多原本希望不小的牌;但也赢得了几个毫无争议的彩池——这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Day3的比赛,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就结束了。在之后的比赛里,我没有什么大的进帐,筹码数量只上升到将近一千万美元;而詹妮弗-哈曼和陈大卫,以相同的八百七十万美元筹码并列总筹码榜第二位。

在三天的休息时间后,我们将迎来Day4的比赛;也就是传说中的——钱圈日!

——————虽然已经不在新人榜上了,但阿梅还是想再拉一次票……连续每天六千字的更新,大家觉得,阿梅可以拉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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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无奈是女人(上)

作者:阿梅每一年的七月,拉斯维加斯的每一家电视台、以及身处这座赌城的每一个人,除了谈论sop;就还是谈论sop。但这条惯例,在今年,却被一个刚刚年满二十一岁的小女孩打破了。

7月14日,也就是sop无限注德州扑克Day3的比赛、结束后的一天,堪提拉-毕尤小姐,以及她的秘书、律师、医生、保镖、跟班等十余人,从达拉斯分乘三架私人飞机,前来拉斯维加斯,遵从其祖父的遗愿,再度向巨鲨王六人团发起挑战。

当这个消息被espn电视台证实后——他们甚至停下了sop彩池限注奥马哈Day3比赛的转播,而全程直播堪提拉小姐的下机场景——这场已经停战了五年的战争,就迅速的成为了全拉斯维加斯、所有人都在议论的中心话题。

托德-布朗森;詹妮弗-哈曼;萨米-法尔哈;古斯-汉森;丹尼尔-内格莱努;一同去了机场为堪提拉小姐接机。他们五人,再加上道尔-布朗森,就是五年前被巨鲨王们推举出来,与安迪-毕尤豪赌八千万美元的六名牌手(说一句题外话,安迪-毕尤挑战全世界巨鲨王,确有其事;三场比试后不分胜负,也是真人真事;但为了情节需要,除布朗森父子和詹妮弗三人外,其他三名参战牌手被阿梅换了名字)。

她是在当地时间正午十二时下的飞机——之所以能够清晰的记得这个时间,是因为晚起的我和阿湖,当时也正坐在沙发里,看着这场现场直播。

我们看着堪提拉小姐和她的随行人员走下飞机;她和那五个巨鲨王一一握手寒喧,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接着,在大批人马的簇拥下,她钻进了恺撒皇宫为她在拉斯维加斯的旅行,专程提供的那辆金色劳斯莱斯;那五个巨鲨王也分别钻进自己的轿车里;车队扬尘而去——而直播到这里,也就全部结束了;电视画面切换到了马靴酒店的赛场。

“她怎么现在就来了?难道,他们找到道尔-布朗森了?”我问阿湖。

“我也不知道。”阿湖摇了摇头,然后她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一边对我说:“阿新,我去餐厅,看看汤好了没有。”

从她被淘汰的那天起;不,更严格的说,应该是从她的生日那天后,阿湖似乎就已经把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了我的身上。我的每场比赛,她都会一直从开始看到结束;而没有比赛的时候,她就会去给我煲汤、做一些我爱吃的东西;平常也一直陪着我说话,以开解我有些低落的心情……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要让我在回到香港后,比来拉斯维加斯之前还要胖一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为自己把我“骗”来拉斯维加斯,而觉得太内疚。

我曾经劝过她不必这么辛苦,可她一句话就把我给击败了:“你心情好了,才能赢得更多,而你赢的我也有一半……我已经被淘汰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给你做做饭、煲煲汤……难道,你嫌我烦了,想赶我回香港?”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于是我也只能苦笑着摇头,由得她去了。

不过今天阿湖刚出去没多久,敲门声就响了。我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问:“怎么今天这么快?”

然后我才发现,站在门外的,不是阿湖,而是陈大卫和金杰米。

陈大卫笑着问我:“阿新,你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以为是阿湖回来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金杰米马上问我:“哦?杜小姐去哪里了?”

“她去餐厅给我煲汤去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把客人堵在门外;我赶紧侧身让开,对他们说,“陈大卫先生、金杰米先生,请进。”

我们走进房间,分别坐进沙发。陈大卫掏出一盒烟,给我和金杰米各递了一支;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橙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点燃自己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在袅袅烟雾的遮挡下,陈大卫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对我说:“阿新,你有麻烦了。”

“哦?”我淡淡的问道,脸色没有一丝惊异。

十天的sop旅程,令我成长了许多;和菲尔-海尔姆斯的交手,更让我可以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是的,姨父的话言犹在耳:“你一定要学会镇定。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得意忘形;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一蹶不振。”

可是,我现在虽然可以控制住,让自己脸不改色,但却没法控制心里的那份紧张!陈大卫并不是一个喜欢信口雌黄的人,也不是一个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说我有麻烦,那就一定是真的麻烦,而且还一定是很大的那种麻烦。

隔着那层细纱般的烟雾,陈大卫似乎一直在留意观察我的脸色;烟雾渐渐的消失了,他也终于满意的笑了。

然后他指着电视问我:“阿新,原来你也精通奥马哈?”

我笑了笑,回答道:“只是看过《超级系统》,会玩罢了,谈不上精通。”

陈大卫点了点头:“的确,奥马哈比德州扑克要难得多……”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而我们也都沉默了下来;看向电视里,屏幕下方滚动出的那一行小字——

“堪提拉-毕尤小姐在五分钟前发表声明:将‘地球大追踪’计划的悬赏金提高到一百五十万美元。”

金杰米有些不屑的说道:“就算她把悬赏金提高到一千五百万美元也没用;草帽老头是不会出现的。”

“哦?为什么?”我好奇的问。

“因为她只是个小女孩。”

这句话刚刚说完,房间的门就开了,阿湖走了进来。她微笑着和陈大卫、金杰米打招呼;然后很随意的,坐在我的身边;她对金杰米说:“我不知道,原来金杰米先生对我们女孩子有这么大的偏见。”

金杰米笑了起来:“我倒谈不上有什么偏见;不过草帽老头有。我看这件事,最后不过又是一场闹剧罢了……”

我和阿湖都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可陈大卫却突然说:“那倒未必。”

“哦?师父,为什么这么说?”金杰米问。

陈大卫又吐出一口烟雾:“八千万美元,对任何人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如果草帽老头没有出现,这笔钱就只能趴在银行的保险柜里;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我想草帽老头不一定会答应小女孩的淘气;但他肯定会站出来,希望把这件事圆满的处理掉。”

“可如果那个小女孩非要赌一场呢?”

就像印证金杰米的这句问话一般,屏幕下方又滚动出一行小字——

“堪提拉-毕尤小姐的私人秘书辛辛那提小姐接受本台记者采访,声称堪提拉小姐在十分钟前,已经拒绝了托德-布朗森;詹妮弗-哈曼等五位巨鲨王共同提出的取消比赛计划……”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金杰米指着电视说。

“那草帽老头就会更快的出现。”陈大卫悠悠说道,“我和他玩了将近三十年的牌,我了解他的性格;他是一个古板的绅士,绝不会看着小女孩如此任性的、挥霍掉这么一大笔钱而不闻不问。”

他掐灭了烟头,把脸转向了我,轻声问道:“阿新,我想听听,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的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把那天对阿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现在只想好好把高中读完,考上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我会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也许我每个周末依然会去澳门玩牌,但那只是一种业余时间的消遣……”

金杰米突然插了句话:“你不想当职业牌手么?你很有天份的。”

我摇了摇头:“我想……这门行当并不适合我。”

金杰米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陈大卫摇了摇头,对他说:“杰米,人各有志;阿新的确很有天份,但并不是每一个有天份的人都要靠玩牌为生的。”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阿湖,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陈大卫却像是没有听到这声叹息般,继续问我:“据我所知,阿新的经济状况似乎不是很宽裕?”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么,今年的sop,应该是你一个很好的机会。你现在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有给自己定下什么样的目标吗?”

我想了想,有些谦虚的回答:“我的目标……是进入钱圈。”

陈大卫笑了起来:“钱圈?不,你已经稳进钱圈了,你应该有更高的追求,比方说决赛桌,最起码也要进入Day6的比赛;这样你才会有足够的资金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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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无奈是女人(下)

作者:阿梅——————昨天一场现实中的牌局,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突然某人接了一个电话就跳楼了;后来才听说是股灾……这是阿梅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别人自杀,太震撼了,一通宵都没有睡着(老公去医院照顾他了,一个人也不敢睡)。想来想去,只能在这里再说一次,德州扑克和股市差不多危险,想要玩现金的朋友们,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用来做什么?陈大卫并没有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过了一阵,他站了起来,笑着对我和阿湖说:“其实,阿新的想法也很好,是我和金杰米杞人忧天了;打扰了两位,真是不好意思。接下来的比赛,阿新,你一定要加油哦。”

他既然不愿意再说下去,我也不能勉强。于是我和阿湖也站了起来,送他和金杰米出门;在门外的走廊上,他们又对我说了一番勉励的话。

而我只能微笑着,用“谢谢”两个字,回答他们。

“陈大卫好像有些什么话想对你说,但却没有说出来?”回到房间后,阿湖奇怪的问我。

我走到饮水机前,冲了两杯速溶咖啡,把其中的一杯递给阿湖:“嗯,他说……我有麻烦了。可后来听说我并不想当职业牌手,他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麻烦?会不会和菲尔-海尔姆斯有关?”

我喝了一口咖啡,反问道:“他又没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感觉应该是,毕竟,在拉斯维加斯,你再没有得罪过任何人。”阿湖坚持着说道。

过了一会,她又有些遗憾的对我说:“阿新,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做职业牌手呢?照我看,陈大卫真的很看重你;要是你愿意的话,很可能就是他的第三个徒弟……”

看着她认真得有些着急的样子,我不禁笑着打趣道:“那你去问问他,要是他真的愿意收我为徒,我就去当职业牌手。”

“真的?”阿湖眼睛一亮,她放下咖啡杯,向门外走去,“那我现在就去问他。”

我哭笑不得,赶紧拉住她的手臂;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和阿湖之间,已经有些不太对劲了。阿湖似乎过于信任我了,她总是会把我的每一句话都当真……

她看着我的脸,直到确认我是在开玩笑后,才坐回沙发里;她闷闷的喝了口咖啡,对我说:“这种玩笑不好玩。”

我低下头,轻声对她说:“对不起。”

我们相对沉默着,房间里,只有电视里解说员的声音不停响起。过了很久,阿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显得很是有些恐慌:“阿新,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骗我……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要……”

我轻轻握起她的手,使劲的点头:“嗯,阿湖,我再也不骗你了。”

我们静静的握住彼此的手,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似乎已经习惯于、和阿湖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了。这算什么?恋爱的感觉么?可为什么,我总是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暗黑的夜晚;想起那封称呼我“暗夜雷霆叔叔”的信;想起那场在学校舞厅里,飞速旋转的舞蹈?

喝过侍应生送来的老火靓汤后,已经到了下午的一点多钟;这正是一天内最热的时候。看到窗外火辣辣的日头,我和阿湖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门,于是我们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转播的比赛。

屏幕下方不断滚动着,有关堪提拉小姐的消息;解说员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述说着安迪-毕尤和巨鲨王们的恩怨,以及猜测谁也无缘一见的“毕尤战法”;在这一天的拉斯维加斯,sop和其他的一切,都靠边站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恺撒皇宫,几乎所有的媒体都瞄准了堪提拉小姐一个人……然而,直到我和阿湖关掉电视,准备休息的时候;道尔-布朗森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而第二天,也是一样。

可是,又过了一天,当我们一觉睡醒,世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7月16日的早晨,我和阿湖洗漱完毕后,打开了电视。在屏幕上,我们终于看到了那个戴着草帽的老人——不,他并没有出现在拉斯维加斯;而是从田纳西州一个朋友的小农庄里,发来了一段简短的视频。

espn电视台不厌其烦的反复播放这段视频,以至于到最后,我能够一字不错的复述出道尔-布朗森的原话——

“我已经和堪提拉-毕尤小姐通过电话了,我们在电话里相互之间都取得了一些谅解。她说服了我,让我同意她取代安迪-毕尤,继续进行这场挑战;而她也能够理解,让我这样一个老头再继续坐在牌桌前,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折磨和受罪。我已经给萨米-法尔哈发了一份授权委托书的传真,堪提拉小姐也同意了,与萨米商谈接下来的赛程——是的,从现在开始,这一切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已经完全退出了扑克的世界,就这样,谢谢。”

再也没有人关心sop了,espn电视台全天都在直播萨米-法尔哈和堪提拉小姐的谈判过程;一条条规则陆续被写进新的比赛条款里,它们极为迅速的、又被媒体们传播到了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被巨鲨王们再次投票推举出来的陈大卫、金杰米师徒,顶替不愿意欺负女孩子的布朗森父子;比赛从sop所有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也就是2011年7月31日正式开始;按照五年前最后一把牌局后的筹码状态重新分配筹码,巨鲨王一方3970万美元、堪提拉小姐一方4030万美元;盲注固定在50000/100000美元;比赛每天最多进行八小时,任何一方在当日输掉1000万美元以上筹码的情况下,可以要求立即结束当天的牌局;巨鲨王一方每天最多只能换一次人;而在比赛结束前,任何参赛牌手不得离开拉斯维加斯。

“那个小女孩似乎很自信一定能赢的样子。”看着电视里长着一张娃娃脸、但却意气风发的堪提拉小姐,阿湖有些酸溜溜的说。

我摇了摇头:“德州扑克是一项很容易就可以学会的游戏;每一个刚刚接触的人,都有这种自信。可是,这份自信很容易就会被人打垮。”

“只有被打垮后,再重建的自信,才是真的自信。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不光是自信;几乎所有玩牌需要的品质,都必须在打垮后重建,像勇气、忍耐、机敏、自制、集中注意力……”在回答阿湖的时候,我也不断在回忆着——

和姨父在车上的那把奥马哈,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勇气;

姨父为了阿莲的问题而给我演示的那把牌,让我了解到什么时候需要忍耐;

第一次跟着龙光坤去参加SNG,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机敏;

葡京赌场的方块7,让我学会了自制;

还有姨父近乎遗嘱的那把牌,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不忘提醒我需要集中注意力……

“还有呢?”看我迟迟没有说话,阿湖忍不住问。

还有最近的两张方块2……我叹了口气,对她说:“还有运气、甚至还包括许多牌手都不肯承认的……牌感。”

“运气我倒还算不差……至于牌感,阿新,你真的相信牌感确实存在吗?”阿湖问。

“至少对我现在来说,还没有感觉到这是真实存在的;但我想既然道尔-布朗森那么珍而重之的把它写在《超级系统》的第一章;而斯杜-恩戈又曾经宣称他就是凭借牌感玩牌的……那它应该还是存在的吧?”

“嗯……有时我也觉得牌感是存在的,好几次我拿到小牌,彩池比例也不对,但我总是鬼使神差的跟下去,然后在河牌击中我要的那张……”

“……”

过了一会,阿湖又问我:“照你的看法,那这个小女孩这一次一定会哭着鼻子、带着被打垮的自信,灰溜溜的回去?”

“是的。不过,如果她还愿意继续玩的话,经过这一次的打击,她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巨鲨王。”我很肯定的说。

没错,我就是被打垮很多次后,才慢慢成长起来的;而且我一直清楚,在以后某个未知的时刻,我还将被打垮,再成长……可是,我和堪提拉小姐不同,她可以无数次被打垮,再重新爬起来,继续和巨鲨王们战斗。而我呢?我还能再经历一次被打垮吗?在澳门,我就几乎已经因为一把牌而送命!

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极度冒险的生活;我只想平平安安的和姨母活下去……虽然我一直知道阿湖想让我成为一个职业牌手,但我想,我也许真的只会令她失望了……

我凝视着阿湖的眼睛,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从我的口里,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阿湖有些惊讶,但她从我的眼神里,马上就了解了我为什么这样说。她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这一天,又这样,还算平静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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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为何仍是你(上)

作者:阿梅2011年7月17日,sop无限注德州扑克Day4的比赛开始;所有坚持到这一天的牌手,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就是传说中的——

钱圈日!胜利日!

赛前我就被巡场告知,自己被安排在特色牌桌一号位,而且整整一天,都不会被轮换——Day3之后的每一场比赛,这都是前一天筹码榜榜首的专属座位,就像自行车赛的黄色领骑衫一样;象征着一种荣誉和……更多的压力。

我是第一个坐进特色牌桌的,当我把筹码从盒子里拿出来,整整齐齐的迭在牌桌上后。绝对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对手们,才一个个姗姗来迟——

二号位:萨米-法尔哈,筹码二百七十六万美元!

四号位:古斯-汉森,筹码七百九十一万美元!

六号位:詹妮弗-哈曼,筹码八百七十万美元!

七号位:金杰米,筹码三百八十万美元!

十号位:托德-布朗森,筹码六百六十四万美元!

除了在HSP的比赛里,或者一些大型比赛的决赛桌……你很难再看到如此之多的巨鲨王坐在一张牌桌边!事实上,就连这些巨鲨王本身,在看到如此之多的同类后,也一个个都显得瞠目结舌、愕然至极!

“这一定是他们弄错了……”艰难的坐进椅子后,大胖子托德嘟哝着说,“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叫个巡场过来问问……”

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金杰米举手叫来巡场,在十二架摄像机的拍摄下,他指着牌桌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巡场耸了耸肩,他带着歉意回答:“金先生,我帮不了您;不过,也许组委会的成员可以给您一个答案。”

“那就去把他们叫来吧。”卫冕冠军古斯-汉森脸色阴沉,而他的语气则显得更为阴郁,“去吧,孩子,不要再站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没多久,赛事举办者凯森先生的儿子,波尔-凯森就走了过来。他对那些巨鲨王微笑着解释道:“对不起,请各位原谅我们的安排,但这是电视台的意思……”

“你说什么?”詹妮弗-哈曼提高了音量问道。

波尔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各位,是这样的:因为提高了参赛费的缘故,今年的比赛比往年都要沉闷得多;收视率也比往年下降了不少……因此电视台方面希望能在Day4、以及之后的比赛里;尽可能多的,安排一些人气高的牌手,坐进特色牌桌……”

萨米-法尔哈右手夹着一支永不点燃的香烟——这是他的标志——他像平常一样笑着,但语气却绝不客气:“于是我们就成了牺牲品?在别人从鱼儿那里不断攫取筹码的时候,我们却必须在这里提前进行决赛桌的比赛?”

“这个,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各位多多支持……”

看着这个年纪将近六十、已然头发花白的老头,在比他年轻二十岁到四十岁的牌手们面前,陪着笑、不停的认错道歉;谁也不可能再去指责他什么了……

大家只能在面面相觑后,接受了这个无情的现实。

“那么,就让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吧。”古斯-汉森面无表情的说。

法尔哈把那支香烟叼在嘴角,但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说话:“我提议,要是谁能从这张牌桌活过今天,但却没有拿到金手链的话,谁就得请我们大家好好吃一顿大餐,酒菜随便大家点,怎么样?”

“金手链是得看运气的,决赛桌吧?”托德的口音还是那么含糊不清。

“嘿!你怎么不说Day6的前一百名?”金杰米学着陈大卫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吉祥物,放在牌桌上——那是一只香瓜!

他的话刚刚说完,詹妮弗马上接口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要么今天出局,要么进Day6;否则的话……就等着掏腰包吧!对了,我提议,这个饭局,我们得把邓先生也算进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我一直没有插过嘴,但我绝没有想到,詹妮弗会把我也算进他们的圈子,我迟疑着问:“坦里罗夫人,您说的是我?”

“你坐在特色牌桌一号位,难道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成?”金杰米笑着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头说。

托德也咧开嘴,笑着对我说:“没错,你就和我一样,等着吃大餐吧……”

他们好像都很看好我,可是……巨鲨王的大餐有那么好吃吗?答案是……不!

盲注从40000/80000美元开始,刚刚才第三把牌,我就拿着AK全下,然而萨米-法尔哈竟然决定跟注全下!他翻出口袋对子Q——五张公共牌里既没有A,也没有K,一分钟内,法尔哈翻倍了他的筹码。

香烟从左边嘴角转到右边嘴角,再转回左边……他的脸上挂着那副永恒的笑容,平静的对我说:“你以为我会害怕倒在钱圈外,而不敢跟注全下吗?不,我的目标从来都是决赛桌。”

我弃了一把牌,再下一把,我又拿到了AQ;我加注五倍大盲注,也就是四十万美元,进入彩池;詹妮弗再加注到一百万美元;我跟注;翻牌是不同花色的K、Q、J,我试探性下注一百万美元,詹妮弗全下!在痛苦的思考了很久后,我选择了弃牌。

十分钟之内,仅仅两把牌,就让我损失掉一半的筹码;现在,我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万美元的样子……不过好在,这些巨鲨王似乎都习惯于玩得很慢,两个小时里,我们这张牌桌总共只进行了不到三十把牌。

所以,我竟然还能保留四百七十多万美元的筹码,进入第一次休息时间!

我闷闷不乐的回到观众席,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阿湖还微笑着,表扬了我……

“阿新,虽然你面对的是那么多巨鲨王;可我不得不说,你玩得很好。”

我苦笑着摇头,对她说:“玩得很好?现在Day4的比赛刚刚开始,我就已经损失了一半筹码……”

阿湖快速的对我说道:“那又怎么样?你知道詹妮弗-哈曼的那把全下,你弃得有多么明智吗?你是AQ,可她是A10,她已经拿到了顺子……”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大屏幕上,就放出了我和詹妮弗-哈曼那把牌的重播。在我的名字后,的确是AQ没错;可是在詹妮弗的名字后,是一张6、和一张5……

“这是一把偷鸡的经典战例。”解说员如是说。

在这种时候,本应更为郁闷的我,反而笑了起来;我看向阿湖,她的头已经垂到了膝盖上,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听到她有如蚊声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说:“其实,这是很漂亮的一把偷鸡牌,不是么?她知道,在钱圈外,我是不敢跟注全下的。”

事实上,在这两个小时里,随着被淘汰人数的增多,每个人都离钱圈越来越近……不仅仅是我,任何筹码数量不是很多的人,都不敢胡乱参与彩池!

这些牌手们,就像被军队定量屠杀的农夫一般,毫不反抗的交出自己的筹码;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计算着已经倒下了多少人……

终于,在第二轮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扬声器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赛场内还有801名牌手。”

最紧张的时刻到来了,钱圈倒计时开始——所有筹码不足下一轮盲注的牌手们,都一边尽力拖延着比赛时间,一边急切的左顾右盼,希望听到宣布别人出局的声音。

每个人在这时的“全下”,都会令人倍加关注;而扬声器里也不停的播报着“全下”的情况——

“特色牌桌,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全下。”

“无人跟注。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夺得彩池。”

虽然特色牌桌离赛场其他牌桌都很远,但我还是听到了,一片哀叹声顿时响起。

紧接着扬声器再度响起——

“15号牌桌,来自中国澳门的林帆先生,筹码不足下小盲注,被迫全下……”

“所有牌手弃牌,同样是来自中国香港的龙希小姐,大盲注跟注……”

我看到,两个扛着摄像机的人,飞奔般的跑向15号牌桌,但他们却没有拍摄到第801名的诞生……

就连扬声器里的那个声音似乎都有些失望:“林帆先生获胜……”

哀叹声本不应该用“轰然响起”这个词来形容的,但是,除了这个词,我搜肠刮肚,也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可以用来形容这个时候的马靴酒店比赛大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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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为何仍是你(中)

作者:阿梅盲注已经涨到了50000/100000美元。就在整个赛场都在等待着“最倒霉的人”的诞生时,面向观众席的大胖子托德,突然皱起了眉头,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她怎么来了?”

我和其他的那些巨鲨王,也不禁抬头向观众席看去。在那里,正在一大票人簇拥下,走进观众席的;是这三天里,全拉斯维加斯话题的中心——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堪提拉-毕尤小姐。

“大战在即,她来调查敌情也是应该的。”萨米-法尔哈摘下嘴角那支烟,他把这支永不点燃的香烟夹在指间,微笑着点出两叠一万美元的筹码推进彩池,“我加注到四十万美元。”

古斯-汉森也推出了相同数量的筹码:“我跟注。不过她的那个什么‘毕尤战法’……不是说完全不用管对手怎么玩么?”

“我也跟注。”詹妮弗说,“什么‘毕尤战法’我倒不知道;不过我得说,死胖子,还有你,金子,这事儿你们可做得有点不光彩。”

“先说好,这可不管我事。”金杰米一边说,一边把牌扔回给发牌员。

托德看过底牌后,摇摇头,也弃了牌,他不满的嘟哝着:“我又怎么了?”

“你又怎么了?你明知道,我们所有人都不想和她玩牌,可你却从来没告诉过我们,你会临阵脱逃!”詹妮弗恨恨的说,然后她转向金杰米,“你怎么就会答应这个死胖子,帮他出战这场挑战赛?”

金杰米双手连摆:“我再重申一次,这不管我事……我自己都是从电视里,才知道这破事的!投票选出……呣,死胖子,是不是草帽老头投了我师父一票,你投了我一票,这就叫投票选出?”

就在他们还争论不休的时候,我看了眼自己的底牌——方块J、方块K。

这把牌我已经下了十万美元的大盲注;而现在的彩池是一百三十五万美元,我还需要投入三十万美元进去,才能看到翻牌。无论如何,这样的底牌也没有不利到1/5的彩池比例,可我也不敢过于激怒这些巨鲨王。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我加注后、突然用全下来对抗我!

于是我也静静的跟注;而这个时候,詹妮弗-哈曼和托德-布朗森的战争已经升级了——

詹妮弗的吐词快速而又清晰,就像一挺机关枪般、不断发射着:“现在你可以抽身事外了?你可以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了?要是我们输了,你毫发无损;要是我们赢了,你也可以说,我们欺负一个从来没玩过牌的小女孩,胜之不武……”

相比之下,大胖子托德的唇舌就笨拙了许多,他只是无力的辩解着:“你知道我明明不是这种人……”

“好了。”古斯-汉森的脸一直就没有晴朗过,哪怕是赢到大牌的时候,也是如此,“好了,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了;让我们安心玩牌吧。”

翻牌发下来了——方块6、方块A、方块8。

我已经稳赢了……唯一的忧虑是别人会做葫芦或是同花顺抽牌。我必须下注,让彩池比例变得不适合抽牌;但在下注之前,我可以让牌。不是么?萨米-法尔哈和詹妮弗-哈曼,都是攻击流牌手;古斯-汉森则比阿湖更为奔放……不管他们的底牌是什么,他们一定会领先下注的;我完全可以等他们下注后再过度加注彩池!

于是我敲了敲桌子。

果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法尔哈把香烟在嘴角转了几轮后,推出了六十万美元的筹码。

就在古斯-汉森正在思考的时候,那个六十岁的老头,波尔-凯森先生,又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带着谦卑的笑容,一开口就是:“对不起,各位……”

“又有什么事?”对于别人打扰了自己的思考,汉森通常都会显得很不耐烦,他有些烦燥的把底牌扔回给发牌员,“凯森先生,这次您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

“呃……堪提拉-毕尤小姐提出,想要近距离看你们玩牌……”

“我的妻子也有同样的想法。”法尔哈微笑着说,但谁都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那份嘲讽,“可她现在依然老老实实的坐在观众席上。”

“我的妻子也一样。”托德-布朗森也嘀咕着说。

波尔一直陪着笑,等到托德说完,他才接着说下去:“可是,她是通过电视台提出这个要求的;而电视台那边也认为,她的近距离观战有助于提高收视率……”

“电视台、收视率……”詹妮弗也扔掉了手里的牌,“波尔先生,我一直认为,我们在这里,玩的是扑克牌……”

“是的,您说得一点也没错。可是……如果激怒了电视台,一旦他们不再转播,那sop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么?”

这倒是实话!现在的体育竞技,哪一项不是依靠电视转播才能生存下去?为什么我在内地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德州扑克、奥马哈……还不就是因为中国大陆地区禁赌,所以电视台也从来没有转播过这方面的节目么?就算是现在,我回到内地,也想组织一个德州扑克比赛……就算公安不来查,我也一定会仆街到破产;因为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游戏!

金杰米摇了摇头:“波尔先生,您总不可能告诉我们,堪提拉小姐会带着她那一大堆跟班、过来观战吧?那样我们可真的没法接受。”

“当然不会,就她一个人过来,我会为她在离牌桌较远的地方安排一个座位,她不会打扰到你们大家玩牌的……”

能够坐在这张牌桌上的,其实都是明白人。不过心中不忿,口头出出气而已——波尔-凯森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的走向观众席,而这个时候,发牌员已经在催促我叫注了。

我继续思考这把牌;我完全可以加注,但如果只是跟注的话……在转牌圈和河牌圈,法尔哈会不会继续下注呢?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可是,我现在需要冒险去争取更多的筹码吗?如果转牌出现一张A,或者8、6;甚至再来一张小方块,我都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不,我不能冒险,我必须在这个时候就封盖住彩池!

“我……全下。”

法尔哈又把那支烟夹在了手中,他审视着我的脸,锐利的眼神在我脸上移动。过了一会儿,他问发牌员:“他还有多少筹码?”

“跟注您的下注后,邓克新先生还有三百五十四万美元。”

萨米-法尔哈低下头去,他开始清点自己的筹码。就在这个时候,在凯森先生的陪伴下,那张娃娃脸走到了我们这张牌桌边。

她彬彬有礼的微笑着,和牌桌上的五条巨鲨王一个一个打过招呼:“坦里罗夫人、法尔哈先生、汉森先生、金杰米先生、托德先生……你们好。”

“我一点也不好。”法尔哈悻悻说道,“我已经点清楚了,我的筹码没你多。小男孩,不过我还是决定跟注全下,你知道的,我的目标不是钱圈,而是决赛桌。”

我们几乎同时翻出了自己的底牌——他是方块Q、方块10。

法尔哈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已经准备要离开牌桌了。虽然他还有机会赢我——如果转牌和河牌非要给他方块9和方块7的话。

如果被这将近千分之一的概率击倒……那我也只能仰天长叹“天灭我,非战之罪”了!

好在戏剧性并不会发生在每一把牌局里!

转牌出现的一张小黑桃,就宣告了萨米-法尔哈的出局!扬声器里也适时的响起——

“第801名已经产生!这个‘最倒霉的人’是——特色牌桌的萨米-法尔哈!”

法尔哈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镇定,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还和我开玩笑说:“谢谢你,小男孩,我总算可以自由自在的抽烟了。”

我也赶紧站了起来,和他握手。他的手很大,也很有力(当然比不上科比-布莱恩特);他看着我的眼睛,继续笑着对我说:“好好干,小男孩,要是你没能进入Day6的比赛,看我不把你吃到破产……”

“我会努力的。”

波尔-凯森走了过来,他异常惊讶的对萨米-法尔哈说:“萨米,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倒霉的人’竟然会是你……”

“还不是您给我安排的好位置?”法尔哈说,“明年的入场卷呢?我还等着去抽烟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波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白相间的筹码,在十二架固定的摄像机和至少十架闻讯赶来的摄像机前,他珍而重之的把这枚筹码放在了法尔哈的手里——这也是sop的传统,作为补偿,“最倒霉的人”可以免费拿到下一年的入场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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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为何仍是你(下)

作者:阿梅随着这枚筹码的交出,赛场里所有人都满脸笑容的欢呼,并且起立鼓掌——这掌声是如此热烈,和如此发自内心;不提道尔-布朗森的出局,就连决出金手链的那一刻,也绝比不上现在场面的火爆!如果用ccTV的话来说,那就是“赛场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很多牌手都放下了手中的牌,跑来特色牌桌,和萨米-法尔哈握手、拥抱,说一些宽慰的话;更多的牌手拿出了手机,向家人和朋友报告自己进入钱圈的喜讯;十几位筹码所剩无几的牌手,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有人已经提前宣布了自己下一把牌的全下——

没错!冲过了这样一条有决定意义的分界线后,大多数人都可以完全释放自己的兴奋、和满足!但是,在我们这张牌桌上……这只是一个新的起点。

在赛场里的欢庆气氛开始慢慢减弱,其他牌桌恢复了正常比赛后,我们这张牌桌上的巨鲨王们才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和法尔哈握手。事实上,见惯了风浪的他们,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一件什么真正的大事。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这次sop,自己能得到这么多人真心的掌声。”萨米-法尔哈微笑着,在正对着他的几架摄像机前说。

就在他提步准备离开赛场的时候,堪提拉小姐走了上来,她叫住了他:“萨米-法尔哈先生。”

“嗯?有什么事吗?”

堪提拉小姐的声音极其悦耳,听她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很遗憾看到这样的结果……”

“这没什么,他玩得很好;这把牌应该是他赢的。”法尔哈带着他惯常的、那份玩世不恭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牌桌;在观众席和他的妻子会合后,他们并肩走出了马靴酒店的大门。

比赛仍在继续。

前一百名开外,每五十名涨一次奖金,而这奖金相差也并不是很大;也就是751-800名,15万美元;701-750名,18万美元;651-700名,22万美元……这样子;直到101-150名的96万美元。

而进入Day6的前一百名,个个都会有超过百万美元的奖金;当然,只要进了决赛桌,哪怕是第九名出局,都能拿到千万以上数量级的美元!

进入钱圈后,接下来比赛的进程就快了很多,牌手们的心情和表情也放松了很多;扬声器里不断播报着最新人数——783人,762人,751人……

古斯-汉森扔下140000美元的大盲注,他低沉着声音,也不知道是对我们、还是对坐在一旁的堪提拉小姐、或者是对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们说——

“我觉得,在那场五年后重新进行的战争里,烟头应该第一个出场。他今天真够倒霉的了,没准到那个时候就会转运;也许只要四天,他就可以解决战斗……詹妮弗小甜心、金子,你们怎么看?”

“我?管我什么事,反正我是不会出场的。”詹妮弗-哈曼看了看自己的底牌,快速的把牌弃掉,她忍不住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死胖子,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说真的,我也想换个人代替我去参加那个牌局。”

托德摇摇头:“我从头到尾就做了一件事——我只是和烟头说,不想欺负女孩子;烟头就问我,那你觉得谁比较适合代替你?我就说:东方快车啦,金子啦,反正可以代替我的人很多……”

“原来我就是这样被投票选出来的……”金杰米轻声的说,他把手里的牌扔回给发牌员,“可惜烟头走得太早了,要不然我非得给他好看!不过先说好,你们最好在我出场前就把这事给结了,我可不愿意去做美女终结者。”

“这话你得去和烟头说。”托德嘀咕着,也弃了牌,“出场顺序是烟头安排的。不过,詹妮弗小甜心,如果你真的不想出场,我劝你提前和烟头说一声。”

“我当然会说的,可现在会不会太迟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哪个笨蛋会来趟这趟混水?要不……”詹妮弗突然指着正在看底牌的我说,“嘿!要不,让邓先生代替我去?他刚刚参加了我们巨鲨王俱乐部的内部活动,又扫走了烟头;我想烟头不会拒绝我这个提议的!”

“我?”我把牌也扔回给发牌员,大吃一惊的反问。不过整张牌桌上,似乎没人听到我的说话;大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没错,我觉得这是个好提议。”托德-布朗森也看向我,“我看过阿新和他的未婚妻同场竞技;他可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而且他的年纪和那个小女孩差不多;没准还能找到一些别的什么共同话题……”金杰米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堪提拉小姐,坏笑着说。

转换到法尔哈刚才位置上的那位牌手,怯怯的看了古斯-汉森一眼,弃了牌;而小盲注也一样。古斯-汉森接过发牌员推来的筹码;一边整理,一边扫了我一眼。他摇了摇头:“你们说他?不行。”

“不行?为什么?”詹妮弗-哈曼问。

“他到时还有别的事情要干。”古斯-汉森淡淡的说。

金杰米和托德-布朗森同时恍然大悟的说:“噢……没错,我把这给忘了。”

而詹妮弗-哈曼也沉默着点了点头。坐在牌桌边的巨鲨王们,似乎都知道汉森说的是什么事情,在接下来的讨论里,没人再提到我——可是,我还有什么事情要干?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可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托德-布朗森有些惊讶的看向我:“怎么,你自己还不知道?那个讨人嫌……”

“嘿!死胖子!”金杰米打断了托德的话,然后他转向我,“阿新,我师父说了,这事你现在不用知道,先好好打比赛吧;要是没进Day6,烟头可是说了,要把你吃到破产!”

我沉默下来……在扑克的世界里,外号就像一种暗号。除了“东方快车”、“草帽老头”等少数几个广为人知之外,其他的都只流传在巨鲨王之间。能够知道另一头巨鲨王的外号,并且用来称呼他,这本身也是自己身份的一种象征——举一个很简单的一个例子,我一直听着他们大家的谈话,也知道了“烟头”就是萨米-法尔哈,可万一我有机会和他再见面,我能大大方方的对他说“烟头,你好”吗?当然不能!

除非我也能拿到一次金手链、或者进入决赛桌、或者被HSP邀请……总之,除非我能够被他们承认;等到他们也亲昵的给我起一个外号,并且用外号来称呼我的时候……我才能和他们一样,用“烟头”、“死胖子”这些外号来称呼他们!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讨人嫌”说的就是菲尔-海尔姆斯。在这一刻,我也想到了陈大卫对我说的“有麻烦了”……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Day6的比赛前,陈大卫自己不告诉我,还不让大家告诉我?

“各位牌手请注意,在这把牌结束后,将进入第二次场间休息时间。”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已经弃了牌的我站起身来,走向观众席。我的手插在裤兜里,用力的握紧——

好吧,不管怎么说,在比赛再度开始的时候,让我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牌桌上吧!我一定要进入Day6的比赛!当然,这不是为了逃避一顿请客吃饭!

只要进入Day6的比赛,姨父的死因、当铺老板娘的答案、陈大卫的隐瞒、菲尔的麻烦……我想,所有的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了!

或许是被赛场里洋溢着的欢乐气氛所影响,今天的阿湖显得格外兴奋:“现在还有583人,阿新,你已经最少可以拿到30万美元了;只要坚持过今天,最起码也是50万美元……我们已经稳赚不赔了!何况你现在还有九百万美元的筹码……你完全有可能挺进决赛桌,甚至拿到金手链!嘿!在一个月之前,谁能想到,只要这么一次比赛,就可以把我们所有的困难全部解决……嘿!把你‘骗’来拉斯维加斯真是我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是啊,在一个月之前,我们甚至还差一点就选择了跳海!如果不是种种机缘巧合——陈大卫的出现,阿刀的请求,卫星赛的侦察敌情,神奇般的AA大对决,阿进的吐血牌局,阿刀的一百万……谁能想到,谁又敢去想,两个只能在澳门赌场捕猎鱼儿的小鲨鱼,也可以走到这么一天!

刹那间,我思绪万千、波澜起伏……我忍不住想说些什么的冲动,但想了很久,我还是只能抄袭蜜雪儿-卡森的那句原话——

“这就是扑克,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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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今天再不可

作者:阿梅我已经很努力了。

在接下来的比赛里,我一直保持着沉默,并且加倍留意观察牌桌上的所有对手。通过分析他们的表情、动作以及说话,我猜中了几次他们的底牌,明智的弃牌,或者勇敢的抓鸡;甚至,我还利用自己一贯的紧手形象,狠狠的偷到了两回彩池……

可是,尽管我已经努力做到了自己的极限水准!但我的筹码数量,却依然缓慢、而又无可挽回的不断下降着……

是的,你没有看错!它们不是在上涨,而是在下降……

第三次休息的时候,我还有八百万美元筹码;第五次休息的时候,我还有七百万美元筹码;等到淘汰掉六百名牌手,只剩下四百人,Day4比赛结束的时候,我也就只有不到五百万美元的筹码了……

虽然在和巨鲨王们的对战时,我的成绩非常不错——在Day1D,我一把牌扫走了丹-哈灵顿;在Day2B和Day3,经过艰苦鏖战,我扫走了菲尔-海尔姆斯;在Day4,我扫走了萨米-法尔哈。再加上sop之前,我赢过陈大卫一把牌;和托德-布朗森的SNG也暂时领先……

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玩牌水平,离这些巨鲨王,还差得太远、太远……

更何况,牌桌上坐着一条巨鲨王,和坐着好几条巨鲨王;那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如果没有身临其境,你根本没法想象,这一天我是多么煎熬,又有多么痛苦!

当我拿到不同花色的AQ,决定在枪口位置下加注的时候;古斯-汉森用他那阴郁的眼神看着我,并且跟注;詹妮弗-哈曼也微笑着凝视我的脸庞,然后她用再加注的方式来恐吓我;金杰米抚摸着那只香瓜跟注;说时迟、那时快,胖子托德-布朗森突然睁开他那双长年眯缝的双眼,再加注!于是,我的AQ和27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勉强挤入了彩池。可是,翻牌里没有出现A、也没有出现Q;在他们的咄咄逼人下,我的牌完全就成了两张废牌!就算出现了一张A、或者一张Q,我同样也会惧怕他们的三条、或是更大的对、或者更大的边牌……

当我无法判断他们底牌的时候,我根本不可能拿出自己的所有、或者一半筹码去和他们硬拼。而当我偶尔(只是偶尔!)能够灵光一闪,判断出我是桌面最大牌的时候,我却看到,无论任何时候,都会勇敢加注、再加注的他们,却突然微笑着、一个接一个的,把牌扔回给发牌员……

我完全不是这些巨鲨王的对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竟然还能保留五百万美元的筹码,进入Day5的比赛;而且在Day5的比赛里,我不用再坐在这张令人如坐针毡的椅子上……

“你玩得很不错。”古斯-汉森一边把筹码放进筹码盒,一边用同样阴沉的声音对我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金杰米同样整理着自己的筹码,微笑着说,“今天我们这桌清掉多少人?有没有五十个?我一直以为阿新会在其中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托德-布朗森摇了摇头:“没有五十个,加上烟头,我们一共只清出去四十七个……嘿!说实在的,要是我们不是坐在一张牌桌上,今天的比赛,至少可以提前两个小时结束!”

詹妮弗-哈曼已经把筹码全部放进了盒子里,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继续坐在牌桌边,和大家聊天:“我们来打个赌吧,Day5的比赛,邓先生肯定被转换出去了,我们应该也会转出去两三个……到时还有谁会留在这张牌桌上?”

“你们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龅牙和我,肯定是要转换过来的。”陈大卫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微笑着走到牌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他说的“龅牙”,也就是另一条巨鲨王丹尼尔-内格莱努,也走了过来,沉默的坐下。

发牌员、巡场和记者们,都已经离开了,摄像机也全部关闭了,赛场里的灯光渐渐的熄灭了……可这些巨鲨王们,却没有任何离开牌桌的打算;他们继续谈笑风生,不停夸耀着这一个比赛日里,自己、或是对方所取得的成绩。

我端着自己的筹码盒,不知道就这样走掉算不算失礼;但我更不知道,留在这里听这些巨鲨王之间的内部谈话,算不算得上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巨鲨王们围着椭圆的牌桌,就像在开一场圆桌会议;而我,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哦,不知道应该离开还是继续坐在原位的,不止我一个!我看到堪提拉小姐也有些不安的在座位上挪动,想来,她的心中也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吧……

或许是彼此心里的不安,通过心电感应传递到了对方的心底;她抬起头,对我勉强笑了笑,而我也只能看着那张娃娃脸苦笑着……

不,不要觉得“心电感应”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和巨鲨王们的这一天比赛,让我彻底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有心电感应这回事!正如《超级系统》里说的那样:当你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巨大彩池的牌局中时,你会发出“我是一对J”这样的信息,到八英尺以外!

要不然,你根本没办法解释,那虚无缥缈,而又若有若无的牌感!

巨鲨王们的敏感度比平常人至少要高上一百倍——他们的谈话突然停止了;陈大卫站起来,并且示意我和他一同,走到堪提拉小姐的面前。

“堪提拉小姐,我想在座的其他牌手,您都已经见过面了。但阿新您一定没有见过——让我来为你们介绍吧;这是来自中国香港的邓克新先生。”

“很高兴认识您,您今天的表现非常精彩。”堪提拉小姐微笑着站起来,对我伸出了她的右手。

我和她轻轻的握了一下手。她的手柔软嫩滑,和阿湖比起来,就像初芽和树皮一样差别巨大;她的声音甜美悦耳,如果说这是百灵、或者画眉的声音;那恐怕我也只能将阿湖归类为乌鸦、猫头鹰一类了……一边这样胡思乱想着,我一边轻声说道:“谢谢您的夸奖。”

“这可不是客套的夸奖,您淘汰萨米-法尔哈先生的那把牌,让我领略了德州扑克的魅力。”她似乎有些不满的说,“事实上,我对祖父如此沉迷于一种扑克游戏,而忽略了家人,一直有些耿耿于怀;也正因此,我对所有的扑克游戏都非常反感,这辈子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摸过一次扑克牌。就算这次,也只是为了完成祖父的遗愿才来到拉斯维加斯的……可是,您的那把牌,让我心甘情愿的坐在这里,看了整整一天!而您竟然认为这只是种客套的夸奖!”

难以想象,这么一句客套话竟然会引发她的长篇大论……我只能尴尬的笑笑,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幸好,我的身边还站着陈大卫……他及时的替我解了围:“现在已经差不多夜里十一点钟了;我们这些老头老太,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堪提拉小姐,您不觉得有些饿吗?”

堪提拉小姐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却绝不客气:“呃……我知道您是想赶我走,陈大卫先生。好吧,我不饿,不过我想我也应该走了……那么,邓先生,您不饿吗?要不要一块去吃点东西?”

“我?”我忍不住看向观众席上的阿湖,她正盯着大屏幕发呆,我摇了摇头,对堪提拉小姐说,“抱歉,还有朋友在等我。”

“哦,那我就不打扰了,三天后我再来看您的比赛,可以吗?”

“欢迎之至。”

“那么,再见,陈大卫先生;再见,邓克新先生。”她走向牌桌,又和那些巨鲨王们一一道别;然后她走向观众席,她的跟班们依然还坐在那里,不过看上去一个个都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那么,我也走了。”我笑着对牌桌上所有人说,顺便端起了自己的筹码盒。

“对年轻人来说,现在还不算太晚。去吧,去享受美妙的夜晚吧。”

“工作的时候让女孩等着还无所谓,可工作完了再这样,可就是一种犯罪了。”

“如果能够年轻三十岁,在比赛结束的那一瞬间,你们就已经看不到我了。”

“……”

在他们的玩笑声中,我也走向了观众席,和阿湖一起,先是拿筹码盒换了参赛卡;又去了马靴酒店的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我们回到了房间里。

放松下来的我,很快就被疲累和困倦淹没了。这一天的比赛,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太累人了;就算前三天的比赛加在一起,也没有这样令我心力交瘁……

和阿湖道过晚安后,我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很快的,我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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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大情人

作者:阿梅——————题外话:阿梅最近这两天过得不好,很不好。感冒了,一直在流鼻涕、打喷嚏;今天还打了一天的针。现在头还晕乎乎的,准备早些睡觉,所以提前把零点的章节发出来,谢谢大家的支持。

弹指间,又是三天过去了。

当我穿上衬衫、西装;打好领带;换上锃亮的皮鞋;和同样盛装打扮的阿湖走出房间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现在是2011年7月21日中午十一时三十分,距离sop无限注德州扑克Day5的比赛,还有整整半个小时。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门开了,我和阿湖并肩走出电梯。

我们径直走到主席台前,阿湖站在我的身边,微笑的看着我交出自己的参赛卡。

工作人员把我的筹码盒端了出来:“邓克新先生,这是您的四百九十六万美元筹码;您今天的初始位置是21号桌六号位;祝您好运。”

“好的,谢谢。”

从主席台走到观众席,需要穿越整个赛场大厅——今天的赛场里,只摆放了四十张牌桌,和之前动辄一两百张牌桌的比赛日比起来,显得很是冷清。

观众席也是如此;Day1到Day4的八场比赛里,每每都坐无虚席的观众席,今天却是空空如也。在这空荡荡的观众席上,一眼望去,很容易的,我就发现了一大群人簇拥着的堪提拉-毕尤小姐。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我,她微笑着站了起来,向我招手:“嗨!邓先生!我来看您比赛了!”

我和阿湖笑着走向她,在她身后的空位上坐下,我对她说:“谢谢您,堪提拉小姐——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杜芳湖,这是堪提拉-毕尤小姐。”

“你好。”

“你好。”

两个女孩子微笑着握过手后,堪提拉小姐大声的对我说:“我已经听说您的事情了,您一定要努力,进入Day6!”

看上去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件“我的事情”了,可就我还蒙在鼓里……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依然保持着微笑回答她:“我会的。”

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突然间有些冷场。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叫我:“阿新!”

这声音我已经听过整整两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他……我有些惊愕的转过头去,没错,正满面笑容,向我走来的,那个穿着件花格衬衫的阳光男孩,正是我两年来的舍友——龙光坤!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满面笑容的女孩子;一个我不认识,而另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笑得鼻子都皱了起来,还露出两个浅浅酒窝的女孩子,却经常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我想大家一定都知道她是谁了,是的,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阿莲!

我站起来,轻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我走下观众席,来到龙光坤的身前,有些奇怪的问他:“你……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很奇怪吗?我们来为你加油助威啊。”龙光坤说,他笑得很灿烂,就像他和我之间除了同舍两年的感情,再也没有发生过别的事情一样,“阿新,你一定要加油!你知道吗?我们办了七天的签证,正好可以看到你拿回金手链!”

这个时候,阿湖也走到了我的身后,她盯住龙光坤,然后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女孩子;也微笑着,用沙哑的声音问:“阿新,这都是你的同学吗?”

“是的,我来介绍一下。我的朋友杜芳湖,这次就是她资助我参加sop的;龙光坤,我的舍友,你们已经见过面了;这位是杨永莲……”

另外那个女孩子看出了我的迟疑,她大方的自我介绍:“刘眉,阿莲的舍友。”

“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们也是。”

趁着阿湖和两个女孩子寒喧的时候,我把龙光坤拉到了一边,我轻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拉斯维加斯?”

“虽然我没有十万美元参加比赛,但一两万美元的旅游费用还是有的。”龙光坤也同样轻声的回答,“你知道的,阿新,sop是我的梦想。无论如何,明年我一定会参加!可是,今年我就已经实在忍不住,想要来感受一下气氛了……”

“好吧,你我是知道的,可是,那两个女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龙光坤耸了耸肩:“阿眉是我刚把的马子,她老爸就是地产大亨刘一志;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嗯。”

“那可真是个老古板!他竟然不同意阿眉一个人出门旅游……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阿眉放弃去马尔代夫的计划,跟我来拉斯维加斯;所以,没办法,只能让她撒谎说,是和舍友一块来旅游;然后我们再在拉斯维加斯会合……”

我看向正和阿湖谈笑风生的阿莲;这可真是太巧了……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龙光坤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对了,阿新,放假前,你们家的赵姨打来电话,说银行又来催款了……然后我给她送了五万块。”

“啊,谢谢!”我在心里算了算,也确实到了银行还款的日子,可这段时间我根本就没想到这事……我很感激的对他说,“这钱我拿到奖金就还你。”

“不……阿新,上次那件事,我太对不住你了……现在我们真正的两清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

迎向他单纯而热烈的目光,我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和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是的,我们是朋友。”

“那你不介意帮朋友一个小忙吧?”

“呃……”我彻底被他的厚脸皮给打败了,“什么忙?”

“你可不可以帮那位杨同学安排一个住处……我们来晚了,只订到一个房间,你知道的,这个时候的拉斯维加斯,很难再订到房间了,可是……可是……有些事情,她在的话,真的很不方便啊……”

看着龙光坤那扭扭捏捏的表情,我马上就明白了他说的“有些事情”是什么。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也只订到一个房间,不过……”

“不过什么?”他急切的问。

“不过我们订的是一个套间,阿莲……呃,杨同学要住进来,肯定是和阿湖睡一间房……这得问阿湖,我可做不了主。”

龙光坤没有听出我的语病,他只是有些胆怯的往阿湖看了一眼:“那你帮我问问吧?杜小姐好像还在为上次的事情,对我有些不满。”

“嗯,好的。”我走向那三个女孩子,可我实在还是忍不住扭头打趣道,“要是这事弄好了,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龙光坤攀住了我的肩,他瞄了女孩子们一眼,附在我耳边轻声笑着说道:“我们酒店楼下的自动售货机就有杜蕾斯卖,嘿!我说,你就他妈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我和龙光坤一同把那三个女孩子带进观众席,在刚才的座位上坐下。在所难免的,又是一番介绍和寒喧;我偷了个空,和阿湖说了龙光坤的请求,没有任何意外的,她就点头答应了。

龙光坤显得很兴奋——任何一个第一次参加sop的人,就算只是观众,都会这样兴奋——他不停的指着每一条他认识的巨鲨王,和刘眉讲述他们的战绩、经历、以及一些经典的牌例;偶尔他也会指着马靴酒店的赛场大厅,讲一些sop里的典故;这其中的大多数连我也没有听说过;而刘眉似乎也一直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的快乐里了;我又转头看向另外三个女孩子——

很难想象,阿湖、阿莲、堪提拉小姐;这三个生活在不同世界里、毫无任何交集的人,怎么会愉快的聊到一起!但她们确实做到了;她们热烈的讨论着,不时的爆出一阵欢笑……

可我已经没机会听她们说些什么了;因为赛场里的扬声器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请各位牌手回到自己的座位,比赛马上开始。”

随着这个声音,他们五个人几乎同时转向我,用不同的语言,对我说出了同一句话:“阿新(邓先生、邓同学),加油!”

我微笑着对他们点点头,然后,我端着筹码盒,走下了观众席,并且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邓克新先生拿到A,庄家位从六号位开始;现在的盲注是100000/200000美元;请下大小盲注。”发牌员面无表情的说。

比赛开始了,扬声器里不停的传出,有人被淘汰出局的消息——

“7号桌迪奥科先生7、3两对,边牌K大获胜;龙希小姐第399名出局。”

“9号桌瓦内莎小姐顺子,J大获胜;菲罗忒斯先生第386名出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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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亲吻(上)

作者:阿梅——————还在感冒中,好痛苦……提前发出零点章节,大家查收。

在经历过连场大战之后,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只要一坐上牌桌,就能够心如止水;再也不会受任何人、和任何事物的困扰……可是,我错了!

我一直都在不断的提醒自己,把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牌桌上去!但我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我始终忍不住的,看向观众席;每一次回头,我都可以看到阿湖、阿莲、还有堪提拉小姐,她们都正对着我微笑。

我一个个扫视过去——

坐在前面的,是堪提拉小姐,她的脸上写满了鼓励、和些许兴奋——当然,和坐在她身后的龙光坤比起来,这兴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龙光坤的左手边坐着刘眉;这个女孩子对德州扑克的兴趣,明显大不过对身边那位男孩子的兴趣;她完全是为了陪伴龙光坤而来。倒是坐在她左手边的阿湖,每一次我回头看去,她的脸色都不尽相同。

我紧张,她比我更紧张;我兴奋,她比我更兴奋;我沮丧,她比我更沮丧……我和阿湖之间,就像有一根神奇的细线相连,她能够感受到我的所有感受,并且加上十倍的显露在自己的脸上。

再往左,是一直微笑着的阿莲;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在她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现在的盲注涨到120000/240000美元。”

“我全下。”坐在我对面的那个胖子,看过底牌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把自己所有筹码“哗”的一声,推进了彩池。

比赛已经进行到这种程度了,除了几十个筹码领先的牌手之间;你很难再在牌桌上看到基于技术层面的对抗——每张牌桌上都坐着五到七个缺少筹码的人,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拿到一把好牌,并且随时准备把所有筹码推出去。要么就出局;要么,就扫清台面,或者、翻倍自己的筹码。

“他还有多少筹码?”刚刚轮换到我们这张牌桌上、我所认识的那位美女主持人、芭芭拉小姐问道。

发牌员很快的回答她:“他还有一百零九万美元。”

芭芭拉小姐看向我的脸,她微笑着问道:“神奇的东方小男孩,告诉我,你会进入彩池吗?”

我也笑着对她说:“我还没有看过底牌,所以我只能很遗憾的回答您,我不知道。”

“哦,这张牌桌上,我唯一怕的人就是你;你总是能翻出两张神奇的底牌……在你不能确定自己会否进入彩池的时候,我想我还是选择弃牌比较好……”她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底牌上,把那两张扑克牌移来移去;我以为她要弃牌了,但她没有。

她考虑了一会后,再次问我:“你还没有看过牌,那么也许……你的底牌也不怎么样?有这个可能吗?”

“当然;而且这种可能性极大。”我说。

“那好吧,看在这极大的可能性上,我也全下……”芭芭拉小姐仰起头,对发牌员说,“我也全下。”

在她之后的两个牌手都弃了牌;现在,轮到我了。

我轻轻的掀开底牌的一角——黑桃A、方块A。

在翻牌前,一对A总是占尽优势的;我没有任何理由不跟注!于是我问发牌员:“芭芭拉小姐有多少筹码?”

发牌员计算数字的时候,总是那样的精确和快捷:“在跟注一百零九万美元后;她还有七十二万美元。现在主彩池是二百五十四万美元;边池是七十二万美元;如果您想要跟注的话,需要一百八十一万美元。”

如果这把牌需要我拿出全部的筹码去博翻倍,也许我还需要仔细想想,毕竟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混入Day6的比赛。可是现在,我还有四百六十多万美元,只需要拿出不到一半的筹码,就可以去争夺将近五百万美元的彩池……更何况我还拿着一对A这样的王牌!没什么好想的了,我点点头,沉声说道:“好吧,我也全下。”

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弃了牌;发牌员示意我们翻开自己的底牌。

我率先翻出了我的一对A;胖子瞪着这两张扑克牌、长达十秒钟之后,他才一边摇头,一边扔出了两张黑色的Q。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芭芭拉小姐无可奈何的苦笑,她不停念叨着,也翻出了自己的底牌——草花K、草花A。

“翻牌是——红心K、方块K、草花3!”

“哦——耶!”芭芭拉小姐兴奋得跳了起来,她跑到发牌员的面前,捧住了他的脸,用力的亲了下去!她激动得已经语无伦次,“宝贝,你真是我的宝贝!嘿,还有两张牌,再给我发下一个K;怎么样?我可爱的人儿,比赛结束后,你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去共进晚餐!”

发牌员似乎对这种激情澎湃的场面司空见惯了;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销掉一张牌,发下转牌——红心2。

这张牌对任何人都没有用处,现在,我需要最后的那张A,才能扫走他们两个;而胖子则需要一张Q,才能在Day5的比赛里活下去。

发牌员清了清嗓子,他用力捶了捶牌桌,销掉一张牌,发下河牌——

“河牌是——红心Q!芭芭拉小姐三条K,边牌A大赢得边池;范-伊斯塔先生葫芦,三条Q带一对K赢得主彩池……”

刚才还垂头丧气的胖子,此刻却欣喜若狂的站了起来;他狂奔向观众席,在那里,他接到了别人扔下来的一面荷兰国旗;他把国旗展开,披在身上;在赛场里四处乱窜,并且像头发情的公猪一样,不断咆哮着。

几乎同一时间,芭芭拉小姐脸上的笑容,突然变成了愤怒,她死死盯住那张红心Q;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骂人,但在看了我一眼之后,或许是想到了Day2B的罚时经历;她终于还是闭上了嘴巴。但在她回到座位上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发牌员说:“操!今晚的饭局取消了。”

这把牌对我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现在我只剩下了两百八十万美元;甚至还没有那个胖子的筹码多!他刚才还在垂死挣扎,可现在又活过来了,还拿到了三百六十三万美元的筹码!一旦我再次和他全下对抗,而我再次被他击败,我就会被他淘汰出局!

没错,就像《哈灵顿在牌桌上》写的那样——

要记住,无限注德州扑克是非常危险的游戏。

盲注涨到了150000/300000美元;又涨到了180000/360000美元……

在第一轮两个小时的战斗里,我除了夺得两个盲注彩池(从枪口位置直到小盲注位置,所有人都弃牌,大盲注位置上的牌手,不用看牌就可以赢得的彩池),没有任何建树;算上被芭芭拉小姐和那个胖子重创的一把;我的筹码损失了整整一半!现在,我只剩下了两百四十九万美元;而赛场内,还有296名牌手……

第一次休息时间到了,我回到了观众席上。

龙光坤站起来,他拍着我的肩说:“嘿!阿新,我们都看到了,你的一对A竟然被AK和QQ给干掉了,真是运气不好……”

“没什么的;你一直都玩得很好,那……只是一把运气牌而已。”堪提拉小姐微笑着安慰我。

“是啊,下把你也许就赢回来了。”刘眉也笑着对我说。

阿湖和阿莲却一直沉默着,她们都没有和我说话,直到赛场的扬声器里,响起了催促牌手回到座位上的声音——

“阿新,你过来一下。”阿湖突然对我招了招手。

我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也站了起来;然后,她捧起了我的脸,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她把脸凑近我,用她那无比性感的嘴唇,深深的、吻向了我的嘴唇。

我能感受到她嘴唇传来的丝丝暖意,也能感觉到她的心脏急促的跳动,胸脯急速的起伏;这是令人迷醉的一吻,如果能在前几场比赛里,或者任何别的时候出现的话;我想我会完全的沉迷进去……可是!为什么是现在!我僵僵的站在那里,耳边像是有个声音不断在对我呼喊:你的阿莲就坐在一旁!她正在看着你,和别的女孩子接吻……

“去吧,去战斗吧。”阿湖并没有觉察出我的不对。结束了这个亲吻之后,她的脸因为羞涩而一片潮红;但她却一直微笑着,用她特有的、那种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去战斗吧,我知道,你能行的。”

我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阿湖的唇香;我用力的点点头,准备走回赛场——这整个过程中,我都不敢看阿莲一眼,但是,我却听到了她柔柔的声音:“邓同学,请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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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亲吻(中)

作者:阿梅——————湖南雪灾越来越厉害了,阿梅家已经停水一周;电也是时有时无;路面全部结冰,人走在上面就像滑冰,连的士也没有了;今天打电话叫了两个盒饭,三小时后才送到……头晕得要死,零点的章节发出来了,大家查收。

喧闹无比的赛场大厅里,阿莲的声音柔柔的响起:“邓同学,还记得我们第二次在舞厅见面的时候,我们两个说过什么话吗?”

我当然记得和阿莲说过的每一句话……但我并不知道,她所指的,究竟是我们说过的哪一句!所以我只是沉默着,站在她的面前。

“当时我问你,是不是可以和你的女友在一起了;你摇了摇头,某种不可抗力……”阿莲的音量压得很低,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她的话,“可是,我相信,在这次比赛后,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你们在一起了。所以,加油,为了你自己,还有你的女友;加油!”

说完这句话后,阿莲用一种炙热的目光看向我,她紧紧的抿住嘴唇,脸上的表情极是认真;我突然有一阵心虚的感觉,就像偷鸡全下后,等待对手决定时那样。我不敢再看阿莲的脸,略微移开视线——她的身后,阿湖正带着那种洞察一切的微笑,同样认真的看着我们……

以阿湖的冰雪聪明,当然清楚阿莲所说的“女友”,绝不会是她自己……蓦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那首许美静的——《倾城》。

“……全城为我花光狠劲,浮华盛世做分手布景;”

“琼楼玉宇倒了阵形,来营造这绝世的风景;”

“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

我、阿莲、阿湖,还有堪提拉小姐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赛场的扬声器里,再次传来催促的声音:“请各位牌手回到自己的座位,第二轮比赛马上开始!”

我转身向赛场中间走去。可刚才看到的一切,就像一幕定格的电影,不停在我的脑海里回放——阿莲牢牢的占据着银幕正中间,那里通常都是主角们专用的位置;而阿湖、堪提拉小姐;以及龙光坤、刘眉、堪提拉小姐的那些随从……他们都默默的、或隐或现在阿莲的身后,像是衬托阿莲的配角、或者只是一种……布景。

我坐回了座位,正好听到发牌员对大家说:“盲注涨到200000/400000美元。”

这把牌又是我的大盲注,如果这把牌和下把牌,我都因为没有拿到什么真正的大牌,而放弃掉自己盲注的话……那么这轮盲注过后,我就只剩下不到两百万美元的筹码了;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数字,丹-哈灵顿在他的书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旦筹码不够再下三轮盲注的话,那就是拼死一博的时候了。

和任何休息后的第一把牌没什么两样;从我的下家开始,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弃牌,直到小盲注位置上,那个来自澳门的小鲨鱼林帆——我认识他,是因为在我还未曾进入澳门赌场里的鲨鱼圈时,他有过把我当鱼捕猎的经历;而结果,是我给他留下了一些小小的心理阴影。

我很清楚的了解,他的一些小动作;这些小动作,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是的,当他把筹码一叠叠推出去的时候,他是在偷鸡;而当他把筹码分成几小叠,并且在某一叠的上面、放上一个更大面值筹码,再一起推出去的时候,那就是真正的强牌;拿到中等牌的时候,他会无意识的洗一千美元面值的筹码;而决定扔牌的时候,他会洗五百美元面值的筹码。

如果大家还记得在Day4钱圈外,发生过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林帆在还剩下801名牌手的时候,被迫全下筹码,但他幸运的赢下了那把牌,还一直坚持到了Day5……

只不过,他虽然活了下来,但却活得并不怎么样;他很少主动出击,导致他的筹码数量也一直严重不足,这是典型的拖过一把算一把的牌手;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哪张牌桌又扫出去一两个人;或是认真留意着扬声器里,不停播报的剩余牌手人数;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让自己活到下一级奖金的名次;不过就算现在倒下了,他们也不会很失望。

我注意到,林帆早早的就看过了牌,之后他的手就一直洗着五百美元的那叠筹码。但当大家都弃牌到他的时候,他开始犹豫起来,把正在洗着的筹码,放进了筹码堆,然后他看向我的脸。

我们对视了有那么一会儿,然后他摇摇头,把筹码一叠、一叠的推进彩池。

做完这一切,林帆挑衅般的对我说:“我已经让你扫走两个盲注彩池了;不过我们现在的筹码都不多了;我还能撑一轮,你还有三轮……再这样下去无疑是等死,只能便宜了别人……来吧,阿新,让我们全下吧;这可是你让筹码恢复到四百万美元的好机会!”

我沉默着,又看了他一眼,并且捕捉到了他眼睛里那丝稍纵即逝的慌乱。

然后我看了自己的底牌——草花10、草花9。

林帆刚才推出去了大约一百万美元的筹码;连同二十万美元的小盲注;我还需要八十万美元跟注;如果输了,我就只剩下了一百三十万美元左右的筹码——如果真是这样,而又没什么意外的话,两轮盲注之后,我就得对sop说再见了。

我把底牌放好;又转过头去,想要从林帆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把头扭向了另一侧,我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等我想要去观察他的手部动作时,才发现,他的手边已经没有筹码可洗了,他把自己的两只手,都放到了桌子下面。

在不可能看到别人表情或是动作的时候;我们只能凭借已知的事情来推断他的底牌。先是他对我说的那些话;他似乎不太欢迎我进入彩池——通常而言,牌手们说的话都要从另一面来分析的。当一个牌手对你说“进来彩池吧”的时候,有90%以上的可能性是他害怕你的进入。

可他应该知道这些话很容易会起到相反的效果!那么,他有没有可能拿着大牌对我设下埋伏呢?当然有这种可能!而且,就算他的牌并不大,只要有一张花牌,哪怕只是一张J,我也会陷入劣势之中;理论上,这种牌我完全应该弃掉。但是……我愿意再拿八十万美元的筹码,赌上一把!

没错,有些小动作是自己很难发现并且纠正的,就像《超级系统》里写的那样——我(道尔-布朗森)有段时间一直输钱,但我却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和平常玩得没什么两样……直到某一天,我在牌桌上遇到一个朋友;河牌时我幸运的击中了两头顺子,但他却一直和我加注个没停,直到两人全下。在我赢到这样一个超级巨大彩池的时候,那个朋友却突然对我说:“嘿!道尔!你怎么能在抽两头顺的时候,没有咳嗽一声!”

现在,我赌的就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小动作,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底牌!

没有再看他一眼,我只是扭过头,淡淡的对发牌员说:“我跟注全下。”

然后我翻出了自己的草花10、9;并且紧张的等着林帆翻牌——我赌的就是他连一张比10大的花牌也没有!

“你拿这样的牌就敢跟注全下?”林帆站了起来,用一种不敢置信的问我。

“没必要让你的筹码去便宜别人……这是你说的,不是么?”

林帆双目失神的坐回座位上,他机械的点着头,喃喃自语的说道:“阿新,我一直以为上次你能赢我,只是我自己掉以轻心;现在……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个棒小伙……好吧,这把牌是你的;拿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翻出了自己的底牌——红心9、方块3。

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我以为他会是3、5或者4、7这样的牌,那样我只有70%的胜率;但现在,因为我们都有一张9,我的胜率骤然间升高到了85%!

但在翻牌发出来后,我心底的沮丧,就和刚才的兴奋一样强烈……

翻牌是——方块K、红心Q、草花3!

“东方小男孩,你今天确实不是很走运。”看到这样的翻牌,就连芭芭拉小姐也忍不住摇着头,用一种无比遗憾的语气对我说道。

“也许吧。”我敷衍着微笑了一下,然后我扭过头去;观众席上,那三个女孩子依然神情各异的看向我——堪提拉小姐也是一脸遗憾的表情;而阿湖比我还要紧张、和沮丧;只有阿莲还在对我微笑,像是从来都不担心我会输掉这把牌一样……

转牌是——红心A。

现在,只有四张J和三张10可以让我赢了;可是,我真的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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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亲吻(下)

作者:阿梅——————停水不知道还要停多久,而停电的期限已经清楚了;还有一周才会来电……感冒,头晕得越来越严重了,没办法,这就是扑克,这就是生活。

坐在观众席上的阿莲、阿湖她们,看不到我和林帆的底牌;而且因为相距太远的缘故,就算是发下来的公共牌,也没法看得清楚;但她们完全可以从我和对手的表情、动作;判断出在这把牌里,究竟谁处于劣势——很明显的,现在领先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我看到,阿湖已经闭上了双眼,仰头向天;她每一次紧张得无法自抑的时候,都会这样习惯性的祈祷;阿莲却一直保持着那份从容淡定的微笑;看着这微笑,我觉得自己心平气和起来——于是我也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等待着发牌员发下河牌。

“你好像看上去不是很紧张的样子?”芭芭拉小姐有些奇怪的问。

“将军难免阵前死,赌神也怕第五张……”我不由自主的说。可说完后,我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拉斯维加斯,很少有人听得懂我的普通话,我赶紧用英文把这句话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芭芭拉小姐,我的意思是,翻牌前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优势,至于翻出什么牌来,那就是天意了,没什么好紧张的,对吧?”

“你说的确实没错,不过你的这份沉稳,和你的年龄看上去太不相配了。我听说东方有个叫做‘道家’的古老法术,修炼后的人可以返老还童,你不会就是这种修炼者吧?”

“当然不是。”我微笑着回答。

就在这时,发牌员已经销掉了一张牌,他发下河牌——

“河牌是——方块J!邓克新先生顺子,A大获胜。”

“这真是太神奇了……”芭芭拉小姐惊呼起来。

“这确实太神奇了。”林帆也这样说,他无可奈何的站起来,对我伸出右手——他看上去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满足;毕竟,他差一点点就倒在了钱圈外面,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微笑着点头,也站了起来,和林帆握过手后;我用中文对他说,“下次偷鸡的时候,试着洗洗一千元的筹码;再把筹码分成小叠一次性推出去;也许效果会更好。”

他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然后感激的看向我,对我说了一声“谢谢”——同是赌场鲨鱼的他,当然不可能不明白,我给他的这个建议,至少价值一百万美元。

赢了这把牌后,我只是对着观众席挥了挥手;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走回去庆祝——这里头固然有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阿湖和阿莲两人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好像不管输赢,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变得习惯于这胜胜负负、起起落落的感觉了……

就算看到詹妮弗-哈曼捧着她那接近两千万美元的筹码,坐到林帆刚才的座位上,我也居然能够心态平和的、微笑着和她点头打招呼。

她一边把筹码从盒子里拿出来,堆在牌桌上;一边笑着对我说:“小男孩,说实话,现在已经很难再看到你这样的牌手了。别人都是先积攒经验,再参加sop;可你却拿了十万美元出来,在sop中慢慢成长;你简直是把我们这些人和整个sop当成了你的训练营……据我所知,在你之前,除了斯杜-恩戈;再没人这样做过。”

“您太抬举我了,坦里罗夫人。”

“我说的是实话,你知道那天晚上,在你先走了之后,我们说了些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扔下二十万美元的小盲注。

詹妮弗微笑着从上家接过红色D字塑料块,继续对我说了下去:“我们大家都说,为什么没人在第一天就把你踢出去;真是养虎为患啊。”

我笑了笑,没有作声。就在这时,赛场的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声音——

“特色牌桌丹尼尔-内格莱努同花,A大获胜;陈大卫先生第287名出局。”

陈大卫出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在比赛前还处在筹码榜前十名位置的巨鲨王;就这样出局了?

“你只有一张10?只有一张10你就敢跟我的全下?”

“如果你失去了信心,给你8000筹码也一样会输光。”

“很好,半个月后,我在拉斯维加斯等着你们的光临。”

“不过……我建议你去重温一下《哈灵顿在牌桌上》的第二章第二节。”

“人各有志;阿新的确很有天份,但并不是每一个有天份的人都要靠玩牌为生的。”

“……”

我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跟在詹妮弗-哈曼的身后,走向那个矮矮胖胖的巨鲨王;他的右手依然拿着那个橙子,微笑着和各个牌桌上的熟人打招呼。我突然发现,他的鬓角已经花白了;而在此之前,我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东方快车,你怎么出局了?”詹妮弗-哈曼还隔着老远,就开口问道。

“詹妮弗小甜心。”陈大卫走向我们,他和詹妮弗拥抱了一下,笑着说,“转牌后下面有三张方块,我有方块KQ;鲍牙全下,我知道他只有一张方块A在偷鸡,于是我就跟注全下。没想到河牌还有一张方块。然后……”

詹妮弗微笑着、摇头说道:“那真是太不幸了。”

“哦,没什么;我应该庆幸,没有在昨天就坐在特色牌桌;要不然,照你们的赌局,我可就得大出血了;呵呵,好了,你们继续去战斗吧。现在还早,我还可以赶去凯撒皇宫抓几条小鱼弥补一下损失呢。”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他看了我一会,然后对我说:“阿新,你要加油,不管怎么样,最起码也要活进Day6。”

我对他点了点头:“我会的。”

话是这么说,但当我回到牌桌上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没底,我依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今天的比赛。

mTT是这样玩的,你必须尽力让自己的筹码数量跟上大部队,这个大部队通常指的是,比人均筹码略少一些的数量;当然,如果能够能让筹码数量超出平均数,那么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一段时间了。但这段时间里,你还是不得不更努力的积攒筹码;否则的话,随着人数的不断的减少,人均筹码数量会越来越大;然后你就会在某一把牌或者某一次牌局休息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掉队了。

今年的sop有八千多人报名,每人有十万美元的筹码;也就是说,总筹码的数量是八亿多美元。Day3结束的时候,这八亿多美元在一千人的手里,也就是平均数量八十多万美元的样子,那时我有一千多万美元,占据了筹码榜的榜首;Day4结束的时候,这八亿多美元在四百人的手里,也就是平均数量两百多万美元的样子,那时我也还有四百多万美元。

可现在,赛场里只剩下了两百多名牌手,也就是说,每个人的平均筹码数量应该是四百万美元!上一把牌,我在河牌里幸运的击中了一张J;勉勉强强差不多跟上了大部队。可随着淘汰的牌手越来越多,我很快又会掉队;除非,我能够再将筹码翻上一倍……

可是!我一直没拿到什么好牌,而现在坐在我上家的詹妮弗-哈曼,也不像林帆那样,可以和我和平共处;她总是一次又一次抢夺我的盲注,而我却只能软弱的一次又一次退让……

直到第二次休息,我也只拿下了两个彩池,这让我的筹码上升到了五百万美元;在这张牌桌上,我的筹码是第三多的——但我知道,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当我回到观众席上的时候,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居然是堪提拉小姐,她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你干得真不错,有几把牌你玩得精彩极了。”

本来我是想用一句“谢谢”敷衍过去的,但我想起了Day4那天的事情;于是我笑着回答她:“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几把牌我感觉自己玩得很好。”

龙光坤也从后面的座位上伸出手来,搭在我的肩头,他已经兴奋得语无伦次了:“嘿,阿新,这真是太刺激了!你知道吗?这太刺激了!几十万、几百万美元的筹码在牌桌上推来推去;一把牌就可以让筹码翻上几倍,或者把别人送出局……我以前一直只看sop的决赛桌,现在我才感觉到,本赛比决赛桌要刺激得多!陈大卫那么多筹码,居然都在两把牌之内出局了;你比他的名次都还要更高!阿新,你玩得太精彩了,明年再带我一块来吧……”

我淡淡的笑着,等他说完。然后我走向阿莲和阿湖。她们都微笑着看向我,可从这微笑里,我发现了截然不同的心情。一个,是真正的兴奋;而另一个,却带着些许伤感,和恐惧。

我站在她们的身前,思绪却开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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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生死相许

作者:阿梅曾经有人问过一个问题,德州扑克游戏的职业牌手们,和其他所有体育竞技项目的运动员们,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答案有两个——

第一:这些职业牌手们都有着惊人的、读取人心的能力。

第二:职业牌手们的婚姻是最牢固的。

除了斯杜-恩戈,再没有任何别的牌手,被爆出任何有关婚外情的绯闻,这在狗仔队盛行的美国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其实斯杜-恩戈也不能算的;虽然他一生都在不停的赌钱、吸毒、和女人上床;但他却没有结过婚(事实上,斯杜-恩戈有过短暂的婚姻,但却没有得到法律的认可)。

话说回来,这两个答案其实是相互依存的。任何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巨鲨王、或者小鲨鱼在一起,她都只会有两种感觉。第一种是贴心,似乎无论自己想要做什么,对方都会给自己提前做好;而第二种是恐惧,不管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对方好像都一清二楚。

也正因此,职业牌手们对婚姻对象的挑剔程度,也是所有竞技项目中最严格的。他们可以轻易的读懂女孩子们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是为了自己的钱;还是纯粹的……爱情。

尽管这不是一个好的例子,但我还是想要把它写出来——

斯杜-恩戈一生大起大落,穷的时候流落街头四处借钱;富的时候动辄数百万美元进帐(有人统计过,他一生赢到过三千万美元的比赛奖金;现金桌赢到的还没有计算在内;那可是三十年前的三千万美元……);他生性好色,有钱的时候自然也有美女愿意倒贴上门;而每每这些女人在事后都会找上门来,要他为自己腹中的胎儿付养育费;而恩戈总是能清楚的判断出,这些胎儿是不是自己的,就像在牌桌上判断出对方的底牌一样。

斯杜-恩戈说过:“我只要一看她的动作和表情,甚至在电话里听到她一说话,我就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不是我的孩子。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无论是不是,我都会把钱给她的。”

那些职业牌手们或许没有恩戈那么厉害;但他们都至少懂得,婚姻的对象应该选择一个真爱自己的女人;而非一个拜金主义者;尽管他们选择的那些女孩子中,大多数并不漂亮、也不性感;有一些甚至……用我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带出去都会丢面子!可是,他们不在乎。而这些职业牌手们的妻子,也确实没有令他们识人的名声受损——

道尔-布朗森曾经输光过一切;当他回到德克萨斯州的家里时,不仅身无分文,还因为喉头的肿瘤扩张差一点死掉;他的妻子变卖了全部能够卖钱的东西,凑足钱给他做了两次手术;道尔出院后,他们不得不住进他姐姐的家里;因为房子已经卖掉了;当道尔-布朗森感觉自己身体好了一些后,决定再次出发去玩牌的时候,他的本金也是他的妻子从娘家的几个亲戚那里,替他借到的。

如果他的妻子是詹妮弗-哈曼或者阿湖这样的赌徒,那自然没什么好说;可是,他的妻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牌盲;她甚至从来都不相信,有人可以从那52张扑克牌上可以赢到钱!她自己承认过,她当时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道尔-布朗森开心;而她自己,甚至已经做好了干三十年洗衣女工来还债的准备!

——————以上一千字,也许和本文主题关系不大;但阿梅想让大家看到,因为这是阿梅写给老公的;就在今天晚上,阿梅因为感冒头晕,以及雪灾引起的停水停电、无法出门等等原因,所造成的心情烦燥;五个小时里输掉了三张银行卡里全部的四十万,而在此之前七年间阿梅也不过只赢到十八万而已;也就是说,阿梅和老公已经完全破产了。但当阿梅要老公骂自己,甚至打一顿自己的时候,他却只是抱着阿梅,轻轻的说了一句:“没什么,输完了我们还可以再挣;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以下正文;对大家阅读造成的不便,阿梅深表歉意。

我完全可以读懂阿湖为何伤感;也清楚的知道她恐惧什么;但现在,我绝不能再分心来管这些事情了。《超级系统》里,已经说得非常清楚——

“控制你的情感。罗曼蒂克的问题会对一个牌手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当然,我见过很多很好的玩家,他们的烦恼永远都来自于他们的妻子、未婚妻、情人以及女友。情感纠纷会很大的影响到他们在每件事上的决策。在牌桌上,这理所当然的会让他们花费更多的钱去清醒!他们已经转移了兴趣,因为这爱情的热潮,他们的精力无法集中。他们会坐立不安的想到处走动。而牌桌也确实不欢迎这样的玩家。我很肯定如果我的妻子和孩子卷入了任何伤害,我将会同样受到很严重的影响。但是,我坚决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去参加任何扑克比赛,即使是sop。这个问题我很难给任何人意见,可我相信如果类似的事情一旦发生,并且让人确实很烦恼,也确实影响了你的比赛能力,你应该考虑完全退出。至少一段时间的退出。直到恢复到你正常平衡的情绪中为止。”

我不能退出这场战斗,所以我就绝不能分心!一切事情都可以等到比赛后再去处理,而现在,我必须继续顽强的战斗下去!我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战争之中!

这把牌是詹妮弗-哈曼的大盲注;我在枪口位置,拿到了一对黑色的7。

换了平常,我会在这个位置上毫不犹豫的弃牌;一对7太小了;如果没有在翻牌中,击中另一张7的话,任何一张7以上的牌都会让我进退两难。但现在,盲注已经涨到了300000/600000;巨大的盲注压力,逼着我必须行动起来。

“我跟注。”

大家一直弃牌,直到芭芭拉小姐。她又看向我,并且问我:“这把牌,如果我全下,你会跟注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她犹豫了一会,手指在筹码堆上点了点;她大约还有两百二十多万美元的样子;然后她说:“那我就……跟注吧。”

大家再次弃牌,就连小盲注也一样;詹妮弗-哈曼看了自己的底牌,然后她微笑着敲了敲牌桌。

她没有拿到什么牌;而且她也知道,就算自己的加注可以吓走我,也绝不可能吓走拿自己四分之一多筹码跟注的芭芭拉小姐;我确信在翻牌后,任何下注都可以让詹妮弗选择弃牌;这把牌里,我唯一的对手就是那位又开始揉自己耳垂的美女主持人了。

她愿意拿这么多筹码出来跟注,所以绝不可能是两张中间连续牌,我猜她应该是两张同花牌;而且一张不是K、就是A;至于另一张,那就一切皆有可能了。

如果另一张比我小,那我就有接近70%的胜率;就算另一张也比7大,我也有55%的胜率;好吧,我们不用再计算翻牌前的胜率了,因为翻牌已经发下来了——红心7、方块5、红心5。

除了两张7,再没有任何翻牌能比这个更好了!詹妮弗-哈曼轻轻的敲了敲牌桌,我也一样。

这样做,是因为我打算把芭芭拉小姐的所有筹码套进来。

我知道她一定会下注;她已经不可能撤离这个彩池了;而我和詹妮弗看上去都没有什么战斗的意愿。她这个时候的下注,不光可以赶跑詹妮弗,还有很大的机会赶跑我——我们已经交手过很长时间,芭芭拉小姐很清楚我是一个保守型牌手。她知道我从来都会拿一些大牌玩,AK、AQ,或者10以上的对子;

是的,我猜得一点也没错,她想了想后,决定下注六十万美元;而詹妮弗不出我们所料的弃牌。

她有可能在做同花抽牌,但也可能拿手里的5击中了三条;或者一张7击中了两对——不管怎么说,我的胜率已经大到接近100%了;而且现在的彩池里,已经有了她的一半筹码,我全下,她一定会跟注全下。

是的,我全下了;她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也跟注全下。然后她翻出了手里的牌——草花A、草花5。

我也轻轻的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你是我的克星,小男孩。”看清楚这两张牌后,芭芭拉小姐无奈的说,她站了起来,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坤包,并且向我伸出手。

我也站了起来,和她握过手。然后她对发牌员说:“你是个坏人;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次奇迹,再发一张5出来吧。”

发牌员笑了笑,他销了牌,发下转牌——黑桃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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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应该不应该

作者:阿梅——————这是今晚零点的章节,提前发出来;因为现在睡下去,怕自己晚上会醒不来没法更新;大家晚上就不要等了;明天再见!

芭芭拉小姐似乎已经想要离开牌桌了;但就在她正要转身的时候;河牌发下来了;那是一张红得耀眼的——红心A!

发牌员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芭芭拉小姐葫芦,三条A带对5获胜。”

我彻底被这张小概率的河牌给击败了!在翻牌后,她获胜的机率不超过5%;河牌的时候,也只有不到8%的机率……但笑到最后的,竟然是她!

芭芭拉小姐兴奋的表情,用笔墨实在难以形容出来;她跑到发牌员的面前,再次亲吻了他的脸颊,并且再次和他预约了晚餐。然后她转过脸,问我:“东方小男孩,你刚才说过什么什么第五张?”

在她和詹妮弗-哈曼的注视下,我面不改色的淡淡说道:“将军难免阵前死,赌神也怕第五张。”

“哦,是的,你玩牌的技巧是我见过最好的!你就是赌神!可运气站在我这一边……小男孩,你这句话说得太有哲理了,我一定要把它记下来!”

在她翻开坤包找纸笔的时候,詹妮弗问我:“这张河牌似乎并没有怎么影响你的心情?”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坦里罗夫人,这不是第一个小概率河牌事件;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每当遇到这种事情,我就会告诉自己,想想那些被我用一张奇迹般的河牌击倒的人。这样我就心理平衡了。”

她依然穷追不舍的问:“比方说……对讨人嫌的那张方块2?”

我对她微微一笑:“是的。”

虽然我看上去还是一如往常的从容镇定,可这把牌,对我而言又是一次重创……现在,芭芭拉小姐又有了五百三十万美元的筹码;而我却只剩下不到两百八十万美元!经过一轮盲注后,我就只有不到两百万美元了;而赛场里,还有两百多名牌手!

我能进入Day6吗?现在看来,这真的,很难了……

是的,我的这一轮大小盲注,毫无意外的都被詹妮弗-哈曼抢走了。而在接下来的牌局里,我也一直弃牌;直到詹妮弗再次在大盲注位置上淘汰掉一位牌手;巡场走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若天籁之音:“本桌将被撤消,各位牌手,请拿好你们的参赛卡,去主席台询问转换后的桌号。”

谢天谢地,我换到的是24号桌,刚好坐到了庄家的位置!我逃过了一轮盲注——虽然在此之间,我十分看不起林帆那种乌龟流的玩法,但现在,轮到我自己了,我才知道,这是筹码严重缺少时,最好的玩法!

我一直不停的弃牌;幸好,上家的筹码比我还要少;他的玩法也比我更乌龟。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在只剩下八十万美元筹码的时候,还放弃了自己三十五万美元的小盲注;让我拿下了第一个盲注彩池!这也让我在下一把牌局里,很轻易的就放弃了自己的小盲注……

我想我必须感谢冥冥中的天意——这张牌桌上,几乎所有牌手的筹码都在五百万美元以下。大家都极有默契的,拖过每一个九十秒的叫注时间;然后弃牌。有些筹码极少的牌手(例如我的上家),甚至每一把牌,都会动用自己的三十秒暂停;这让我们牌桌的玩牌效率大大降低!通常而言,每十分钟可以玩两到三把牌;可在我们这一桌,一个小时才玩上三到四把牌——

第二轮盲注还没有轮到我,第三次休息时间就到了。

这两个小时淘汰了很多牌手;当我刚刚走到观众席下方的时候,正好听到赛场的扬声器里那个熟悉的声音——

“特色牌桌丹尼尔-内格莱努四条A,边牌Q获胜;托德-布朗森先生第162名出局。”

托德也被淘汰了……我抬起头,对阿莲、阿湖她们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向那个正摇摇晃晃走向马靴酒店大门的胖子。

也许是因为他的父亲,也许是因为正好到了休息时间;不管怎么说,和那个胖子握手、拥抱、打招呼的牌手,比陈大卫被淘汰时要多得多;我耐心的在人群外等了一会,直到他身边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走到了他的面前。

“托德-布朗森先生……”

还没有等我说完,托德就打断了我,他用一贯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的等着来吃我了……不过,你一定要坚持到Day6;否则的话……你还记得那瓶罗马康帝酒庄1990年份勃艮第红酒吧?”

“嗯,那瓶酒价值一张sop入场卷。”

“没错,年轻人的记忆力就是好……那么,那天的赌局有多少人参与?”

“六个。”

“呣……如果每个人都点上两瓶那种酒的话,你觉得Day5倒下的话,拿到的奖金够付酒钱么?”

Day5倒下的话,就算是101名,也只有96万美元的奖金……我摇了摇头。

“你的事情我也听东方快车说过一些;你的奖金还有别的用处。就算拿来继续玩牌,也比我们大吃大喝掉的好……所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是的,托德-布朗森先生。”

他拍了拍我的肩,再没有说什么;我侧身让到了一边;然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马靴酒店的门外……

第四轮比赛,盲注从400000/800000美元开始;也就是说,我的筹码,只够再下两轮盲注了。

很多人都听说过,伟大的超-攻击流牌手阿梅尔-瓦哈迪的那句话:为了生存,你必须愿意去死。

可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尤其是在背负着沉重压力的时候!

现在的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计算着还剩下多少牌手;又还有多久就会轮到我下盲注。我准备拿到一对A的时候就全下进去;可我拿到最好的牌,也只不过是不同花色的J9!

就算再慢的牌局,也有盲注轮到自己的时候——不过现在还没有,这把牌,是我的上家下大盲注;他的筹码已经不够了,所以只能把剩下的四十五万美元全部推进彩池。

“这把牌后,盲注涨到450000/900000美元。”发牌员毫无表情的说。

从我开始,大家再次慢慢的弃牌;十分钟后,轮到小盲注位置上的那个长发牌手做决定了。

毫无疑问他会跟注;哪怕拿到不同花色的27也是如此——他已经投入了四十万美元的小盲注;只需要再加上五万美元,就可以争夺一个九十万美元的彩池——但他还是慢慢的考虑着,还申请了一次暂停。

就在长发牌手还在闭着眼睛“冥思苦想”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扬声器里传来的那个声音——

“6号牌桌,詹妮弗-哈曼杂牌,K大获胜;范-伊斯塔先生第151名出局。”

长发牌手马上睁开了眼睛,他决定跟注;而我的上家也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他对长发牌手伸出手去,并且无比感激的、对牌桌上的所有人说:“谢谢你们。”

他们的牌都很烂,但长发牌手的运气更好一些;在转牌的时候,他就拿到了7、5两对;赢到了这一局。

第151名的奖金是84万美元;而第150名的奖金是96万美元——如果这张牌桌上的牌手们不是那么合作无间的话;我的上家就会损失掉12万美元。但他现在可以毫无遗憾的,去主席台领那笔今天的最高奖金了。

而我们,还将继续战斗。

他走了后,这把牌轮我独立下大盲注;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弃牌,我又拿下了一个半盲注彩池(无人下小盲注,所有人弃牌到大盲注,称为半盲注彩池);而当我准备下小盲注的时候,我看到上家的位置,坐下了另一张熟悉的脸孔——金杰米;他正把接近一千五百万美元的筹码,和那个香瓜,摆放在牌桌上面。

“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当其他人习惯性慢慢思考,再弃牌的时候;金杰米忍不住问。

“德州扑克是一项需要慎重思考的游戏;不是么?”那位长发牌手笑着回答他;然后他又在九十秒后,发牌员开始催促他的时候,决定弃牌。

“我全下。”金杰米看了底牌后,想也不想的就把所有筹码推进了彩池。

我看了看自己的底牌——黑桃A,方块J。

这是我换到这张牌桌后,所拿到的最好底牌了;我知道大盲注会弃牌,所以我的对手只是金杰米一个人。他的全下不能代表什么,他明显是想要抢走我们的盲注;我有90%以上的机会比他的底牌更好!可是……我能赢他吗?我到底应该跟注全下;还是应该弃牌?

如果弃牌,我将还有一百四十多万美元的筹码,不够下一轮盲注(我确信下一次轮到我下盲注的时候,会涨到500000/1000000美元),但也许在轮到我下盲注之前,今天的比赛就结束了;如果跟注全下的话,也许我会筹码翻倍,从而轻松的挺过Day5,但也许,我的sop旅程就会在这把牌后,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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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我心不死

作者:阿梅——————继续停水停电中,提前发出零点的章节,请大家查收,另,书友二群已满,请加三群35509746;感谢书友提供本群!!

“我申请暂停。”在发牌员催促我的时候,我轻声的说。

但这个很普通的暂停,也引起了金杰米的不满,他大声对我说:“嘿!阿新!你怎么也跟他们学会了这一招!”

我平静的对他说:“我有牌,但我需要考虑,能不能拿所有筹码出来冒险。”

金杰米耸了耸肩,他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了:“那好吧,我想你也知道,我只是试着扫走你们的盲注;我的手里也许有牌,也许没牌。不过公共牌翻出来之前,就算一对a也不见得就那么保险,不是么?”

三十秒钟的时间飞逝而过;发牌员再一次催促我,可我还是没办法作出跟注全下的决定。最后发牌员帮我做出了选择,他说:“邓克新先生超时,判成死牌。”

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思考的了,死牌的状况下,我只能弃牌。我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然后大盲注位置上的牌手在拖满了九十秒之后,也弃了牌。

“你刚才弃了什么牌?”把红色D字塑料块交到我手上的时候,金杰米好奇的问。

我对他笑了笑:“我弃掉了黑杰克(aJ在二十一点扑克游戏里,被称为黑杰克,在德州扑克游戏里,也有很多人这样称呼这两张牌;与此类似的,还有aa、火箭;KQ、皇家婚礼等等)。”

“我是泄了气的轮胎(J4),你有85%的胜率;你完全应该跟注的。”他一边整理那些刚才还属于我的筹码,一边说。

在两把牌之后,金杰米突然又一边摸着香瓜,一边扭头问我:“如果我对你说我的手里是一对a,你会不会心理平衡许多?”

我摇摇头:“既然我不敢跟注,那你拿到什么牌,都和我没有关系;不是么?”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是的,你说得没错。这个道理我在35岁的时候才明白;而三年后,我就拿到了金手链……阿新,你不愿意做职业牌手,真的太可惜了。”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张牌桌的进程依然缓慢,每个人都在金杰米的全下后放弃了自己的盲注;他已经拿到了超过两千万美元的筹码,这种筹码优势实在太巨大了,大到没有任何人敢于向他发起挑战。

直到金杰米在大家慢慢弃牌后,拿下了自己的盲注彩池;第四次休息时间,终于到了。

我回到了观众席,龙光坤第一个向我冲来,他用双手抓住我的肩头,对我大声喊道:“阿新!你一定要坚持住!只要再扫走四个人,你就进Day6的比赛了!”

“嗯,我会努力的。”

然后我继续向前走去。可是,我只看到了阿湖、还有堪提拉小姐。

“阿……阿湖,杨同学呢?”

阿湖摇了摇头,她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令人觉得忧伤:“刘小姐说自己饿了,非要把你的杨同学拉去吃饭……”

是的,在比赛进行了四轮之后,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阿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对sop的狂热也让龙光坤忘记了饥饿;至于堪提拉小姐,她曾经有过坐在一旁看我玩牌到晚上十一点的记录……可刘眉是富家千金,也对德州扑克没有任何兴趣,她是理所当然要去吃晚餐的;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拉斯维加斯,拉上同伴也是应该的,不是么?

可是,为什么?在我的比赛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阿湖和龙光坤就不说了,连堪提拉小姐都留下来,为我加油鼓劲……但这个时候,我的阿莲、却不在我的身边!

在我小的时候,曾经看过很多武侠。有一些已经不记得了,有一些,我却记得很清楚。像是《飞狐外传》里的一段话——

打遍天下无敌手苗人凤描述过,胡夫人对丈夫胡一刀的情爱,他说:“像这样的女人,要是丈夫在火里,她一定也在火里,丈夫在水里,她也在水里……”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后来胡一刀死了,胡夫人也跟着殉情了;而苗人凤在火里时,却一个人跑开了的苗夫人南兰,最后和田归农私奔了……

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阿湖和堪提拉小姐都没有和我再说什么。我是被赛场扬声器里,催促牌手回到座位上的声音惊醒的。回过神后,我凝神望了阿湖一眼;她正注视着我,那张算不上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关怀和紧张;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愤怒。

“盲注涨到500000/1000000美元。”

重新回到牌桌上的第一把牌,就是我的大盲注,因为之前拿到aJ、却不敢跟注金杰米全下的缘故,如果这个大盲注再失守的话,我的筹码就不够再下小盲注;到了那时,我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这个大盲注能保住吗?金杰米是一定会全下的,我只能祈祷自己拿到两张好牌;如果这也不行的话,我就只能祈祷在这把牌结束前,Day5最后的四个人会被扫走了……

枪口位置弃牌、他的下家弃牌……到第四个牌手弃牌的时候,第104名产生了;到第七个牌手弃牌的时候,第103名也产生了……

第八个做决定的,是那个长发牌手,他又开始闭目养神,还申请了一次暂停;在他暂停的时候,102名也出局了……两分钟后,长发牌手被发牌员判定死牌;然后金杰米看过底牌后,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那个香瓜,用另一只手,把所有的筹码推了出去。

我的底牌是毫无价值的2、3;下一把即便拿到2、4,也比这种底牌要好上那么一点。我当然会弃牌!但在弃牌前,我还有两分钟的时间,等待也许可能的第101名产生……

“2号牌桌,芭芭拉小姐筹码不足下大盲注,被迫全下……”

“古斯-汉森跟注……”

还有四十秒钟,我就要被判定死牌了;可要是芭芭拉小姐输掉这把牌,那么我就可以进入Day6的比赛。如果她赢了,我就必须在下一把牌中,去和金杰米或者大盲注中的一个人拼命!

四十秒钟的时间,足够发牌员发下五张公共牌——赛场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大家都在等待着那把牌的结果……

“芭芭拉小姐获胜!”

赛场大厅里,刹那间满是此起彼伏的哀叹声;尤其是那些即将轮到盲注而又不够筹码的牌手。但我不在其中,我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把手里的底牌,扔回给发牌员。

既然没有产生第101名,那牌局自然是要继续进行的。下家和我依次下了大小盲注;大家依然慢慢的弃牌;赛场的扬声器里也不停播放着全下、跟注全下的信息……

但是,第101名还是没有产生。

这紧张的气氛极度令人窒息,我感觉自己仿似身处真空,没法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我不由自主的松开领带,并且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长发牌手又在闭目养神两分钟后,选择了弃牌;而金杰米看了看自己的底牌后,也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我已经全下,他的全下不可能再吓退我)。现在,没有任何拖延时间的可能了;我必须马上和大盲注把底牌翻开,然后由发牌员来判定我sop的旅程,是否到此结束。

我的底牌是——草花K、方块J。

大盲注的底牌是——草花7、方块6。

沉寂了不到两分钟的扬声器再度响起——

“24号桌,来自中国香港的邓克新先生筹码不够下小盲注,被迫全下……”

“所有人弃牌,来自英国的亨利先生,大盲注跟注……”

“特色牌桌,来自日本的本多利家先生筹码不够下小盲注,被迫全下……”

“所有人弃牌,丹尼尔-内格莱努先生,大盲注跟注……”

翻牌发下来了——红心7、草花3、草花5!

看着这个翻牌,就连金杰米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而我却依然没有表情的坐在座位上;翻牌前全下本就是个博命的行动,把筹码全部扔进彩池,然后听天由命,这并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因为,发牌员有可能发下任何五张公共牌……

转牌是——草花4。

现在,那位亨利先生已经拿到了顺子;我只有在河牌击中除了6之外的草花,才能赢下这一局;我还有七张牌的机会。

发牌员捶了捶桌子,销掉一张牌……

虽然我已经感觉自己完全看淡了胜负,但在这个时候,我也紧张得不敢再看河牌究竟是什么……我转过头去,观众席上,阿湖依然紧闭着双眼在为我祈祷;堪提拉小姐和龙光坤也都很紧张的看向我们这张牌桌;可是——

阿莲还是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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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冰点

作者:阿梅——————接单位紧急通知,今晚八时到乡政府报到,任何人不得缺席;路依然冰封,雪依然飘飞,六十公里的山路,我只能走着回去……不能再给自己增添任何负担了,我决定把笔记本留在家里,所以,提前发出零点的章节(貌似这个提前也提得太早了,汗);这一次估计只有到了解冻通车后才会回城,后续存稿我已经交给一个女写手朋友了,她会每晚帮我更新的。另,昨晚责编通知我,下周上强推;强推期间,恢复一天两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虽然我背转着身子,但却清晰的听到了,发牌员那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色彩的声音:“河牌是——方块a;亨利先生顺子,7大获胜。”

一切都结束了。我的sop之旅,就这样结束了……虽然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可我却感觉身子发冷,像是整个人都坠入了冰谷;身边的空气都像是被这冰谷给冻结了,就连时间也是一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依然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像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我应该沮丧的,我应该很失望的;不是么?我没有活到Day6的比赛;我没法得到当铺老板娘的答案;还要请那五位巨鲨王吃大餐,这也许会搭进我全部的奖金;而且,陈大卫那里,还有一个令人困惑的迷团……

但我却还能做到脸色如常的转身,微笑着向那位亨利先生伸出手去;他也伸出手来和我握了握,然后他有些迷惑的、看着我的笑容,并且轻声的说:“对不起。”

我同样轻声的回答:“没什么,这不怪你的。”

我看到发牌员轻松而满足的叹出一口气,劳累了一天的他终于可以休息了。他举起右手,这是在向主席台通报,这张牌桌上又淘汰掉一个牌手……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大家开始收拾自己的筹码,彼此祝福着,一个又一个的、离开牌桌。

赛场里的扬声器,开始播报这两桌全下牌局的结果——

“特色牌桌,丹尼尔-内格莱努先生一对K、边牌10大获胜;本多利家先生第101名出局……”

“24号牌桌,亨利先生顺子,7大获胜;邓克新先生第100名出局……”

金杰米还在整理他那一大堆筹码,听到这声音后,他笑着对发牌员说:“你举手的动作,好像没有你的同事那么积极?”

发牌员也笑着回答:“金先生,我也是被他们蜗牛般的玩牌速度给影响了,原本,我可是马靴娱乐场的第一快枪手;不过像现在这样,也很不错,不是么?”

金杰米端起了筹码盒,又把香瓜放在盒子上方;然后他站起身,对我说:“阿新,你应该感谢这位发牌员先生;是他让你多拿到三十二万美元。”

发牌员摇了摇头,他有些同情的看了我一眼:“可也是我让他出局的……好了,两位先生,再见。”

“再见。”我和金杰米异口同声的对他说。

发牌员离开牌桌后,金杰米对我伸出手来:“阿新,你才第一次参加sop,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除了最后那把黑杰克,没敢跟注我的全下,是个错误之外……”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我们握过手后;金杰米也离开了牌桌。

阿湖和堪提拉小姐,已经从观众席上向我走来;堪提拉小姐第一个走到我的面前,她很是遗憾的对我说:“邓先生,你的运气不太好,其实,你本来完全可以活到Day6比赛的。”

我微笑着回答道:“运气这种事情,是谁也说不准的;堪提拉小姐,现在,我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我只能祝你在十天后的战斗里,能够有更好的运气。”

堪提拉小姐看着我的眼睛,她摇了摇头,认真的说:“不,毕尤战法玩的不是运气,而是科学;我相信使用这套战法的我,一定会战胜那些巨鲨王。”

“好吧,那就……祝你成功。”

“嗯,谢谢。那么,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现在,我的面前,只剩下阿湖一个人了。她怔怔的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很久,她才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为我扣上了刚才解开的、那颗衬衫扣子;又给我整好了领带。

“我们也走吧。”赛场里的灯,一盏盏的熄灭了,在这渐渐变得阴暗的大厅里,阿湖用她沙哑的声音,轻轻对我说。

坐在主席台里的波尔-凯森接过我的参赛卡;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翻开一本文件夹:“邓克新先生?”

“是的。”

“第100名出局,奖金一百二十八万美元;扣去20%的个人所得税;还有一百零二万四千美元……”波尔把文件夹推向我,又递给我一支钢笔,“请签个字吧。还有,这笔奖金您想以什么方式兑现?旅游支票、现金、还是筹码?”

“可以给我开两张五十一万美元的支票吗?剩下的四千美元就拿现金好了。”

“当然可以。”他很快的就开出两张支票。

在把支票和现金递给我的时候,波尔笑着说:“您的投资人很有眼光。邓先生,您知道吗?就在前几天,还有好几家娱乐场的经理向我打听过您的事情;他们都说,等您成长为真正的巨鲨王后,可以当他们娱乐场的形象代言人呢。”

我笑了笑;和波尔-凯森说过再见后,我和阿湖去了餐厅。

这时的餐厅里,并没有什么人;我一眼就看到了阿莲、龙光坤、和刘眉;他们正坐在一张靠窗的餐桌上,两个女孩子一边欣赏着窗外火树银花的夜景;一边听着龙光坤眉飞色舞的述说着刚才的比赛。

“阿新,过来一块吃吧。”看到我们后,龙光坤站了起来,对我们发出了邀请。

站在我身后,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的阿湖,突然开口了。她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餐厅里,我很容易的就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决绝——

“不用了。”

她继续向餐厅的另一边走去。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违逆她的意思,于是我对龙光坤歉意的一笑,跟在阿湖的身后;直到餐厅另一个无人的角落,她才找到一张餐桌坐下。

这里离他们三个的餐桌很远,中间还有两道墙的阻隔;他们三个没可能看得见我们;而只要不是大吼大叫,他们也没可能听得见,我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点好东西后,阿湖轻声的问我:“我们……是明天去预定机票吗?”

“嗯,明天吧。”我拿出一张支票,递给阿湖,“这是你的。”

阿湖接过支票,苦笑着看了一眼,把它放进坤包;在我又拿出那叠钞票的时候,她伸手止住了我:“我们有必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阿湖,这是你应得的一半……”

阿湖似乎并不想听我的解释,她快速的说:“那我要不要再和你算清楚,这么多天以来,你为我花掉的食宿费,还有明天的飞机票?”

“那……好吧。”我把钞票又放回自己的口袋。

我们沉默了一小会,阿湖突然又幽幽的叹息一声,她问我:“阿新,你说……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吗?”

“你是说……”我迟疑着问。

阿湖马上打断了我:“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是的,我知道……”鲨鱼之间的对话就是这样直接,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我小心翼翼的措词,“我想,以后我还会参加sop的。我们,应该还可以这样……”

“好吧,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我们都沉默起来,直到侍应生送来我们点的东西;我们吃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阿湖放下刀叉,她拿过纸巾,抹了抹嘴角,然后轻声说道:“我吃饱了。”

我还记得,在澳门的时候,不管遇上任何事情,阿湖总会吃完自己的一份食物;来了拉斯维加斯后,也是一样,即便是在她被淘汰的那一天,她也没有浪费过任何一块面包……

可是今天……我看着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在心底叹了口气;也放下了手里的刀叉:“那我们回去吧。”

“嗯,回去……”阿湖口里说着,却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突然问我,“阿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你给我那张船票的情形吗?”

我确实不记得了……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一次,我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阿湖仰起了头,像是在回忆着往事,“回香港的船票要一千三百多;可我的身上只有一千块;我在码头上走来走去,想要找一个认识的人,借上几百块钱;然后,你出现了,你的手里拿着一张船票,微笑着对我说,‘小姐,这是你掉的吗?’当我接过这船票,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的时候,你就走开了……现在,你记起了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个美丽的误会……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确实是在地上捡到了一张船票;而且我看到一个女孩子脸色焦急的、一直在走来走去,她像极了在找什么东西;于是我当然以为这张船票是她掉的……而这种事情,我也根本就是一做完,就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可看着阿湖沉浸在回忆里,那幸福的表情;我实在不忍心说出实话来伤她的心!我只是淡淡的说:“是的,我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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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不眠夜

作者:阿梅——————提前发出零点章节;另,请大家参阅重要作品相关:《你还有一次机会》。

窗外,又一朵烟花升上夜空;这烟花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幻化成无数美丽的橙色线条;但这凄美艳绝的线条,却注定只能绚烂极其短暂的时间。很快,那夜空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夜空;除了曾经看到过这朵烟花的人,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两行泪水、从阿湖的脸颊流了下来,但她还是在说着话:“在那之前,每一次走进葡京赌场,我总是提心吊胆;可是,在那之后,虽然我还会害怕,却再也没有在牌桌上畏惧过什么;因为我知道,即使你没有和我再说过哪怕一句话,当我输掉了所有一切的时候,你也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递给我一张船票……”

阿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伏在餐桌上,轻轻的抽泣起来。在这个时候,我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安慰她;我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阿湖随着这抽泣而急速起伏的肩头。

过了一会,阿湖勉强抬起头,她轻声对我说:“阿新,你和她先回房间吧。”

“不,我们一起……”

阿湖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请求总是那样的让人无法拒绝;她轻声而又坚定的说:“去吧,我……我不想在她的面前丢脸。”

可阿莲也没能和我一块回去房间。已经在马靴酒店的赛场大厅里、枯坐了一天的刘眉,想要给自己找点快乐;她要去娱乐场里玩吃角子老虎机。

而和她同来拉斯维加斯的阿莲,必须陪着她。

于是我一个人回到了房间。虽然心情没有什么大的起伏;可每一场sop比赛,都像是踢过十场足球赛一样,令人疲累不堪;我匆匆洗漱完毕后,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当我睡意朦胧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还是灯火通明;而阿湖和阿莲也都还没有回来。

我打开门,看到同样疲倦的陈大卫,正倚在门边的墙壁上。

“陈大卫先生,请进。”

出乎我意料的,他摇了摇头:“阿新,我说几句话就走。”

“呃……那您请说。”

“今天的比赛结束后,几个老朋友打了我的电话,把我叫来马靴酒店。我们像往常一样开始玩牌;接着你的那位小甜心也走了进来。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直避免着和我的正面交锋,但在对抗我那些朋友的时候,却毫不手软,她拿下了好几个不小的彩池;大约赢到三十万美元的样子……”

娱乐场里,无论输赢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我很奇怪,像陈大卫这种动辄数百万美元进出的巨鲨王,竟然会为了区区三十万美元,来向我兴师问罪;但我还是带着歉意的说:“这真是不好意思……”

“不、不,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陈大卫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又摇了摇头,接着说下去,“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另一个人也走进了这个房间。1989年的那次sop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和我在一张现金桌上玩过牌了;可今天,他坐进了牌桌;我觉得这样很尴尬;于是就换了现金走人,那几个老朋友也是一样;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在回家之前,应该来通知你一声。”

陈大卫是1987和1988两年的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获得者;1989年也只是被对手抽中了一张极其幸运的牌,而屈居第二。那个击败他的对手是……

菲尔-海尔姆斯!

顾不上再和他客套了,我走回房间,一边快速的换衣服,一边大声的问他:“他们在哪个房间?”

“你知道马靴娱乐场里,最大赌金牌桌房间的命名规则吗?”

“是的,它们是按历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金手链获得者的名字命名的。”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那你觉得,我会在哪个房间玩牌?”

陈大卫……当然会在陈大卫房间玩牌!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去的。在最大赌金牌桌房间的外面,我一个个的看了过去——章尼-冒斯房间;道尔-布朗森房间;斯杜-恩戈房间……

在第十四个房间的外面,我终于找到了——陈大卫房间!

一个巡场拦住了我,他微笑着向我解释:“对不起,进入最大赌金牌桌房间之前,您必须换取至少三十二万美元的筹码。”

我拿出支票递给他;他看过上面的金额后,问我:“您想换取多少筹码?”

“全部。”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后,我扶住膝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缓起来;在大约二十次深呼吸后,巡场端着一个筹码盒走了过来。

“这是您的筹码,请您清点一下;先生,祝您好运。”

我推开那扇画着陈大卫夺冠时真实场景的门,走了进去;只一眼,我就看到了阿湖、和那个依然穿着黑色夹克的巨鲨王菲尔-海尔姆斯;他们正占据着椭圆形牌桌的两端。

看上去上一把牌应该刚刚结束,因为发牌员正在“哗哗”的洗牌。

还好,我来得并不迟。阿湖的面前还摆放着差不多六十万美元的筹码;但我们三个人都很清楚,如果继续这样对战下去的话,她迟早会把这些钱输得一干二净。

“你也想来参加我们的牌局么?小白痴?”菲尔一边洗着筹码,一边斜视着我,语气里满是不屑的问道。

他今天没有戴上墨镜,也没有戴上耳麦和那顶鸭舌帽;我很容易就看到了他的脸;在这张脸上,是夹杂着蔑视和傲慢的表情。

“不,海尔姆斯先生。我只是来告诉我的同伴,应该回房间休息了。现在已经……”我看了一眼手表,接着说下去,“已经夜里两点钟了;睡得太晚对身体不好,不是么?”

“才两点钟,夜生活还才刚刚开始。”菲尔不停的洗着筹码,他嘟哝着说;但当发牌员提醒他和阿湖下大小盲注的时候;两个人却同时摇了摇头。

菲尔-海尔姆斯站了起来;他又开始习惯性的发表胜利宣言了:“这样的胜利没有任何快感;她就像在给我送钱一样;虽然我很喜欢这些钱,可一直这样玩下去的话,无异于为了一条小鱼,而放弃整个大海……”

没有人听他在说些什么;发牌员坐进一张椅子里,开始打瞌睡;我则走到阿湖的身边,帮她整理筹码。

菲尔又滔滔不绝的、在没有听众的房间里演讲了一会儿;然后他终于闭上嘴,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了。但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并且对我说:“小白痴,我等着你。”

门“呯”的一声被关上了;这个时候,六十万八千美元的筹码,也整整齐齐的放进了盒子里;我把筹码盒推向杜芳湖;她端起这盒子,站了起来;默默的跟着我走出房间;在兑换筹码的时候,她轻声问我:“阿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大卫告诉我的……他和我都不想看着你输光。”

阿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他没和你说,我一直都有赢着的吗?”

“你从陈大卫的朋友那里赢到三十万美元,又把其中的二十万送给了菲尔-海尔姆斯;不是么?好了,阿湖,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

没多久后,阿莲也回来了;她和阿湖进了里间——也许是因为被吵醒过的缘故,我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觉了。隐隐约约间,我似乎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但这声音极其微弱,除了几次“阿新”被我听到之外,其他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清。

既然毫无睡意,我索性胡思乱想起来。明天,最迟后天,我就要离开拉斯维加斯了。可这个时候菲尔却说“他等着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第二天早晨十点钟,当我们三个人准备出门吃早餐的时候;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房间外挤满着一群扛着摄像机、拿着麦克风的记者;首当其冲的,又是那位芭芭拉小姐。

“东方小男孩,可以打扰您五分钟的时间么?”美女主持人笑容可掬的问我。

我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姨父跳楼自杀后,有那么一段时间,香港的狗仔队也曾经这样挤满在那幢别墅的门口——这种经历让我对记者这个职业很是反感。

但我心里也清楚,在香港我可以对记者说“无可奉告”;可在拉斯维加斯,我可没办法阻止他们。我只能把芭芭拉小姐、以及多达二十几位的记者们请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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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逝去的诺言

作者:阿梅在芭芭拉小姐的要求下,我斜倚在沙发的靠背上;右手指间夹住一支她带来的、据说每支价值五百美元的哈瓦那雪茄;浅浅的吸了一口后,那淡淡的烟雾,便从我的口中慢慢升向房顶。

两架摄像机分别对准了我、和坐在我身边的芭芭拉小姐。在一声“action”后,芭芭拉小姐手握麦克风,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用她那甜美的声音开始说话——

“各位观众,大家好;这里是马靴酒店七楼的一个房间;在前台的登记表上,我们看到了这个房间的住客,是来自中国香港的——邓克新先生。邓先生,您好。”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芭芭拉小姐,您好。”

“相信大家一定都看过了今天《赌城日报》头版头条的新闻;没错,我说的是那封拉斯维加斯近期内出现的第二封挑战书!这封挑战书的最大特别之处,是在于一位成名二十多年的巨鲨王,竟然会冲动到挑战一位在sop前,从未在拉斯维加斯出现过的新人牌手!”

芭芭拉小姐的确无愧于她知名主持人的身份,煽情的手法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我却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继续听着她说了下去。

“不过,我也曾有幸参与过这桌牌局;也曾近距离目睹了那两张奇迹般的方块2,是如何让菲尔-海尔姆斯先生结束此次sop旅程的;所以至少对我个人来说,很容易就能理解海尔姆斯先生的做法……可是,我想大家现在最需要得到的,是被挑战一方的答案。那么,邓克新先生,对于菲尔-海尔姆斯的挑战,您会选择勇敢的应战;还是懦弱的拒绝?”

我的脸色依然平静如常;至少我可以相信,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是没法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的。但我的右手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颤,这个动作使得一团烟灰掉落在地板上。

“菲尔-海尔姆斯挑战我?”我惊讶的问道。

“您不知道这件事?”芭芭拉小姐更惊讶的反问。

随着一声“cut”,摄像机马上停止了拍摄,芭芭拉小姐掏出一份报纸,递到我的手里。映入眼帘的,是四个血红的英文单词——

“ThearofRevenge(复仇之战)!”

“1989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以及其他八条sop金手链获得者;菲尔-海尔姆斯于今日凌晨发表声明;他将向本年度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第100名出局的、来自中国香港的21岁新人牌手邓克新先生,发起赌金一百万美元直至无上限的挑战——”

“如果邓先生决定应战的话;海尔姆斯先生愿意任由邓先生选择比赛地点和比赛时间。邓先生可以指定拉斯维加斯任一娱乐场做为比赛地点;也可以指定下年度sop前、除HSP进行时间外的任何时间用于此次战斗;邓先生甚至还可以自备扑克、以及自带发牌员。”

“邓先生刚刚赢得一百二十八万美元奖金;因此海尔姆斯先生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此次比赛的双方,至少要各自拿出一百万美元的赌金;同时他也大度的表示,如果邓先生愿意提高赌金数量的话,无论这个数字是多少,他都会欣然接受。”

这条新闻的下方,是《赌城日报》的编者按:

“拉斯维加斯的历史上,曾经有过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单挑对决;像是尼古拉斯-胆大劳斯挑战章尼-冒斯;斯杜-恩戈挑战曼苏尔-迈特漏比;安迪-毕尤挑战全世界巨鲨王……”

“但是,在这些所有的单挑对决里,都是由弱势一方,向成名已久的巨鲨王发起挑战的;要不就是巨鲨王之间的战斗。像菲尔-海尔姆斯先生这次的挑战……还是拉斯维加斯历史上的第一次!但考虑到那两张奇迹般的方块2;我们似乎也并不应该为此而感到特别惊讶,现在唯一的疑问就是——邓先生会不会应战?”

“在一场单挑对战中击倒对手、或者被对手击倒;是任何巨鲨王、或者说任何能够成名的职业牌手,都必须迈过的一关。一百万美元不是个小数字,但比起拒绝挑战,从而再也无颜出现在拉斯维加斯;甚至因此而放弃自己职业牌手的身份;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罢了。如果邓先生输了,他不过是白玩了半个月的sop;但如果他赢了,那他得到的,将远远超过这一百万……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邓先生绝不会选择懦弱的逃避。”

“……”

我轻轻的放下报纸,一直留意着我一举一动的芭芭拉小姐,马上示意摄像机开始拍摄。

她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话;然后把麦克风伸到我的嘴前;在摄像机发出的“嗡嗡”声中,我微笑着说:“我当然会……”

“应战。”一个沙哑到了极点的声音,突然在镜头拍摄不到的地方、响起。

我的笑容在刹那间凝固,但已经没人再关心我的表情了——我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可是,我看不到阿湖的脸;此时的她,已经被那些记者、摄像机、还有麦克风,给团团围住了。

我听到记者们七嘴八舌的向阿湖提问,而阿湖也一直在回答着他们——

“是的,我是他的朋友;也是他这次sop的投资人……他曾经说过,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做出的决定,都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我可以替他做出这个答复……当然,我当然会再次投资他的这场战斗……嗯,我认为他一定会赢得这场比赛;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牌手……”

如果现在的场面只能用一个形容词来描述,那这个词一定就是——混乱。

好几个记者都掏出了手机;在电话里,他们很大声的告诉自己所属的报社,这条刚刚出现的特大新闻;甚至有人已经按捺不住,直接就在电话里开始口头拟稿;包括芭芭拉小姐在内的另一些记者,则想要从阿湖的嘴里,套出更多的话;甚至一直站在旁边的阿莲,也被剩下的几个记者包围住了……而整个事件的主角,也就是我,却再没有人关心。

我知道,在这么多新闻媒体的煽风点火之下,我的应战将在不到两小时内传遍整个拉斯维加斯。我没可能和全拉斯维加斯所有的电视台、报社、电台做对;也就是说,这场战斗已经成为定局——但我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为自己做些什么,我只能默默的站起身,默默的走出房间。

没人留意到我的离去;一个也没有。

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做出的决定,都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没错,我的确说过这句话,可是……似乎这句话之前,我还加有一个期限;而现在,这个期限,已经过去了!

我不知道,在这一次之后,我将如何面对那个笨蛋!她总是恣意妄为的、一次又一次把所有筹码都推向牌桌中央!她自己的,和我的……

她真是个白痴!她难道就从来没有认真听过我说话吗?我曾经说过:任何一个赌徒,只要他还在赌,就总有输光的一天!她难道会不知道,这句话说的……其中也包括我吗?

原本,我们可以每人拿着五十万美元;高高兴兴的回香港!她可以拿这笔钱去给她的母亲换肾,给几个弟弟妹妹们一些本钱,让他们去做些小生意糊口;而我也可以给姨母看病;再重组姨父留下的债务,把还款期限降到一百五十个月,甚至更低!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个蠢女人给弄砸了!

可是,我突然发现,虽然自己一直在心底骂着这个笨蛋、白痴、蠢女人;但我的耳边,却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告诉我……她是在为你好;她是在为你好!

……

不知不觉间,我又走到了那家当铺的外面。彷徨了那么一小会之后,我还是鼓足勇气,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进这家当铺了,但我依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侵袭着我的身体——老板娘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她没有任何表情的、再度低下头去,我听到她对对面的另一位老人说:“不是生意上门,现在,轮你抽牌了。”

他们都坐在柜台里面,两个人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木凳;一副扑克牌正背面朝上、呈扇形的样子,放在这木凳上;我看到那位老人从这叠扑克牌的中间抽出一张,看过这张牌后,他摇了摇头,把牌扔回到木凳上。

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那位老人是谁;但当我走近柜台的时候,我看到了,放在他手边的那顶大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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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为你好(上)

作者:阿梅“道尔-布朗森先生?”我有些犹疑的问,“您不是在田纳西州吗?”

他们两个同时朝我看来,那个老人只是对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他拿起那副扑克牌开始洗牌。而老板娘则用她尖锐的声音,回答了我的疑问:“他的儿子昨天出局了;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度假计划,连夜赶了回来。”

她站起身,打开了一扇柜台,示意我进去说话;我走进柜台,有些拘谨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正在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的时候,老板娘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男孩,我们在玩撞柱扑克游戏(一人充当庄家,其他人充当闲家下注,庄家抽出两张牌,闲家再各自抽出一张;如果闲家的牌在庄家两张牌的区间内,就赢得彩金;这叫做中柱。例如,庄家抽出9、5;那么闲家只要抽出6、7、8都算是中柱,可以获得一倍的彩金;抽中5、9称为撞柱,获得两倍彩金;如果庄家的两张牌相同,而闲家也抽到这张牌,则称为撞双柱,获得五倍彩金。),你要不要来试试运气?”

看到我有些犹豫的样子,老板娘接着说:“我们玩得很小,10美分到50美分的下注;来试试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牌桌上赢道尔-布朗森的。”

似乎已经没办法拒绝了……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零钞:“那好吧,我来试试。”

没有固定庄家的时候,撞柱扑克游戏是由每个参与者轮流做庄的。这把牌是道尔-布朗森的庄家;在我和老板娘都下注20美分后,他把洗好的扑克牌,交到老板娘的手上;老板娘随意的切了几次;再把这牌背面朝上的放在小木凳上,用那鸡爪般的手掌轻轻一抹,这牌就成了无比均匀的扇面形状。

那位老人伸出枯树皮般的手,从这些牌里抽出了两张——方块K、黑桃2。

撞柱扑克游戏里,K、2和a、3一样,是除了a、2之外,最差的庄家抽牌;只要不是抽中a,其他任何牌都可以赢他……老板娘“格格”笑着,很随意的抽出一张红心6;然后我也抽出一张牌——那是一张草花a,这把牌,我输了。

老板娘开始洗牌,她一边摇头,一边对我说:“你的运气真的很差。”

“可能吧。”我平静的回答,然后我试着把话题引到正事上去,“您还记得上次我们的约定么?我在第100名倒下;如果运气能够再好一点点的话,我就可以进入Day6的比赛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来我这里?愿赌服输,从昨晚出局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东西。”老板娘嘟哝着,把牌递给我,我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也切了几次牌,再把牌背面朝上的铺在小木凳上;她提醒我们下注后;抽出了两张牌——方块Q、红心10。

道尔-布朗森抽中了一张黑桃8;而我抽到的,是一张黑桃9。

“可是,虽然我没有进入Day6;却拿到了第100名。”突然间,我想到阿湖擅作主张、替我应下菲尔挑战的事情,这可能会是一个比较重的加注!于是我一边观察着老板娘的脸色,一边洗着牌、把这件事情也说了出来,“而且,菲尔-海尔姆斯先生给我发出了单挑对战的挑战书……我想,一个值得他去挑战的人,应该可以背负得起您所说的那个责任。”

最后那句话起到了预想中的效果;我成功的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道尔-布朗森从我的手中接过洗好的扑克牌,在切牌的时候,他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问:“那么,你就是那个曾经在一个SNG里,领先过我儿子的香港小男孩?”

“那只是侥幸罢了,道尔-布朗森先生。”

老人犹豫了一会,最后他作出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那么……这把牌,我下注50美分。”

“你还是这么护短。”老板娘笑着对他说,她依然只下注20美分。然后她扭头看向我,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也许会逃避这有如利剑的目光;但现在,我却可以毫不退让的和她对视;我听到她“格格”笑了起来:“是的,小男孩,看得出来,这次sop让你成长了很多;我甚至可以说,就算和上次见到你的时候比起来,那些性格里的不确定因子,也已经大大减少了;如果上一次,你就是这个样子的话,我绝不会吝惜一个答案;但是现在……对不起,不管你说得再多,我还是只能回答你四个字:愿赌服输。”

说真的,这实在太神奇了;她拒绝了我,我却没有任何沮丧的感觉!并不只是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而是打心底里,就没有掀起任何哪怕再微不足道的波澜!

我甚至还能微笑着对她点头——这并不是矫情,也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确确实实发自心底的一个微笑!接着我平静的抽出两张牌——方块7、红心6。

老板娘抽出一张草花6;她撞柱赢到了40美分;道尔-布朗森抽到的是红心Q;他输了。

我把道尔下注的50美分移到老板娘的面前,接过她找给我的10美分硬币;然后我站了起来。

“很抱歉打扰了两位的游戏……那么,再见。”我微笑着对他们说。

“不多玩会么?”道尔-布朗森已经很老了,他笑的时候,总让人担心脸上的赘肉会随着这笑掉落下来,他笑着和我说话,但这笑容和话语里,似乎透着些许不满,“小伙子,赢了后马上就走掉,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我没有赢,道尔-布朗森先生;总的来说,我还输了30美分。”我向那位老人解释着,“事实上,我并不是来玩牌的;我只是想要寻找一个答案……但现在,这个答案,我已经得到了。”

道尔-布朗森摇了摇头,他把手里的那叠扑克牌扔在小木凳上:“坐下来吧,小伙子。我想,我们可以放下牌局,好好聊聊。”

老板娘开始整理这些扑克牌,并且把它们放进盒子里;她的声音依然那样刺耳:“嘿,如果你们不玩牌而只是聊天的话;去里间吧,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任何一个玩牌的人,都没办法拒绝道尔-布朗森任何一个合理的提议;我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走进里间;这是个非常狭小而简陋的房间,甚至还没有姨父别墅的一楼、那个卫生间的地方大!在房间里面,除了一张窄窄的钢丝床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哦,是我错了;我没有把床上正在呼呼打鼾的那个大胖子算进来——托德-布朗森仰面躺在这张床上;他睡得很熟,两只手臂都垂在了床外;随着他的呼吸,这老旧的钢丝床也不停的一起一伏,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看上去,它已经不堪重负了,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个大胖子给压垮。

道尔-布朗森用充满爱怜的目光,看了他的儿子一眼,然后他转过头来,微笑着问我:“小伙子,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我赌……如果我们两人都坐在床边的话;这床依然不会垮。”

对我来说,这是个无聊之极的提议;我根本连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道尔-布朗森先生,我看,我还是去把外面的椅子搬进来吧。”

两把椅子放进来之后,整个房间就再也没有多少空隙了;我们面对面的坐着,稍微动一下身体,就会让膝盖碰到对方的膝盖。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我清楚的看到,道尔-布朗森的脸上、还有手臂上,那些苍白的老人斑。

他一直微笑着、注视我的脸;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听过很多人提到你的名字;他们都说你很有天赋。”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接下这个话题;于是我也微笑着,听他说下去:“当我听到第一个人说,你的天赋和斯杜-恩戈一样高时,我只是置之一笑;当第二个人也这样说的时候,我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可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大家都这样说;我也就自然而然的、开始对你感兴趣了。事实上,在东方快车提议对讨人嫌施压的时候,我也曾经参与其中。”

“施压?”我轻声的问。

“是的;在被淘汰的当天下午,讨人嫌就要向你发起挑战的。他也是一个很有天赋的牌手;但他的性格制约了他的继续发展。无论是在牌桌上,还是在这个圈子里……”道尔-布朗森像是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他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所以当东方快车、詹妮弗小甜心、绿帽、金子、还有我和我的儿子一同要求他,在你结束sop之旅后,才能发表那封挑战书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站在他那一方;他只能选择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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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为你好(下)

作者:阿梅“那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微笑着说道。

原来,陈大卫他们一直瞒着我的,就是这场挑战!我知道,他们大家都是为我好,才不想让这场挑战出现在sop里,从而影响我的心情,导致我发挥失常!

可是!如果只是陈大卫一个人对菲尔施压,甚至加上金杰米和托德-布朗森,我都能够很容易的接受;但这件事情,是怎么牵扯到其他那些巨鲨王的呢?我和他们非亲非故,甚至在淘汰菲尔-海尔姆斯之前,我和这些人都没有在一张牌桌上玩过哪怕一把牌!

这……算是巨鲨王们,对新人牌手的一种爱护么?

道尔-布朗森似乎看出了我心底的疑惑,他无声的笑了笑,接着问我:“巨鲨王俱乐部已经很久都没有新鲜血液的加入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

“这得从2003年的sop说起;那一年克里斯-芒里迈克从网络卫星赛里拿到一张入场卷,又在决赛桌里,很幸运的击败绿帽、球袜(阿梅尔-瓦哈迪)和烟头,夺得了金手链;于是他成为了一个榜样……在那之后的好几年时间里,sop变成了网络牌手的天下;他们花费极小的代价从网络上拿到入场卷;也把网络上的风格带进了sop;而这种风格用一个词就能概括——运气。”

道尔-布朗森越说越激动,他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继续说了下去:“他们根本就不会玩牌;他们只懂得一些肤浅的观察方法;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为一个不可靠的彩池,用自己所有的筹码冒险!他们玩得比古斯-汉森还要奔放;但这却是种茫然无知的奔放!”

说到这里,那位老人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依然鼾睡未醒的托德-布朗森一眼后,他压低了音量:“可是,我必须得承认:在前几年,我们这些巨鲨王,的确不能适应这种玩法;所以近七年间的金手链,除了2006年的金子之外,都被网络牌手拿走了;不过……从去年起,巨鲨王们开始收复失地。”

我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我轻声对那位老人说:“是的,我看过了去年决赛桌的比赛;前六名是古斯-汉森;丹-哈灵顿;詹妮弗-哈曼;蜜雪儿-卡森;您,还有陈大卫先生……”

道尔-布朗森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堆满了骄傲的笑容:“没错,我相信今年也至少会有六个巨鲨王能够进入决赛桌;那些家伙凭借着一点点运气,就能打倒我们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看着对面的那位老人;他的脸上,是无比自豪的神情;他已经很老、很老了;他的肌肉已经全部松弛,令人很难把他和一个曾经的篮球运动员(道尔-布朗森在玩牌之前,曾经当选过全美最佳大学生篮球球员之一,只是因为一次偶然断腿的事故,才放弃了他的篮球生涯)联系在一起;但此时此刻,他的脸上仿佛闪耀着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我甚至感觉,自己必须抬头仰望,才能看到他那高耸入云的脸庞。

可是,很快的,这光芒就黯淡下来;我听到那位老人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但是,我们为了适应那些网络牌手,已经耽搁了七年;我们白白浪费了七年的时间,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够资格加入我们的年轻人!我今年七十八岁;除了讨人嫌和詹妮弗小甜心之外,最年轻的巨鲨王是鲍牙,可他也有四十六岁了……我们都老了;我们需要新鲜血液的加入;所以,发掘任何一个有天赋的新人牌手,就成了所有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尤其是,一个像斯杜-恩戈那样天赋极高的牌手。”

说完这句话后,道尔-布朗森笑眯眯的看向我;我想,任何一个牌手,能得到他这样的褒扬,都会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可我却依然心如止水的摇了摇头:“对不起,道尔-布朗森先生……可是,正如我对陈大卫先生说的那样,我并没有做职业牌手的打算。”

“我知道,从刚才你拒绝我打赌的提议时,我就看出来了。”那位老人伸出他枯树皮般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膝盖,“你有斯杜-恩戈那样的天赋,却是一个完全没有赌性的人;这很令人惊诧。但是……”

他似乎在这一刻回忆起了什么,有些不堪重负的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起来:“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为了玩牌而玩牌;一开始,我们只是想要通过玩牌这种手段,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可是,到了最后,我们都会忍不住的,全情投入到这项游戏里;它有一种神奇般的魔力,可以让人用一辈子去爱它。”

“也许吧。”我不置可否的回答。

道尔-布朗森又摇了摇头;他突然问我:“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像你这样没有赌性的人,怎么会认识冒斯夫人,又怎么会和她打赌?”

这个问题,就像疾驰中的列车,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一样,让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我甚至还傻呼呼的问道:“冒斯夫人?”

“你敢和她打赌,竟然还不知道她是谁?”那位老人在看到我摇头之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辈子,在牌桌上我只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斯杜-恩戈;另一个,就是章尼-冒斯先生;也就是……”

道尔-布朗森对着外面努了努嘴,“她的丈夫;但我敢说,如果她们两个对赌的话,最后的赢家,一定不会是章尼-冒斯先生。”

如果阿湖在这里,以她那种追星和八卦的性格,肯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个明白;可我不是阿湖,斯杜-恩戈;章尼-冒斯……他们离我实在太遥远了;我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把我和冒斯夫人打赌的经过说了出来。

“那么,你不介意让我也看看这把牌吧?”那位老人问。

“当然。”

全世界范围里,论及看穿人心的能力,道尔-布朗森如果自认第二,恐怕再没有任何人敢认第一。我站起身,想要去冒斯夫人那里借一副扑克牌。可就在我掀开布帘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站在那里。

因为我看到了——阿莲。

是的,站在柜台前的那个女孩,正是阿莲。她正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向冒斯夫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她面前的柜台上,摆放着几根项链、几枚戒指、耳环,还有一些其他的首饰;我注意到,除了那枚钻戒外,她的身上再没有任何其他饰物——它们都已经被摆放在柜台上了;白色、黄色、甚至还有绿色和蓝色……这光泽交织在一起,给我以极度的视觉冲击。

可冒斯夫人却并没有看向那堆首饰,她只是紧紧的盯着阿莲,报出了一个价格:“我只能付您四千美元。”

“可是……我买它们的时候,花了一万六千美元。”

冒斯夫人依然平静如常的回答:“这里,是拉斯维加斯,你可以去任何一家别的当铺问价,所有人都只会给您这个价格,甚至更低。”

“那……真的不能再多一点了?”

如果站在布帘边上的人不是我的话,那他一定发现不了,冒斯夫人脸上那一闪即逝的胜利表情;我听到她用尖锐的声音对阿莲说:“嘿!小女孩,看在你是从神秘东方来到拉斯维加斯的份上,我再给你加上五百美元;就这个价,不能再多了。”

阿莲还有些犹豫,但我知道,她会接受这个价格……当然,那是在我没有出现的情况下。

可是,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阿莲当掉她所有的首饰!

我忍不住向她们走了过去,看到我的时候,阿莲的表情极其慌乱;她低下头,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倒是冒斯夫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莲;然后她对我摇了摇头:“小男孩,今天一天你带来的全都不是好事情;先是搅掉了我和草帽老头的牌局;再又是弄掉了我一笔大生意……你知道我可以从这笔生意中挣到多少么?”

“对不起,冒斯夫人。”

“好吧,你把这些玩艺收起来吧。这里有个小阔佬,他不会让你当掉这些东西的。”冒斯夫人对阿莲说,然后从柜台里取出那副牌递给我,又打开了那扇柜台,“小姑娘,你也进来坐坐吧。”

阿莲捧起那堆首饰,低着头走了进来;我很想问问冒斯夫人,她怎么知道,我是来借扑克牌的……可现在的冒斯夫人看上去非常恼火,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她的霉头。

于是我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里间,阿莲依然跟在我的身后。

这样一来,里间就基本上没有什么空间了,我只能把牌放在刚才坐过的椅子上:“第三家弃牌,第四家加注到五倍大盲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张钢丝床上的鼾声也消失了;等到翻出那张草花a后,我听到道尔和托德两父子异口同声的问:“这你都没有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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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他知道我知道(上)

作者:阿梅——————拉票宣言:强推了,这是《底牌》距离周点榜和周推榜最近的时刻!希望所有喜欢这本书的人,都能把自己的推荐票支援出来,谢谢!

“东方快车曾经和我说过,一句在东方流传很广的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道尔-布朗森伸出手,颤巍巍的把椅子上的扑克牌收了起来,“你就是这个当局者;事实上,只要不是瞎子,所有人都能从这把牌里看出些什么。”

看来这个迷团很快就要解开了……我急切的问他:“那么,您看出了什么?”

房间里一片沉默,我甚至能清楚的听到四种不同的声音——道尔-布朗森的喉咙就像抽风机一般呼呼作响;托德吐气的声音也显得很浊重;而我则因为这急切的心情,快速的呼吸着;只有我背后的那个女孩,她的呼吸声依然和平常一样轻柔。

在这交织着的呼吸声中,我听到了那位老人用异常沉重的声音说……

“背叛,还有……出卖。”

道尔-布朗森把牌在椅子上剁了几下,放进盒子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来,很肯定的再次对我说道:“这是个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背叛;这次出卖足以击垮任何一个牌手;但是,如果第四家不是那么盲目的话,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绝不能在河牌出现后,跟注全下……”

“他说,在那个时候,他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盲点?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点;我们可以看穿对手的底牌;但却看不透自己的内心。可是,每一个盲点都会浪费掉我们大把大把的钞票、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位老人不停的摇着头,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我再也听不见,他说的话。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或者说,我还需要一个解释!

毕竟,这是牵扯到我姨父自杀原因的大事!即便这个答案来自道尔-布朗森,我也要得到一个说得通的解释!

那位老人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已经在钢丝床上坐起来、并且靠在了墙上的那位胖子,开口对我说:“嘿!阿新,你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

“是真的,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我平静的回答。

托德-布朗森点着一支烟,他吐出一口烟雾:“翻牌和转牌后,第四家一直落后,他只是被动的跟注,看得出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形势不容乐观;可他并非毫无机会,河牌前他还有差不多1/6的胜率;一张黑桃a、三张4还有三张6都可以让他赢牌;但是,草花a不行。”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他在翻牌前用加注、再加注的方式,构建了一个很大的彩池;他没法轻易放弃这个彩池和手里的一对a;这是可以理解的,任何人都会这样玩;直到发下转牌,他的玩法都可以说是中规中矩。就算我……”托德看了一眼他的父亲,有些生硬而别扭的说,“就算我和他……也会这样玩。”

我点了点头,轻声说:“事实上,换成我也是一样。”

“好吧,他等到了一张草花a,我们大家都知道,实际上,这张a和一张方块2或者红心7之类的牌,没什么不同;他已经输了。但如果河牌是方块2或者红心7的话,以你对那个牌手的认识,你觉得他会不会弃牌?”

“他一定会弃牌。”我很肯定的说。

“是的,这张a看上去给他帮了很大的忙,让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于是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筹码……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张a却帮了对手更大的忙;对第四家那个牌手而言,他本可以在损失一点小钱后撤退的,但只是因为这张草花a,他输光了一切……”

狭小而逼仄的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我。四个人的呼吸声中,我感觉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了;费了很大的劲,我才保持住表面上的镇定;但当我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喉头干涩无比;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走调……

“是的,我全都明白了。谢谢你们;道尔-布朗森先生;托德-布朗森先生。”

无比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后,我机械的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可道尔-布朗森却叫住了我。

“对讨人嫌的那个挑战……你已经决定应战了?”

“是的。”

“你觉得自己能赢他么?”

“……很困难;我的赢面很小。”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你看过我的《超级系统》?”

“是的。”

“很认真的看过?”

“很认真的,通读了五遍。”

“那么这样一段话,你一定不会陌生了……”道尔-布朗森微笑着点头,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他那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声音说了下去,“绝大多数巨鲨王,都曾经输到破产,或者破产的边缘;他们在400/800美元盲注的牌桌上(《超级系统》成书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这是当时拉斯维加斯最高赌金的牌桌)被人一杆清台;不得不借钱、或者找人投资、或者做一些别的工作,攒足极少量的赌资,再从最小的牌桌开始战斗,0.5/1美元;1/2美元;2/4美元……这是一个很艰苦的过程,就像那些登山运动员们,攀登一座异常高峻的雪山一样;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都选择了放弃。可是,也有极少数一部分人做到了,当他们慢慢的再次登上峰顶,也就是说,当他们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后,终于回到最高赌金的牌桌上时,他们就成为了真正的巨鲨王。而有的人,甚至还不止一次的重复过这种经历。”

这段话我曾经读过很多遍,甚至我还对龙光坤戏言过,我和那些巨鲨王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坐进牌桌前,我已经破产了……

“虽然你一直都在表示,自己并不想当一个职业牌手;人各有志,我们也不可能勉强你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但你还很年轻,多经历一些挫折,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有助于你的成长。”道尔-布朗森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如果你们都只拿出一百万美元的话,我得说,这不是一个公平的牌局。你输了,就一无所有;而讨人嫌却并不在乎这点钱;这让你在坐进牌桌前,会担负比他更大的压力……我觉得,你应该想一些别的办法,提高自己的赢面。”

他闭上了嘴巴,看得出来,他要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我点了点头,再次转身向门外走去;掀开布帘的时候,我听到了托德-布朗森的声音:“阿新,今天是我请客;晚上七点,比拉吉奥餐厅;你可不要迟到……对了,记得把你的那个小甜心也带上。”

走出当铺的大门,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这阳光普照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远离了背叛、和出卖,我看不到一丝阴霾的存在……

可是,还有一件事情,等着我去解决。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女孩。她一直低着头;那些首饰已经放进了右手腕间挂着的坤包里,顺着这坤包看下去,我看到了她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

在夏日正午阳光的照射下,这钻戒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移开了视线,有些不自然的对阿莲说:“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很努力的,才分辨出她那细若蚊声的答应声:“嗯。”

我们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咖啡馆,我还是点了一杯巴西黑咖啡,阿莲却只要了一杯冰水。

轻啜了一口咖啡,这冰冷的苦涩夹杂着一点点的甜蜜,便从喉头开始,就像一根冰线般流过我的食管,让我压抑了许久的胸口,感觉异常舒服;我满足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坐在对面,正低头不断搅弄着吸管的阿莲:“你……怎么会想到去当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但至少可以让我听得清楚:“因为我……没钱了。”

我们都沉默了一小会,然后她抬起头,勇敢的看向我,并且略微提高了音量:“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我的出身;可你一定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一个被人收养的孤女而已。事实上,在半个月以前,我就给我的收养人写了一封信,我告诉他,我需要一笔钱用来旅游……可是,他没有给我回信,也没有给我这笔旅费;而现在,我的信用卡已经快要爆掉了;我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把透支的钱给补上。”

我掏出钱包问她:“你还差多少?也许,我可以给你先借点钱。”

突然间,阿莲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略显神秘的笑容;这笑容让我甚至有些害怕;而她接着说出来的话,则让我的恐惧变成了现实——

“暗夜雷霆……或者你更喜欢我称呼你邓同学?你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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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他知道我知道(中)

作者:阿梅和所有的咖啡馆一样,放在角落里的音箱,正轻声播放着忧郁的萨克斯风,在这令人感觉有些哀伤的音乐声中,我面无表情的听阿莲继续说了下去。

“我承认,上次你确实把我骗住了。可是这一次……从六月底开始,阿眉就约我在暑假的时候去马尔代夫,有过寒假那次去瑞士的经历后,我觉得自己可以轻易的,从你那里拿到这笔旅费,于是我也轻易的答应了她。后来,她告诉我,我们不去马尔代夫了,改来拉斯维加斯;我也一口就答应下来。”

她轻轻的吸吮了一口冰水,接着说道:“可是,直到上个星期,你依然没有往我的信用卡里存钱;也没有给我回信;原本,我已经准备放弃这次旅行了;但我总是有些惶恐,也很不安,我一直担心,我的暗夜雷霆叔叔会出什么事情;这担心让我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她还小,也没有经历过特别的训练;她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脸部表情;从那表情和眼神里,我轻易的就可以判断出,她说的都是真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这让我突然间,有些莫名的感动。

“我找到了郝氏慈善事业基金会的外事部;他们告诉我,给暗夜雷霆的信都直接转到平叔的家里。然后我又从龙同学那里听说了,你正在拉斯维加斯,参加一场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赌博比赛;于是,一切就清楚了……”

是的,一切就清楚了……我只能摇摇头,平静的告诉她:“你错了,这是竞技比赛,而不是赌博比赛。”

“那么,你承认你就是暗夜雷霆了?”

“是的,我承认了;从现在开始,我随时等候着cID将我绳之以法。”

这句话让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就在这相对无言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对面的街角,正有人在窥视着我们;但当我凝神看去,那个街角,却空无一人。

阿莲抬起头来,怯怯的问:“阿新……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阿新,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了;平叔不在了之后,你替杨姨担起了六千万的债务;可是,你却一直都没有放弃我……谢谢你。”

淡淡的萨克斯风音乐声,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勾起每个人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听出了这话语里蕴藏着的、那浓浓的感恩之情;可我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在内地的时候,我也曾经在学校的要求、不,只是学校的一种号召之下,做过一些所谓的“好人好事”;也曾经给父亲留一张纸条,第二天再从桌子上拿到钱,去交一些所谓的“自愿捐款”……而这些事情,也让我曾经听到过别人说的“谢谢你”;通常这时,我会给出一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标准的回答:“这是每一个共青团员(少先队员)都应该做的事情。”

去了香港后,因为姨母的缘故,我也知道了一些慈善基金是如何运作的;我承认,有些人的确是天生好心、伟大高尚,愿意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帮助别人……但我必须得说,更多的人,只是用这种方式,向全世界宣告:“我是一个上等人!”

——姨母主持过、也参与过很多的慈善义会。这些慈善义会,可以为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而同情心发作,捐出几万乃至十几万港币;但是,谁能相信,在姨父跳楼自杀、姨母疯了之后,除了那些想要新闻想得发疯的狗仔队,却再没有哪怕一个人,上门看望过她一次!或者给她捐出哪怕一分钱!

在那些伟大而高尚的慈善组织者眼里,我的姨母,还不如一条狗!

好吧,我承认,无论是内地,还是香港;对我的教育都很失败。我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必然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我在自己的身边划了一个圈;圈的里面,是我、姨母、母亲、父亲(如果我能找到母亲的话)、阿莲、现在的阿湖(因为她救过我)、也许还有赵姨和阿湖的家人……而圈的外面,是全世界所有的其他人!

为了让圈里的人活下去,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掉圈外的所有人而在所不惜!为了让圈里的人活得更好,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去做出任何那些损害圈外人利益的事情!如果圈外的人想要伤害圈里的人,我同样可以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来保护他们!

可是,阿莲的这句“谢谢你”真的让我哑口无言了……

如果她一直不知道,我就是暗夜雷霆,那也就算了;我爱她,任何一个男人在初恋时,都难免冲动的干一些傻事,就算伤害到自己,也会甘之若饴。可是,在她知道了真相之后,难道她还会觉得,我要的只是一句“谢谢”吗?

在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债务,和生活压力的时候,我还要拿钱出去供她挥霍;让她去满世界旅游;让她买那些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名贵首饰……她真的觉得,我就是单纯的只为了一句“谢谢”吗?

那我是不是还要心甘情愿的说一句“这是每一个暗夜雷霆都应该做的事情”?

不!如果真是那样,那不叫好人好事,也不叫伟大高尚,那叫犯贱!

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幸好,阿莲总是那样善解人意;她总是会在我不说话的时候,转移开我的注意力。

“芳姐昨晚和我说,你们会订下明天的机票回香港?”

“嗯,我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龙同学特意从香港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比赛的总决赛……难道你不想看完再走么?”

“不想。”

轻柔而忧郁的萨克斯风音乐声中,我们又相对沉默了一会;然后阿莲再次挑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芳姐,就是上次你对我说的那个……有救命之恩的女孩子?”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是的。”

“看得出来,她在替你应下那个挑战的时候……应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吧?”

“嗯。”

“你对那个老头子说,你的赢面很小……那也就是说,你可能会把这一百万美元的奖金,全部输出去?”

“我只有五十万美元;还有五十万美元,是她的。”

阿莲突然提高了音量,她看上去显得无比愤怒:“她怎么能这样做呢?她应该知道,这笔钱对你很重要;她怎么能胡乱做主?这又不是她的钱……”

我伸出手去,握住了阿莲胡乱挥舞的手臂,这手臂异常柔软而光滑,有若凝脂。直到她完全镇定下来后,我才松开了手;然后我平静的对她说:“阿湖……她完全可以这样做。”

随后的时间里,我们一直都没有再说什么;喝光了杯中的咖啡和冰水后,我和阿莲依然沉默着,一前一后的回到了马靴酒店。

走进酒店的大门,我就看到了,坐在观众席上、正在欣赏sop低限注德州扑克Day3比赛的龙光坤和刘眉。

他们也看到了我们,龙光坤站起身来,向我们不停的招手,想要让我们过去。

我微笑着,对他们摇了摇头。但是,我听到身后的阿莲轻声说:“对不起,阿新;可是,我是和他们一块来的……”

我转过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我同样轻声的对她说:“没什么,去吧。”

阿莲往观众席的方向走去;而我则走进电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记者们已经全部消失了;阿湖也不在房间里。我猜想她现在正在某张牌桌上战斗,可是……我已经想通了,既然我和她遵循的原则、以及所追求的快乐完全不同;那么,我也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或者阻拦她;她热爱豪赌,热爱挑战极限,但这是她的自由!

没错,这是她的自由;即使她会因此,而输光自己的所有一切!

昨晚我就一直没有休息好;而今天发生的一切也让我感觉很累;我脱掉外衣,疲惫不堪的倒在沙发上,想要休息一会;可一阵敲门声,却粉碎了我的梦想。

我无奈的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侍应生。

他递给我一个薄薄的信封:“邓克新先生,这是一位小姐留给您的。她说,务必在您回来的时候,把这封信交到您的手上。”

“谢谢你。”接过那封没有任何函头和落款信后,我掏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打发走了这个侍应生。

然后我回到桌前,撕开了信封。

——————大家都知道,因为雪灾,阿梅家里已经停电停水很多天了。上次接到领导要求,上一级领导视察,所有人都必须回乡政府报到;因为冰雪封路,阿梅不得不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个一百公里的来回,这也让阿梅的老公至今还病倒在床上(本来和他无关的,他不放心我一个人走);这些都没有什么,雪灾是天灾,不是哪个人的错。可是,今天阿梅却出离愤怒了!尽管这原本是我应该已经习惯了的事情——阿梅竟然接到电话通知,下个月的工资,将被扣去“自愿捐款”一百块!钱是不多,阿梅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毕竟在一个乡村生活了那么久,对那些灾民真要说没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就是感觉郁闷!什么时候,我们的捐款才能真正做到自愿,而不是现在这种抢劫式的“自愿”?谁可以告诉我,会不会真有那么一天,可以不用扣工资,而让阿梅自己捐?谁可以告诉我,阿梅有生之年,会不会看到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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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他知道我知道(下)

作者:阿梅当我从信封里抽出信纸的时候,一张金色的名片无声的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我捡起这张名片,同时也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堪提拉-毕尤小姐。

名字的下方,是一个电话号码;而除此之外,整张名片上,就再也没有哪怕一个字母了。

我展开信纸,上面也只是简洁的写着两句话——

“七月三十一日起,凭此名片可入场观看本人对战巨鲨王六人组的牌局;期待着您和您未婚妻的赏光到来。”

突然间,我听到房门被打开了,然后阿湖那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阿新,你在看什么?”

我回过头去,她正推着餐车走进房间……和任何没有比赛的日子一样,餐车上,放着一大锅冒着热气的老火靓汤。

“没什么。”我站起身,走到餐车前,把那张信纸递给阿湖,“堪提拉小姐邀请我们去看她的牌局。”

阿湖很快就看完了这两句话。她走到桌前,把信纸放好后问我:“你会去吗?”

我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明天就回香港吗?早上我好像听到你有订好机票的。”

“他们已经送来了。”阿湖从坤包里翻出两张机票,对我晃了晃,“可是,机票可以改签;而这场牌局,除了发牌员、巡场和一个特约记者,全世界也只能有十个人去旁观……你确定你不会去看?”

“我很确定,不过,你似乎很想去?那喝完汤后,你就打电话改签机票吧。”

“好啊!”阿湖马上就兴奋的回答。但在看了我一眼后,她很快又低下了头,“阿新……你不生我的气吗?”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擅作主张,答应了那个人的挑战。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可我当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我好害怕听到你说出‘拒绝’两个字……”

我闭上双眼,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我又睁开了眼睛,拉着阿湖有些颤抖的手,和她一块坐进沙发;我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对她说:“那么,在澳门的时候,对陈大卫的那把牌,你只有一张10;我却把你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你是不是也有生我的气?”

“我确实生了半分钟的气……可是,后来我对自己说,阿新会害我吗?当然不会!阿新一定能赢下那把牌!然后你真的就赢了……”

“那不就结了?你告诉我,阿湖会害我吗?”

她抬起头,大声的说道:“当然不会!哦,不,那不同的……那次,你肯定我们会赢;而这次,我们都知道,你的赢面很小……”

“牌桌上,没有肯定会赢这一说;也没有一定会输的人。事实上,对我来说,这次你做的,和那次我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情。”我盛了两碗汤,递给她一碗,然后淡淡的说了下去,“既然我能代替你全下所有筹码;那你也就能代替我全下。好了,阿湖,不要再为这种事情烦心了,我们来喝汤吧。”

她端着汤碗,抬眼偷偷的看了看我的表情,然后她很是惊喜的问我:“阿新,你真的没有生气?”

“当然没有。”我喝了一口汤,这汤的滋味,依然是那么鲜美。

“可是,当时你就那么走了,我很害怕……”

“呃……和你一样,我也生气了半分钟;不过,在见到道尔-布朗森之后,我就对自己说,阿湖会害我吗?当然不会!她只是希望,我也能成为像草帽老头那样的巨鲨王!”

“你见到了道尔-布朗森?他不是在田纳西州吗?怪不得你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害我担心得要死,差点就去找你了……你们说了什么?还是在一起玩了牌?”

“托德被淘汰了,所以他回来了;我们话倒是说了很多;也玩了几把牌……”我轻声的说着,突然间,我想起了咖啡馆里被人窥视的感觉,“你刚才说,你差点去找我了?”

“是啊,我是想去找你;可是拉斯维加斯这么大,你又没有手机……”阿湖快速的说,“怎么了?你还在怪我?”

“没有,没有。”

阿湖看起来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我纠缠下去;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另一件事上去了:“你和道尔-布朗森玩牌,赢了多少?”

我有些奇怪的看向她:“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能赢他?”

阿湖也看向我,她理直气壮的反问:“是啊,陈大卫、托德-布朗森、丹-哈灵顿、菲尔-海尔姆斯、萨米-法尔哈……不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吗?加上一个道尔-布朗森,有什么奇怪?”

我被她这种盲目的迷信给击败了:“呃……我们没玩德州扑克;我、他,还有章尼-冒斯的夫人,在一起玩了会撞柱扑克游戏。”

阿湖再次惊呼起来:“章尼-冒斯?就是把尼古拉斯-胆大劳斯赢到破产;还拿到了第一届和第二届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的那个章尼-冒斯?”

“嗯,据道尔-布朗森说,他的夫人比他更厉害。”

阿湖终于有些动摇了:“那……你的输赢怎么样?”

“我赢了道尔-布朗森30美分;但却输给冒斯夫人60美分……”

“哈,你们玩这么小啊……”阿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差点连汤也喷了出来。

说说笑笑间,这碗汤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站起身,准备再盛第二碗。可这个时候,阿湖突然又问我:“我听说……男孩子总是不喜欢女人擅自替他做出决定的,不是么?”

我摇了摇头:“那为什么我就可以替你做出决定?这不公平。”

“这本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不过,阿新,我发誓,下次再也不会了。”

原本还算不错的气氛,陡然间又伤感了起来,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我只是轻轻按住她的肩头,对她说:“阿湖,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当一名职业牌手;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但大家都这样说,也许我确实有这个天份吧;可你也知道,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喃喃的说道:“嗯,我知道。”

我突然看到,阿湖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滴进了碗里,她开始轻声的抽泣:“你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你的命;我们都能原谅对方全下自己的筹码;我们也都对对方说过‘要死,就一起死’;可是阿新……我们曾经同生共死,却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沉默着,看着她喝下那碗、含着眼泪的汤……

谁也没有心情再吃下去了,草草的结束了午餐后,阿湖抹干了泪痕,她对我说:“阿新,你来一下。”

我随着她走到桌边。她打开坤包,掏出两张支票;一张,是昨天晚上,我和她一同在柜台上兑换的六十万美元;另一张,是四十万美元。

“这是……你刚才赢的?”我问。

“不。”阿湖摇了摇头,“昨天晚上,我先去了斯杜-恩戈房间;在那里,我遇到了两条鱼儿;我一直玩到他们输光离开后,才去了陈大卫房间;所以,今天早上,我才会对那些记者说,我要继续投资你;因为我有一百万美元。可是,我知道,钱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不应该替你做出这个决定……”

我静静的看着阿湖,她也看着我;过了一会,她突然投进了我的怀抱;把我抱得很紧。她的头伏在我的肩头,嘴唇正触到我的耳垂,我听到她不断的轻声说:“阿新,对不起……”

“我们说好了,不再讨论这件事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并没有做错,我也没有生气……”我轻拍着她的背,决定转移话题,“我刚才回房间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又去玩牌了;那你今天怎么能忍住不去的?”

阿湖慢慢的松开了抱着我的手,她自嘲般笑了笑:“我以前看过《鹿鼎记》,书里的韦小宝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赢到钱后,想要不输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斩手指不赌了;斩手指我怕痛……可是我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告诉自己,这钱不是我的,而是你比赛的本金。于是,我就能控制住自己了……”

从她的手里,接过那两张支票,我打开钱包,珍而重之的放了进去;然后我取出自己的那张五十万美元的支票递回给她:“分红一人一半;本金也一人一半。”

“可是,这样你就没钱了……”

“阿刀那里,我还有五十万港币,不是么?”我斩钉截铁的说,“就这么说定了。不过,阿湖,我建议你在我们回香港之前,都不要再玩牌了;这钱,留给阿姨换个肾吧,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么做吗?”

“嗯,我听你的,我发誓。”

在阿湖发下这个誓言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正温柔的照进了房间里。我看到,阿湖的眼睛里,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这光彩,比起阿莲指间的那枚钻戒,也绝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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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恋恋风尘(上)

作者:阿梅——————雪灾终于过去了,才发现,啊!原来快过年了!过年的牌局总是很多,很多的。所以把晚上零点的也先更出来,就可以放心的玩牌去了……大家也都玩得开心!

晚上七点整,阿湖挽住我的手臂,和我并肩走进了比拉吉奥餐厅。

这是全拉斯维加斯最好、也最昂贵的自助餐厅;飞机上免费赠送的《拉斯维加斯旅游指南》里,就专门有一张彩页,是介绍这个餐厅的;而我只记住了彩页里的一句——每人2268美元,酒水另算。

走进六楼旋转餐厅后的第一眼,我就看到了托德-布朗森和他的妻子。他们正坐在最显眼的那张餐桌边;其他的那些巨鲨王们,也都到齐了——古斯-汉森;萨米-法尔哈;詹妮弗-哈曼;金杰米。和我一样,他们也都带上了自己的另一半。

一路上,我都在习惯性的计算;不算酒水的话,光这顿饭,就要让那个大胖子破费将近三万美元……而当我坐进餐桌后,站在一旁的侍应生,就在托德的示意下,打开了两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的红酒。

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都倒上了这玛瑙色的红酒之后;在托德夫人的提议下,大家站了起来,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玻璃撞击声。

“干杯。”

“干杯。”

不得不承认,这家餐厅的消费,确实是物有所值。以前在香港的时候,姨父和姨母,也偶尔带我去一些高档酒楼、餐厅吃饭;比起许许多多的同龄人,我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了。可在这里,我感觉自己就像个乡巴佬一样无知;而坐在我身旁的阿湖,就更不用说了……

窗外的音乐喷泉、五彩霓虹,映衬着这美轮美奂、有如天上宫阙般的餐厅;侍应生端上餐桌的,大都是些我从未见过的菜式,这些菜都各具特色,味道也都令人回味无穷;而少数几个我吃过的,像是鲍鱼、海鲜、鱼翅这样的菜,和素以这些菜式闻名的香港帝豪大酒店相比,比拉吉奥餐厅做得也是毫不逊色;可绝大多数时候,大家都只是稍微动一动刀叉,整盘菜就又被端下去;换上另一盘甚至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更令人食指大动的菜式……

“这就是巨鲨王们真实的生活……”在这一片纸醉金迷间,我听到阿湖轻声的感叹道。

“是的,没错。”我点点头,同样轻声的对她说,“可是,这只是他们生活的一面;而另一面……”

我的目光从餐桌上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然后我淡淡的说:“詹妮弗,五年;金杰米,七年;托德-布朗森,八年……”

“你说的是什么?”阿湖有些奇怪的问我。

“还有道尔-布朗森的六年、章尼-冒斯的三年、以及斯杜-恩戈的十年……”我摇着头,对阿湖说,“我说的这些,都是这些巨鲨王们在输到破产后,一直沉寂着,直到重返最高赌金牌桌上的时间。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挣扎着站起来的;现在的他们,能够这样享受生活,是因为在输光一切后,却一直都没有放弃;而且幸运的取得了成功。要知道,还有几千几万人,也和他们一样努力过,但却终于没有做到……”

阿湖勉强笑了笑:“阿新,你也输光过,而你……也没有放弃。”

“你说的是那张方块7吗?”我摇了摇头,夹了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片放进嘴里,“不,当时我已经放弃了;阿湖,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已经放弃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你挺过来了……他们都用了几年的时间,才在破产后,重新回到最高赌金的牌桌;而你,只用了一个晚上。阿新,你知道那天晚上,陈大卫和我说了什么吗?他告诉我,你是他一生中所见到的、最有天赋的牌手。他还说,你不做职业牌手真是太可惜了;否则的话,他可以预见,当你真正成长起来后,唯一能击败你的,只有两样东西……”

“哦?哪两样?”

“感情,以及……河牌。”

我们都沉默了下来;而这个时候,杯瓠交错间,餐桌上的气氛,已经变得热烈起来,除了我和阿湖,大家都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就算是被淘汰的萨米-法尔哈;和这场饭局的冤大头托德-布朗森也是一样。

事实上,如果说这是请客吃饭;倒不如说,这是一种难得的休闲娱乐。这是一个很好的,让这些巨鲨王们离开牌桌的理由。他们可以完完全全的,放下比赛、牌局、筹码、同花、顺子、和那些该死的抽牌机率……他们现在可以轻松的抽着烟,喝着酒,激烈而又无伤大雅的讨论着金手链、堪提拉小姐、和她的那场赌局……

我和阿湖则一直只是安静的吃菜,和这个场景显得格格不入。说真的,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还是更愿意回到马靴酒店,去喝阿湖给我煲的汤。

可是,金杰米突然问我:“对了,阿新,师父让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讨人嫌开始牌局?”

“我还没有想好……可能会在八月中旬吧。”

金杰米摇了摇头:“那太晚了。”

詹妮弗-哈曼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转过头来,微笑着对我说:“没错,那太晚了。小男孩,我的建议是,既然决定应战,那战斗开始的时间越早越好;最好在sop刚结束的那一天,和堪提拉小姐的那个牌局一块开始。”

我没有说话,阿湖则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

“这只是个一百万美元的小赌局。”古斯-汉森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那样,不给人留一丝情面,“如果不趁着现在大家还记得这场牌局就开始,也许在牌局结束后,你也只能从《赌城日报》的中缝里,去寻找自己胜利的消息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个话题上,他们开始七嘴八舌的争论,我和阿湖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铁面,你怎么就知道小男孩一定会赢?”

“谁规定他不能赢的?”

“是啊,没准他起手27全下,讨人嫌拿aa傻呼呼的跟注;然后翻牌就出了777呢?”

“哈,烟头,HSP下半季,我等着你用27全下我的aa;你放心,我一定傻呼呼的跟注……”

“死胖子,你扯太远了,我还是觉得,小男孩再过五年,可能会轻松击败讨人嫌;但现在……很难。”

“是啊,不过这不重要;要是输了的话,什么时候开始牌局都一样;可要是赢了,区别可就很大了;这可是小男孩在拉斯维加斯,一战成名的最好时机……”

“嗯,其实单挑对战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那倒是……”

是的,德州扑克里的单挑对决,和mTT、SNG、现金桌这些玩法比起来,完全就是另一种游戏。

它更注重运气;也需要牌手比平常更加勇敢、和敏锐。

是的,没错。基本上,在翻牌前,不管拿到什么牌,你都要勇敢的进入彩池,看看前三张牌;就算这三张牌完全错过了你的底牌,你也未必没有赢的机会,因为对手的底牌,可能会比你更差;或者,被你吓退!

而与之对应的,是每一个筹码都变得非常重要,因为这是双倍的出入。你损失一个筹码,那你的对手就必然增加一个筹码;因此,大量疯狂的偷鸡行动,充斥在单挑对战里,你必须敏锐的判断出对方的底牌,再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而就算这一切你都做到了,你还得默默的祈祷运气站在你这一边——

1997年的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获得者,斯杜-恩戈;在比赛截止当天,好不容易才借足一千美元,参加了一场十个人的卫星赛;在只剩下最后两个人的时候,两人筹码一模一样,和单挑对战没什么两样。最后一把牌,他敏锐的判断出对方的底牌,aQ跟注对方的Q7全下,眼看就要拿到sop的入场卷了,但河牌的那张方块7,却完完全全的击败了他!要不是另一个牌手比利看他可怜,在比赛截止前二十分钟,给他投资一万美元报名,他根本就没办法参加当年的sop比赛!

好吧,这些都是牌桌上才要考虑的事情,而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

除了最开始刚学玩牌时,和龙光坤的那次牌局,我从来没有过单挑对决的经验!

“这好办,我可以给你当陪练。”阿湖对我如是说。

在马靴酒店的房间里,我和她在桌前对坐,洗牌、切牌、发牌……大约半个小时后,我们扔掉了扑克牌,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我和阿湖实在是太熟了,熟到任何一个人只要稍微转一下眼珠,对方就可以判断出他(她)的底牌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之后,阿湖说:“嗯,阿新……还有一个办法,你愿意试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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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恋恋风尘(中)

作者:阿梅拉斯维加斯不是天堂,但拉斯维加斯一定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和第一纪念中学一样,在这里——

只有你出不起的价,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

很快,一台崭新的电脑被搬进了房间,十分钟后,负责安装的技工告诉我们,这台电脑已经可以开始上网了。

我看着阿湖坐在这电脑前,娴熟无比的下载软件,安装、打开……输入一连串的帐号和密码后;她点进了一个写着“$0.1/0.2HeadOn(盲注0.1/0.2美元,单挑对战)”字样的牌室。

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张墨绿色的牌桌,牌桌的两侧,分别摆放着一张红色的椅子;阿湖在左边那张椅子上双击鼠标,一个红衣黑发美女,就坐了进去。

然后她点开“好友列表”,上面密密麻麻的一排名字,不下一百个的样子。阿湖解释道:“这些都是好手,平常我们很少同桌玩牌;但偶尔也会相互间切磋一下。”

在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她对其中一个据说是“最好的好手”发出了对局邀请,幸运的是,那个人在线,也接受了邀请。我看到,右边那张椅子上,也坐进了一个白衫金发女子。

阿湖站起身,把我推进电脑前的椅子上。她指着那个下面写着“aall(阿墙)——$100”的红衣黑发美女说:“现在,这就是你。”

“嗯。”我看着屏幕上开始进行的十秒倒计时;应了一声。

阿湖轻移鼠标,点击了一个“一方筹码输完后,才能离开牌桌”的设置,再点击“发送设置”,很快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

“对方接受了您的设置”。

阿湖把鼠标推到我的手边:“阿新,想象一下,现在你对面坐着的,就是菲尔-海尔姆斯。你们初始都有100万美元的筹码,盲注是1000/2000美元,直到一方输完为止。”

我又应了一声“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牌桌下方的聊天框里,出现一行字:“劳薇塔说:一年多没见面了,想不到今天能见到您。”

阿湖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击着,不到一分钟,那行字的下方,就多出了另一行字:“阿墙说:一年前,也很难见到您几次,我也没想到,今天您会在线。”

十秒倒计时结束,发牌员给我们各自发下两张底牌,牌局正式开始了。

开头的几把牌,是用来熟悉对手风格的;我和劳薇塔一边聊天,一边谨慎的玩牌,一直都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阿湖倒了两杯冰水放在桌上,又搬了把椅子,坐在我的身旁,帮我尽快的熟悉这个网上牌室。

“网上玩牌就是这样,赌金最大、和最小的房间,玩的人是最认真的。”她说。

我奇怪的问道:“赌金最大的房间,因为怕输大钱而谨慎玩牌,我可以理解;可是,赌金最小的房间……为什么?”

“因为玩最小赌金房间的,大部分都是穷人;他们会很认真的对待、每一个哪怕只有二十美分的加注。而赌金越大的房间,有钱人就越多,他们只是想来寻找玩牌的乐趣,赢钱倒是其次;所以,我通常都是在盲注3/6美元的牌室里捕鱼。”

“哦,那你赢了多少?”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阿湖的脸上充满了自豪:“在我21岁之前,有整整两年,家里的一切开支都是从网上赢到的。”

“网上玩牌可以赢到这么多钱?”我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

“当然!网上玩牌很容易赢钱的;因为这其中充斥着大量有钱、而且有闲心的鱼儿;他们整日游荡在网上,有的甚至可以一天连续战斗二十四个小时。缺乏技巧、疲劳、气急败坏、扳本的急切心情……都可以让他们输掉很多很多;我要做的,只是把这些钱拿过来而已,这是份很轻松的工作,不是么?”

“你奔放的风格……也是在网上玩牌时形成的吧?”我问。

“嗯。阿新,你要知道,在网上玩牌,手紧的人很容易赢钱,但却很难赢到大钱;如果是你的话,那我可以确保,每两个小时,你绝对能赢一个一百美元左右的大彩池;可是,六个小时后,你就必须休息了;那样的话,一天也就三百美元;一个月才七万港币左右;还不够我母亲做两次透析……”

“可是,网上牌室很难判断出对手的底牌;对一个奔放流牌手而言,这是最大的制约;不是么?阿湖,你又是怎么做到,一直都赢钱的?”

“我的方法很简单,说穿了就一文不值——根本不用去判断对方的底牌!只要在我确定,自己已经拿到最大牌的时候,我就全下所有筹码;在现实中,这是让大家弃牌的好办法;可在网上牌室,总是会有人跟注,有时候还不止一个……”

“我想道尔-布朗森说的一定就是你这种人……”我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把那位老人的话复述出来,“他们玩得比古斯-汉森还要奔放;但这却是种茫然无知的奔放!”

“茫然无知的奔放……”阿湖淡淡一笑,接着自嘲般的说,“是啊,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就是因为在网上玩了太长时间的牌,所以,刚开始去葡京赌场的时候,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熟悉了现实中的玩法;在这期间,我被人清台了几次;最后的那一次,我对自己已经完全失望了。可是,就在那时,你出现了,手里拿着一张船票……”

我们都沉默下来;我想把注意力转移到屏幕上的牌局里,但却一直忍不住的,回忆着当我输光一切,麻木而茫然的走在大街上时,阿湖突然在背后用双手抓住我肩头的场景……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可我依然没有办法判断出对手的风格。

这半个小时里,我和劳薇塔一直在聊天框里说话,但我已经不再认为,自己还能用聊天这种方式,判断出她的底牌——网上聊天提供的虚假信息,比起现实中的交谈,总是要多得多,你根本没办法知道,她的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而且,和现实中玩牌不一样的是,在网上玩牌,你没办法看到对手的表情;你不知道,当对手加注的时候,脸上到底是稳操胜券般的笑容;还是一种掩盖不住的战战兢兢。你也不知道,当对手等到最后两秒,才决定跟注的时候,他到底是真的需要思考,还是只是网络繁忙而造成的延时!

可以说,除了叫注,你根本没有其他任何途径,判断出对方的底牌!

但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训练!菲尔-海尔姆斯可以轻易的看穿我;可我和阿湖,甚至还有那些巨鲨王们都清楚,我……至少是现在的我,却完全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不过,《哈灵顿在牌桌上》也有说过,在牌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眨眼……可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叫注!(解释一下眨眼这个词——江湖传闻,2003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进入到决赛桌里最后两人对战的时候,巨鲨王萨米-法尔哈筹码领先,但是,网络牌手克里斯-芒里迈克通过观察法尔哈眨眼的频率,判断出他底牌的大小;从而反败为胜;而萨米-法尔哈也从此与金手链一直无缘……)

是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叫注;菲尔-海尔姆斯也绝不例外!而这,也是我唯一可能看穿他的地方!还有,他在叫注的时候,也并非全无破绽!至少,在我的牌例总结里,就白纸黑字的写下了,当他拿到大牌时候的反应——

他会下意识的沉默;还会一反常态的让牌,让我免费看到下一张

“还有,当他拍着桌子,气势汹汹宣布提前让牌的时候;他的手里,通常是一张a,带着不同花色的小牌,3到7之间。”阿湖轻声的提醒我。

我点点头,记下了这一点,再次把注意力转回屏幕。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我和那位白衫金发女人的筹码依然不相上下。而我已经开始怀疑,在另一台电脑前,坐着的是某位成名已久的巨鲨王了。

我敢肯定,自己一直在不断的变幻着下注、或者加注的数量,可这似乎对她一点用处也没有……大多数时候,劳薇塔总是能判明我的底牌,并且计算出自己取胜的概率;她的计算更是有如电脑般精准;在彩池比例不适合她的时候,她总是干脆利落的选择弃牌;而在她的牌领先于我的时候,哪怕这种优势只有51%对49%,她也会凶狠的不断加注、再加注。

“你上哪找来的这么一个对手?”我忍不住问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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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恋恋风尘(下)

作者:阿梅——————今天是大年夜,阿梅祝福所有书友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每天都有好心情!提前发出今天的两章,请大家查收;另外,这本书已经上了周推榜,所以,再拉一次票;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和支持阿梅……

阿湖笑了起来:“怎么样?她很不错吧?”

“她确实是个好手……”我端起冰水喝了一口,又点上了一支烟,吐出第一口烟雾后,我说,“我甚至觉得,就算她要横扫这个网上牌室,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阿湖说。接着她仰起了脸,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我是两年前认识她的;那个时候,她是扑克之星网站里,大家公认‘最好的好手’;我当时也赢了不少,有些……有些年轻气盛吧……”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你那不叫年轻气盛,应该说是……习惯性挑战极限。”

“呃,反正都差不多吧。”阿湖有些羞赧的低下头去,但很快她就又恢复了正常,“总之,趁着有一次她在线,我就试着向她发起挑战。结果五局单挑对战下来,我连续五局完败;当时我整个人都蒙了……不过后来她说,很欣赏我玩牌的风格,愿意和我交个朋友;接着我们又聊过几次天;于是,就这么混熟了……”

看着液晶屏上劳薇塔的加注,我知道这把牌自己又输了。我摇了摇头,点下“弃牌”按钮;然后我转过头对阿湖说:“如果她不是一位巨鲨王的话;那我只能说,这个世界,果然到处都在藏龙卧虎……”

“她不是巨鲨王;也不是网络上的职业牌手。”

我有些奇怪,忍不住扭头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嗯,那个时候,大家都在猜测劳薇塔的真实身份。你知道,经常泡在网上的人都是很闲的;大约一年前,有人在扑克之星的论坛里发过贴子;贴子里说,根据他半年的追踪调查,劳薇塔上线的时间很不规律,有时一个月见不到人,有时又连续在线一个星期;而且,sop和HSP的进行期间,她也出现过好几次;这就排除了她是巨鲨王的可能;而且,她只玩盲注0.1/0.2美元的单挑对战;这是最难赢到钱的,所以,也不可能是网络上的职业牌手;于是,最合理的推断就是:劳薇塔只是一个以玩牌为乐的人……”

“并非职业牌手,而只是一个以玩牌为乐的人……”我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阿湖的话,然后长叹一声,“这正是我一直在追求的目标。”

当我说完这句话后,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阿湖站起身,去开了门;我听到阿莲柔柔的声音传了进来,她叫了一声“芳姐”。

阿湖却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芳姐和邓同学还没有休息吗?”

“还早。”

阿湖冷冷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她走了过来,把椅子挪到离我更近的地方坐下。开始沉默不语;她的眼睛,一直盯住屏幕;就像那里有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阿莲走到我的身后,她有些惊讶的问我:“邓同学在网上也玩牌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阿湖就又冷冷的应了一声:“嗯。”

可能是感觉到了阿湖的不友好,阿莲没敢再说什么,走进了里间;但没过多久,她也默不作声的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我的另一边。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除了偶尔响起的鼠标点击、和敲打键盘的声音;显得寂静无比。

两个女孩子不同的香水味,一左一右的向我袭来;而阿湖更是坐得离我非常近,我的脖子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温暖而潮湿的呼气。虽然我一直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正人君子;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的,开始有些心猿意马……

我的嘴唇上,仿似还留有阿湖亲吻的余香;我的手指间,像是重又感受到阿莲腰肢的柔软……可以想见,在这种时候,我怎么还可能玩得好牌!

我被劳薇塔打得节节败退!好在,对于每人初始的100美元筹码来说,0.1/0.2美元的盲注,实在是太小了;在继续战斗了两个小时之后,我居然还能剩下80美元的筹码。

现在已经很晚了,看得出来,阿莲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睡意;正当我想让她先去休息的时候,阿湖却抢先对她说:“你先去睡吧。”

阿莲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里间。

就在这个时候,电脑“刷刷”的给我发下两张底牌——方块K、红心6。

我处在小盲注的位置上,翻牌前,这把牌由我先叫注;而在翻牌后的三轮叫注圈里,我可以在劳薇塔之后做决定。

不同花色的K6,在九人桌上是应该弃掉的牌,六人桌也很少会有人用这种牌进入彩池(奔放型牌手除外);但在单挑对战里,这勉强算得上是把好牌;我决定加注到0.4美元;而劳薇塔毫不犹豫的,再加注到0.6美元。

我们双方都只做出最小数量的加注,看上去都像是手里没有什么牌,而只是想要吓退对方;可是,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战斗,我可不敢再有这个想法了……事实上,只要劳薇塔加注,我就敢肯定,她的牌已经领先于我了。

但是,为了不让她判断出我叫注的规律,我还是决定再加注到0.8美元;而她很快的加注到1美元。

很明显,再这样不停的加注下去,我就很危险了;于是我只是跟注。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三张翻牌——红心K、草花a、方块6。

劳薇塔开始思考,她的头上出现了一根长方形的计时表,15、14、13……在数字走到2的时候,她让牌了。

在没有领先下注的时候,通常她都已经落后于我;我拿到了两对;而她可能什么也没有,或者正在做一个顺子抽牌;我想,自己应该让彩池比率变得不适合她的顺子抽牌,于是我越过彩池,下注3美元。

而劳薇塔再次在长时间的思考后,决定跟注。

转牌是——红心3。

在她再次让牌后,我也再次越过彩池,下注10美元;而她也再次跟注。

河牌是——黑桃2。

劳薇塔终于开始行动了,她下注10美元。

如果她是aX两对、三条、或者顺子的话;都有可能赢我,这张2有没有帮到她?我不知道,她下注了,也许我的胜算已经非常渺茫;但是,就像和陈大卫的那把牌一样;我就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断在向我呼喊:“她没有你的牌大……”

鬼使神差般的,我点下了“加注到20美元”的按钮。

“你拿到了三条?”劳薇塔问我。

“没有。”

在计时表的“滴答”声中,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再加注到60美元。

和现实中玩牌截然不同的是,在网络上,有人敢于下如此重注的话,那只代表了一件事,她已经赢定了。

这是个半强迫性质的叫注;如果我跟注并且输掉这把牌的话,就只剩下不到6美元的样子;所以,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弃牌;二是全下。

在阿湖惊讶的目光中,我加注全下。

这一次,劳薇塔并没有说话,她任由计时表走到了零,然后系统帮她弃牌了。

“NH。”在下一把牌开始前,她对我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阿湖。

“NiceHand,漂亮的一把。”

“那我应该怎么回答?”

“you,谢谢。”

在我把这两个字母发进聊天框后,阿湖惊讶的问我:“阿新,你怎么知道她是在偷鸡?”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看到聊天框里,劳薇塔提出了同一个问题——

“四个小时里,我总共只偷过两把牌的鸡,可第二次就被您抓住了。您怎么知道,我是在偷鸡?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我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聊天框里发出了一个“晕倒”的表情;然后电脑再次给我们发下了各自的底牌。

现在,我的筹码是她的四倍之多;我坚信自己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没错,在接下来的牌局里,任劳薇塔再怎么努力,可我却一直牢牢的掌握着巨大的筹码优势;在最后,我用一对K跟注她一对J的全下,并且赢走了她的所有筹码。

劳薇塔没有再度买入,她问我:“您在拉斯维加斯么?”

“是的。”

“我也在,您是参加sop的牌手吗?”

“是的,不过我已经被淘汰了。您呢?”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没有参加sop;对了,您今天玩得很好,比起上次,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屏幕上,很快又出现了另一行字:“我在扑克之星网站里玩了七年牌,您是第一个在单挑对战的牌桌上,赢过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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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流水行云(上)

作者:阿梅劳薇塔打字的速度非常之快,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回复的时候,屏幕上就再次显示出,她发过来的讯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见个面、再玩上几把吗?我这里有现成的发牌员;当然,我也可以去您那里;或者,我们在哪个娱乐场的包间里见面?”

“这是你的帐号,你打算怎么答复她?”我转头看向阿湖,轻声问道。

阿湖笑了笑,她对我说:“我以为……你是知道我怎么想的。”

我也笑了起来:“是的,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到底是我们过去她那边,还是让她过来?”

阿湖往里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还是过去吧。”

大约半小时后,我和阿湖在金壁辉煌的凯撒皇宫酒店大门外,下了的士。

穿过大厅,乘电梯上了四楼;很快,我们就找到了劳薇塔所说的那个房间。

我按了门铃,不到一分钟时间,门就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仆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她先是对我看了一眼,接着问站在我身后的阿湖:“是阿墙小姐吗?”

“是的。”

女仆侧过身子,她彬彬有礼的对我们说:“小姐正在等你们,请进。”

在女仆的带领下,我和阿湖一前一后、走进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摆放在客厅中央的,那张娱乐场专用牌桌;牌桌上,还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大堆筹码。

坐在牌桌边的那个女孩子,原本是背对着我们的;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后,她转身看向我们——

当看到那个女孩子诧异的表情时,我倒是有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可是,不用回头我就能猜出,阿湖脸上的表情,绝对和面前这个女孩子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她们同时对对方说道。

劳薇塔,不,我似乎更应该称呼她为堪提拉小姐……总之,逆天强人安迪-毕尤的孙女,那个娃娃脸的女孩子,比阿湖更快的反应过来,她微笑着对我们说:“杜小姐、邓先生,这世界真小。”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同样微笑着回答。

堪提拉小姐站了起来,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在她的示意下,我和阿湖坐进了客厅另一侧的大沙发上,而她自己也走过来,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

“你们喝点什么?”堪提拉小姐问。

“冰水就好了。”阿湖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了,她微笑着回答。

女仆端来两杯冰水,放在我们面前的茶几上;我和阿湖分别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堪提拉小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湖,她笑着问道:“这个帐号是杜小姐的;但今晚是邓先生在玩吧?”

阿湖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这有些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富有磁性:“是的,您说得一点也没错。”

“为了迎接海尔姆斯先生的挑战,杜小姐现在就开始对邓先生进行特训了?”

阿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则笑笑回答道:“可以这么说吧,我想,您也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在抓紧时间训练吧?”

堪提拉小姐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对了,邓先生和海尔姆斯先生的战斗,准备放在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喜欢看您玩牌,冒昧的问一句,到时我可以去观战吗?”

我摇了摇头,淡淡的说:“有人建议过我,把这场战斗和您的战斗放在同一天开始。所以,堪提拉小姐,非常抱歉,到时候我们两个不能来给您加油助威了。”

堪提拉小姐有些奇怪的问我:“不是说一年以内么?怎么突然这么急了?”

我微笑着回答:“古斯-汉森先生告诉我,这只是个一百万美元的小牌局;如果再推迟半个月的话,我就只能从《赌城日报》的中缝里,去寻找自己胜利的消息了。”

“是这样啊……”堪提拉小姐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她笑着说道,“看来,古斯-汉森先生很看好邓先生能赢下这场比赛呢;不过,凯撒皇宫现在开出的盘口,好像对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比较有利;我看看……”

女仆递给她一张报纸,堪提拉小姐翻到了写满赔率的那一页:“嗯,在这里……海尔姆斯先生获胜,1赔1.625;邓先生获胜,1赔2.225。”

“不管赔率怎么样,可是至少我相信,阿新一定能赢。”阿湖异常坚决的说。

本作品16k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堪提拉对着阿湖笑了笑:“是的,我也相信邓先生能赢下这场比赛。那么,比赛地点确定了吗?还有赞助商、和电视转播这些事情,两位都联系好了吗?”

呃……我真是太没有经验了!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而同样是第一次来到拉斯维加斯的阿湖,除了一心让我提高技巧,赢下比赛之外;就更不可能想到这些东西了……

“还没有。”这种丢脸的事情,阿湖总是会抢在我之前回答的。

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堪提拉小姐则伸出了她的右手,女仆走上前来,递给她一个精致小巧的手机。

可堪提拉小姐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把手机还给了女仆。

“刚才玩得太入迷了,竟然没发现,已经是半夜一点了。”堪提拉小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么晚还把两位请来,真是不好意思。”

我笑着摇摇头说道:“没关系,堪提拉小姐,真的没关系。阿湖对您可是仰慕已久了,如果今晚不能看到您的话,她可能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有这么严重么?”堪提拉小姐也笑了起来,“嗯……今天确实太晚了。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等到白天,这些事情可以让辛辛那提小姐去办;她会帮你们找到一个比较好的比赛地点、和一个愿意为此掏钱的赞助商;至于电视转播方面,也许他可以帮邓先生争取到更高的转播费用。”

“那就太谢谢了。”阿湖抬起头来,由衷感激的对她说。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堪提拉小姐笑了笑,继续说道,“本来这种事情,只要邓先生签一份授权书就可以了;不过,我这个人有些怪癖,很不喜欢这种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感觉;所以,等一切谈妥,到了签合同的时候,还是要麻烦邓先生自己去签的。”

“嗯,不麻烦;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这样的话,邓先生就可以更安心的准备战斗了。”堪提拉小姐站了起来,“那么现在,杜小姐和邓先生如果不急着去休息的话,我们可以开始战斗了吗?”

通宵玩牌对我和阿湖来说,都是和吃饭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堪提拉小姐似乎很热切的急于一战,而我也不想扫了她的兴;于是我微笑着点头,和阿湖一同站了起来,走向牌桌。

“对了,我好像记得您曾经说过,从来都没有玩过一次牌,而且对任何扑克游戏都深恶痛绝。”在等待发牌员的时候,我对堪提拉小姐说。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玩牌;不,应该说,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玩牌;今晚之前,我的双手从未沾过任何一张扑克牌。”

“可是,您却在网上牌室玩了七年……”

“那不是玩牌,只是一种工作。”

“工作?”阿湖很惊讶的问,“恕我直言,您看上去不像一个网络职业牌手。”

“当然不是。”堪提拉对我们笑了笑,接着说道,“哦,你们误会了,我所说的工作,是和祖父一同研究那套毕尤战法。在最初的时候,我们需要海量的实战牌例,以供电脑分析和总结;而网上牌室,是最容易获得这些牌例的地方。”

她耐心的向我们解释下去:“在现实中玩牌,一把牌通常要玩三到五分钟;可在网上牌室,一分钟就可以结束一把牌;而且,你还可以打开多个窗口,同时进行好几场牌局。在记录方面,网上牌室更是比现实中要方便得多;只需要写一个小小的程序,电脑就可以自动记录下每一把牌例。”

我和阿湖都没有说话,凝神听着堪提拉小姐接着说下去:“而我的祖父虽然在数学、玩牌和挣钱这三方面的造诣极高;但是,他就是一直都学不会如何使用电脑……所以在我帮他写出毕尤战法的测试版软件后,调试软件、分析牌例、总结规律、建造数学模型这些事情;就全都落在我的头上了。不过,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因为这让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祖父在一起……”

“事实上,那个‘劳薇塔’的帐号,是我和祖父共用的;而且,起初用这个帐号玩牌的,也只是电脑上的毕尤战法测试版软件。无论是我和祖父谁在上这个号,都只是负责聊天和照着软件的提示叫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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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流水行云(中)

作者阿梅——————新年快乐!今天的两章奉上!致所有关心《底牌》的读者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无论做什么,都是把把皇家同花顺!

“原来,在那个时候,连续击败我五局的,竟然只是一套电脑软件?”阿湖喃喃的说道。三五中文网

“杜小姐,您大可不必过于介意;事实上,包括我的祖父、以及他重金邀请参与测试这套软件的一些巨鲨王在内。还没有人能够在单挑对战中,胜过这套软件;哦,当然,邓先生除外。”堪提拉小姐笑着说。

听到最后一句话,阿湖开心的展颜一笑“嗯,那当然!阿新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牌手!可是,堪提拉小姐,您不会告诉我,在这次战斗中,您要带着一台电脑坐进牌桌吧?”

“当然不会。从七年前,我的祖父向全世界巨鲨王发起那场挑战开始;他就把那些银行、航空研究所、以及其他所有的产业,全都转到了几个儿子的名下;他自己则和当时还在读六年级的我一起,致力于改进和简化这套战法,让这套战法可以用人类的大脑计算出来。”

堪提拉小姐似乎想起了和祖父共同努力的日子,她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200年的时候,简化版的毕尤战法就已经成型了;任何一个智商50以上的人,只要经过半年的训练,都可以使用这套战法。于是,我的祖父来到拉斯维加斯,和那些巨鲨王开始战斗。”

她的声音慢慢轻了下去,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黯淡“但是……毕尤战法需要的计算量实在太大了;我的祖父也太老了;很辛苦的战斗了十几天后,他还是只能和巨鲨王们打成平手。”

阿湖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他是和六位不同的巨鲨王分别对战的;能够打成平手……这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

“谢谢您,杜小姐。不过,因为损耗了太多的精力和脑力,在那之后,他就一直病魔缠身;五年来他经常神智不清,直到半个月前……”

堪提拉小姐背转身去,我和阿湖看不到她的脸,但她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他说,去吧,去把那八千万美元赢回来;让全世界都知道毕尤战法的存在……”

“……”

我们都沉默下来,这一刻,我们各自似乎都想到了很多、很多……

“对不起。35zww.com”沉默了一小会后,阿湖说。她的声音很小,可我和堪提拉小姐都听到了。

“没什么,是我失态了。”堪提拉小姐轻轻的说,她转过脸来,微笑已经重新浮现在她的脸上,“这些事我已经藏在心里很久了;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忍不住的,想要把这些话说出来……”

过了一会,她又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输过的毕尤战法,却终于被人击败的原因吧……其实,不管是我的祖父,还是我,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必胜的战法;也知道,毕尤战法终究会有被击败的一天,就像每一个赌博的人,终究都会有输光的一天;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祖父和我七年的心血,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如果她一直这样想的话,那她的这场牌局,也就可以不用进行下去了!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堪提拉小姐,你错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摇了摇头“所谓的毕尤战法,就是通过观察和分析对方的叫注,而判断出对手底牌的一种方法。我说得对吗?”

“是的。”

“想知道我刚才和您玩牌时的感觉吗?我感觉自己就像……就像在给您看着底牌玩一样。”

“没错,我也是这种感觉。两年前的那五场单挑对决,直到见着您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是网站的管理人员,在后台作弊……”阿湖说。

“作弊?那怎么可能?”堪提拉小姐摇了摇头,“其实,只是你们的叫注规律,被我、不,应该说被毕尤战法抓住了而已。”

“这不可能!”阿湖猛的站了起来,双手撑在牌桌上,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嘶哑,“我那五场牌局就不说了;可是刚才,我就坐在阿新身边,看着他和您玩的每一把牌!他一直不断的变幻着下注、和加注的数量!您根本没可能抓住他的叫注规律!”

“是的,他是不断的变幻着,可这些都是有脉络可寻的。”堪提拉小姐也站了起来,她走到阿湖的身边,递给她一杯冰水,“我可以打一个最简单的比方,根据我的判断,如果邓先生的底牌是一对a,那么,他认为五倍大盲注的加注,是最合适的。”

在阿湖喝水的时候,我无声的点了点头;但这冰水没能让她冷静下来,她更激烈的反驳道“没错。可是,他也经常会加注到六倍大盲注、三倍,或者只是跟注……”

“是的,但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您会发现,当他拿到一对a时加注的平均值,会是在五倍大盲注左右。”

“嗯,那又怎么样?”

“当下面出现三张不同花色、也没有明显顺子可能的小牌,例如2、5、9时,一对a依然会有非常高的胜率;通常,在这个时候,邓先生会选择领先下注半个彩池;或者在别人下注后、加注到整个彩池。”

堪提拉小姐微笑着,止住了想要说话的阿湖“我知道您是想说,他同样会不断变幻着下注和加注;但是,和前面说的一样,这下注和加注的平均值,同样会是半个彩池;或是一个彩池。”

“而经过这两次叫注之后,毕尤战法就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拿到一对a了。拿到一对a,翻牌前应该加注五倍大盲注;而在翻牌后下注半个彩池,或者加注整个彩池;这个概念存在于他的深层意识,或者说潜意识里。也许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但它确实一直在那里……比起面部表情、手部动作、以及其他身体语言这些因素;判断一个人潜意识里的叫注规律,是最准确、最被人忽略、也是对手最没有办法隐藏的。”

“毕尤战法已经记录并且分析出、超过一百万个牌手的叫注规律;并且对他们加以归类,建起了数百个数学模型;这些数学模型基本上可以涵盖全世界所有的牌手。我敢说,只要您参与了这个牌局,只要您在牌局里叫过注;在二十把牌之后,毕尤战法就可以抓住你的叫注规律。而在此之后的任何一把牌里,您只要一叫注,毕尤战法就可以把您的牌,确定在三十种可能之内;只要您再叫一次注,这种可能就只剩下了五种……”

堪提拉小姐停了下来,而我则淡淡的说“的确,这套战法……”

我凝神向看堪提拉小姐,她正有些紧张的等待着我,全世界唯一一个击败过毕尤战法的人,对这套战法给出评判。她的脸上混杂着骄傲和沮丧的神情;她看上去很幸福、可这幸福里却又夹杂着痛苦。

女仆引领着一个穿着凯撒皇宫发牌员制服的人走向我们,就在这个时候,我对堪提拉小姐说,“很好,很强大。”(这句纯属恶搞,今天是大年初一,可这章的气氛太沉重了,大家轻松一下;看过后哈哈一笑就好;可不要真以为阿新会这样说话哦。)

发牌员拿出了一副新的扑克牌,他打开牌盒,取走大小王,把牌正面朝上,手掌轻轻一抹,这扑克牌便变成了扇状。

发牌员伸手示意,让我们验牌;而我和堪提拉小姐都微笑着摇了摇头。

“每人的初始筹码是00美元。”发牌员清点过我们双方面前的筹码后说道,然后他问我们,“两位准备玩多大的盲注?”

元。”堪提拉小姐说。

“好的。”

发牌员洗过牌后,给我们各发下了一张扑克牌——我面前的,是黑桃7;而堪提拉小姐面前的,是方块5。

在堪提拉小姐和我分别扔下大小盲注后,发牌员给我们发下底牌。

我轻轻掀开底牌的一角——方块a、黑桃a。

这是翻牌前最大的底牌,也是堪提拉刚刚举过例子的底牌。没错,一对a曾经让我赢到过很多很多钱,也是包括我在内、所有牌手都最喜欢的底牌;可为什么,在这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我会突然感觉到,自己在全身发冷?

是的,从开始玩牌起,我就一直认为,翻牌前拿到一对a,加注到五倍大盲注是最合适的;并且对此深信不疑!可现在,当我面对着牌桌另一侧的堪提拉小姐、不,应该说是毕尤战法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叫注原来是这么容易被人看穿!而我居然一直能够活到现在,又是多么的侥幸!

第四十六章 流水行云(下)

作者阿梅这个新的发现,对我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我完全没有办法,再去保持什么镇定和冷静!

但是,牌局还在进行。www.65txt.com正如陈大卫说的那样——

只要还有一个筹码,你就不能逃避、更不能放弃!

我竭尽全力把注意力转回到牌桌上来。现在,我拿着一对a,除非赌神高进附身,让我能够看穿对手的底牌、以及发牌员手里的那五张公共牌、从而知道自己会输掉这一把;否则,无论如何,我都是不可能弃掉这对a的;而且,在单挑对战里,我也肯定会选择加注!

可是,我应该加注多少才好呢?两倍大盲注?三倍大盲注?还是……五倍大盲注?

我的右手移到了筹码堆的上方;但是,在即将碰到那些筹码的时候,我又开始犹豫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我的脑海里一片轰鸣声,像有无数的战斗机,正在低空飞行;这巨大的噪音令我头痛欲裂。

起初,这只是杂乱无章的闹哄;而到了最后,所有的声音聚集到了一起,我清晰的听到了——

“五倍大盲注等于一对a!五倍大盲注等于一对a……”

发牌员提醒我应该叫注了;我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拿起筹码扔进彩池;可是,我的手,却不听使唤的、软软的垂了下来……

“阿新,你怎么了?”

“邓先生,您怎么了?”

不光坐在我身边的阿湖,就连堪提拉小姐也看出了我的异常;她们异口同声的发问;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在这两句问话里,都充斥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我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我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湖用一只手紧紧的搂住了我的腰,让我无力的靠在她的胸前;另一只手则拿出手绢,替我擦去满头满脸的汗珠;而堪提拉小姐也放下了手中的扑克牌,向我走了过来。三五中文网

我勉强对她们挤出了一个笑容,但她们似乎并没有因此放心下来;我听到堪提拉小姐大声的呼叫着“丽提亚,快去把阿尔伯特先生叫来!”

堪提拉小姐的私人医生、阿尔伯特先生很快就来了;在他的帮助下,我被平放在那张大沙发上。我听到他打开急救箱的声音,然后我感觉到,一块冰冷的钢铁贴近了我的心脏;然后被移到右胸、腹部……

过了一会儿,阿尔伯特先生放下了听音器。他拿出一个小瓶,放到我的鼻子边,让我嗅了嗅;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问堪提拉小姐“他参加了Wsop?”

“是的,阿尔伯特先生;您不会也患上健忘症了吧?这几天我们都有看他的比赛,您忘记了么?”

“我个人对玩牌没什么爱好;每次一坐进赛场就开始打瞌睡……”阿尔伯特先生说,“他没什么事,只是Wsop综合症发作了而已;彻底休息两天就好了。”

“Wsop综合症?”阿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她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是的,我以前跟在安迪-毕尤先生身边的时候,经常看到这样的症状。和马拉松一样,Wsop也是一项高强度的竞技运动;只不过一个是体力活,一个是脑力活。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牌手们的情绪,都在不停受到各种负面因素的影响紧张、激动、焦躁、不安、恐惧、愤怒、大喜大悲……在这期间,他们还必须整天整天的集中注意力,用于观察、分析、判断各个对手;不停的计算筹码、牌局、彩池比例……天啊,从医学的角度而言,花费巨额的金钱来参加这种比赛,把自己置身于这长时间的负面情绪起伏之中、和无止境的消耗自己的脑力;这无异于一种慢性自杀!”

“慢性自杀……”阿湖喃喃道,她随即紧张的问,“那他……现在不会有事吧?”

“哦,他还很年轻;休息两天就好了。”阿尔伯特先生轻松的回答,我听到了他合上急救箱的声音。

“可是,阿尔伯特先生,照您的说法,就没法解释很多上了年纪的牌手;像道尔-布朗森,他已经七十八岁了,可却一直都还在参加Wsop……”堪提拉小姐问。

“那不同。在Wsop之前,他们都已经参加过很多次其他比赛了;他们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及如何有效的在赛间休息时放松自己;可是,很多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尤其是这个小男孩……他的神经似乎一直都是紧绷着的;从来都没有放松过的时候,我说得对吗?”

“是的……您说得一点也没错。”阿湖喃喃的说道,“他从来就没有放松过的时候……”

阿尔伯特先生离开了,房间里沉默下来。嗅瓶开始产生效果,让我稍微从刚才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我艰难的移动头部,顺着阿湖正握住我的那只手看上去,她正紧闭双眼,嘴唇不停的张合着;我知道,她在为我祈祷。

又过了一会儿,我终于觉得自己能够动弹了;在阿湖的帮助下,我站了起来,对坐在小沙发上的堪提拉小姐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要这么说。”堪提拉小姐也站了起来,她轻声的说,“阿尔伯特先生说,您只要好好休息两天,很快就会没事的。这两天您就不要再玩牌了,也不要过度思考。至于我们刚才说过的事情,您也不用担心,辛辛那提小姐会帮您弄好。”

“嗯,谢谢。”

阿尔伯特先生说的,和道尔-布朗森在《超级系统》里说的一样,德州扑克,是一项高强度的竞技运动;紧张、激动、焦躁不安……这种种的负面情绪,对一个牌手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何况,一个牌手最忌讳的,就是恐惧、害怕、丧失信心。

我知道这份恐惧来自何处;毕尤战法确实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战法,虽然我曾经赢过它;但是,对自己的技巧,我已经再没有任何信心。

“怎样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潜意识,不让毕尤战法判断出我的底牌?”

这是下午我睡醒以后,问阿湖的第一句话。可坐在床边的她,却一反常态的摇摇头“阿新,这两天,你就不要再想关于牌的事情了。好吗?”

“阿湖,你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我微笑着对她说,“我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想要让我不再玩牌,你也会一直支持我的。”

“是的,我当然支持你。”阿湖递给我一个削好的雪梨,“但是,不要忘记,你现在是个病人,只有好好休息,以后才能更好的玩牌。”

然后她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脸“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所以让餐厅的人一直帮我把汤热着……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盛碗汤喝。你先躺一会,记住,不许再乱想了,要放松自己。”

“好的。”

阿湖离开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我看到阿莲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坐在了阿湖刚才坐着的地方,轻声问我“阿新,昨晚你们去玩牌了?”

“算是吧。”

阿莲摇了摇头“为什么你说话永远都是这么不肯定?‘算是吧’、‘也许’、‘可能’……阿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你怎么会这么想?”

阿莲的声音轻柔的响起,听起来显得很是伤感“我不像芳姐那样懂得玩牌,也不像堪提拉小姐那样有钱;不管你要干什么,她们都可以帮你;可是,我却只会给你添麻烦……所以,无论你有什么事情,都觉得没有必要,和我说得太清楚;因为我反正是不可能帮得上你的……”

我笑了起来“阿莲,你想到哪里去了,当然不是这样子的。好吧,事实上,我们一开始是准备去玩牌的,但后来我身体不舒服,没玩成牌就回来了。所以,我才说是‘算是’……”

“我听芳姐说过了,Wsop综合症……要不,阿新你以后别玩牌了,输赢倒是另一回事,可玩牌实在太刺激心脏了;龙同学都说,光是旁观,他就已经快要被弄出心脏病了;何况你还是在玩……”

“别玩牌了?”我苦笑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

阿莲并没有放弃,她依然劝着我“就算你放不下;那也可以少玩些,不要像现在这样,经常十几个小时、甚至熬夜的玩牌;你看,和我们前两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你一次比一次瘦……”

“如果你能给他找到一份两万美元月薪的轻松工作,那他就可以不用再玩牌了。”阿湖推着餐车走进房间,她冷冷的打断了阿莲的话,“如果你找不到,那就闭嘴。”

第四十七章 我肯我等我害怕(上)

作者:阿梅——————这是大年初二的第二章,祝大家春节愉快!读书愉快!玩牌也愉快!

阿莲畏缩的看了阿湖一眼,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走进里间,我则苦笑着对阿湖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阿湖摇摇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然后她盛出一碗汤,递到我的手里。

汤的滋味依然是那么鲜美;我敢说,就算比拉吉奥餐厅的所有美食加在一块,也没有这汤好喝!可是——

我才刚喝下第一口汤,房间里的电话就不识趣的响了起来!

阿湖走了过去,提起电话筒:“请问……啊,是辛辛那提小姐,您好……什么?那他的身体……阿尔伯特先生说,不会影响那场牌局?那我就放心了。好的,我让他听电话。”

当我接过电话筒时,阿湖轻声的说:“是辛辛那提小姐,她已经帮你弄好那些事情了;让你去签合同。”

“这么快,就可以签合同了?”

辛辛那提小姐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是的,邓克新先生。我已经联系过菲尔-海尔姆斯先生;确定了这场牌局将在七月三十一日,和堪提拉小姐的牌局同时开始;现在,他正和公证员在普雷西亚酒店的房间里,等您去签下比赛协议。”

“哦,好的。我马上就去。”

“等等,我还没有说完。邓先生,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您还有几份合同要签……”可能是因为她那份职业的缘故,辛辛那提小姐的语气总是显得很冷淡,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而且她说话的语速总是很快、但却让人听得很清楚——

“首先,我已经帮您联系过卡拉提娱乐场的经理乔丹-哈尔平先生;他表示,卡拉提娱乐场愿意为您的比赛,免费提供场地以及发牌员、巡场和其他工作人员;其次,只要您愿意在牌局进行的时候,胸前挂上他们娱乐场的标志,并且允诺,可以随意使用您玩牌时的摄影或是视频资料,作为卡拉提娱乐场的宣传资料;他们就愿意为此付您五万美元的赞助费;当然,合同里会相应的注明,在比赛结束前,您不能再给任何其他娱乐场做广告……您觉得这个条件可以接受吗?”

“当然接受。”

“很好;让我们继续说下去。还有,BBc体育频道愿意出价三万美元,购买您和菲尔-海尔姆斯的电视转播权;而海尔姆斯先生在挑战您的时候,已经放弃了这份权利;也就是说,这三万美元将属于您一个人;而您也必须承诺,不得私自转卖这份电视转播权,以及将任何关于这场牌局的影音资料公开传播、或用于商业盈利用途。当然,这和前一份合同没有任何冲突……对这份合同,您还有别的意见吗?”

“呃……这很好,我没有意见。”

“最后,如果您愿意在《赌城日报》上开设一个专栏;并且可以做到,在比赛结束前,每一天都撰写不少于1/8版面的文章,评论前一天的精彩牌局;还可以拿到每天五百美元的酬劳……”

专业的,就是最好的……我终于理解了,姨父经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

“谢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辛辛那提小姐。”我由衷感激的说。

“不用谢。我是堪提拉-毕尤小姐的私人秘书,这一切都是毕尤小姐让我去做的事情;如果您要感谢的话,就去感谢她吧。”辛辛那提小姐的语音依然冷淡,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那么,如果现在方便的话,您就来和我会合,把这些合同都签了吧;我们还有两个小时,要跑四个地方;时间并不是很宽松。

还没等我说话,她就接着快速的说了下去:“对此我非常抱歉,但请您理解,这确实是几场比较艰苦的谈判……好了,您先来卡拉提娱乐场吧,马靴酒店距离这里大约十五分钟的车程;十五分钟后,我会在卡拉提酒店的大门外等您。”

这四个合同,我都签得极其顺利——辛辛那提小姐已经谈妥了一切,而我要做的,只不过是打开那些合同文本,仔细的看过一遍;再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和对方微笑着握手、告别;赶往另一个合同的签署地点。

可是,拉斯维加斯是一个很大的城市;而这四个地方,也实在相距得太远了……当我们离开《赌城日报》编辑部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下来。

坐在那辆金色的劳斯莱斯里,我和辛辛那提小姐都沉默着,从各自身边的车窗向外看着,无数的高楼大厦快速向后掠去;突然,我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辛辛那提小姐拿出手机,接完这个电话后,她转身问我:“邓先生,您不急着回马靴酒店吧?”

“我不是很急,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您方便的话,毕尤小姐想请您去一趟假日咖啡馆,她正在那里等您。”

“假日咖啡馆?”我问。

“是的。”

我和辛辛那提小姐已经相处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她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一直冷冰冰的;可是,当她提到“假日咖啡馆”的时候,我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淡淡的温情。

我们在那破旧的咖啡馆前下了车,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现在,应该是咖啡馆生意最好的时候,但这里却还是只坐了不到十桌的客人,大多数座位依然是空着的。

那个叫格鲁的长发流浪歌手,正站在咖啡馆的中间;他依然一边弹着那把老吉他,一边唱着那首《赌徒故事》。

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我们看到了堪提拉小姐;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坐在和她相邻的桌边。

而正坐在堪提拉小姐的身边,和她谈笑着的那两个人是——

陈大卫、和萨米-法尔哈。

我和辛辛那提小姐走了过去;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她坐进了保镖们的那一桌。

“阿新,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准备要走了,你来陪堪提拉小姐聊天吧。”陈大卫微笑着站起身,萨米-法尔哈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和他们分别握手,并且微笑着问道:“难道我那么不受人欢迎么?”

“不,不……你可千万别这么想。”陈大卫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我和烟头已经坐了整整一个下午,都灌满一肚子的水啦。现在,应该是捕鱼的时间了。”

“那么,祝你们可以捕到大鱼;再见。”

“再见。”萨米-法尔哈微笑着,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

“再见……”陈大卫也微笑着和我道别;但在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却突然压低声音,急速的说道,“答应我,无论待会儿堪提拉小姐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拒绝。”

当他说出后面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目光正好停留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张长期板着的标准扑克脸;我从这脸上看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

但是,我完全可以感觉到,陈大卫对我的那一份关切和爱护!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我站在原地,看着陈大卫摇摆着那肥胖的身躯,走出了咖啡馆。

“邓先生,您现在……感觉怎么样?”等我坐进刚才陈大卫坐过的那张椅子后,堪提拉小姐微笑着问道。

“还不错。”回答了堪提拉小姐的问题后,我伸手招来侍应生;并且掏出一张十美元的钞票,要了一杯巴西黑咖啡。

“那就好。阿尔伯特先生说过,只要您能好好休息;他完全可以保证,七月三十一日,您一定能以最好的状态,投入到那场战斗之中……”

我点了点头,轻声的说:“谢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果然,堪提拉小姐睁大了双眼,她大声的问:“您在说什么?邓先生,我一直把您当成朋友;可您难道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吗?还是说,在东方人的逻辑里,给朋友做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他也必须一再的向您道谢?”

咖啡馆里,原本平静而又有些温馨的气氛,完全被她这句话打乱了!四周的人纷纷向我们投来不满的目光……

在这不满的目光中,我只能压低声音,轻轻的说:“堪提拉小姐,其实,我一直是把您当成朋友的……”

“不;朋友之间不是这样子的……对了,您和陈大卫先生是朋友吧?”

“算是吧。”

“嗯,我看他好像称呼您为……阿刑?”

“不,是阿新。”

“那我也要这样叫;阿刑……阿醒……阿新。”在我示范几次后,堪提拉小姐终于能够正确的叫出我的名字了;然后她意犹未尽般的问,“那您是怎样称呼杜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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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我肯我等我害怕(中)

作者阿梅——————过年期间的零点连发宣告结束,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十二时一章,零时一章);这章是提前发出中午十二时的那一章;下一章将于今晚零时发出,谢谢大家的支持!

深深的夜幕,彻彻底底的笼罩着窗外的天空。35zww.com透过玻璃窗看去,这条叫做密西西比的大街上,没有喷泉、没有火山、没有绚烂的烟花、也没有五彩的霓虹;有的,只是一盏盏昏黄的街灯,照着这冷清的大街。

这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就像自己身处的,不是拉斯维加斯;而是某个不知名的美国小镇。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追求什么、或是为了寻找什么,自己才会来到这个小镇;我也不知道,从这个小镇里,自己究竟能够得到什么。

但堪提拉小姐的问话把我拉回了现实之中——

“阿新,您是怎样称呼杜小姐的?”

“我叫她……阿湖。”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在对方的名字前,加上一个‘阿’字?在你们东方,这是不是情侣的专用称呼?”

我微笑着向她解释“那倒也不是。朋友之间,很多都是这样称呼的;因为这样叫起人来,显得比较亲切一些。”

堪提拉小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她问我“阿新,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叫我阿……堪?”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好喝了一口咖啡。幸好,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养气功夫已经长进了许多;要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把这口咖啡给喷出来!面前这个看似天真、而不通世故的洋娃娃,把我给彻底击败了!

我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这样称呼阿湖、阿莲;甚至阿坤、阿眉……

可是,要我这样叫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那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但堪提拉小姐已经认准了死理,没错,她的固执和坚持是任何人都难以想像的。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我终于极度勉强的叫了一声“阿堪……”

“嗯!”堪提拉小姐笑着应了一声,她看上去非常高兴!又逼着我叫了两声后,她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我。

浅浅啜饮了一口面前的橙汁后,堪提拉小姐终于恍然般记起了,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把我叫来这里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说“阿新,刚刚陈大卫先生、和萨米-法尔哈先生,和我提到了您的一些事情;都是有关那场战斗的。三五中文网”

“嗯。”我凝神看向她的那张娃娃脸,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和堪提拉小姐说话,就有这样一个好处。她是一个率直的人,总是会很直接的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如果换成阿湖和我提起这个话题;她的开头必然会是——

“阿新,你知道刚才陈大卫和萨米-法尔哈,和我说了些什么吗?”

当然,并不是说这样不好;但是……说实话,现在的我,已经极度厌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测和判断!可是,我却还必须强打精神,装成很感兴趣的问“啊,他们说了些什么?”

阿湖是可以看穿我内心世界的;在我问出这句话后,她肯定就会马上把谈话内容告诉我。可要是换成另一个女孩子,也许她还会撒娇般的说“提示你一下,是关于那场战斗的;你猜猜看?”

我非常庆幸,此时坐在我对面的,是堪提拉小姐!她没有让我猜测,而是直接了当的说了下去“他们告诉我,托德-布朗森先生认为,这场牌局对您而言,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因为一百万美元,对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无关紧要;他可以没有任何压力的轻装上阵。”

我似乎从哪里听过同样的话……没错,这应该是道尔-布朗森说的吧?怎么变成那个大胖子说的了?但我没有把这个疑问问出来,而是沉默着,听堪提拉小姐说了下去。

“阿新,因为您所知道的原因,以前我一直都很厌恶德州扑克;所以,对我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起初,我认为您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海尔姆斯先生却是个成名已久的巨鲨王;而这次战斗又是他主动挑起的……如果你输了,也不过只输掉一百万美元;而万一他输了,就必将输掉他的一世英名;因此,你们的压力应该是相当的……”

我还是没有说话;堪提拉小姐又喝了一口橙汁后,接着说了下去“但是,刚才和两位巨鲨王的谈话,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直观的认识。在德州扑克的领域里,本就只存在高手,而不存在王者……即便海尔姆斯先生输了,除了能让您一夜成名之外,对他本人,可以说是丝毫无损;他只会为此而愤怒两天,然后照样大摇大摆的去捕杀小鱼;所以,在和您的战斗中,他的确是可以很放松的……”

堪提拉小姐也沉默了下来,我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彼此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有格鲁那令人伤感的歌声,从不远处传来——

“如果一定要玩德州扑克、年轻人、你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

“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职业赌徒的生存诀窍、是知道什么牌该保留、什么牌该扔掉。”

“因为每一手牌、总有一个赢家、总有一个输家;而你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是在睡眠中安静的死去……”

在这歌声中,堪提拉小姐伸出双手,捂住了那张娃娃脸;轻柔的声音、从她的指缝间宛如音乐般滑了出来“好吧,我承认,您有一种神奇般的魔力;尽管对您一无所知,并且您似乎已经找到了爱情的归属;但我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您!我希望看到您赢得这场战斗,可我也知道,这非常困难……但是,我至少可以为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您在坐进牌桌前,和您的对手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阿新,我愿意以毕尤战法研究所的名义,给您投资五千万美元,这大致相当于海尔姆斯先生的全部家产;如果您接受的话,那么在开始战斗的时候,你们的压力就应该差不多相等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堪提拉小姐……”

“叫我阿堪。”

“好吧,阿堪;您为什么要撒谎?告诉我实话,这五千万,是陈大卫的,还是萨米-法尔哈的,或者,是他们两个人的?”

堪提拉小姐放下了双手,她的脸色异常平静,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此“还有一个星期,我就要去和巨鲨王们对决了;您觉得,自己这种偷鸡般的加注,可以吓得退我吗?”

我摇了摇头“不,阿堪,我觉得,是您在偷鸡下注;这把牌里,我有确凿的证据,可以击败您。”

“哦?请说。”

“第一,在说这话之前,您捂住了自己的脸;那是因为您害怕,我会从您的脸部表情里看出您在撒谎。”

“胡说,那是少女的羞涩!”堪提拉小姐有些恼羞成怒的说。

“好吧,好吧,那是少女的羞涩……”我微笑着说,“第二,虽然很抱歉……但您自己说过,因为您祖父的缘故,您一直都很痛恨扑克牌;很难想象,您会爱上一个赌徒。”

“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您难道没听说过这句话么?只是为了一种感觉,女人就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轰轰烈烈的投入进去!”

“可是,您一直都很理性;难道不是么?”

堪提拉小姐的话语开始软弱下来“至少,我不是男人……”

“嗯……第三,五千万美元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您刚才说过,就算是九条金手链的获得者,海尔姆斯先生,全部家产也不过只有这么多。像您这样理性的人,怎么可能拿这么大一笔钱出来,投入到一场胜率非常小的牌局中去?”

“陷入爱情的女人是盲目而不可救药的……”堪提拉小姐喃喃的说道。

我突然想起了阿莲……在我的姨父跳楼自杀前,她去了瑞士滑雪;在我公海博命般的赌局进行前后,她都在舞厅里翩翩起舞;在我的姨母还疯疯颠颠、却无钱治病的时候,她给自己攒下了一万六千美元的首饰;在我来到拉斯维加斯,为自己的命运奋力一博的时候,她还在考虑去马尔代夫度假;当我的Wsop之旅,进行到最关键的一局时,她却离开了赛场,去餐厅吃饭……

可是,我还是如此的深爱着她……

是的,不光是女人,陷入爱情的男人也是盲目而不可救药的……

我用力的摇了摇头,竭力想要抛开这些想法;可是,它们却挥之不去般;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

“还有第四么?”堪提拉小姐挑衅般的问。

“有。”我悠然的喝了一口咖啡,然后一字一句的说,“第四,陈大卫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这场战斗一定要赢;因为……这笔钱他也有份。”

“什么?他怎么能这么过分!是他让我不要告诉你的……”堪提拉小姐愤怒的站了起来;可是,看到我嘴角浮现出的一丝笑容后,她突然醒悟过来——

她摇着头,苦笑着说“阿新,您确实是一个优秀的牌手;我又被您偷鸡成功了。”

第四十七章 我肯我等我害怕(下)

作者阿梅——————提前发出零点章节,大家查收,下一章明天中午十二点送上。***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既然已经被我看穿了底牌,堪提拉小姐也就很爽快的认输了。她像平常一般优雅的坐下,拿起面前的橙汁,浅浅的喝了一小口“好吧,我得承认,和电脑打过太多交道后,我已经忘记应该如何撒谎了……的确,这五千万美元的投资,是陈大卫、萨米-法尔哈;还有托德-布朗森、金杰米和詹妮弗-哈曼等二十五位巨鲨王联合提供的;他们每人给您投资两百万美元。”

“二十五位巨鲨王?”

我不是不知道陈大卫师徒、甚至还有布朗森父子对我的爱护;就算听到詹妮弗-哈曼和萨米-法尔哈的名字;我也不会觉得很奇怪;但是,对这个数字,我还是觉得很惊讶!要知道,至今为止,和我说过话的巨鲨王,还没有超过十个!

“是的,二十五位;如果您接受投资,并且赢下这场牌局的话,他们要求的是……九一分成。他们九,您一。我个人认为,照这笔投资的风险程度来说,这算是一个很正常的分成模式。”堪提拉小姐凝神注视着我的脸,她轻声的问,“那么,阿新,您会接受这笔投资吗?”

这是个非常诱人的提议!事实上,外人投资牌手参加一场牌局,并且在胜利后,双方按照一定的比率分成;这种约定在德州扑克的世界里极其常见;尤其是那些奖金极高的大赛——997年的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开始前,在斯杜-恩戈的苦苦哀求下,比利给他投资了一万美元购买入场卷;两人商定六四分成(比利六、恩戈四),结果,这一万美元为比利赚到了三百多万美元!

可通常,都是牌手自己去找投资人;很少le会有这样主动找到牌手投资的事情发生!而现在,只要我点点头……

万一我赢下这场牌局(这个机率并不是很高,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就可以净赚五百万美元;比原先的计划还要多出四百万美元!有了这笔钱,在还清所有债务后;我和阿湖生活上的一切困境,也将迎刃而解!

即使输掉这场战斗,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害!我已经勇敢的作战了,没人会指责我的懦弱;一个新人牌手,在单挑对决里输给一个成名已久的巨鲨王,这并不算丢脸;所有的人都会认为,这是极其正常的结果!也就是说,即使我并不准备做一个职业牌手,拉斯维加斯的大门依然会随时向我敞开!我照样可以和阿湖高高兴兴的拿着那一百五十万美元,甚至还有今天签下那几份合同,所挣到的十来万美元;回到香港,继续过以前那种平静的生活……

但是……

但是,这不是五千美元、或者五万美元;而是一笔高达五千万美元的投资,相当于菲尔-海尔姆斯的全部家产!也许我能拿这笔钱,帮他们赢回另一个五千万;可是,更大的可能,是我会在一把牌内,把它们输得干干净净……

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在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扭头向后看去;可是,这一次,我的身后空空如也,阿湖,并不在那里……

“您会接受这笔投资吗?”我已经思考得太久了,堪提拉小姐忍不住又问了一次。***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个……”我迟疑着说,“难道,他们不怕我会输掉吗?”

堪提拉小姐微微一笑“阿新,您怎么会这么想?这五千万美元确实对你非常重要;它可以很大程度上提高您这场战斗的胜率。可是,您要知道,对他们来说,两百万美元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只要捕到几条大鱼,这两百万美元很快就回来了!”

我也知道,两百万美元对他们那些人不算什么;要不然,根本不用思考,我就会拒绝这个提议!可现在……我还是不能做出决定,我还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于是我明知故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堪提拉小姐很耐心的解释“陈大卫先生已经和我说过了这个问题。他说,无论如何,海尔姆斯先生也是巨鲨王俱乐部的一员。他们直接找您的话;第一,您未必会接受;第二,要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记者、或者其他人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的话;势必会造成巨鲨王俱乐部的分裂和不和。所以,萨米-法尔哈先生才找到我,请我帮他们这个忙。原本,他们以为还需要浪费很多唇舌才能说服我,可没想到,我会这么好说话;几乎他们一说出来,我就答应了……”

这个答案和我想的差不多;可我还是没办法决定下来;这可是五千万美元!我并不知道,当年的姨父到底有多少钱;但照我想来,在他最有钱的时候,也不过只有这个数字的两倍而已……可只要我点一点头,这么一笔以前连想也不敢想的巨款,就会被我换成筹码、放上牌桌!

只要我点一点头,我就将和菲尔-海尔姆斯进行全世界范围内,赌金最高的一场单挑对决!

可是,这笔钱并不是我自己的!要是我相信自己一定能赢,我也许会毫不犹豫的接受;可是,如果说一天以前,我还能够对这场战斗抱着平常心的话;但现在,我却一直被恐惧、害怕所包围,我对自己没有任何信心!

很明显的,我输掉这场牌局的机率……比起赢下来,要大得多得多!

堪提拉小姐继续说了下去“他们还对我说,一定要让您接受这笔投资;而且最好对您,也把这件事隐瞒下来。可是,我很少撒过谎,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词,好不容易才想到‘爱情’这个词……但还是被您看穿了;就像您看穿了我偷鸡的那把牌一样……”

她又提到了那把牌,看得出来,对毕尤战法的第一次失败,她一直耿耿于怀。在我继续沉默的时候,她又问“阿新,那把牌,您是怎么看穿我偷鸡的?根据毕尤战法的判断,您有的概率不会跟注全下……”

“我的确想要放弃了;但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一定会赢下这把牌……”我淡淡的说,“道尔-布朗森的《超级系统》里说过,在无法决定的时候,还是听从自己的感觉吧。”

“那么,这就是我祖父经常说的……牌感?”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原来,所谓的牌感还真是存在啊……”堪提拉小姐轻轻的叹息一声,“看来,也许在计算、判断这些方面,毕尤战法已经登峰造极了。可是,它却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忽略了人的因素。牌感……阿新,我想,巨鲨王们应该在这一方面比平常人要敏感得多吧?”

我摇了摇头,轻声的安慰她“您不必过于在意牌感的存在。就算是最优秀的巨鲨王们,通常在一千把牌里,也未必能有一把牌,会产生如此强烈的牌感。”

“可那一把牌就会让我输掉一切……”堪提拉小姐喃喃的说道,不过她马上就重新微笑着对我说,“嗯,不管怎么说,这也只是小概率事件而已;对整场牌局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对了,阿新,您也不必过份在意,这次战斗里,别人会通过叫注看穿您的底牌;毕竟毕尤战法还没有被人接受。而在这场战斗之后,你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用于调整自己的叫注模式……”

我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啊,我即将面对的,是菲尔-海尔姆斯;而不是毕尤战法!至少在这场比赛结束前,我根本不用担心海尔姆斯会像毕尤战法一样,精确的猜出我的底牌!那么,我的胜率虽然不是很高,但也绝不会低得太离谱;在Wsop的比赛里,我淘汰过他;而现在,同样的——

我大可和他一战!

我的信心渐渐恢复了;身体上的不适,也渐渐的、全都消失了。我感激的对堪提拉小姐微笑着说“阿堪,谢谢您;我已经决定了,我会接受这五千万美元的投资。”

她微笑着点头,然后扭过头去,对临桌的辛辛那提小姐说“明天你就去联系海尔姆斯先生,告诉他,因为毕尤战法研究所的投资,本次战斗的赌金提高到五千万美金;并且召开新闻发布会,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好的,毕尤小姐。”辛辛那提小姐掏出一个小笔记本,记下了堪提拉小姐的话。做完这一切后,她抬起头来,对我说“邓先生,请您明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来恺撒皇宫的主新闻发布厅,共同召开这个新闻发布会。另外,您今天签下的合同里,都有赌金提高,就必须重新议定费用的条款;所以,明天我会去再次帮您谈妥这些赞助费、转播权的事情……邓先生,到时还要麻烦您来签署这些合同。”

“啊,不麻烦……谢谢您。”

第四十八章 夜机(上)

作者阿梅7月24日,是我来到拉斯维加斯后,最忙碌的一天。***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早上九点,吃过早餐的我和阿湖,就一块出了门。和辛辛那提小姐会合后,我们马不停蹄的,去了昨天刚刚到过的那些地方;重签那些合同。

好在,无论是卡拉提娱乐场、还是BB体育频道和《赌城日报》;他们都很清楚,比起一场一百万美元的小牌局,当赌金提高到五千万美元后,这场战斗对眼球的吸引力,至少要多上一百倍!当辛辛那提小姐对他们出示了、我和堪提拉小姐签署的那份投资协议后;根本不用我们开口,他们就很爽快的,主动要求增加给我的那些费用!

而且,除了《赌城日报》依然是按天计数外(专栏稿酬也涨到了每天两千美元);其他两家都改掉了前一份合同中、赛后支付的条款——卡拉提娱乐场一手给了我四十万美元;而BB体育频道也提前付给我五十万美元,并且还在合同里注明,以后如果发行有关这场牌局的影音资料,他们还将给我销售额2%的版权费用。

接着我们三人赶回了恺撒皇宫;准备一番后,四点整的时候,新闻发布会如期召开。等到所有受邀前来的记者坐好之后,我和堪提拉小姐微笑着,一前一后的从后台走出来,并肩坐在了主席台上。

起初,当堪提拉小姐对记者们声情并茂的讲述、那个她对我一见钟情的故事时,一切都还算正常,秩序也井井有条;可是,当五千万美元这个数字,从堪提拉小姐的樱唇中吐出来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那些记者们几乎接近疯狂!

台下一片哗然!凯撒皇宫的主新闻发布会厅里,嘈杂的音量越来越高!再没有人遵守新闻发布会的提问规则,大家争先恐后的涌上前来,七嘴八舌的问着不同的问题——就连临时客套主持人的辛辛那提小姐,也没办法控制这混乱的场面。

“毕尤小姐,您就不怕,邓先生会辜负您的期望,输掉这场牌局么?”

“邓先生,对毕尤小姐的盲目信任,您会不会感到很有压力?”

“毕尤小姐,您对自己的毕尤战法很有自信,是不是已经将这套战法传授给了邓先生,所以才敢于在他的身上,下如此重注?”

“邓先生,我记得上一次,是一位年轻女子替您做出的应战决定;现在,请您大声的告诉我们,您打算如何回应毕尤小姐的这份爱情?又打算怎样面对那位年轻女子?”

“毕尤小姐,您刚才说,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那么,在这场牌局开始前,您会不会后悔自己做出这个决定;而决定撤出投资?”

“邓先生,您准备在什么时候,娶毕尤小姐为妻?”

“毕尤小姐,您和邓先生打算给那个女孩子多少分手费?”

“邓先生……”

“毕尤小姐……”

我们被这些记者彻底击败了!在辛辛那提小姐以吼叫的方式,宣布结束此次新闻发布会后,我和堪提拉小姐在她那两个保镖的保护下,狼狈不堪的逃离会场;早已知晓内情的阿湖,接应我们进了堪提拉小姐的房间——幸运的是,进了房间后,我们就安全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在敲过几次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后;记者们并没有穷追不舍。对他们来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错,如蝗虫般来去匆匆的记者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普雷西亚酒店——半个小时后,我、阿湖、还有堪提拉小姐惬意的坐在沙发上,从电视里看到了菲尔-海尔姆斯的那张臭脸。

在这种采访中,那位美女主持人总是首当其冲的。也许是因为我自己心情舒畅的缘故,芭芭拉小姐本就灿烂的笑容,在屏幕上看起来更是迷人——

就像当初拷问我一样;这一次,她也是微笑着、问那条坐在沙发上的巨鲨王“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您郑重其事发下挑战书、所挑战的那位对手邓克新先生,在十分钟前和堪提拉-毕尤小姐共同发表声明,声称在得到毕尤小姐的投资后,他会向您提出,将您与他之间的牌局赌金金额、提高到五千万美元的要求;根据我们的估算,这个数字大约相当于您的全部家产……对此,您会勇敢的接受,还是懦弱的拒绝?”

看得出来,陈大卫、萨米-法尔哈等等那些巨鲨王们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刹,海尔姆斯的反应,和我当初听到、他挑战我的时候一模一样——海尔姆斯的脸上依然保持着那份微笑,但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团烟灰,从他手中那支雪茄轻轻掉落。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依然无愧于巨鲨王的称号,在这种时候,他还能保持自己的风度(如果他还有所谓“风度”的话),笑着在摄像机前侃侃而谈“对于邓先生单方面提高赌金的事情,我还没有得到他的正式通知。所以……对不起,无可奉告。”

可是,如果芭芭拉小姐会被他的一句“无可奉告”打发掉的话;她怎么还可能是一位全美知名的节目主持人?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我们就一直看着屏幕里,芭芭拉小姐锲而不舍的追问;海尔姆斯则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沉默,直到美女主持人拿出一张报纸才被打破……

“海尔姆斯先生;这是7月22日的《赌城日报》,让我来给您读读这一段……‘如果邓先生愿意提高赌金数量的话,无论这个数字是多少,我都会欣然接受’。请问,您会逃避这场战斗,并且对全世界的人食言吗?”

“当然不会……”海尔姆斯嘟哝着说道。

“那我能不能把您的答案理解为,您决定勇敢的接受这个要求;并且将您的所有家产都拿出来,摆在牌桌上,和邓先生豪赌一场?”

海尔姆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狠狠的看向芭芭拉小姐,可芭芭拉小姐也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最后,那条巨鲨王终于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没有给他哪怕一分钟的思考时间,芭芭拉小姐马上继续问道“那么,还有一个问题,海尔姆斯先生;即使对您而言,五千万美元也不是一个可以随随便便拿得出来的小数字;您是会像邓先生一样寻求投资,还是会自己凑够这笔钱?”

海尔姆斯很不耐烦的回答“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有决定。”

“如果您决定寻求投资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说,这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或者说,您认为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连珠炮般的问题、终于激怒了那个素以脾气暴躁而闻名的巨鲨王;他愤怒的站了起来,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电视屏幕里,看到他的脑袋急速变大……屏幕晃动了几下后,变得一片黑暗;而半分钟后,当画面重新清晰起来,场景已经切换到了海尔姆斯房间外面的走廊。

芭芭拉小姐手握话筒,一脸遗憾的对观众们说“我想大家都看到了,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拒绝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并且将我们赶出了房间……”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为了躲避埋伏在马靴酒店的那些记者,这个晚上,我和阿湖就住在了堪提拉小姐的房间;而她自己,则去了辛辛那提小姐的房间里过夜。

7月25日,辛辛那提小姐代表我,正式通知菲尔-海尔姆斯,要求提高赌金金额;海尔姆斯的回应相当迅速——他答应将赌金金额提高到五千万美元;但要求我们给他三天的时间,用于筹集这笔赌金,对这个要求,我和堪提拉小姐,都很“大度”的同意了。

7月28日下午三时,卡拉提酒店的主新闻发布厅;在至少八百位记者的注视下;我和堪提拉小姐从右侧走上主席台;而菲尔-海尔姆斯则和他的妻子从左侧走了过来。我们相继入座,彼此都没有和对方打招呼;也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在卡拉提娱乐场经理乔丹-哈尔平的主持下,我和海尔姆斯分别在这份有史以来最高赌金单挑对决牌局的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各自拿出五千万美元的支票,经公证员验证无误后,交到哈尔平的手中。

交换了协议之后,我们分别和哈尔平握手;随后我对海尔姆斯伸出手去;可他却看着台下,装成视而不见;最后,还是在他妻子的不断劝说下,他才把脸转向我,一脸不耐烦的、也对我伸出手来。

我们对视了很短暂的时间,我能够感受到他墨镜后仇视的目光;但我只是对他淡淡一笑,再把脸转向台下,在摄像机的拍摄下、以及镁光灯的不断闪耀下,我们都露出了虚假的……微笑。

第四十八章 夜机(下)

作者:阿梅“那么,你也找到投资者了?”我一边在摄像机的镜头前微笑,一边轻声的问菲尔-海尔姆斯。

他也目不斜视的微笑着,同样轻声的回答:“小白痴,我没有去找。根本不用做什么,只要和一个白痴玩牌、并且把他的所有筹码都搬过来;就可以很轻松的、将自己的家产翻上一倍,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的;我没必要把自己的钱送给别人,不是么?”

“可要是你输了,你就破产了。”我“善意”的提醒他。

“那用不着你来担心……”

我们握手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台下一些急性子的记者开始叫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听不见!”

“闭嘴!”海尔姆斯对着台下大吼一声。

然后他转过身来,冷冷的看向我;他的手依然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听到他轻蔑的说道,“那我大不了去玩盲注2/4美元的小牌桌,又不是没破产过;倒是你……小白痴,倒贴女人的小白脸,要是你输了;我倒想看看,你的那个白痴娘们会怎么收拾你!”

我伸出左手,轻轻抹去了脸上的唾沫星子;对他微微一笑:“那也用不着你来担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小白痴。”

新闻发布会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开始了;接着,是台下记者们提问的时间。

但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也一个个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总是不断试图挑起我们之间的仇恨……他们翻来覆去的问着关于那两张方块2、关于海尔姆斯想要把我的sop奖金全部赢走、或是我反过来想要将海尔姆斯一杆清台的这些问题;整个过程和场面火药味极浓;而这场新闻发布会的结束,也并不是主持人宣布的;而是……

愤怒到了极点的海尔姆斯,把话筒扔向了记者席,然后拂袖走人。

心满意足的记者们也离开了;我不知道,他们会把我和堪提拉小姐写成什么样子;但是,我们不能出卖那些给我投资的那些巨鲨王……而对于这笔五千万美元的投资,除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包括我在内,谁也没有办法能够解释,一个神智正常、而且还很理性的人,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好在,阿湖是理解我、信任我的。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和堪提拉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我对她说“没有这回事”,她就会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阿莲却并非如此。

在我忙碌于战前准备的这段时间里,龙光坤和刘眉两人之间、应该已经发生过了什么事情。因为食髓知味的刘眉,已经不再需要阿莲这个电灯泡、在她和龙光坤的身边照明了;甚至还委婉的要求阿莲,给他们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但是,除了我之外,在拉斯维加斯,阿莲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于是,她只能连续几天、都无聊至极的呆在房间里看电视。

也就是说,阿莲全程看完了我和堪提拉小姐的那场新闻发布会……

接下来的这两天,是阿湖和堪提拉小姐给我预定的休息时间。7月29日,在阿湖和阿莲的陪伴下,我们去了拉斯维加斯的很多知名景点——这些景点大多都在各个娱乐场的周边地带;但阿湖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进去玩玩”的话;至于阿莲,虽然她一直都没有提起堪提拉小姐的名字(当然我和阿湖就更不可能提起这件事了);可是,一路上,她都显得很是闷闷不乐,难得说出一句话。

7月30日中午,当我们三人,再次走出马靴酒店大门的时候,sop无限注德州扑克的Day8比赛,也就是决赛桌的比赛;正好刚刚开始——

道尔-布朗森的预言极其准确,果然有六条巨鲨王进入了这张决赛桌!排在筹码榜前四名的,分别是——

詹妮弗-哈曼,两亿五千万美元;

金杰米,一亿九千万美元;

丹尼尔-内格莱努,一亿七千万美元;

古斯-汉森,一亿两千万美元;

而其他所有五名牌手,总共加起来,也只有一亿美元的筹码。他们中筹码最多的,也不过三千万美元……基本上,如果没有奇迹出现的话,这五名牌手已经没什么希望竞争金手链了。

这一天,无论走到哪儿;娱乐场、街头、公园……我们都能看到sop决赛桌的现场直播(比现场比赛延迟十分钟)。甚至当我们坐在的士里,也能听到电台里歇斯底里的叫声:“天啊!古斯-汉森又赢了一把牌!”

就算美国总统在今天再次遇刺,拉斯维加斯也不可能浪费一分精力,去关注这种小事了;在7月30日这一天,所有新闻都要为决赛桌让路……

sop的决赛桌,只有sop的决赛桌,才是最最重要的!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竟然还能找到一个没有人谈论sop的地方……是的,今天来到假日咖啡馆的人,都是不怎么关心那场决赛桌比赛的人;比方说堪提拉小姐和辛辛那提小姐。

的确,这家咖啡馆总能令人心神宁定。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像陈大卫那些那些巨鲨王,闲暇时都喜欢来这个地方休息——

“我的祖父也是这样。”堪提拉小姐浅浅啜饮了一口橙汁后说道,“以前,他经常来拉斯维加斯;我总是跟在他的身边。每次当他说‘休息的时间到了’,我们就会来到这里……”

辛辛那提小姐也点头附和着:“是的,我之前是毕尤先生的私人秘书;他很忙,每天要工作十七个小时以上;唯一的休闲就是玩牌,但他玩得也很认真;和工作差不多;只有在这里,他才会真正的休息……”

她们两人都沉默下来,看得出来,她们都在怀念安迪-毕尤,那位已经安息在扑克世界的逆天强人。

我、阿湖、和阿莲,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酒店里,只有格鲁那浓浓鼻音的声音在响起……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

“……”

我们一直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直到晚上大约九点半的时候,阿莲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该走了。”

几乎同一时间,阿湖那沙哑的声音响起:“阿新,你一个人送她去机场吧,我还想再坐一会。”

我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和堪提拉小姐同时站起。一阵道别、珍重声后;堪提拉小姐和我彼此都祝福对方,在明天开始的战斗里取得开门红。

就在我和阿莲转身离去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堪提拉小姐轻柔的声音:“阿新,上次那把牌,只有一百美元的赌金;这对您来说不算什么,所以您会照着自己的牌感去叫注;可是,如果是五千万美元的大牌局呢,您也敢全下吗?”

我沉默下来,如果是五千万美元的牌局……我还敢听从自己的感觉行事吗?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全下;可是,更大的可能是,我会放弃;我天生就不是一个赌徒,我害怕任何全下筹码的冒险……

最后,我还是只能诚实的回答她:“我也不知道。”

夜里十一点,当我和阿莲出现在候机大厅时,已经等了很久的龙光坤和刘眉迎上前来。刘眉笑着祝福我:“祝你能够击败菲尔-海尔姆斯。”

龙光坤则拍了拍我的肩头,他大声的说道:“阿新,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多崇拜你吗?你能赢的,我知道你能行的!你成了巨鲨王之后,千万不要忘记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个舍友!”

最后,阿莲走到了我的面前,她左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右手指间的那枚钻戒上擦动;看得出来,她很想问我什么问题;但最后,她只是轻轻的对我说:“阿新,我在香港……等着你。”

我点了点头,从贴身的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小叠美元——这是我为她准备的一万美元,但却一直没有机会给她——我把这钱放进她的绅包,然后微笑着对她说:“回去后,先把信用卡上的钱补上。”

阿莲突然扑进了我的怀抱,她把我抱得很紧;我能感觉到,双手圈住的那瘦弱身体,正不停的微微颤抖……

然后,我目送着,他们过了关;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突然,机场的广播音箱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詹妮弗-哈曼持aJ在翻牌前全下六亿三千七百万美元筹码;金杰米持口袋对子J跟注全下;转牌是一张a,而河牌也没能给金杰米一张救命的J……詹妮弗-哈曼赢得一亿八千万美元的奖金!让我们大家恭喜她!”

“在这把牌之后,本年度sop的五十五条金手链,已经全部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朋友们,明年再见!”

没错,今年的sop在这一局牌后,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可我的比赛,还刚刚开始。

——————编辑通知我,《底牌》这本书明天就要上架了。照规矩,是应该写一个上架感言的;可是,我想牌手们应该都有这种感觉,第一次偷鸡的时候,是紧张而惴惴不安的;第二次,也差不多;可第一百次、一千次呢?从上个月签约后,阿梅就知道这一天必将到来;可是在强推前经过了四五周的小推荐,再一拖再拖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时,除了麻木,阿梅已经没有别的感觉了……

其实阿梅很喜欢在章节的前面或者后面,胡乱写上一些什么,就像和读者们面对面的聊天一样。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因为VIP是按字数计钱的;我想没人愿意掏钱看别人的胡言乱语。所以,在这一章的最后,写上一些什么,当成上架感言也好,当成最后一次和大家聊天也好……我随便写写,大家也随便看看。反正公众版是不收费的:)

——————先是要二月月票……如果大家觉得这本《底牌》值得的话,希望大家能够贡献出手里的月票,支持阿梅冲一下新书月票榜!(这一句不是随便写的)

首先,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尤其是过年这一周,《底牌》竟然冲上了周推荐榜前十二;这本只有几千收藏的小众非种马非YY竞技书,竟然打败了那些数万收藏的大红书……这真的是大家给阿梅最好的新年礼物,再次谢谢!

其次,关于后续更新的问题;大家都知道,前一段时间湖南遭受雪灾,停电停水一个月,这让阿梅的存稿计划彻底破裂,春节期间一直很忙,也没法攒下存稿,目前,只能现写现更;所以暂时……很难有突然爆发的可能;但阿梅可以承诺,每天至少六千字更新;相信大家也不想看到因为追求数量而影响质量的事情发生吧;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和支持。

第三,关于书评区的问题;别的不多说了,广告和骂人贴一律删,万金油和无意义贴一律沉底,只要从字里行间看得出来,写书评者确实看过这本书,那么即使是骂书的贴子,一律加精。提到这个问题,是因为曾经有人就我的书评区管理提出过意见;大致两类吧。其一是书评区应该容忍广告之类的东西;其二是有的书友看过了书,但发出无意义贴,被沉底了。

我的地盘我做主,我一直认为,这是《底牌》的书评区,就只能用来讨论《底牌》这本书。阿梅从来不会去别人的书评区打广告,也不欢迎别人来自己的书评区打广告。尤其是看到那些“阿梅大哥,帮忙置个顶……”之类的;恶寒!连作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也好意思!

别的大神作者们怎么管理自己的书评区,我不知道;但阿梅确实会很认真的看每一条书评,也会频繁回复。我的起点昵称是qepbskstx,相信经常逛书评区的人都会看到我各式各样的回复。这并不是邀功,而是想说,我很喜欢和书友交流;因为你们的支持,阿梅才有写下去的动力。

不过,另一方面的问题也来了;比方说,上次一位书友发了个“好书,推荐六票”的书评,我将其沉底了。结果他第二天又发了个“我推荐了六票,作者竟然把我的书评删了,脑子进水了?”,这条书评,我加精了。冒汗……呃,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总而言之呢,阿梅希望所有的书评,都能言之有物……

第四,关于玩牌的问题;阿梅承认,自己罪孽深重,把这个在国内没有多少群众基础的赌博,不,竞技游戏教会给了很多人;结果书友群里天天有人在叫着,今天又输了多少多少(不多,一般几十块)……但书是要写完的,对输钱的朋友,我只能说声抱歉。再于事无补的说一句:扑克有风险,存钱要谨慎。

第五,关于阿新感情线和后续情节的问题,这个,我不能说……

第六,没有了……

顺便给一本很有缘份的书打个广告,书号167165,书名《神耳侠盗》;和阿梅的书只差两个书号;又是同榜三江;真的很有缘啊!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另外,上架后会有八个直通车推荐,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了以前阿梅进的女频写手群那些女写手朋友了;纯属友情推荐,大家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支持一下。

好了,书友们,本年度的sop公众赛到此就全部结束了;让我们……VIP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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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玩味(上)

7月31日,中午十一时半。

阿湖身着那套极少穿过的淡紫色无肩低胸晚礼服、脚上穿着那双红得耀眼的高跟鞋;像个童话故事中的公主般,骄傲的挽住王子(也就是我)的手臂,和我并肩走进了卡拉提娱乐场。

在娱乐场里无处不见的白炽灯照耀下,阿湖胸前的钻石链坠,不断幻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色彩。

穿过人潮汹涌的娱乐场大厅,我和阿湖乘电梯上了九楼;一扇无论怎样形容,都无法描绘出它奢华和美丽的镀金镶钻大门,为我们的到来而缓缓打开——

走过这扇门,我们就进入了卡拉提娱乐场专为千万美元以上、超巨额赌金牌局准备的梦幻金色大厅!

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女孩子迎向我们,她笑容可掬的问我:“对不起,请问您是邓克新先生吗?”

“是的。”

“邓克新先生,在这场牌局中,娱乐场指派我来做您的私人服务生;我的名字是卡莎米亚·斯奔塞;您可以叫我卡夏。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和您共同度过。在牌局进行的时候,无论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请相信我一定会做到,让您能够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这场牌局中去,而不必受其他一些琐事的困扰。”

“谢谢。”

“现在牌局还没有开始,您和这位小姐想要去休息室坐坐吗?”

“当然。”

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出乎意外的,我看到了堪提拉小姐。

她今天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如果说阿湖的装扮,还只是让灰姑娘变成公主的话;那堪提拉小姐今天的穿着,就只能说是让一个公主变成了仙女!她穿着一件百褶低胸连衣裙,裙子下摆的每一个皱褶,都像是精心设计好一样;配上她那张本就娇艳如花的脸、和她那极为优雅的举止,我面前的堪提拉小姐,简直就是一个让人无法挑剔的、完美的女人!

她笑颜如花的对我说:“阿新。您一定想不到,我也会在这里战斗吧?”

不得不说,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我现在居然可以很自然的叫她“阿堪”了!很努力的,我才把那一瞬的惊艳深深埋在心底,装成若无其事的回答道:“是的,阿堪,您的那场牌局,不是应该在凯撒皇宫进行吗?”

“本来是。可我不放心自己的五千万美元投资。”堪提拉小姐微笑着说,“哦,阿新,我不是怕您会输掉;而是想要亲眼目睹,您是怎样让它们翻上一倍的。所以,我向萨米·法尔哈先生提议,两场牌局放在同一个地点进行;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看到您的比赛;而您也可以看到我的。”

我微微摇头道:“可是,阿堪,《超级系统》里说过。玩牌的时候,任何人都应该专注而投入;分心两用可是牌手的大忌。”(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堪提拉小姐耸了耸肩,她把脸转向我背后地阿湖:“杜小姐,以您对阿新的了解。您觉得他像是一个会在牌桌上分心两用的人吗?”

阿湖同样微笑着,摇了摇头:“阿新总是会全身心地投入到牌桌上的;堪提拉小姐,事实上,他担心的是您。”

“不,杜小姐,我相信自己能够把握好分寸。”

“那就好;其实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阿新会赢下这场比赛;当然,还有您,堪提拉小姐。”

我听得出来,阿湖的最后那句话,纯属敷衍性质的恭维话。但堪提拉小姐并不像我一样了解阿湖,也不像其他那些巨鲨王一样有看穿别人内心世界的本领;所以她很自然的,就把这当成了阿湖的真心话;她很真诚的对阿湖说:“谢谢您,杜小姐。”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那扇大门再度打开。萨米·法尔哈和他的妻子走了进来,和所有玩牌的时候一样,他的嘴角,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堪提拉小姐对我们说了声抱歉后,迎向那个巨鲨王六人团的团长,问道:“法尔哈先生,您就是我今天的对手么?”

法尔哈把烟取了下来,夹在指间,他微笑着回答:“大家都认为,我应该第一个出场。谁让小男孩那么早就把我淘汰了呢?我想您也一定听过这句话,最先出场的,总是最弱的人,也往往死得最早。”

“您说笑了。”堪提拉小姐说。

又聊了几句毫无意义的话后,萨米·法尔哈和他的妻子走向休息室的另一角,坐了下来;我感觉到,他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最后走进休息室的,是菲尔·海尔姆斯。今天,他摘下了耳麦、也脱掉了帽子,但他的脸上,却换上了一副特别大的墨镜!

这墨镜几乎遮住了他2/3张脸,但却并没有遮住海尔姆斯的那张大嘴巴。他和法尔哈打了个招呼,却对我和堪提拉小姐视而不见。

十一时五十分的时候,乔丹·哈尔平也出现在了休息室,他彬彬有礼的对我们微鞠一躬;然后说:“各位,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你们可以入场了。”

梦幻金色大厅的主赛场里,一左一右、相距很远的摆放着两张牌桌。每张牌桌上都放有两大堆筹码,每大堆是一千万美元(像这种超巨额赌金的牌局,牌手们并不是把五千万美元、或者四千万美元的筹码一次性拿出来,放在牌桌上。而是在当天的牌局开始前,每人拿出一千万美元的筹码,如果在八小时内输光这一千万美元,牌手可以决定,是再拿一千万美元出来,或者立即结束当日的牌局)。

在卡夏以及其他三个美女私人服务生的指引下,我们四个人分别坐进了自己的位置;我坐在右手边牌桌的一号位,正对着另一张牌桌;从我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堪提拉小姐的比赛;甚至我现在就可以听到,她那张牌桌上发牌员洗牌的“哗哗”声。

阿湖、辛辛那提小姐、法尔哈夫人、海尔姆斯夫人,以及两名《赌城日报》的记者、和三位手持请柬的中年男人坐在了隔离线外的观众席上。在观众席前,悬挂着两个大屏幕,他们可以从这大屏幕里,看到我们的每一把牌局。

多达二十台的摄像机围着牌桌,从不同的角度开始拍摄我和海尔姆斯的一举一动;而堪提拉小姐的那张牌桌,也有差不多数量的摄像机在工作。但有意思的是,这两支拍摄的队伍,就像中间被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一样,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绝不过界一步——事后我才知道,堪提拉小姐那场战斗的电视转播权,是卖给Espn的。

“您想要喝些什么?”卡夏轻声问我。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要杯巴西黑咖啡。”

“好的,巴西黑咖啡马上就到,请您稍等。”

菲尔·海尔姆斯要了一杯香槟;这个时候,我听到萨米·法尔哈大声嘟哝着说道:“我不想喝什么,但我想抽烟。”

他的那个私人服务生对他低声的说了些什么,我看到堪提拉小姐也点了点头,接着法尔哈走到我们这张牌桌前:“讨人嫌、小男孩……你们会不允许我抽烟吗?”

我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海尔姆斯和我终于在唯一一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他笑着说:“抽吧,烟头,最好给我也来上一支。”

“是的,大战在即,点一支烟可以很有效的烘托气氛;讨人嫌,虽然我知道我们一定能赢她;但或许是因为巨额赌金的缘故,我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战意了……”萨米·法尔哈给我们一人扔了一支烟,然后给自己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

就在这弥漫着淡淡香烟烟雾的大厅里,哈尔平先生大声的宣布:堪提拉毕尤小姐对决巨鲨王六人团;菲尔·海尔姆斯先生对决邓克新先生的巨额赌金牌局,现在开始!

发牌员提醒我和海尔姆斯分别下大小盲注——这两桌比赛都是5000/10000美元的固定盲注。也就是说,每人每天的初始筹码,都是一千倍大盲注。

哈灵顿说过,当筹码相对盲注很多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很轻松、很正常的玩牌;也就是说,当你拿到好牌的时候,加注;底牌不怎么样的时候,弃牌。但是……

但是,这是单挑对决!你每放弃一个大盲注,就会给你对手面前的筹码堆里,增加一万美元!

第一把牌,是我的大盲注;菲尔姆斯看过底牌后,加注到两万美元。

我也看过了自己的底牌——红心2、红心4

这是一把很烂的牌,但不管怎么说,我只需要再扔一万美元的筹码进去,就可以和菲尔姆斯争夺四万美元的彩池。而只要不遇上比4大的口袋对子,两张小同花在翻牌前,胜率也并没有低到1/4以下;更重要的是,这是第一把牌!

我必须让对面那条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巨鲨王明白,翻牌前的加注,是没办法吓退我的!

于是,我淡淡的说:“我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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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玩味(下)

另一张牌桌上坐着的两个人,都在安静的玩牌;而我也不是一个很喜欢在玩牌时说话的人。当菲尔·海尔姆斯沉默下来的时候,和sop、以及我以前呆过的所过牌桌都不同的是:梦幻金色大厅里,突然间一片静谧。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洗筹码,更没有那种大喜大悲的歇斯底里声;就连观众席上的嘈杂声也彻底消失了……我甚至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发牌员手中那沓扑克牌的摩擦声;他先是将最上面的那张牌、背面朝上插进彩池那四个一万美元的筹码里;然后“刷刷刷”的点出三张牌,发了下来。

这三张牌是——黑桃K、方块7、草花2

“我下注……两万美元。”菲尔·海尔姆斯又点着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后,他轻轻的拿出两个一万美元的筹码,扔进彩池。

我没有立即做出决定,而是端起手边的那杯咖啡,喝了小小的一口;一股冰冷而苦涩的滋味瞬间冲上大脑,我感觉到,自己的脑细胞开始急速的运转起来。

我已经不厌其烦的说过很多次,德州扑克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游戏;你必须谨慎的对待每一次叫注。而这种输光为止的单挑对决,则是这个游戏里,最危险的一关!没错,你永远都只需要面对一个对手,你可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直到赢回一切,或者输光一切!

但是,比起需要观察很多人的十人、九人或者六人牌桌……你犯下的每一个错误,在这里,都会被放大一百倍!

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对手越多,你可以犯下的错误也就越多,因为你还有很多补救的机会,总会有人犯下相同的错误;只要抓住这些错误,你就可以把你损失掉的筹码捞回来。可是,当对手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比的就是你们两人之间,谁犯错的次数更少。

而当你面前坐着一条神智清醒的巨鲨王时,你就不得不尽量避免犯错,因为任何一个错误都可能让你损失掉全部的筹码!也就是说,在每一把牌里,你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比任何时候都更小心翼翼的,做出每一个决定!

现在,红心同花已经是没有任何希望了;我拿到一个对子,但却是最小的。菲尔·海尔姆斯只要随便凑到一对什么别的牌,就能赢我;哪怕他也只有一张2,但只要另一张不是3、4之类的小牌,他的边牌也肯定会比我大……

他会有对子吗?这很难说,海尔姆斯下注的两万美元,是个标准的试探性下注;从这个下注里、以及他那被墨镜遮挡的脸上,我没法得到任何信息;我没法判断出他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但是,根据德州扑克的概率原理。任何一把牌里,牌手拿到杂牌的可能性是43%(52张牌随意抽出七张,并在这七张内选取五张最大的组合,拿到一对或以上大牌的总概率是57%)。这也就是说。在不清楚他底牌的情况下,我可以一直跟注到五张公共牌翻出来,即便转牌和河牌对我没有任何帮助,我依然有大约43%的胜率!而现在,只需要跟注1/4彩池就可以看到下一张牌……我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选择弃牌!

但我同样也不敢加注……没错,这是场价值一亿美元的战斗;而这把牌则是这场战斗的第一枪。我不可能轻易退让;海尔姆斯也绝不会!我很难用加注的方式吓退他!而如果我拿着一对小2,把彩池弄得太大的话;就算他现在稍微落后于我;可接下来的两张公共牌,都有可能让我输得很惨!

“好吧,我跟注。”我也往彩池里扔进两个一万美元的筹码。

我的跟注并没有让菲尔·海尔姆斯觉得意外;他吐出一口烟雾,清了清嗓子,然后对我说:“小白痴,你为什么不加注?难道你还想再次对我设下埋伏?或者是你以为,转牌和河牌会给你带来奇迹?我看你的牌并不怎么样……你自己也知道,赢不了我;对吧?”

就在这唠叨声中,发牌员发下了转牌——方块Q。

大约五秒钟后,海尔姆斯把目光从这张扑克牌上移开,他注视着我。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现在的我,可不再像sop里那样轻易的让他看穿了!就像我看不穿他的底牌一样,至少在这把牌里,他也没办法看穿我的底牌!

他再次喷出一口烟雾,手指在筹码堆的上方慢慢移动着:“这张Q帮上你了吗?小白痴?”

我冷冷的回答:“你说呢?海尔姆斯先生?你不是一条巨鲨王吗?难道,你也有看不穿一个新人牌手底牌的一天?”

海尔姆斯哈哈大笑起来:“没错,这样就对了;小白痴,你知道吗?你刚才的严肃让我感觉很不爽。如果你不想很快输光的话,我们可能还要这样面对面一个月以上呢;是的,放轻松点,和我多说说话吧。你会从我这里学到很多技巧的。毕竟我对这五千万美元,还是比较激情澎湃的,也会比较认真……没准二十年后,等我们这些巨鲨王都隐退了之后,你也能用从我这里学去的技巧,拿到一条金手链呢?”

“比方说,我现在就清楚了,这张Q对你一点用也没有……”他的手指缓缓从筹码堆的上方滑过,同时挑衅般的看了我一眼,“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本作品16k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6k!”

没等我说话,他就扔了四个一万美元的筹码进入彩池:“那么现在,你还要不要等河牌呢?好吧,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下注半个彩池……小白痴,你跟注吧,我知道你会跟注,但却绝不敢加注。”

我的确不敢加注;但我一直都在猜测他的底牌。他的手里,会有一张K、或者Q和8么?还是翻牌前就拿到了口袋对子?不,我想他并没有拿到一对、或者更大的牌。

在我跟注后,河牌发下来了,这是一张——草花3。

“你就只敢跟注么?”海尔姆斯开始大声的嘲笑我,“你拿到了什么牌?小白痴,总不会是一对2吧!教你玩牌的人难道没告诉过你,任何时候拿到带2的牌,都要在翻牌前弃掉吗?好吧,那就让我在这把牌里教教你……我全下!”

全下!他竟然在第一把牌就全下了一千万美元的筹码!

这绝对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行动!在单挑对决之中,任何非逼迫性质的全下、和跟注全下,都需要异常谨慎的对待!是的,在一个正常的牌桌里,任何过高的加注,都至少有10%的可能是在偷鸡;而在两人对决的时候,这个可能性超过30%!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真是在偷鸡的话,菲尔姆斯完全可以用一个过高的加注吓退我。比方说,他完全可以加注到五十万、或者一百万美元,如果我没拿到什么牌的话,也同样会被他吓退……他根本没必要拿自己的所有筹码出来冒险!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脑海里,开始回忆起从最开始时,菲尔·海尔姆斯的一举一动。

这把牌,他处在小盲注的位置上,有可能拿着任何两张牌加注;但是,通常而言,在单挑对决之中,越差的牌,第一家就会加注越多;以试图吓退对手。可海尔姆斯只加注了两倍大盲注……这证明他拿到了一把不错的牌!

如果不是口袋对子的话,那他的手里,就肯定有一个A!我很快就确认了这一点,现在的问题是,他手里的另一张牌,到底是什么?

两分钟的思考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发牌员开始催促我叫注。

轻声申请了一次暂停后(单挑对决牌桌上,拖延时间这种行为极为少见,也不可能对牌局产生什么大的影响;因此每个牌手、在每一次叫注的时候,都可以获得两分钟的思考时间;还可以申请一分钟的暂停时间),我继续顺着这条思路猜了下去……K?Q?8?2?不,这些牌都不像。如果海尔姆斯不是口袋对子(根据德州扑克的概率原理,他只有1/20的概率拿到口袋对子);那他只有在底牌是A3的时候,才能赢我!除了A之外,他的另一张牌,到底是不是3?

就在这时,我突然回忆起了阿湖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还有,当他拍着桌子,气势汹汹宣布提前让牌的时候;他的手里,通常是一张A,带着不同花色的小牌,3到7之间。”

在这把牌里,菲尔·海尔姆斯并没有提前让牌……不是么?

是的!不用再考虑下去了!我抬起头来,镇定而平静的对发牌员说:“我跟注全下。”

我和海尔姆斯的面前,现在都空空如也;总共两千万美元的筹码,都推进了彩池里。现在,我们彼此都在等待着,对方翻出自己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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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不住怨妇街(上)

我们都没有急着翻出底牌,而是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这样对视了一小会之后,我听到菲尔·海尔姆斯嘟哝着对我说:“为了一个区区十六万美元的彩池;或者说,为了显示出所谓的‘气势’,你就可以随随便便的扔出一千万美元?”

“你不也是一样么?海尔姆斯先生?”我冷冷的反问道。

海尔姆斯摇了摇头,他若有所思的拿起那两张扑克牌看了看,又放了下去:“我也曾经有过年轻的时候,我想我还是能够理解你们年轻人想法的……没错,那张牌桌上,拿五千万美元出来打水漂的白痴娘们正在看着你;而观众席上,还有个等着你给她报仇的傻女人。你不想在他们面前丢脸,让她们觉得你是个软弱可欺的小男人,这很正常,简直太正常不过了。不过,小白痴,你真的不觉得,花上一千万美元,就为了证明你的勇敢,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在我跟注全下前,您勇敢的、主动扔下了一千万美元;相对于这个极其莽撞的行动来说,我的跟注全下确实算不上勇敢;但至少我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个冒险的决定,不是吗?海尔姆斯先生?”

“难道说,你以为我是在偷鸡?”海尔姆斯悠悠的吐出一口烟雾,他摇了摇头,“是的,教战手册里说过,单挑对决的时候,偷鸡的可能性超过30%。可是,至少在这把牌里,我没有想过偷你;也许以后你会有机会抓住我的,但这一次……”

他咧嘴笑着,把自己的底牌翻了出来,面朝上的扔给庄家。

这两张牌是叠在一起的,我极其惊讶而痛苦的,看到上面那一张是——黑桃2!

虽然我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海尔姆斯在我失神的那一瞬间,就迅速的捕捉到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咧嘴一笑,再次喷出一口烟雾,继续说了下去:

“小白痴,我只有一对,而且是最小的一对;可是我知道你没有K、Q、8;甚至连一张3也没有……你要么就是A大的杂牌;要么顶多和我一样,拿到一对2,但你的边牌也不可能比8大;这是把保平争胜的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危险。”

保平争胜?等等……他已经亮出了一张黑桃2;而他的另一张牌只要不是4、5、6、不就可以轻轻松松的从我这里拿走一千万美元的筹码!可他竟然说出了“保平争胜”这个词,那也就是说……

没错,发牌员轻轻地抹开了那张黑桃2。我看到了下面的那张扑克牌——

黑桃6!

“邓克新先生一对2,边牌K、Q、8;菲尔·海尔姆斯先生一对2,边牌K、Q、8;双方平分彩池。”发牌员说。

“哈哈哈哈……”海尔姆斯笑得差一点从椅子上跌落,他一边狂笑着,一边用那支香烟指着我的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手里最大也不过是一对2;我说得没错吧,小白痴?现在,你对我心悦诚服了吧?或者说,你对巨鲨王的实力已经不再怀疑了吧?”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巨鲨王们的实力。”我的心底暗自庆幸。但嘴上却毫不退让。“一直以来,我都很尊敬像道尔·布朗森先生、丹·哈灵顿先生、陈大卫先生、詹妮弗·哈曼女士等等巨鲨王。我清楚的知道,比起他们,自己还差得很远。”

“你说漏了一个名字,小白痴;你漏掉了菲尔·海尔姆斯先生!”

“不,我还没有说完。”我冷冷的反唇相讥,“但是,在这诸多的巨鲨王之中,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在那一刻,我以为海尔姆斯会愤怒地跳起来,对着我谩骂一番,但他没有。

他只是一边整理着发牌员推过去的那一千万美元筹码;一边调侃般的对我说:“好吧,你不用尊敬我。事实上,比起你的尊敬,我现在更想要的,是你那五千万美元。这把牌里,你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把那十六万美元拯救回去;哈哈哈哈……果然,老人们说得真是没错,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勇气……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在彻底输光后。怎么给那个白痴娘们交差吗?”

他扔出一个一万美元的筹码,接着说了下去:“小白痴,尽管你对我出言不逊,可我还真的很欣赏你在这把牌里,体现出来的勇气。说真的,这一点也不像你平常的风格。一对2、只有一对2,你就敢拿一千万美元出来跟注我的全下……”

平常的风格?我轻轻摇了摇头,也扔出五千美元的小盲注。

我和菲尔·海尔姆斯之前的所有战斗,都是在sop的十人桌里;在那个时候,所有的牌手都在盲注不停增长的压力之下,不断的尝试着行动起来。所以,在那些战斗里,我和海尔姆斯所展示出来的牌桌形象,根本不能作为单挑对战桌的依据。

我的对面坐着一条巨鲨王,而我也当过很长时间的鲨鱼,还经过了sop的磨炼。我们都很难从表情和手部动作里,判断出对方底牌的大小……也就是说,无论是我,还是菲尔·海尔姆斯,都必须从头观察对手的一举一动,分析出对手的牌桌风格;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有机会判断出对手的底牌!

就像堪提拉小姐在每一次单挑对战的时候,都必须用前二十把牌来确定对手的类型一样;原本,我也是打算好好隐藏自己,再花费半个小时用来观察那条巨鲨王……可是,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现在,仅仅才第一把牌,菲尔·海尔姆斯就已经试探出了我的牌桌风格!

没错,堪提拉小姐说过,总共一百多种分类,就可以涵盖全世界所有牌手的牌桌风格。但那是在电脑里、在网络上;那是精确到小数点后的分类;拿这种分类去区分牌手,是一种挑战脑细胞的极限运动。在现实的牌桌里,我们根本做不到(以毕尤战法实际作战的堪提拉小姐除外),也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我们只需要清楚,对手的风格到底是攻击流、还是奔放流!(任何保守风格的牌手,在单挑对战里都不可能赢钱,这是常识)。

这一点,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在十人桌里,我是保守型牌手,菲尔海尔姆斯是攻击型牌手;而在这里,我是攻击流,他是……超攻击流!

但是!在这种主流派之外,所有的牌手都还有另一种分类;那就是主动型牌手和被动型牌手。主动型牌手喜欢不停的领先下注、加注,比方说阿湖;而被动型牌手通常只是在别人下注后跟注;比方说我在sop里遇上的那个泰国牌手。

在这张牌桌上,我应该介于主动型和被动型之间,算是中间型攻击流牌手吧。可是,海尔姆斯呢?在这把牌里,他一直领先下注,最后还全下了所有筹码;但这只是一把牌,根本不能做为判断的依据;我必须继续观察……

是的,在他看穿我之后,我却不得不继续观察他……

这就像一场马拉松的比赛,刚刚起跑,他就把我甩掉了一公里!

接下来的战斗很是乏味可陈;两个小时里,我们没有构建过哪怕一个超过二十万美元的彩池;甚至没有一把牌能够看到河牌的出现!

海尔姆斯的叫注,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可以总结;或者应该说,我根本没法从他的叫注里整理出任何头绪!我没法判断他的底牌;只能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选择弃牌;而在我确信自己领先而下注的时候,海尔姆斯也很谨慎的弃牌……

我们就这样四平八稳的,进入了第一次休息时间。

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我看到了正好从对门走出来的堪提拉小姐。

我们并肩走回大厅,她娇笑着问我:“阿新,您那边怎么样?”

“暂时小输六十万美元;您呢?”

“我还好,现在赢到三百万美元的样子。”

简短的对话后,我回到了牌桌上。现在,我还有九百四十万美元的筹码,落后海尔姆斯一百二十万美元。

在观察、分析和判断这一方面,我已经落后了对手很多。只输六十万美元,这个成绩谈不上好,但绝对也算不上很烂!的确,落后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这是单挑对战,我并不怎么害怕这种钝刀子割肉式的小输赢;我真正惧怕的是,遇上一把冤家牌,而我却是落后的一方……

菲尔·海尔姆斯也回到了座位上,战斗继续进行。

事实上,德州扑克是极其枯燥乏味的一种游戏,尤其是在单挑对战里;当对战的双方都看穿了对手之后,彼此间的知根知底,会让你找不到一丝激情……

但牌桌上的风云变幻,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在经过了平淡无奇的第二轮、和第三轮的四个小时之后;当第一天的战斗,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我和菲尔·海尔姆斯之间,终于爆出了真正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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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不住怨妇街(中)

在这把牌之前,我大约输了九十万美元的样子;也就是说,现在,我还有九百一十万美元的筹码;而菲尔·海尔姆斯,有一千零九十万美元的筹码。

这把牌是我的小盲注,我轻轻的揭开底牌——黑桃k、方块q。

在十人桌里,这是可以勉强跟注、但大多数时候都应该弃掉的牌;因为牌桌上除了我,还有其他九个人;某一张a会有很高的概率,出现在某一个人的手里;一旦公共牌发出一张a的话,持有a的那个人对上k、q,会占尽上风。

但在单挑对战的牌桌上,这是把好牌!就算他拿到ax(x
我当然会加注!

可是,不得不说,毕尤战法给我造成的心理阴影依然存在;尽管我知道,海尔姆斯不是堪提拉小姐,但我依然害怕,对手会从我的叫注模式里,看穿我的底牌……

所以,在此之前,不管拿到什么牌,我都会在小盲注位置上,做出最低的加注;哪怕一对a也是如此!这把牌我也不想例外,以免打草惊蛇;于是我做出了相同的行动,加注到两万美元。

“我再加注到四万美元。”菲尔·海尔姆斯马上说。

和提前让牌一样,这也是他惯用的伎俩,这完全不能代表什么——经过这七个小时的战斗,我和他在判断对手底牌这一方面,已经站回了同一起跑线——没错,在单挑牌桌里,海尔姆斯是一个主动型的奔放流牌手。

这是我花了九十万美元,才买到的结论。

前面的战斗里,通常我在这种时候会跟注;然后在看到翻牌后,落后的一方弃牌;于是战斗结束。但在这把牌里,我不想再这样做;这一天的牌局已经快要结束,大家也都已经很累了;我甚至可以预见,之后的一个小时里,我们之间,很难再有什么大的碰撞产生。

我决定要为明天的战斗做一些准备,即使为此输上一百万美元,也在所不惜!

我凝神注视着海尔姆斯的脸,轻声的说:“我再加注……到十万美元。”

两道锐利的寒光,透过那副超大的墨镜,射在了我的脸上;但我已经习惯于他这样盯着我看了,甚至可以说对此已经麻木;我的表情依然平静,而不起一丝波澜。

犹豫了很久之后,他才说:“我再加注,到二十万美元。”

面对这个加注,我完全放下心来;现在我清楚地知道,他的手里没有对子,也没有ak、或者aq;在翻牌前,我的胜率要大过我的对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当然会再加注……到五十万美元。

对面那条巨鲨王又开始犹豫了,他站了起来,做了两次深呼吸。又做了两个扩胸的动作;然后他问我:“小白痴,难道你又拿到一对a了?”

我很轻松的端起面前那杯咖啡,把剩下的小半杯一饮而尽;然后掏出插在西装上口袋的白手绢,抹了抹嘴角,对海尔姆斯说:“你只需要再跟三十万美元,就可以知道了……哦,对不起,海尔姆斯先生;我没把转牌和河牌的下注算进去,加在一块的话,三十万美元肯定不够。可能会在三百万美元以上吧;如果你是真的那么渴望看到这两张牌的话。”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想看看前三张翻牌……反正这些钱也是从你那里赢来的,不是么,小白痴?”海尔姆斯坐了下去,嘟哝着说,“我跟注。”

当卡夏将再次盛满的咖啡杯,放在我的面前时,前三张公共牌发下来了——方块j、方块q、红心3。

大多数的时候,幸运女神并不喜欢站在我这一边;我甚至已经习惯看到,这种对自己一点帮助也没有的翻牌了。现在,海尔姆斯很有可能拿到了一个对子,甚至还有两对的可能!我已经落后了,必须抽中需要的牌,才能赢他;他也应该看出了这一点,我没有任何理由在这种时候领先下注,以免遇上他强烈的反击;于是我轻轻的敲了敲牌桌。

菲尔·海尔姆斯则注视着我的脸,往彩池里推进了一百万美元的筹码。

他没有口袋对子,也就是说,他没可能凑成三条;同时,他也不像拿到两对的样子,否则以他玩牌的风格,会给我一个合适的彩池比例,让我去抽牌。但之前花费九十万美元,买到的那些信息让我确信,他有一张j、或者一张q,他已经凑成了一对,而我,还只是k大的杂牌。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弃牌?答案是——不!

这一百万美元的下注,很明显的暴露出他的想法,那就是在这把牌里,他不希望我进入彩池!没错,他有一对j或者一对q、甚至还可能是一对3……但他的边牌一定很小,绝不可能是k、q之类的大牌!那么……

那么现在,让我们来计算一下我的抽牌机率吧!三张k和三张q是我所需要的;转牌和河牌还没有出现,也就是说,我还有两次抽牌的机会;而这两张牌里出现k、或者q的概率大约是25%。小 说 首发

同时,我还有17%概率的嵌张顺两次抽牌机会(我确信,只要抽中一张10,我就能赢他);和大约4%概率,做出可能的后门同花抽牌(前三张公共牌发出后,总共有三张同花,需要转牌和河牌全都出现该花色,才能凑成的同花,称为后门同花抽牌);这么算起来,我的胜率大约在46%左右。

而我还没有把菲尔·海尔姆斯偷鸡的可能性算进来;否则的话,我的胜率将超过50%!而现在,我只要跟注一百万美元,就可以参与争夺一个三百万美元的彩池;1:3的彩池比例,相当适合我,我当然可以跟注!

“好吧,我跟注。”我也将一百万美元的筹码扔进彩池。

发牌员捶了捶牌桌,销掉一张牌,发下了转牌——方块2。

我继续让牌,海尔姆斯则笑了起来,他对我说:“小白痴,你说得一点也没错;要想看到底牌,竟然真的要拿出超过三百万美元!好吧,那就让我们来大干一场吧……我就下注这个数字,三百万美元!”

现在,不要急着做出决定,让我们重新计算一下这把牌。

德州扑克的精髓和魅力,就在于不停的计算;尤其是在后面的两轮叫注圈!你要知道,任何一张转牌和河牌,都可能让一位牌手领先整张牌桌;或是突然落败!没错,在每一次叫注前,都重新计算一次获胜概,率。这是个好习惯,一直保持这个习惯,你可以赢到很多很多钱(错误的计算除外)!

现在,我看到了六张牌(两张底牌,四张公共牌);也就是说,还有四十六张牌是我没有看到的。我可能拿到的最大牌是同花,这有九张牌的机会;其次是顺子,这有三张牌的机会(方块10将会让我凑成同花,所以不能算在顺子抽牌的机率里);而我确信,两张k和三张q也能帮我取得胜利(同样的道理,方块k不能算进抽牌的机率里),这又是一个五张牌的机会;答案已经出来了,在这把牌里,我最终获胜的概率是——17/46,也就是差不多37%的样子!

而我必须跟注三百万美元,才能争夺这个九百万美元的彩池……这个彩池比例是1:3;也就是说,我将要再次跟注整个彩池的33%左右!

不得不说,菲尔·海尔姆斯是一个很强大的巨鲨王,也许在这把牌里,他并不清楚我的抽牌机率,但他却很神奇的,将彩池比例控制在我欲罢不能的那条线上……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闭上双眼,任由这冰冷而苦涩在体内蔓延;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跟注。”

彩池里,已经放进了九百万美元的筹码;其中我和海尔姆斯都投入了三百万美元;彩池比例让我必须跟注,但我却没有任何把握;是的,我有可能抽中同花,但我同样也害怕抽中同花!如果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方块a、或者方块k的话;当河牌出现另一张方块的时候,如此庞大的彩池,会让我不得不投入更多的钞票;我必将损失惨重;不过好在……河牌并不是方块。

但也不是任何一张我需要的牌,那是一张——红心q。

我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我不想给他更多,于是我敲了敲牌桌。

“我下注……两百万美元。”菲尔·海尔姆斯马上说。

似乎我应该选择弃牌了;但是,我并没有急着这么做,而是开始认真的思考,海尔姆斯偷鸡的可能性;以及我偷鸡成功的可能性。

在耗尽了两分钟的思考时间,和一分钟的暂停时间后;我轻轻的,但却异常坚定的,把所有筹码都推进了彩池中央。(全本 )

第五十章 不住怨妇街(下)

和《超级系统》一样,《哈灵顿在牌桌上》也是一本很有价值的书。我认为,无论任何人,在开始玩人生中的第一把德州扑克游戏之前,都应该把这本书认真的看上五遍;写下十万字以上的笔记;最好还能够做到,将其中的一些经典语句牢牢记在心底,并且不时默念一番。

例如这一段——

“很多从电视的扑克节目里,学会玩牌的人都认为:偷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只需要随意的扔出一些筹码;镇定的对对手微微一笑,就可以吓退他们,让他们迫不及待的逃离这个彩池。但在现实中,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经典的偷鸡牌例,被人津津乐道了。你必须极其机敏的,挑选一个好的时机,寻找一个好的位置,以及不停的变幻你的下注模式……等等等等,事实上,你需要做的,甚至比我说的这些还要多上一百倍!”

“总而言之,你必须花费三个小时以上,构建你的牌桌形象;这三个小时里,你必须不停的告诉别人,当你拿到好牌时,会做出怎样的行动;当他们接受了你的牌桌形象、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之后,你才可以在拿到烂牌的时候,把它当成好牌来玩。注意,即使你一切都做得极其完美;但在现实牌桌里,一个偷鸡的行动,最高的成功率也只有50%;就算是斯杜·恩戈重生,也不可能比这更好。”

是的,哈灵顿说得一点也没错。尽管有很多时候,牌手们都喜欢尝试着吓跑对手;但偷鸡这种行动,并不是一个成功率很高的技巧;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拿面前最后的四百六十万美元筹码拼死一博,偷下这个超过一千万美元的彩池!

如果菲尔·海尔姆斯是在偷鸡的话(这有30%的可能性),那么他已经失败了;如果他拿到大牌;J、Q两对,或是三条Q。甚至没有对子而只有一张A的话,我也依然有50%的概率偷鸡成功;也就是说,抛开各自的底牌,而纯粹玩心理的话;这把牌,我有65%的可能赢下彩池!

而在我把最后的四百六十万美元推进彩池前,彩池里已经有了一千一百万美元!差不多是以二博五的彩池比例,这确实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现在,轮到菲尔·海尔姆斯作出艰难的选择了……

他死死的盯着我,想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我听到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难道你真的拿到了同花?”

“没错,事实上,在转牌的时候,我就拿到同花了。”我微笑着回答他。

这是一个谎言,也是我第一次在牌桌上对对手撒谎。但很奇妙的是,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连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这样一句话:骗人的至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相信,这个谎言是真实的事情!事实上,我一直都在心底不停的告诉自己。我拿到的,是方块K、Q;我拿到了同花,完全可以赢他的三条!这近乎自我催眠的谎言。已经连我自己都完全接受了;而海尔姆斯就算能通过我的表情,而看穿我的底牌;我也敢说,他看到的那两张牌,不会是别的,只能是……方块K、和方块Q!

海尔姆斯把视线移向了彩池的正中间,那里,正摆放着五张红通通的扑克牌,其中的两张,是红心;而另外三张,都是方块。

尤其是转牌时发下的那张方块2,更是红得耀眼……我甚至不敢去猜测。当海尔姆斯看到这张牌时,会是怎样的百感交集;我怕自己会因为这猜测,而大笑出来。

但我必须感谢这张方块2,是这张牌给我凑成了同花;当然,之后两次让牌示弱的表现,也让我成功的套进了菲尔·海尔姆斯的一大半筹码……现在,只要他决定跟注最后的二百六十万美元,我就可以将筹码翻上一倍!但即使他决定弃牌,我也可以拿走他六百五十万美元的筹码!

对一场也许会旷日持久的战斗来说,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开头!

海尔姆斯叫了一次暂停,他又点着了一支烟,并且大口大口的吸着;在此期间,他的目光一直在牌桌上那五张公共牌、以及我的脸上逡巡。

当这支烟还剩下差不多半截的时候,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使劲地踩灭了它。然后菲尔·海尔姆斯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他很是郁闷的对我说:“小白痴,整整一天,我只判断错了这一把牌;我根本没想到,你会是同花!”

“至少你最后还知道弃牌这个单词怎么读。”我微笑着说,“要不然,你会损失更多。”

“是的,没错,小白痴;我要是跟着你发疯的话,就只剩下一百八十万美元啦;可现在,我还有四百四十万美元;才输掉总筹码的1/10,这个开头虽然不怎么美妙,但却根本无伤大雅。”海尔姆斯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站了起来,“你玩得并不算好,是我自己太心不在焉了;竟然会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好吧,这一定是因为太疲劳的缘故,我得休息一下。”

“那么,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您是要申请一次咖啡时间吗?”发牌员问。

海尔姆斯点了点头,然后嘟哝着向观众席走去。

所谓的咖啡时间,也是这种超巨额赌金的单挑对战里,对牌手的一种特别优待。每一个牌手,都可以在每一天的牌局里,申请一次二十分钟的休息;但这休息的时间并不计入八小时的总时间内,而是将比赛顺延。也就是说,如果我和海尔姆斯都申请了咖啡时间的话,那么这场中午十二时开始的比赛,将在晚上九时十分结束(两个二十分钟的咖啡时间,加上三个十分钟的场间休息时间)。

这种比赛强度,根本就比不上sop里的任何一天;而海尔姆斯竟然会以疲劳来做为借口;看来这把牌确实真的把他给弄得很郁闷了……

可是,很明显的,他的郁闷还没有到此为止。当我整理完筹码,回到观众席;刚刚在阿湖身边坐下、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的时候,就突然听到了菲尔·海尔姆斯的咆哮声——

“小白痴,你竟然敢偷我!”

我莫名其妙的对他看了一眼;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向悬挂在面前的大屏幕。那里,正在播放我们的上一把牌——我的底牌,是黑桃K、方块Q;而他的底牌,是草花Q、方块K……

我不是方块K和方块Q的同花吗?怎么变成黑桃K了?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菲尔·海尔姆斯已经从郁闷变成了愤怒;而我必须为自己的欺骗,而向他道歉……

“哦,海尔姆斯先生,请听我解释……这只是个意外;我把那张黑桃K,看成方块K了。”我真心诚意的解释,却引来了阿湖的哈哈大笑;这笑声引得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和阿湖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让我的解释变得更像是一种调侃……

那位巨鲨王一直气鼓鼓的瞪着我,要不是他的妻子,拉着他坐进座位里的话,我想他会在整整二十分钟里,都保持这个姿势。但随着他的妻子开始给他做心理辅导,海尔姆斯开始慢慢的,变得平静起来。

“阿新,这把牌你玩得真好!”阿湖也轻轻的握住我的手,用她那沙哑异常的声音对我说。

我对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阿湖继续说了下去:“真是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阿新也能偷到巨鲨王们的头上!想起那个时候,我们面对托德·布朗森,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是啊。”阿湖的话,也把我带进了一个月前的那些日子里,“那时我们为了要不要和托德玩牌,甚至还大吵了一架……”

“嗯,要不是你……”阿湖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阿新,在澳门的时候,你就已经比我强得多;来了拉斯维加斯后,更是把我甩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但当我看向她时,却没有在那张不着脂粉的脸上,看出一丝伤感或者遗憾。我当然可以很轻易的透过这张脸,看到她的内心世界。在那里,写满了高兴两个字!

除了高兴,我看到的,还是高兴……

接下来的比赛波澜不惊,很快的,第一天的战斗就结束了。

“那把牌好像并没有给你造成多大的困惑?”在离开牌桌的时候,我笑着问海尔姆斯。

他喷出一口烟雾,依然像平常一样趾高气扬的说:“当然,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而已;难道你认为我会像个怨妇一样,把自己的失误怪罪到别人头上?还是会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那把牌?不,小白痴,任何人都有失误;而我要庆幸的是,这个失误,根本不算什么;我还有大把的机会弥补。可是当你犯错的时候,恐怕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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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鲜花满月楼(上)

堪提拉小姐和萨米·法尔哈,也在同一时间结束了战斗。他们一边讨论着牌局,一边向我们走来。

“阿新,您的成绩怎么样?”堪提拉小姐微笑着问我。

“还好吧,我赢了五百万美元。您呢?”

她微笑起来,这微笑让她那张洋娃娃般的脸,看上去令人分外迷人:“那我可比你好一些呢,法尔哈先生让我赢到了六百万美元。”

“不,我可没有让你。”法尔哈给我和菲尔·海尔姆斯各扔了一支烟,也加入了这场讨论,“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草帽老头会让这场战斗继续了;你甚至比你祖父当年更强,至少有七把牌,我都只差一点,就被你一杆清台。”

“可是法尔哈先生,您每次都很神奇的避开了这些陷阱,不是么?”

萨米·法尔哈大笑起来:“是的,是的,小女孩;幸好你没有扫掉我的全部筹码;要不然的话,我会被詹妮弗小甜心、东方快车师徒他们埋怨死的。”

“没错。”海尔姆斯也笑着插话,“铁面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要是你被清台,他肯定会逼着你请吃大餐的。”

我们就这样谈笑着,走向休息室。阿湖和其他观众,都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乔丹·哈尔平先生笑容可掬的走向我们,他带着征询的语气对我们说:“毕尤小姐,还有三位先生。照梦幻金色大厅的规矩,每一个有资格进入这个房间的牌手,都会留下自己的巨幅照片和亲笔签名,以供后来的牌手瞻仰……我想,这样的要求,不会让四位觉得很为难吧?”

我们四个人彼此间互相看了看,然后萨米·法尔哈代替我们做出了决定:“那当然没问题。”

从堪提拉小姐到菲尔·海尔姆斯,再到我和萨米·法尔哈;我们一个接一个的,在相机前坐下,微笑,然后起身。

“要不,我们再来合个影吧。”法尔哈扔掉嘴里的烟头,兴致勃勃的对我们说。

照一次也是照,照一百次也是照。我们三个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提议。于是在梦幻金色大厅的正中央,我们四个人紧紧的站在了一起。

我和堪提拉小姐被两位巨鲨王夹在了中间,微笑着看向面前的相机,不仅我们,那两位巨鲨王也在微笑着,而且笑得比我们更灿烂。

他们中的一个输掉了五百万美元,而另一个则输掉了六百万,但如果只看他们表情的话,你肯定会认为,他们才是胜利的一方。

“很好……再靠紧点……准备……”摄影师伸出手。指挥着我们四个人的站位,然后他退回到相机后,我听到“嚓”地一声,这张合影,就这样完成了。

当我和堪提拉小姐松了一口气(即便是离开了牌桌,两条巨鲨王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依然对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萨米·法尔哈叫住了我们。

“嘿,还没完呢。等一下!”海尔姆斯也对我们喊着。

“怎么了?”我问。

那两条巨鲨王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他们的私人服务生招了招手:“琳达(莎莉),过来一下!”

法尔哈轻松无比的、把嘴里那支烟,用舌头从这边嘴角顶到那边嘴角。而这烟也丝毫没有妨碍到他的说话:“琳达,你刚才不是说过,想和我合个影吗?你瞧,不光我,还有那位海尔姆斯先生;和赢了我们的两位后起之秀,这样的合照机会可不多哦……”

“我?这……这合适吗?”那个被叫做琳达的私人服务生有些不安地问。

“当然,来,对,就这样,站在我的身边……”

“这样不太好吧。烟头。”海尔姆斯也带着他的私人服务生走了过来,他似乎对这个安排并不是很满意,仔细看了一番后,他说,“莎莉,你蹲下来吧;我站在你的身后。”

“那我也蹲下吧,好吗?法尔哈先生?”琳达怯怯的问。

“那……好吧。”

既然法尔哈和海尔姆斯都已经开了这个先例,我和堪提拉小姐,也依样画葫芦的,分别叫来自己的私人服务生。卡夏也蹲在了我的身前。我这才发现,她不仅长得很漂亮,而且头发也很长,就像一条黑色的瀑布般,从头顶一直坠到了地毯上。

“嚓”的一声,这个画面便永久的定格下来。

接着我们四个人都在自己的照片上签了名,轮到我的时候,哈尔平先生说:“邓先生,您……能不能签上您的中文名?”

“为什么?”我奇怪的问。

“因为你是第一个进入梦幻金色大厅的中国人。”法尔哈说。

“是的,没错。”哈尔平先生接着说了下去,“这是件很有历史纪念意义的事情。记得当初,我还只是一个小小侍应生的时候,曾经在梦幻金色大厅里,见过香港的叶汉先生;他是一个值得所有人尊敬的赌徒。但那个时候,好像香港还在英国的管辖之下。”

“那么,好地。”我笑笑说,在照片上,签下了我中文的名字。

当第二天我们(詹妮弗·哈曼替代了萨米·法尔哈)再次走进梦幻金色大厅的时候,这些签过名的照片,已经被悬挂在了最醒目的位置上。我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微笑着的自己——我的左边,是那位全世界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牌手斯杜·恩戈;而我的右边,是刚刚宣称退出江湖的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

我们的画像下面,堆满了一种不知名的鲜花,这鲜花异常美丽,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芬芳。卡夏微笑而有些腼腆的对我说,这是她得到了哈尔平先生的同意后,特意为我准备的。

“让你费心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对她说。

她低下了头,双手拨弄着制服的下摆,轻声说道:“我看您昨天喝了很多咖啡,那样是很伤身体的;所以,就想着在牌桌边,放上一些铃子花,在我的家乡有很多这种花,从小我就知道,它们也同样有清醒头脑的作用……”

“谢谢你,卡夏。”

我和菲尔·海尔姆斯,就在这鲜花丛中,以及那两位各获得过三条金手链、所有人都公认的、最强牌手的微笑之下,继续展开了战斗。前一天的牌局,让我们彼此之间已经有了很清楚的认知。所以在这一天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就陷入了白热化的战斗。

我的同花击退了海尔姆斯的顺子,赢得三百万美元;但马上他就用葫芦扫走了我的三条,把那三百万美元赢了回去;隔了两把牌,我又用三条打败他的两对;但就在下一把,他的两对又干掉了我的口袋对子K……

这无比激烈而又不相上下的博斗,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想海尔姆斯也会有相同的感受——

我们两人,就像在悬崖边上格斗一样;我们施展出全身解数,但却势均力敌、不相上下;我们的双脚都牢牢的踩在地上、纹丝不动;可是,我们彼此的心里都清楚,任何一次过招,只要其中的一个人稍有不慎,便会马上坠下深渊、粉身碎骨。

这是一种让人热血沸腾而又无比迷恋的感觉;如果是阿湖、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巨鲨王的话,一定会深深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但我不是阿湖,也不是那些巨鲨王。

我是邓克新,我是我自己。

我的神智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清醒和警惕;当然,我的对手也是一样。但是——

当这把牌在转牌后,菲尔·海尔姆斯再次推进所有筹码的时候,我想,我们中间的一个,肯定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我习惯性的端起手边的咖啡,但很快又放了下去。拜卡夏准备的那些铃子花所赐,我的头脑一直处在极度冷静的状态,现在的我,并不需要借助咖啡的刺激。

我再次看向彩池中间,那里,有四百万美元的筹码,以及四张黑色的公共牌——黑桃7、草花Q、黑桃8、黑桃5。

而在我面前,静静趴着的那两张牌是——黑桃6、黑桃K。

我已经拿到了同花,还有两头同花顺的抽牌;我很确定,海尔姆斯顶多只是个顺子。他没有两张黑桃,也没有两对或者三条,可以用来做葫芦抽牌;但他也许有张黑桃A,这样的话,他还有五张牌的机会,也就是差不多11%的机会赢我。

但是,他却选择了全下!

菲尔·海尔姆斯又点着了一支烟,他笑着对犹豫不决的我说:“你可要想好,这是一千万美元;你拿到了同花,但我也许拿到比你更大的同花;可是,更大的可能是,像昨天你偷我的那把牌一样,我也在对你偷鸡;为什么不试试呢?来吧,小白痴!”

对我来说,这是一种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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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鲜花满月楼(中)

这把牌,不存在任何平分彩池的可能;也就是说,如果我跟注全下的话,不是赢到一千万美元;就是输掉一千万美元!

铃子花的香气扑鼻而来,现在的我,比起任何时刻都更为冷静而清醒;我知道自己没有判断错误;但我也知道,菲尔·海尔姆斯同样不可能没有看穿我的底牌!

不管怎么说,我在占据了90%优势的时候,没有理由不跟注全下……但是,在这一刻,我清楚的记起了,本年度的sop里,陈大卫被丹尼尔·内格莱努淘汰出局的那把牌!

——“转牌后下面有三张方块,我有方块KQ;鲍牙全下,我知道他只有一张方块A在偷鸡,于是我就跟注全下。没想到河牌还有一张方块。然后……”

这把牌,和陈大卫被淘汰出sop的那一把,何其相似!陈大卫看出了丹尼尔·内格莱努只有一张方块A;我也看出了菲尔·海尔姆斯只有一张黑桃A。内格莱努肯定也同样看出了陈大卫已经凑成同花;而海尔姆斯……要是看不出这一点,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坐在我的对面!

那么,从马靴酒店的赛场,到卡拉提娱乐场的梦幻金色大厅;从代表全世界最高扑克游戏水准的sop,到有史以来最高赌金的单挑对决;从内格莱努,到海尔姆斯……他们为什么敢于全下?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想要在河牌里,用差不多10%的胜率,和对手以拼运气的方式决出胜负?当然不!

陈大卫是一个纯技巧型的牌手;他一直坚信,技巧能够战胜包括运气在内的一切(1988年地sop决赛桌最终两人决战,陈大卫就将自己的玩牌技巧发挥到了极致。他放弃了所有加注的机会,只是跟注或者弃牌。最后的一把牌里,他拿到顺子。而对手却茫然无知的,用两对在河牌后全下!陈大卫马上跟注全下!从而一举夺得那一届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金手链!)

可是,我并不是陈大卫,我不会像他那样,认为对手是在偷鸡;我宁可相信——

这,就是牌感!只有巨鲨王们才会拥有的牌感!

“好吧,你成功了。”我把牌扔回给发牌员,淡淡的对那条巨鲨王说。“海尔姆斯先生,我得承认,这把牌你玩得很好,你只有一张黑桃A,但却成功地吓退了我的K大同花。”

“你真的有两张黑桃?”菲尔·海尔姆斯看向我,摇了摇头,“或者,你只是在骗人?”

我也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对发牌员说:“我想休息一下。”

“邓克新先生。您是要申请一次咖啡时间吗?”

“是的。”我说。然后我把脸转向了那条巨鲨王,“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为什么不去看看大屏幕呢?”

“好吧。我相信你。”在我们并肩走回观众席的时候,海尔姆斯摘下了那副大墨镜,“这真是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我猜,你的两张黑桃里,除了那张老K,还有一张,是黑桃6吧?”

“是的,没错。”

“你有将近90%的胜率,却选择了弃牌……小白痴,你总是喜欢做出这种出人意料地决定;我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谢谢你的夸奖,海尔姆斯先生。不过,虽然河牌没有发下来,但我们都知道那是什么;90%的胜率会在那一瞬间变成输牌,不是么?”

海尔姆斯停下了脚步,他掏出一块绒布,仔细的擦拭着那副大墨镜;我清楚地听到他的嘟哝声:“没错,小白痴;看起来在我的教导下,你确实有了不小的长进。那个白痴娘们对你的信心,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不过现在,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掉以轻心了,你还是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是吗?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说完这句话后,我走向阿湖,坐在了她的身边。

阿湖依然如往常般轻轻握住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手掌的温暖、潮湿……和粗糙。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童年时代,总是喜欢黏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

大屏幕里正在播放我和海尔姆斯刚才的那把牌,在转牌发出来之后,我名字后方的那个数字,是89%;而海尔姆斯则是11%。但他毫不犹豫的全下,而我则在认真的考虑了很长时间后,选择了弃牌。

阿湖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她却一直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比起我的弃牌,更让陪同詹妮弗·哈曼前来的迈可·坦里罗觉得奇怪,他在憋了几分钟后,终于忍不住问阿湖:“杜小姐,您为什么不问邓先生,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弃牌呢?”

“因为这把牌他赢不了,所以当然要弃掉呀。”阿湖转过头去,异常平静的回答。

“可是,他有89%的胜率!”坦里罗指着大屏幕说道。

“河牌没翻出来之前,再高的胜率也没用。”阿湖淡淡的说,“既然阿新选择了弃牌;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只需要支持他的决定就够了。”

辛辛那提小姐也被他们的谈话吸引过来了,她依然面如冰霜,但声音里却多了丝丝温情:“杜小姐,您和当年的我很像呢。”

“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年我跟着安迪·毕尤先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辛辛那提小姐每次提到那位逆天强人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些怀念之情,这次也不例外,“那个时候,他总是做出一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这个时候,我就拼命的告诉自己:毕尤先生总是对的。如果我能够理解他的做法,当然会理解;如果实在理解不了,那也绝不是他的原因,而是我的问题;我只需要支持他的一切决定就好了……”

“是的,辛辛那提小姐。”阿湖轻轻的说了下去,“您说得一点也没错。的确是这样的。就像这把牌,要是换成我,四名会选择跟注全下;我确实不能理解阿新为什么会选择弃牌,但这并不妨碍我支持他做出这个决定……”

大家都沉默了。我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热流,从阿湖握着的那只手,渐渐的,向自己身体内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

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到了,我和海尔姆斯又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将这场牌局继续进行下去。

刚刚那把牌让我输掉了两百万美元;胜利的天平仿佛往菲尔·海尔姆斯的方向稍稍倾斜了一下。但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我拿到了几把不错的牌,又在河牌里幸运的击中了两次抽牌,成功的再度将局势扭转过来;甚至还略有盈余。

当牌局进行到晚上八时四十分的时候;我的面前,已经有了差不多一千一百万美元的筹码。而菲尔·海尔姆斯也一直没有申请过咖啡时间;也就是说,还有十分钟,今天的战斗就要结束了。

将近九个小时的战斗,让人异常疲倦;就连从来都是从坐上牌桌开始,一直唠叨到离开牌桌的海尔姆斯,也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时候往往是大家最没有战意,也是最松懈的时候;但我和海尔姆斯却依然像两头饥饿的野狼般,打起全副精神,小心翼翼的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我加注到十万美元。”

“我弃牌。”

“我跟注。”

“我加注到六万美元。”

“我弃牌。”

“……”

时间不停的流逝着,在铃子花的香气中,我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长针已经即将指向正上方了;还有半分钟的时候,发牌员就会宣布今天的牌局到此结束;但现在还没有,他“刷刷”的给我们发下了底牌。

我轻轻的揭开这两张扑克牌——黑桃A、方块5。

这把牌是我的小盲注,我决定加注到……八万美元。

菲尔·海尔姆斯也看过了底牌,然后他摇了摇头:“真的,这是把死人牌,小白痴,我们已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不如就在最后的这把牌里,彻底的分个胜负吧。嗯,那么,我全下。”

他竟然又全下……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通常来说,在这种盲注相对双方牌手的筹码数量而言极小而且还不会增长的情况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翻牌前全下的事情!技巧越高的巨鲨王,越是不会做出这种俄罗斯轮盘赌一般的举动!

海尔姆斯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全下!如果他确实拿到了好牌,他完全可以慢慢的玩牌,套走我更多的筹码,而非区区的八万美元;而如果他拿到了烂牌,万一我跟注全下,他更会损失惨重!

但是,他就是在第二天的最后一把牌里,放出了这么一个无理手!让我头痛无比的无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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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鲜花满月楼(下)

我对面坐着的,是巨鲨王菲尔·海尔婚斯:而非毕尤战法的执行者堪提拉小姐。我绝不相信,只通过一次加注到八万美元的行动,他就能判断出我的底牌!就算是堪提拉小姐自己也承认,精准如电脑般的毕尤战法,在一次叫注后,也只能把我的底牌范围,缩小到三十种可能性以内!

那么,这个全下究竟代表了什么?难道海尔姆斯拿到了真正的大牌?或者口袋对子?一张A带着另一张小牌?还是K、Q,Q、J甚至J、10的同花连续牌?

好吧,我承认,从海尔姆斯的脸上,我看不出什么;从他这个明显无理的全下叫注里,我同样也找不到任何信息……但是,我现在必须要考虑的是,要不要跟注全下?

两分钟的思考时间到了,在发牌员的催促声中,我申请了一次暂停。

弃牌是很容易的,只需要摇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就可以了;但是,我有一张A,在单挑对战里,这算是不小的牌;我不甘心,连前三张牌都没有看到,就这样被海尔姆斯吓得弃牌!不要忘记,他依然有30%的可能是在偷鸡!

在没办法做出决定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看向观众席;我知道阿湖会坐在那里,充满信心的看着我,或是闭着眼睛为我祈祷。但当我这次转头看去的时候——

除了菲尔·海尔姆斯的妻子,和那两个《赌城日报》的记者之外,观众席上空空如也!

阿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观众席上!

sop的Day5与那一天、在我整场比赛最关键的时刻,阿莲不在我的身边;而今天的战斗,同样进行到最关键的一局时,阿湖……她竟然也离我而去了!

我的头部突然有如炸裂般疼痛;再也没法做出那些繁复的计算。一种很久未曾有过的情绪,刹那间涌上了我的心头。原本,我以为这是愤怒;但马上我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莫名的……伤感

那一瞬间,我的鼻子竟然有些发酸。

就连菲尔·海尔姆斯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他“好意”的提醒我:“小白痴,你只剩下十秒钟的时间思考了;快些决定吧,要不,就会被判成死牌啦。”

胡乱飘荡的思绪,被他的这句话拉了回来。没错,尽管已经是最后一把牌了,但比赛还没有结束。现在,我还有十秒钟的时间,却要在二十多架摄像机前,做出一个关乎两千万美元的决定!

突然间,我的耳边仿似传来了姨父的声音:镇定,你要镇定!你是一个男人,所以,你必须学会镇定!

是的,我要镇定下来,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即便是以前的姨父,也未必有过这样紧张的时刻吧!

想到了姨父,我就想到了他的书房。想到了那个夏日的午后,那本英文版的《超级系统》;然后,我就想到了书里的那句话——

“这是勇者的游戏!”

没错,这是勇者的游戏!我有一张A,而海尔姆斯甚至可能连张K都没有!我当然可以跟注全下!

“我……”就在我正想说出“跟注全下”四个字的时候,一股鲜花的芬芳,飘进了我的鼻翼,这香味让我猛的停了下来;海尔姆斯刚才说过的话,突然再次在我耳边、异常清晰的不停回荡着——

“真的,这是把死人牌。”

“真的,这是把死人牌!”

“……”

在牌桌上,海尔姆斯总是会像只苍蝇般喋喋不休;再没有任何一个巨鲨王像他一样多话。是的,他的话实在太多了!虽然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并且异常小心的,用很多的废话和垃圾话,来降低这些说话里泄露自己底牌的可能性。但是,在这把牌里,他已经松懈下来了,他已经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底牌告诉了我。没错,他的那两张底牌是——A、8!

就像A、J被称为黑杰克;K、Q被称为皇家婚礼一样;A、8这两张牌,也有着自己特定的称谓——死人牌(1876年,一名叫比尔·黑阔克的牌手,因为以A、8取胜,而被输牌后恼羞成怒的对手开枪打死,故而得名)!

我手里的A、5,对上菲尔·海尔姆斯的A、8,只有不到30%的胜算!如果我跟注全下的话,有高达70%的可能性,是我将这一千万美元拱手送人!

“邓克新先生,请您马上叫注。弃牌?还是跟注全下?”发牌员对我说。

我拿起了自己的底牌,再次留恋的看了一眼它们,苦笑着摇了摇头后,我把这两张扑克牌扔回给发牌员。

第二天的战斗,也随着这一次弃牌,而落下了帷幕。

“阿新,我赢了差不多三百万美元。你呢?”在走回休息室的时候,堪提拉小姐微笑着问我。

“差不多一百万的样子……”我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嗯,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堪提拉小姐突然向大门的方向指去,她惊讶的问,“阿新,杜小姐怎么了?”

我抬起头,却看到阿湖从门外惶急的冲了进来!

说真的,“惶急”这个词,用得很不准确;可我实在没办法形容出此刻的阿湖;我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现在她脸上露出的那副表情!

还隔着老远,她就大声的叫我:“阿新……”

我加快脚步,走到她的面前:“阿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湖喘息了两声,然后用那沙哑的声音对我说:“阿新,刚才我出去接电话了。是你的阿莲同学打来的,她说……她说……”

阿莲?回香港的时候,我不是给她留了一万美元吗?她现在找我能有什么事?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阿湖:“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你的母亲出现了!”

“什么?”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经过了残酷的sop、和这两天极其艰苦的单挑对战;现在的我,可以面不改色的、在牌桌上推出一千万美元的筹码;但是,此时此刻,我也没办法再去保持这该死的镇定!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她说,你姨母家的厨师赵姨,刚刚找到龙同学,要龙同学告诉你,你的母亲现在在你姨母的那幢别墅里!你没带手机,龙同学没法联系上你,只好找了刘同学,刘同学又找到了你的阿莲同学;幸好本书转载.,我给阿莲同学留了我的手机号码……”

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了……那还等什么?我马上急冲冲的向门外走去:“我现在就去定机票!”

可阿湖却抓住了我的手臂,她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平常那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机票我已经定好了,就是今晚飞香港的。可是,阿新,你别忘记,在回去之前,你必须要征得海尔姆斯、和哈尔平先生的同意!”

是的,这是一场进行中的牌局……如果海尔姆斯不答应放我走,我却离开了拉斯维加斯的话,我将被会判成弃权负;从而损失掉整整五千万美元!

当我在休息室里,找到乔丹·哈尔平先生,对他说因为一些突发事件,我必须回香港一趟时;他很快就点了头。但菲尔·海尔姆斯却看着我急切的脸,嘟哝着说:“小白痴,我真的不知道,你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这个价值一亿美元的牌局更为重要……”

我以为,接下来他会拒绝我的要求,或者就算同意的话,也是在奚落我一番之后的事。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素来以不好说话而臭名昭著的菲尔·海尔姆斯,也会有如此通情达理的一天!

他接下来说的是——

“不过,小白痴;我可以看得出来,那件事对你来说真的非常重要。那好吧,你回去吧,我同意了。”

我第一次由衷的感激面前这条巨鲨王;尽管这段时间以来,我都一直是那样厌恶他;我真诚无比的对他说:“谢谢您,海尔姆斯先生。”

他却在喷出一口烟雾后,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谢。你要知道,我的家就在拉斯维加斯;偶尔的中断不可能对我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我随时都可以回到这张牌桌上……而且,你也还有五千万美元在这里,尽管这钱不是你的,但你肯定不会这样一走了之。不过,小白痴,我得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像当年的老毕尤一样,拖上个五六年,再把自己的儿女给派来,我可不像草帽老头那样好说话。”

“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菲尔姆斯先生,我向您保证。”

接着发生的事情就不用再一一详述了——我和阿湖回到马靴酒店;整理好行装,拿到机票,退房,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机场……

在空中飞行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后;当机窗外刚刚露出第一丝曙光的时候,我和阿湖,终于再次回到了香港,踏上了这久违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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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缘了就是完(上)

随着“吱”的一声响,一辆红色的的士,在半山区那幢别墅的大门外停下。

从拉斯维加斯机场登上飞机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都没有说话;而阿湖也同样保持着沉默。但无论在飞机上,还是在的士上,她总是会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这份从手背直传向心底的温暖,总能让我在焦躁不安、或是激动紧张的时候,变得心态平和下来。这一路行来,也不例外。可是现在,阿湖却轻轻的,将那已经汗湿的右手,从我的手背上移开。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直到下车,我也没有邀请阿湖一块进去坐坐;而阿湖似乎也并没有任何打扰我们母子相见的想法。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听到她用那沙哑的声音,轻声对司机说:“深水埗、钦州街。”

的士在宽敞的路面上调了个头,喷着淡淡的尾气绝尘而去。

我站在原地,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半步也无法移动。在我身前不远的地方,是别墅的大门。而失散了十数年的母亲,正在那扇门后,等着我,等着她的儿子!

我突然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紧张。是的,从来没有过!就算是被那张方块7击倒,而准备自杀的时候;就算是决定答应阿刀,和托德·布朗森一战的时候;就算是被菲尔·海尔姆斯设下圈套,即将输掉全部筹码的时候,也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紧张!

双腿从起初那沉重的僵硬,也开始变得软绵绵的,几乎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我已经窒息得无法呼吸了;不得不扶住门外的那颗大树,努力的喘息了几次。

那辆的士又开了回来,在我地身边停下。阿湖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她的右手穿过了我的臂弯,在我耳边轻柔的说:“阿新,记得我和陈大卫玩牌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吗?来。试着放松三分钟……”

“嗯。”我很努力的,才干涩无比的,吐出了这个音节。

“那么,我们进去吧。阿新,不要让阿姨久等了。”

夏日初晨的阳光,暖暖的洒在我们身上,这暖意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力气稍微恢复了些许。在阿湖有力的搀扶下,我勉强至极的穿过那杂草丛生的草坪,走进了别墅的大厅。

“邓少,您回来了?哎呀,您这是怎么了?”赵姨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她小跑过来,扶住了我的另一边手臂。

我停下脚步,轻轻抬起头,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我看到了——

一个浓装艳抹的中年妇女,正端坐在那里,随意地翻看着一些文件资料,她全身上下一片珠光宝气,令人不敢逼视。

她的身边,一个银行工作人员正不停的说些什么。而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脸部表情和辛辛那提小姐差不多的女人,以及两个膀大腰圆、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

这一切的一切,和我记忆里母亲的形象,实在相差太大了!

但是,那脂粉涂抹下的脸庞,依然还残存着儿时的印象!是的,没错,她就是我的母亲!

我曾经无数遍的从电视里,看到过母子相认的场景,也曾经无数次地在梦里,幻想过当自己找到母亲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可是现在,我却只是轻轻挣脱了阿湖和赵姨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

她并没有看我,而是依然低着头,在那个银行工作人员的解释下,翻看手上那些文件资料。那两个保镖似乎想要有所动作,但她满是戒指的右手轻轻扬起。于是,我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离开了阿湖的搀扶,我的双腿又开始发软了。我以为自己会跪下去,但我没有。

我只是全身颤抖着,带着哭腔,轻轻的叫了一声——

“妈!”

我原本以为,母亲会将我拥入怀中,抱头痛哭!要不然,也会温柔的拉起我的手,问我这么多年以来,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或者,让我坐在她的身边,开始诉说从那离别之后,她对我的思念……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只是将视线短暂的从那些文件资料上移开,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这目光甚至没有在我的脸上停留超过哪怕一秒钟!

接着她对身后那个应该是她私人秘书、或者私人律师的女人,作了一个手势,那女人走上前来,掏出了一张支票,递到我的手里。

我下意识的接过这支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一百万港元整。

那个女人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职业化的语调对我说:“邓克新先生,杨自爱女士这次回到香港,是为了将她的姐姐,也就是杨自喜女士,接到加拿大去居住和治疗。至于平光庆先生遗留下来,由您一力承担的债务,她也愿意全盘接管。现在,她正在和银行方面商谈有关以资抵贷的相关事宜。至于这一百万港元,是为了感谢您对她的姐姐所做的一切,而给您的,请您收下。”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抬眼看去,两个身着护士装的女人,正把我的姨母从楼上搀了下来。脚步踉跄的姨母,依然像往常一样,两眼无神,茫然而空洞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以资抵贷?”我喃喃的问。

“是的,经过评估,这套别墅现在大约价值一千万港币……”

她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清楚……但我却明白的知道,我的母亲,那个女人,要卖掉这套别墅,来还清我背下的债务!

突然间,我的左手被轻轻牵起,一股熟悉的暖流,从手心向我的全身蔓延开来。我转过头去,阿湖正带着坚毅而平静的表情,站在了我的身后。

“那么,杨自爱女士,大致条款就是这些了。您觉得……还可以接受吗?或者说,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从我走进大厅到现在,我的母亲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但这句话却不是对我说的!她扬起头,微笑着对那个银行工作人员说:“当然没有问题,事实上,我并不喜欢香港这个城市。我现在只想着能够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一切手尾,带着姐姐,回到温哥华去。所以,这些钱算得多些或是少些,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速度。我希望,你们可以尽快的,给我办理好相关手续。”

“那是当然……”

就在这个时候,阿湖突然冷冷的说道:“我想,你们两位都忘记了一件事情。”

我的母亲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问道:“哦?那么,这位小姐有什么指教?”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笔债务,是阿新欠下的。可是,你们似乎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征询他的看法!”

“阿新?”我的母亲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位小姐,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才十八岁,还只是一个在念书的高中生,他有什么能力,偿还这么一笔高达一千万港元的债务?”

“如果他不是为了留住这套别墅的话,在一年前,他就可以申请破产保护了。可是,他却找到了银行,签下分期还款的协议,每个月都会准时归还六万港币,从来没有拖欠过,也从来没有违反过那份协议……”

“那又怎么样?”

“那也就是说,你们没有资格,代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转过头去,轻声对阿湖说:“阿湖,不要这样,她是我的母亲……”

“我已经和你脱离母子关系了。”那个女人平静的回答,但这句话对我而言,却犹如五雷轰顶!

我茫然的听着她继续说了下去:“那个道士说得一点也没错,你就是一个扫把星。不知道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我才会生下你!”

她越说越是激动:“从生下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走霉运。生病、下岗,遭受家庭暴力……要不是我跑掉的话,现在已经死在那个男人的手里了。当然,那个男人同样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不也一样下岗,靠着卖那把子力气和卖血,才把你养大?第三个受害者,是我的姐姐姐夫,你才来香港半年,就把他们弄得家破人亡……”

“总而言之,我不想再看到你。”她最后说的,是这样一句话。

然后她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我试图拦住她,但一个保镖只是随手一拨,我就被扫到了一边。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所有的人都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有赵姨,似乎曾经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但最后,她还是跟在那个女人的身后,走了出去……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跌坐在地上的我,和站在旁边,茫然不知所措的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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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缘了就是完(下)

过了很久,我才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母亲给了我极大的震撼,但我却感觉到,现在的自己,比起见到她之前的紧张,要轻松得多!

是的,她还活着,而且看样子,还活得很好。这就足够了。至于她对我的厌恶,我不敢说,让时间去改变一切。但我相信,这误解终将消除!我还很年轻,母亲也还不算老,我还可以等到她回心转意,再去尽一个儿子应尽的本份!

可是,在遥远的山西,还有一个人!他已经很老了。而我,却竟然一直忽略了他……

我以为,自己可以治愈母亲在我心底留下的创伤。但我错了。看着依然站在原地的阿湖,我还是忍不住的,轻声问她:“阿湖,我……真的是扫把星吗?”

“当然不是!”阿湖走到我面前,她凝视着我的眼睛,很肯定的说,“你当然不是!”

“那我的母亲为什么这样说?到底我做错了什么,连我的母亲都不肯认我……”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他们自己没有做好,却又不肯认错,于是就把一切都怪罪在别人的头上!”阿湖轻轻的抱住了我,她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甚至可以说,有一种能够让人平静下来的神奇功效,“如果照你母亲的说法,那我也是一个扫把星了!我的父亲因为我而坐监,母亲因为我而生病,妹妹因为我而变成哑巴……”

一种莫名的伤感,在空旷的房间里四处飘荡。我不由自主的,也伸出双手,抱住了面前那表面坚强、内心却极度软弱的女孩:“阿湖,别说了……”

我们紧紧的相拥,彼此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是的,母亲不要我了,姨母也已经走了,我一直为之坚持着拼命努力的目标,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但是,至少,我的身边,还有阿湖……

这样静静的拥抱了大约十分钟后;鲨鱼的本能,让我们开始镇定下来。虽然在对方的面前,我和阿湖总是不会刻意隐瞒自己软弱的一面,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软弱确实于事无补!我们必须明确的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做什么,又应该怎么去做……

我和阿湖在沙发上坐下,开始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明显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让母亲把别墅拿去还债。

尽管姨母似乎已经不再需要再住在这里了。但这套别墅,是姨父留给她的唯一财产。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变卖!母亲对我说,她会给姨母治病。我也相信以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财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我唯一能为姨母做的事情,就是替她保留下这套别墅,让她在恢复正常后,还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是的,阿新,你确实应该这样做。我完全赞同你的做法。”阿湖说。

既然做出了决定。我们就马上开始行动起来——我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我已经答应了菲尔·海尔姆斯,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拉斯维加斯。

“阿新,你确定……你已经真的没事了?”在走进平托银行总部的大门时,阿湖还在不无担扰地问我。

我微微点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是的,我确定。”

通过前台的服务生,我们找到了负责这笔贷款的米襄理——他是一个秃顶胖子,大约五十来岁。我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当初,这家银行里的几乎所有人,都想让我代替姨母宣布破产。他们对我威逼利诱,用尽了一切手段……如果不是米襄理坚持站在我这一边的话,我根本就没法继承这笔债务,也根本没有办法,留下姨父的那套别墅。

我和米襄理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面了,但他依然很清楚的记得我。他微笑着和我握手,然后坐在办公桌后的大班椅上,静静的听我表明来意。

“我希望您能再帮我一次,拒绝我母亲提出的,那个关于以资抵贷的提议……米襄理,请您相信我,我会继续依照协议,按月归还这笔贷款的。”

在我说话的时候,米襄理一直都在微笑着看向我,然后他对我说:“阿新,半年前,你的成熟就已经让我非常惊讶,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半年后,你看上去就已经和当年的平先生一模一样了……自古英才出寒门,古人的话,总是这么有道理的。”

“米襄理,您过奖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信用。至于你刚才说的事情,我也很想帮你……”

我的心陡然一紧!通常,当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东方人对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马上,你就可以听到“但是”两字!

果然,他接着说了下去:“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爱莫能助了。”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我,脸色依然平静,语调也没有任何变化:“那么,您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米襄理看了一眼阿湖。阿湖马上会意的站了起来:“抱歉,我先去趟洗手间。”

阿湖离开了襄理办公室后,米襄理站起身,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紧。这才再又坐进了那张大班椅:“阿新,有些事情你是知道的,上一次,我担了很大的风险,才能够帮到你。”

“是的,我知道。我也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恩情倒谈不上。”米襄理摆了摆手,“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还有能像你这样孝顺的了。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所以,只要是帮得到你的地方,不用你来找我,我也肯定会帮。但这一次……”

他伸出食指,往正上方指了指:“这一次,是上面做出的决定;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襄理,不可能违逆上面的意思,只能照着执行。”

“怎么会这样?”我轻声问他,“米襄理,这笔贷款不是一直都归您负责吗?”

“是的。”米襄理突然压低了音量,“阿新,你要知道,我的职权是负责发放和管理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港元这个区间内的贷款。”

“嗯,我知道。”

“但是,这一次的数额,已经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米襄理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几乎要把脸凑到他的面前,才能听到他的声音,“阿新,我确实很想帮你。而且,我知道你不是个多嘴的人……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接下来的话,你自己知道就好,千万不要说出去。”

“嗯,我向您保证。”

“你听说过刘一志这个名字吗?”

地产大亨刘一志,也就是刘眉的父亲,龙光坤的准泰山大人……我点点头:“听说过。”

“杨自爱女士,哦,也就是你的母亲,昨天上午联系过我,提出了那个以资抵贷的建议。说实话,我当时并没有把这个建议放在心上。因为那套别墅,我们资产评估部的人只给出了一千万港币的价格。而且不动产也很难出手,尤其是平先生……你知道的,香港人很迷信这些事情。”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而我知道,从你这里,我可以安安稳稳的收回一千二百万。”米襄理接着说,“但是,刘一志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昨天下午,他直接联系到上面的人……他说,只要我们拿到那套别墅,他就愿意以三千万的价格买下来……”

“什么?三千万?”

“是的,三千万。阿新,所以我说,这一次我也爱莫能助了。如果我拒绝你母亲那个提议的话,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解职通知书就会递到我的手里……”

“那么,如果我一次性还清贷款呢?”

“一次性还清贷款?”米襄理抬起头来,他摇了摇头,“阿新,你是不是有些糊涂了?这可不是十万二十万;而是笔一千万港元以上的巨额贷款!”

“我确定自己现在很清醒。米襄理,请您告诉我,如果我一次性还清这笔贷款的话,那套别墅是不是依然归我姨母所有?”

“那当然!不过,我和你母亲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米襄理看了看手表,然后对我说,“现在是十点二十。也就是说,除非你能在四十分钟里,找到一千一百万港元,否则……”

一千一百万港元,也就是将近一百六十万美元……幸好,我的钱包里,还放着差不多两百万美元的支票!

我掏出了支票,摆在他的办公桌上:“那好,我马上还清这笔贷款。”

米襄理仔细的检查着那几张支票,他甚至没法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惊讶:“阿新,你去抢银行了吗?”

“没有,这是我在拉斯维加斯赢的。”

“赢的……”米襄理嘟哝着站了起来,他打开身后的保险柜,从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借据堆里抽出一张。

他把那张借据拿在手上,再次将保险柜锁好。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过脸来,对我说:“不过,阿新,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提醒你。”

“您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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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明天已是下世纪(上)

米襄理坐回了那张大班椅,他皱着眉头说道:“阿新,你想过没有?就算你还清了这笔贷款,可那套别墅的所有权,还是归杨自喜女士的。而根据香港的法律,在她没有恢复神智正常之前,你的母亲依然有权利代替她处理这套别墅……”

是的,这个可能性在来平托银行之前,我和阿湖就已经想到了!可是,我们还没有想到应对的办法……

不过,除了阿湖,我不想再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我依然微笑着、淡淡的对他说:“那样的话,让我母亲多赚两千万,也总比让你们银行赚去这笔钱的好。不是吗?”

米襄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没有再说什么,开始给我办理还贷手续。大约十分钟后,他把那张借据还给了我。

“阿新,你在这里坐坐。我去金库取那张房产证,还要把这些钱入帐。”

“嗯。”我轻轻的应了一声。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摩挲着这张借据,我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我这两个月生活的话,除了多姿多彩、波澜壮阔之外,实在是找不出别的词语了。我敢说,90%以上的人,活了一辈子,也没有我这两个月的生活刺激和……精彩。

尽管,这并不是我想要追寻的精彩!但不管怎么说,两个月前的生活,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遥远得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记不记得第一纪念中学里的那些同学,以及葡京赌场那些鲨鱼。曾经烂熟于心的名字和面孔,现在,似乎都已经变得陌生而模糊。

是的,从阿湖出现在我面前、借给我两万港元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命运快车就滑向了另一根铁轨。那些原本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却陆续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推动着这辆快车不断前进。

从阿湖到阿刀,再到陈大卫、阿进、托德·布朗森……

要是没有阿湖、或者那些人出现的话,我根本没可能去拉斯维加斯参加什么sop。要是没有这场sop,我也就不会遇上、并且得罪了菲尔·海尔姆斯。要是没有海尔姆斯恼羞成怒般的挑战,以及堪提拉小姐、和那二十五位巨鲨王的帮助,我也根本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那两百万美元……

真是那样的话,在母亲决定卖掉这套别墅的时候,我将没有任何发言权,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就算母亲没有出现,我也只能继续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每周去澳门的葡京赌场,赢回几万港元。这样的生活,也许要一直维持两百个月,也许更长……长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

一千二百万港元,对拉斯维加斯那些巨鲨王来说,也许就是一顿大餐的花销。但对之前的我,却不啻于一把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为了这沉重得让我抬不起头的债务,我除了要竭尽心力的、在牌桌上和人斗智斗勇之外,还不得不过着苦行僧一般的日子!这一点,那个和我住在同一间宿舍里的男孩子,是最清楚的。好几个月里,除了最低的生活保障,自己唯一的开销就是每个月那八张船票……

但这一切,终于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在姨父的书房里。阿湖也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我已经让妈咪住进了仁爱医院,院方也开始寻找可以匹配的肾源。他们答应,只要找到肾源,就马上给她手术……预计总费用大约在四十万美元左右。”

“而我现在可以拿出这笔钱,都是因为你……”她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阿新,要是没有你,也许我永远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别这么说,阿湖,那都是你应得的。不要忘记,我现在都还欠你五十万美元呢。”我摇了摇头,也站了起来,走到阿湖的身后,透过玻璃窗向下看去。

她的两个弟弟正热火朝天的,整理着那块草坪。而餐厅的方向,一股炊烟袅袅升起,那是杜芳华正在给我们大家做晚餐。

从米襄理那里离开之后,我和阿湖先是去了母亲下榻的酒店。她不肯见我,但却让那位一直面若冰霜的女人转告我——

“之所以要卖那套房子,是因为杨自喜女士在债务处理掉之前,没法离开香港。既然你已经还清了这笔贷款,那杨自爱女士当然不会再卖掉这套房子。你可以保留那份房产证,也可以放心的在那里住下去……”

有了这个承诺,我就完全放下心来。尽管我和阿湖都还在猜测,刘眉的父亲为什么会愿意花三千万港币,买下这套别墅……但我们暂时也没有任何办法,去解开这个疑团。

香港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我马上又要重返拉斯维加斯,继续那场战斗。而姨母和赵姨也离开了这里……于是我让阿湖的弟弟妹妹们住进这套别墅。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他们将暂时充当这套别墅的主人,直到我从拉斯维加斯回来。

当然,我也交待了他们,姨父姨母的主卧室,和这间书房,是不能擅闯的禁区。

看得出来,这个决定极其受到杜车逢和杜车迎兄弟的欢迎。他们干得很是卖力。我和阿湖站在窗前,静静的看了一会。然后我忍不住问道:“阿湖,既然阿姨已经进了医院。那也就是说,你会留在香港,直到她的手术做完?”

阿湖摇了摇头:“这边有两个弟弟、还有芳华都可以照顾她。可是,阿新,你的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跟你去拉斯维加斯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回答后,我竟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我笑着问道:“阿湖,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沙哑而无比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荡漾开来:“是的,阿新,你在牌桌上是条巨鲨王;可是,你不可能一直生活在牌桌上的,当你离开牌桌后,我想,你一定也需要我的陪伴和照顾……”

她转过头来,凝望着我的双眼。我能感受到,她双眼里传来的、那极其复杂的情感。而我也以同样的目光注视着她。我们两两相望着。时间仿似在这刹那间,变成了永怛。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事情,是永怛的吗?

答案是……没有。

就连这间书房,也是一样……虽然,它的布置和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但书桌和书架上那些久未清理的尘埃,和地板上胡乱丢弃的报纸、书本、以及那些画着复杂无比的、股票图的纸片……都在无声的告诉我,一切事情,都已经完全改变了。

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坐在姨父面前,低头认真听着他的教诲了……

又沉默了一会之后,阿湖开始整理起这间书房。我想要帮忙,但却被她拒绝了。她微笑着说:“阿新,你是个男人。这种事情,让我们女人来做就好了。”

于是我只能静静的坐在那张老板椅上。这张椅子,姨父坐过、姨母也坐过,现在……当我坐在这里的时候,我才真正的感受到,一个男人的责任。

阿湖对我说:“你是个男人……”

是的,姨父说过的那句话,也言犹在耳

“你是一个男人,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你去面对,所以,你一定要学会镇定。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得意忘形,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一蹶不振。”

在牌桌上,我的确已经可以做到这一点了。但在牌桌下,我还没办法做到……我没法像姨父那样,就算在自杀之前,也还能心平气和、面色如常的和我讨论牌局!

离开了牌桌,我只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鱼儿!

可是,做不到,并不等于不用去做!我已经不是那个只有到要钱的时候,才在桌上留张纸条的男孩,也不能再依仗姨母的宠溺,去要求一些单凭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甚至,连我的母亲……

是的,既然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一根藤,那就只能去做一颗大树!再没有任何人,可以让我依靠。从现在开始,我的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阿湖已经擦拭好了桌子和书架,也把那些报纸、资料和纸片整理到了一起。她轻声问我:“这些东西,是要扔掉吗?”

“不。”我摇了摇头,这些东西……都是姨父留下来的。我甚至还能感受到,这上面残存着姨父的气息,我不想丢掉它们。而且,我隐隐的觉得,姨母也会赞同这个决定。

从阿湖手中接过那一沓纸质品,我拉开一个抽屉,想要把这些东西放进去。但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我看到了抽屉里,静静的躺着一个——

银白色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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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明天已是下世纪(中)

这个手机看起来分外眼熟:我忍不住把它拿了出来。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仿似又传来了,姨母那疯魔般的吼叫声:“手机!手机……”

难道,她当时说的,就是这个原本属于姨父的手机?还是说,这个手机里,藏着什么关于姨父的秘密?

我并不是一个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但此时此刻,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个手机到底还能告诉我什么……

姨父的死因,实在太扑朔迷离了。恐怕福尔摩斯遇上这个案子,也会束手无策。背叛和出卖的大前提下,除了姨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被怀疑的对象!而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些做出异常举动的人!就像在牌桌上,这种人往往有不寻常的底牌一样。在这件事情上,这些人也很可能就是让我姨父自杀的——凶手!

可是,我对姨父的交际圈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就算想要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也根本无从着手!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在满天的阴霾之中,至少我已经看到了一线光明……刘一志愿意花三千万港元买这套别墅,这就是一个异常举动!

通常来说,像姨父的这套半山区别墅,价格都在两千万到五千万港元左右。但是,不要忘记,我的姨父就是在这套房子里破产自杀的!虽然米襄理对我说得很隐讳,可我本身也知道,香港人,尤其是有钱的香港人,基本上对风水这种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的!要不然,银行怎么也不可能只给这套房子评估出一千万港元。而且我敢说,就算是这个价位,只怕也会无人问津!

不过,这只是我和阿湖的一种怀疑……我找不到任何线索,可以用来证明刘一志对这套别墅有什么别的企图!他是一个地产大亨,买房子。哪怕是以极其不正常的价格买房子,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我现在拿到了姨父的手机!我马上就可以从这手机里的好友名单、和通话记录中,知道很多很多以前自己不清楚的东西。比方说,刘一志和我姨父是不是熟识的好友,从金融风暴前几天、到姨父自杀为止,他们有没有通过电话……

联系到姨母那天的表现,我甚至还很有可能,从这个手机里,发掘出其他更大、更明显的线索!

而我只需要轻轻的打开翻盖,轻轻的按下开机键……

手机的屏幕依然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反应。

是的,这个手机放在抽屉里,已经超过半年了,没有任何手机电池,能够保持这么长的待机时间!我总是这样不冷静,遇上点事情就昏头转向……自嘲的笑笑后,我开始四处翻找着,这部手机的充电器。

可是,哪怕我寻遍了姨父书房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像是充电器的东西!

“阿新。你在找什么?”阿湖奇怪的问。

“手机充电器。”回答了她的问题后,我反问道,“对了,你刚才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过吗?”

阿湖摇了摇头。然后她也开始和我一块寻找,我们从书房找到了姨母的卧室,又找了客厅和其他房间;甚至菲佣玛丽曾经住过的那一间也没有放过……但还是一无所获。

“算了,我们去买个充电器吧。”阿湖对我说。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行地,姨父告诉过我……这部手机,是他从一家台湾手机生产厂商那里定制的,所有配件都唯一而不可替换,包括电池和充电器。”

“这是你姨父的手机?”阿湖恍然大悟的问。然后在沉默了一会后,她问我,“那现在怎么办?”

“暂时没有办法。”轻叹一声后,我对她说。“还有不到四个小时,我们就要回拉斯维加斯了。让你地弟弟妹妹们留意一下吧,要是发现了,就给我留着。要是他们也没看到的话……那就等我们回来再说。”

“嗯,也只好这样了。”阿湖是个很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她对我点了点头。

我把这手机放进了西装口袋。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情,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吃过晚餐之后,我和阿湖经过了又一个二十小时的长途旅行后,回到了拉斯维加斯。

就在走下飞机的那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里,只有这里,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在我离开的这两天里,堪提拉小姐连续遭受陈大卫师徒的重创,不仅将前面赢的九百万美元全部还了回去,还输了差不多五百万美元。而当我重返卡拉提娱乐场梦幻金色大厅的第一天,她的对手是——古斯·汉森。

在单挑对战里,遇上这位史上最强的超攻击流牌手;是所有牌手的噩梦!从他那张永远阴郁着的脸上,和那一直紧紧抿住的嘴唇,你看不出任何表情,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当然也就无从判断他的底牌。至于他的叫注……曾经和他在sop里交过手的我,可以非常肯定的说,没有一个人能有办法、从他那天马行空般的叫注里,获得任何信息!

就算是身怀毕尤战法的堪提拉小姐,也绝不例外!

第一次场间休息的时候,我就注意的看了她的脸色;她那极度凝重、没有一丝笑容的表情告诉我,她的形势已经非常不妙了。果然,还没有撑到第二次场间休息,她就输光了这一天的一千万美元。

堪提拉小姐和古斯·汉森走向我们这一桌(这是我们对战牌手的特权,可以不用坐上观众席,而在另一张牌桌边近距离观战),汉森在海尔姆斯的身后停下,而堪提拉小姐则走到了我的身后。在铃子花的掩映之中,她原本就有些微微胀红的脸,更是显得楚楚可怜,让人顿生怜惜之情。

可是,几乎每一个巨鲨王级别的牌手,都炼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尤其是我对面的那两条巨鲨王……对他们来说,这不过只是一次正常至极的捕鱼活动而已!

“这么快就解决战斗了?”菲尔·海尔姆斯微微扬起头,笑着问古斯汉森。

“嗯,是的。可惜小女孩不肯再次买入,要不然的话,今天我完全可以扫走她两千万美元,那样她就废了。”古斯·汉森的脸色依然阴郁,他淡淡的说着,就像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16k.首发

汉森向来说话都是这样,算不上刻薄,但却丝毫不会给人留情面。让哪怕无关的人,听起来都会觉得很刺耳。要不是海尔姆斯比他人缘更差的话,我猜想“讨人嫌”这个外号一定会落在他的头上,尤其是听到他的另一句话之后——

“真是难以想象,面对如此差劲的对手,烟头和詹妮弗小甜心怎么还会输钱!尤其是烟头,改天一定要他请吃大餐。”

“那是你们六个人的事情,反正怎么算,也算不到我头上……”海尔姆斯一边嘟哝着,一边看了眼发下来的底牌,然后他对我说道,“小白痴,我加注到十万美元。”

在这将近四个小时的战斗里,我和海尔姆斯一直没有什么激情碰撞的场面发生。我稍微赢了一些,但赢到的钱还不到五十万美元,也就是一把小牌的差距。

我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红心10、黑桃10

十万美元的加注……没错,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海尔姆斯这个过高的加注,并不代表着他拿到了什么牌。甚至还有一半的机率代表着,他拿到把不怎么样的牌,只是纯粹的想要把我吓跑而已。

当然,也很有可能是他拿到了真正的大牌,故意这样做,好让我自己钻进圈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输很多很多钱,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在十人桌或是六人桌的时候,拿到了好牌,应该加三到六倍大盲注,以求吓退其他牌手,在翻牌后对抗尽可能少的人,这是中规中矩的玩法。但是,单挑对战并不是这么玩的。

你只有一个对手,吓跑了他,你就只能拿到盲注彩池,而盲注相对于双方的筹码数量来说,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以至于多拿哪怕两百个盲注彩池,也抵不上一把大牌之间的拼斗。

是的,当你拿到真正的大牌时,应该静静的等待,和平常一样的发起行动,为了让对手毫无防备的踏入陷阱,你甚至不得不冒一些比较小的风险!例如给对手合适抽牌的彩池比例;例如翻牌后让牌,给对方看免费转牌的机会……

没错,在教战手册以及任何一本技巧书里,这都是不提倡甚至严禁做出的、极其危险的行动。但这是单挑对战!你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你最后必将输光所有……

好吧,让我们回到牌桌上。既然我确定海尔姆斯没有什么牌;那他这个十万美元的加注,就过于冒险了。现在,我完全可以给他当头一棒!

于是我轻声的说:“我加注到三十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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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明天已是下世纪(下)

“我再加注到五十万美元。”就在我刚刚把筹码推进彩池的时候,菲尔·海尔姆斯马上拍着桌子,气势汹汹的说。

在这浓郁的铃子花香气味中,我感觉自己的思维异常清晰。是的,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海尔姆斯绝没有A到J的口袋对子!那么,如果他的底牌是两张花牌,在翻牌前我有微弱的优势;而如果他的两张底牌里,一张比10大、而另一张比10小;或者两张都比10小(包括比10小的口袋对子)。我更是拥有68%直至85%的巨大优势!

我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再度加注!但是,现在,我不想这样做。

在这张牌桌上,我是一个介乎主动与被动之间的攻击流牌手。就像主动型超攻击流牌手海尔姆斯的两次加注,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一样,我的一次加注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可要是再度加注的话,那无异于告诉对面那条巨鲨王:我拿到了一把优势很大的牌!

事实上,这把牌和姨父最后时刻给我演示的那把牌没什么两样。我的姨父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牌手,当他拿到一对A的时候,进行了两次加注;按照教战手册上说的“拿到一对A永远要加注、再加注”;他的做法并没有错。但当前三张翻牌还没有发下来的时候,阿进就已经看穿了他的底牌!

当然,我不是姨父,但菲尔·海尔姆斯也绝不是阿进!

我必须隐藏起自己的实力!像是拿到不怎么保险的牌一样。我只需要跟注,然后让海尔姆斯去自行猜测。他有可能猜对,但也有可能猜错,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要给他犯下错误的机会。我绝不能犯傻到,把自己的底牌亮开和他玩!

于是我淡淡的说道:“好吧,我跟注。”

翻牌发下来了——方块J、红心7、黑桃2。

菲尔·海尔姆斯凝视着这三张扑克牌,他轻轻敲了敲牌桌。

这又是一个不寻常的举动——如果换成是我,或者丹·哈灵顿这样的保守流牌手。在十人或六人的牌桌上这样做,那是非常正常的。因为在没有牌的时候,我们一直都在这样玩。其他牌手会毫无心理负担的领先下注,试着吓退我们,而我们也确实会在大部分时间里弃牌。然而,当我们有牌的时候,就可以跟注,或者加注,并且漂亮的拿下一个不小的彩池!

是的,让牌加注(跟注)是一个很常见的技巧。但这个技巧,对菲尔·海尔姆斯来说,却绝不适用!长期以来,我已经习惯于他拿着各种各样的牌领先下注了;如果在这把牌里他依然这样做的话,我甚至可能会被麻痹得睡着!

另一方面,在翻牌前,我过高的加注和软弱的跟注,都已经明确的告诉了他,我也许拿到什么大牌。但更大的可能,是什么都没有(尽管这是我伪装出来的假信息)。他完全可以,也完全应该,在这个时候,至少做出一个试探性的下注!

如果海尔姆斯下注的话,也许马上就可以夺得这个一百万美元的彩池!可是,他竟然选择了让牌……

当一个牌手,做出不寻常的举动时,那通常只能证明一件事情,就是他拿到了不寻常的底牌!我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海尔姆斯到底拿到了三条?两对?顶张大对J?还是……已经被我认为不可能了的、比10大的口袋对子?

在这把牌里,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觉得自己已经落后。但在不明白海尔姆斯的意图之前,我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于是,我也轻轻的敲了敲牌桌。

发牌员销掉一张牌,发出转牌——红心A

海尔姆斯笑了起来,他扭过头去,对身后的古斯·汉森说:“铁面,你已经看不懂这张牌桌了吧?”

“确实看不懂。”古斯·汉森板着脸,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说,“翻牌前你和小男孩构建了一个超过一百万美元的大彩池,可在翻牌后却彼此歉让着,看了一张免费的转牌……我只能说,这是把很诡异的牌。”

一直站在牌桌边,在好几天的战斗里、都没有说过话的那位巡场,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他很是严肃的说:“古斯·汉森先生,您只是一个旁观者。请您不要在牌局没有结束之前,参与到这把牌的讨论里来。”

汉森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海尔姆斯则斜视了一眼那位巡场。不满的嘟哝着说道:“我想你还没有弄明白,什么才叫讨论牌……”

“菲尔·海尔姆斯先生,关于什么才是讨论一把牌,这个概念我比您清楚得多。古斯·汉森先生刚才的话,完全有可能造成对邓克新先生的误导。我想大家都应该清楚,这是规则所不允许的行为。”

海尔姆斯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古斯·汉森按住了他的肩头,他对我说:“小男孩,我为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向您道歉。”

“没关系。”我摇了摇头。

然后我听到身后的堪提拉小姐说:“事实上,这的确是一把很诡异的牌。但这句话不应该出自您的口中。古斯·汉森先生,您的这句话,很有可能让他们其中的某个人,损失掉一千万美元。”

“是的,这场比赛是他们两个人的。”古斯·汉森说,“我想,我还是回到观众席上去吧,以免再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那我也去观众席吧;阿新,加油。”堪提拉小姐柔柔的对我说。

在他们两人离开牌桌后,海尔姆斯再次敲了敲牌桌。

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在这把牌里,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领先下注,都会挑起一场残酷的战争。菲尔·海尔姆斯不寻常的举动,让我确信无论自己下注多少,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跟注。

是的,在前面我就已经说过了,德州扑克的单挑对战是这样玩的。哪怕你赢到两百个盲注彩池,也不见得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在整整一天的战斗里,通常决定胜负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把牌而已,甚至于只要一把牌,就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这种冤家牌的对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且,一般来说,比较好的牌手们,都会敏锐的察觉到潜伏在身边的危险。这是一种本能、或者说是一种直觉,就连他们自己也说不出理由!但这种感觉,会让他们选择弃掉一把看上去还不错的牌,或是努力的将彩池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以免损失太多。也就是说,在高手的对决之中,除非有着极好的机会,否则你很难将对手一杆清台!

可是,我相信,在这把牌里,只要有一个人点燃那根导火索,这压抑、沉闷而诡异的气氛,就将在瞬间爆炸!我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在这爆炸之后,能够幸存下来的,究竟是我、还是对面的那条巨鲨王……

“好吧,我也让牌。”我轻轻的说。

发牌员轻咳一声,他右手握拳,轻轻捶了捶牌桌,销掉一张牌,发下了河牌——

那是一张草花J。

菲尔·海尔姆斯的脸,永远都隐藏在那副大墨镜之下,我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犹豫、和斗争。

他一直注视着那五张公共牌,在拖过了两分钟的思考时间,和一分钟的暂停时间后,海尔姆斯终于艰难的选择了让牌。

现在,他已经把选择权拱手相让了。我只需要轻轻的敲敲牌桌,这把牌就会到此结束。我们可以翻开各自的底牌,比完大小后。再开始下一把牌……

但是,我并不想就这样结束这把牌!

菲尔·海尔姆斯没有比10大的口袋对子;台面上有两张J,这也大大的降低了他手里有J的机率;同样的,那张2看上去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很少有人会拿着带2的牌加注、再加注);他只有三种牌可以赢我,那就是77、66、以及76!

很难想象,海尔姆斯会拿着这三种牌,做出这样不同寻常的叫注……那么我已经赢了,不是吗?我唯一考虑的,是能够从他那里再拿到多少筹码。过高的下注也许会吓退他。也许,我可以试试一个比较小的下注,例如半个彩池的试探性下注——

“我下注五十万美元。”

菲尔·海尔姆斯冷冷的看向我,大约十秒钟以后,他突然笑了起来:“既然他们那张牌桌都已经结束了,我们这边也快一些吧。小白痴,你刚刚飞行了半个地球,早点休息有益于身心健康……让我给你这样一个机会,我全下。”

我会弃牌吗?当然不!既然我已经点燃了这根导火索,那就绝不可能,逃离这场爆炸!

“是的,早点休息有益于身心健康,尤其是对一个输掉一千万美元的老男人来说,更是这样。”我淡淡的说,“好吧,既然你那么急着去休息,就让我来成全你吧,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我跟注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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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为情为爱(上)

在二十架摄像机的镜头前,我和菲尔·海尔姆斯隔着两千万舆见的筹码,死死的盯住了对方。就像森林里,偶然相遇的两头饿狼,再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把视线牢牢的锁定在对方的眼睛上,等待着撕碎对方、或是被对方吞噬的那一刻。

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在我们将各自的底牌翻出来之前,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从牌桌边的发牌员、巡场,到电视台的那些工作人员,再到观众席上坐着的古斯·汉森、堪提拉小姐……梦幻金色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我们揭开手里的底牌!

整个大厅变得寂静无比!我甚至能清楚的听到,从那些摄像机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嗡嗡”声……

不!不仅仅是这“嗡嗡”声!我还可以听到,阿湖那呢喃般的祈祷声!

我忍不住向观众席上看去。是的,阿湖正仰头向天、紧闭双眼,她的双拳紧握在胸前,性感的嘴唇不停的张合着……

“小白痴,怎么,你连底牌都不敢翻出来了?”海尔姆斯那充满嘲弄语气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拉回到牌桌上。

“我以为,不敢翻出底牌的人是您;海尔姆斯先生。”我冷冷的回答。

发牌员再度不耐烦的轻咳了一声:“两位先生,请马上翻出你们各自的底牌,以比较成手大小。”

铃子花芬芳扑鼻的香气中;斯杜·恩戈和道尔·布朗森的微笑注视下,我和菲尔·海尔姆斯盯着对方的眼睛,慢慢翻出了手里的底牌。

我翻开的,是一对10;而他翻开的,是——

一对9!

我赢下了这把牌!我拿下了这个两千万美元的超巨额彩池!一把牌,仅仅一把牌!我就从海尔姆斯的手里,抢走了整整一千万美元!

是的,这就是德州扑克!只要你坐进这张牌桌;那么,直到离开之前,你都必须一直集中全部的注意力;一直紧绷自己的神经;一直绞尽脑汁的思考!因为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战斗会在哪一把牌里突然爆发!

即便是在前四个小时、整整一百把牌的过程中,场面都很平淡、甚至令人乏味;但也许就在这第一百零一把牌里,你就可以赢到对方的所有;或者,输光自己的一切……

观众席上,先是传来了“啪啪”的几声,随后这掌声变得密集而热烈起来;整个梦幻金色大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为我鼓掌、或者说,为这把牌鼓掌……

但我和海尔姆斯却没有任何动作,我们依然静静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从他的脸上。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是这把牌的输家,而我的表情,也一如往常般平静。

是的,姨父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得意忘形,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一蹶不振。

这掌声渐渐的、又轻了下去,终于,大厅里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菲尔·海尔姆斯双手撑住牌桌,慢慢的站了起来。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待着迎接他招牌式的唠叨了,但我却没有等到。

他一反常态地沉默下来,只是在我们离开牌桌的时候。海尔姆斯才像是自言自语般。轻轻的说了一句:“我以为……你拿到的是AK、或者AQ。”

这把牌之后,我已经从菲尔·海尔姆斯那里赢到了一千六百万美元,也就是说,我的筹码比他多出三千二百万美元。而堪提拉小姐则输掉了一千五百万美元。相对于海尔姆斯来说,她的压力更大。因为海尔姆斯还保留了三千四百万美元的筹码,而堪提拉小姐,却只剩下了两千五百万。

但是,只要战斗还没有结束,暂时的领先、或者落后,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仅仅只需要一张转牌、或者一张河牌……就可以让胜负顿时逆转!没错,德州扑克的魅力,就在于未知!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你和对手翘首以待的下一张牌,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这把牌耗尽了我和菲尔·海尔姆斯的激情。接下来的四天里,我们的牌局都显得分外乏味!无论是我,还是那位巨鲨王,似乎都没有任何战斗的欲望。在三十二个小时的大约六百把牌里,超过两百万美元的彩池都屈指可数!

从发牌员到巡场、再到卡夏和莎莉,以及BBC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和观众席上的阿湖和海尔姆斯本人……在这几天里,所有关注这张牌桌的人,似乎都被这沉闷的气氛影响,而显得无精打彩。甚至于当我拿出那支派克金笔,准备给《赌城日报》写专栏的时候,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下笔了……

是的,和大家在电视、录像、视频里看到的那些画面相比,现实中的德州扑克,是一项非常乏味而枯燥的游戏。如果你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可以忍受一百把牌里,只参与不到十个彩池,或者做到整整两个小时里,都在不停的弃牌……

如果你能心态平和的做到这一切,恭喜你,你算是踏进了德州扑克的门槛!

是的,你没有看错,你只是踏进了门槛而已!后面,还有很漫长的道路,等着你去艰难的行走!但如果你根本没法做到,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这个游戏,并不适合你!

让我们来举一个例子吧。毫无疑问,sop无限注德州扑克的决赛桌,是这项竞技运动里,最吸引眼球的一张牌桌。从电视和网络上,观看这张牌桌比赛的人,可以达到数千万之多!但是,通常会进行十到十六个小时的决赛桌比赛,除了现场直播之外的其他任何影音版本,基本上都不会超过两个小时!本作品16k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6k!

绝大多数的画面,都在重播或做成录像、视频的时候,被编导无情的切掉。没错,没有人喜欢看到牌手们一个接一个的弃牌,然后大盲注、或者第一个领先下注的人拿到彩池。观众们追求的是激情碰撞的快感,他们需要看到不断的全下、加注、大牌对大牌……

可是,这并不是德州扑克的真正玩法。

但事情总是有例外的;在从最后一个对手丹尼尔·内格莱努那里,赢回来四百万美元后。堪提拉小姐接下来的战斗打得激情四溢、火花连爆。头一天在三个小时内将古斯·汉森清台;转天又在四个小时内被陈大卫全部赢走;再后面一天,仅仅五把牌,她就扫走了金杰米的一千万美元!

而这三天里,我输给菲尔·海尔姆斯的筹码数量是……七十万美元。

不管怎么说,这几天的战斗总算都结束了。在此之后,我们这两场牌局,将同时进入超过一个月的休战期。因为

超过四十位巨鲨王参与的、HSP第七季下半季比赛,开始了。

堪提拉小姐因为和巨鲨王六人团签署的那份协议,不得不留在拉斯维加斯;但我和阿湖,却绝不可能无所事事的在这里呆上一个月!何况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办——

仁爱医院已经给阿湖打过了电话,现在院方正等着她去讨论关于肾源的事情。

“现在具体情况就是这样,患者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三个月内,必须动手术。”一天以后,在仁爱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杜妈妈的责任医师朱院长,对我和阿湖说,“在国际红十字会的帮助下,我们已经确定了六个可以匹配肾源的人。但是……”

“但是什么?”阿湖紧张的问。

朱院长把那副金边眼镜往上推了推:“但是,这六个人里,有两个已经死亡。而我们找到的另外三个人,也全都表示,不愿意捐出自己的肾……”

“那还有一个呢?”阿湖的声音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还有一个……”朱院长耸了耸肩,“他是台北人,除了工作单位外,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但当台湾红十字会的人去找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辞职了。”

我感觉阿湖全身都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于是我轻轻的握住她的手,代替她问出了那个她自己不敢问的问题:“这也就是说;杜妈妈没法得到匹配的肾源?”

“暂时是这样的。我们院方还在委托国际红十字会继续寻找合适的肾源,但这个希望……”朱院长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

阿湖猛的抬起头问:“那么,如果我们愿意出高价的话……那三个人会不会改变主意?”

“这三个人,一个是西班牙足球明星;一个是日本AV女星;还有一个是美国外交部某要员的儿子……”朱院长苦笑着说,“你们说呢?”

“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希望;也就是找到台北的那个人?”我问。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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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为情为爱(中)

“台北明基公司开发部:邵亦风”

看着这薄薄的纸片,我和阿湖却只能相对苦笑。

因为2011年的这场金融风暴,以及众所周知的政治原因(此处原本写了数百字,后来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删掉了,大家将就着理解吧)。

我们可以毫无阻碍的,在香港和拉斯维加斯之间来回飞行。但台北……如果走正常途径的话,我们至少需要提前半年申报签证,还不一定能被审批!

而朱院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用来找到那个台北人,说服他捐出自己的肾,并且把他带回香港!可是,现在,我和阿湖都只能望海兴叹!

但我们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许,我们可以去一趟澳门。”阿湖对我说。

黄昏时分,我再次和阿湖并肩走进葡京赌场。看着她和那些曾经的同类,彼此微笑着打招呼、说一些客套的话……我顿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经过了这两个月,我的心态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变化。我至少可以绝对肯定一点,那就是当我上一次走进葡京赌场的时候,还只是一个男孩,但现在,我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了。

没错,无论任何事情,也再不能让我的心湖,再有一丝链漪。

有人说,男人只有经过了女人,才能成长,也有人说,男人不是吃饭长大的,而是吃亏长大的,还有人说,男人往往是在一夜间,就彻底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

可是,我很清楚,那一天又一天的战斗,一场又一场的牌局,让我慢慢成长起来。而母亲的出现和绝情,就像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一样,让我彻底的变成了、几乎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我甚至有一种给陈大卫打电话地想法。我想问问他,一个多月前,当他走进葡京赌场的时候,是不是和我有着完全相同的心态!

就在这胡思乱想中,我和阿湖走进了阿刀的办公室。

那个极其敬业的吸血鬼,依然坐在办公桌后。他鬓角的白发,看上去已经非常明显了。除了这一点,其他都和一个月前。并没有任何不同。就连那几个叠码仔,给我们端来的茶水,也是一样。

阿刀很爽快的,就付清了我们地那一百万港元。我们喝着茶,闲聊了一会之后,阿湖终于忍不住转到了正题。

“刀哥,我们知道您手眼通天,可不可以给我们帮个忙?”

阿刀带着一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慈祥的笑容,对阿湖说:“杜小姐请说。”

“我们想要去一趟台北,可是,正常途径太慢了……”

“杜小姐,我想你一定弄错了什么。”听到“台北”两字,阿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虽然我承认。自己捞的是偏门。但真要算起来,我阿刀也只是一个本份的生意人,而不是什么电视里演的那些黑道枭雄。这个事情,只怕我是帮不上杜小姐了。”

“可是我知道。刀哥一定有办法的。这关系到我妈咪的生死……”阿湖沙哑的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轻轻回荡,“请刀哥一定要帮我们这个忙。”

阿刀有些不置可否地看向我,我知道,现在轮到自己说些什么了。于是我点点头,淡淡地说:“刀哥,我想您也知道,我和阿湖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要您愿意帮我们这一次,我们永远都会记得刀哥这份恩情的。”

“是的,邓生和杜小姐都是讲信义的人。”阿刀喝了口茶。对我们说,“好吧,我承认,我的确和一些蛇头有联系……”

“那么说,刀哥是愿意帮我们了?”阿湖惊喜的问。

阿刀轻轻的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要跑路的话,我敢说,可以把你们送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但杜小姐想过没有?把你们送去台北是很简单,可你们打算怎么从台北回来?那边你们有熟人么?”

“这个……”

“我看,杜小姐还是先考虑好这个问题。再来找我吧。”阿刀站了起来,微笑着对我们伸出手来。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了。我和阿湖也只能站起身,和阿刀握过手,转身离开。但就在我们出门的那一刹那,我听到阿刀似乎有些犹豫的说——

“事实上,还有另一条路子。尽管希望不大……但你们也可以去试试。”

我们停住脚步,转过头去。

阿刀似乎很不情愿的说:“邓生,杜小姐。在澳门这边,还是有人和台北方面,一直保持着联系地。如果他愿意帮两位的话……”

“那这个人是谁?”阿湖急切的问。

“阿泰。”阿刀艰难的吐出了这个名字,“永利阿泰。”

病急乱投医的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阿泰,没有任何意外,他也很简单的就拒绝了我们的请求。没错,他的确不记得我和阿湖,就是在公海赌局里,让他弟弟吐血的那两个人。但他和我们也并不相熟,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答应我们……

是的,偷渡去台北,然后再偷渡回香港……这是一个政治事件!而无论阿刀、还是阿泰,他们都只是一些放高利贷的吸血鬼而已,他们根本没必要为我和阿湖冒这么大的险!

可是,就算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帮我们,我和阿湖也绝不能轻易放弃……

在葡京赌场、阿刀为我们准备的免费房间里。阿湖躺在一张床上,睁着无神的双眼,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从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出那份……坚毅果敢。

这绝不是我印象中的阿湖!

一个月前,也就是在这样的房间里,阿湖主动拿出自己所有的钱,给我还清阿刀的高利贷……

随后,她又不顾我的阻止,从阿刀那里借到十万港元,和我一起去做最后的拼死一博……

再后来,又是她,决定代表阿刀,去参加那场和托德·布朗森的公海赌局……

甚至,让我去参加sop,以及和菲尔·海尔姆斯的单挑对决……都是她一手给我包办的,在决定之前,甚至都没有事先和我提一声!

没错,这么一段时间以来,我已经习惯于让阿湖来决定这些事情了。就像她知道我不会害她一样,我也知道,阿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为我好,我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

但是,这并不是说,我就是一个全无主见的男人!

当阿湖也开始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同样也可以挺身而出,担负起一个男人的重任!

“你以前不是经常在网上玩牌吗?也许有认识的台北玩家,可以帮到你?”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我问阿湖。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阿湖喃喃的说道。

十分钟后,电脑搬进了房间。我看着她下载、安装、输入帐号、密码……

当扑克之星网上牌室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后,阿湖开始搜寻身处台北的玩家。

“Henry,你好,请问你是台北人么?”

“不是,怎么了?”

“那你的资料?”

“哦,那是乱填的。”

“……”

扑克之星网上牌室里,汇集了全世界各个国家的数十万名牌手,要从中找出一个台北的玩家,真是犹如大海捞针!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阿湖还是没有找到。

可她依然死死的盯住屏幕,手指不停敲击着键盘……

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我走过去,打开门。映入我眼帘的,是那个好久不见的瘦削身影。

“张生!”我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快请进。”

“杜小姐,邓生。”阿进笑着走进房间,坐在了另一张床上,“我从哥哥那里听说,两位到了澳门,所以就赶来拜会了。邓生最近混得很是风生水起啊,史上最高赌金牌局……就算是在远离拉斯维加斯的澳门,我也时常听到别人提起您的名字呢。”

我淡淡一笑,也坐到了阿湖的身边。

阿进接着说了下去:“我听说,两位想要去台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阿湖现在对“台北”这两个字已经非常敏感了,她马上抬起头来:“张生可以帮到我们吗?”

“是的,我想……也许我可以帮上这个忙。”阿进笑笑说。

他站起身,示意阿湖把电脑让给他。然后双击鼠标,打开了一个网页。

接着他熟练的输入一个网址:。

“这是我和两个朋友合资,刚刚购买的一个网上牌室。”阿进对我们说,“以前,这只是个纯娱乐性质的扑克游戏室。可是,在我们介入,并且把服务器从香港搬到澳门后,正打算把它改建成一个像扑克之星那样的网上牌室。”

然后他用鼠标点着网页上的一行标题说:“你们看,半个月后,第一届亚洲扑克比赛就要在台北召开了。我们网站已经联系到赛事举办方,购买了十个入场卷。也就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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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为情为爱(下)

“也就是说,张生可以卖给我们两张台北扑克比赛的入场劵?”阿湖问。

“不。”阿进摇了摇头,“这些入场卷我们都已经放进卫星赛里,当成奖品了。要是撤下来给你们的话,那我们的网站,将再也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那张生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去买入场卷?”

阿进依然摇头:“不。这场比赛是有人数限制的,而在一周以前,一千张入场卷就已经全部分发出去了。”

“那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去您的网上牌室打卫星赛,争取夺下两张入场卷?”

“是的。”阿进的嘴角稍稍上翘,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微笑,“我们一共设置了八场网上卫星赛,而前六场的入场卷都已经被人拿走了。后面这两场卫星赛里,每一场都会决出两张入场卷。一场明天下午开始,最后一场在五天以后。”

阿湖轻声的问:“也就是说,我们有两次机会?

“只有一次。”阿进掏出一盒烟,给我们一人扔了一支,“因为我们刚刚收购这个扑克网站不久,现在的目标不是盈利,而是宣传推广。所以这几场卫星赛,都是不收报名费的免费比赛。只需要有一定的功绩积分,就可以报名参加。”

“功绩积分?”点着烟后,我轻声问道。这对我来说,可是个新鲜名词。

阿进吐出一口烟雾,他问道:“邓生可能从来没在网上玩过牌吧?”

我很想告诉他,我曾经在扑克之星网上牌室里击败过好手中的好手“劳薇塔”。但我最后只是笑了笑,没有作声。

“和现实一样,网上牌室里每玩一把牌,赢家都会被庄家抽水。但现实中,这些钱最后被赌场拿走了,他们不会还给你。而网上牌室为了吸引牌手,通常都会将这抽水相应的转化成一种功绩积分,这种功绩积分可以用来兑换少少数量的现款。或者参加一些网站的卫星赛……”

“嗯,那么,在你们的网上牌室里,抽水怎么折算功绩积分?这场卫星赛又需要多少分?”阿湖抬起头,轻声问。

阿进笑着回答道:“抽水按5%计算,也就是说,赢到两美元,我们网站会抽十美分。而这十美分。将会变成一点功绩积分,至于后两场卫星赛……需要十万点功绩积分,才可以报名参加。所以,我说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因为一天以内,你们是没法弄到十万点功绩积分的。”

“也就是说,我们要被抽掉一万美元,才能达到这个功绩积分。”阿湖默默的计算了一下,接着说,“要达到这个目标,我们必须在五天内,赢到二十万美元。张生,您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这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杜小姐。那我也只能很遗憾地说……爱莫能助了。”

阿进走了,却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希望,尽管这希望看上去是那样的渺茫。

“你相信他的话吗?”阿湖犹豫着问我。

我摇了摇头,淡淡的说:“我相信他有去台北的入场卷,但我绝不相信。他会没办法直接给我们两张。”

“那么,他为什么要骗我们去打那场卫星赛?”

“因为我。”

“因为你?”

我平静的回答:“是的,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现在,几乎所有的巨鲨王都在进行HSP的比赛。陈大卫当然也没有办法来帮他打广告。史上最高赌金牌局……他不是说过,那个网站还在宣传推广期间吗?”

阿湖有些愤怒的站了起来:“他不是陈大卫的徒弟吗?你和陈大卫的关系那么好,他还要利用你?”

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阿湖,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她也看向我,我们彼此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轻声说:“通常来说。输掉的牌局不会扣功绩积分。所以……”

所以,我们只需要在牌局里,赢到二十万美元。就算最后总计的时候,我们哪怕一分钱没有赢到,照样也会有参加卫星赛地机会!

还有五天地时间……这虽然很有难度,但却并非不可能做到!

既然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那任何一个哪怕是被人利用的、虚幻地希望,我们都绝不能错过!

在房间里再装好一台电脑后,我和阿湖一人占据一张床,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注册帐号、转帐现金……忙完这一切。开始牌局之后,没过多久,阿湖走到我这边,她拍了拍我的肩头:“阿新,这样不行的。”

“怎么了?”

“你只开一张牌桌,五天里肯定没法挣够功绩积分。你应该像我一样……”

她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她的那台电脑前。我抬眼看去——

只见一片密密麻麻的牌桌,布满了整个屏幕!

“十五张牌桌,你确定你玩得过来?”默默数了一番这牌桌窗口的数量后,我问。

“习惯了就好。”阿湖说,“我已经习惯了,可是阿新……你还要锻炼。”

是的,我还要锻炼!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锻炼!

我的长处在于观察和分析,只要能给我充分地时间和空间,我可以毫不畏惧的面对任何一位巨鲨王!菲尔·海尔姆斯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网上牌室,完全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游戏!除了通过叫注模式,你完全无法判断别人的底牌,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但当我像阿湖一样,打开十个牌室之后,

我就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网上牌室,每一次叫注的时间,都只有三十秒钟。而在十个牌室里,来回切换的我,根本就已经眼花缭乱、手忙脚乱了!

催促我叫注地喇叭声此起彼伏,我根本就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当我好不容易决定了一个下注后,我却郁闷的看到,其他牌桌上,我已经被系统自动判定了超时弃牌……

不过,照阿湖的话来说……这确实也是一种锻炼吧!至少,在两天之后,我已经可以在开始叫注的五秒钟之内,就快速的做出判断了。

“全凭直觉?”阿湖惊讶的问我。

“是的,我现在已经学会全凭直觉玩牌了。”我快速的点击了几下鼠标后说,“我现在感觉,这种玩法甚至比最开始的单桌牌局还要轻松得多。”

“那你的胜率是?”

我扫了一眼屏幕,然后念出一个数据:“共计进行牌局数:20781。翻牌前弃牌:13321。翻牌后弃牌:2678。转牌后弃牌:903。河牌后弃牌:29。共计弃牌次数:16931。平分彩池:602。赢得彩池:3248。功绩积分:28290。”

“你参与彩池参与得太少了。”阿湖听完我的这一串数据后,对我说。

是的,和我同时开始的阿湖已经打到将近六万的功绩积分了,而我才是她的一半……可是,我怎能在自己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强行挤入彩池?那和给别人送钱有什么区别?

“好吧,这是个人风格的不同……”阿湖无奈的笑笑道,“事实上,你就算一点功绩积分都不打,阿进也会想办法给你那份参赛资格,不是么?”

在鼠标不断的点击声里,透过两台电脑的缝隙,我看到阿湖伸出手,掠了掠额前的一绺头发。她用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丝丝伤感的说:“因为他还要借你来宣传他的网站,你还有利用的价值。而我,甚至连这被人利用的价值也没有……”

没错,阿进要利用我宣传他的网站……阿湖说得一点也没错!

第四天的中午,当阿湖已经打出十万点功绩积分(不得不提到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总共赢到了三千美元!),而我还只有五万点的时候。突然间,我被系统踢出了牌室。

再度登录上线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帐户里,多出了十万美元。而在发现这一点之后,我和阿湖都没有任何惊讶,仿佛这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个对话框亮了起来,系统提示说,有人邀请我参加一个自建的单挑对战牌桌。

当我点击“确定”之后,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牌桌窗口。牌桌的赌金是——十万美元。同时,聊天框里弹出一行字:邓生,请您全下。

然后我看到,牌桌上的那位牌手,下注九万九千美元。

在我全下后,他弃牌了。于是我的功绩积分……瞬间超过了阿湖。

第二天中午,当我和阿湖再度登录这个网上牌室,准备开始打那场卫星赛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在弹出的窗口里,看到了我的照片。照片的下方,写着两行大字——

巨鲨王主动挑战的业余牌手,史上最高赌金牌局进行中的邓克新先生!

你——也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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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披星独行(上)

比起阿湖口中所说的、扑克之星网上牌室动辄数千、数万人争夺一张入场卷的盛况相比,这家网站的人气明显低了许多。当卫星赛开始的那一刻,比赛人数定格在362这个数字上。

虽然我已经对网上牌室大家博命般的奔放风格有所免疫了,但第一把牌里,当我手持一对K、却看到前面四家全下的时候,竟然也被吓得差点就弃了牌!

好在……犹豫了二十多秒钟之后,我跟注全下了。

那四家翻出牌来,A7、J10、AQ、33。

翻牌里的另一张K,差不多就已经让我立于不败之地,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第一把牌,仅仅才第一把牌!我就扫了四个人出局,而且筹码也瞬间就翻了五倍!

可是,不能不说,我确实赢得十分侥幸……而这种纯粹是运气比拼的牌局,也根本不是我所擅长的领域!

这是个我完全看不懂的游戏!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不得不一直弃牌。尽管所有拿到的底牌都还算过得去,A4、99、KJ……可当你明明白白的知道,牌桌上所有牌手都会像神风战斗机一样,前赴后继纯属自杀式的全下时。这些牌拿在手里,又和27、39这种牌,有什么区别?

就算第四十五分钟,在我拿到一对A,跟注两个人全下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没有半分必胜的把握……好在,这把牌,我也赢了。

一个小时后,卫星赛进入到第一次休息时间。而这个时候,三百多人里活下来的,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个人,严格的说,是四十九个人……

我以14975的筹码数量(每人初始筹码数量是1500),暂时排在筹码榜的第六位,阿湖则以9085的筹码数量,暂时排在筹码榜的第十八名。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前一个小时的比赛里,奔放而冲动的牌手们已经差不多被扫光了,剩下几个运道极强的,也因为看到了入场卷希望,开始变得稍微保守起来。牌桌风格在不经意间变得正常起来……

但这却正是我喜欢的。在一张正常的牌桌里,面对一大堆水平参差不齐的鱼儿,拥有了巨大筹码优势的我,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么?

何况,有了这几天同时玩十张牌桌的强化训练。再回到一张牌桌上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完全可以游刃有余的应付下来,而且,还可以应付得很好!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用思考,光凭直觉就可以轻松的决定下注、加注,或者弃牌……

“阿湖,你的牌感就是在这里锻炼出来的吧?”在第二次休息的时候,我点着一支烟,问道。

“是啊。”阿湖笑了笑,回答道。“很锻炼人吧?当别人在翻牌前全下的时候。你必须在十秒钟之内,判断出他到底会是什么牌……”

“从AA到23、一切皆有可能。”我摇了摇头,“判断底牌。我是判断不出来的。但我感觉,经过这几万把牌局之后,偶尔会有那么几把,我的牌感比起以前会更加强烈,这牌感不会告诉我对方的底牌,也不会告诉我公共牌会是什么。它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在我耳边说,这把牌你会赢。或者,会输……”

“嗯,我也只有这个程度。”阿湖说,“但我可是进行了超过一百万把地网上对局,才锻炼出来的。往往就是这种牌感。能够让我躲开一些小概率河牌的灭顶之灾。越是关键地时候、越是可能被一杆清台的时候,这感觉就会越强烈。”

“比方说,那张方块7?”我夹着烟,往门外指了指,问道。

阿湖沉默了一小会,摇了摇头:“如果你知道它会什么时候产生,那就不叫牌感了……它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的,也许一千把牌里,才有那么少量的几把。你永远不知道它的下一次出现,是在哪把牌里。所以。指望凭借牌感去击倒一个对手,那根本就只是香港赌片里才会上演的情节。”

她也点着一支烟,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后,接着说了下去:“但是,牌感往往是在最重要的时刻出现的,阿新,所以在那把牌里……也就是你在89%优势下弃牌的那把牌里,你的弃牌,我真的觉得很正常。”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屏幕上的倒计时走到了头。那杯代表着休息时间的咖啡消失了,第三轮比赛开始。

网上牌室的比赛进度总是很快的。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我就被轮换到阿湖的那张牌桌上——而这张牌桌还有一个名字:决赛桌。

筹码数量最少的那四个人,很快的就被淘汰了,接着是第六名、第五名……现在,牌桌上还剩下四个人,阿湖以270000,也就是接近总筹码一半的筹码数量遥遥领先,而我则以差不多80000的筹码数量排名第三。

在这把牌结束后,就将进入第三次休息时间。下一级盲注将是5000/10000。

我看着屏幕上的J、3,摇了摇头,点下了“弃牌”按钮。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起身开了门,阿进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杜小姐、邓生,祝贺两位。”

我侧身让他走进了房间,他微笑着,掏出了两个绿底蓝字的筹码:“只要再把那两个人扫掉,你们二位就可以拿到本次亚洲扑克比赛的入场卷。我知道,两位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台北了……所以,专程来给两位送上入场卷。只要赢下比赛,其他手续也都会在半小时内办好。”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阿湖冷冰冰的问。

阿进好像根本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他笑着继续说道:“邓生,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在没有征得您的同意之前,我们网站就使用了您的照片……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网站决定,承担您和杜小姐这次台北之旅的全程机票、以及一切开销。”

“谢谢。”我微笑着轻声说道。

“不客气。”阿进说,“那么,两位不用管我,请继续比赛。”

没错,比赛还没有结束……第四轮比赛刚开始,我就以一对Q扫走了第四名的那对J,筹码数量差不多追上了原本第二位的那位牌手。

或许,他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氛,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他频频全下。在其中的一把里,阿湖持一对Q决定跟注全下,但却被他幸运的击中同花,损失了大约十六万的筹码。再下一把牌里,阿湖继续跟注他的全下,两人翻开牌——

那个叫蒙冲的牌手是红心10、J。

而阿湖是一对A。

翻牌——红心8、红心2、黑桃Q。

转牌——方块2。

和现实中玩牌截然不同的是,电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所谓的“关键时刻”,也不会像现实中的发牌员一样,在这时放缓速度,以烘托那份令人紧张的气氛。

和平常一样,系统急速的发下河牌——方块7。

我看到,阿湖慢慢的放开了鼠标,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整整三个小时的卫星赛里,她一直领先,即便在三分钟前,筹码还是我和蒙冲的总和,谁也不会怀疑,她能够拿到一张去台北的入场卷。但两把牌,仅仅两把牌,阿湖就被淘汰出局……

阿进似乎想要对阿湖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邓生,这是您的入场卷。”他把脸转向我,触手处,是一个已经被握得微温的筹码,“飞机票和其他相关手续,我们都会在一个小时后送来。那么,我就先走了。”

“好的,再见。”

房门“呯”的一声被关上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我和阿湖。

没有任何窗户的房间里,显得很是有些阴暗而沉闷,只有床前的那两部显示器,还在一明一暗的闪烁着。看着坐在床边,低垂着头的阿湖,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任何安慰的话,在这一刻都变得多余而无用。

我只能轻轻的说:“阿湖,相信我。我会去找到那个人,把他带回香港。”

然后我看到,阿湖轻轻的点了点头。

和阿湖一同返回香港后,我又孤身踏上了去台北的飞机。之前无论任何一次旅行,我的身边都有着别人的陪伴。先是姨母,后是阿湖……

可是,这一次,我只有一个人。

飞机冲上了云端,又很快的,在台北中正机场降落。

这里,人很多、车也很多(尤其是机车),但比起香港来,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更显得冷漠。也许,这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吧!

在新宇大酒店订好房间之后(这也是亚洲扑克大赛的比赛场地),顾不得旅途疲劳,我叫了一辆的士,直接去往明基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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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披星独行(中)

“邵亦风?对不起,我们公司没有这个人。”明基公司的孵皆接待小姐,带着那份职业化的微笑,用一种职业化的歉意语气对我说。

“可当时他留下的资料……”

“我们明基公司是一个跨国大公司,很多骗子都会冒充我们公司的员工,在外行骗。”那位小姐依然微笑着耐心解释,“如果先生您也是被骗了的话,建议您拨打110报警。”

台北红十字会的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应该也只是这样的答复吧……但在来明基公司之前,我已经想到会有这个场面。于是我只是淡淡的笑着回答:“我并没有被骗,但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找他。小姐,您可以联系一下开发部,再帮我问一下吗?”

职业化的微笑下,我已经看出了接待小姐的不耐。但她还是拿起了电话:“总机,请接开发部。”

过了一会,她挂上电话,对我说:“对不起,先生,开发部的人说,他们那里确实没有姓邵的。”

“开发部姓邵的?”一个正好从我身边走过的中年男子停下了脚步,他打量了我几眼,用一种很是倨傲的语气问道,“这位先生要找邵亦风?”

我转头看向他:“是的,您可以告诉我,怎么才能联系上他吗?”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说:“你跟我来。”

我跟在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后,进了电梯,然后进了他的办公室……我留意到,这个办公室门外的铭牌,是“开发部主管”。

“你找邵亦风,有什么事吗?”在办公桌后的大班椅上坐下后,他问我。

“是的……”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的把我的来意说了出来。

他很认真地倾听着,最后。他拿起一支钢笔,若有所思的在桌子上敲了敲,对我说:“我也很想帮你,可是……他已经离职三年了。”

他的话并没有让我很惊讶,但是他的这个表情和动作!突然让我想起了——姨父。

是的,姨父!每当他把我叫进他的书房,他都会这样,一边用那支派克金笔敲击桌面。一边和我说话!

我忍不住下意识的按了按西装的前胸口袋。那里,插着姨父地金笔,还放着……那个手机。

那位中年主管从身后的档案柜里,拿出一本大大的资料夹。翻了几页后,打开那支笔,在纸上“刷刷”的写了一行字,他撕下纸条递给我,“他的手机和电话都已经取消了,这是他原来的地址,只有区名,不是很详细……另外,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能不能让他来公司一趟?他和公司之间。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处理。”

“好的,一定。”

照着纸条上的地址,我打车到了淡水河。这里已经差不多到了台北市、台北县和基隆市的交界。再远一些。就是台北有名地景点,鱼人码头。

“这里没有这个人。”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有姓邵的啊?”

“……”

我一直从中午问到黄昏,已经感觉自己很有些口干舌燥了。甚至一些好心的大爷和大妈都劝我回到市区,因为这里的夜间,不是很太平。

的确,几个提着酒瓶的酒鬼,和身材瘦得一看就知道是吸毒者的人,已经出现在这既脏又窄的街道上。他们四处游荡着,不时对我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在敲响这条街上最后一扇木门的时候,我暗下决定:如果还是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就先回市区,明天再说。

门开了。

刹那间。一股难闻的酒气扑鼻而来,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呃……你是来找我……喝两杯的吗?”

一个满脸胡茬,看不出年龄的男人一边打着酒嗝、喷出浓浓地酒气,一边口齿不清的对我说。他的眼睛眯缝着,似乎已经无法睁开,一只手无力的按在门板上,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和这种酒鬼说话,最直接、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

我掏出两张钞票:“如果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请你喝酒。”

他的眼睛稍稍睁开了一下,但似乎已经不堪重负的眼皮,马上又耷拉下去,他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虚划了一下,像是要从我的手里拿到这两张钞票,但他已经醉得不行了,这手离钞票还有很远距离的时候,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你听说过邵亦风这个名字吗?”我强忍住自己的恶心,轻声问道。

“邵……亦风?没听说过。”他摇摇头,又徒劳的挥舞了一下手臂,“钱……给我。我……我要喝……喝酒。”

我摇了摇头,把钱收回口袋。这整整一条街都已经问遍了,还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还是明天再去附近的地方问问吧……但就当我转身离去的时候,那个酒鬼却突然扑倒了我!16k.首发

我已经试着避开了,但这努力只是让我倒地的时候,并不感到很痛……他马上跳了起来,并且坐在我的背上。我感觉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狠狠的压住了我!也不知道一个醉鬼哪来这么大的气力!我极力挣扎,但却丝毫无济于事!

他的手在我的口袋里胡乱摸索着,那两张钞票和特意兑换的零钞,都已经被他掏了出去,而他似乎并不满足于这样的成绩,继续往我其他的口袋里翻去,直到那个西装的前胸口袋……

“不!”我发出了一声怒吼,突然间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扭过身去。那个酒鬼也没想到会突然遇上这么强烈的反抗,在那一瞬间,他被我顶到了一边,然后我听到“呯”的一声响……

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飞了出来,落在了地上。那份银白在昏黄的街灯照耀下,显得分外的耀眼。

我伸出手去,握住了手机。然后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看着那个酒鬼,而他刚才似乎也已经花掉了所有的力气,现在也只是躺在门外,“呼哧呼哧”的喘息着。

但他却一直没有看我,而是看向……那个手机。

不到一分钟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强忍着身体传来的疼痛,我走到他的面前,掰开他的手,拿走了那些钞票,很奇怪的,他一直没有反抗。

我向大街上走去,但身后却传来了那个酒鬼的声音:“五百块。”

我转过头去,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眼眶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但比起刚才,却似乎多了一份清澈,他又平静的说了一次:“五百块。”

“什么五百块?”我问。

“你来找我……不就是要我修好这个手机吗?五百块,我就给你修。”他勉强至极的站了起来,但脚下又是一个踉跄,再次摔倒在地。

突然,脑海里原本七零八散的事情,就像是被一根红线般穿了起来!台湾手机厂商定制、明基公司、开发部……

“你就是邵亦风?”我轻声问道。

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副畏缩的表情,他轻轻的念叨着这个名字:“邵亦风、邵亦风……”

“不,邵亦风已经死了……”他喃喃的说,“这里没有姓邵的人,没有……”

但是!我已经看出来了,面前这个人,就是我和阿湖要找的人!

“你难道不是找我来修手机的吗?”他终于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把我带进了那间充斥着酒气的小木屋。他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着我,“先生,五百块,我只要五百块,怎么样?我保证,不管它出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全部给你修好……”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难道我能开口就说“给我一个你的肾”吗?当然不能!但是这个手机……我忍不住又摸了摸前胸口袋。说实话,就算他就是邵亦风,就算他是三年前明基公司开发部的人,我也不相信他能给我做出一个充电器来!

可是,我还是把手机拿出来了……

“HKG-1015,定制机型,售往香港……”看着这个手机,那个酒鬼像是陷入了深思之中,他喃喃的说道,“就是这种手机,五年前就达到了10G的MP3格式存储通话纪录,可以存进一万分钟的通话录音……”

他有些畏惧的偷偷望了我一眼:“先生,要修这种手机的话,五百块可能不……啊,不,不!只要五百块,五百块……”

“其实这个手机没有毛病。”我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只是充电器丢了,充不上电而已。”

“那很简单啊!”那个酒鬼一拍大腿,“先生,您稍等一下。”

他跑进了里间,搬出一个小小的工具箱,在双手手指灵巧的动作下,一个小小的电板开始成型……大约一个小时后,他把接线的一头插进手机的充电槽里,另一头插在电源插座里。

专业的,果然是最好的……这一切简直太神奇了!我看到,手机红色的充电灯,开始闪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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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披星独行(下)

我轻轻拿起手机,打开翻盖,按下了“开机”键。

在那一瞬间,屏幕亮了。伴随着一阵悦耳的铃声,闪烁出开机画面后,出现了一个四周被鲜花包围的方框。方框的上方是几行英文——

“开机密码已于公元2011年2月16日更改,您必须在三次以内输入正确的六位密码。”

“五百块。”邵亦风轻轻的提醒我。

我掏出五张一百块的钞票,放在桌上。他迫不及待的抓起这钱,塞进裤袋。但马上,他又从裤袋里把这钱拿出来,攥在手里。

最后,我看着他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把这钱插进袜筒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有些尴尬的摸着脑袋对我笑了笑,然后用一种谄媚的语气问:“先生,您现在可以输入密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是我能帮上忙的?”

输入密码……可是,我怎么知道姨父的密码是什么!

幸好,我是一个牌手,而且,是一个不算很差的牌手。虽然我还没有冒斯夫人、道尔·布朗森那样瞬间看穿人心的能力,但至少,我还可以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去分析、去判断……

2011年2月16日!就是今年元宵的前一天,也就是……姨父自杀的那一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那一天,他一定是改好了手机密码,关了机,然后把我叫进他的书房,给我演示出那把牌……

是的,那把牌!那一定就是破译密码的关键!

我沉默着,竭力回忆着关于那把牌的一切……

姨父先是发下了三张翻牌——黑桃K、草花4、红心J

转牌是——草花6。

而河牌是——草花A!

手机的密码是六位,而这里,就有五张牌,加上姨父的底牌A……

也就是说,这个组合应该是:AK4J6A。而放在手机键盘上,就应该是——

254562!

我输入了这个数字,但马上,一行红色的字就开始闪烁起来……

密码输入错误!您还有两次机会!

“先生……”邵亦风一边偷眼看我,一边轻轻的说,“这种手机,密码输入的方式,不是这样的……”

“哦?那应该是怎样的?”

“六位密码很容易被暴力破解,而这种定制手机,都是卖给富豪们的,他们通常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通常会保留大量的通话纪录录音。一旦手机遗失,被人破解开密码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甚至可以说,任何一部手机,都可能引起比2008年那场、被称为“艳照门”的艳照事件,更严重的风暴!”邵亦风一说到手机,整个人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脸上也泛起了自信的光芒。

他继续说了下去:“但超过六位的密码,很容易被人忘记。而这种密码一旦遗忘,就永远都没办法解开。所以,我们开发部的同仁,就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说到这里,他又换上了一副畏缩的脸色:“先生……五千块,不贵吧?”

我冷冷的注视着他,并且迅速的找到了他的心理价位:“五百块。”

“三……两千?不。一千?”他还想要和我讨价还价,但我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掏出了五张一百块的钞票。在他眼前晃了晃,并且静静的看着他。

“好吧,五百块,就五百块。”他伸出手来,接过我的钞票,塞进了另一只袜筒。

“现在你可以说了。”我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说道。

“是的,是的。嗯……其实,这种密码,每一个数字,都要键入不同的次数。这个次数才是最关键的地方……最高九次,最低也要两次,也就是说。这实际上是一个最低12位、最高54位的密码。”

键入次数,难道是每张牌下注的数量?可是,翻牌的三张是一次下注,而转牌的下注是十万……这个不对。那么,又会是什么呢?

我一时间找不到任何头绪。看来,这个密码,至少在短期内,我是没办法解开了。

我关上手机,连同那块“充电器”一起,放进了西装口袋里。然后我开始决定和他谈正事。我盯住他的眼睛,轻轻叫了一声:“邵亦风……”

我很清楚的看到,他颤抖了一下。

“一千块,够你喝几天的酒?两天?三天?”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我必须速战速决,从一开始就击穿他的心理底线,“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但我想,现在已经没人会请你修手机了,也没人愿意给你钱,让你去喝酒了。不是么?”

好几次,他都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打断我,但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接着说:“可是,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拿到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钱,你可以有喝不完的好酒……”

“尽管我很需要钱,可是这个密码,我也解不开的……先生。”

“不,我不是要你解开这个密码。”我淡淡的说。

“犯法的事,我也不能做的。”邵亦风喃喃的说道。

“不,不犯法。而是救人……”

“救人?”

“是的,有一个人患上了尿毒症,需要换肾才能活下来,而全世界,只有六十个人的肾可以匹配……”我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一边慢慢的说,“你是离香港最近的,在我们的计算中,也是最便宜的。不过现在看来,在长期的酗酒生活后,你的肾可能已经不再健康,也未必符合我们的要求……”

“不……我的肾很健康的……”邵亦风抓住了我的手臂,急切的摇着说道,“你们不用再去找其他人了……就我,就是我了,先生,拜托了……”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原本,我以为说服一个人捐出自己的肾,会是一件极有难度的事情。但是,只要看穿了人心,一切都会如此轻而易举……

牌桌上的锻炼让我获得了这种能力,可我永远也不可能想到,当我第一次使用这种能力的时候,竟然会变得如此冷漠……没错,这是一个肾!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命!可我竟然还用在牌桌上的方式,静静的观察,不停计算、总结,敏锐的判断出他的底牌,并且毫不留情的加注!

就像我是在菜场里,和一个小贩,指着一颗大白菜讨价还价!

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绝情的?我不知道……看着面前还在苦苦哀求着的邵亦风,我只能轻轻的说:“我们去找红十字会吧,他们会安排你……或者你的肾,去香港的。”

所谓的亚洲扑克大赛,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一千名牌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来自香港、澳门和台湾的网络牌手,很多人在此之前,都没有任何现实牌局的经验!网上牌室极度奔放、起手全下的博命式风格,被完完整整的带到了这里……仅仅才第五把牌,我就不得不持AA跟注同桌三个人的全下!结果那位持8J的牌手,幸运的击中顺子,将我淘汰出局。

我回到了香港。而邵亦风已经提前一天被台湾红十字会送来了,在仁爱医院杜妈妈的病房里,我和阿湖紧张的等待着他的身体检查报告……

朱院长拿着这报告走了进来:“恭喜二位。他的肾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可以移植。院长准备在一个月内,就进行这次手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阿湖就惊喜交加的跳了起来!她紧紧的抱住了我……看着已经睡着的杜妈妈,我想我应该高兴吧,不是吗?可是,为什么,我却很难高兴起来?

医院的病房里,总是有一些刺鼻的药水味,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我闻到的,却又是那令人厌恶不已的酒气,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到母亲说的那一句话——

“……当然,那个男人同样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不也一样下岗,靠着卖那把子力气和卖血,才把你养大?”

“……”

夕阳的照射下,我和阿湖静静的坐在草坪里的石凳上。

“你会在这里陪着阿姨做完手术,对吧?”

“嗯,阿新,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是的,我想回去一趟。”

“回……”阿湖看了我一眼,“回内地?”

“是的。”

“嗯,也好。你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衣锦还乡么?我也不知道。就算我已经回到了那已经完全陌生的县城,也依然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是个很小很小的县城,甚至没有公车、也没有出租车,有的,只是一种被称为“慢慢游”的交通工具。我在那家工厂外下了车,看到的一切,都和一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走到家门外,我犹豫了一小会,但还是举起手来,轻轻的,敲响了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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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地球与月球的故事

“吱呀”一声,门开了。

可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父亲。而是另一个男人。

才离开这里仅仅一年,我依然记得,他是和我父亲一同下岗的工人。但他明显已经不记得我了,打量着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的我,他有些怯怯的问:“你……找谁?”

“邓专勤……不是住在这里吗?”我问。

“你说老邓?他已经死了。”

在这一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几乎完全失去了意志,但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急切的问着——

“死了?怎么死的?”

“穷死的呗。”他妻子的声音从房里冷冷的传了出来,“还能怎么死?”

我感觉一阵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幸好,那个工人伸出有力的右手,扶住了我。这个时候,他才认出了我:“你……你是小新?”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感觉到,泪水已经充满了我的眼眶。

“进来再说吧。”他把我拉进了房子里,在他妻子的帮助下,我坐在一张椅子上。但忍不住的,我抬头看去……

这套房子只是一大一小的两个套间,通往里间的门是开着的。无论是客厅还是里间,都已经找不到哪怕一点点我、或者我父亲留下的任何痕迹了,就连墙上贴着的报纸,也都换成了去年的。

以前客厅里的那简单的摆设,在我的少年时代是这样的熟悉,一桌一椅,都深深的刻在我地记忆里。现在全都不见了,只有四面的墙壁依然如旧。

里间原本摆放着两张一大一小的床,现在,也被换成了一张几乎同样陈旧的双人床,这双人床放在了那个房间里、以前父亲那张床的老地方。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那个白发斑驳的老人,曾经躺在这个位置上。握住一个酒瓶,徒然的大声呼唤着、他儿子的名字。

而这音量慢慢变小,终于消失不闻……

我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而这泪水,一直流到了父亲的坟前,依然没有止息。

那个工人和他的妻子都走了,只剩下我,跪在墓碑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默默的流泪……

一阵山风吹过。满山的树木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蓦然间,我想到了澳门海堤上,那些被海风吹得极度倾斜的防风树。我似乎看到了阿湖就在那海堤上,按住一棵树,轻轻的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是的,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都是这样地。当你得到地时候,你永远不懂得珍惜,可是当你失去之后,当你因此而惋惜的时候,你才发现,一切。都已经永远没法追回来了……

“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所以在大家的帮忙下,工会就出钱把他下葬了……这是你爸留下来地东西。”厂长办公室里,在工会主席和会计、还有那对工人夫妇的见证下。厂长拿出了一个小木箱,“这上面还有那时我们三个人,当着他面贴的封条,你看一下。”

我接过木箱,轻轻摩挲着,触手处很是粗糙,一根木刺刺痛了我的手指,让我已经止住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这木箱看上去很熟,像是……

“那会儿,老邓每天都要喝得醉醺醺的,好不容易清醒一回,就到处借锯子、鎯头、钉子。还拆了家里的床板。弄得钉当钉当响……”那个工人轻声的说,“我们都以为他是疯了,原来……”

轻轻的揭开封条,我打开了这木箱,箱子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酒味……

箱子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沓白色的小纸条,上面是我曾经稚嫩而难看的笔迹,还有另一沓……红色的百元大钞。

我知道,那是五万块钱。那是我去香港的时候,姨母留给他的。

“老邓还有这么多钱?那他还卖血……”那个工人的妻子忍不住惊呼一声。

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狠狠的向她瞪去。她也自知失言,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轻轻地合上箱子,我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对他们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后。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一个月里,菲尔·海尔姆斯一直都在HSP里和那些巨鲨王们绞尽脑汁的斗智斗勇。而我则从拉斯维加斯走遍了中国的两岸四地(内地、香港、澳门、台湾),还经历了这么多、可以令任何一个正常人崩溃的事情……所以,当我们再度坐进梦幻金色大厅里的那张牌桌时,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那充斥着全身的疲惫、和无力。

整整三天,我们谁也提不起战斗的欲望,甚至每一天的输赢都没有超过五十万美元!倒是休息了整整一个月的堪提拉小姐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生猛,这三天里,她连续扫走了萨米·法尔哈,詹妮弗·哈曼和丹尼尔·内格莱努!现在,巨鲨王六人团,总共只剩下一千一百万美元的筹码。

“阿堪,干得不错,还要继续加油哦。”第四天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在梦幻金色大厅的休息室里,我微笑着对堪提拉小姐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她毫不客气的全盘接受了我的称赞,然后她问道,“对了,怎么这一次……没有看到杜小姐在你身边?”

“她的母亲刚刚动完手术,还需要她陪着观察一段时间。”我淡淡的说。

“是这样啊……”堪提拉小姐饶有兴味的问,“那她什么时候会来?”

“可能半个月后吧,如果到那时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的话。”

听到我的回答,堪提拉小姐似乎脸有喜色。她继续追问着:“那么,阿新,你能不能给我帮个忙?”

我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这半个月里,你能不能暂时充当一下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饶是我现在已经心如古井,但堪提拉的这句话,却依然让我感觉到一阵震惊!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就看到了陈大卫板着那张扑克脸,在他妻子的陪伴下,走进了休息室。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哈尔平先生也出现了,他把我们四个人请进了比赛大厅。

在铃子花的香味环绕中、在那两位史上最强巨鲨王的微笑注视下,这一天的比赛,正式开始。

前三个小时里的战斗,和前三天的战斗没什么两样,都是在令人昏昏欲睡的不断弃牌里度过的。但还是那句老话,牌桌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在菲尔·海尔姆斯一如往常的加注到两万美元、而我则拿着红心K、红心9,决定跟注进入彩池后。发牌员发下了前三张公共牌。

这三张牌是——黑桃Q、红心J、方块10。

海尔姆斯继续下注半个彩池,也就是两万美元,现在,轮到我做决定了。

这牌没有明显的同花可能,而我已经配到了顺子!尽管这顺子不是最大,但除非海尔姆斯拿到A、K,否则我已经差不多稳赢他了!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怎样在他不留意间,把彩池构建得更大!

这是一件非常有难度的事情,尤其是我们之间,已经连续几天,都没有发生过什么激烈战斗的情况下。更何况,Q、J、10这三张牌,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顺子”这个词了!如果我拿到10、J,而下面出现的是9、Q、K,都比这三张完全连在一起的牌要隐蔽一些(这是通常而言。对一条巨鲨王来说,对牌面的敏感程度远远超出常人,看到任何可能构成顺子或同花的牌面,都会下意识的想到这一方面)!

无论拿到任何底牌,海尔姆斯总是会领先下注的(当然偶尔也会弃牌),他的这两次叫注,全都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可是,如果我不想让他看穿自己底牌的话,我也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跟注,或者弃牌……而拿到顺子的我,当然不可能弃牌!

没错,在这种时候,任何试图挑起战争的行动都是愚蠢的。哪怕我拿到了皇家同花顺,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注!这样做,我至少可以赢到、海尔姆斯必定会有的转牌圈下注,也许还有可能的河牌圈下注。但只要我一加注,哪怕只是加注到四万美元,菲尔·海尔姆斯肯定就可以猜到,我已经拿到了顺子,那样他就会清楚,自己已经落后了,然后迅速的弃牌。也就是说,我将一无所获!

这些思考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很快的,我就做出了决定:“我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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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相恋300小时(上)

转牌发下来了——草花2。

菲尔·海尔姆斯并没有照我预料的那样继续下注,他点着了一支烟,注视着我,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四张牌,四种花色,这就彻底杜绝了同花出现的可能。而这四张牌并不成对,也就是说,至少在转牌圈里,海尔姆斯不可能拿到四条、或者葫芦。那么现在,只要他没拿到A、K,我手里的顺子就是最大的!

但他也并非没有机会!如果他已经拿到了三条、或者两对,可以做不同概率的葫芦抽牌(关于葫芦抽牌的彩池比例,请参见前面章节)。甚至,如果河牌出现一张任何一张K,只要他有一张A,就可以赢我,有一张9也能和我平分彩池。而河牌出现A、9的话,他只要有一张K,照样能和我平分彩池!

形象的描述一下这把牌,那就是我在前面领跑,而菲尔·海尔姆斯在后面追逐,但我们之间的差距,却并不是很大,他有很好的机会在冲线前超越我!

铃子花香的刺激,让我的头脑冷静而清晰。现在,还有三种行动的可能供我选择,我必须计算出最好的那一种,并且按此办理——

第一种选择,是下一个重注,让彩池比例变得不适合海尔姆斯抽牌。那么他有很大的概率(根据前三天和今天前三个小时的战斗来看,这概率近乎百分之百)选择弃牌,让我拿下这个四万美元的彩池。

我马上就否决了这个选择。没错,在单挑对战里,你很难拿到这样一把能够确定领先的好牌(大约不到10%的概率)。这把牌我完全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更多,而非区区两万美元。

第二种选择,是我也让牌,把海尔姆斯放入彩池,并且希望河牌能够让他击中一些诸如两对、三条的牌,从而骗到一些筹码。

但这也不行。让他免费看牌对我来说风险极大,这姑且不论,但面对他软弱的让牌,我也让牌是没有道理的。海尔姆斯已经退缩了。我只需要下个轻注,也许就能马上拿下彩池,但我却放弃这种机会……用古斯·汉森那天的话来说,这是把诡异的牌。而诡异的牌,总是会让牌手们比平常更谨慎、更小心。

尤其是对菲尔·海尔姆斯这种,对危险的嗅觉比平常人敏锐百倍的巨鲨王来说。

那我就只能做出第三个选择了——我拿起两个一万美元的筹码,扔进了彩池。

海尔姆斯仰头朝天,喷出一口烟雾,他嘟哝着说:“你是真的有牌在钓鱼,还是想要吓退我?”

我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么多天的较量下来,我已经对他的这些小习惯了如指掌。没错,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我问这种问题了,而每一次问的时候,他的手里都会有些什么牌,并且会对我进行加注。

这次也毫不例外,在短暂的思考了一会之后,菲尔·海尔姆斯决定加注到十万美元。

比起之前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的彩池相比,这个十几万美元的彩池的确算不上一个“大”字。但现在,在双方都疲软了这么久之后,能从他的手里骗到十万美元,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决定行动起来,一举拿下这个彩池。于是我马上就对发牌员说:“我再加注……到二十万美元。”

海尔姆斯的确拿到了什么牌。因为他并没有选择弃牌!他只是用右手按住了自己的底牌。目光不停的在我脸上盘旋,但我感觉得到,从我那张平静无比的脸上。他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小白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吓退我吗?”突然间,他扔掉了手里的那支烟,咆哮着站了起来,伸手抓起三个十万美元的筹码扔进彩池,“我再加注到四十万美元!”

他会是A、K这种牌吗?我本能的感觉不会。因为——

在我的牌例总结里,清清楚楚的写着:菲尔·海尔姆斯在拿到最大的大牌时,会突然安静下来!而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我已经判断出来了。他的底牌,只有四种可能,口袋对子A或者K(这是最大的对牌),口袋对子Q到10(这会让他击中三条),和我一样的K、9,或者,仅仅只是让他能凑成最小顺子的9、8!

我有80%以上,直至95%的概率可以赢他!

而海尔姆斯的加注和再加注,也表明了他对自己手里的牌很有信心!那也就是说,他判错了我的底牌!这是迄今为止,除了那把9、9对10、10之外,他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从那把牌到现在,把休战时间全部除开。我们也已经有差不多六天的时间,都没有犯下什么大的错误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必须让他为自己的错误,付出沉重的代价!

“我再加注到八十万美元。”这一切判断都是在瞬间完成的,我毫不犹豫地说道。听起来,就像是他刚刚做出决定后,我就马上说出加注一样。

菲尔·海尔姆斯也不甘示弱的,再加注到两百万美元——战争,在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而牌桌上这种战争的起因,往往就是不经意间的一些小小走神……我坚信在这把牌里,是海尔姆斯犯错了,但从他的叫注和表情,我可以看得出来,他同样坚信这把牌自己能够获得胜利!至于到底谁对谁错,那就只有等到底牌翻开的时候,我们才能知道。而在底牌揭开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你难道拿到了A、K?”在我再度加注到四百万美元后,海尔姆斯并没有再急着加注,他用双手的大姆指按住太阳穴,轻轻的揉着,并且厉声问我。

我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回望着他。

“还是你以为拿出一半筹码来偷鸡,就会把我吓跑?”海尔姆斯摘下墨镜,喋喋不休的说着,“小白痴,你受了什么刺激?这不是十万美元的sop,也不是一百万美元就可以入场的HSP!看清楚,这是一千万美元的牌桌!我们在进行总价值一亿美元的牌局!在这张牌桌上,你竟然想用这种赌气式的下注来偷鸡?赌气……赌气就能赢到钱吗?好吧,现在,我全下!”

他的确曾经用这一招,吓退过很多对手。但在我的眼中,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虚言侗吓的小丑般可笑。是的,我知道他没有拿到什么牌,我当然会跟注全下!

胜负几乎在翻下牌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了——

他的底牌是草花9、黑桃8。

河牌没能给他送上唯一能平分彩池的那张K,这把牌,我赢了。

发牌员一边把所有筹码扫到我的面前,一边对那条巨鲨王说:“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您还有一次补充筹码的机会。”

海尔姆斯摇了摇头。他认真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拿起墨镜,向观众席走去。

和发牌员、巡场、还有卡夏一一握手致意后(这是每一个赢家都应该有的牌桌礼仪),我也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路过观众席时,我看到菲尔·海尔姆斯伏在妻子的怀抱里,不停的倾诉着什么,而她的妻子也一直说着话,并且不断的,轻抚着他的背脊。

就在我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堪提拉小姐的声音柔柔的传来:“亲爱的,你不等我了吗?”

这句“亲爱的”,顿时让停在门边的我,成为了所有人目光聚集的中心!就连正在抚摩着那个橙子的陈大卫,也忍不住扭头向我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而一直都显得很有些懒散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也突然精神一振!

原本各司其责、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们,在这一刻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原本对着堪提拉小姐的摄像机,齐刷刷的对准了我,而刚才还跟在我身边的那两个BBC体育频道的工作人员,则马上把摄像机对准了堪提拉小姐!

堪提拉小姐轻轻说了一句什么,我猜想是“失陪一会”、或者“很抱歉,离开一下”之类的请求,因为我看到在陈大卫点头之后,她就离开了牌桌,向我走来。

在至少十部摄像机的镜头前,她伸出双手,为我整了整衣领,然后再次问我:“亲爱的,你不等我了吗?”

“不,我当然会等你。”透过堪提拉小姐的眼眸,我看到了一丝祈求和渴盼。在这种时候,我怎么也不可能扫掉她的面子……于是我只能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转身走上观众席。

刚刚坐下,我就听到了海尔姆斯的声音,“小白痴,这次牌局重开,我就一直感觉你有些不太对劲。可是,竟然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到底什么地方变了。”

“哦?是吗?”我淡淡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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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相恋300小时(中)

在那位心理医生妻子的怀抱里,菲尔·海尔姆斯总能很快的恢复平静。就像这一次,短短的几分钟里,从他的脸上,就再也看不到那份失败的沮丧了。

“是的,你变了。”尽管已经输给我两千四百万美元,海尔姆斯却依然用那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对我说,“连续打完sop和HSP的比赛,整个九月都是巨鲨王们最疲累的季节,我也不例外。所以,竟然在连续进行了三天的牌局后,我才发现这一点……甚至于要不是今天那张牌桌上,坐着的是东方快车,可能我还一直发现不了!”

他走到我的面前,像是在牌桌上一样,盯着我的眼睛,接着说了下去:“小白痴,你自己没发现吗?你现在玩牌的时候,好像都不用思考了。就像东方快车一样,每个决定都那么快!就像赶着去救火一样!”

“还在sop的时候,我就说你是这世界上最差的牌手,我说得一点也没错,你根本就不会玩牌!”海尔姆斯越说越快,他指了指正在那张牌桌上玩牌的陈大卫,“你真以为自己是他了?还是你在用屁股决定怎么叫注?小白痴!”

我坐在座位上,静静的看着他。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我还会为他的这些话,而发怒,而反唇相讥,比方说一些“这和你无关”之类的话。但现在,我却感觉到,他的这些话,完全和我无关!

无论他怎么对我指手划脚、指责、或是谩骂……这一切,都像是发生在遥远的银幕上的事情,而我,只是一个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的人。

他一直喋喋不休的唠叨着,可是,直到最后,我也和最初一样无动于衷。

菲尔·海尔姆斯终于也说累了。在发泄完自己的怒火之后,他终于忍不住疑惑的问我:“这个月你也没玩牌,怎么看起来。你比玩了一个月HSP的我还累得多?”

我淡淡的微笑着,没有回答。

没错,我的确很累!尤其是我的心,很累、很累……我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躺在一张床上,再也不用起身。可是,我是一个男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永远都要去战斗!再苦、再累。也都必须一个人去承担!

更新,更快,尽在16k,.16k,手机访问:.16k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而且这累,是永远都没法对别人说出来的。我能对海尔姆斯说:我的爸爸已经不在了,而我的母亲也不要我了……这些事情吗?当然不!我不需要别人廉价的同情,更不需要别人“慷慨”的施舍!

菲尔·海尔姆斯结束了演讲,和他地妻子离开了大厅,坐在我身前的辛辛那提小姐也早就睡着了。观众席上,就只剩下了陈大卫夫人还会偶尔和我说说话。但我和这位慈祥的老妇人之间,又确实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彼此在摄像机的镜头前敷衍着微笑、说了几句话后,她也就扭过头去,认真的看陈大卫的战斗了。

这段时间里,只要离开牌桌,走出摄像机和聚光灯的范围。我就会忍不住开始回忆那无穷无尽的往事,并且一个人默默的痛苦……但现在。摄像机还对着我。我还不能这样做。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地大屏幕。那里。还在播放着我和菲尔·海尔姆斯战斗地画面。

在海尔姆斯的提示下,很快的,我就从这些重播里发现了——确实,海尔姆斯说得一点也没错,经过了那一场网上牌室拼功绩积分地战斗之后,我现在的玩牌速度,比起以前的确快了不少!而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

整整三个多小时的战斗之中,甚至于走下牌桌之后,我的脸上,就一共只有两种表情!

要不就是淡淡的微笑,要不就是整张脸上平静如水……

无论是在被海尔姆斯加注后、选择弃牌的时候。还是在赢得他所有筹码的一刻,甚至是在听到那句“亲爱的”的瞬间……我地脸色,都是那样的平静!

而我的心底,也是一样平静!似乎无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不能再让我的心底再起一丝波澜,也不能再让我这张脸略微动容……

对一个牌手,尤其是一个正在进行着史上最高赌金的牌手来说,无论如何,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而玩牌速度的变化,就说不上是好是坏了……是的。比起以前,我可能会有更多考虑得不够周全的地方,但菲尔海尔姆斯也同样会被我影响到、他固有地节奏!

以前,一个小时里,我们大约能玩二十到三十把牌;也就是平均一天两百把牌左右。但随着我的速度明显提升,这几天里,我们每一天都会玩上超过三百把牌!对我来说,这些手数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但对海尔姆斯来说,他大脑的工作量就不得不增加到原本的150%!

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之前,我并没有觉得最近几天的牌局有什么不同。但当我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我就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妥,越是深想,这脉络也就越清晰……没错,这不妥并不是对我本人的,而是对菲尔·海尔姆斯!

即便是在sop和HSP,这两个世界最高级别的MTT、和现金桌的比赛里,牌手们每天都不得不进行十到十六个小时的比赛。但因为每张牌桌上都坐着六到十个人,玩牌的把数被大大降低,每天也就能玩不到一百把牌。而单挑对战里,每天两百把牌的数量,也已经算是很多了,像堪提拉小姐的那张牌桌上,除了陈大卫出场之外,每天通常都只进行不到一百五十把牌……

这也就是说,只要我能保持现在的玩牌速度,每天和海尔姆斯继续玩三百把牌以上,我固然会不可避免的出错,但海尔姆斯却只会犯下更多、更大的错误!就像今天这把顺子碰顺子的误判!

尽管我已经赢到了菲尔·海尔姆斯的两千四百万美元,但说实话,在此之前,我却一直不敢对自己过于乐观,也从来就没有对最终胜利抱有太多的信心。我一直认为,能够有50%的胜率,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但现在……

我看到了,击败他的希望!

可是,击败海尔姆斯,又能证明什么?又能挽回什么?能让我的父亲起死回生么?能让我的母亲回心转意么?能让我的姨母健康复元么?既然这一切都不可能,那就算我胜利了,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是古罗马竞技场的那些奴隶角斗士们,也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拼命战斗,可我呢?我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我能够找到击败海尔姆斯的方法,但却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摄像机一部接一部的停止了运转,聚光灯一盏接一盏的渐渐熄灭,梦幻金色大厅里的人们也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堪提拉小姐和陈大卫这一天的战斗,也结束了。

“我被他赢去了五百万美元,而你赢到了一千万……也就是说,现在巨鲨王六人团,还有一千六百万美元,而海尔姆斯还有两千五百万。这真是个很不错的成绩。远远超出我们当初的预想。”坐在假日咖啡馆里那个靠窗的位置上,堪提拉小姐啜饮了一口橙汁后,微笑着对我说。

“说正事吧。”我也喝了一口咖啡,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堪提拉小姐,并且问道,“这笔五千万美元的投资,给你惹到麻烦了?”

她微微低下头去,轻声的说:“是的。”

我们都沉默了一小会,堪提拉小姐接着说了下去:“阿新,我想我有必要向您描述一下我们家族的管理模式。如您所知,毕尤家族是一个大家族,祖父的每一个儿女、或者别儿辈的成年人,都在不同的产业里,占有一定的股份。而最后,这些股份通过遗嘱的形式,被全部确定下来。”

她停了下来,自嘲般的笑笑,继续对我说:“我听说过你们东方有句谚语,叫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而毕尤家族也是一样。即使祖父在生前,已经把那些产业全部交到了他的儿女们手里,但总有些贪心不足的人认为,他隐瞒下了另外一笔更多的钱,而这笔钱最后的归属……就是我。”

“我一直很得到祖父的宠爱。他生命中的最后十年,基本上都是和我共同度过的。可是,除了遗嘱上留给我的那些股份、现金,以及这四千万的赌金之外,他确实没有留给我其他更多的钱。可那些人一直都很嫉妒我,总是想从我这里掏走那笔不存在的巨款……而这一次的五千万美元投资,就给了他们最好的借口。”

“下个月的五号,毕尤家族就要召开例行的家族季会了。而现在,我已经得到消息,两个姑母和一个叔父,将在这次季会上,联名提出一个议案,要求查清这笔五千万美元投资的……资金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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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相恋300小时(下)

格鲁那永远带着淡淡忧伤的歌声中,堪提拉小姐看着我,轻轻说道:“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拉斯维加斯。所以达拉斯发生的一切,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根据毕尤战法研究所总会计师给我提交的报告。事实上,他们已经查到了,在这笔五千万美元投出来的时候,研究所也同时收到了另一个五千万美元。”

我点了点头,而堪提拉小姐则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我拒绝对董事会说出这笔投资的资金来源的话,下一次季会,可以想见,他们将会以,洗钱,的罪名对我提起诉讼。然后我就不得不接受联邦调查局的调查……而五千万美元并不是一个小数字,他们的提案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被董事会批准。”

“追查资金来源,这个应该不是问题。您的那些会计师们,都应该不是白拿工资的才对。我想,其实他们已经全部弄好了。难道没有么?”迎向堪提拉小姐的目光,我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

堪提拉小姐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但很快的,她就有些不堪我的注视般扭开了头,看向窗外:“阿新,他们的确把帐做得很好。所有别人都只能查到这笔投资是毕尤战法研究所提供的……但那是对所有别人来说。”

“也就是说,联邦调查局很容易就可以查到,这笔款项,实际上是来自……”

“萨米·法尔哈先生的帐户。而且照他们行事的一贯风格,还会公开这个调查结果。事实上,这一切对我们两个并没有什么损害,但是……”

“但是我们就给陈大卫先生,萨米·法尔哈先生他们惹上了麻烦。”我依然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说,“那么,阿堪,您要我冒充你的未婚夫。又是为什么呢?”

堪提拉小姐沉默下来,她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完了那杯橙汁。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般,扬起脸来。注视着我。

“阿新,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些事情,关乎我们整个毕尤家族的声誉。我希望您听过之后,不会对任何人再提起,包括杜小姐。可以吗?”

“当然。”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想你也猜到了……就像任何一个美国地大家族一样,毕尤家族成员们的私生活……”堪提拉小姐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轻,“极其混乱。事实上。我的三个姑姑,还有那些表姐妹们,都有很多的……情人。”

我沉默着,喝了一口咖啡。

“曾经有段时间,她们的丈夫因为不堪忍受这种生活,纷纷提出了离婚的要求。您知道的,在美国,离一两次婚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我的祖父是一个很古板的人,他固执的认为,离婚是令人身败名裂的大事。他宁可自己掏钱安抚这些可怜的男人……而钱这种东西。有的时候。真的很起作用。”

“那这种补偿,也不可能有五千万美元之多。”我冷冷的说。

堪提拉小姐点了点头:“没错,只有六百万美元,而且还是分三十年支付。但是。阿新,祖父为了补偿这些可怜的男人,在他的遗嘱里规定,凡是我们毕尤家族的女婿,其帐户都可以不必接受董事会地监查……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结了婚,我再把这五千万美元直接打入您的帐户,他们的提案就自动失效了。”

“结婚?”我摇了摇头,“对不起,阿堪,我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我也不会。”堪提拉小姐迅速地说,“这只是最坏的打算。阿新。您还有另一个选择。”

“请讲。”

“在十月五日,毕尤家族召开下次季会之前,结束这场比赛。如果您做不到的话,我们就在十月四日当天结婚。您知道的,拉斯维加斯是全世界结婚和离婚最方便的城市。”

“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们将会迎来陈大卫先生,萨米·法尔哈先生以及其他二十三位巨鲨王可能的报复。”堪提拉小姐淡淡的说,“毕尤战法研究所的总会计师已经给了我另一份报告。这二十五位巨鲨王能够动用的资金总额超过一百亿美元,再加上曾经投资给他们的那些人,以及他们和那些富豪牌友们地良好私人关系,还有他们的影响力……我们将要面对的,是超过三千亿美元的疯狂报复。当然,这种事情不一定会发生。”

“但也有可能发生。”我平静的说。

堪提拉小姐凝神注视着我,她那张洋娃娃般的脸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看着她慢慢的,点下头去。

这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想给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惹上麻烦,也不想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掉地话。那么十月五日之前,不,应该说是十月四日之前……我就必须结束战斗!

而当我再次走进梦幻金色大厅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二十一日的中午了。也就是说,总共只剩下了三百个小时的时间!而在牌桌上,我只有一百零四个小时,用来赢得菲尔·海尔姆斯剩下的两千五百万美元!

我刚刚找到一扇开门的钥匙,可马上就有人来告诉我,必须在一百个小时以内,把这扇门打开!

不,这比开一扇门要有难度得多!门不会弃牌,不会偷鸡,也不会隐藏自己的大牌……它只会一直静静的在那里等着你去,可牌桌上,只要对手做出一个简单的弃牌决定,你就永远都没有办法,拿走他除了盲注外的任何一个筹码!

“我下注五万美元。”在翻牌发出来后,菲尔·海尔姆斯迅速的做出了决定。

“我加注到二十万美元。”我更迅速的扔出了两个十万美元的筹码。

“小白痴,你今天怎么了?”海尔姆斯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咆哮和喋喋不休,对我没有任何作用。现在他已经很少再说这些废话了,但偶尔还是会控制不住,就像现在一样,他站起身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从坐进牌桌开始,你就总是加注、再加注。已经两个小时了,难道你一直都有拿到大牌吗?当然不!你改换了你的风格,你一直都想要吓退我!”

“可难道你真的觉得,一切都会这样容易?还是你觉得自己就像是——”他指着另一张牌桌上的古斯·汉森说,“铁面一样,可以用这种方法赢钱?”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海尔姆斯有些愤愤然,又有些气馁的坐下,他揭开了自己的底牌,看了一眼。又看向那三张公共牌——方块K、方块6、红心2。

除了河牌发出来的那一刻,一把牌里,最重要的时刻,就是翻牌圈了。台面最终60%的牌都被一次揭开。你可以确定自己拿到了最大的牌,或者最小的牌。然而更可能的是,这翻牌对你没有任何帮助,或者你只是拿到把不大不小的牌,而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你的对手身上。

在单挑对战里,牌手们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陷入中等对子和小对子(例如这把牌里,翻牌是K、6、2,那么底牌有K的话,被称为顶张大对,而底牌有6或者2,则被称为中等对子和小对子,这和翻牌前的中等对子、小对子概念是两码事)的泥潭里,你必须一次又一次的猜测,对手会否有顶张大对,或者比你更大的口袋对子。你要敏锐的判断出,你的对子和对手的对子比起来,到底谁更大。

这种判断的前提就在于,你能够猜中对手的底牌。而这猜测也当然不是胡乱就能做出来的,而是通过一系列的观察、分析、总结,而最终得出的结论。当然,也不排除偶尔灵光一闪的牌感……

而我对面坐着的那条巨鲨王,现在已经明显判断不出我的底牌了,他已经完全乱了阵脚。是的,在犹豫了很久后,海尔姆斯把牌扔回给发牌员。

我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把我不同花色3、7的底牌,扔回给发牌员。并且迅速的在发牌员发下新一轮底牌后,加注到五万美元,在海尔姆斯再加注到十万美元后,我毫不犹豫的再加注到二十万美元。而他只是迟疑着,决定跟注。

我知道自己可以赢他!可是现在,我必须和时间赛跑!这套战略是我在昨天晚上定下来的,看来已经收到了奇效,前两个小时里,我已经从海尔姆斯那里赢到了超过两百万美元!

我成功的变幻了风格,这让海尔姆斯觉得疑惑。他不得不一边疲于应付我提速后的玩法,一边不断的重新猜测我的底牌,我一直都在加注,真的有牌吗?还是一夜之间,我就完成了从攻击流到奔放流的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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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夜半歌声(上)

菲尔·海尔姆斯从烟盒里弹出一支香烟,夹在手里,却并没有点燃。www.65txt.com他无意识的把玩着这香烟,过了一会,他用姆指把这支烟捏断了,并且很用力的,揉成一团,然后扔在地上。

与此同时,翻牌发下来了——黑桃、方块、红心7。

我面色如常的下注二十万美元,海尔姆斯马上加注到四十万美元,而我则静静的、再加注到一百万美元。

他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这很好。因为在这把牌里,我并不希望,他被我吓退而弃牌,我想让他跟进彩池,因为我的底牌是一对黑色的乙

除非他的底牌是口袋对子,否则,我就已经领先了。虽然这差距并不算太明显,也就大师兄一个筋斗云的距离。但是,尽管海尔姆斯不像托德·布朗森一样,长得和二师兄没有什么差别,可他也不是大师兄。

除非有极好的运气,否则我绝不相信,他能赶得上我。

我掏出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这两个小时里,我竟然已经抽掉了一盒烟!我摇了摇头,把烟盒扔在地上。很快,身后的卡夏就再次给我递上一盒烟。

“小白痴,给我一支。”海尔姆斯用一种命令式的口吻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拆开烟盒,取出两支烟,并且扔给他一支。我们两人都点着了烟,一阵浓烈的烟雾,在彼此之间袅袅升起。

尽管有烟雾和墨镜的双重遮盖,我依然可以看出菲尔·海尔姆斯内心的不安。他已经有些无所适从了。是的,从今天的第一把牌局开始,我就变换了风格,并且从未想过能瞒得过他的注意。可是,我已经说过,对抗一个超攻击流牌手,是一件令所有人都极其头痛的事情,尤其是在你没法看穿他底牌的时候。

只要我一直保持这份平静得近乎麻木地表情。那海尔姆斯就永远没有机会,猜到我究竟是有大牌,还是只是拿到中等的牌,或者,纯粹的偷鸡。那么,他唯一、也是最好的玩法就是像《哈灵顿在牌桌上》说的那样——

“对抗一个奔放流的牌手。三五中文网你所能做到最好的玩法,就是拿到一把好牌,并且在对方下注后,把所有的筹码推进彩池。”

但这也正是我想要他做地事情!是的,菲尔·海尔姆斯在短暂的考虑后。掐灭了还没有吸到一半的香烟,扭过脸去,对发牌员说“我全下!”

让对手照着自己的安排行事,无异是一件极其令人身心愉快的事情。现在我当然会跟注全下!但我没有急着做出决定,而是一边抽着烟,一边在铃子花的香味中,紧张的思考起来。

也许,菲尔·海尔姆斯有两头顺子的抽牌,那么他大约还有不到/4的机会赢我,也许,他有口袋对子或者一张,或者8到的口袋对子?那样他的胜率只会更低!不管怎么说,我不太相信他的手里有口袋对子。

没错,如果他拿到的。是口袋对子,那么他已经差不多赢定了。他会静静地、等待我的下注,并且在河牌后再图穷匕现。逼迫我不得不为了一个庞大的彩池,而投入更多的筹码。可现在,他也许拿到些什么牌。也许只是纯粹的猜测,我没有什么牌,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吓退我!

“我跟注全下。”一切都考虑清楚了,我也掐灭了烟,把所有的筹码都推进彩池,并且翻开了自己的那对7。

菲尔·海尔姆斯是个极其情绪化的牌手,在这种翻牌对抗的时候,他通常都会很强烈的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当我看到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底牌而沮丧的喋喋不休时,我就已经感觉到,很是有些不安了。而当他站起身来哈哈大笑、并且开始大声嘲弄我的跟注全下时,我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底牌……

是的,没错,他翻开了自己的底牌——那是一对红色的。

我摇了摇头,再次点上一支烟。这把牌我的确钻进了海尔姆斯的圈套,只能怪我自己。但是,就算我不改换玩法,就算我依然像以前那样慢慢玩牌。我就能避开这个陷阱吗?这当然不可能!

我拿到了口袋对子7,并且在翻牌就击中了三条。而海尔姆斯在翻牌前只是软弱的跟注二十万美元,在翻牌后也只是加注到四十万美元,然后又做出一个过量的加注全下……我完全不可能判断出他的底牌,也就完全不可能放弃掉手中的大牌!

只能说,这是一把冤家牌!那么,既然我的玩法没有问题,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沮丧的,这一天的战斗还有六个小时,而我在输掉这把牌后,还有差不多四百万美元。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样在不利的形势下,玩好接下来的那些牌局。而不是怨天尤人……我本就没有奢望,幸运女神会在每一把牌里,都站在我这一边!

转牌是一张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的红心。

而河牌是——

方块7!

“邓克新先生四条7,边牌大获胜。”发牌员微笑着说,并且把所有的筹码都推到了我的面前。

这完全是一把运气牌!就像在葡京赌场里,那条鱼儿用一张差不多2%概率的方块7击倒我一样,我也用同样唯一能够取胜的这张牌,击倒了菲尔·海尔姆斯!

海尔姆斯的兴奋在一瞬间消失了,他怔怔的站在牌桌前。透过那副大墨镜,我能够看得到他愕然的表情。以及感受到……他一如我当年被那张方块7击倒后的心情。

他已经连抱怨和谩骂的想法都没有了。在怔怔的站了大约两分钟后,海尔姆斯转身想要往门外走去,但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的他,却被自己的那张高脚椅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莎莉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搀扶着他,但却被他拒绝了。海尔姆斯就那样晃晃悠悠的,走向梦幻金色大厅那扇镀金镶钻的大门,在他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叹息声。

可是,这不是为对手担扰的时候。凭借着这无比幸运的胜利,我又赢到了一千万美元。现在,心态已经完全乱掉的菲尔·海尔姆斯,还有一千六百万美元,而我……还有九十六个小时。

另一张牌桌上,堪提拉小姐还在艰苦的战斗着。今天,她的对手是詹妮弗·哈曼。我走到她们的那张牌桌边看了看。或许是因为筹码劣势的缘故,今天的哈曼玩得极其保守,而堪提拉小姐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看上去,这又是一场漫长到要打完八个小时的牌局。

“阿新,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战斗结束后,我再给你打电话。”堪提拉小姐微笑着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并且微笑着和詹妮弗·哈曼道别。然后堪提拉小姐站了起来,她伸出手,整了整我的衣领,再轻轻的,在我脸上印下了一个唇印。

这一切,都是做给摄像机看的……我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并且微笑着走出了梦幻金色大厅。

没有摄像机和聚光灯的世界里,我不需要有任何伪装——在电梯里,我松开了领带,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大口的呼吸了几次。然后穿过人潮汹涌的卡拉提娱乐场大厅,走上了拉斯维加斯的街头。

拉斯维加斯是个很大的城市,但却又是个很小的城市。除了旧城区之外,几乎所有的街道都是相同的。酒店、娱乐场、当铺、咖啡馆……这就差不多是我所看到的拉斯维加斯的一切!

今天的比赛结束得很早,而我并不想那么早回酒店躺下。于是我漫无目地的行走着。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我已经汗湿了整套衬衫和西装,但这种令人无法忍受的高温暴晒,却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而心情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我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路过了一家又一家娱乐场,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橱窗女郎的火辣眼神……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那家当铺前。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停下脚步,但我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走了进去。

一股强烈的冷气,急速的冲向我的身体。巨大的反差之下,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刚刚走进这个黑暗的空间,我的眼睛还没有办法适应。就在这一团漆黑之中,我听到了那个女巫般尖锐刺耳的声音“小男孩,你好。”

“冒斯夫人,您好。”

冒斯夫人“格格”的笑了起来,这笑声依然让人觉得恐怖“小男孩,你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陪我坐下来聊聊天了。虽然我知道你很忙,但我还是很伤心。”

第五十八章 夜半歌声(中)

“对不起,冒斯夫人,我应该早一些来看您的。”当我的眼睛已经适应这黑暗之后,我看着那位老妇人,轻声说道。

冒斯夫人用她鸡爪般的手,揭开了那扇柜台:“进来坐坐吧,小男孩,你的脸色很难看。看得出来,在你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已经很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走进柜台,在她身边那张小凳上坐下。

那位老妇人很认真的看向我的脸,然后她摇了摇头,指着一台小收音机,对我说:“我一直都有从电台里收听你的那场‘史上最高赌金的牌局’,没错,这的确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这种战斗不光考验一个人的牌技,更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小男孩,在今天这把牌后,你似乎已经走到了胜利的边缘,但我要说的是,从你的脸色上看,你也差不多面临崩溃的边缘啦。对了,你有听说过我的丈夫吗?”

“当然听说过。章尼·冒斯先生,三条sop无限注德州扑克金手链获得者。斯杜·恩戈时代之前,全世界最强大的牌手。”

“那么,小男孩,你也一定知道,他和尼古拉斯·胆大劳斯在马靴酒店的那场战斗了?我记得当时的那场战斗,也是号称‘史上最高赌金的牌局’的。”

“是的。我听说过那场牌局,章尼·冒斯先生经过艰苦的战斗,赢到了胆大劳斯先生的二百五十万美元。”

“那场战斗连续进行了五个半月,在这期间,他们一天也没有休息过。”冒斯夫人递给我一杯冰水,并且看着我一饮而尽,然后她接过空杯子,继续说了下去,“他们每天都会玩上十个小时的牌,整整五个半月的时间,几乎让他们玩遍了每一种扑克游戏。”

她再次往杯子里倒满冰水,递给我:“一开始胆大劳斯先生赢了一百多万美元,所有人都认为他差不多赢定了。但我的丈夫却在最不被人看好的时候,绝地反攻,不仅把输掉的全部赢了回来,还赢了他差不多一百万美元,再之后,胆大劳斯先生又再度领先……整整五个半月,他们交错领先了三十多次。直到最后一张牌发出来,我们才能确定,最终的胜利者,是我的丈夫。那是一次伟大的胜利,也是一次伟大的失败。”

“那是一次伟大的胜利,也是一次伟大的失败。”我轻声的重复了一遍这话。

“是的。对胜利者,伟大这两个字自然当之无愧。而对失败者来说……你应该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吧?”

“是的,我知道。”我点了点头,平静地对冒斯夫人说,“当尼古拉斯·胆大劳斯先生输光了所有的二百五十万美元后,他摘掉了礼帽,对冒斯先生轻鞠一躬,并且说‘冒斯先生,我不得不放您走了。’于是,他成了全世界所有赌徒的典范。”

“没错。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冒斯夫人点头说道。“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走上楼去,睡了整整两天两夜,而我的丈夫也睡了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我想你也已经发现了。玩牌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那么,小男孩,你知道是什么,让他们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吗?”

我摇了摇头。

“是一颗永不放弃的心。”冒斯夫人锐利的声音,总是让人以为她是在高声尖叫,“一颗永不放弃的心!而你现在,最需要地,就是这个!”

“……”

我们都沉默了有那么一会,然后,我听到冒斯夫人问我:“那么。你想不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请说。”

“马靴酒店的老凯森先生,从这场单挑对决里找到了灵感。在1970年,他创办了第一届sop,那次只有七个人参加,大家没有比赛,而是通过评选,决出了金手链的获得者,也就是我的丈夫。第二届的参赛者也没有超过十个人,而我的丈夫再度拿到了冠军。过了两年,在第五届的比赛里,他击败了其他四十二位牌手,再次拿到了一条金手链,并且成了第一届巨鲨王俱乐部的主席。”

“是的,这个我知道。”

“可还有你不知道的,小男孩。”冒斯夫人径自说了下去,“就在第一届sop举行前大约三个月的时候,有人在一家娱乐场的牌桌上,看到了尼古拉斯·胆大劳斯先生,他正在玩盲注0.5/1美元的牌桌。于是这个家伙就问他,嘿!既然你连盲注1000/2000美元的牌桌都玩过了,还输掉了两百五十万美元,怎么还会对这么小的牌桌感兴趣?”

“他是怎样回答的?”在冒斯夫人停下来的时候,我淡淡的问。

她凝望着我,慢慢的说:“他的回答是:难道这不是一样的玩牌吗?”

“再后来呢?”

冒斯夫人摇了摇头,很惋惜的说:“再后来?尼古拉斯·胆大劳斯先生最终并没有像其他巨鲨王一样爬起来,他输光了一切,最后……他破产了。”

不等我插话,她就马上快速地说了下去:“那五个半月里,就像我的丈夫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提前结束战斗一样,胆大劳斯先生也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击败我的丈夫。如果他抓住其中的一次机会,那么也许一切都会颠倒过来,破产的那个人,会是我的丈夫,而成为巨鲨王的,将是胆大劳斯先生。但是……一时的优势并不代表胜利。落后的一方,总是可以再次翻盘。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一颗永不放弃的心。”我喃喃说道。

“是的,我敢说,海尔姆斯先生有这颗心,而你没有。不过,小男孩。”那位女巫般的老妇人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看得出来,你已经非常疲累了,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好好休息。去吧,去里间的床上睡一觉吧。要知道,冒斯先生,尼古拉斯·胆大劳斯先生,斯杜·恩戈先生,道尔·布朗森先生,他们都曾经在这张床上睡过,现在轮到你了,小男孩,去吧。”

她的话语里就像有一种无穷的魔力,引导着我走向里间,并且在那天托德·布朗森睡过的钢丝床上,静静的躺了下来。

说实话,这张钢丝床远没有酒店里的软床睡起来舒服,但也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我却感觉到,这床有种令人宁静下来的特殊功效……很快,我就沉沉睡去。

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是堪提拉小姐打来的电话。她问了我的位置,并且说过来接我后,就挂断了电话。

“你醒了?”冒斯夫人揭开布帘,走了进来。

“是的,谢谢您。”

“没什么。”她笑着对我说,“小男孩,这是场艰苦的战斗,你必须保证好自己的休息,在比赛结束之前,把其他的一切都抛诸脑后,我敢说,你的对手恐怕现在每天除了玩牌,就是倒在床上睡觉呢。”

“我会的,冒斯夫人。”

“你不是一个纯粹的赌徒,但是,如果你想要赢得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你就必须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坐进这张牌桌,然后再去找到,那颗永不放弃的心。”

坐在堪提拉小姐的那辆金色劳斯莱斯上,我依然在回想着冒斯夫人的话——

“你就必须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坐进这张牌桌……”

“然后再去找到,那颗永不放弃的心!”

“……”

堪提拉小姐的声音,在车里柔柔的响起:“阿新,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只是……”我摇了摇头,“只是刚才冒斯夫人和我说了一些话,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哦?她说了什么?”

我轻声的,把冒斯夫人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我迟疑着问她:“阿堪,你又是为了什么坐进牌桌的?”

“那还不简单?”堪提拉小姐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我可不是章尼·冒斯或者尼古拉斯·胆大劳斯一样的赌徒!我只是为了祖父的遗愿,而坐进牌桌的,而我必须用毕尤战法取胜那六位巨鲨王,把那八千万美元拿回达拉斯,才能让祖父的灵魂在天堂得以安息,所以我绝不会放弃……”

过了一会,堪提拉小姐转过头来问我:“阿新,你总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坐进牌桌的吧?”

我当然知道!我是为了一个梦想而坐进牌桌的……可这个梦想,并不是我的,而是阿湖的!

但这又有什么分别呢?尽自己的能力,帮阿湖实现梦想,难道不也是我的愿望吗?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铃声再度响了起来。我轻轻的揭开手机翻盖,然后我看到——打电话过来的,正是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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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夜半歌声(下)

越过一万公里的海底光缆,阿湖的声音从手机里轻轻传来。尽管,越洋电话总会让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失真,但我依然听到了,那份令人始终难以忘怀的沙哑。

阿湖似乎显得很是兴奋:“阿新,我刚刚在网上看过今天比赛的结果了……祝贺你。我早就说过,你一定能行的!你注意到菲尔·海尔姆斯离开时的表情了吗?他已经被你打垮了,一个心态乱了的人,是没办法玩得好牌的。你只要再接再厉,把他那剩下的一千六百万美元拿过来,你就成了当之无愧的巨鲨王了!当你再重新坐进任何一张牌桌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任何人敢于小视你!”

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对于成为巨鲨王和牌桌上的霸主……我没有任何兴趣。事实上,这也并不是我所追求的目标!可是,我还能回到平平淡淡、朝九晚五的生活里去,只有闲暇时,才纯属娱乐的玩玩牌么?我不知道。

“阿新,你怎么了?不高兴吗?”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后,阿湖又轻轻的问道。

“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我叹了一口气,“阿湖,我只是觉得……很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吗?”

“当然……”

我并不想在除了阿湖之外的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那一面。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无论是我身边的堪提拉小姐、还是坐在前座的辛辛那提小姐,她们都听不懂中文。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电话里诉说自己的疲惫和茫然。我对阿湖说了在冒斯夫人的当铺里发生的一切。当她听到冒斯夫人最后说的那两句话时,我明显感觉得出,电话那头地阿湖,情绪已经没有开头时那样高亢了。

她的声音低落下来:“阿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擅自替你做了决定……”

“阿湖,我并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我淡淡的说,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如果没有这场战斗,我根本就没可能保留下那套别墅。所以,其实我还要很感谢你的决定……何况,就算我的母亲没有出现,我也不会对你生气。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圈子理论么?”

“嗯……记得。”

“现在,除了我地姨母和……母亲,阿湖,你就是我这个圈子里面最重要的人。”

“阿新……”阿湖轻轻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尽管相隔一万公里,但我依然从这声呼唤中。听出了蕴藏着的无限深情。(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这深情让我几乎陷入了迷乱之中,但她接下来的问题,却又把我拉回了现实。

“那……堪提拉小姐呢?”

“她?”我看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那位洋娃娃般的女孩。从开始对战巨鲨王六人团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一直穿着那几套极其华丽的服装。不管是在任何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去仔细地欣赏,这份超越尘世般地美丽。而现在,她正托着下巴,很认真的,向车窗外看去。在街边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耀下,她地脸上。焕发出迷人的光彩……我不禁有些看得痴了。

“是的。堪提拉小姐算不算你圈子里的人?”阿湖继续轻声的追问着。

“不算。”我摇了摇头,淡淡的说,“尽管她帮下了我很大的忙,但至少现在。她依然只是我的普通朋友而已。如果她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当然以她的家世而言,这种情况很难发生——我会很乐意自己能够帮得上她。可是,我和她地关系,也就仅此而已了。”

“阿新,我相信你。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阿湖马上转开了这个话题,“阿新,这一次,我没有陪你去拉斯维加斯,你会怪我吗?”

“当然不会,你不是要陪阿姨吗?”

“嗯……”停顿了几秒钟的时间后。阿湖似乎有些羞涩的问,“那你会想我吗?”

我沉默下来。在这几天的战斗里,每次当我赢到一把牌,或者输掉一把牌,或者是牌局进行到关键而紧张的时刻,虽然我的脸总是一如往常般平静,但我总是忍不住会向观众席看去……然后,才惊觉阿湖并没有坐在那里,她还在香港!而现在,她竟然问我会不会想她!

在得到了我极其肯定的答复之后,阿湖轻声的问:“阿新。等我妈咪恢复好了之后,我就会来拉斯维加斯,陪在你的身边,每天给你煲汤——好吗?”

“嗯,好啊。”

“你会嫌我烦吗?”

“当然不会。阿湖,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并没有回答我地问题,而是径自问了下去:“阿新,那要是以后,你不管去什么地方,我都一直跟在你的身边呢?”

“嗯……当然也不会啊。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不过阿湖,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会想起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很奇怪吗?”阿湖轻轻的问我,接着她有些自嘲般的笑了起来,“可能是刚才听到一首歌,于是突然间就有些情绪化了吧……”

“什么歌?”我淡淡的问道。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但很快的,我就听到了阿湖那沙哑的歌声,这首歌,在她生日的那一天,在和我共舞的那一刻,她也曾经唱过——

“就算注定是流浪的一生,让我随你这旅程,就算失去勇气和自由,不悔恨;”

“就算注定是飘泊的一生,让我随你这旅程,要你永远感动我,最深处的灵魂……”

“……”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16k.文.學網

我们又在电话里相对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我听到了阿湖的最后一句话:“好了,没别的事情了。阿新你……安心战斗吧。加油!”

当我再一次走进梦幻金色大厅的时候,菲尔·海尔姆斯已经叼着一支香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我了。而在此之前,都是我先坐进牌桌等他的。

“你来晚了,小白痴。”他喷出一口烟雾,依然如常般傲慢的对我说。

卡夏帮我拉开高脚椅,我坐了下去。然后我也点着一支烟,对他轻声说道:“是您来早了,海尔姆斯先生。”

事实证明,我们都来早了。大约五分钟之后,我才看到堪提拉小姐和萨米·法尔哈,有说有笑的并肩走了进来。

所有通过电视录像、或是网络视频认识萨米·法尔哈的人,一定都会认同我的看法。这是个风趣而无拘无束的人,笑口常开的他,无论坐在哪张牌桌上,这张牌桌的整个气氛必定都会非常和谐。而事实上,他的这份风趣也不仅仅体现在牌桌上,比方说,他现在就走到了我和海尔姆斯的中间,用一种很古怪的语气对我们说——

“你们在干什么?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吗?”

菲尔·海尔姆斯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他给法尔哈扔了一支烟:“烟头,我记得你也和这个小白痴玩过牌的,对吧?”

“是的,怎么了?”法尔哈笑着问道。

“那个时候,你觉得他是个很难对付的牌手吗?”海尔姆斯问道,“说实话,我觉得在sop的时候,他还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菜鸟。”

“你说得没错。”法尔哈轻轻拍了拍海尔姆斯的肩头,并且对我鼓励般的笑笑,“不过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显示出了自己的潜力。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五位巨鲨王的夹击下生存下来的。而且,讨人嫌,你总是用老眼光看人,这是不对的。要知道,无论哪个巨鲨王,都是从菜鸟成长起来的。”

“一夜之间,就从菜鸟成长为可以赢下巨鲨王的超级牌手?”海尔姆斯摇着头,嘟哝着说,“那个晚上他到底是吃了性激素,还是猪快长?”

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萨米·法尔哈对我们笑了笑,然后回到了自己的那张牌桌。

这一天的战斗,又要开始了。

发牌员拿出一副新的扑克牌拆开,他把大小王扔掉,熟练无比的洗过这牌后。轻声对我们说:“海尔姆斯先生,请下小盲注,邓克新先生,请下大盲注。”

我们扔下了盲注,发牌员开始发下底牌,在海尔姆斯加注到四万美元后,我轻轻揭开这牌的一角——红心Q、红心A。

这是真正的大牌!是在任何时候,都值得玩下去的牌!即使是在十人桌的枪口位置,也是一样!我很高兴,自己在昨天的战斗里,成功的给海尔姆斯留下了奔放流风格的印象。这种印象让我可以在拿到这种底牌的时候,随心所欲的加注。我知道自己会得到一个跟注!

是的,我加注到二十万美元,而海尔姆斯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决定跟注。

翻牌发下来了——红心3、红心4、方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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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碎花(上)

我掏出打火机,“嚓”的一声轻响后,点着了自己嘴角叼着的那支烟。而坐在我对面的那位巨鲨王,也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甚至就连另一张牌桌上的萨米·法尔哈,也是一样。

和澳门的赌场不同,拉斯维加斯的娱乐场通常是不允许抽烟的,但在梦幻金色大厅里,这个规矩已经在法尔哈的强烈要求下更改了,现在,除了詹妮弗·哈曼和堪提拉小姐之外的所有参赛牌手,在战斗进行的时候,总是会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似乎如果指缝间不夹住一支烟,大家就变得不会玩牌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两张牌桌上,都正在进行非常艰苦的战斗,艰苦到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而现在,这两场战斗都已经进行到了紧张而扣人心弦的时刻。这烟,也就抽得越发的猛了。比起牌局最初开始的时候,现在整个梦幻金色大厅的主赛场里,已经成为了梦幻般的人间仙境。无穷无尽的烟雾缭绕在每个人的身周,而夹杂在这烟雾之中的,是随处可见的、盛开的鲜花,以及侵袭了整个赛场的铃子花香……

是的,在詹妮弗·哈曼的要求下,整个赛场已经成为了鲜花的海洋!这扑鼻的芬芳一直刺激着每个人的大脑,让我们得以冷静和清醒!和香烟一样,卡夏搬来的这些铃子花,也已经成为了所有牌手最欢迎的东西!

“好吧,我下注五十万美元。”海尔姆斯嘟哝着,珍而重之的推出一堆筹码。

这是一个越过彩注的加注,而我虽然有很好的两次抽牌机会(九张红心,三张A,三张Q,以及除去红心5之外的其他三张5,也许都能让我赢到这把牌,而我还有转牌和河牌的两次机会),但在翻牌后,我手里拿到的,还只是一把A大的杂牌而已。

我确信菲尔·海尔姆斯拿到了什么牌,而非偷鸡想要夺下那个四十万美元的彩池。是的,战斗已经进行到这个时候了,对他而言,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悬崖,再没有任何退路。每一个筹码对他来说。都是那样的弥足珍贵!要知道,万一他输光了今天的这一千万美元,那就只剩下六百万美元左右的筹码!

那样的话,他就必须在明天的比赛里,把这最后的六百万美元放进牌桌上,以对抗我的一千万美元。只要再稍有不慎,或者像昨天一样,被奇迹般地运气击倒……那么,整场战斗就会全部结束!

而他所有的顾虑,现在都成为了我的优势!非常巨大的筹码优势。可以供我胡乱挥霍!我可以轻松自如的跟进每一个彩池。海尔姆斯所有可能的偷鸡手段,都会因为筹码数量太少的缘故,而无法施展!

没错,海尔姆斯拿到了些什么牌。最可能的是一对,但也有可能是两对、三条或者顺子……他给了我一个差不多1/3的彩池比例,用五十万美元,去博取一个一百四十万美元的彩池,他知道我会跟注进入彩池。他是对的,没有任何理由,会让我选择在这个时候弃牌。

可是,我并不想让他轻松地看到转牌,我有如此之多的抽牌机会,完全可以对他不停的施加压力!翻牌圈一次,转牌圈再一次。也许河牌圈还可以再来一次!也许他会突然间产生错觉。觉得自己胜算渺茫,而对我的加注弃牌也说不定呢?还是那句话,对手不一定会犯错。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给他犯错的机会!

“我加注到……一百万美元。”轻轻的吐出一口烟雾,我毫不犹豫的推出了一叠五万美元的筹码。

在sop里,我曾经因为菲尔·海尔姆斯的注视,而不安的扭动过身体。而现在,轮到他在我的注视下,慌张起来!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那偌大的墨镜,依然无法抵挡住我的目光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在发牌员的催促之下,无比干涩的声音,从这指缝中滑了出来:“我跟注。”

转牌发下来了,是——草花3。

菲尔·海尔姆斯依然捂住自己的脸,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从他指缝间不停升起地烟雾,凝成一道直线,轻轻的飘向天花板。

他的声音显得很是有些沉闷:“我下注……两百万美元。”

我把烟放进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当我吐出这烟雾的时候,我用左手手臂,轻轻的把所有筹码,都扫进了彩池之中。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说话的声音过于冷酷了,这冷酷的声音在整个大厅里,不停的回荡着

“我全下!”

“我全下!”

“……”

菲尔·海尔姆斯的手,无意识的滑落在了牌桌上。在那张脸上,墨镜没有遮挡住的地方,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几条肌肉正痛苦的扭曲着……是的,无论是弃牌,还是跟注全下,这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异常艰难而痛苦的决定!

无论是我,还是海尔姆斯,都是熟读兵书之人,也都知道丹·哈灵顿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过高的加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把牌里,他并不希望别人跟注。”

但是!这是对正常的牌桌而言,而非单挑对战!更不能套用在,我和海尔姆斯的这场“史上最高赌金的牌局”之中!

我和菲尔·海尔姆斯已经交手这么久了,彼此间已经知根知底。我们都有自己的一套下注原则,但也都会偶尔试着对对方玩一些小花样。大多数时间里,我们可以通过下注的数量,判断出对方的底牌,但如果完全拘泥于下注数量的话……我们之间的战斗,也许早就已经结束了!

在另一张牌桌上,因为毕尤战法的存在,使得所有的叫注都是那么清晰,而让人易于抓住脉络。判断出对方的底牌,领先的时候下注、加注,落后的时候让牌、跟注、或者弃牌……但我们这张牌桌,玩的是不一样的扑克!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总结这牌桌风格的话,那就是——

混乱!

没错,这一切已经变得极其混乱了!通常的下注模式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也许一个在多人牌桌里,非常合理的下注数量,在这张牌桌上,将会引起对方的疑惑,他会小心翼翼的判断,然后选择弃牌,让你一无所获。而也许一个过量的加注,反而会被对方判断成偷鸡,而得到他的跟注……

新人菜鸟们,往往会在确定自己拿到牌桌上最大的牌时,兴高采烈的全下所有筹码,那是因为他们过于兴奋,而且不知道还有别的更好的玩法。通常这种全下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让对手们一个接一个的弃牌,然后他们就只能垂头丧气的,拿走彩池里,那少得可怜的筹码。(注:对现实中的牌局而言,这是极其常见的事情。但在网上牌室里,你会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全下往往能够得到跟注,甚至不止一个人会这样做!请务必记住,尽管大家玩的是同一种规则的扑克游戏,但现实里的牌局,和网络上的牌局,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而一个正常的、懂得玩弄诡计的普通鲨鱼,就像以前在澳门葡京赌场里的我和阿湖。会懂得在这个时候,下一个小注,比方1/4彩池,或者更小的注码,以诱导一些不甘心承认失败的牌手们,跟注进入彩池。我们会满足于这些小小的成果。毕竟在大多数时候,一个牌手最终的盈利,靠的就是这些看来不起眼的,从必输的那些牌手们手里,骗到的跟注。

但是,让我们回到这张牌桌来吧!无论是我和海尔姆斯,都已经不是新人菜鸟了,他是一条巨鲨王,而尽管我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但至少我也是可以与巨鲨王不相上下的牌手了!他完全有理由怀疑,我已经拿到了葫芦、或者最大的顺子!并且在这种时候,把所有的筹码推向彩池!希冀于他会通过上面对新人菜鸟们的推理,得出同样的结论,进而骗到他的跟注全下!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说,在任何一场单挑对战里,尤其是面对一个你无法判断出底牌的对手时,你就必须一直小心翼翼,绝不能理所当然的做出任何事情!

现在,在彼此不断变幻的叫注模式之下,我和海尔姆斯都已经很难猜中对方的底牌了。我们就像两个在黑暗的地下迷宫里摸索的人。没有任何光源,可以指引我们前进,就算偶尔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也只能让我们更加小心谨慎……因为那道亮光,极有可能是陷阱的所在,而非正确的道路。

菲尔·海尔姆斯已经为这道亮光考虑得够久了,发牌员再一次催促他叫注,而他申请了一次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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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碎花(中)

在整整一分钟的时间里,海尔姆斯一直死死的盯住我的脸,他没有说话,而我也没有。时间就这样悄悄的、像是彼此指缝间的烟雾一样,轻轻溜走了。

发牌员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菲尔·海尔姆斯先生超时,被判定为死牌。”

“我知道你是在偷鸡,可我却不敢跟注全下。”在把牌扔回给发牌员的时候,我的对手喃喃说道,“我需要休息一下。”

“那么,您是要申请一次咖啡时间吗?”发牌员问道。

“是的。”海尔姆斯有气无力的说,然后他掐灭了手里的烟,走向观众席。在那里,他的心理医生妻子可以抚慰他心底的一切伤痕。

而能对我做出同样事情的那个人,现在却不在我的身边。

在整理好筹码之后,我犹豫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我不太想回到观众席,去面对海尔姆斯,但同样也不想像个傻瓜一样,继续在牌桌上呆满二十分钟。于是我走到了堪提拉小姐的那张牌桌边。

他们这张牌桌上,彩池里的筹码已经很多了。两个人的面前,大约都只剩下六百多万美元的筹码。也就是说,他们正在竞争一个差不多八百万美元的巨额彩池。

在那一大堆筹码的旁边,已经发下了四张公共牌——

草花J、黑桃3、黑桃2、红心K。

“我想,这张K对你并没有任何帮助,法尔哈先生。”堪提拉小姐并没有注意到我,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牌桌上。我看到她的嘴角略略扬起,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她对坐在对面的那位巨鲨王说,“我下注两百万美元。”

“的确,这张K没有帮到我,可看上去也像是错过了你的牌。”法尔哈说道。他把那支烟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在做出了很长时间的思考之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依然带着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说,“我跟注。”

河牌发下来了——草花5。

“法尔哈先生,这是一把很奇妙的牌。”堪提拉小姐注视着这张草花5,那微笑从她的脸上渐渐褪去,她轻声说道,“您也许抽中了需要的牌,也许没有。不管怎么说,我的胜算似乎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大。可我还是想要下个注试试看……那就再下注一百万美元好了。”

“堪提拉小姐,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退让……你觉得在这个时候,我是应该跟注一百万美元,不死心的看看你地底牌,还是弃牌认输六百万美元?哪种选择会好一些呢?”萨米·法尔哈吐出一口烟雾,悠然的说道。

“无论如何选择,那都是您的自由。”堪提拉小姐微微点头,彬彬有礼的说道。

“我的自由……”法尔哈重复着说了一遍,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迅速的把自己所有筹码都推进了彩池,“跟注和弃牌都不是我想要的。这把牌已经非常明显了。你赢不了我,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不是么?既然你已经退让了,那就是我前进的时候了,我全下。”

“法尔哈先生。我知道您有一张黑桃A,也知道您的另一张底牌,是一张小黑桃。4或者5,您抽中顺子了吗?还是只拿到了一对5,想要对我偷鸡?”堪提拉小姐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用三百万美元,去博一个两千万美元的彩池,而我有将近50%的胜率……好吧,我跟注全下。”

在她这句“跟注全下”刚刚说出口的时候,萨米·法尔哈就迫不及待般地,翻出了自己的底牌——黑桃A、黑桃4。

他很夸张的笑了起来,除了那支永不点燃的香烟之外。胜利后的这份笑容,也是法尔哈的特征之一,但说来令人奇怪的是,从未有任何人,对此说过任何一句反感的话。

“漂亮的一手,这把牌是属于您的。”堪提拉小姐摇了摇头,把那两张扑克牌扔回给发牌员。她微笑着站起来,和同样站起身的萨米·法尔哈握手。

当堪提拉小姐转过身来的时候,才发现了站在她身后的我。她不由得惊讶的问道:“怎么,阿新。我以为我们这张牌桌的进度已经够快了,难道你们那桌还会更快?”

“不,只是海尔姆斯先生申请了一次咖啡时间而已。”我淡淡的说,并且和她并肩走向观众席。

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我们看到了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这把牌局。堪提拉小姐的底牌是——黑桃J、黑桃Q,她领先了80%的时间,最终却输掉了一千万美元。

不过即便是这样,堪提拉小姐总共依然还有赢到差不多两千万美元的样子,所以她甚至还能显得很轻松地问我:“阿新,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在什么地方玩错了吗?”

我微笑着,和坐进观众席的萨米·法尔哈打了个招呼,认真的又看了一遍牌局回放后,摇摇头说:“错倒不至于,但我感觉你在转牌的时候,似乎下注下得太少了。”

“你是说那个两百万美元吗?”堪提拉小姐问。

“是的,翻牌前,你们就各自为彩池贡献了五十万美元的筹码,而在翻牌后,你下注一百万美元,他加注到两百万美元,然后你再加注到三百五十万美元……可转牌后,你却只下注两百万美元。你给了他合适的彩池比例,让他敢于进入彩池,做一个差不多1/3机率的抽牌(尽管堪提拉小姐的底牌是两张黑桃,但萨米·法尔哈并不知情。所以在他的计算里,应该是有九张黑桃的抽牌机会,可以凑成同花,用来击败堪提拉小姐。而除去黑桃5之外的其他三张5,以及三张A都可以让他取胜,也就是说,法尔哈在河牌时的抽牌机率是15/46,接近1/3。另:为避免凑字数的嫌疑,关于抽牌机率,以后将不再赘述,请书友们自行计算)。”

“不,小白痴。不是这样的。你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并不是了解烟头。”菲尔·海尔姆斯的声音,从观众席的另一端冷冷传来,我从这声音里,听出了浓浓的疲倦。

“是吗?”我和堪提拉小姐同时转向海尔姆斯,他已经摘下了那副墨镜,从这张毫无防备的脸上,很轻易的,就可以看出那份充斥着整个身体和心灵的疲惫不堪。就连那份固执的傲慢,也被这疲惫完全取替……

但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东方快车曾经和我们提到过,在你们中国,一本最有名的战法书里,有这样一句话,叫做‘知道自己,知道对手,才能够做到在牌桌上取胜’。是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轻轻的用中文说了一遍,然后对海尔姆斯点了点头。

“绝大多数巨鲨王都有过被人清台破产的经历,可是烟头从来没有过。”海尔姆斯说,“这并不是他的牌玩得有多好,事实上,他的成就甚至还没有我的十分之一!我拿到了十条金手链,可他连一条也没有拿到过,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2003年的那次第二名!”

听到这里,我和堪提拉小姐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法尔哈。法尔哈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可这笑容,却变成了一种苦笑。

“烟头本身就是一个很有钱的世家子弟,在他的庄园里,至少有十个会计师忙着给他清点、从各个产业里获得的进帐。他并不像我们一样,是为了生活而玩牌,而是和绿帽一样,纯属一种个人爱好。没错,无论是玩牌的技巧,或者看穿别人底牌的能力,他都无愧于巨鲨王这一称号。但他从未经历过惨痛的教训,,也就无谓于壮烈的牺牲……2003年的那场sop的决赛桌里,他只要能够稍微再谨慎一些,那条金手链,哪还有那个网络白痴什么事!”

海尔姆斯继续大声的说了下去:“如果是詹妮弗小甜心、或者鲍牙坐在他那个位置上的话,她完全可以用一个过量的下注吓退他们,如果是东方快车、金子、或者铁面这些仅仅算是有钱的家伙,这一招也许还有超过50%的概率管用,但她面对的是烟头,这个从来就不把钱当成钱的家伙。我敢肯定,就算这个小姑娘全下所有的筹码,只要烟头感觉自己能赢,她得到的依然是跟注全下。”

“那也不一定。”萨米·法尔哈摇了摇头,笑着打断了海尔姆斯,“也许我会心血来潮的弃牌。”

海尔姆斯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一个巡场走了过来,对我们说:“海尔姆斯先生,邓克新先生,二十分钟的咖啡时间到了,现在牌局继续,请两位回到你们的座位上。”

我和菲尔·海尔姆斯几乎同时站了起来,然后我听到了堪提拉小姐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新……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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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碎花(下)

刚刚回到牌桌上,我就拿到了一把、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牌。***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我的底牌是——黑桃、方块8。

而前三张翻牌是——草花8、红心、方块。

这些公共牌的旁边,是空荡荡的彩池。只有两个十万美元的筹码,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后,推出了一叠五万美元的筹码。

现在,对菲尔·海尔姆斯而言,已经处于绝对的筹码劣势之中了。牌桌上,我以一千三百二十万美元对六百八十万美元,接近二比一的优势领先于他,而如果按总筹码数量来计算的话,我更是以八千七百万美元对一千三百万美元的巨大优势遥遥领先!

我现在完全可以蛮横无理的、拿着任何牌对他不断的下注、加注、再加注,正如同200年Wsop决赛桌上,丹·哈灵顿直接对抗古斯·汉森的时候,那位解说员所说的那样——“这是筹码优势者通用的技巧,他手里的牌并不需要很大,但却很可能逼迫对手弃牌……”

海尔姆斯撇了撇嘴,他又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他掏出打火机,想要点燃这烟,可是,他的手却在不停的颤抖着。打火机的火苗亮了一下,又熄灭了。再亮了一下,又熄灭了……在重复了四五次相同的动作之后,他才艰难的点着了这支香烟。

吐出一口烟雾后,海尔姆斯紧紧的把这烟夹在指间。我和他之间,大约有三米多一些的距离,在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下,我看到他的手背上,因为过度用力,而露出的一根根青筋。

菲尔·海尔姆斯没有像平常一样开口说话。也没有问我究竟拿到了什么牌,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他只是点出一叠筹码,有些犹豫的,慢慢推进了彩池。

发牌员发下了转牌——黑桃7。

这是一张所有牌手在这种时候都不愿意看到地牌,因为这极有可能,会让我的对手抽中顺子。但事实上,这种可能性非常小,小到近乎没有!他已经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筹码了,几乎没有任何偷鸡的可能。你能想像。他会拿着5、9,9、0,或者4、5这样的小牌,跟注一百万美元,并且希望击中唯一一张,能让他胜利的7吗?当然不!

如果他是在作顺子抽牌的话,我相信他会有一张7,而另一张牌不是5是9,只有两头顺子的抽牌,才会让他敢于跟注。www.65txt.com是的,真是那样的话,现在他已经拿到一对7了,这会给他一些渺茫的希望。

“我下注三百万美元。”我轻声的对发牌员说。

海尔姆斯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着。面前那五百多万美元的筹码,他的眼神无比温柔,就像看着他的妻子一样。

发牌员则看着腕间的手表,一小会之后。他抬起头来,对我对面的那位巨鲨王说“海尔姆斯先生,请您马上叫注。”

我的对手点了点头,他轻轻地推出了和我下注数量一样的筹码。

这很好,非常好。原本,我还怕他孤注一掷的全下所有筹码,并且像我击中那张方块7一样,也击中一张让他拿到三条的7,或者其他让他抽中顺子的牌!但现在,他却只是跟注,给自己保留了两百多万美元的筹码……

他已经丧失信心了。只是想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可是,仅仅两百万美元,就能让他将今天的战斗翻盘吗?我可不相信!

河牌也发下来了——红心Q。

就像一个巨大的肥皂泡被人拿针刺中一样,“噗”的一声,我对面那位巨鲨王拿到顺子的希望破灭了。我猜想,这把牌里,自己已经不可能从海尔姆斯那里拿到更多了。他只有一对7,而在公共牌里,还有、Q、8都比这张7要大,甚至如果我也拿到一张7的话。边牌也有很大的可能比他那5或者9要大。他肯定会对我的任何下注,选择弃牌。可是,为什么不试试呢?

彩池里,已经堆进了八百二十万美元的筹码,而我已经赢了。我想要下个很小很小的注码,并且希望海尔姆斯能跟注进入彩池。这和之前我说过的理论并不矛盾。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但他已经为这把牌,投入了超过四百万美元的筹码,他不得不为这个彩池做出行动,如果我能给他合适的彩池比例的话。

“我下注……五十万美元。”

海尔姆斯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听到他用一种干涩无比的声音说“小白痴,你觉得这样就能诱捕住我吗?我知道你是在偷鸡,好吧,我全下。”

这正是我想要的!萨米·法尔哈在两把牌里解决了堪提拉小姐,而我也可以做到,在两把牌里解决掉今天的战斗!我甚至已经想好了今天专栏的标题……

“两把牌的战斗——偷鸡与诱捕”!这可真是个异常华丽的标题!

我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微笑着对那位巨鲨王点了点头“刚才那把也许我的确是在偷鸡,但这把……好吧,我跟注全下。”

我翻出了自己的、8,但是……

菲尔·海尔姆斯翻出来的,是口袋对子!

我听到了一声很浊重的呼气声,从对面传来。海尔姆斯扔掉了手里那支、才燃烧到一半的香烟,并且又点着了一支。然后他再次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就像想要连同胸中的那股郁积之气,也一起喷出来。

他摇着头,对我说道“小白痴,我已经被你的运气吓怕了,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抽中顺子。可是,除了全下,我没有别的选择。说真的,这是个硬着头皮的全下,并不值得效仿。”

“不,这是一次成功的诱捕。”我淡淡的对他说,然后把脸扭向发牌员,“我也申请一次咖啡时间。”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申请过咖啡时间了。一方面是因为那份全身心的疲累感,让我总是想着快些结束战斗,而另一方面,是因为——

观众席上,那个会一直注视着我、并且为我祈祷的人,还没有出现。

可是今天,提前结束了战斗的堪提拉小姐,很好的担负起了阿湖的职责。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摄像机的镜头前,伪装成一个热恋中的少女。她轻轻的给我拭去额角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又温柔的对我说话,以安慰刚刚遭受沉重打击的我——尽管她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倒是萨米·法尔哈一直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就像我们的第一天比赛前,在休息室里那样。我感觉他想要和我说些什么,但他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我和菲尔·海尔姆斯再次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然后我听到法尔哈用他那幽默而风趣的声调,对我们说“讨人嫌,小男孩,我就先走了,你们两个都多赢点。”

“我们两个?”海尔姆斯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的,没错。你们两个。”法尔哈和他的妻子也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是永不更改的那份笑容,“让牌桌输钱就好了。那么,两位,还有海尔姆斯夫人、堪提拉小姐和辛辛那提小姐,再见。”

“再见,法尔哈先生。”我和堪提拉小姐异口同声的对他说。

尽管我刚刚输掉了一把全下对抗。但是,我的损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

在第一把牌之后,菲尔·海尔姆斯就只剩下六百八十万美元了,第二把牌让他的筹码翻了一倍,但也不过只是让他的筹码变成一千三百六十万美元,我依然保留着六百四十万美元!而我们还有七个多小时的战斗,结果怎样,谁又能逆料?

事实上,在重返牌桌之后,海尔姆斯已经开始尽量避免和我的直接对抗了。似乎对他来说,能够保住这赢到的三百多万美元,就是这一天的最终目标。他放任我蚕食自己的盲注,只有在拿到好牌的时候,才会象征性的反抗一下……

在第二次场间休息的时候,我的面前,又摆放了将近七百五十万美元的筹码。

“这叫什么花来着?”我们并肩走向观众席的时候,海尔姆斯指着脚边的铃子花,对我问道。

“铃子花。”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卡夏说道。

海尔姆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这是种好花,尤其对一个牌手来说。不过,小姑娘,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每天都会把这花重新换一遍呢?”

“因为这种花的开放时间很短,一天之后,就会枯萎。”卡夏笑着解释。

“一天之后,就会枯萎……”海尔姆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一边喃喃的念叨着,一边走上了观众席。

而在这一刹那,我似乎也模模糊糊的……想到了什么。

第六十章 你留低的信

场间休息的十分钟,就像我在内地读小学时,课间休息的那十分钟一样。总是在你不经意间,甚至于还没有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匆匆溜走了。

当我和菲尔·海尔姆斯回到牌桌上后,牌局再次进入了乏味的拉锯战之中。整整两个小时,我们都是在彼此间的不断弃牌中度过的。而第三次场间休息之后,这样的局势,依然没有任何变化——我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电视台的那两个工作人员,低低的抱怨声。

没错,他们有很好的、抱怨的理由。这大半天里,他们做的都是无用功。是的,在电视转播里,这些牌局最终都是要被剪掉的。没人愿意花整整一天的时间,对着电视,而只是看两个牌手弃牌、再弃牌。

结束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这将是今天的牌局里,最后的一把牌……但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今天的战斗会就此收场的时候。戏剧性的场面发生了——

在翻牌前赌气般的不断加注、再加注之后,我和菲尔·海尔姆斯,都将所有的筹码推进了彩池。

发牌员将这彩池分成两份,其中四百万美元的边池,无论谁输谁赢,都是海尔姆斯的,而剩下那一千六百万美元的主彩池,还有待我们争夺。

在袅袅烟雾的笼罩中、在铃子花香的包围里、在斯杜·恩戈和道尔布朗森的微笑注视下,我们几乎同一时间里,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菲尔·海尔姆斯的底牌是:黑桃A、K。

而我的底牌是……方块Q、红心Q。

这是把一半一半的牌!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50%的概率赢下这把牌!

说实话,对我来说,这把牌就像彼此都亮出了底牌来玩一样!在海尔姆斯刚刚开始对我加注的时候,我就已经判断出了他的底牌!而我想,他也在我的再加注之后,同样看穿了我的底牌!

但我们都罔顾输掉的可能。只是一个劲地往彩池里扔筹码……说得不客气点,在这把牌里,我和海尔姆斯就像两个菜鸟新人一样,拿到一把好牌,就觉得自己一定会赢,而懒得理会别人拿到了什么!而这不停加注、再加注的结果,就只有全下!

但既然事已至此……拼一次50%的运气,又有何妨!

翻牌发下来了——没有黑桃!也没有A、K、Q这三种牌中的任何一张!

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60%的公共牌都已经发下来了,还剩下两张牌的机会,海尔姆斯抽中一张A、或者一张K的概率已经大大降低了。不说稳赢。但这把牌里,我的确有很好的机会,可以赢得这一千六百万美元!然后,在明天战斗里,海尔姆斯就不得不将最后地一千万美元,放上牌桌!

“小白痴,不得不说,从马靴酒店,到卡拉提娱乐场,幸运女神永远都是站在你那一边地,从来没有眷顾过我。”菲尔·海尔姆斯忍不住摇摇头,故态重萌的嘟哝起来。

“海尔姆斯先生,你未免有些言之过早了。还有两张牌没有发下来。也许下一张就会让你击中,你所要的那张A呢?”我淡淡地说。

“是吗?我觉得这种可能性真的不大。”海尔姆斯喃喃道。

发牌员轻咳一声,捶了捶牌桌,销掉一张牌,发下转牌

转牌是……红心A!

即便已经心如止水,即便我脸上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但我依然忍不住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真是一张乌鸦嘴!

我听到,海尔姆斯再次长出了一口大气。是的,这张A发下来之后,胜负的天平顿时逆转!但我依然平静的等待着,发牌员发下河牌——

一张黑色的Q,被轻轻的翻了出来……

这一天的战斗结束了,海尔姆斯只剩下了最后一千万美元,而我,还有八十八个小时,用于赢到这一千万美元。

一直到我整理完面前的筹码,菲尔·海尔姆斯依然坐在椅子里,他把头深深埋在了双手的掌心之中。突然间,我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但是,我却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我究竟能说些什么。我只能默默的,从他的身边走过……

“邓克新先生。”就在我和堪提拉小姐正要走出梦幻金色大厅的时候,乔丹·哈尔平先生叫住了我。

“哈尔平先生,有事吗?”我停下脚步,转身问他。

他点了点头:“是的,邓先生。今天卡拉提娱乐场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国香港的信,但收信人那一栏里,写的却是您的名字……”

“可以给我看看这封信吗?”我淡淡的问,事实上,我已经差不多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给我地了。

“当然。”哈尔平先生拿出这信,递到我的手里。

我轻轻的打开信封,抽出那两张带着浓浓桅子花香的信笺。触目处,是那熟悉无比、娟秀而工整的字迹……

突然间,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瘦削身影,她正在对我绽放出、那特有的笑容,她皱了皱鼻子,然后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哈尔平先生说:“谢谢。”

“没什么,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他彬彬有礼的对我轻鞠一躬,悄然转身离开。

而我则走进了休息室,开始读那封阿莲写来的信。

“暗夜雷霆先生,你好。”

“比起叫你阿新,我更愿意称呼你暗夜雷霆。因为这是我的专利,没有任何人,会和我竞争这个称呼。我想,你一定不会因此而责怪我吧。”

“昨天晚上,阿眉在无意间,提到了某位绰号‘美女’的女士,对龙同学说过,芳姐的母亲,刚刚作完换肾手术的事情。虽然在拉斯维加斯的短暂相处期间,我感觉芳姐并不喜欢我。但我还是认为,自己应该去医院看望一下她的母亲。于是今天我就去了。可是,暗夜雷霆,你知道吗?你又相信吗?在那里,我遇上了……我的爸爸!他就是那个给芳姐母亲捐肾的人!”

接下来的大半页信笺里,阿莲都在倾吐着自己的兴奋、和喜悦。但说真的,我对那个曾经试图对我实行抢劫的酒鬼,并没有任何好感。于是我轻轻的翻过一页……

“爸爸对我说,当初他和妈妈带着年仅三岁的我,从内地刚刚偷渡到香港的时候,就被蛇头给分开了。后来也一直没有得到妈妈的音讯。这一次,要不是他看到我手臂上的那块胎记,也绝对不可能认出是我……他还和我说了很多很多,包括他怎么跑去台湾,又是怎么用化名进了明基公司,在挣到一些钱后,又是怎么放弃工作,回了几次香港,想要找到我们,但却每一次都没有找到……”

“对了,暗夜雷霆,爸爸还对我说,你曾经拿出一个他研发的手机,但你却不知道开机密码。有这么回事吗?他说这个密码看上去对你似乎很重要,既然是因为你,才能让我们父女相见,那他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你解开这个密码。但他让我转告你,在找到开机密码前,千万不要胡乱尝试,否则一旦三次密码不对,所有手机里存储的信息都会被彻底删除……”

“另外还有就是,当我对爸爸抱怨,你回到香港后,竟然没有来学校见我一面的时候,芳姐对我说了你的一些事情……我听过之后,觉得很伤心,也很难过。暗夜雷霆,我从懂事起,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所以我完全可以想见,你现在的感受……可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真正想说的是,你的身边,至少还有芳姐,还有……我。也许,像我们这样的年龄,还没有资格说出那个‘爱’字,或许,在你的心中,芳姐、或者那位堪提拉·毕尤小姐都比我重要得多,但是,暗夜雷霆,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一定要记得,在香港,有一个愿意用一生一世,来等待你的人……”

“你永远的——小莲”

我轻轻的叹息一声,把这信纸照原样折好,塞进信封,再把这信封珍而重之的,放进了西装口袋里。

一直静静陪着我的堪提拉小姐柔柔的问我:“是杜小姐写的?”

我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香港那边又有什么事情了吗?”

我再次摇头,并且淡淡的说,“没有什么事。好了,我们走吧。冒斯夫人对我说过,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都需要好好的休息。”

“嗯。”堪提拉小姐点了点头。

在我站起身后,她的手无比自然的穿过我的臂弯。和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我们彼此都保持着幸福的微笑,在摄像机的镜头前、和聚光灯的照射下,慢慢的,走出了梦幻金色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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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今天的爱人是谁(上)

即便是在我领先八千万美元的时候,我也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很轻松的,拿下这场价值一亿美元的战斗。但是,坦白的说,在距离十月四日,还有八十八个小时战斗时间的时候,我同样也没有想到,想要赢到菲尔·海尔姆斯最后的那一千万美元,会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情。

是的,艰难……这个词,就足以说明一切。

我想冒斯夫人说的很对,海尔姆斯就如同章尼·冒斯,尼古拉斯胆大劳斯一样。属于那种拥有一颗永不放弃的心的人。

在牌桌上,这种人是最可怕的。他们往往在绝境之中,会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而菲尔·海尔姆斯,就正在向我不断的证明着这一点……

九月二十三日,我幸运的击中一张1/3机率的河牌,拿下了一个超过一千万美元的超巨额彩池,但最终只赢到两百万美元。

九月二十四日,经过艰苦的八个小时拉锯战,我赢到两百万美元。

九月二十五日,在一把牌里,我的K大同花撞上海尔姆斯的A大同花,虽然我本能的发觉不妙,在河牌圈选择了弃牌,但也仅仅只是保住了当天不被清台而已,这一天,我输掉七百万美元。

九月二十六日,再度满额筹码上阵的海尔姆斯一直都玩得极好,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一直忍让。直到一把翻牌AXX的牌里,我误判了海尔姆斯的底牌,持A、J跟注他的A、K全下,但是,我却幸运的在河牌击中一张J!赢到了六百万美元。

……

也许是被这小概率的河牌打倒太多次数了,在接下来的比赛里,海尔姆斯已经锐气丧尽。好几天的战斗中,他都没能持满额筹码进入牌桌!再没有任何偷鸡的权利,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为数不多的机会,谨慎的规避着,我设下的圈套陷阱,敏锐的判断出我的叫注,究竟是偷鸡,还是有牌……但是,我不得不说,这已经迟了。

是的,这已经迟了!在经历了sop和这么长时间的单挑对战之后,我已经成长起来,再不是原来的阿新了!更何况,战斗到现在这个时候,我的筹码优势已然如此巨大!

可是,在我这超巨大筹码优势的压迫之下,海尔姆斯却越战越勇,越发显得顽强,就像一颗冰雪压不服的青松一样!九百万美元、八百万美元、七百万美元、六百万美元……他的筹码越来越少,但我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将他一杆清台!

九月的最后一天,他用六百万美元,赢到了八百万美元,而十月的第一天,战斗结束的时候,他又只剩下不到五百万美元的筹码,十月二日,也就是堪提拉小姐给我定下那个期限的倒数第二天。在第二次场间休息前,我终于有了一个赢下这场战斗的机会……

我拿着一对红色的5,在菲尔·海尔姆斯跟注后。加注到五十万美元,而他犹豫着,选择了跟注。

翻牌发下来了——草花5、红心10、方块K。

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翻牌!我击中了三条5,而且,牌面上看不到明显的同花或者顺子可能!我当然会在海尔姆斯下注后,对他实施封顶加注!

可是,让我们等等,牌桌上发生了什么?哦,是的……菲尔·海尔姆斯竟然在我加注之前,就把所有的筹码推了进来!

这把牌没有什么值得思考的地方,如果他的底牌是口袋对子10、或者口袋对子K,那我只好自认倒霉,但除此之外的任何牌,都干不过我的三条引我当然是毫不犹豫的……跟注全下!

“这把牌应该是我的,我拿着10和K。”海尔姆斯摘掉了那副墨镜,用双手的大姆指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很是疲惫不堪地说道。

我淡淡的笑了笑:“10和K?比起我的牌……那还是有点小了。”

然后我轻轻的,翻出了自己的口袋对子5。

在那一刹那间,他的手停止了动作,手里拿着的墨镜也“啪”的掉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与此同时,我还看到,海尔姆斯的瞳孔急剧收缩着,而额头,也开始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菲尔·海尔姆斯先生,请您亮出自己的底牌。”现在,就算是我,也感觉这发牌员的声音,实在过于冷漠了。

“亮底牌么?”海尔姆斯喃喃说道,他机械的翻出了自己那两张扑克牌——

草花10、草花K。

在发牌员发下转牌之前,菲尔·海尔姆斯就离开了牌桌,他走到了另一张牌桌边,拍了拍正和堪提拉小姐战斗的古斯·汉森的肩头。

“怎么了?你终于输光了?”汉森抬起头,用他那极度阴沉的语气问道。

“差不多了。”海尔姆斯像是解脱般的叹了口气,“铁面,我的老朋友,虽然我知道,你们大家——我指的是所有巨鲨王、普通牌手,甚至还有从电视录像、网络视频里认识我的那些人——都很讨厌我,但那只是我玩牌的风格而已。”

“没错,那的确是你的风格,一种苍蝇般的风格。”古斯·汉森冷冷的说道。

出人意料的是,海尔姆斯并没有反驳汉森的说话,他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过你们很快就可以轻松下来了,因为在你们玩牌的时候,身边将不会再有苍蝇般的喋喋不休,以及傲慢的指责、和辱骂。没错,从明天开始,巨鲨王的世界,将不再属于我了。”

这些话语里透出的悲伤和绝望,是那么的明显。就连古斯·汉森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再刺激他了。整个赛场大厅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认真的倾听着菲尔·海尔姆斯的话,就像自己听到的,不是告别宣言,而是临终遗言一样——

“尽管我拿到过十条金手链,可是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像所有破产的牌手一样,从盲注2/4美元,或者盲注3/6美元的牌桌,重新往上爬了。也许我用不了斯杜·恩戈的十年那么久,就可以回到盲注4000/8000美元的牌桌上,或者sop的决赛桌和HSP的牌桌前,但也许,我将永远都不再有这个机会。而且,就算幸运女神最终还会站在我这一边,可是最起码这几年里,除非你们大家愿意屈尊来玩小额赌金的牌桌,否则,你们是没什么机会再看到我了……”

“那倒也不一定。”古斯·汉森的语气里,竟然也多出了一丝难得的温和,“讨人嫌,其实以你的玩牌技巧,愿意投资给你的人还是很多的。比方说我,就很乐意替你买入下一年度sop的入场卷,或者,给你提供参与第八季HSP的本金。”

菲尔·海尔姆斯苦笑着摇了摇头:“谢了,铁面。不过,还是不用了。我不是斯杜·恩戈,也从来都不会拿别人的钱去赌博。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钱多到花不光的话,偶尔让你的妻子请我的妻子吃几顿大餐吧,我想最近几年里,我是没什么能力,再让她过上从前的生活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古斯·汉森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的,一言为定。”海尔姆斯轻声的说道,然后他转向了堪提拉小姐,“祝贺你,小姐。我曾经一度怀疑过你的眼力和智商,现在,我为这份质疑向你道歉。”

堪提拉小姐放下手中的扑克牌,站了起来,她对着海尔姆斯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份歉意。

赛场里再度安静下来,然后,从观众席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我忍不住扭头看去,在那里,海尔姆斯的妻子,用双手捂住了那已经青春不再的脸庞,她的肩头不停的抽搐着,看得出来,她正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哭声。

海尔姆斯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抚摩她的背部,并且附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着一些什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条巨鲨王这样做,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只看到过,他的妻子这样安慰他的画面。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而从他脸上那温存的表情,就可以轻易的读出,他心底的那份忠诚。这是一对真正的情侣,而绝非我和堪提拉小姐之间,那种虚假的感情!

在海尔姆斯的安抚下,他的妻子很快就停下了抽泣。然后海尔姆斯就那样站在观众席里,双手叉腰,像一个率领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般,用惯常那种傲慢的语气,对我们这张牌桌上的发牌员说:“好了,你可以发牌了。”

发牌员点了点头,销掉一张牌,发出转牌——草花8。

他又轻咳一声,捶了捶桌子,再次销掉一张牌,发下河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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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今天的爱人是谁(下)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那张决定性的河牌翻开时……

突然间,梦幻金色大厅的那扇门,打开了。这开门的声音极其微弱,平常的时候,大家都完全不可能听到,但在这整个赛场都寂静无比的时候,我们却都清楚的听到了那“吱呀”的一声……

可是,牌局已经进行到了现在,无论任何事情,也再不可能阻止发牌员发下这张河牌了,他销掉一张牌后,又从牌沓的最上方,翻出了一张牌,眼角的余光让我看到,这是一张黑色的花牌……

发牌员把这扑克牌发到牌桌上,然后他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我定睛看去,那是一张

黑…………

桃…………

…………

Q!

“邓克新先生,三条5,边牌K大获胜。恭喜您。”

在发牌员说出这句话之后,赛场里又恢复了起先的静寂!这静寂一直维持了很长时间,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我一直在心底问自己,我真的赢了吗?真的赢了吗……

时间,仿似在那一刻间,全然停滞了。没有说话声、也没有呼吸声、有的,只是摄像机那永不止歇的、极其轻微的“嗡嗡”声。然而,一阵掌声却打破了这无边无际的静谧……

我向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菲尔·海尔姆斯!他正微笑着看向我,还在轻轻的,对我鼓掌!

辛辛那提小姐、法尔哈夫人……也开始鼓起掌来,然后是另一张牌桌上的萨米·法尔哈、堪提拉小姐……还有我身旁的卡夏、巡场、发牌员、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以及刚刚从门外走进来的乔丹·哈尔平先生……大家都没有说话,而是对我微笑着,轻轻的鼓掌……

这掌声并不是很热烈,但却一直经久不息的、回荡在赛场大厅里。在这掌声之中,菲尔·海尔姆斯和他地妻子相互搀扶着,走下观众席,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他们缓缓的、走向梦幻金色大厅的大门,但就在即将出门的那一刻,那位巨鲨王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无比留恋的,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这赛场大厅。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记住这铃子花的芬芳,然后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菲尔·海尔姆斯只是用右手捂住自己左胸,像个中世纪地骑士一般。微微的弯下腰去,对所有人行了一个鞠躬礼……

他的身后,是那扇无比华丽、用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其奢华的、梦幻金色大厅镀金镶钻的大门,他的脚边,堆满了开放得无比绚丽的鲜花,这金色和鲜红色交织着,映在海尔姆斯的脸上,焕发出一种无比灿烂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我竟然想到了那首歌……

“……琼楼玉宇倒了阵形,来营造这绝世的风景;”

“传说中痴心地眼泪会倾城、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

我感觉自己地视线突然开始有些模糊,不由得低下头去,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在大门外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有那扇门、和那鲜花。依然如是……

乔丹·哈尔平先生走了过来,他微笑着,举起我地右手。对准摄像机的镜头,大声的宣布了我的胜利!是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我赢下了这场“史上最高赌金的牌局”!

因为我和堪提拉小姐那众所周知的关系,她和古斯·汉森的战斗也暂停下来,在相约来日再战之后,古斯·汉森也走到了我的身边,他对我伸出手来:“祝贺你,神奇男孩。”

我也伸出手去,和他的手紧紧相握:“谢谢您,古斯·汉森先生。”

汉森摇了摇头。他那张从来都只是阴郁着地脸上,竟然也浮现出一丝笑容:“我都已经称呼你神奇男孩了,难道你还要叫我的全名么?”

“那您的意思是……”

“从现在开始,你叫我铁面就可以了。”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铁面……”

古斯·汉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样。你以后要习惯于这样称呼我们。好了,看得出来,你的未婚妻已经等不及要祝贺你了。那么,我先走了。我想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见面机会的。再见,神奇男孩。”

“再见,铁面。”

在古斯·汉森离开后,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堪提拉小姐,走上前来,她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那份喜悦,一直不停地笑着,过了一会儿,她才勉强停下了笑容,问我:“阿新,刚才你似乎叫了他的外号?”

“是的,他让我那样称呼他。”

“那他们给你起的外号是什么?”堪提拉小姐好奇的问。

“神奇男孩。”我淡淡的回答。

“神奇男孩……”堪提拉小姐重复了一遍,然后她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弯下腰去,好一阵子之后,她才直起腰,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哈哈,阿新,我刚才想到,当你像道尔·布朗森,陈大卫他们一样年纪的时候,大家也还会叫你这个外号……哈哈……”

紧接着走过来的,是哈尔平先生。他和古斯·汉森一样,对我伸出手来:“祝贺您,邓克新先生。”

“谢谢。”我对他说道。

战胜菲尔·海尔姆斯的这一天,也许是我这一生中,说“谢谢”这两个字最多的一天!大家一个接一个的走到我面前,对我表示祝贺,而我能回答他们的,只有“谢谢”这两个字!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赛场大厅里才总算再次安静下来。然后哈尔平先生对我说:“邓克新先生,记者们也来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去卡拉提酒店的主新闻发布厅,可以吗?”

“当然。”

在卡拉提酒店的主新闻发布厅里,我从哈尔平先生的手中,接过了那两张共计价值一亿美元的支票。或许是这高昂的数字刺了台下的记者们,他们的情绪也开始显得激动而高亢起来。他们不停的向我提出各种问题,而我不得不微笑着,一一作答……

“邓克新先生,在赢下这场牌局之后,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休息。”我轻轻的说道,“我想要好好的、彻底的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之后呢?或者说,您在赢到五千万美元之后,准备拿它来做些什么?”

我微笑着,凑拢麦克风:“我想澄清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五千万美元,并不是我的。我只能拿到其中的百分之十,而其他的百分之九十,是属于坐在我身边的这位堪提拉·毕尤小姐的。至于休息之后的计划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可属于您的,依然还有五百万美元,不是么?当年的世界最强牌手斯杜·恩戈,在拿到1997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金手链后,我曾经问过他拿到这笔钱后,准备用来做什么,他当时的回答是一个字:赌!那么,邓克新先生,您会不会也准备将这五百万美元放上牌桌,希望赢到更多呢?”

我摇了摇头:“也许我会从中拿出一部分用于玩牌,但我并不是一个像斯杜·恩戈,或者尼古拉斯·胆大劳斯那样疯狂的赌徒,通常而言,我不会冒着倾家荡产的危险,去孤注一掷。”

“刚才您提到了一个‘家’字,这让我想到了,在这场战斗之前的新闻发布会上,一些记者同行们向您提过的问题,我们已经注意到,那位曾经一直陪伴在您身边的东方女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那么,这是不是可以说,您和毕尤小姐之间,已经再没有任何阻挡你们结合的绊脚石了?”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堪提拉小姐,再次摇了摇头:“对不起,这属于个人隐私。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

这闹哄哄的场面,大约维持了将近两个小时,在那些记者们都满意的离去后,我才蓦然发觉……

他们提了很多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和我有关,和堪提拉小姐有关,甚至和阿湖也有关,但是,他们却一直没有提到一个人的名字!

这场战斗里我的对手,那位拿过十条sop金手链的巨鲨王,菲尔·海尔姆斯的名字!

突然间,我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副画面——菲尔·海尔姆斯站在观众席的下方,指着自己脚边的铃子花,默默的念叨着:“一天之后,就会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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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七分爱情三分骗(上)

和我在马靴酒店住的房间一样:恺撒酒店,堪提拉小姐的房间里,也有着一扇落地的玻璃窗。透过这玻璃窗,同样可以看到,那已经快要被夜幕笼罩的天空。五颜六色的霓虹、绚丽多彩的烟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等待着再一次的华丽登场了。

我和堪提拉小姐就坐在这房间里的沙发上,听着辛辛那提小姐的报告。

“和sop奖金只需要缴纳20%的个人所得税不同,单挑对战所赢到的奖金税率,适于用奢侈税征收的税率,也就是说,邓先生必须缴纳50%的个人所得税,这个数字是两千五百万美元。”

就连堪提拉小姐也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这么多?”

“是的。”辛辛那提小姐很严肃的点了点头,“不过,到了年底,这两千五百万美元将会返还30%的退税,也就是说,再过三个月,我们就可以拿回来七百五十万美元,这样算起来的话,我们只需要缴纳一千七百五十万美元的税金。”

“那么……等于是说,扣掉税之后,阿新还赢到三千二百五十万美元?”

辛辛那提小姐合上了记事本:“是的。”

堪提拉小姐把脸转向我,微笑着问道:“阿新,你只能拿到三百二十五万美元。如果没有其他意见的话,那我现在就开支票给你?”

我并不了解美国的税率,但我相信,堪提拉小姐不会在这方面欺骗我。于是我同样微笑着,轻轻点头说道:“好的。”

在我把那张支票塞进钱包之后,辛辛那提小姐识趣的告辞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堪提拉小姐两个人,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香港?”堪提拉小姐斜倚在大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缤纷闪耀的霓虹灯,轻声的问道。

“明晚吧。”

“不可以留下来……陪我完成这场战斗吗?”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阿堪,我还只是个学生,我希望能够完成自己的学业。为了这场战斗。我已经请了一个多月地假。现在,战斗结束了,我没有任何理由,留在拉斯维加斯。”

“嗯。”堪提拉小姐理解的点了点头,“那么,明天白天,你会来旁观我的战斗吗?”

“当然。”我拿出钱包,从夹层里抽出那张、她曾经留给我的金色名片,对着她晃了晃。“我想,尽管我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但明天梦幻金色大厅的大门,也依然不会为我而关闭。”

堪提拉小姐笑着点了点头:“那么,阿新,让我预祝你一路平安。”

就在我还没有答话的时候,突然,一阵敲门声轻轻响起。紧接着,那位五十多岁的女仆从里间走了出来,她打开了门,并且对敲门地人说道:“是的,小姐正在等你们。请进。”

并肩走进房间的。是萨米·法尔哈和陈大卫两条巨鲨王。看到我的时候,他们似乎并没有特别惊讶,而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在彼此微笑着打过招呼之后,他们坐进了沙发,女仆为他们分别端上茶水和咖啡。但比起面前的咖啡,法尔哈明显更钟情于他的香烟。

淡淡的烟味,在整个房间里慢慢散布开来。大家东扯西聊的说了一阵话后,场面开始有些冷了下来。

堪提拉小姐站了起来,她带着些许歉意,对陈大卫说道:“不好意思,我和法尔哈先生之间,还有些私人事情要处理,陈大卫先生,您不会责备我的失礼吧。”

“当然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她又扭头对我说,“阿新。你代替我陪陈大卫先生坐坐。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好的。”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门去,然后我注意到,陈大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橙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再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做完这一切后,他沉吟着对我说:“神奇男孩……”

这种口吻非常奇怪,是的,我只能用“奇怪”这个词来形容!我可以说,陈大卫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嘲弄、也没有任何讥讽,但就这平平淡淡的一个称呼。却让我这个听者,突然间觉得很是有些不安!

陈大卫接着说了下去:“你还记得在公海的那条赌船上,你和死胖子、以及阿进的那场牌局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是的,我记得。您说您不想和……死胖子交手,所以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再和我好好玩几把牌。”我一边回忆着,一边淡淡的回答。

他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我说,今天就是这样一个机会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趁人之危?”

我摇了摇头:“当然不。不过……”

“那就好。你从这场牌局里赢到多少?应该是三百二十五万美元吧。我们玩小一点,就买入最少的三十二万美元好了。”陈大卫每每说到牌局,总是这样神采飞扬,“草帽老头曾经说过,每次都只拿出自己所有钱的1/10出来玩牌,是一件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事情。对了,毕尤小姐有没有把这钱给你?”

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之后,陈大卫抓起橙子,放进口袋里:“那么,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出发呢?”

“可是,我们不用等阿堪和……烟头了吗?”

陈大卫笑了笑,对我说道:“他们会知道我们去哪的,这是拉斯维加斯,任何一个失踪人口,都可以在牌桌上找到。好了,我们走吧。”

我们回到了马靴酒店的VIP包间。在各自买入了三十二万美元的筹码后,陈大卫轻轻推开那扇画着他自己夺冠时真实场景的门,而我紧随在他地身后,也走了进去。

虽然这是“陈大卫房间”,但并不是说,这就是陈大卫的房间!当我们走进房间的时候,那张牌桌上,已经坐进了五个人,他们彼此间似乎都很熟悉,大家不停的说着话,时不时的,还爆出一阵大笑。16k.首发

“好了,老朋友们,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陈大卫把筹码放在牌桌上后,对所有人说道,“我身边这位,就是和我一样,来自中国的‘神奇男孩’,我想大家一定都已经知道了,他在单挑对战中,击败了讨人嫌的光辉事迹吧?”

“是的,那些牌局很精彩。”一个鹰勾鼻子的男人说道,“东方快车,我正准备问你,怎么才能联系上这位神奇男孩呢,说真的,我很想把他的事迹拍成电影。电影名字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做‘赌金!史上最高!’大家说,怎么样?”

“我的职员也刚刚给我交上一份策划书,说是完全可以依此做个德州扑克的PC游戏。”另一个人说,“游戏的名字叫做‘击败巨鲨王’!神奇男孩,你有没有兴趣让我们公司在游戏里使用你的肖像权?当然,我们会为此支付一大笔钱。”另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微笑着说。

“他刚刚赢到五千万美元,你还能支付比这更大的一笔钱么?”

“没错,他是刚刚赢到五千万美元,可我们都知道,那是别人投资的,我猜想,他能拿到的,不超过一千万美元。神奇男孩,我猜得对吗?”

“嗯……神奇男孩,你以后未必还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在一个月内赢到这么多,虽然我和你不是很熟,但我也劝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仵事情……”

“对,牌桌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这场战斗里,你的运气确实很好,我们也都看到了,你一直在不断的击中河牌,但不管怎么样,有一份稳妥的收入总是不错的……不过,比起肖像权那种小钱,我更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来我们电影公司拍那场‘赌金!史上最高!’由你自己来担任自己故事的主演,这真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啦,不是么?”

“……”

这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然后陈大卫才牵起我的手,给我一个个介绍过去:“神奇男孩,这些都是我的老朋友。这是席德梅尔,比游戏领域里的巨鲨王,这是科克·科克里安,米高梅电影公司的控制人,这是希尔罗·罗斯菲尔德,他名下的银行,随时都可以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掀起一场金融风暴,这是……”

后面那两个人的介绍,我并没有听清,因为我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被“金融风暴”这四个字,完全吸引过去!

我用眼角的余光,向那位希尔罗·罗斯菲尔德先生看去。他大约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极其合体的定制西装,头发也梳得纹丝不乱,他的指间夹着一个极其小巧的英国烟斗。至少在我偷偷观察他的时候,罗斯菲尔德先生显得很有贵族风范——我说的这种贵族风范,指的是优雅、礼貌、以及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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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七分爱情三分骗(中)

我和陈大卫各自选择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他坐在七号位,而我坐在三号位。在这把牌结束后,发牌员轻声的问道:“陈大卫先生,请下大盲注。邓克新先生,请问您是在这把牌里投下大盲注参与牌局,还是等到大盲注轮换到您的时候,再参与牌局?”

和SNG以及MTT的罚时后重返牌桌不同,现金桌是这样的,每一个中途进入牌桌的人,都要下一个大盲注,即便是被人清台后的重新买入,也是一样。但你可以选择,究竟是等到大盲注轮到自己、还是马上就拿八千美元出来,买两张扑克牌看看。

我当然没有必要浪费这八千美元!于是我摇了摇头,接着陈大卫和他的上家分别下了大小盲注,发牌员“刷刷刷”的给其他六人发下底牌。

看上去,我似乎已经无事可干了,不,并不是这样。事实上,每一条鲨鱼,都不会抢着在第一时间内,进入一张完全陌生的牌桌!永远都不要忘记那两句,一直流传了一百年的老话——

所有的鲨鱼进入牌桌时,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相同的——不是下注,而是观察。

如果你在进入牌桌的前半个小时里,没有找出牌桌上的鱼儿,那你就是这条鱼。

是的,在大盲注轮到我之前,还有四把牌的时间,用来观察出这张牌桌上,那些鱼儿的风格。对我来说,这时间并不是很充裕。所以,我必须马上!立刻!就放开身外的一切事物,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大约十分钟之后,这四把牌结束了。我往彩池里扔进一个五千美元的筹码,以及三个一千美元的筹码。

而在这短时间的观察里,我也大致的摸清了一些他们的风格……

一号位的席德·梅尔是个很有进取精神的人,或者说,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他连续两把牌都参与了彩池。并且跟注到最后,但在河牌圈,他都在别人的重注下,选择了弃牌。

四号位的科克·科克里安则喜欢玩些小花样。席德·梅尔的第二次河牌圈弃牌,就是被科克里安吓退的,但这其实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偷鸡行动,因为一直只是让牌、或者跟注的希尔罗·罗斯菲尔德加了一个更重地注,而科克里安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弃牌了。

另两个坐在五、六号位,我没有听清姓名的牌手,则显得很保守。他们都连续弃掉了这四把牌。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突然下注、加注、或者跟注的时候,那么,很有可能他们手里拿到的,就是真正的大牌。

至于二号位,也就是坐在我上家的罗斯菲尔德……这是个我很难说清楚的人。也许是金钱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的缘故,他似乎无所谓面前筹码的多少,叫注也极其随意,根本没有任何脉络可寻!换句话说,至少在这四把牌里。他是唯一一个我没能总结出牌桌形象的人!

“我加注到……四万美元。”前三个人弃牌后。七号位地陈大卫抚摸着牌桌上地橙子,微笑着说道。

席德·梅尔犹豫了一会,然后也露出了一个微笑。他伸出不停颤抖的双手,把两叠一千美元的筹码推进了彩池。

“好吧,我也跟注。”罗斯菲尔德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而我的底牌是——红心3、方块J。

这两张牌,没有任何理由浪费我所有筹码的1/8去跟注,我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

而战斗在翻牌圈发下不同花色的A、2、10之后,就结束了,陈大卫下注十万美元,其他两家都选择了弃牌。

“东方快车,我知道你没有A,可是你也知道我们没有。不止是A,连张2也没有。”席德·梅尔哈哈笑了起来。“这是一把有趣的牌,不是么?”

“是的。”陈大卫也笑了起来,“不过我还以为你、或者罗斯菲尔德先生,会拿顺子抽牌跟进彩池。”

“我是想跟注的,因为我有一张10,可是东方快车,你只有三十万美元的筹码,我可不想在你刚刚坐进牌桌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把你踢出去。”罗斯菲尔德微笑着说道。

“没错,你总是喜欢先让别人聚集筹码。然后再在一把牌里击溃对手。不过,你今天面对的可不是我这样的菜鸟,而是两条巨鲨王,你确定自己有这个实力?”我下家的科克·科克里安也参与了讨论。

席德·梅尔代替罗斯菲尔德做出了答复:“他会说,只要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在这显得极为融洽的气氛里,我扔下了一个五千美元的筹码,并且从科克里安扔下的大盲注里,拿回一个一千美元的筹码。

那两个保守风格的人再次弃牌,这一回,陈大卫也弃了牌。

席德·梅尔和罗斯菲尔德都很快地决定跟注,现在,轮到我了。

我轻轻掀开底牌的一角——红心3、红心10。

任何人都会很轻易的弃掉这把牌。的确,它们太小了,甚至还没有刚才的那两张牌大!但事实上,在这种时候,有两个理由,让我必须进入这个彩池。

第一个理由非常简单,如果我参与彩池,并且有机会把底牌翻开的话,那我马上就可以做到,给所有人(陈大卫除外)留下一个奔放流风格的牌桌形象。没错,第一印象往往是最深刻的!如果我这样做了,那么在之后的牌局里,当我再回到自己保守流的风格时,他们也很难轻易的读懂我!

而第二个理由,也是更重要的、让我不得不跟注进入彩池的理由,是彩池比例。

是的,只要身处牌桌,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得不一遍又一遍、计算这枯燥而繁琐的彩池比例!当然,如果你愿意别人把你当成鱼儿的话,你完全可以抛开这些计算,直接凭自己的感觉行事。可是,只要坐进牌桌,谁又愿意当鱼儿?谁又不想当鲨鱼?至少在我这一年多来的扑克生涯里,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在这把牌里,我只需要再往彩池里放进四千美元,就可以参与争夺三万二千美元的彩池。也就是说,彩池比例对我而言是12.5%。这是个极其诱人的彩池比例!就算我面对的是AA、KK这样真正的大牌,取胜的机率,也绝不会低于这个彩池比例!(四人参与彩池,同花3、10取胜的概率是24.32%,就算同桌的七个人全部参与彩池,取胜概率也有15.08%。注:以上取胜概率均包含两家甚至更多家同大,与对手平分彩池的概率,单独摘下整个彩池的概率略低于这个数字,但同样超过12.5%。)

当然,这个叫注圈还没有结束。大盲注位置的科克·科克里安还没有行动。他完全可能在我跟注后,突然加注,将我赶出这个彩池。而且,更令人忧虑的是,如果翻牌没有出现两或三张红心的话,就算我击中了一张10,也许都无济于事!好吧,也许在那个时候,我会选择弃牌,但是现在,我还是必须跟注进入彩池。

科克里安想了好一阵子,但最终他只是做出了、我希望看到的选择——让牌。

翻牌是——红心4、红心5、草花6。

我是第一个行动的人。现在,很明显的,我的牌力已经增值了。还有两张牌的机会,让我做出同花抽牌,和白痴端两头顺子的抽牌。而这种翻牌也许错过了我所有的对手!就算他们拿到AA、KK、或者AK、AQ这样的大牌,也会不安的猜测,我和科克里安击中顺子或者两对的可能性!(通常而言,当大盲注在多家跟注的时候,选择让牌,而把所有人都放进彩池,你完全可以把他的牌想象得小一些、更小一些。)

也许,一个试探性下注就可以让我立刻拿下彩池!如果这没有成为现实的话,我还有很多的抽牌机会,领先下注并没有什么危险。

通常的试探性下注,都会在半个彩池左右,但我决定下得更高。我希望吓退他们,毕竟如果接下来的两张牌里,没有击中我所需要的牌,我将可笑的拿着10大的杂牌进入河牌圈!于是我决定下注……两万美元。

科克里安很快就决定跟注,席德·梅尔也是一样,而按扭位置,也是最后一个作出决定的罗斯菲尔德,把烟斗放在牌桌上,用双手轻轻的推出了三叠一千美元的筹码。

我侧过头去,认真的注视着罗斯菲尔德。在这种时候,我必须做出一个关键的决定。彩池已经被罗斯菲尔德弄得很大了,而且我的后面,还有两个人在等着进入彩池。虽然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于快节奏的玩牌,但是,在这把牌里,不行。

是的,现在是时候让我们停下来,好好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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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七分爱情三分骗(下)

几乎所有敢于坐上无限注德州扑克现金桌的牌手,至少都清楚自己手里那两张扑克牌的实力。真正的大牌、中等强牌、边缘牌、或是无用的弱牌。但并不是每一个牌手,在前三张公共牌、或者转牌和河牌发下来后,还能真正的明白,自己到底应该如何计算、分析、和判断。

绝大多数鱼儿,往往在翻牌发下来后,就开始迷茫起来。他们不知道在这种时候,牌桌上的鲨鱼到底在紧张的思考什么。甚至有的人还会觉得,这些鲨鱼只是在故意延误时间、或者只是纯粹的为了烘托气氛,而故做严肃。好吧,不管怎么说,鲨鱼做出了决定,轮到鱼儿们叫注了。

然后这些鱼儿们就开始两眼望天,像是抛硬币猜正反面一样,胡乱的猜测着:对手究竟是有牌,还是没牌?我已经领先了,还是落后了?他的这一个叫注,到底是什么意思,偷鸡?还是埋伏着大牌,想把我骗入彩池?然后根据自己通过臆想得出的结论,来做出行动。

不,这不是德州扑克的玩法,完全不是。

就让我们拿这把牌做为例子吧。通常而言,绝大多数发下翻牌之后的时间里,你都必须、也只需考虑三个方面的因素。

第一个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甚至大家也都可能听得厌烦了……是的,没错,那就是彩池比例!

在我叫注之前,彩池里已经堆进了十五万两千美元的筹码。而我只需要再跟注四万美元,就可以参与这个彩池的争夺,彩池比例差不多是20%的样子。而且,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在我之后行动的科克·科克里安,以及席德·梅尔,都不会再加注。但他们中的一个,会跟注进入彩池,甚至有可能两个人全部跟注!这只会让彩池比例变得更低、也更加……诱人。

第二个方面,是我同样计算过了无数次的……抽牌机率!

我正在做同花抽牌、以及白痴端的顺子抽牌。无论抽中哪一种成手,都会让我构成一把强牌(这是一种成手地分类:皇家同花顺、同花顺属于天牌,四条、葫芦属于大牌,同花、顺子属于强牌,三条、两对,属于弱牌,一对和杂牌。属于小牌),但是,无论我抽中了同花、还是顺子,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得到最终的胜利!如果某人也有两张红心,而其中一张比10要大,最后我们都抽中了同花,或者某人手里有一张8,而接下来发出的公共牌却让我击中了7,那么这种伪造的击中,只会让我输掉更多的钱!

可是。谁会有两张红心,或者一张8呢?

答案就在于你必须要考虑的第三个方面!这个方面也是最难的,同时也往往是被大家所忽略掉的,那就是——你地对手!

我接近彩池的下注,被下家的两个人跟注,并且被第三家加注2/3的彩池(在罗斯菲尔德加注六万美元前,彩池只有九万两千美元)。这三张公共牌,一定是属于那种给所有人都提供了机会、从而令人难以琢磨的翻牌!

科克·科克里安已经有些烦燥不安的把手按在扑克牌上了,看起来他像是在做弃牌的准备,而席德·梅尔喜欢跟注做一些抽牌……我猜他应该拿着一张7,在做3和8的大顺抽牌。

只有罗斯菲尔德我看不太明白。事实上。他是我在观察整张牌桌的时候。最为注意的人,但我依然无法从他那漠然地表情、和随意地叫注里,判断出他的底牌。可是,不管怎么说。他的这一次加注显示出,他一定已经拿到了什么牌,而非抽牌!

这也就是说,我现在依然还有十五张需要地牌。九张红心,除去红心之外的三张2和三张7。而我还可以连抽两轮。这是个非常不错的抽牌机率,比起20%的彩池比例,要高出很多!

这才是一条鲨鱼,在这种时候需要做出的全部考虑!而一旦考虑完成,就不用再迟疑了。我当然会马上就决定——跟注!

科克里安迅速的把两张扑克牌扔回给发牌员,而席德·梅尔依然用他那颤抖的双手,推出了两叠一千美元的筹码。

转牌发下来了——方块10。

我击中了顶张大对,而我的牌还有很大的增值空间,也就是刚才计算过地那些抽牌。在这种时候,我完全可以领先下注!

可我只是轻轻的,敲了敲牌桌。紧接着席德·梅尔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让牌。而罗斯菲尔德则用一种极其优雅的动作,推出了一叠五千美元的筹码。

没错。这就是我让牌的初衷。一方面,我知道自己的下注”必然会遭遇强烈的加注反击,而另一方面,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判明罗斯菲尔德地底牌前,让他领先叫注,也不失为一种看穿他底牌的方法。

我想……我已经猜到他是什么牌了,他拿到的,是顺子,而且他的底牌是一张7和一张8。这让他在翻牌的时候,就拿到了大顺。

我的顶张大对已经落后了,而两次机会的十五张抽牌,也在这一瞬间减少到九张。我抽中同花才能拿下这个彩池,而抽中同花的机率。我想大家都已经耳熟能详了,是的,九张牌,除以四十六张牌,不到20%的机率。

现在的彩池里,已经堆进了三十三万两千美元的筹码,而我必须拿出十万美元,才能参与竞争,这个彩池比例并不适合我!

这个结论实在太明显了,就连一些鱼儿,也可以分析出来!然后他们就会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底牌当成烫手的山芋一样扔掉。但是等等,让我们换个角度,再来看看这把牌。

席德·梅尔是一个喜欢跟注抽牌的人,我确信他会跟注进入彩池,以看到最后一张公共牌。那么我跟注十万美元,实际上并不是争夺一个只有四十多万美元的彩池,而是一个五十三万两千美元的彩池,彩池比例同样不超过20%!

另外,如果河牌没有让我抽中同花,那么无论罗斯菲尔德下注多少,我都可以很轻松的弃牌,毫发无损的撤离河牌圈,而如果河牌是一张红心的话。我也许还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地筹码!

这才是一次完整的计算!是的,我当然会跟注!

席德·梅尔也决定跟注。而河牌是——红心2。

我毫不犹豫的全下!事实上,在已经投入了超过自己筹码数量的一半后,这样的行动,往往被有心人看成孤注一掷的偷鸡,而更容易得到跟注!席德·梅尔选择了弃牌,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没有抽中自己需要地牌。当然绝不会再往彩池里扔进哪怕一分钱!而罗斯菲尔德也不出我所料的跟注全下。并且亮出了手里的草花7和草花8。

“邓克新先生同花,10大获胜。”发牌员为这把牌的胜负,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这就是在无限注德州扑克游戏里,应该怎样去玩一把牌的全部过程。

“这把牌是不是比刚才那把更有趣?”在翻牌圈就弃牌的科克里安大声笑着,问席德·梅尔和罗斯菲尔德这两个倒霉蛋。

席德·梅尔没有作声,而希尔罗·罗斯菲尔德则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从西装的上口袋里掏出一块纯白色的手绢,轻轻地抹了抹嘴角。然后伸手招来了巡场,并且对他说:“请给我追加买入到八十万美元。”(现金桌在筹码低于最高买入地时候,随时可以追加到最高买入,但绝不能超过。)

他们两个人怎么看待这把牌,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这把牌的确十分有趣。因为我地筹码。在一把牌后就差不多翻了两倍,从三十一万两千美元,变成了八十二万美元,哦不。我还交了千分之一,也就是九百美元的抽水(不足一百美元按一百美元计算)。

这场牌局一直进行到很晚才结束,而我和陈大卫一直是牌桌上的主宰。在最后清点的时候,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人都输了钱。罗斯菲尔德输得最多,他输了将近八百万美元。而我则赢到了将近七百万美元。

但那些人似乎并不因为输钱而显得沮丧,他们一个个含笑和我们告别。席德·梅尔和科克·科克里安在离开之前,对我重申了一次他们的提议,而我也微笑着,答应一定会认真考虑这些提议。

“我感觉以后我们一定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神奇男孩。”在给我留下了这句话和一张名片后,希尔罗·罗斯菲尔德最后一个离开了这VIP房间。

房间的门关上了。陈大卫一边抚摸着那个橙子,一边问我:“神奇男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和赢走讨人嫌那五千万美元的感觉比起来,是不是还差那么一点?”

没有等我回答。他马上又接着问了下去:“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自己应该很骄傲、很自豪、很有成就感……因为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把一条巨鲨王,弄到了破产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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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归来吧(上)

也许是年龄的缘故、也许是经历的缘故、也许是职业的缘故……总而言之,从我认识陈大卫的那一天起,至少在我面前,这位老人都永远是以一张平和而宠辱不惊的面孔出现的。就算是我在澳门葡京赌场,以极其无礼、甚至近乎违规般的举动,帮阿湖赢下他一把十万港元大牌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一笑,旋即离开。

而之后和他的一切交往里,我也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无论是公海赌船、马靴酒店、还是假日咖啡馆……每一次,他都是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慈祥和蔼的态度对我的。毋庸置疑,尽管他从来没有给我一本绝世秘籍、也从来没有给我一份绝世功力。但在我的成长历程里,这位老人真的给了我极大的帮助!如果没有他,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有现在的成就!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因此而产生错觉,觉得面前的这位老人,就真是我的长辈、我的亲人!

但在今晚,在他对我说出这两个看似平常的问句之后,在一刹那间,我就感觉到,一种极度的不安!因为从这淡然的语气之中,我听出了……陈大卫的愤怒!

所有巨鲨王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只是和常人不同,他们通常能够控制好自己的心态,即便在实在无法控制的时候,也可以做到,用自己的表情来掩饰!是的,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任何悲伤、不快、愤怒、以及其他种种的负面情绪……那都只会深深的埋在心底,而不是表现给别人看的!

可是,今天陈大卫却对我极其明显的,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满……而这不满,似乎还让他压抑了很久!

我想我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误会,但我同样深信,这误会是完全可以解释清楚的,没错,在两条坦诚相对的巨鲨王之间,任何事情。到最后都必将真相大白!

于是我也坐了下来,淡淡的对他说道:“陈大卫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你很神奇,神奇到竟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那么大的一笔投资。”陈大卫抚摸着手边的那个橙子,嘴角浮出一个嘲弄般的微笑,慢慢说道。“五千万美元,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连这个数字的百分之一都不可能看到,就算我玩了将近四十年的牌,一直在不停地赢钱、赢钱、再赢钱……到现在,也不过只赢到了十亿美元。”

我越听越觉得莫明其妙,但我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了下去:“你才二十一岁,而且在sop之前还负债累累,甚至还欠过高利贷,为此不得不去帮那些吸血鬼玩牌抢地盘……另外,你还只是第一次来拉斯维加斯。并且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进过最高赌金的牌桌上玩过牌,也没有认识像今天这几个人一样的有钱人……”

他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明显了,语速也越来越快:“不错、真的很不错。神奇男孩,我甚至现在都不知道。应该表扬你能够赢下讨人嫌的全部家产,还是应该表扬你能够在短时间里,找到这么大的一笔投资。好吧,不管怎么说,我得承认,我陈大卫这一辈子还没有看走眼过哪个人,而你是第一个。”

在他停下来后,我知道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了:“这五千万美元难道不如是……”

我硬生生的把后面那些话吞进了肚子里,因为在这个房间里,并不只有我和陈大卫,还有个坐在一旁,似乎正在打盹的发牌员!即使我们一直都是在用中文聊天。但谁能担保他就听不懂中文?而谁又能担保,我们说的话不会被他传出去?

于是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发牌员,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陈大卫先生,我刚从一场噩梦般地战斗里解放出来,紧接着又玩了这么久的牌,我已经很累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要回房间休息了。”

“那好吧,我也要休息了。”陈大卫很快就明白了我地意思,在我离开这个房间后。他也马上走了出来。

电梯里一直有人,我们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走进我的房间、关上房门后,我才终于问完了我的问题:“这五千万美元难道不是您和法尔哈先生,以及其他二十三位巨鲨王给我的投资吗?”

陈大卫刚刚把橙子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茶几上。听到我的问题时,他的手微微一颤,那个橙子就从光滑的红木茶几上滚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

“那个女孩子对你这么说的?”他顾不上捡拾那个橙子,语调极快的问我。

“是的,堪提拉小姐对我说,你们总共二十五位巨鲨王,每人给我投资两百万美元……”

陈大卫打断了我:“不,我们的确有二十五位巨鲨王给你投资,但每人只拿出了一百万!”

我们沉默着对视了良久,然后我们异口同声的问道:“难道是她?”

刹那间,一切都豁然贯通了。我总算明白,堪提拉小姐为什么非要我在家族季会前,结束这场比赛(当然,我必须要赢),也明白当时的她,为什么会那样紧张……她所害怕的,并不是所谓的、在我看来根本不存在的三千亿美元报复,而是未经董事会批准,就私自给我投资两千五百万美元!

这样做的后果可大可小,但如果真像她所说的那样,她的亲戚们一直都在不怀好意的、凯觎着那份并不存在的庞大遗产……那这后果的严重性是可以想见的。如果我没有在限定时间内结束战斗,并且拒绝与她结婚(这是一定的)。她甚至有可能因为这个决定,而被逐出家族,失去现在的一切!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忍不住走到玻璃窗前,喃喃道。然后,我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出现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的女孩子用柔嫩而没有一点瑕疵的双手,捂住了自己那张惊世绝艳的脸,然后她对我轻轻的说道:“好吧,我承认,您有一种神奇般的魔力,尽管对您一无所知,并且您似乎已经找到了爱情的归属,但我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您!我希望看到您赢得这场战斗,可我也知道,这非常困难……”

而就在同一时间,陈大卫也说出了两个字:“爱情。”

然后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事实上,在你战斗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巨鲨王俱乐部就为这件事吵得天翻地覆了。一些参与投资,但却不认识你的巨鲨王,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而另一些平常人际关系不是太好的巨鲨王,也开始恐慌,害怕下一个被所有人联手整到倾家荡产的人,就是自己……”

陈大卫弯下腰,捡起了那个橙子,放在鼻子边嗅了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一切都是我和烟头搞的鬼。毕竟烟头和讨人嫌关系最差,而我……你应该知道1989年那张决赛桌上,发生过什么事的。”

是的,我当然知道,那一年的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里,正处于巅峰时期的陈大卫,一路高歌猛进、力挫群雄,直至决赛桌剩下最后的两个人……当所有人都准备庆祝前无古人的三连冠诞生时,菲尔·海尔姆斯横空出世,硬生生把那条金手链从陈大卫手中抢走!

“烟头一直想要找你问明白,但我劝住了他。”陈大卫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不想为这种事情影响你坐进牌桌时的心态,所以一直到战斗结束后,我才找到你,想要得到答案……原来,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小女孩的任性,不,应该说是爱情。”

怪不得几次在梦幻金色大厅相遇时,萨米·法尔哈都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法尔哈天性活泼开朗,并不是一个忍得住气的人,这么长时间的忍耐、还要帮我背黑锅,难怪陈大卫这样脾气好的人,也忍不住出离愤怒了……

“对不起,陈大卫先生。”我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那你还叫我陈大卫先生?”

“呃……东方快车。”我很艰难的憋出了这四个字。

“是的,这才对。神奇男孩,不要忘记,我们已经接纳你了,这是你的权利。”陈大卫抚摸着那只橙子,继续说道,“道歉是无济于事的,那么,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关于善后的问题吧。”

“嗯。那我……能够为此做些什么吗?”

陈大卫低着头,想了一会,然后他扬起头来,问我:“你明天就要回香港?”

“是的。”

“什么时候会再来拉斯维加斯?”

“不知道……”我认真的想了想后,回答道,“也许明年的sop,我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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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归来吧(中)

“明年的sop?”陈大卫皱起了眉头,他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有一年的时间……不行,那太晚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也走到玻璃窗前,和我一同凝视着窗外那不停闪耀的霓虹灯、和那缤纷绚烂的烟花。沉默了一会后,陈大卫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最迟今年,今年以内,我和烟头还能压下这些不满的声音。”

他拿出了一个黑色封皮的行事薄:“让我看看,本年度最后一场巨鲨王俱乐部的活动是……十二月三日。也就是说,神奇男孩,你要在这个日期前,赶回拉斯维加斯,参加这次活动。”

“还有。”陈大卫接着说了下去,“在活动开始前,你必须向所有成员道歉,并且担下所有责任。不过你大可以放心,在这场单挑对战之前,你并不是巨鲨王俱乐部的一员,所以没人会为此而指责你。”

“好吧,那么……这是什么活动?”

“HSP第八季前半季。”陈大卫若无其事的说道。

在那一刻,我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我犹豫着问:“您说的是HSP?”

陈大卫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HSP。”

HSP的全称是HighStakesPoker,“超大赌注扑克比赛。从2004年开始,由BBC体育频道和拉斯维加斯的凯撒皇宫娱乐场联合举办。尽管这项赛事并没有什么悠久的历史,也没有什么高额的奖金,但它却在近几年间,迅速的成为了影响力仅次于sop的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

sop的魅力在于,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鲨鱼、或者是鱼儿,只要你能拿出十万美元的报名费用,你就可以凭借自己的技巧、或者运气,参与争夺那条金手链,以及高达接近两亿美元的奖金。尽管钱圈的名额。只占所有报名者的十分之一,而想要坐进决赛桌的话,更是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但你至少可以希望,可以憧憬!

就像大仲马在《基度山伯爵》里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生命的真谛就在于,等待和希望!

但HSP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比赛!和sop相比,除了最初买入时的百分之五优惠(亦即每买入一千万美元,举办方赠送五十万美元),HSP没有任何奖金!所有赢利的期望,就在于能够在牌桌上拿走对手的筹码!是的。这并不能算是一场真正的比赛,如果真要归类的话,它应该被归为现金桌一类!

但HSP迅速走红,吸引无数巨鲨王参加、也吸引了无数观众坐在电视机前观看!这完全是因为它们对于参赛牌手的严格遴选!每位参赛牌手都必须是巨鲨王俱乐部的成员,或者需要至少十名巨鲨王的联名推荐!也就是说,即使你豪富如比尔盖茨,也并不一定就有机会参加!

好吧,让我们再形象的打个比方,sop就像是足球里的世界杯,有强队,也有废柴(比如2002年的中国队),而HSP,则是欧洲杯……不,它更像是欧洲冠军联赛,集合了所有足坛精英的冠军联赛!

可是……即便我现在完全有资格拿到HSP的邀请函,但说句实话,我也并不想去!因为这场比赛的买入费用是——最高五千万美元,最低也要一千万美元!

而我的全部家产,就是放在钱包里的。那张一千零八十万美元的支票!

“那么……我能不能不参加?”我有些迟疑的问道。

陈大卫点着一支烟,吐了一口烟雾:“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不过,神奇男孩,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里,并没有任何威胁你的意思,只是想要陈述一个事实……”

窗外的夜幕中,又有一朵烟花炸开,化成千万道绚丽之极的流星,为这夜幕增添了无穷的魅力。就在这个时候。陈大卫缓缓地说道:“那就是,我和烟头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巨鲨王俱乐部四分五裂。我们必然会说明一切真相,然后将矛头指向那个因为爱你,而给你投资的小女孩。她将迎来巨鲨王俱乐部最残酷的复仇。”

“不,我的意思是……”我的脑袋已经有些短路了,我并没有任何让堪提拉小姐,去面对那个三千亿美元复仇的意思!我喃喃问道,“陈大……哦,东方快车,我能不能在那个时候,只是道歉,而不参加HSP?”

“当然不行。”陈大卫摇了摇头,再次吐出一口烟雾,“你已经在这场战斗里,找到了五千万美元的投资,好吧,就算是两千五百万,但是你赢了。这只会让你的投资价值增高!也就是说,在HSP开始之前,你没有理由,会找不到一笔一千万美元以上的投资,不是么?”

在我的沉默里,陈大卫接着说了下去:“之后的HSP,你参加与否,都无所谓。但十二月的这一场,是你第一次以巨鲨王俱乐部成员身份,参加的俱乐部活动……”

“那么,在此之前没有别的活动了吗?”

陈大卫微微点头:“是的。现在已经十月份了,整个十月和十一月,都是旅行的好季节。尽管欧洲也有一些高额奖金的扑克比赛,在这两个月里举办,但绝大多数巨鲨王都不习惯在拉斯维加斯之外的地方战斗。只有HSP,巨鲨王们才会到齐,你也才有机会向他们解释,其实这件事情无论是烟头、还是我、亦或是那位小女孩,事前都并不知情。而你,只是不懂规矩。”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我们都沉默下来。我闭上了眼睛,任由内心不断的斗争、摇摆、和挣扎……直到最后,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转过头来:“东方快车……”

这句话到这里就曳然而止了,因为陈大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我的房门敞开着,房间里也空荡荡的,除了茶几上的那个橙子外,没有留下任何他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

这一夜,是除了知晓父亲死讯的那一夜外,我一生中最心神不宁的一夜。无数的扑克牌,在我的脑海里交替出现。一合上眼,我就会看见大堆的筹码,在牌桌上被各种各样的手推来推去。刚刚睡着,就会梦见自己拿到四条A、骄傲的推进所有筹码,然后看不清面孔的对手冷笑着跟注全下,并且翻出皇家同花顺——

这种梦我重复做了很多遍,以至于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把牌里,我的底牌是两张红色的A,而公共牌是黑桃A、Q、10、2,而河牌是——草花A。

不管怎么说,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一大早,我就起了床,收拾行李、预订机票、退房……忙完这一切后,像往常一样,我准点走进了梦幻金色大厅。

唯一不同的是,我的手里,拿着堪提拉小姐给我的那张金色名片。

成为巨鲨王之后,第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在我看到詹妮弗·哈曼的时候,就发生了——是的,我可以习惯称呼堪提拉小姐为阿堪,因为她是我的同龄人,也可以慢慢适应着,称呼古斯·汉森为铁面、陈大卫为东方快车,因为这些外号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同寻常的意味,但是……

当詹妮弗·哈曼笑意盈盈的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却支吾了半天,怎么也没法叫出那句“詹妮弗小甜心”!

没错,我怎么可能称呼一个年龄比我母亲还要大的女士为“……小甜心”!

我想我这个时候一定显得很滑稽可笑,因为站在詹妮弗·哈曼身边的迈可·坦里罗哈哈大笑起来。他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并且对我说:“我原本就一直觉得,他们给她起的外号不太妥当。因为我知道,终将有这么一天,会出现一个年龄比我们的孩子还要小的巨鲨王。不过没事,邓先生,这只是一种称呼而已,习惯就好了。”

可这种称呼……要我怎样才能习惯!幸好,哈尔平先生解开了我的窘境。他走到我们的身边,微笑着对詹妮弗·哈曼说道:“你们可以坐进牌桌了。”

在这一天的比赛里,堪提拉小姐也显得和我昨夜一样的心神不宁,她不断的看向我,每一次场间休息的时候,也都会坐在我的身边,倚靠在我的臂间,温顺得像一只猫儿——事实上,在此之前她也这样做过。但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对我的那份情感。

第三次场间休息后,大约七点钟左右,我悄然起身,离开了梦幻金色大厅。

再次在空中飞行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后,迎着同样的曙光,我终于回到久违了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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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归来吧(下)

当我回到那套别墅里,属于我的那个房间里后,整个人,终于从极度紧绷中,完全的放松下来。然后我才开始感觉到,那份难以形容的疲累。

这是一种贯穿于整个肉体、直至灵魂的疲累。躺在自己的那张床上,我沉沉睡了很久、很久,但当我醒来时,我依然感觉很累,极度疲倦、极度无力。不想起床,不想做任何事情,甚至连思想,也在这种时候完全停滞下来。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死了,但我还没有。

陈大卫说过,只要还有一个筹码,你就不能逃避、更不能放弃!这句话适用于牌桌上的牌手,当然,也适用于牌桌下的每一个人……包括我。

挣扎着爬起床,走进卫生间,冲了个凉,换好衣服之后,我对着镜子,把这几天长出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把自己整理得像个人一样,走出了家门。

在大多数人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我轻轻的,推开了宿舍的那扇门。

“阿新,你回来了?”龙光坤睡意朦胧的,和我打招呼。

“嗯。”我淡淡的应了一声,坐进了自己的书桌前。

龙光坤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等到眼睛里的混浊变成明亮之后,他才像是刚刚看到我一样,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阿新,真的是你?”

“是啊,怎么了?”

他掀开毯子,就那么穿着裤衩,跳下床来。走到我的身边,摇着我的双肩,激动而狂热的说道:“你知道吗?你现在是我们学校的英雄了!你知道现在学校里,有多少人准备去参加明年的sop吗?你又知道有多少人,现在泡在网上牌室打sop入场卷吗?你知道我开的德州扑克社团,现在有多少学员吗?哦不。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们这边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你正在和菲尔·海尔姆斯进行一场,有史以来最高赌金的牌局!而且你还轻而易举地就击败了他!阿新,你是我的偶像……”

这种狂热和当初在澳门葡京赌场里,阿湖听到陈大卫的名字时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我静静的看着这个带我进入德州扑克的世界,却差一点置我于死地的同窗。心潮一直起伏不平,但最后,我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可龙光坤地狂热却丝毫未减:“哦。阿新!我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和你在玩牌技巧这一方面,水准相差无几!可现在我发现我简直他妈的错得太离谱了!你是一条天生的巨鲨王!你看你多么沉稳,就算在一亿美元的牌桌上,你也是一脸平静,显得那么轻松,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我为什么就永远都学不会!”

“你很想和我一样吗?”我轻声的问道。

他很理所当然的反问我:“当然!谁不想像你一样?”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后,我微笑着对他说:“那么,努力吧。”

“当然!”龙光坤就像在法庭上立誓般,严肃的回答道。

宿舍里沉默下来。过了一会。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对我说:“哦,对了。阿新,教务主任让你回来后,先去一趟他那里。”

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还要去他那里销假的。”

“销假?”在教务主任的办公室里,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摇了摇头,“邓克新同学,你没有必要销假,因为学校已经将你除名了。”

“除名了?”我微笑着,淡淡地问道。“虽然我将近一个月都没有来学校,但我一直都有请假,请问,我犯下了哪一条校规校纪,还至于除名这样严重?”

“你的确都有请假……”那头肥猪用肥短的手指敲着桌面,“可是,你请假是去干什么了?赌钱!这不止犯下校规校纪,甚至还犯法!”

我摇了摇头:“这不是理由。我这段时间都在拉斯维加斯,而在那边,赌博是合法的。更何况,我参与的不是赌博。而是一项美国政府公开承认的竞技比赛。”

“这就是理由,邓克新同学。第一纪念中学曾经出现过很多的名人,政坛要员、金融大鳄、学术宗师……但我们学校是劝人向善的地方,并不需要一位赌王的存在!你刚刚从外面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因为你,因为你带来的新鲜赌法,使得现在很多学生都无心向学,一味的沉迷于赌博……”

不,这不是理由。即使没有我,这些学生也不会把注意力投入到学业上来的。这不是一般的中学,这是一所贵族学校。这所学校里的学生,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学业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是吗?你觉得要是没有我,这些学生们就不会去玩牌,就会一心一意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微笑着问道。

“当然!”

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色厉内荏。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站起身来。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的姨父已经不在了,再没有任何校董会帮我说话,除名已经成为定局。但在离开这所学校之前,我还要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

我冷冷的走上前去,轻轻的翻开,那头肥猪桌上扣着地、那本撕掉了封面的书。那是一本最新版的——《花花公子》。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向他,然后转身,静静的离开。就在我刚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的身后,传来了那头肥猪气急败坏的吼叫声:“你滚!你滚!”

别墅里的草坪,已经被杜家兄弟整理得很干净、很平整,看上去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客厅、楼梯、以及各个房间,也都被杜芳华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当然,姨父姨母的卧室,还有姨父的书房除外,那是我严禁他们进入的地方。

杜车逢正坐在客厅那张大沙发上,很随意的,把脚搁在茶几上,手上拿着遥控器,不断的换着频道。当他看到我走进来的时候,赶紧把脚放了下去,手也规规矩矩的放在了膝盖上,就像小学生作弊被老师抓住一样,有些畏缩的对我说道:“姐夫,我们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个……充电器。”

我点了点头:“嗯。”

就在我往楼梯上走去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

“还有什么事么?”

杜车逢挠着脑门,“嘿嘿”的干笑两声,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姐夫,可以给我借点钱吗?我下个月就还你……”

“要多少?”

“五百块就好了。”

我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了他。

“下个月我一定还你。”杜车逢再次向我保证道,然后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而我则继续往楼上走去。

路过阿湖的房间时,看到她的房门虚掩,我突然心思一动,轻轻的推开了这门。然后我看到阿湖正坐在桌前,在一本日记本上写着什么。

听到我的脚步声,阿湖转过头来,然后她对我笑了笑,轻声的问我:“刚才我去过你的房间,没有看到你。什么时候醒的?吃东西了没?”

“我去了趟学校。”我也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你吃过了没有?要不我们一块去吃吧。”

“嗯。”阿湖合上日记本,放进抽屉里,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到我的面前,“芳华给我们堡了瘦肉粥,还有些鱼蛋什么的,只要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我们走吧。”

在餐厅那张大餐桌上,我们彼此沉默着,吃着各自面前的那份早餐。过了一会,阿湖终于忍不住问我:“你去了学校,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学校把我除名了。”我淡淡的说。

“哦。”阿湖点点头,就像这在她眼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而且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喝下最后一口粥,对她说道:“还不知道呢。我想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去参加十二月的HSP第八季前半季。”

阿湖仿似有些满足、又似乎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阿新,你终于还是走上这条路了。”

“是的。”我简短的回答,然后我推开面前的空碗,“我吃饱了。”

“你……怪我吗?”阿湖对我微微扬起脸来,轻声问道。

这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餐厅里,听起来是那样的伤感、和……绝望。

我沉默下来,在这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我只是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前,凝望着那张平凡的脸,而她也用一种忐忑的目光,回望着我。

有那么一刻,我略微犹豫了一下,但马上,我就伸出双手,轻轻捧起阿湖的脸,温柔而又无比坚定的,吻了下去。

我们的舌尖,疯狂的在对方嘴里搅动着。我尝到了一种混和着唾液的瘦肉粥的淡淡味道,而我从来不知道,这种味道,也会如此的,令人感到甜蜜。

这一个长吻维持了将近两分钟,然后我们才慢慢的分开。阿湖从喉头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叹息,而我则凝视着她的眼睛,轻轻的说道:“这,就是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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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秋色

在家里彻彻底底的休息了三天之后。我终于感觉到,自己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也应该去做些比较有意义的事情了。

比方说,去仁爱医院探望杜妈妈。

事实上,这个时候才去医院,已经有些马后炮了。换肾手术后的观察期,都差不多过完了。杜妈妈已经基本上恢复健康,看起来,甚至比我还要显得精神一些。

我和杜芳华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在医院的草坪里,慢慢的走动着,她一个劲的对我表示感谢,而我只是微笑着对她说:“这没什么,都是阿湖自己的努力。”

“不,邓生。大姐小的时候,街边的相人就说她这辈子,一定会遇上贵人。”杜妈妈轻咳了几声,接着说道,“我虽然一把年纪了,可眼还没花,我还看得出来,你就是那个贵人。大姐遇上你,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和一个固执的老人争论,是毫无意义的。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邓生,我们家大姐也经常说,要不是你的照顾,她根本没可能在公司里干下去。说句不是自夸的话,大姐是一个重情的人,我们杜家的其他人,也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就经常和老三老四说,以后不管邓生有什么事情,只要他找到你们,哪怕是去杀人放火,你们也要给我冲在最前面。”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走出了医院主楼的影子,秋日的阳光静静的洒在我们的身上,让人陡然产生一种醺醺然的睡意。

草坪上,有很多和我们一样,从病房里走出来晒太阳的人。随处都能看见白蓝色竖条相间的病人衫,其间还掺杂着一些穿得花花绿绿的陪同人员。

一个小孩正蹲在离我们不远处,玩着皮球,也许是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这皮球滚了几滚,便在杜芳华地脚下停住了。

于是我们也停下了脚步。杜芳华弯下腰,捡起皮球,轻快的向小孩走去。

就在这时,杜妈妈转向我。微笑着问道:“邓生,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也有些高攀的意思……但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中意我们家大姐?”

我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杜妈妈也并没有催促我,只是饶有兴味的,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向我。

然后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惊喜的叫声:“阿新……”

我转头看去,叫我的那个女孩子。正搀扶着那个酒鬼,对着我微笑。是的,她一直都是这样笑地。这笑容永远都显得那么开朗,那么阳光,笑的时候,也永远都会先皱一皱鼻子,再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杜妈妈和我站在原地,等着他们两人走了过来。那个酒鬼看到我,似乎有些尴尬,但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对阿莲问道:“怎么今天……不用去上课么?”

“你把日子都过没了,今天可是周六哦。”阿莲伸出右手,轻轻掠开额前的那一缕头发。那无名指上的钻戒。便正好迎向阳光。显得格外刺眼。

杜芳华走回了杜妈妈的身边,她看了一眼阿莲,目光中,带着微微的敌意。

那个酒鬼有些迟疑的开口说话了:“呃……邓生。我要好好的谢谢您,如果不是您的话,我根本不可能再见到我的女儿……”

我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你不用谢我。事实上,当时我只是想要你的肾而已,严格的说来,我甚至还使用了欺诈的手段。不过你对我行抢在前,所以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而做为你来说,也完全不必对我怀有什么感恩的心。”

在这句话说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气氛突然变得很是紧张。但这紧张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杜妈妈就笑呵呵的开口打了圆场:“好了好了,现在都过去了。真要说这个谢字。应该是我们一家人感谢邵生才对。”

杜妈妈是看着我,说出“一家人”这三个字的。她似乎已经完完全全的,把我当成她的女婿了……阿莲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她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黯淡。

他们两个人是不能久站的,于是我们大家找到了一张无人的石桌。杜妈妈和那个酒鬼坐在桌边地石凳上,而剩下的两个石凳,我们三个年轻人互相看着,谁也没有坐下去。

“我去找个地方抽烟,你们俩坐吧。”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我对杜芳华和阿莲说。

杜芳华顺从的坐进了石凳,而阿莲却对我说:“在学校里。我天天都要坐上十来个小时……阿新,我可以和你一块去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

草坪的一侧,有一条短短的林荫道,通向医院专设的吸烟处。事实上,很多人在医院这种环境下,都没有什么抽烟的欲望(在急救室、手术室、妇产科外等待的男性除外),所以这林荫道空无一人,和草坪的喧闹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还真是个约会的好地方。”阿莲笑着说。

“嗯。”

“我听说,学校里面也有几个约会的好地方,但我从来没有机会去过。”

“嗯。”

“你去过吗?”阿莲突然问我。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没有。”

“那以后……”阿莲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硬生生停住了这话,过了一会,她柔声对我说道,“阿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说我被学校除名的事情吗?没关系的。”我淡淡的说道。

“嗯,不过以你现在的……反正也不用再读下去了,不是么?那么,阿新,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好像有很多人,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一样……不过我昨天已经回答过阿湖了,现在只需要把那份答案,完完整整的复述一遍。

“嗯,好好休息也是应该的。你看你都瘦了很多了。”阿莲看向我,轻声对我说。

吸烟处也同样是空荡荡的。我坐进一张石凳,掏出一支烟点上,轻轻的,吐出一口烟雾。阿莲也在我身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在我手中的烟还剩下一半的时候,她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问道:“阿新,学校里有人说,你以后会定居在拉斯维加斯。是吗?”

我笑了笑,问道:“谁说的?”

“很多人,包括龙同学。那天他对阿眉说,绝大多数巨鲨王都会住在那里……那么以后,你还会回香港吗?”

“他说得没错,绝大多数巨鲨王确实都住在拉斯维加斯,因为那里有无穷无尽的牌局,而几乎所有对巨鲨王有吸引力的大型比赛,也都会在那里举办……但是,阿莲,我的家在香港。”

“那不是家,只是套房子。平姨已经不在这里了……”阿莲喃喃的说道。

但很快的,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她急于挽回这错误,但却慌不择言的再一次挥起利斧,砍向我的心房:“拉斯维加斯和加拿大很近,你会去温哥华看她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按熄烟头,站了起来,再次走进那条林荫道。我的母亲已经非常厌恶我了,就算我去了温哥华,她会让我去看她吗?她会让我去看姨母吗?说真的,我不知道。

就算我能看穿所有人的内心世界,我也没法看穿那位生我养我、血脉至亲的母亲!

阿莲一直沉默着,跟在我的身后。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眼看这林荫道就要到头,我们已经听到了一些嘻闹和说话的声音。身后的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而我也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

“阿莲,怎么了?”

她用右脚脚尖在地上轻轻的划着小圈,过了一会,才迟疑着问我:“阿新,我想……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马上就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能做得到的话。”

“嗯,这对你应该不是很困难……”阿莲低下头,轻声说道,“明天是阿眉的生日。明天晚上,她会举办一场同学间的派对。也邀请了我……阿新,你能不能和我一块去?”

说真的,现在我根本不想再去参加什么派对!正当我想要找个借口,拒绝阿莲的时候,突然间,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

平托银行总部里,那个一直对我关照有加的米襄理,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显得有些紧张、甚至是慌乱的对我说:“刘一志说,只要我们拿到那套别墅,他就愿意以三千万的价格买下来……”

而他口中的那位“刘一志”……就是阿莲口中那位“阿眉”的父亲!

“好吧,我去。”这一闪念完全是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完成的。如果站在我面前的女孩子是阿湖的话,也许还能看出什么不对,但阿莲……

她对我展颜一笑,而我却没办法对她加报以同样的微笑。因为欺骗她而产生的,那份无尽的内疚,让我差一点就对她说出了真相,但直到我们回到那张石桌旁,我依然没有说出哪怕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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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销魂夜(上)

随着太阳渐渐的西移,主楼的影子便在这块草坪上越拉越长,而草坪上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阿湖手里提着一个餐盒,穿过草坪,朝我们走了过来,她是来给杜妈妈送饭,以及和杜芳华换班的。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我对杜妈妈说。杜妈妈则笑眯眯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阿湖走上前来,给我拍了拍身后沾上的土灰,然后用她那沙哑的声音,轻声说道:“阿新,家里还有些饭菜,回到家后,让芳华给你热一下再吃。”

“嗯,我知道的。”我淡淡的说道。与此同时,杜芳华也不停的对着阿湖点头。

然后我又和阿莲道别,她微笑着重申了一次明晚的约会,而我则再一次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提前去接她。

我和杜芳华回到别墅,匆匆吃过晚餐之后,我径直走进了姨父的书房。

毋庸置疑,明天晚上的派对里,我一定会遇上那位地产大亨刘一志。我隐隐觉得,他和姨父的死,一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也许在见到他之后,一切真相都会大白于天下,就算不行,我相信,现在的自己,至少也能够得到一些更明显的线索。

而这将是我和他之间的第一次会面,就连菲尔·海尔姆斯都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我当然也不想打无准备之仗,也就是说——

从现在开始,还有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让我用来解开姨父那个手机的开机密码。

我旋转着那张老板椅,让自己的视线慢慢的,扫过整间书房。

姨父的书房向来朴素干净,没有什么华丽而多余的装饰。除了窗边的两个大书架,就是面前的这张书桌……

书桌一共有七个抽屉,在那天找充电器地时候,我和阿湖全都打开看过了,除了这个手机外,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东西。那么。如果姨父真的还给我留下什么提示的话,那就一定是在,我身后那两个大书架里……

做出了决定,就要毫不犹豫的开始行动。这是每一个巨鲨王都会遵循的原则!我马上站了起来,从书架的最上方,拿出一本英文书。现在的英文水平,已经让我能够轻而易举地看懂书名了——《股神:沃伦巴菲特自传》。

我快速的翻着书页,眼前不时掠过姨父的笔迹,这是他看书的习惯。总喜欢在上面写些阅读时的感想。这个时候,我就会停下来看看,是不是和那份密码有关。

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有。

下一本是杰克韦尔奇的《赢》,再下一本是格雷厄姆的《证券分析》,再下一本……

在大约翻阅了二三十本书后,这一次,拿在我手里的,是传闻已久,但却素未谋面的《SmallStakesHold-EM》(SSHE,低限注德州扑克圣经)。

刚刚打开这本书,我就看到了姨父写在扉页上的一句话:“归根到底。所有的扑克游戏。玩的都不是牌,而是人心。”

又翻过两页,几行被波浪线划上的铅印字,映入了我的眼帘:“在扑克中最令人讨厌地事情,无过于被小概率的河牌打倒。当你输掉一个你有非常大的机会,可能赢得的巨大彩池时,当你经历一个可怕的结果时,你的大脑会告诉你,尽量避免再度发生这种事情。就像你被火烧伤后,大脑会告诉你避免再接触热源一样。它想要帮助你,但却误导了你!”

在这些字的旁边,姨父写的感想是——

“人就系甘样。你以为你知佐,其实你唔知,你以为你明佐,其实你唔明,你以为你成功佐,但系昵度,你已经失败佐。”

我慢慢的看了下去,越看就越惊讶。我只能说,龙光坤错了,而且错得离谱!《SSHE》的确是一本写低限注德州扑克的书,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它都和《超级系统》以及《哈灵顿在牌桌上》一样,是每个开始想要玩德州扑克的人,都应该至少看过十遍以上的书!

在此之前,我一直是凭借着自己看穿对方底牌的能力来玩牌的,但说实话。技巧这一方面,我并不特别擅长。在牌桌上,我可以轻而易举的看穿别人布下的陷阱,但轮到自己放圈套的时候,却同样也会被人轻易的看穿……

可是,所有牌桌上地阴谋诡计、圈套陷阱,都在这本书里,写得明明白白!有牌怎样装成没牌,小牌怎样装成大牌……而我姨父在页边补充的那些感想,字里行间,无一处不透出他那份洞察世情的睿智!16k手机站.

就算光是这些感想,就已经完全可以当成一本牌桌指南。不,人生指南来看!很多之前我不明白的事情,很多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处理的事情……在这里都得到了答案。我看得如痴如醉,甚至忘记了时间!和自己翻开这些书本的初衷!而完全沉浸在这本书、和姨父写在空白处的那些感想里……

然后……我又看到了那句话

“人就系甘样。你以为你知佐,其实你唔知,你以为你明佐,其实你唔明,你以为你成功佐,但系昵度,你已经失败佐。”

在不同的页面里,这句话一共出现过三次。

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了,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姨父的书房里,坐了整整一个通宵,也看了整整一个晚上的《SSHE》。现在,应该去休息一会了。

我合上书,揉了揉疲惫不堪的双眼。蓦然间,我心念一动,再次急速的,翻开了那本书,找到我看过三遍的那段话……

这段话的第一次出现,是在书里的第23页,第二次出现,是在第75页,而第三次出现……是在146页。

这不对,密码总共只有六位数,而这里,却有七位……我再一次合上书本,自己也忍不住为自己的神经过敏,而哑然失笑。

可这笑容马上就在我的脸上凝结。不,不是这样算的!那个酒鬼说过,每个密码至少要按两次,也就是说,那个,是无效的!而它的存在只是为了把4、6这两个数字放在7、5这两个数字的后面。这样算的话,这个数字刚好是六位!

而这本书……姨父知道我喜欢玩牌。他也不可能想到,我会笨到一本本去翻他书架上的书。如果真要在这个房间里隐藏什么提示的话,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我手里的这本书上!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那么,就让我们用行动来验证吧!我把手伸向口袋,但就在手指触到冰冷的手机外壳时,一种强烈的不安向我袭来……

我已经很熟悉这种不安的感觉了。在牌桌上,有那么几次,当我拿到大牌,但却有更大的牌等着我的时候,我都会产生这种感觉,然后果断弃掉自己的底牌。这种感觉曾经让我逃脱过很多次灭顶之灾。而这一次……

虽然不明白,在姨父的书房里,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东西。但我还是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站起身,将书桌上的那些书,全部放回书架。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厨房正升起袅袅的炊烟。那是杜芳华在做早餐。很快她就会把这早餐放进餐厅,然后提着其中的一份,去医院换回阿湖……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一股融融的暖意,在胸中涌动。

走下楼梯,穿过客厅,我走到了草坪上。默念了一遍密码,是的,没错,这个密码是254562,而按密码的次数是237546……我轻轻的在2号键上按了两次,又在5号键上按了三次……

完全没错!屏幕微微一闪,那个提示框消失了,进入了手机的主画面!

有一句话,叫做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而这就是我现在的真实写照!我原本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知道一切!可是,我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个手机,完全就是个刚买来的裸机!通讯录,空,通话记录,空,短消息、彩信,空……

怀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我进了那个10G的MP3式通话录音。然后我终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还好,还有一个文件,孤零零的呆在那里。

把光标移到这个文件的上面,我轻轻的点了一下,然后按下了“开始收听”、和“确认”键。

耳机里,马上就传出了姨父的声音:“阿新。”

仅仅是这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就让我差点泪流满面。

而姨父的声音,在我耳边继续缓缓响起:“我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听到这段录音。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是十年后,甚至也许,你永远都不会听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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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销魂夜(中)

腰间裹着围裙的杜芳华,正低垂着头,用盘子端着一大壶牛奶,从厨房走了出来,往餐厅的方向走去。但不经意间的一次抬头,让她看到了站在草坪正中间的我。

她从来没有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看到过我。能感觉到,她明显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上来和我打个招呼。但我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于是她便再次低下头去,并且加快脚步,从我身边不远处,走了过去。

而姨父的声音,也再度在我耳边响起:

“好吧,让我们假设你听到了这段录音,因为这正是我所希望的。那么,这至少证明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你没有卖掉这套别墅。而以我对你的了解,也就是说,你没有在这种时候,扔下你的姨母不管,而是选择了和她一同,担负起本不属于你的责任。”

“阿新,你能这样做,我非常高兴,也非常……欣慰。其实,从你的姨母把你从内地带来香港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而现在,即便我已经身处天堂,我依然可以微笑着对所有人说,尽管我平光庆没有子嗣,但我有一个好侄子,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从来都没有过。”

“而第二件事情就是,你已经在怀疑,并且开始调查我自杀的真相了。你是怎样听到这段录音的,我们先不去管它。但我相信,在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你已经成为了一个男人。我们完全可以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而非前段时间一样,你总是唯唯喏喏的听我说话。”

“我清楚,你最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在这场金融风暴里,我为什么要不顾身败名裂的后果,孤注一掷的全下所有筹码。但是,阿新。在你做出这么多努力,听到这段录音后。我依然只能对你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一方面,是我有自己做人的原则,我答应过另一个人,要对这件事保密,那么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说出来。而另一方面……”

耳机里的声音停顿了一小会儿,然后我听到姨父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不希望。你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阿新,虽然我只和你相处了半年时间,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感情极度丰富的人。无论爱也好,恨也罢,都只会蒙蔽你的双眼,让你去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傻事。所以当美女他们告诉我,你在牌桌上极为冷静和镇定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也许在现实世界里越是感情奔放的人,在牌桌上越会压抑和控制自己的情感吧。”

“好吧,阿新,忘记我。忘记这一切,好好地去享受生活。不过……有些话我已经和你的姨母说过了,但我依然想要再提醒你一次。阿新。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朋友的人。如果有人想要试图用我朋友的身份来接近你。那他必然是不怀好意的,你一定要小心这种人。而且,有两个人。你一定要离他们越远越好。一个是的产大亨刘一志,而另一个,是银行家龙天吟。他们绝不会主动来找你。但不管什么时候、也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阿新,你一定要记住,永远都不要主动去招惹他们。”

“好了,让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阿新,其实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三国演义》里开篇不就说了吗?是非成败转头空。没错,在这生命里最后的时刻,我想的不是股市、债券、现金、期货……以及诸如此类、折腾了我几十年的种种东西。我最想知道的是,在听到这段录音地时候,你过着什么样地生活?你的身边。又是谁在陪着你?阿新,我很想一天天的看着你长大,很想看着你每天都开开心心,很想看着你从读书、到毕业、再到工作……我很想看着你带女孩子回家来玩,很想为你们主持婚礼,也很想抱着侄别,去参加老友们地聚会……可是,阿新,我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男人,必须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负责。”

这段录音到这里,就曳然而止了。

我慢慢的摘下耳机线,连同手机,一块放进了口袋里。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头一直高高仰起。因为我曾经听说过,只要把头仰起来,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姐夫,早啊。”杜车逢和杜车迎两兄弟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和我打过招呼后,他们很奇怪的走到我身边,也抬起头,向空中看去。

然后杜车逢奇怪的问我:“姐夫,你在看什么?天上什么也没有啊。”

我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我听到自己轻声的对他们说道:“不。天上,永远都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我们。”

他们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走向草坪上,那两个并排的双杠,开始晨练。

又过了一会,我觉得自己的眼角已经完全干涸了,这才垂下头来。长时间的仰头让我的颈骨有些疼痛,于是我用力的左右扭了扭头。

然后我看到,杜芳华正站在餐厅的门外,微笑着向我们招手。

我慢慢的向她走了过去,尽管因为通宵未睡的缘故,我地反应已经变得很迟钝了,但我依然感觉到,那个哑女一直都在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接着杜车逢和杜车迎两兄弟,也有说有笑的走进了餐厅。杜芳华为我们做了很丰盛的早餐,可是,你完全可以想见,我怎么还能吃得下去!随意的吃了两口蛋糕,喝了一口牛奶之后,我便站起身来,准备回去自己的房间。

可是,杜芳华却轻轻的拉住了我的手臂。她似乎显得极为不安,一边不停的打着手势,一边用求救般的目光,看向她的两个弟弟。

杜车迎有些惧怕的看向我,开始解释杜芳华的手语:“呃,姐夫,二姐说……要是这些东西你不喜欢吃的话,她想问你……你一般早餐喜欢吃什么,她可以再去给你做过,要不然就去外面买一份回来……”

“不用了。”我淡淡的说道,然后我转向杜芳华,看着她焦急的面容,强笑着对她说,“你做得很好,芳华。只是……对不起,我今天没有吃早餐的心情。”

杜芳华有些黯然的松开了手指,而我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于是在沉默了一小会之后,我离开餐厅,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很想再听一遍姨父的录音,可我不敢。姨父说得很对,我是一个感情极度丰富的人,我害怕自己会就那样一遍又一遍的一直听下去,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悲伤的世界里,而不能自拔。不,我不能这样做!我晚上还要和阿莲一道,去刘一志的家里!我必须保持自己最好的状态!而对我来说,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尽管姨父在录音里说过,他并不希望我继续追查下去,也不希望我和刘一志有什么交集……但我想他也一定知道,我根本没可能做到就此放弃!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画面和声音,在我的脑海里纷至沓来。我想要强迫自己睡着,但却反而越来越清醒……好在,连续长时间的牌桌战斗,以及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么多事情,让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提高了很多。我竭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摆脱那些幻魅般的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疲累终于战胜了我那错综复杂的思想,我沉沉睡去。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昏黄了。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正坐在我的书桌前。

“阿新,你醒了?”这种沙哑的声音,除了阿湖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能模仿出来。

“嗯。”我在床上坐了起来,有些奇怪的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芳华今天提前去送饭了,她和我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我就让她陪着妈咪,自己回来看看。”阿湖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阿新,发生什么事了?”

“她也太大惊小怪了,只不过是心情不好而已。其实也没什么……”

阿湖摇了摇头,她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阿新,你答应过,不在我面前撒谎的。”

没错,阿湖不是阿莲!她也是一条鲨鱼,同样也掌握了看穿人心的技巧!尽管我已经可以做到,把一些事情深深隐藏在心底,但就像我看不穿母亲一样,我也没办法做到,不让阿湖看穿我自己!

“是的……”我叹了口气,“好吧,我接到姨父的电话了。”

“哦,他说什么……”阿湖点着头说道,但马上她就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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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销魂夜(下)

“天啊……”阿湖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是说,你把手机的密码解开了?”

我淡淡的回答道:“是的。”

“那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阿湖显得很是急切的问我。

我摇了摇头,跳下床:“全删了,就剩下一段录音。他还是什么都没和我说,你要听吗?”

阿湖摇了摇头。然后她犹豫着,对我说:“我去做饭。”

“不用了,我今天出去吃。”我一边拿着衣服走向卫生间,一边说道。

“我知道你要去参加刘一志家里的那场派对。”阿湖笑了笑,对我说道,“那个小女生已经在我面前示过威了。但是阿新,你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中午也一直在睡觉,现在再不吃点的话,难道你会去那种场合猛吃?填不填得饱肚子不说,起码你会很丢面子的。”

“那好吧。”我看了眼腕间的手表,“不过要快,我还要去接阿莲。”

“不用。她听说你心情不好,也很心急,就和我一块回来了。不过看到你呼呼大睡的样子之后,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现在正在客厅里看书呢。我和她也说好了,就在家里一起吃晚餐。”

就在阿湖快要走出我房间的时候,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来:“阿新,我已经帮你买好了一份礼物,就放在你书桌上。我不知道,你们的同学聚会通常会送些什么,不过我想,三万块的一个小首饰,应该还算过得去吧?”

我对她无奈的笑了笑:“你想得很周到,就是……有些太浪费了。”

“你是个男人嘛。”阿湖也对我嫣然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事实证明,阿湖留下阿莲吃饭,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在姨父一贯的教导下,我吃饭的时候本身就不喜欢说话,而阿莲则一直低垂着头,默默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那份晚餐,阿湖也是一样。

就连平常最喜欢在餐桌上说话的杜车逢和杜车迎兄弟。也被这莫名地阴郁气氛所感染,而沉默下来。到最后,这顿晚餐,大家都吃得索然无味。

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阿莲和我相继起身,和大家道别后,我们离开了别墅。

刘一志的别墅也在半山区,离姨父的别墅并不算太远。我和阿莲步行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就已经看到了一排排豪华轿车停在门外的车坪里。

无论从面积还是格局而言。这套别墅都比姨父的那一套,要大气得多。从敞开的铁门走进去,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花园。十来个下人正将桌椅、酒水和食物搬进花园——和所有富豪子女地生日派对类似,这些都是为刘眉的同龄好友准备的。大厅里,才是大人们活动的空间。

花园里,已经挂满了彩色的灯笼,在缀满星辰的美丽夜空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所有的桌子上,都点着了红色的蜡烛,烛光和这灯笼、以及大厅里传出的灯光,映衬得蜡烛旁边地那些鲜花,比白天地时候更为娇艳欲滴。当然。这种场面在每一个略具规模的生日晚会上。都是一样的,自然也就不必再诸多描述。

一个插满了生日蜡烛地三层大蛋糕,被放在餐车里推了出来。当餐车被固定好之后。一个下人迅速的叠起了九层高脚玻璃杯,并且开始往最上方的杯子里倒进红酒,等到这所有的杯子,都被装满那鲜红的液体,随着一阵音乐声响起,一对中年夫妇一左一右的,牵着刘眉的手,走出了大厅。

阿莲紧紧的挽住了我的手,我甚至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开始急促起来。我想她是被这样地大场面,以及刘眉的装扮刺激到了。没错,刘眉今天穿着一套古典宫廷装,看上去就像欧洲中世纪哪个王国的公主。但是,就在全场人都惊艳于她华丽至极的衣饰时,我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显得有些年轻。很难让人把他和“四十多”这个数字联系起来。他的脸并不难看,但也谈不上一个帅字,应该说是普普通通吧,走在大街上,看过后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那种。他穿着一套很得体的深褐色西装,和一双白色地皮鞋,头发很短,但也梳理得纹丝不乱,显得整个人都很精神。他一直是笑着的,而当他走近餐车时,因为这笑而引起的眼角纹,便越发明显。也只有看到这眼角纹的时候,才能让人感觉到。他其实已经步入中年了。

而多年在牌桌上养成的习惯,让我在观察完他的那张脸后,便马上看向了他的双手……他的手保养得很好,一看就是双养尊处优的手。但我留意到,在他右手的无名指处,戴着一个形象比较怪异的金戒指。

唱生日歌、送上礼物、点蜡烛、吹蜡烛、许愿、切蛋糕这些例行的仪式完成后,在大家的掌声里,刘一志松开了刘眉的手,他笑着对我们大家说了一句“玩得开心”之后,就和他的妻子,以及那些长辈们去了大厅,把花园完全让给了我们年轻人。

“嘿!阿新,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今天竟然也会来!阿眉,你的面子可太大了,竟然能请得到阿新!”在陪着刘眉分发蛋糕的时候,龙毙,坤发现了我,而随着他的这一声叫唤,原本躲在人群中并不起眼的我,瞬间就变成了这场生日派对的真正主角。

原本人群是自然而然、按照性别分开的,而很显然,我的存在,使得女同学们的话题也不由自主的,偏移向我的拉斯维加斯之旅、天文数字般的赌金(也许这笔赌金对他们的父母算不上什么,但对面前这些高中的学生们来说,还是很遥不可及的)、和那近乎奇迹般的胜利……几乎所有人,都极其迅速的,围到了我的身边。

而龙光坤则站在我的面前,就像是全程亲身经历过一样,指手划脚、唾沫横飞的高谈阔论着我在sop、以及“史上最高赌金的牌桌”上的战绩。而他和刘眉曾经在sop间,去过拉斯维加斯的这一实情,无疑为他的话增添了很大的可信度。

在无数崇拜、嫉妒、爱慕……或者诸如此类的眼神之中,我一直淡淡的微笑着,然后我感觉到,阿莲把我的手臂,挽得更紧了。

即便是在乐队全部就位,刘眉宣布舞会开始之后,人群也依然没有散去,而当第二支舞曲开始的时候,我感觉应该改变一下这种状态了,毕竟,我这次来刘家,并不是为了抢刘眉风头的。

于是我微微对身边的阿莲欠下身子,并且伸出左手:“阿莲,我有这个荣幸,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或许是因为过于兴奋的缘故,阿莲的脸本就有些潮红,这一刻更是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微微垂下头去,然后慢慢的,把右手放在了我左手的掌心。

我陡然感觉到,一份久违了的潮湿和温暖,以及那特有的柔软。

我们跟在龙光坤和刘眉的身后,走进专门为舞会而围出来的一块草坪,开始相拥着慢慢移步,慢慢的,身边跳舞的人多了起来,但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心不在焉,无数火辣辣的眼神,或落落大方或偷偷摸摸的、从各个方向投向我、和我双手环绕中的阿莲。

我得承认,我的牌技也许冠盖全场,但我的舞技绝对比不上面前这个小精灵的万分之一!在全场的目光下,她几乎是完全独立的,做出了好几个高难度的动作!而即便没有这些动作,在我的眼里,她的表现也堪称完美!

在全场的掌声和喝彩声里,这支舞曲终于结束了。当第三支舞曲开始的时候,龙光坤走到我的面前:“阿新,我可以和你交换一下舞伴吗?”

我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阿莲,阿莲娇笑着,微微点头。

“当然可以。”于是我也微笑着,对龙光坤说。

我猜想这并不是龙光坤的意思,他和我一样,并不是一个热爱跳舞的人,阿莲的舞跳得再好,对他也没有任何吸引力。而随后的这支舞曲里,也完全验证了我的这个判断。因为刘眉一直都在和我说话,问一些看上去极其幼稚的问题。

而我从头到尾,也一直不停的敷衍着她。说实话,和阿莲之外的任何一个女孩子跳舞,对我来说,完全就是一种受罪!尽管很多人都会认为这是一种幸福!好吧,我承认,刘眉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而这套衣饰更是让她增色不少……但是!不得不说,比起堪提拉小姐,她还差得太远!

舞曲已经进入了最后一个高潮,眼看就要结束了,我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刘眉轻声的问我:“那么,邓同学,你和阿莲真的会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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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二人时间(上)

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刘眉并不擅长于伪装。或者可以这样说,和所有的鲨鱼一样,我轻易的看穿了她的掩饰。

和其他那些女孩子差不多,刘眉也嫉妒阿莲。但有一点不同的是,她的身边,已经有一个男孩子了,而近距离观看过我在sop本赛上作战的刘眉,对我也并不存在那种“另一个世界”的新鲜感,或者说是所谓的“少女的英雄情怀”。

她的嫉妒很单纯,而又很可笑。没错,阿莲从家世、相貌……以及其他无论任何方面,都是比不上面前这个小公主的。可想而知,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刘眉的优越感肯定会不停的油然而生。可是现在,公主的那位男友,却又极其狂热的崇拜着、灰姑娘身边的我!是的,刘眉根本对我就没有任何想法,但同样的,她也不希望我和阿莲在一起……

我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并且反问道:“你说呢?”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支舞曲就结束了。我们松开了握住的手,也彼此从对方的身体上移开了另一只手。一刹那间,我甚至有种牢笼逃生的畅快感。

刘眉微笑着,邀请我再跳一曲。而我则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还有很多同学,都在等着邀请今夜的公主。刘同学,我可不想被他们做为假想敌痛骂。”

她的笑容在脸上凝结了,看得出来,她根本没有想过我竟然会拒绝。但她还是很有修养的,对我说了声“抱歉”。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我轻声的回答。

与此同时,我看到刘一志从大厅里,又走了出来。他穿过半斤,“舞池“。出现在我们面前。在不足五米的距离里,我清楚的听到了,他那略带磁性的声音:“阿眉,里面有几个叔叔伯伯,想要看看你。”

刘眉很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她也笑着说道:“爹哋,我也有一个朋友,想要介绍给你。”

刘一志挑了挑眉头。饶有兴味的问道:“哦?”

刘眉侧身退开一步,伸手指着了我:“这就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场‘史上最高赌金牌桌’的赢家,也是我……以前的同学,邓克新。”

仿似舞池里的其他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一般,毫无心理准备的我,就直接暴露在了刘一志的眼前。他很仔细地打量着我,而我也回望着他。

漫天的星光洒在我们身上,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漫长。

“你就是阿光的侄子?果然是少年才俊。闻名不如见面啊!”刘一志的目光最后停在了我的脸上。他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阿光……我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没错,刘一志口里的“阿光”,当然指的就是我的姨父平光庆!可是。通常在这种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里,大家都会以平生、刘生……等等称呼、或者各自的职务相称。只有关系好到亲如一家地人,才会使用这样亲昵地称呼。难道,他和我的姨父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尽管心里充满了疑惑,但我的表情依然平静。尽管刘一志还在注视着我,可是,我相信,从这张脸上,他得不到任何情报。

这个世界上,除了阿湖之外,能看穿我的,也许不会超过十个人了吧……

“嗯……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叫你阿新吧,你叫我世伯就好了。”刘一志微笑着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阿新,我对你的那场牌局很感兴趣,可以请你到我的书房去,给我讲一下这场战斗吗?”

“当然可以,世伯。”我毫不犹豫的说。

刘一志的书房也是在二楼,当我跟着他,走进这书房的时候,突然间,我产生了一种很奇怪地感觉。

我不顾失礼。仔细的看向这个书房。没错,无论是大小布局,无论是那张书桌、老板椅后的书架,甚至玻璃窗、电灯开关……这所有的一切,都和姨父的书房,完全一模一样!

要不是书架后的玻璃窗外,垂下了几条爬墙虎和素馨花的枝叶,以及从这窗口外传来的音乐和嘻闹声,我绝对会认为,自己已经时空错乱,回到了姨父的书房里!

“是不是感觉很熟悉?”刘一志微笑着坐进那张老板椅,指了指桌前的那张椅子,“请坐。”

“是的。”我坐了下来,淡淡的回答道。

“现在你应该觉得那声世伯叫得不亏了吧?”刘一志笑吟吟的对我说道,“如果说你那古板的姨父,还有一两个真正的朋友。那就一定是我和阿天了,哦,就是现在亚商银行的总裁龙天吟。”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刘一志继续说了下去:“当初我们三个人,是一起去的英国留学。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喜欢阅读一些描写英国中世纪时代、庄园绅士生活的书。而几乎每本书里,都会提到‘书房’,这也让我们很是心生向往。于是在毕业回到香港后,我们都照着书里描写的那样,布置了一个完全一样的书房,甚至就连家具,也都买了完全一样的三套。呵呵,阿新,要是你将来有机会,去阿天那个书房看看的话,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我再次点头。在刘一志说话的时候,我一直保持着淡然平静的表情,可是,我的心里却绝不平静!我一边认真的倾听着,并且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手势、眼神……还要在心里快速的判断着,到底这些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以及……他说这些话的用意。

就算没有姨父的那段录音,我也不是那个初到贵境、懵懂无知的少年了!

“毫不夸张的说,我们三个人的感情,和当年的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也差不多。而且更难得的,是这份感情几十年如一日……只可惜阿光……唉!”

刘一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而我则马上判断出,这声叹息半真半假,他也许因为姨父的死,而有些许伤感,但这份伤感,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真诚、这样深切。

而他则延续着这伤感的语气说了下去:“那场金融风暴来临之后,我就劝过阿光,千万不要孤注一掷,但他还是……后来,我也很想帮他,但我自己当时也是泥菩萨过江。直到现在,事情都过去快一年了,我才终于有些缓过劲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阿眉说,你已经赢到了几千万美元,还还清了所有的债务……阿新,你不会怪我吧?”

我能感觉得到,他的这些话全是在撒谎!尽管我不想揭穿他,但也不想再放任他这样演戏下去了!于是我淡淡的回答道:“如果连我的姨父,都没有怪您的话,我当然也没有任何权利怪您。”

刘一志顿时语塞,他无意识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雪茄,并且问我:“抽吗?”

我微微的摇了摇头。

刘一志小心的用雪茄剪剪掉封口,在给这支雪茄加热的时候,他慢慢说道:“阿光的脾气,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不说我当时根本没办法帮上他,就算我能帮得上,他也未必会要。这一点,你承认吧?”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他刮燃一根火柴,点上了这雪茄。吐出一口烟雾后,他继续说道:“在这件事上,我至少可以说,我是问心无愧」的。阿新,也许你还不知道,我和阿天都帮过你。”

“哦?我确实不知道。”

“当然,我们没有去你家,哭着喊着往你的手里塞钱。”刘一志面带嘲讽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讽刺谁,“我们都知道,阿光教育出来的孩子,肯定不会是愿意吃嗟来之食的人。不过阿新,那个时候,你的姨母疯了,而你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你真的没有想过吗?那套死过人的别墅,为什么能够抵押一千两百万的贷款?还是你真的以为,一个不入流的小襄理,可以有那么大的权利?”

我感觉这个世界疯狂了。我竟然意识到,他所说的这些,全是大实话!

“其实,最后的那笔债务,原本是阿天准备扛起来的。当然,等到我手头松动了,我也会帮着一块还。可是你竟然能够说得动一个襄理,支持你的还款计划,还能够每个月都准时的把那笔钱打进银行……”刘一志再次吐出一口烟雾,悠悠的说道,“说真的,在你这种年龄,就算是我和阿天,还有你的姨父,也不敢说自己就能独立担起这笔巨债。”

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淡淡一笑,对刘一志说道:“世伯,您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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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二人时间(中)

刘一志靠在老板椅的椅背上,浅浅的吸了一口雪茄,惬意的吐出一口烟雾后,接着说了下去:“而我,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的。上个月,你还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我听平托银行的一个董事说,你母亲也来了香港,而且她似乎很急于将这套别墅脱手变现的样子。于是我就告诉他,我愿意拿三千万港币,买下这套房子。这样,他们才答应,让你的母亲拿这套别墅抵偿债务。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你竟然在这个时候,回到香港,把这笔债务填上了!阿新,你知道吗?从认识的那一天开始,我们三个人就一直谁都不服谁,但看过你的表现后,在继承人这一方面……我和阿天都不得不承认,我们不如你的姨父。”

我的脑袋已经快要炸开了,毫无疑问,这段话也是真的!可是,姨父的警告言犹在耳!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刘一志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和我说起这些?他对姨父的死,并没有表现得多么伤心,也许他和龙天吟并没有落井下石,但我敢说,他们也绝对没有任何施以援手的打算!

但是,他们似乎又确实一直都有关照着我和姨母……

难道他们三个好友,当初是因为竞争姨母而翻脸,所以才会……我自己甚至都差一点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当然不可能!

可是,虽然我现在没办法看穿刘一志的底牌,但并不代表我会就此认输!没错,我还有一次加注的机会!

“世伯,那您和龙世伯,当初为什么不和我们说清楚呢?”我字斟句酌的问道,“或者您也可以直接花一千二百万,从我母亲手上买下那套房子,为什么您一定要让银行,去赚那一千多万呢?”

刘一志摇了摇头,他的神色似乎有些黯淡:“阿新。你的姨父有没有教过你,答应过别人保密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能说出来?”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有。”

“所以,你的问题我不能回答。”刘一志对我笑了笑,“好了,阿新,我们接着说吧。当然,和你在牌桌上赢到地那几个亿相比,三千万只是个小数字。而我也犯不着对一个小辈邀功请赏……刚才说了那么多,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谁可以信任、谁又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听到姨父的那段录音,也许我现在就已经“知道”,坐在对面的刘一志,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了。可我“知道”什么?姨父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你以为你知佐。其实你唔知!”

刘一志按熄了雪茄。然后坐正身体,就像我们之间的那张书桌,突然变成了谈判桌一样:“阿新。我听阿眉说,你打算去拉斯维加斯发展?”

就像菲尔·海尔姆斯在拿到大牌时,会突然沉默下来一样。刘一志的这个举动,也是下意识的、反常地举动!而这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么,也就是说……

摇头之前,我习惯性的,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走了一遍……在一刹那间,我突然想通了,这一切的关窍——房子!

没错,就是姨父的那套别墅!

有如醍醐灌顶般。我顿时想通了很多事情!姨父和刘一志、龙天吟两人,也许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确私交不错,从这书房的布置,就可以看得出来。但后来也必然因为某件事情而闹翻过!以至于他们两人,会在姨父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

而在姨父死后,他们所做的一切,也绝不是为了我和姨母,而是为了那套房子!龙天吟愿意帮我承担贷款。一旦我还不出来这笔钱,最后必然要将别墅拱手相让,而刘一志更是直接到,想用三千万来买下那套别墅……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明争,而非要这样暗夺呢?

是了!他们三个人之间,一定是对此有过约定,而且还是个秘密约定!因为无论是姨父,还是刘一志,都对我说过同样的话。那就是答应了别人保密……姨父更是斩钉截铁的对我说,他们绝不会主动来找我!

尽管我并不相信,刘一志和龙天吟是那种会被某个约定而捆住手脚的人,但这并非没有可能!姨父也曾经和我说过,在英国生活过地人,尤其是追崇英国老派绅士风度的那些人,通常都是古板、而守信和守誓的!

而更大的可能,是刘一志和龙天吟之间互相钳制的结果……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找过我,而只是在私底下,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争夺这套房子!

可是,姨父的别墅里,又会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两人这样做?

除了最后的这个问题,其他的事情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可是等等……姨父还说过——“你以为你明佐,其实你唔明!”

没错,我已经明白了刘一志和龙天吟的底牌,但我却看不到自己的底牌!我并不知道,姨父的别墅里,到底还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如果换成别人,我想我可以很轻松的,从他口里套出这个秘密,可是,我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地产大亨,而另一个对手,是一个银行家……我可以做到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可是,不试过,又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呢?

这所有的分析和判断,以及决定,都是在眨眼间完成的。刘一志所看到的,不过是在他问出问题后,我略微沉吟了两三秒钟而已!

他绝无可能想到,在这两三秒钟之间,我想到了这么多的事情!

我想我必须要感谢阿进,如果当时他没有让我去拼功绩积分、而是直接给我一张亚洲扑克大赛入场卷的话,我根本就没可能锻炼出来,这种瞬间的反应能力!

是的,一点也没错……在我微笑着回答“嗯,我是有这个想法”之后,不出我所料的,刘一志便提到了那套别墅……

“你的姨母也移民去了加拿大……那香港的这套房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淡淡的说道:“我还没有想好。”

刘一志一边笑着,一边再次点着了那支雪茄:“这样吧,阿新,我可以给你在拉斯维加斯的新城区,买下两块地皮,盖上两套和现在那套别墅一样的房子,你一套,你姨母一套,这样,我也算是为阿光尽了一份心意……你觉得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比起那两套房子,我更想要知道的是,世伯为什么会对我姨父的那套别墅,那么感兴趣。”

刘一志哈哈大笑起来,在笑过之后,他用雪茄燃烧着的那头,指了指自己:“阿新,你不会不知道,我是做哪行的吧?”

“当然知道,世伯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地产大亨。”

“地产大亨愧不敢当,不过是买些地皮,盖些房子罢了。但是,阿新,凡是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有一个最重要的部门,你知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部门?”

术业有专攻,我的确不知道刘一志说的是哪个部门,于是我再次沉默着,摇了摇头。

“风水科。”刘一志微笑着说道,“而我们志翔集团的风水科,是整个省港澳地区最好的,因为焦大神算就是这个部门的经理。”

“……”

“当初我们三个人准备买地盖房的时候,就是焦大神算看的地脉。我和阿天的这两块地就不用多说了,关键就在于阿光看中的那块地皮。焦大神算很明白的告诉他,那是绝地阴脉,可阿光根本不信这个,非要买下那块地,结果……”

刘一志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上半年的时候,焦大神算告诉我,再一直住在这里的话,我的财运就到头了,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维持现状。但如果我能买下阿光的那套别墅,并且搬去住在里面,我的财运就还可以延续五十年……所以,阿新,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买那套房子了么?”

我轻咳一声,慢慢的对他说道:“世伯,说实话,我并不懂风水,也不懂什么绝地阴脉,可我至少也知道,死过人的房子,风水是不好的。”

“你确实不懂,那让我们打个比方吧。”刘一志笑着说道,“香港的人,很少有没看过武侠的。那么,阿新,你看过古龙的吗?”

“看过。”

“我记得在《绝代双骄》里,有一种神奇的功法,叫做嫁衣神功,这种功法的要诀就在于,一个人练过这种内功,但他自己不能使用,只能把功力传给另一个人……而风水学,其实也是一样,要不怎么会有破脉这一说呢?阿新,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我当然明白……刘一志说了这么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话,而我从中却只听到了两个字——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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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二人时间(下)

看着书桌对面的那位地产大亨,我知道,自己的试探完全失败了。该死的,我竟然以为,自己可以套出一只老狐狸的话!

他还在静静的等着我回答,可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于是我站起身,对刘一志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对不起,世伯,我想我没办法答应您的要求。既然我的姨父当初就不信这些鬼神之说,那您觉得……我会信吗?”

刘一志哈哈大笑起来,他按熄了手中的雪茄,也站起身,对我伸出右手:“我猜你就会这样回答。那么,这笔生意就算是谈崩啦。你简直就和当年的阿光一样固执。”

我也伸出手去,和他的手紧紧相握。然后我感觉到,刘一志手上那个戒指的内侧一面,很是有些凹凸不平,我的手指一直被这粗糙的金属摩擦着,很不舒服。

穿过灯红酒绿的大厅,我回到了花园。在深深的呼吸了几次、这带着花草香味的新鲜空气后,我避开人群,在角落的一张空桌子边,坐了下来。

然后我点着一支烟,静静的,看着面前那些欢笑着的少男少女们。他们曾经都是我的同学,也都是我的同龄人。可是,我却已经和他们产生了代沟,再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张椅子上坐了多久。只是感觉到,身周的空气渐渐的有些冷了下来,也看到大厅里的那些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而门外的车坪里,也不断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又是一支舞曲结束,我站起身,走向刚刚从“舞池”里下来的阿莲。

或许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度,或许是因为过于兴奋的缘故,阿莲的脸显得很是潮红。她眨着眼睛,娇笑着问我:“是要回去了吗?”

阿莲的笑容,总是有一种神奇般地魔力。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到这份笑容,我的心情就会在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尽管在十秒钟前。我的心情还异常沉重,但这个时候,我也对她露出了笑容。

然后我伸出手去,轻轻的抹去了她额头的汗珠,对她点了点头。

阿莲有些羞涩的垂下头去,然后我听到她,轻轻的叫了我一声:“阿新……”

“怎么了?”我问。

“阿新,我们……”阿莲微微扬起头,很快又不胜娇羞的低垂下去。但就在她扬头地那一刹那间。我读出了她眼神中的那一份祈求,“我们再跳一支舞,就一支,好吗?”

“当然。”我微笑着,对她伸出左手。

音乐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是一支快舞,也是我在整场舞会里,跳的第三支舞。事实上,就跳舞这个方面而言,我的表现一直都很糟糕,应该和阿莲玩牌的水平,差不多处在同一档次。如果舞曲比较慢的话,我还可以应付得过来,可是现在……

通常而言。跳舞这种事情。应该由男人来掌控节奏,但这支舞,我却完全是在阿莲的带动下,满场飞奔!而令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是。我竟然还没有摔倒,也没有踩到、或者绊到阿莲的脚!

不知道是因为阿莲,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们所到之处,其他同学们都纷纷退开,给我们留出了很大地一个空间。到最后,整斤,“舞池”里,就只剩下了我和阿莲两个人,而其他所有人都在旁边围成了一个小圈子,用不同地眼神看向我们,并且为我们鼓掌喝彩。

突然间,音乐声停了下来!而我和阿莲,也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这种从刚才的剧烈运动、到突然完全静止的转换,令我极不适应,一时间竟然有些晕眩,而腿脚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毫无力气。我地左手不得不紧紧的。抓住阿莲的右手,而右手则更加用力的,扶住了阿莲的腰肢,

触手处,依然是那份令我眷恋的温暖、和柔软。

而身周传来的掌声,和喝彩声,依然没有停息。

漫天的星光,轻柔的洒在阿莲瘦削的肩头上,闪烁地灯光,映在了阿莲那张大汗淋漓、而又面色潮红的脸上,脸上的那两个酒窝,也随着这星光、和灯光的闪耀。而一直若隐若现。听着身前这个女孩子急促的呼吸声,目光稍微下移,我便看到了,那正在剧烈起伏的胸膛。

但阿莲一直都是笑着的,而且笑得很灿烂。这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而不是我那种……不,除了那虚假的微笑之外,我已经完全丧失了做出这种表情的能力。

大约十秒钟之后,我终于感觉到,身体里失去的那些力量又回来了。于是我轻轻的松开了阿莲的右手,但她却出乎我意料的,把这只手也放上了我的肩头。

她的双手继续向我身后伸去,并且交叠在了一起,她那瘦弱而无力的双臂,就像一条温柔的枷锁,环绕在我的脖子上。而我的双手,也自然而然的抱住了她的腰间。我们彼此只是轻轻加力,顺着这个力道,阿莲整个火烫的身躯,便依偎在我的怀抱之中。

然后我闻到了阿莲身上传来的,一股高档香水、处子幽香、以及淡淡的汗味,所混和而成的味道。这种味道,是阿莲独有的,就像阿湖那沙哑的声线一样,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

我们相拥了不到半分钟,尽管我们谁也舍不得放开对方,但最后,我们还是彼此慢慢的松开了手。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阿莲踮起脚尖,把脸凑向我,并且轻轻的,吻在我的唇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们一直保持着这拥吻的姿势,直到下一支舞曲响起。

“零点之前,灰姑娘必将退场。”在走出那扇铁门的时候,阿莲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对我幽幽的说道,“阿新,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到了刘一志和他的妻子带着笑意,并肩朝我们走来。

“怎么,阿新你也要回去了吗?”刘一志问道。

“是的,世伯。”

“我刚刚才把张院长送上车。”他指了指门外的车坪,接着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你会在离开的时候,来和我道别的。”

我淡淡的应道:“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刘一志摇了摇头,然后他对阿莲说道:“可以借用你的男伴两分钟时间么?刚才,我们还有把牌局,没有探讨明白。”

“当然没问题。”阿莲微笑着答道。本书转载.

我跟在刘一志的身后,往路边走了几步。在确定没有人能听到我们说话之后,刘一志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阿新,我知道,你又误会我了。”

“对不起,世伯。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刘一志摇了摇头:“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还在认为,我不管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最终目的都是想要得到阿光的那套别墅,而那套别墅里,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秘密。对吗?”

任何一个成功的人,都是没有侥幸可言的。我面前的这位地产大亨也是一样。不过好在我早就已经想到了,他会这样问我(但我绝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来得这么快)!而且也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我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真的,世伯,您应该知道,我是从内地来到香港的。我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一直都有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神的存在。所以,您关于风水的那套说法,我确实很难接受。”

刘一志哈哈大笑起来:“那你觉得我能从阿光那套别墅里,得到什么呢?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家人、朋友、和钱。如果你觉得我不是为了朋友之谊,那么阿新,你告诉我,假如我能从那套别墅里,找到大把金钱的话,阿光还会去自杀吗?”

他知道,我并不清楚别墅的秘密!他看穿了我的底牌!他准确的判断出,我什么也没有,而是在单纯的偷鸡……现在,我应该怎么回答?

可是……他也完全有可能,并不知道我究竟明白了多少!没错,他也很有可能,是在对我进行试探!

在这种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们无言的站立了一两分钟,然后刘一志摇了摇头,对我说道:“那么,我应该怎样来证明,自己并没有骗你呢?”

我依然沉默着,看着他亮出了自己的右手。

刘一志用大姆指轻轻的转了转,无名指上的那个金戒指:“阿新,你知道这是什么动物么?”

我并没有经历过所谓的高等教育,甚至可以说,除了扑克游戏之外的任何领域,我的知识都是极度贫乏的。看着那个奇形怪状的戒指,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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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山手线

一阵冷冷的山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刘一志依然笑着,对我解释道:“这种动物,叫做象豺。在中国的传统神话故事中,这种动物有嘴无肛门,能吞万物而从不泻。因此人们取其只进不出之意,认为它可以用来趋财旺财。所谓‘一摸貔貅运程旺盛,二摸貔貅财源滚滚来,三摸貔貅平步青云’。不过,这个戒指,还有另外一个作用……”

他的姆指在那貔貅的头顶一按,突然,戒指内侧那一面,弹出一根蓝幽幽的细针!

这细针马上又缩了回去,就像刚才的那一瞬间,只不过是我眼花了一样。但紧接着,我就知道自己不是眼花,因为刘一志轻声的问我:“阿新,你知道……恺撒大帝这个人吗?”

“嗯。”

“恺撒大帝当年曾经佩戴过一枚很有名的狮头金戒。狮子的口里,有一根可以弹出的钢针。当那位可敬的陛下,厌烦了他的哪一位手下、或者其他人的时候,他并不会像别的皇帝或者国王一样,残忍的对那个人说‘我赐您死亡’。正好相反,他会笑容可掬的把戒指反转过来,然后和对方握手。”

刘一志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在这暗黑的夜幕下,听来令人不寒而栗:“而这枚貔貅戒,就是根据恺撒大帝的创意,而做出来的。当然,我并不会像他那样,在针尖上喂下五步蛇的毒液。我只是在上面涂了一些巴西棕榈树的树液,被刺中的人,只会昏迷大约两分钟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并不会知道我做了什么,就算醒过来也是一样——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像是被蚊子咬到一口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我只是单纯的想要那套房子,只需要在刚才握手的时候,来这么一下。明天你就可以收到,一份按着你自己手印的房产转让协议。”

即便我已经自认。可以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色变,但这时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我开始仔细的回忆,在握手的时候,自己到底有没有被这针刺过!但说真的,我想不起来!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阿新。”刘一志又笑了笑,但这笑,看起来都是那么阴森恐怖!他接着说道。“不,刚才我什么都没有做。”

“是吗?”我不太自信的问。

“就算被半个世界的人出卖和背叛,你也应该试着去信任另半个世界的人。这句话,你的姨父没有教过你吗?”我面前的那个男人,把目光投向了深遂的夜空之中,“阿新,你得学着去相信别人。否则,一个朋友都没有,就算你做出了再大的成就,又能去和谁分享?”

我没有说话,而他则继续说了下去:“阿光是不世出的奇才。股票和期货市场。简直就是他取之不竭的自动提款机,阿天是家里的独子,二十三岁就在亚商银行的董事会里占据了一席。而我呢?一无能力、二无背景,完完全全的白手起家……”

刘一志自嘲般的笑了笑:“任何白手起家的人。第一桶金的来历,都永远是不可说、不可说的。阿新,这枚戒指让我做成了很多事情,也是我最大的秘密。除了阿光和阿天外,甚至连阿眉和她母亲都不知道,“但现在你知道了。那么,你还觉得我是一意想要谋夺你地那套别墅么?”

我现在唯一能做地事情,就是摇头!但我还是有一些疑问。比方说——

“世伯,今天晚上,我们才是初次见面。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把这种关系到您身家性命的秘密,说给我听?”

“因为我想换取你的信任,就像我信任你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一样。”刘一志盯着我的眼睛,慈祥而和蔼的微笑着说道。

“您不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吗?”

“不,你是阿光的继承人,我相信你,就像相信阿光一样。”刘一志伸出左手,拍了拍我的肩头,“好了,阿新,你现在应该可以相信,我对你并没有恶意。那么,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

和刘一志夫妇道别后。我和阿莲沿着来路慢慢走着。我不停的想着刘一志的那些话,而阿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直到我们走到了别墅的大门外,我才开口邀请阿莲进去住上一晚,明早再回学校。

但阿莲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

“那我送你到车路上,拦辆地士吧。”我说。

“好的。”

我们继续向山下走去。阿莲突然轻声的对我说:“阿新,谢谢你。”

“为什么这么说?”

“阿新,我……”阿莲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你知道吗?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在这样的一次豪门舞会上,当一回全场注目的主角。”

我点了点头:“很多女孩子,都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阿莲黯然的垂下了头:“是的。不过那些真正的主角并不会这样想,因为她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有这种想法的女孩子,都是那种贪图富贵、爱慕虚荣的人,比方说……我。”

我正要说些什么,阿莲却用她娇小而柔嫩的手掌,轻轻的按在了我的唇上:“阿新,你什么也不要说。今天晚上,让我把自己当一回主角吧。”

我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阿莲移开了她的手。继续说了下去:“阿新,三岁的时候,我就没有了爸爸妈妈,一直在孤儿院里长大。从懂事时开始,我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不过这不是刘院长的责任。而是我从小就长得瘦弱,又是个女孩子……于是,我明白的第一个道理,就是自己本来就应该被那些吃不饱的大孩子,抢走自己的饭菜。”

“我二年级的时候,刘院长抱回了一台电视,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有钱人。他们可以花上几千万,买游艇请女孩子出海玩,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干,只是一心一意谈恋爱,可以穿着华丽的衣服、配上贵重的首饰,出没于那些高档场所……”阿莲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很多次,在梦里我都成了那些电视剧的主角,可是,梦终究是会醒的,我还是会躺在那张小木床上,还是会穿着孤儿院配发的灰色衣服,也还是会被那些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抢去自己的饭菜。”

“我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永远不会改变了。可是,就在我已经绝望的时候,阿新,不,我的暗夜雷霆,出现了。”阿莲轻轻的牵起我的手,慢慢的说了下去,“他让我去读贵族学校,还每个月都给我很多很多钱。可是,刘院长却要我在感恩信里写上,让他把这钱拿来给更多的孩子……可是,阿新,我写下那句话的时候,差点哭了出来。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把他给我的钱,送给那些抢我饭菜的人!我不在乎他给我多少,一千块对我来说,也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一大笔钱!但我就是不愿意,把这钱给那些人去花!”

“好在我很快就收到了暗夜雷霆的回信,他并没有这样做。我很高兴,你永远都没有办法,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可是,刘院长又对我说,这笔钱我自己只能留下一千块,其他必须按月交给孤儿院……不,我绝不会这样做!于是我就每个月都在第一时间里,取走那些钱,然后全部换成首饰、香水、化妆品……只给自己留下一千块。”

阿莲摇了摇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刘院长开始威胁我,说要么给孤儿院交钱,要么,他就会告上法庭……我当时很慌,好害怕,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可就在那个时候,不知道谁起的头,大家都在说,我是平叔的私生女……后来刘院长的语气也变了,他很温和的问我到底是不是……我就一咬牙,告诉他:是!”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差不多走到车路边了。阿莲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我,昏黄的街灯照在她的脸上,我清楚的看到,她已然泪流满面:“阿新,这些话,闷在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说出来,觉得畅快了很多。阿新,不,暗夜雷霆,谢谢你,让我梦想成真,我永远都会记得这么一晚……由我来当主角的一晚。”

阿莲伸手拦下了一辆的士,在上车前,她扶着车门,扭过头来,对我淡淡一笑:“阿新,我知道芳姐一直不喜欢我。请你代我转告她,我知道自己不配和你在一起,今晚只是借用,现在,我把你还给她了。对了,以后你也不用给我存钱了。我明天会去办转学手续,再把首饰全部卖掉,还有我的父亲,也会找份工作……我们完全可以养活自己。这么久以来,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我的暗夜雷霆。”

的士疾驰而去,街灯下,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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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想算命(上)

“阿新,一个小时前,陈大卫给你打过电话,说是找你有事。这是他留的电话,让你一到家,就给他打过去。”

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阿湖正慵懒的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她刚刚冲过凉,湿漉漉的头发披在沙发上,给她凭添了几分娇媚。看到我走进门后,她指了指茶几上的纸条,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拿过纸条,想要走回房间。就在这时,阿湖有些奇怪的问:“怎么?那个小女生没有和你一块回来?”

“她回学校了,我刚把她送上的士。”

阿湖摇了摇头,有些责备的说道:“这么晚了,你应该留她在这里住一晚的。”

“我留过了,可是她说明天就要转学,所以得回学校去整理下东西。”在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我想了想是否应该把阿莲托我转告阿湖的那些话,说给她听。但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嗨,神奇男孩。”陈大卫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无精打采。

“东方快车,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人老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陈大卫满不在乎的说道,“好了,现在让我们来说正事吧,这一次并不是我找你,而是草帽老头托我给你带个话。他希望你的名字出现在《超级系统3》的作者名单里。”

“我?”

“是的。听着,神奇男孩,我希望你能答应下来。你要知道,这应该是草帽老头的最后一本书了。”

“可是……我做得好吗?”

“别说傻话了。”陈大卫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草帽老头的书,可不是谁都能在里头写上几笔的。他说你行,你就一定能行。事实上,当初在开始写《超级系统2》之前,草帽老头约了当时还在破产中的詹妮弗小甜心,很多人都说这是个错误的决定。结果怎么样?詹妮弗小甜心在拿到稿酬之后。第二年就夺得了那条金手链,而现在,更是拿到了sop有史以来的最高奖金!”

我有些犹豫地问道:“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当然。不过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我们后天就要一块去草帽老头的庄园了。也就是说,如果你答应的话,最迟明天就得飞来拉斯维加斯。”

挂断电话后,我回到了客厅。

“陈大卫找你什么事?”阿湖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问我。

“道尔·布朗森想请我去写《超级系统3》,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阿湖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阿新。我上次和你说过的,以后不会再帮你做决定了。不过如果你只是征求我的意见……那我认为,你应该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点了点头,“陈大卫说,这也许是道尔布朗森的最后一本书了。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拒绝。可是,阿湖,我实在不放心香港这边。”

“那么,你见到刘一志了?”阿湖问道。

“是的。”我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和那个地产大亨的谈话,对阿湖复述了一遍。

我相信阿湖,也并没有答应刘一志。自己会为那枚戒指保密,所以在说到那枚戒指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倒是阿湖听了这些话后,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她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阿新,说实话。我也没办法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们相对沉默了一会,然后阿湖说:“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以后再去想吧。那么,我明天早上打电话预定机票,应该还来得及吧?”

“嗯。”我点了点头。

阿湖把手伸向脑后,手指头灵巧的动了几下,那一头秀发就被松松的扎了起来。然后她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对了,阿新。这次你是去写书……那我方不方便去?”

“你不用照顾阿姨吗?”

“她出院后,有芳华照顾,而你……”阿湖微微垂下头去,“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以后你到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是,我现在想地,并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个女孩子给我写地那封信——“但是,暗夜雷霆,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一定要记得。在香港,有一个愿意用一生一世,来等待你的人……”

……

这一夜,很平静的过去了。第二天,我和阿湖,再一次重返拉斯维加斯,在和陈大卫、托德·布朗森等人会合后,又马不停蹄地,飞到了德克萨斯州的桑安其罗。道尔·布朗森的庄园就在那里。

值得一提的是,在与我们同行的人中,还有一个老相识——菲尔·海尔姆斯。

“我的设想是这样的……”一行人刚刚在客厅里坐定,道尔布朗森就迫不及待的对我们说,“我想大家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现在最主流的扑克游戏,是无限注德州扑克游戏。”

这没有什么可争议的,大家纷纷点头——尽管我有一些不同意见,但看上去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发表(我个人一直认为,全世界范围内,玩家最多地扑克游戏,是斗地主)。

“《超级系统》里,我写了总纲和无限注德州扑克游戏,而在《超级系统2》里,我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事实上,在写《超级系统2》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了。我们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玩牌风格。而这种风格,或者说在玩牌时坚持的原则,对一条鱼儿来说,也许很容易改变,他们可以轻松自如的一会奔放、一会保守。但对一条巨鲨王而言,那确实是很难改变的!就像铁面总是会像个疯子一样加注、再加注、全下,而绿帽则总是在不停的弃牌、弃牌……如果让他们两人换个方式玩牌,可能他们会比那些鱼儿们输得还惨。”

在这略显狭窄的大厅里,七八条巨鲨王或坐或站,静静的听着道尔布朗森说了下去:“而我也是这样,没错,在我准备开始写《超级系统,2》的时候,我翻看了《超级系统》,而在此之间的十五年以来,我都没有这样做过。当我重新审视那些字句的时候,我只能不断的点头,并默默的在心里说:‘这已经很好了,没有必要再改了。’所以,这最终的结果就是,《超级系统2》的无限注德州扑克章节,和《超级系统》里的,有很多重复的地方。”

大家都轻声的笑了起来。在座的人,很少有没看过这两本书的(就算是阿湖,也在飞机上抱着这两本书,恶补了一番)。事实上,道尔·布朗森还是拉不下老脸承认:这两本书里,关于无限注德州扑克的那一章,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在这笑声中,那位老人继续说道:“所以,这次我打算自己来写总纲和OmahaH/L(奥马哈高/低牌),而无限注德州扑克,换一个人来写……讨人嫌,你写这一章,怎么样?”

菲尔·海尔姆斯摇了摇头:“草帽老头,我们认识超过了二十年。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因为我很少会去尊重别人,可你是唯一的例外。你看,一听到你的召唤,我就放下了5/10美元盲注的牌局,拿着这段时间里赢到的钱,买了张机票,匆匆跑来这里了。可是,说真的,草帽老头,你不应该这样羞辱我的……我知道,你是在可怜我,像对当年的詹妮弗小甜心一样,你现在想给我个拿稿费东山再起的机会。不过,你错了,我不是女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施舍。”

“这不是施舍。”道尔·布朗森微笑着说道,“而且,之所以我想让你来写这一章,也是有原因的。和当年不同,现在关于扑克技巧的书,已经多到一辈子都看不完了。但是,几乎所有诸如此类的书,都刻意的回避了无限注德州扑克的风险,最多也只是一笔带过。它们总是告诉读者,只要照着做就会赢钱、不断的赢钱……不,这不是真的。这是种非常危险的游戏。我们首先要做到的,是如何避免输钱。而你应该在那场单挑对战中,获得了很多这方面的经验教训。”

“好吧,既然你要这样说的话。”海尔姆斯勉强点了点头。

“那么,东方快车,你来写7/8Stud(7/8张牌梭哈),怎么样?”

“没问题。”陈大卫笑着点了点头。

“呃……”那位老头转向他的儿子,“你写奥马哈。”

“嗯。”那个胖子低低的应了一声。常年戴在他头上的那顶鸭舌帽,帽沿被拉得很低,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脸。谁也没法看到,在做出这个回答时,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神奇男孩,你来写有限注德州扑克。可以吗?”道尔·布朗森转向我,用征询的语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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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想算命(下)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玩过有限注德州扑克。”我有些犹豫地对道尔·布朗森说。

“那又怎么样?这里有这么多的老师,你可以向他们讨教。不止有限注德州扑克,还有奥马哈、7张牌梭哈、赖子扑克游戏……你都可以、也一定要学。”道尔·布朗森挥舞着他的手臂,对我说道,“我在《超级系统》里就说过了:一个成功的巨鲨王,不能总是只盯住自己最擅长的那一项扑克游戏,必须要尝试着,参与一些不同的玩法。”

任何一个巨鲨王在谈到扑克的时候,都会有一种狂热的固执,尤其是像道尔·布朗森这样的老人。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用他那浓重的地方口音,即席朗诵起他写在《超级系统》里的那段话来——

“你投入到别人擅长的游戏中去,别人会因此而在以后投入到你擅长的游戏中来,就是这么简单。如果你会玩每一种游戏,他们就不能以,你不会玩这种牌,的理由,把你赶离牌桌。而如果他们明白了,你什么游戏都会玩、并且愿意去玩的话,就可能回到他们自己认为玩得最好的游戏中去……而通常,每一个人都会认为,无限注德州扑克是自己玩得最好,可这也同样正是你玩得最好的!”

道尔·布朗森已经很老了,他的身体,已经没法支撑多几次,这种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了。当他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陈大卫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他微笑着问道:“神奇男孩,难道你还想和我换着写7/8张牌梭哈?”

“当然不。”我微笑着回答,“好吧,草帽老头,我就写这一章。”

那个大胖子也转过脸来,用他那含糊不清的口音,对我说道:“神奇男孩。我很看好你。你完全可以取得像詹妮弗小甜心那样的成绩(《超级系统2》的有限注德州扑克一章,是詹妮弗·哈曼写的)。”

或许是他的办事风格本就如此,道尔·布朗森显得很是急切,甚至到了不顾人情的地步。他全然不管长途跋涉给我们造成地疲累,马上就给我们大家分别安排了写作的房间。每个房间的摆设都是相同的,一张木床,一把木椅,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书桌。而每张书桌上,都放着一支钢笔、一瓶墨水、以及整整齐齐的一大叠稿纸。和一副未拆封的扑克牌。

我就坐在这书桌前,试着写下了这一章的开头——

很多人都认为,有限注德州扑克游戏是一种纯粹地赌博游戏。这并没有错,很多人都会手持已经输定了的小对牌、希望极其渺茫的小概率抽牌,一路跟注到河牌的出现。比起无限注德州扑克游戏而言,第五张公共牌的重要性,在这里被急剧的放大了。以至于人们给这种游戏起了另一个名字:抽河牌游戏。

绝大多数成功的牌手,都对这种游戏不屑一顾,因为他们的技巧在这种游戏里,没有办法好好的表现出来。没错,当你判断出对手的底牌,但却无法用超出限注地重注、给对手一个不适合地彩池比例。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手跟注。并且击中小概率的河牌。将胜负瞬间逆转。这无疑是极其令人沮丧地事情。

但是,新手们,我建议你们在玩无限注德州扑克游戏之前。先来试一下这种游戏。

很多人第一次接触德州扑克,只是因为一段视频录像,或者一场电影,或者一本关于德州扑克的。然后他们就急匆匆的走进娱乐场,或者马上连进网络,在网上牌室申请帐号,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钱送给别人。事实上,这种做法是极其愚蠢的。

人们也会通过同样的方式,第一次接触到高尔夫、网球和斯洛克,但很难想像,某位只是懂得规则,而一次也没有练习过的新人,就会跑去和老手们进行一千美元一局的赌赛。正如同你从来没有碰过篮球。却会疯狂到去和迈克尔乔丹打赌,看谁的投篮中得更多一样。毫无疑问,这样做地人,不是疯子,就是傻瓜。

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牌手斯杜·恩戈,有一次,曾经在牌桌上很轻松的赢到一万美元(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万美元,至少相当于如今的一百万美元),但就在他高高兴兴,排队等候将筹码换成现金的时候。那个输家向他提议,两人赌扔筹码,看谁扔得离墙更近、而又不会碰到墙。最后,当他走到柜台前时,那一万美元已经全部输回去了。因为那个输家曾经专门练习过扔筹码……所以,请记住一个忠告:

在你通过阅读《超级系统3》,而获得充足的理论知识,以及经过大量的实战,而彻底掌握了德州扑克的基本技巧之前,千万不要坐进无限注德州扑克的牌桌,那真是极其危险的一项游戏!

而我现在向大家介绍的,就是能够让人快速积攒实战经验的一种扑克游戏。一些天性谨慎的人会发现,自己其实最适合这种游戏,而另一些人,也完全可以把它看成是坐进无限注德州扑克牌桌前,用于练手的一种游戏。

相较于其他任何扑克游戏,有限注德州扑克游戏最大的优势在于,你永远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或者一张奇迹般的河牌,而被人一杆清台——做为一个过来人,我想要说,在无限注德州扑克游戏里,一把牌输光所有筹码,那真的是极其令人痛苦的一件事情!我曾经被人击中过唯一一张,能够令他取胜的河牌,而输掉了所有的筹码。而这把牌,甚至让我差点选择了跳海自杀!

……

“写得怎么样了?”道尔·布朗森那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写得太投入了,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到来!我赶紧放下笔,站了起来。

那位老人微笑着示意,让我坐下去。他颤抖着手,拿起我写过的稿纸,另一只手掏出一个放大镜,凑在稿纸前,慢慢地一字一句的看了一遍全文。

然后他放下稿纸,对我说道:“你写得非常不错,继续保持下去。对了,我还有个建认……我曾经在《超级系统》里,写过两把牌例,你可以引用在里面,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但我想,这种冤家牌还是很难碰上的。”

“您说的是阿拉丁娱乐场、和马靴娱乐场的那两把牌吗?”

“是的。”道尔·布朗森点头说道。

这两把牌我记得异常清晰,因为它们是那样的神奇,而令人无法忘记。于是我在文稿的下方,写出了这两把牌例。

牌例1——

牌手A:黑桃A、方块A。

牌手B:草花J、草花10。

翻牌——草花A、红心A、草花3。

转牌——草花K。

河牌——草花Q。

在翻牌后,牌手A就已经拿到了四条A!他看起来几乎是不可战胜的!然而最终的河牌,却让他输掉了一个巨大的彩池!

牌例2——

牌手A:黑桃J、红心J。

牌手B:草花K、草花Q。

翻牌——草花J、草花3、方块3。

转牌——红心3。

河牌——黑桃3。

翻牌前,牌手A加注,牌手B再加注,牌手A跟注。在翻牌出来后,牌手A让牌(他已经拿到最大的牌了,正在对牌手B设下陷阱),牌手B下注,牌手A跟注。转牌后依然如此。可是当河牌发下来之后,牌手A依然只能继续让牌。这时牌手B全下!牌手A面对超巨大的彩池。无奈地只能跟注全下——而他的牌甚至连台面都打不过!

“没错,真羡慕你们年轻人的记忆力。”道尔·布朗森仔细看过后,微笑着说道。然后他把稿纸轻轻的放回书桌上。

“草帽老头……”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我很想问一下,关于刘一志的、那令我极其迷惑的问题!我相信道尔·布朗森一定能给我个完美的解释,就像那把牌一样!

可是,我只是轻声的问道:“我想问一下,您为什么如此热爱玩牌?”

道尔·布朗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神奇男孩,你知不知道,我曾经输光过一切,还因为喉头的肿瘤扩张,而差一点死掉?”

“嗯。”

“我的妻子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为我凑足了手术的费用,但这是不够的……”那位老人摇着头,仿佛想要挥去那份曾经伤痛的回忆。“在那之后,我不得不去玩牌,因为我必须支付医院不停寄来的帐单。我输过很多钱,但我敢说,我输掉的数字,还比不上这些帐单的一半。”

他颤颤巍巍的把放大镜收进口袋里,接着说了下去:“起初,我玩牌只是单纯的爱好。可在那之后,我是为了钱,才去玩牌的。尽管我的妻子从来不相信,我能从牌桌上赢到钱。但当我拿下第二条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金手链之后,她终于承认,这也是一份工作。而对我来说,这是份我所能找到的薪水最高的工作,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工作,就是这么简单。”

“也就是说,您把玩牌视为一种职业?”我问道。

“是的,这份职业让我和我的妻子、还有……那个家伙,过上了以前无法想象的生活,而且我热爱这份职业。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然后用这些挣来的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我和他们不同……投身于扑克事业,是我这一生最明智的决定。”

用这句话做为结束语后,道尔·布朗森走了出去。但在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又转过身来:“你看,我都差点忘记来这里是想要说什么了。事实上,我是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的。”

“什么事情?”

“《超级系统3》每一章的撰写者,都可以拿到五万美元的稿酬,但我希望,你们都能够统一口径,告诉别人你们拿到了五十万美元。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我马上就明白了,那位老人这么说的用意,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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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书一度掌故(上)

在道尔·布朗森离开我的房间大约一个小时后,庄园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声。

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放下了笔,有些奇怪的走出房间。在走廊上,我遇上了其他那些巨鲨王,大家都很莫名其妙的样子。

“这是晚餐铃,先生们,晚餐时间到了。”托德·布朗森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他叼着一支烟,含混不清的对大家说。

大家于是恍然大悟,跟着那个胖子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托德自然是走在最前面,接着是另外三条和我不熟的巨鲨王,他们彼此高声谈笑着,在这三个人的身后,是紧皱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菲尔·海尔姆斯,很明显的,没有人想过要和他说话,他也没有主动和别人说话的意思。确实,他并不是一个能够和别人打好交道的人,无论是牌桌上、还是牌桌下。

而走在最后的,是我和陈大卫。

“神奇男孩,你在写有限注德州扑克那一章的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或者死胖子。”陈大卫递给我一支烟,轻声说道。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他点着烟,悠然的吐出一口烟雾:“我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找草帽老头答疑解惑,尽管他很愿意这样做。”

尽管我不明白陈大卫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陈大卫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橙子,凑在鼻子下方闻了闻,又放了回去:“神奇男孩,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件事,你应该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是的,我会参加十二月的HSP第八季前半季。”

“那就好。”陈大卫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这样的话,我和烟头,也就可以毫无遗憾的。把巨鲨王俱乐部交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我并没有问他,而是耐心的等他接着说下去。

一片暮霭沉沉之际,陈大卫那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响起:“我和烟头,都打算在这半季地比赛结束后,就像草帽老头一样,宣布退隐……”

我沉默下来。尽管我这么久以来。一直身处香港,但我当然知道,在扑克世界里发生的那些事情。继我击败菲尔·海尔姆斯,赢下“史上最高赌金的牌局”后,堪提拉·毕尤小姐也击败了巨鲨王六人团,赢下了那场“前史上最高赌金的牌局”!

但我不知道,陈大卫和萨米·法尔哈两人萌生退意,到底是因为这场失败,还是因为……我。

“不,这和那场战斗没有关系,和你也没有关系。”陈大卫看出了我的想法,微笑着解释道,“我和烟头都已经老了。他对我说,他的前半生已经奉献给了扑克事业。而后半生。他必须负起该负的责任,去管好自己名下的那些产业。而我也对他说,自己很羡慕草帽老头这样的生活……对了。神奇男孩,如果到时候,我也想写一本书的话,你会不会来帮我?”

“当然。”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就行了。”陈大卫掐灭了烟头,“我们走吧,他们该等得不耐烦了。”

在晚餐之前,道尔·布朗森很自豪的介绍了,他庄园里的那位厨师。但在大家晚祷结束,开始进餐后,那位听上去似乎强悍到有些离谱的厨师,便被阿湖抢光了风头。

“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汤。”好几条巨鲨王、包括那位老人,都这样对阿湖说。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般的。问阿湖愿不愿意去给他当厨师。

“这个问题她答应了可不算。”陈大卫微笑着、指着我说道,“你们得问她的未婚夫。”

当听到“未婚夫”三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了我,而我却忍不住地,向阿湖看去。她地双颊浮上一丝红晕,夕阳的光线,静静透过餐厅的玻璃窗、映在她地脸上,更显出无限娇艳。

晚餐很快就结束了,除了菲尔·海尔姆斯和准备校稿的道尔·布朗森,其他人都开始三三两两的,在庄园的附近散步。阿湖自然是挽住了我的手臂,而陈大卫和托德·布朗森,则在离我们不远处谈论着什么。

那个胖子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挥舞着手臂,大声的吼道:“我是没有问题,可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呢?我敢说,你们的这个决定,完全没有考虑到大家。要知道,除了讨人嫌,最不得人心的就是铁面了。”

然后我看到陈大卫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地说话声又低了下去。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阿湖伸出左手,轻轻撩了撩额前被晚风吹拂的发丝,轻声问道。

“我想,应该是在讨论巨鲨王俱乐部的下一任掌门人吧。”我也同样轻声的说道,“刚才陈大卫告诉我,他和萨米·法尔哈也要隐退了。”

“巨鲨王俱乐部……”阿湖轻轻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脸色黯淡了下去,就像天际的那最后一抹余晖,“阿新,我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你都已经是巨鲨王俱乐部的人了,而我……”

我们都沉默下去,直到夕阳慢慢的沉下山去,然后我淡淡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阿湖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在回程的时候,陈大卫和那三条巨鲨王走到了一起,而托德·布朗森则走到了我和阿湖的身边。他操着那含混不清的口音说道:“杜小姐,神奇男孩……没有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当然没有,托德·布朗森先生。”阿湖微笑着回答。

那个胖子给我们两人递上香烟,看似随意的问道:“你们都知道……东方快车和烟头要退隐的事情了吗?”

我和阿湖同时点了点头。然后托德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对我说道:“神奇男孩,我突然才想起来,还没有人和你说过,巨鲨王俱乐部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吧?”

在我点头后,他接着说道:“这个组织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成的。那个时候,拉斯维加斯还是一个被赌徒、酒鬼、吸毒者、杀人犯们完全占领的地方,亡命之徒比比皆是。偷窃、抢劫、甚至杀人,在那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那些人的目标,就连斯杜·恩戈也是一样,尽管他有一个教父级的干爹。”

我和阿湖继续点了点头。

“1976年,也就是……那个老家伙拿下第一条金手链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震惊全拉斯维加斯的事情。世界赌王章尼·冒斯的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七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绑架。大约三小时后,他们给章尼冒斯先生打了电话,要求得到五十万美元的赎金。”

“他应该很容易拿出这笔赎金吧?”阿湖轻声的问道。

“那当然,事实上,这点钱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托德·布朗森艰难的弯下腰去,在路边拔起了一株小草,在肥短的手指上绕了几圈,“但是,他拒绝交纳这笔赎金。”

“什么?”阿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的,没错。他对所有人说,如果这一次被匪徒勒索成功,那么以后其他所有的牌手,都必将惶惶不可终日。因为所有人都会有几个至亲至近的人,而没有任何人敢说,自己的亲人、甚至是自己本人,不会成为那些匪徒的目标。”

我不得不承认,章尼·冒斯先生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位老女人的影像。然后是阿湖、阿莲两个人头像交叠着出现……要是换成我的话,我会像章尼·冒斯那样去做吗?

我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不会。

“他的做法得到了所有巨鲨王的一致赞同。在他和那个老家伙、以及其他一些巨鲨王的号召下,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内,大家为章尼·冒斯先生筹集了超过十亿美元的现金,你们要知道,那至少相当于现今的一千亿美元。”

“是的,我们知道。”阿湖点了点头。

“整个拉斯维加斯,都为这十亿美元疯狂了。每一个警察、和每一个匪徒、乃至每一个乞丐,都在收音机里听到了章尼·冒斯先生的承诺。无论任何人,只要能够提供关于那七名匪徒的消息,经验证属实后,都可以拿到十万美元的赏金,另外,如果有人能够获得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尸体、或者人头,都可以拿到一百万美元的赏金,如果能够安全的带着冒斯夫人回家,赏金的价码是五百万美元……要知道,在当时,那是一笔了不起的大数字。”

“然后呢?”阿湖已经完全入戏了,她像任何一个听故事的小孩子一样,在每一个停顿的时候,都会迫不及待的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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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书一度掌故(下)

“然后?”托德·布朗森笑了起来,“区区七个人,怎么能和拉斯维加斯几百万人抗衡?在警方和黑帮、以及所有人的齐心协力,配合无间之下,一个小时,只有一个小时,他们就全都,英勇,的战死了。章尼冒斯先生,为这件事情,支付了超过一千万美元。而原本,只需要五十万美元就可以解决的。”

“那他岂不是破产了?”阿湖奇怪的问道,“据我所知,他赢下尼古拉斯胆大劳斯,也只拿到了两百五十万美元,而那个时候sop冠军的奖金,也最高不过一百万美元吧?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那不是他的钱。”托德耐心的给阿湖解释道,“我刚才说过的,巨鲨王们为他筹集了十亿美元,而他甚至才花掉了这笔钱的百分之一。”

阿湖摇了摇头,继续追问下去:“难道这笔钱是不用还的吗?还有,那个年代的巨鲨王,怎么可能在短时间里,凑足这么一大笔钱?”

“他们当然拿不出来。但你要知道,在拉斯维加斯,每一个巨鲨王,都有着数十乃至上百个富豪朋友。而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尽管这些富豪朋友们,都有自己的私人保镖,但他们也一直被自身和家人的安全问题所困扰。这是一个总统都可能被人刺杀的国度,而当时的拉斯维加斯,则是全世界最混乱的地方……所以章尼·冒斯先生的提议,才得以一呼百应。而事实上,这样做的效果也非常明显,那就是在此之后,巨鲨王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用再带上保镖了。那些富豪朋友们,也不用再过于担忧,哪一天自己会被枪杀,或者绑架。”那个胖子用一种骄傲的语气说了下去。“可以说,现在你们所看到的,一个秩序而又安全的拉斯维加斯,完全就是由我们巨鲨王俱乐部缔造的。还有,杜小姐,你前面的那个问题,实在太天真了,根本不值得回答……所有人都不是傻瓜,事实上。他们比任何人都要聪明。花上一点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小钱,就能买到一份真正地安全。这笔帐谁都会算。”

在他说到“富豪朋友”这两个单词的时候,我忍不住想到了在陈大卫房间玩牌的那个晚上,那些拥有着巨大光环的人名——席德·梅尔,科克科克里安,还有那位希尔罗·罗斯菲尔德……

要是陈大卫向他所有那些老朋友们开口的话,想来,几亿甚至上十亿美元,也会很快的打进他的帐户吧……这就是巨鲨王的影响力么?而所有巨鲨王们组成地俱乐部,岂不是拥有着,能令全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经济崩溃的能力?

然后我又想到了,假日咖啡馆的那个晚上,堪提拉小姐坐在我的面前,淡淡的对我说道:“毕尤战法研究所的总会计师,已经给了我另一份报告。这二十五位巨鲨王能够动用的资金总额超过一百亿美元,再加上曾经投资给他们的那些人,以及他们和那些富豪牌友们的良好私人关系,还有他们地影响力……我们将要面对地。是超过三千亿美元的疯狂报复。”

在当时。我对这个数字并没有什么概念,同时也单纯的认为,堪提拉小姐过于夸张了,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这是完全有可能地!就拿陈大卫和萨米·法尔哈来说吧,陈大卫早在2004年,就坦白的承认,自己通过玩牌,赢到了十亿美元,而萨米·法尔哈虽然在牌局里所获得的金钱,并没有达到陈大卫的高度,但他名下的产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也就是说,光他们两个人,就可以拿出三十亿美元以上!而他们的那些老朋友,如果是在同仇敌忾的状态下,纷纷慷慨解囊……二十五条巨鲨王。三千亿美元,这个数字也只能说是保守估计!

而托德·布朗森接下来的说话,也马上证实了我的想法:“随着巨鲨王的不断增多,以及通货膨胀和美金贬值地原因……现在的巨鲨王俱乐部,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筹集起超过一万亿美元的现金。”

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还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可身边的阿湖,已经被这个超出她想象力的数字击倒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一万亿美元……”

“当然。这只是在发生了最坏的状况,例如某个国家向我们巨鲨王俱乐部宣战,才会动用的一笔钱。”那个胖子哈哈大笑起来,“事实上,这三十多年来,巨鲨王俱乐部只是在911事件发生后,动用过一次紧急复仇令。而那一次,也不过只筹集了八百亿美元,而且还很快地,就归还到大家的帐户上去了。”

阿湖快速的追问道:“911事件?那不是发生在纽约吗?和巨鲨王俱乐部有什么关系?”

“的确没什么关系。”托德·布朗森耸了耸肩,“这还是得从章尼·冒斯先生说起。在那一起绑架案之后,整个拉斯维加斯、乃至整个美国,都看到了巨鲨王们联合起来的力量。理所当然的,这也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安。但谁都知道,巨鲨王的联合是势在必行的,没有任何人或者组织,能够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而事实上,巨鲨王俱乐部也不乏有识之士,大家也都知道,这种力量是一把双刃剑,如果用在不应该用的地方,不仅会让这个世界显得不太和谐,也会对巨鲨王俱乐部本身,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于是在创建之初,由章尼·冒斯先生和……那个老头拟定的俱乐部章程,就将巨鲨王俱乐部定性成一个联保性质的组织。”

阿湖已经听得入迷了,眼看就要回到庄园,她干脆停下了脚步:“联保性质?”

“是的。”那个胖子也停下了脚步,“这么说吧,巨鲨王俱乐部的任何一个成员,及其妻子、未婚妻、父母、子女……以及其他任何在俱乐部里报备过的直系亲属——哦,当然,每人只限于报备十个人——在非自然死亡后,或者生命正受到威胁的时候,才可以向俱乐部主席申请,使用紧急复仇令,由主席和四位副主席,根据事件的严重性,决定使用不同级别的紧急复仇令。而911那一次,从三十九万美元,赢到一亿四千万美元的名将(2007年逝世的巨鲨王大卫·里斯),正好在纽约参加一个慈善活动,而在双子大楼被撞毁后,我们又连续三天都没有联系到他。于是和他交好的球袜就申请了这次紧急复仇令……而在这笔款项到帐,巨鲨王俱乐部正准备向恐怖组织宣战的时候,名将出现了。”

“然后呢?”

“既然这次事件并没有伤害到巨鲨王俱乐部的成员,我们当然没必要拿自己的钱,帮美国政府去缩减反恐预算。我们交的税已经够多了……”托德抬头看了看已经显得有些黑蒙蒙的天空,“好了,小姑娘,故事到这里,就算讲完了。我记得在中国旅行的时候,曾经听到过一句很有名的话,那么,也让我们——且听下回分解吧。”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在这轻松的氛围里,我们并肩走进了庄园的大门,就在互道晚安的时候,阿湖突然对那个胖子问道:“那么,如果是在这个人加入巨鲨王俱乐部之前,他的亲人就非正常死亡的话,也可以申请到这笔钱,用于调查和复仇吗?”

托德·布朗森若有所思的看向我,然后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如果那位成员提出了这个申请,而主席和那四位副主席,也觉得有这个必要的话,当然可以。”

“那么,那位主席和四位副主席……分别都是谁?”

“去年的主席是那个老头,他宣布退隐后,由烟头暂时代管这个位置,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主席应该是……铁面。”那个胖子很不情愿的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马上很快的接着说道,“现任的四位副主席则是铁面、东方快车、绿帽、鲍牙。下一任的话……我应该会顶上东方快车的位置,而铁面的位置就很难说了,詹妮弗小甜心机会很大,金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一切都要等到明年的sop开赛前,巨鲨王俱乐部召开全体成员年会的时候,才能定下来。杜小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阿湖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我们再次互道晚安。

“有了这么大一笔钱,你就不用担心,查不出事情的真相了。”在我的房间里,阿湖笑着对我说。

我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就在这时,突然又响起一阵铃声。

“不会这么快又要吃宵夜了吧?”走廊上,没搞清状况的巨鲨王们开玩笑般问道。

然后我们看到,一个仆人朝我们走了过来:“道尔·布朗森先生,有请各位去他的牌室里,进行一些娱乐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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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神秘的游戏(上)

接下来整整半个月的日子里,我们就一直呆在各自的房间,埋头写作。而到了晚上,则会聚在一起,进行一些……娱乐活动。

你猜得没错,我们的娱乐活动,就是玩牌。

道尔·布朗森的这座庄园里,有一间专门的牌室。在晚餐后的散步结束之后,我们所有人都会呆在那里玩牌,直到午夜一两点钟的时候,才放手收场。那位可敬的老人总是会坐在一旁,一边拿着放大镜校稿,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我们。

而阿湖则临时客串发牌员的角色,道尔·布朗森给她开出了每晚三百美元的高薪。

像这种家庭聚会般的牌局,通常玩得都不会很大,这里也是一样。盲注不过只有1/2美元,而每个人也只能买入五百美元。即便是对刚刚被我一杆清台的菲尔·海尔姆斯来说,这也不过是个不痛不痒的小数字而已。

而我们的注意力也不完全在赢钱上头。当然,在这样的牌局里,哪怕赢到一美元,也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成就!但道尔·布朗森的另一个提议,明显对我们更有吸引力,那就是——猜牌。

每个人的手边,都放着一支笔,和一叠白纸。在河牌发下来后,每个人都必须写出自己判断出来的、所有人的底牌(不计花色)。每猜对一张,可以得到一分,猜对同一对手的两张底牌,可以拿到三分,而猜中所有六个对手的底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可以得到五十分!而当每个晚上牌局结束的时候,阿湖就会帮着统计得分,最高的那一位,可以赢到道尔·布朗森赞助的一千美元奖金。

那位老人已经送出了一万五千美元的奖金了,而今天晚上,他还将送出最后的一千美元。是的,没错。《超级系统3》已经写完了,我们七个人,也都拿到了各自的那笔五万美元稿费(当然,菲尔·海尔姆斯拿到的稿费数字,比我们要多上一个零),刊印发行的事情,自然与我们大家无关。也就是说,牌桌上的这些人,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

夜已经很深了。

而今晚的战斗,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加注到八美元。”坐在我上家的陈大卫,轻轻的摸了摸那个橙子,然后脸色凝重得就像是身处sop的决赛桌上一样。慎重其事地推出八个一美元的筹码。

无论赌金多少,只要一坐上牌桌,这些巨鲨王们就会全力以赴。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因为我自己也是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今天晚上,笼罩在这牌桌上的气氛……很奇怪。

这些巨鲨王之间,不存在所谓“离别的伤感”。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住在拉斯维加斯。而且他们几乎每个月都会在各种各样的扑克比赛、或者现金牌局里碰面。事实上,在昨晚定稿的时候,大家都还在谈笑风生,可今晚……

菲尔·海尔姆斯刚刚在单挑对战中落败破产,他的沉默,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托德·布朗森向来和父亲不和。在那位老人的目光中作战,感觉到一些不自在,因而闭上了那张大嘴巴,这也很容易接受。陈大卫最近身体不适,不想说话,我也很能够理解……

可是,在一张牌桌上,当满桌人都紧紧地闭上嘴巴,只能听到筹码碰撞和发牌员的说话,顶多再加上一些叫注时,牌手们不得不发出的声音……

除了“诡异”之外,我实在找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这张牌桌!

也许是因为最后的一晚,所以大家都牟足了劲,想要获得胜利的缘故,所有人都开始恪守“言多必失”这句格言,害怕被人通过对话看穿底牌……除了这个有点牵强的说法,我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浅浅的吸了一口烟后,我轻轻的揭开自己的底牌——黑桃Q、方块J。

这是把还算过得去的边缘牌。而更重要的是,最开始叫注的三个牌手,都已经弃牌了(像这种翻牌前弃牌的。除非赌神附身,否则你肯定猜不出他们的底牌)。陈大卫很有可能也是持边缘牌加注。而这把牌里,我又是处在按扭位置,巨大的位置优势让我没有任何理由选择弃牌。于是我淡淡的说道:“我跟注。”

我的下家,也就是小盲注位置的托德·布朗森看过底牌后,摇了摇头,轻轻敲了敲牌桌(在最后,大家都要翻开底牌,所以这个动作被赋予了另一重含义,也就是弃牌)。而大盲注位置的菲尔·海尔姆斯,则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决定跟注。

“三家争牌。现在发出翻牌。”在这令人觉得有些不安的寂静之中,阿湖那沙哑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翻牌是——方块Q、红心8、草花10。”

海尔姆斯盯着陈大卫的脸看了一阵,然后沉默着,往彩池里扔进了六个一美元的筹码。

陈大卫则一直凝望着那个橙子,过了一会,他轻咳一声,对阿湖说道:“我加注到……三十美元。”

现在,轮到我了。

我开始紧张的计算起来。对我来说,这三张公共牌还是很不错的。我拿到了顶张大对,而且我的手里,还有一张算是不错的边牌,以及抽嵌张顺子的机会。

海尔姆斯是一个攻击流牌手,他的领先下注并不代表什么,也许只是个中等对子而已。我甚至可以肯定,如果我也参与竞争这个彩池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弃牌!因为陈大卫的加注,显示了他有一把强牌难道他已经拿到了顺子?不,那样的话,陈大卫就是在翻牌前,持9、J这种烂牌,加注四倍大盲注!如果是在别的高额赌金牌桌上,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但在这里,不大可能。

相对于这些牌手们的身家而言,这张牌桌的赌金,完全就是娱乐性质的。不管是全部身家只有一千万美元的我(对于这张牌桌上的其他人而言,这个数字简直就是少得可怜),还是已经破产了的海尔姆斯(他刚刚拿到五十万美元的稿费),谁都不会在乎花这区区的几美元看牌!而另一个方面,则是牌桌上的这些巨鲨王们,对偷鸡这一行动非常敏感!

抛开赌金不计的话,这张牌桌完全可以看成一场HSP的预演!而在HSP的视频录像里,除了古斯·汉森,那个别人永远看不穿他底牌的疯子之外,你可以看到,很少有人会试图在翻牌前就开始偷鸡!因为在这种巨鲨王云集的场合,偷鸡这种行动,换来的往往是自食其果!很多时候,别人都可以看穿你的底牌,然后他们就会微笑着,用再加注、甚至全下的方法,逼着你放弃原先投入的那些筹码!

不过,陈大卫可能已经拿到了三条或者两对。我猜想他要么就是口袋对子Q、或者口袋对子10,要么就是和我一样,也有一张Q,而另一张牌是10或者8……到底是什么,现在还说不好。

看起来我应该弃牌了。但是,我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这把牌。

在今晚的战斗里,我已经积到了826的PK分,暂时排在第一位,而现在唯一有机会超过我的人,就是陈大卫,他的比分是823分。

海尔姆斯的底牌已经暴露出来了,他有一张10,或者8,我当然会写上这两个数字,稳拿一分。但这是不够的,陈大卫同样会从他的身上拿到一分。也就是说,除去海尔姆斯不计,我依然只领先陈大卫三分。

而其他四个在翻牌前弃牌的巨鲨王……他们的底牌只有天知道!我只能胡乱的填上诸如27、39之类的小牌,寄希望于瞎猫碰上死耗子!可是,我只和他们玩过这十五天的牌,就算托德·布朗森,也不过多了一场未完成的SNG和sop的Day4比赛而已。但陈大卫已经和他们认识了超过二十年!我不敢说,他一定能猜到那些巨鲨王的底牌,但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的命中率绝对会比我要高得多!

也就是说,这三分的优势,并不保险!

我必须猜中陈大卫的底牌,同时又要误导他,让他猜错我的底牌。这样,我才可以确保拿到那一千美元的奖金。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甚至可以输掉自己面前的,那三百美元筹码!

于是我轻声的对阿湖说:“我加注到……六十美元。”

和我想的一样,海尔姆斯一边摇头,一边敲了敲牌桌。

“我跟注。”陈大卫一直盯着那个橙子,同样轻声的说道。

“两家争牌。”阿湖像个正规的发牌员一样,用胳膊把彩池里的筹码扫到一起,然后捶了捶牌桌,销掉一张牌,“转牌是——黑桃9。”

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同花的可能性。陈大卫当然不可能有J、K,因为他选择了让牌……是的,我已经拿到了最大的顺子,我想他也同样明白这一点!那么,尽管我依然领先三分,但形势已经非常严峻了,我必须猜中陈大卫的底牌!只有这样,我才有一争胜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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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神秘的游戏(下)

我又浅浅的吸了口烟,然后慢慢的,吐出口里的烟雾。

现在的彩池是一百五十一美元,而我已经稳赢了。无论是按照正常的玩法,还是为了猜出陈大卫的底牌,我都希望他能够跟注我的下注。

在这种时候,我绝无可能让牌。这样做,除了会让陈大卫免费看到一张、也许会击败我的河牌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意义。如果河牌不能帮助他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弃牌,我根本无从判断,他手里那两张扑克牌到底是什么。

我应该下一个中等偏低的注码,寄希望于陈大卫会看在彩池比例的份上,跟进彩池。也许五十美元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数字。这会给他一个1/5的彩池比例,而如果他持有击中了三条的口袋对子,那么1/4.5的抽牌机会,会让他无法扔掉自己的底牌。如果他这样做了,那他的底牌就是Q、10,或者Q、8。

当然,这一切的判断,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并没有偷鸡。

事实上,陈大卫也有过几次,拿着2、J这种烂牌加注、再加注……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这把牌,他没有偷鸡。

这只是一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陈大卫已经全然不顾那些PK积分,而只是单纯的想要在这把牌里打倒我。他并不害怕我猜中他的底牌,而只是想要击中河牌,拿下这个彩池。

“我下注五十美元。”我掐灭了烟头,淡淡的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的脸上,转到了陈大卫的脸上。在考虑了大约半分钟后,他一边温柔的抚摸着那个橙子,一边轻声、而又坚决的说道:“我全下。”

我重新审视着那四张公共牌,唯一能够打败我的,就是K、J的底牌。毫无疑问,陈大卫地手里,并没有这两张牌。因为他有一张Q,而另一张牌。则是Q、10、8中的一张。

陈大卫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来解释他的这个叫注。无论他的另一张牌是什么,他也不过只有三条、或者两对。他很清楚,我已经拿到顺子了。现在,领先的一方并不是他。他的胜率最高不过只有22%,而另一种可能是7%。

在这一片静谧和烟雾缭绕间,我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跟注全下。”

大家开始像小学生填写答卷一样,在纸上写下其他人的底牌。在翻牌前弃牌地那四位巨鲨王的名字后面。我胡乱的分别填上了25、27、28、39,而在菲尔·海尔姆斯的名字后面,我写上了10、8。

接着就是陈大卫了……

“好了,请所有人翻出底牌。”在收上了这些答卷后,阿湖说道。

令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海尔姆斯的底牌竟然真的是10、8,这让我挣到了三分,但陈大卫也一样猜中了这两张牌。而其他四家的底牌让我拿到了两分,却让陈大卫拿到了四分。

现在,我还领先陈大卫一分,而我们彼此都还没有亮出底牌。

“神奇男孩——Q、J。”阿湖手里拿着陈大卫的那份答卷念了一遍。然后她把这张纸放了下去,对我说,“阿新,轮你翻牌了。”

我摇了摇头,翻开那两张扑克牌,并且对陈大卫说道:“您判断得很准。”

PK分数已经逆转了,而我现在必须全部猜中陈大卫的两张底牌,才能拿到那一千美元。哪怕错一张,都不行。

“东方快车——Q、Q。”阿湖念出了我的那份答案,就当她转头看向陈大卫的时候,道尔·布朗森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十五天里,我们仿佛都已经忘记了那位老人的年龄!他总是显得那么神采奕奕,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完成所有工作——我们每人都只写了《超级系统3》的某一章,而他却写了整整两章!与此同时,他还每天都会巡视我们的写作进度,而校稿这种事情,也是他独立完成的。还有,尽管他自己并不参与玩牌,但每个晚上,他都会坐在一旁,默默的陪我们玩到深宵……

但在这个时候,我却突然发现,面前的道尔·布朗森,其实已经很老了。就像这半个月的工作已经抽去了他的全部精力一样。那位老人的眼神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而那张长满了老年斑的脸上,也看不到一丝血色,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我真地很担心,那两块干瘪的腮帮,会随着这笑,而突然掉落下来。

“杜小姐、各位先生。”可是,道尔·布朗森依然满足的微笑着,用他那特有的口音说了下去,“在东方快车的底牌、以及那张河牌翻出来之后,我们《超级系统3》的作者组,就要解散了。我想……如果在这个时候,提议大家喝上一杯的话,应该不会有人拒绝吧?”

“当然不会。”大家七零八落的说着。16k.首发

道尔·布朗森把脸转向他的儿子:“你带着讨人嫌和神奇男孩去拿酒,他们不知道酒窖在哪里。对了,就拿那八瓶酒。”

我和菲尔·海尔姆斯都站了起来。而那个胖子也带着一脸地不情愿,站了起来。我不知道,这份不情愿,究竟是为了那酒,还是因为他父亲的指派。

“你不是开玩笑吧,草帽老头。”整整一个晚上,陈大卫终于说出了第一句与牌无关的话,“我记得你说过,那八瓶酒是要留给你八十岁生日的。”

“是的,没错。”道尔·布朗森笑着点头说道,“可是,我突然觉得,今天晚上似乎特别有意义一些。”

陈大卫没有再说什么。而被那位老人点名的海尔姆斯、和我,跟在托德·布朗森的身后,走出了大厅。

“你们拿到的稿费是多少?”去往酒窖的路上,海尔姆斯突然问我们。

我和托德·布朗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五十万。怎么了?”

海尔姆斯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向那个胖子,然后是我。在这漆黑的夜里,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

在牌桌上,我曾经被他无数次的这样注视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夜里,我突然产生了一阵莫名的心悸。好在,这黑夜掩盖了我的慌张。

我想,海尔姆斯并没有从我的脸上,发现什么不对。

酒窖离大厅并不远,我们很快就在托德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位老人所说的,八瓶罗马康帝酒庄1985年份美杜莎拉酒。

“你们每人拿四瓶回去,我去取杯子。”托德·布朗森简短的说道。

我“嗯”了一声,而菲尔·海尔姆斯却伸出手去,按在那个胖子的肩头上:“死胖子,尽管我们的关系很烂。但有句话,我已经闷在心里十几年了,一直想对你说。”

托德摇了摇头:“如果是关于那个人的话,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那是我们两个的私事,你们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除了那次的失败宣言外,我从来没有听过,海尔姆斯像现在一样诚恳的说话:“死胖子,听我一次,他已经快不行了,和坟墓和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你管不着。”托德执坳的扬起脖子,“讨人嫌,我一直都很想打你一顿,你最好不要给我这个机会。”

海尔姆斯摇了摇头,沉默着拿起酒瓶,走出了酒窖。

在即将走进大厅的时候,他突然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的说了一句:“草帽老头……是一个好人。”

九只高脚玻璃杯轻轻碰在了一起,发出连续几声清脆的撞击声。一杯红酒下肚后,道尔·布朗森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他颤抖着手,抹干嘴角溢出来的液体,然后笑着对阿湖说道:“现在,让我们欣赏完这把牌,再来好好的喝个痛快吧。”

陈大卫也放下了杯子,他轻轻的翻出自己的底牌——口袋对子Q。

道尔·布朗森走到我的身前,递给我一卷一百美元的钞票。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对我说道:“神奇男孩,我有种预感,你将来一定会比我成功。”

我接过钞票,轻声说道:“我想,无论是谁,再也不可能比您更成功了。”

那位老人一直看着我,而我也凝望着他。然后我听到了,扑克牌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两家争牌。河牌是——草花8。陈大卫先生葫芦,三条Q带对8获胜。”

“很漂亮的一把牌。”道尔·布朗森走到陈大卫的身前,对他说道。

“不,这不是我的胜利,而是您的。”陈大卫摇了摇头,他似乎竭力想让自己高兴起来,但却没有做到,“您在《超级系统2》里写过:‘如果我拿到抽牌,并且领先下注,如果碰上加注,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而是全下。’您瞧,我照您的话去做了,于是我赢了。这个胜利当然要归功于您,我只是个执行者而已。”

“没错,这是我的胜利。”那位老人微笑着,点着说道,“东方快车,谢谢你。这是个完美的夜晚,不是么?那么,让我们继续举杯痛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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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等人(上)

那一晚,我们大家都醉了。

醉得最离谱的,是托德·布朗森、菲尔·海尔姆斯,和陈大卫三个人。

道尔·布朗森和那三条巨鲨王,都在仆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回去了自己房间。然后,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托德和海尔姆斯终于真正的打了起来。尽管比托德年轻得多,但海尔姆斯的体型,明显比不上他的那位对手,这也让他在最初的战斗里,多吃了不少苦头。然后陈大卫也摇摇晃晃的加入了战团,他已经不再年轻,但智慧有时候比蛮力要重要得多,我看到他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木棍,还隔着老远,就用这棍子不断往那个胖子的身上打去。至于最终的胜负……那实在不好说。因为最后,陈大卫自己打累了,趴在牌桌上呼呼大睡起来,而最先挑起战端的那两个人,也就那样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青一块肿一块的,打起了呼噜。

我一直坐在角落里,醉眼朦胧的看着这场热闹。阿湖倒是没有喝高,但她并没有上前劝架,而是紧张兮兮的挡在我面前,生怕我被这场大战所波及。

直到他们三个全部睡着之后,阿湖才拉起了我,把我扶回房间里。

这一觉我睡得很死,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我才醒过来。而这个时候,除了道尔·布朗森父子之外的其他人,都已经上了去拉斯维加斯的飞机,庄园里,显得异常冷清。

“我建议你们去达拉斯,那里有直飞香港的航班。”托德·布朗森脸上横七竖八的贴着几块药用纱布,龇牙咧嘴的对我们说,“我可以开车送你们去韦科,再从那里乘火车到达拉斯,这段旅程,总共只要十六个小时。比起从拉斯维加斯转道,要节省一半时间。”

我和阿湖当然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在和道尔·布朗森道别之后。我们两人和托德一同上了车。这车在高速公路上一路疾驰,经过了布雷迪、桑萨巴等城市后,我们在韦科火车站下了车。

那个胖子给我们买了两张火车票,并且把我们送上了火车。

“死胖子(托德·布朗森先生),再见。”我和阿湖异口同声的说道。

“再见。”他耸了耸肩,然后像是为自己做出辩护一样,犹豫着说道,“我还要去给……那个老家伙还车,所以我还得回他家一趟,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去那个鬼地方,这感觉简直糟透了。”

随着一声汽笛的鸣响,火车开动了。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在远处的那条高速公路上,把我们送来韦科地那辆车。它的速度比我们来的时候,还要快上很多。

在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我和阿湖并肩走出了达拉斯火车站。在出站口,一次不经意的抬头……

全世界,有那么多的国家,每个国家里,又有那么多的城市,而每个城市里,也都有那么多的人……可是。我却偏偏来到了这个国家、这个城市。看到了这一个人——

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美丽得不像凡间人物的女孩——

堪提拉·毕尤小姐。

在那一瞬间,她也看到了我。她惊喜的对我挥舞双臂。大声叫道:“阿新?您怎么也来了达拉斯?”

我和阿湖走到她的面前,然后我反问道:“你怎么会来火车站?”

“我来接一个人……可是您怎么也会来这里,而且还是乘火车?哦,我的上帝,这真是太神奇了!怪不得他们要叫您神奇男孩呢!”

“我们准备从达拉斯,转乘飞机回香港。”我微笑着说道,“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您会出现在这里。我现在很有兴趣知道,能让您亲自来火车站接的人。到底是谁?”

“是我。”一个尖锐之极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小男孩,你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去观察和判断,这真的令我很失望。你应该在被美女挡住双眼之前,先把四周的事物全部看个清楚。”

在转身之前,我照着她的话去做了。果然,堪提拉小姐地身后,一个人高马大地保镖正举着一块木牌——“冒斯夫人”。

“冒斯夫人,我不知道。您竟然也认识堪提拉小姐。”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对那个女巫般的当铺老板娘说道。

“我不认识她。”冒斯夫人平静地说道,“只是有人告诉我,到了达拉斯之后,会有人来接我,并且会把我送到我要去的地方。”

堪提拉小姐也轻声对我解释道:“是的,阿新,我并不认识冒斯夫人。是法尔哈先生给我打了电话,要我在今天早上九点整,来火车站接她。

“那个有钱人总是认为,麻烦别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事实上,我完全可以自己坐车的。”冒斯夫人似乎并不领萨米·法尔哈的情,她冷冰冰的说道。

“可那样我就不会看到阿新了。”堪提拉小姐笑眯眯的对我说,“阿新,既然来了达拉斯,那就一定得好好玩上几天。我会好好的招待您……还有杜小姐的。”

“好吧,小男孩,不管怎么说,和这个小姑娘一样,我也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尽管冒斯夫人对我这样说着,但我却没有从她地脸上,看到一丝高兴的表情。

然后我感觉到,阿湖轻轻的拉了拉我的手臂,她低声的问我:“冒斯夫人?她就是……托德·布朗森说的那个被绑架的冒斯夫人?”

“除了她,你觉得还有谁能让萨米·法尔哈,给堪提拉小姐打电话,要她来亲自接站?”我同样轻声的反问,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说实在的,前一天的醉酒,让我的反应迟钝了很多!没有注意到那块木牌也就罢了。可是,我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七十多岁的冒斯夫人,竟然是出现在达拉斯的……火车站!

我忍不住很是惊讶的问道:“冒斯夫人,您不会告诉我们说,您是从拉斯维加斯……坐火车来到达拉斯的吧?”

“是的。”那位老妇人异常疲倦的说道,“我从拉斯维加斯坐了七天七夜的火车,穿过两个国家,到了洛杉矶。然后又转了两次车,花了六天时间,才到了达拉斯。”

“天啊,那您岂不是在火车上,呆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是的,一点也没错。”她对我勉强至极的笑了笑,“小男孩,不要老是这样大惊小怪。你要知道,在你的一生中,你还会看到很多很多,比这更奇怪的事情!好了,我现在想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会儿。那么,你们愿意陪我这个老太婆一块去吗?”

我和阿湖对视了一眼,然后我点头说道:“当然。”

堪提拉小姐给冒斯夫人,以及我和阿湖,在海耶塔酒店里,开了两个高档套房。这是全达拉斯最好的酒店,透过房间的玻璃窗,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整个达拉斯最高的建筑物,有“达拉斯明珠”之称的重逢塔。

我们四个人围在窗前的圆桌旁,一边欣赏着那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一边等待着酒店的侍应生,给我们送来早点。

“我一直坚信,能够和您再次重逢。但我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又能见到您。还是在达拉斯的重逢塔下……这真好。”堪提拉小姐一脸幸福的样子,盯着我的脸,轻声说道。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冒斯夫人就用自己尖锐的声音,冷冷的打断了我们:“好了,你们都还很年轻,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重逢、再重逢……可是我已经必须珍惜,每一次重逢的机会了!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给我准备的车子在哪里?总不成就是……刚才我们坐的那辆劳斯莱斯吧?”

“如果您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里使用那辆车。我会让司机把您送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堪提拉小姐转过脸去,彬彬有礼的对那位老妇人说。

“那就好。”那位老妇人点了点头,“现在是十点整,吃过早餐后,我再休息三个半小时。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让他在楼下等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堪提拉小姐微笑着回答,然后也许是出于礼貌,也许是出于好奇,她轻声对冒斯夫人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问一下,您的下一站目的地是哪里吗?”

冒斯夫人却在这个时候,把脸扭向了我,答非所问的说道:“小男孩,我想,你最好能够和我同行。”

“我?去哪里?”我忍不住问道。

“去见一个老朋友最后一面,顺便参加他的葬礼。”那尖锐而高亢,的声音,听来令人不寒而栗,“无论如何,我知道你们也一定会去参加这场葬礼。当然,你们可以选择别的交通方式,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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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等人(中)

就在冒斯夫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阵敲门声传了进来,侍应生给我们送上早点。于是大家都沉默下来、开始和自己面前那一份食物战斗。

大约一分钟时间后,阿湖终于忍不住放下了刀叉,对冒斯夫人问道:“您所说的那位老朋友……是哪一位?”

那个老妇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细条慢理的吃下一小口蛋糕后,她把脸转向了我,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小男孩,我实在想不明白,像你这样一个缺乏观察力、和反应迟钝的人,怎么会得到那些巨鲨王们的看重!”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冒斯夫人。”我淡淡的说道。我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她接下来会说到的那个人名。可是,那不是我愿意接受的!那个老人的精神状态还很好!他还能一次喝下小半瓶红酒,还能在半个月内写出十万个单词,还能每晚陪我们玩牌到深夜!

我甚至认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他依然可以活到世界末日来临的那一天!

但谁也没有办法,阻止那个老妇人用她那有如鬼哭般尖锐的声音说下去:“好吧,那个老朋友就是……你们所谓的‘草帽老头’。”

从这一次见到冒斯夫人开始,她就不停的对我冷嘲热讽,出言不逊。但这些我都并没有真正往心里去,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很尊敬面前的这位老妇人。可是现在,我终于忍不住也放下了刀叉,冷冷的说道:“冒斯夫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看穿别人内心世界的能力。但我同样也从来不知道,您还能看穿别人的生死。”

“驼鸟总是会把头埋进沙地里,以为这样就不会让别人看见自己。”冒斯夫人摇了摇头,“可悲的是,人类也喜欢做相同的事情。”

在我们说话之前。她抽出餐纸,抹了抹嘴角:“好了,我吃饱了。现在,我去休息一下,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我希望能够看到,那辆车子正在酒店外等着我。”

“那是一定的。”堪提拉小姐点头说道。

在走出这个房间之前,冒斯夫人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小男孩。如果你还是不敢承认的话,我们再来打个赌吧。我赌他最多还有一个月地时间,至于赌注……由你来说。”

我很想说“打赌就打赌”!但最终,我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冒斯夫人去了另一个房间休息,但她留下来的阴霾,却压在了我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我想,阿湖和堪提拉小姐应该也感受到了这份压抑,因为我们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吃完这份早点。

“那么,阿新。你会和她一块去桑·安其罗吗?”阿湖凝视着窗外的重逢塔。轻声问我。

我无言的点了点头,然后我才想起,阿湖没法看到这个动作。于是我淡淡的说道:“我想……应该会去吧。”

“桑·安其罗?”堪提拉小姐问道,“那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如果照冒斯夫人的说法。我们是去参加一个葬礼……”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这房间里,听来令人异常伤感,然后阿湖把脸扭向了堪提拉小姐,“可是,您去做什么呢?”

“我的祖父有一个庄园在那里,以前的每一年,我都会陪他去休息一段时间……”堪提拉小姐也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可是,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去过了。而且,尽管我和那位道尔·布朗森先生只通过一次电话,但我的祖父经常对我提起他的名字。他是一个值得任何人尊敬的人。”

一片死寂般的沉静里,我和阿湖分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打火机发出清脆的两声轻响。然后这烟雾,就慢慢的在这房间里东飘西荡起来。

直到抽完这支烟,我们也谁都没有说话。就在我拿出第二支烟的时候,阿湖轻轻地按住了我地手:“阿新,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你这段时间已经很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我点点头,和堪提拉小姐说过“抱歉”之后,走进里间,和衣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从不近人情的,要我们在长途跋涉后,马上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写稿,到最后一晚,那气氛极度诡异的沉默牌局,那位精神矍烁地老人,那场三条巨鲨王的大混战,不同的画面纷至沓来,交替着在我脑海里出现……

海尔姆斯说:“他已经快不行了……”

陈大卫说:“不,这不是我的胜利,而是您的。”

而道尔·布朗森本人则说:“可是,我突然觉得,今天晚上似乎特别有意义一些。”

……

我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接近两个小时了,可我依然没有睡着。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阿湖的声音从半掩的房间外,传进了里间:“堪提拉小姐,我有个很冒昧的问题,想要问您……如果您觉得不方便回答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您问吧。”堪提拉小姐客客气气的说道。

在沉默了大约半分钟后,阿湖地声音再次响起:“如果阿新突然需要很多很多钱,我想知道,您会给他这些钱吗?不是借款,就是给他。”

“让我想想……难道是又有巨鲨王向他挑战了吗?还是他想要找人投资,参加下一季的HSP?那样的话,我可以拿出三千到五千万美元,投资在他身上。当然,如果他能赢下战斗的话,这份投资我需要得到八成的回报,最低七成,不能再低了。”

“可是我听说,巨鲨王的投资回报通常都是五五分成,甚至还有投资方只能拿四成或者三成的先例。”

堪提拉小姐轻笑起来:“杜小姐,您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您所说的那种分成模式,是在sop或者别地一些充斥着大量鱼儿的比赛里,才会有的。尽管我对阿新很有信心,但您要知道,巨鲨王之间的对战,以及HSP的风险,和sop完全不能相比。”

“好吧。”阿湖在停顿了几秒钟后,接着说了下去,“那么,如果不是投资,而是单纯的因为某些突发事件,而需要您的帮助呢?”

“杜小姐,您可以说得明白一些吗?”

“您听说过当年的冒斯夫人绑架案吗?”

“当然。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扑克的世界,但我的祖父却非常乐于与我谈论这些事情……那么,您的意思是,如果您像当年的冒斯夫人一样,被人绑架了,我愿意给阿新提供多少资金援助对吧?”

“不是我,而是比我更亲近的人。”阿湖淡淡的说道。

“他的身边还有比您更亲近的人吗?总不至于是他的那个同学吧……”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惊讶的堪提拉小姐,稍稍提高了音量。我听到阿湖轻轻的“嘘”了一声,然后她压低了声音,我很努力的,才听到她说的是:“不要把他吵醒。”

在沉默了大约两分钟后,堪提拉小姐再度笑了起来:“杜小姐,我得承认,您把我难住啦。冒斯夫人绑架案的时代背景,和现在有很大的区别,我也没有像那个时代的富豪们一样,被安全问题所困惑……所以,我想我最多只能拿出一千五百万美元。”

“一千五百万美元?”

“是的,杜小姐,我希望您能够理解。我并不是毕尤家族的掌门人,也不是一个钱多到没处花的大慈善家,对我来说,能拿出这些钱,完全是因为阿新……那么,一千五百万,这个数字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不,您误会我了,我觉得这个数字已经够大了。”阿湖在解释了一番后,继续问道,“那么,如果这种突发事件,也让您感受到了冒斯夫人那时的背景呢?或者说,也牵扯到了毕尤家族的利益呢?”

“那就不是我拿出多少钱的问题,而是由董事会来决定了。”堪提拉小姐说道,“如果是在当时的那种大环境下……董事会也许会拿出一亿美元,也许五亿……杜小姐,很抱歉,这我就没法给出准确数字了,因为我也只是董事会的一个成员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堪提拉小姐的声音再次柔柔的响起:“杜小姐,尽管我没有巨鲨王们那种、透过表情就可以看穿别人想法的本领。但我看得出来,阿新一定遇上了什么事情。那么,请您记得,在达拉斯还有一千五百万美元等着你们。需要钱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不管怎么说,我很乐意……为阿新作一些事情。”

“谢谢您,堪提拉小姐。事实上,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这些钱能够派上什么用场。但我似乎有一种预感,在不久的将来,阿新会需要很多钱……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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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等人(下)

既然连堪提拉小姐都能够感觉到,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那位当铺老板娘,就没有任何理由,会看不出这一点。

黑色的劳斯莱斯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沿途的风景快速向后退去。前几个小时里,大家都各自想着心事,没有说话。等到那无边无际的夜幕,有如一张巨大的网、渐渐的笼罩了车窗外的天空后,我们在车上对付着吃过晚餐。冒斯夫人终于开口对我说道:“小男孩,看得出来,那把牌还在困扰着你。”

我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既然我没有问道尔·布朗森,关于刘一志的那些问题,那我自然也不会,让坐在我身前一排座位上的那位老妇人,为我解开疑惑。

但不管怎么说,她的这句话,总算是打破了车窗内的沉闷气氛。阿湖和堪提拉小姐也纷纷开口,和冒斯夫人聊起天来。

“是的,我今年已经七十多了。七十多少?小姐们,问一位女士年龄,是很不礼貌的事情。而且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就会知道,多几年或者少几年,对这漫长的人生来说,意义并不是很大。”

问出这个问题的堪提拉小姐,像个在课堂上被老师批评般的小女孩,有些羞涩的转过脸来。然后阿湖接着问道:“那您为什么不直接乘飞机去桑·安其罗呢?那样的话,不但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而且还不用让您像现在这样劳累。”

“我从来不乘飞机。无论多远的距离,也无论时间有多么紧迫。我都只会乘坐火车和汽车。”老妇人摇着头说道。

“为什么呢?”两个女孩子同时问道。

“你们都看过草帽老头的那本《超级系统》吗?”冒斯夫人问道。

在得到了我们肯定的答复后,她继续问道:“那你们应该都知道,他有个很坏的毛病,那就是从来不和女人在同一张牌桌上玩牌。”

“可是我曾经看到,他和您玩过牌。”在两个女孩子都沉默下来之后,我淡淡的说道。

“是的,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我们玩牌的水准半斤八两。”那个老妇人充满了自豪的说道,“可是,你们知道他地这个坏毛病,是怎么得来的吗?”

我们三个人都茫然的摇了摇头。然后那位老妇人就像背后长着眼睛、看到了我们的动作一样,接着说了下去:“我得说,你们看书真是太不仔细了。他自己在那本书里,坦白的承认过: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玩牌的技巧还需要学习和磨练。于是他就和另外一个家伙,跟在我的丈夫身后。无论我的丈夫去哪一个娱乐场,他们都会跟着坐上牌桌。他们整晚整晚地观察,我的丈夫是如何玩牌的,并且很认真的学习。这样几个月之后,每次在牌桌上,我的丈夫都会赢到最多,而那个草帽老头总是赢得第二多,而这个差距还在不断的缩小……最后,他就成了第二任世界赌王。”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自己跟不上、冒斯夫人的那种跳跃性思维。最后,还是阿湖忍不住率先发问:“您说的这段话。我们都从书里看到过。可是。这与道尔·布朗森先生不和女人玩牌的毛病……有什么关系呢?”

“年轻人总是没有这样没有耐心。”冒斯夫人嘟哝着说道,“好吧,长话短说。那个坏毛病,也是从我的丈夫那里学会地。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诸如输了把大牌后,要站起来,围着牌桌走一圈之类地习惯……也都是从他那里学会的。”

我的思维跟着身前地那位老妇人跳跃下去,甚至已经忘记了,最初是为了什么而聊到这些东西的。但好在,堪提拉小姐还记得,她柔声问道:“那么,冒斯夫人。这又和您不乘飞机有什么关系?”

“你们都听说过,我的丈夫和那个希腊赌徒,尼古拉斯·胆大劳斯先生的那场对战吗?”不等我们回答,冒斯夫人又接着说了下去,“我的丈夫的毛病,比那个草帽老头还要严重得多,在比赛和牌局进行的时候,他拒绝和任何女人说话。也就是说,整整五个半月,他没有和我说过哪怕一句话。而平常去娱乐场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带上我。可以说,我的丈夫是一个纯粹为牌而生的人。在他地一生中,在牌桌上的时间,比在我的身边的时间还要多得多。可是很神奇的,我依然是那样爱他,也依然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爱……”

也许是沉浸在了自己那份温馨的回忆之中,冒斯夫人的声音难得的温和下来。而我和阿湖也不禁对视了一眼,我感觉心里暖暖地,我想阿湖也是,因为她把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和他认识的第一天,他就开着那辆老掉牙的吉普车,和我一起,从圣安东尼奥赶到大西洋城,参加一个小型MTT。然后我们一直不停的在各个城市旅行,无论到了哪里,他都是把我扔在旅馆,然后自己跑去玩牌。他总是有参加不完的比赛和牌局……”冒斯夫人继续喃喃的述说着那些回忆,“而只有在火车和汽车上,他才能放下那些该死的黑桃A、方块10、草花3。认真的看看我,然后对我说,‘亲爱的,我爱你’……”

我和阿湖再次凝神对视了一眼,天边最后那一抹嫣红,透过车窗,照在她那性感的嘴唇上。我看到,那嘴唇轻轻的张合,无声的说出了“亲爱的,我爱你。”

“好吧,让我们接着说正事吧。”冒斯夫人突然扭过头来,对我说道,“在那天,你和那个似乎很缺钱花的女孩子离开之后,草帽老头和我说了很多。他告诉我,如果你能完全克服掉自己的心理障碍,而又没有沦落到,那个狂嫖滥赌还学着吸毒的家伙(斯杜·恩戈)一样的话……那你就是第三任世界赌王的最佳候选人。”

在身边两个女孩子对我投来的复杂眼神中,我淡淡的说道:“他对我的评价太高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冒斯夫人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事实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和你打的那个赌,我竟然差一点点就输掉,还有和讨人嫌的那场战斗,说实话,在开始之前,我并不看好你……你确实是一个很神奇的男孩,但要知道,仅仅神奇,是不够的。”

“那么,冒斯夫人,您认为阿新现在……还缺少什么?”阿湖怯怯的问道。

“你玩过陀螺吗?你认为,陀螺缺少什么?我曾经对他说过,在开始玩牌之前,要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坐上这张牌桌。可是他玩遍了从小额赌金到最高赌金的现金牌桌、SNG、sop、史上最高赌金的单挑对战、还已经报名参加下一季的HSP……却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玩牌!”

“现金桌和sop是因为巨大的债务,那场单挑对战是我擅自为他决定的,至于HSP……”阿湖结结巴巴的、没有任何说服力的想要帮我辩护。当她说出HSP三个字母之后,停了下来,往堪提拉小姐的方向看了一眼。

“拉斯维加斯的十万妓女,个个都会说社会逼迫身不由己沉沦黑暗的话,但这并不能改变她们出卖肉体、获取金钱的事实。”冒斯夫人不屑的撇了撇嘴,她继续逼视着我,说了下去,“如果你只是想从牌桌上赢些钱、再赢多一些,那只要保持你现在的技巧和心态,就已经足够了。可是你想要的不是这个,当你在玩牌的时候,你想的不是牌,而是背叛、出卖、秘密、复仇……我看得出你的疑惑,小男孩,也可以很明白的做出解答:当一个人对你亮出他的底牌时,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还掌握着更大的底牌!可是,你知道了这个,又有什么作用呢?”

我不知道,冒斯夫人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激动:“你已经坐进了这张牌桌,除了认真玩下去之外,你还必须好好想想,自己最初是为什么坐下来的!你必须知道,在娱乐场的牌桌上,你可以随时抽身离开,而在人生的牌桌上,除了赢光对手或者被对手清台之外,你同样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离开这张牌桌,坐进另外一张!”

是的,她说得很对,我必须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坐进这张复仇的牌桌了。起初是金融风暴、接着是那把牌、阿进的怀疑、道尔布朗森的解释、手机、密码、刘一志……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混乱了,不,我需要时间,来好好的梳理这一切。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我们在道尔·布朗森的庄园外下了车。当我们走进大厅的时候,我听到了那位老人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说话声:“冒斯夫人,我已经等您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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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永远爱你的人(上)

事实证明,那位老妇人对那位老人的生命力,所做出的判断邪预言,完全正确。

2011年11月22日那一天,也就是斯杜·恩戈的忌辰那一天,当我起床后,仆人并没有如常般通知我:“道尔·布朗森先生,请您去餐厅用餐。”

于是,我就猜到,该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那位老人应该是走得很安详的,因为我看到了,他嘴角留下的最后一丝微笑。而他的身后事,也一如平常行事的低调。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上,除了我、阿湖、堪提拉小姐、以及冒斯夫人四个观礼者之外,就只有托德·布朗森、厨师、以及庄园里的十二个仆人。

这一个晚上,我们谁也没有睡好。大家都在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等待着第二天的葬礼。庄园里的电话一直响个没停,而托德布朗森的手机也是一样。

等到天亮的时候,我们惊讶的看到,邮递员开着大卡车,送来从世界各个角落发来的悼念电报,桑·安其罗所有的花店里,白菊花都断货了。可以堆满半个庄园的白菊花、和其他各种各样的鲜花,都被运到了这里,而据送花的人说,这只是所有网上订花、而且已经付款订单的十分之一而已。

庄园所在的整个村庄都被惊动了,几乎所有人都在说,从来不曾知道,和自己比邻居住的,是这样一位大人物。

是的,道尔·布朗森,的的确确是一位大人物。

萨米·法尔哈、陈大卫、古斯·汉森、丹·哈灵顿、丹尼尔·内格莱努五个人,代表巨鲨王俱乐部,在所有与扑克有关的媒体上,发布了一份极其沉痛的悼电。而在中午时分,他们就乘坐法尔哈的私人飞机,一同来到了桑·安其罗。

私人飞机不停的申请在桑·安其罗机场降落。但机场已经没有承受地能力了,于是这些私人飞机不得不掉头,选择在达拉斯、圣安东尼奥等等城市的机场降落,然后飞机的主人们再换乘火车和汽车来桑安其罗。至于拉斯维加斯到桑·安其罗以及上述两个城市的航班,更是已经售完了五天以内的全部机票。

从世界各地、使用各种交通工具赶来的,不仅仅只有巨鲨王,还有许许多多的鱼儿。亿万富豪、银行家、某小国总统、州长、议员、上将、警察局长、好来坞影星、体育明星、大学教授、知名学者,以及娱乐场经理、高利贷业者、军火商人、毒品贩子……这些人都告诉托德布朗森,自己和他父亲的深厚友谊。还说如果托德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向他们开口。

在拥挤不堪地人群中,我甚至还发现了阿力。他是从澳门赶来桑安其罗的。我看到他照着中国人的礼仪,掏出了一个很大的信封,交到托德·布朗森的手里。

道尔·布朗森的葬礼不得不一拖再拖。直到那位老人逝世后的第六天,也就是2011年11月28日,在巨鲨王俱乐部的强力介入下,才终于得以举行。而这个时候,还有很多人没有来得及赶到桑·安其罗。

这一天的天气温和而晦暗,很适合举行葬礼。上万人安静无比的跟随着灵车,缓缓走向墓地。那个大胖子走在最前面,他戴着很大地一副墨镜。将脸遮住了大半部分。但我清楚地看到。从那墨镜下面,水滴正不停的、顺着镜框流了出来。

当道尔·布朗森的灵枢被放进墓穴之后,很多人都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然后一位律师在陈大卫和萨米·法尔哈地陪同下。走到了托德布朗森的面前,开始宣读那位老人的遗嘱。

和所有的遗嘱一样,这份遗嘱也是以自己的存款、债券数目开头的。那位老人从来没有买过股票、期货之类的东西,所以这种计算很快就结束了。除了随时可以变现的十七亿美元之外,他还有大约价值一亿美元的不动产。然后律师继续将那份遗嘱读了下去——

“除了桑·安其罗的庄园,以及拉斯维加斯地那套房子之外,我所有的遗产都将捐给巨鲨王俱乐部名下的慈善基金会。小托德,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并不需要这笔钱。长久以来,你都一直希望。所有人把你看成托德·布朗森,而非道尔·布朗森的儿子。为了这个目标,你一直都很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甚至不惜离家出走八年之久,其实我一直都想对你说,比起在牌桌上获得的一切成就,我的孩子,你才是我最大的、也是永远的骄傲。而现在,你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全世界大声宣布,你没有拿到那个老家伙的一分钱遗产,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自己的努力而换来的。”

托德·布朗森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阿湖和堪提拉小姐在我的身旁抹着泪珠,而我也感觉自己的眼睛开始湿润起来,于是我抬起头,望向那一片阴郁的天空。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冒斯夫人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十八亿美元……把这么大一笔钱捐出去,而不是留给自己的孩子。草帽老头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一些?”

我淡淡的回答道:“我并不这么认为。诚如遗嘱里说的那样,对死胖子而言,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的认同。”

“那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冒斯夫人似乎早已知道我会这样回答,她马上追问道,“你那位自杀的亲人,又给你留下了什么?”

我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回答。我的耳边,仿佛又听见姨父在对我说:“忘记我,忘记这一切,好好的去享受生活。”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而那个小木箱,也仿似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好吧,小男孩,我承认,这个问题问得确实不怎么好。那让我们换一种说法,你觉得……草帽老头把所有的钱都捐了出去,这算不算一种父爱的表达方式?”

“当然。”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毫无疑问,他是全世界里,最爱托德·布朗森的那个人。”

“那么,你觉得,谁又是最爱你的人?不,不要这斤“最,字。你还很年轻,而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爱情和亲情之间,是谈不上孰轻孰重的。他们总是忽略了亲情,而把爱情,当成了自己情感世界里的一切。”

我又沉默起来。论及亲情,我的父亲、我的姨父、我的姨母,这三个人绝对都是最爱我的人,而阿湖对我的那份、和他们截然不同的爱,也完全不用怀疑,至于堪提拉小姐,事实已经证明了,她对我的那份爱,而阿莲……也许比起我,她更爱自己,但我知道,她也是爱我的。

然后……我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我的母亲……

冒斯夫人没有给我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她马上追问道:“你的犹豫告诉了我,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爱你的人。那么,你又为他们做了些什么?”

我为他们做了些什么?阿莲就不用说了,我替姨母扛起了沉重的债务,还为阿湖治愈了她的母亲,现在也正在追查姨父的死因,想要为他报仇,而堪提拉小姐,也从那场牌局里,挣到一千多万美元,只有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中的一个,不需要我为她做些什么,而另一个,我做什么都已经不管用了……

我忍不住向托德·布朗森看去。

那天晚上菲尔·海尔姆斯对他说:“和坟墓和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而阿湖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

葬礼已经结束了,人们慢慢的陆续离去。而那位老妇人,依然站在我的身边,等待着我的答案。

“冒斯夫人,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转过脸,对那位老妇人轻声说道:“您是想要让我知道,与其让自己一直沉浸在复仇的痛苦之中,不如趁着还有机会,好好为身边那些爱我的人,做些事情。”

冒斯夫人微微点头,然后我继续说了下去:“可是,我想我要让您失望了。我还是放不下这份仇恨,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杀死我姨父的凶手逍遥法外。但无论如何,我还是需要谢谢您,至少,我现在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坐进牌桌的了。”

“这并不冲突,小男孩。”冒斯夫人摇了摇头,“事实上,我只是想要告诉你,除了复仇,人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你知道吗?我和草帽老头这么多天来,一直都在谈论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宝贝儿子,另一个,是你。”

“我?”

“是的,是你。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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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永远爱你的人(下)

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散去了,就连托德·布朗森,也在陈大卫和萨米法尔哈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离开了墓地。

而他的妻子,则一直忧心忡忡的,跟在他的身后,说着一些开解的话。

这人潮的最后方,是机械的跟着大家、向前一步一步走去的我们四个人。阿湖和堪提拉小姐稍稍领先半步,而我则搀扶着冒斯夫人,慢慢的走在她们身后。

“草帽老头非常尊敬我的丈夫,连带着对我也是一样。那个时候,他在牌桌上的疑难问题,会问我的丈夫,而牌桌下的那些,他会找我商量。我们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四十年来,彼此都没有任何事情,想要对对方隐瞒。”冒斯夫人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但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竟然为了你,而试图欺骗我。”

“他……为了我而欺骗你?”我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是的。”冒斯夫人很肯定的说。

从我们大家来到道尔·布朗森的庄园后,冒斯夫人就整天整天的陪着那位老人。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以外,他们总是呆在那间牌室里,一边玩牌一边聊天。至于说了些什么,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再没有第三个人,能够知道。

而现在,很明显的,那位老妇人是在准备对我说出一些什么了。她停下了脚步,而对此毫无知觉的阿湖和堪提拉小姐,则继续跟随着人潮,向前走去,大约两三分钟之后,我和冒斯夫人的谈话,就再也没有被人听到的可能了。

“我记得,是我最先提到你的,小男孩。”冒斯夫人对我说道,“我告诉他,我很担忧你。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参与一个又一个的牌局。甚至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与此同时,你又掌握了很高的玩牌技巧,在进入巨鲨王俱乐部之后,还获得了远远超出常人所能想象的资源支持。这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正在玩一把打开了保险的手枪一样危险。没错。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很轻易地,在牌桌上挣到几千万美元、一个亿、甚至更多。这一切,都和当初的斯杜·恩戈完全一样。”

“鱼儿们可以为了一些很可笑的理由玩牌,但每一条巨鲨王,都是为了赢钱而玩牌的,我想草帽老头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人潮已经渐渐脱离了我们的视线,而那位老妇人也没有必要,再刻意的压低音量了,“可是,那个狂嫖滥赌还学着吸毒的家伙是一个异类,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而去玩牌地。但你要知道……在最开始。他并不是那个样子。”

尖锐的声音,在道尔·布朗森的墓碑前再次响起:“斯杜·恩戈的家庭并不幸福,但幸运的是,他有一个对他很好的干爹。可以说。那位纽约的黑道教父罗马诺先生,就是最爱恩戈的人。在一次牌局中,输红了眼的对手搬起椅子,砸向恩戈,虽然没有对恩戈造成任何损伤,可那位对手却在五天后,被人在街头开枪打死。从这件事情上,你就可以想见那位干爹对恩戈的溺爱。”

我不明白,冒斯夫人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对我讲起,那位有史以来最强牌手地故事,但我已经习惯于她地说话方式,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我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静静的听下去。

“1980年,斯杜·恩戈第一次参加sop比赛,而在此之前,除了一个40人的小型MTT,他没有任何的比赛经验。最后的对决是在他和草帽老头之间展开的,而我做为草帽老头的亲友团成员,最近距离的看到了,他是怎样把草帽老头。当成一只菜鸟来耍弄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位罗马诺先生,做为斯杜·恩戈唯一的亲友团成员,在决赛桌比赛的前一夜,从纽约飞到了拉斯维加斯。他见证了恩戈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而恩戈也把这个胜利,献给了那位可敬地父亲,尽管他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我点了点头:“是的,在斯杜·恩戈的个人传记里,有写过这件事情。在比赛结束后,罗马诺先生因为过于兴奋,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不,不是心脏病。”冒斯夫人冷冷的打断了我,“书上是那么说的,但事实上,当时巨鲨王俱乐部的成员们都知道,罗马诺先生,是死于黑道仇杀。而斯杜·恩戈和你一样,在得到了巨鲨王俱乐部的财力支持后,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旅。不过和你不同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大约一个月后,指使者和两个行凶者,都死在了郊外一间废弃的加油站里,而警方的调查显示,在这三个人临死之前,被酷刑折磨了七天七夜。”

冒斯夫人叹了口气,接着说了下去:“在那之前,斯杜·恩戈是为了自己的爱好、和罗马诺先生的期望而玩牌的,可等到复仇成功之后,他就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只需要在牌桌上玩几把牌,就可以获得大量的金钱,而别的人也许劳作一生,也挣不到这个数字的千分之一。因此,他从来没有想过干些别的事情。没错,在所有人的眼中,恩戈的生活是异常风光的:他出入于最高档的娱乐场,一把牌输赢几百万美元,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他和数以千计的美女上过床,其中不乏好莱坞当红明星,整个拉斯维加斯的人都在传颂他的名字,并且把他做为成功的象征……可是,小男孩,我想你也知道他的结局,尽管他在牌桌上可以轻松的击败草帽老头,甚至我敢说,我的丈夫都赢不了他。但是,他并没有当上世界赌王,而是穷困潦倒、死于吸毒。”

“在得到巨鲨王俱乐部的超巨额金钱支持后,我相信你可以复仇成功。可是,再之后呢?”那位老妇人有如夜枭般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墓地上回荡,“小男孩,你会不会像斯杜·恩戈一样,突然丧失了人生的意义?你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吗?你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一个男人,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指望那个女孩子、或者别的女人……来给你做决定,就像你不可能像幼稚园的小孩子们一样,如果老师没有安排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后,冒斯夫人沉默下来,向前走去。而我则搀扶着她的手臂,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大约走了一百米的样子,她突然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事实上,这一切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有任何资格来教训你,那是你的父母才能做的事情。”

“不,冒斯夫人,您说的这些,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可是……”我自嘲的笑了笑,“您让我明白了很多东西。至少,当我以后坐进牌桌之前,我会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那些爱我的人。”

那位老妇人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来,异常认真的、注视着我的眼睛:“小男孩,不光是爱你的人,还有你自己,以及你爱的人。”

我点了点头,低声的回答:“是的。”

“好吧,让我们接着说下去。”冒斯夫人继续向前走去,“在我对草帽老头说出了这些担忧,以及责怪他,不应该给你解释那把牌局之后,他却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哪句话?”我忍不住问道。

“他说……”冒斯夫人模仿着道尔·布朗森的口音,轻声说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那个小男孩已经告诉了我,他会放弃自己的复仇计划。”

“我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我马上就斩钉截铁的对那位老妇人说道。

“我当然知道。”冒斯夫人点了点头,“所以我说,为了你,那个家伙四十年以来,第一次欺骗了我。”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接着说道:“你不想知道,我们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吗?”

“如果您愿意对我说的话。”

“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喜欢聊天的人,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愿意听我的唠叨了……我当然知道你绝不会放弃那份复仇计划,于是我马上就揭穿了他的谎言,并且质问他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那他是怎样回答的?”我忍不住问道。

冒斯夫人伸出了另一只鸡爪般的手,指向了那阴霾的天空:“他哈哈大笑。然后对我说……一个快要进天堂的人,总是会比活着的人们,看得到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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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无聊的警告(上)

当天下午,我们一行四人,又坐进堪提拉小姐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第二天,也就是2011年11月29日凌晨,我们回到了达拉斯。

“那么,你们还要回去香港吗?”把冒斯夫人送上火车后,堪提拉小姐问我。

我摇了摇头:“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还有五天,就要开始新一季的HSP,而我必须在12月1日中午十一点钟之前,赶到拉斯维加斯,参加巨鲨王俱乐部的例会聚餐。”

“而且,现在从达拉斯到拉斯维加斯的机票,很难买到。我们也许还要先去别的城市,才能赶到拉斯维加斯。”阿湖轻声的补充道。

“那不是问题。”堪提拉小姐微笑着说道,“我可以让我的私人飞机,送你们去拉斯维加斯。不过你们得答应我,这三天时间里,留在达拉斯。让我好好的做一回东道主。”

我和阿湖对视一眼,然后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无论是阿湖,还是堪提拉小姐,都没有和道尔·布朗森有过多的交集,对那位老人的逝世,也都没有我这样深的感触、和悲痛。事实上,除了在葬礼上的情不自禁之外,这件事情对堪提拉小姐的情绪,几乎没有任何影响,而有了堪提拉小姐的榜样,阿湖那一些些感伤,也很快就淡化下去。

而我,为了不让她们扫兴,也竭力隐藏起这一份情感。于是,按照堪提拉小姐定下的游玩计划(也许是因为长期和计算机打交道的缘故,她会习惯性的,把任何事情都定下计划,并且按步就班的执行),我们三个人,在达拉斯痛痛快快的玩了三天。

11月31日的晚上八点整,我们开始了这个游玩计划中的最后一项活动——观看达拉斯小牛队主场、对多伦多猛龙队的NBA常规赛。

堪提拉小姐带着我和阿湖,坐进了第二排地座位。在附近的座位上,我发现了好几张。出现在道尔·布朗森葬礼上的面孔。这些人纷纷和堪提拉小姐打招呼,但很显然的,他们并不认识我。

“阿新,在HSP开始之后,他们就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认出你,找你玩上几把牌了。”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堪提拉小姐附在我的耳边。对我说道。

我看着球场里美女啦啦队的劲爆表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她的嘴唇凑得更近了,我甚至能够感觉得到,那湿润而温暖地呼吸:“对了,阿新,这次HSP,你准备买入多少?”

“一千万美元,我只有这么多钱。”

巨大的噪声下,我也只能附在她的耳边说话,这让我们的姿势看上去极其暧昧,像是正在拥吻一般。在不足十厘米的距离里,我清楚的看到。堪提拉小姐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

“那太少了,除非你能在开始的时候,连续翻倍你的筹码,否则你将一直处于筹码劣势之中!”在重复了两遍说话。而我都表示没有听清之后,堪提拉小姐几乎是用吼叫的方式,对我说道。

“我只有这么多钱!”我也同样吼叫着,重复了一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筹码劣势之下……也有劣势地玩法,不是么?”

所有地灯光一下子都熄灭了,突然间,赛场里变得有些安静起来。而堪提拉小姐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喊出了那句话:“你还是没有把我当成朋友!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我是多么的希望,可以投资在你的身上!”

刹那间。堪提拉小姐地声音传遍了整个赛场,在这短短的一瞬,我感觉到她脸上的温度急速升高,变得火烫起来。幸好,漆黑一片的赛场里,没有人看得见,到底是谁说出了这句话。

一盏舞台灯亮了起来,在解说员的吼叫声中,球员们开始一个一个的进入球场。然后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毕尤小姐,您似乎对神奇男孩很有信心的样子。”

我很努力的想着。自己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个声音,但我想不起来。不过好在,球员的入场仪式很快就结束了,赛场里地灯光,重又亮了起来。我和堪提拉小姐同时回过头去——

那位风度翩翩的希尔罗·罗斯菲尔德先生,正在对我们微笑。

我微笑着,和他打过招呼,又把他介绍给堪提拉小姐认识。然后罗斯菲尔德把玩着手里那个小巧的英国烟斗,对我说道:“神奇男孩,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我们会有机会再见面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场合。”

“我也没有想到,罗斯菲尔德先生。这么说,您也是达拉斯小牛队的球迷?”

“不,我支持的是多伦多猛龙。”他微笑着,指着身边的那个空座位说道,“我的一个朋友,约我为这场球赛打赌。他为小牛下注四百万美元,而我只需要为猛龙拿出两百万美元就可以了。”

“这么说的话,您那两百万已经很危险了。”堪提拉小姐摇着头说,“小牛地实力要比猛龙高出一大截呢。”

罗斯菲尔德微笑着摇头:“毕尤小姐,您未免言之过早了。要知道,在比赛结束前,一切皆有可能。不过如果您真是那么对小牛有信心的话,我不介意和您也以同样的赔率赌上一把。”

“对不起,我不喜欢赌钱。”堪提拉小姐同样微笑着,再次摇了摇头。

“不喜欢赌钱的,往往赢得最多。”罗斯菲尔德很有风度的耸了耸肩,似乎有些不经意的说道:“这句老话的确没错,怪不得您总是愿意投资在神奇男孩的身上,不过……毕尤小姐,我得说,您的好意,有人好像并不领情呢。”

我轻轻的笑了笑,平静的说道:“罗斯菲尔德先生,正如您所说,在比赛结束前,一切皆有可能。连续半个月的HSP,在任何一天,我都有可能被任何人一杆清台。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游戏,而我没有任何必胜的信心。”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从球场里,传来了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但就在我转过头,开始欣赏比赛的时候,我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希尔罗·罗斯菲尔德和我仅仅只有过一面之缘,他是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赌钱的呢?

而这个疑惑,也被我一直带到了拉斯维加斯。

2011年12月1日中午12时,除了托德·布朗森之外的所有八十九名巨鲨王俱乐部成员,都会集在拉斯维加斯凯撒皇宫酒店的主会议厅里。在为道尔·布朗森默哀三分钟之后,萨米·法尔哈以俱乐部临时主席的身份,做了简单的致词,然后把我请上了主席台。

法尔哈的嘴里依然叼着那支“永不点燃的香烟”,但这香烟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说话:“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让我为大家隆重介绍,继金子之后,五年以来,巨鲨王俱乐部的第一位新成员。他的加入,是由已故的草帽老头、以及东方快车联名推荐的,并且得到了俱乐部五位主席和副主席的一致同意。他的成绩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已经非常清楚了,在,史上最高赌金的单挑对战,里,击败了讨人嫌,赢得五千万美元的赌金!他就是——来自中国香港的神奇男孩!邓——克——新先生!”

主席台下,响起了一片稀稀落落的掌声,这掌声很快就停了下来,然后法尔哈把麦克风交到了我的手里。

“各位……前辈们。我想,我首先要向各位致歉,因为在那场单挑对战之前,我找到了一位投资者,为这场牌局投资五千万美元……”

“你不用为这件事情道歉,神奇男孩。”菲尔·海尔姆斯在台下打断了我的话,“在我向你发起挑战的时候,你还不是俱乐部成员,而且,赌金数量由你决定的话,也是我自己说出来的。输给你是我技不如人,我虽然脾气不好,但我还不至于不明是非到,为这件事情而指责你。”

我站在主席台上,尴尬的笑了笑,二十五位巨鲨王投资我的事情,海尔姆斯依然还被蒙在鼓里。没错,照他的说法,我的确没有任何责任,可是我敢说,台下大多数的巨鲨王,都清楚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我依然把道歉的话说完了,并且把这份责任完全揽到自己的身上。然后我注意到,有那么几条巨鲨王,长出了一口大气。

又做过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我就算正式成为巨鲨王俱乐部的一员了。接着萨米·法尔哈从我手里接过麦克风,对所有人问道:“现在是自由发言时间,大家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我有。”詹妮弗·哈曼高高的举起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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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无聊的警告(中)

在会议厅里所有人的注视下,詹妮弗·哈曼,和另一位女巨鲨王蜜雪儿卡森,并肩走上主席台。她从萨米·法尔哈的手中,接过麦克风,轻声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得到烟头和其他四位副主席的解答。”

法尔哈微微点头,然后詹妮弗继续说了下去:“我想要知道,我和白衣(蜜雪儿·卡森)联名推荐的堪提拉·毕尤小姐,为什么没有得到主席们的同意?事实上,比起神奇男孩,那位使用毕尤战法,击败巨鲨王六人团的小女孩,更有资格进入巨鲨王俱乐部。”

在说完这句话后,那位瘦弱的女巨鲨王捂往麦克风,低声对我说道:“神奇男孩,我没有任何针对你的意思。”

“我知道。詹妮弗小……”我憋了半天,依然还是没能说出“甜心”这个单词。

詹妮弗和蜜雪儿看着我的窘态,掩嘴轻笑起来。而麦克风也再次被萨米·法尔哈握在手中:“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我们很久,但詹妮弗小甜心,你要知道,毕尤小姐从来都不是一名职业牌手、而且将来也不可能放下她的学业和事业,把主要精力放在牌桌上。我和东方快车,都曾经征询过她的意见,可她给我们的回答是:为祖父完成遗愿,是她玩牌的唯一动力。在那场战斗结束之后,她也不会再坐上任何一张牌桌……尽管我和东方快车都对此表示遗憾,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不是么?”

“谢谢你的解释,烟头。”

“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么,大家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人再提出什么问题。于是,巨鲨王俱乐部的这一次例会,就此宣告结束。接下来是会餐时间,大家鱼贯而出,往餐厅的方向走去。而主席台上的四个人。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一路上,詹妮弗·哈曼都在和萨米·法尔哈聊着即将到来地HSP。

“就算是每一年的年会,也很少有这种基本上全部到场的情况,神奇男孩,这全都是你的功劳。”蜜雪儿·卡森微笑着对我说道,“对了,你在《超级系统3》里写的那章《有限注德州扑克》,我已经拜读过了,你写得很好。我敢说,你没有让草帽老头在进入天堂之前。留下任何遗憾。”

我微笑着看向她,并且对她说了声“谢谢”。虽然从未获得过sop的金手链,但毫无疑问,我面前的这位女士,是整个巨鲨王世界里,最璀璨的一颗明星。尽管在扑克地世界里,从来都不会以貌论人,但无论何时何地,蜜雪儿·卡森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以及那些她所独有的、充满了智慧的话语,总能折服她身边的一切男性。

在走出主会议厅大门的时候,蜜雪儿问我:“我听东方快车说,你只打算买入一千万美元。这是真的吗?”

“是的,我的全部家产只有这么多。”我淡淡的回答。

“那你将是所有牌桌里,筹码最少地那个人,神奇男孩。”蜜雪儿微笑着说。“也许在遇上我们大家地时候。你的筹码劣势还不是很明显,但如果你所在的牌桌上,还坐着那个一把牌赢到五千七百万美元地铁面疯子……”

“那他也同样会去争取胜利。”詹妮弗·哈曼回过头来,微笑着说了这句话,然后她又转过脸去。和法尔哈继续谈论刚才的话题。

“我最羡慕詹妮弗小甜心的地方,就是她总是能分心几用。”看着身前的两人,蜜雪儿·卡森对我说道,“神奇男孩,尽管她刚才这样说,但我还是希望,你不用和铁面坐在一张牌桌上。可是……”

“可是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就在第一天。”萨米·法尔哈也加入到这场讨论中来,“神奇男孩,尽管我们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再次展示出你的神奇之处,可是。请记得我的忠告,或者说是警告吧,千万不要在第一天的时间里,因为一时冲动,而被铁面那个疯子、或者东方快车、或者其他人一杆清台。”

在吃过这顿奢华之极的午餐之后,菲尔·海尔姆斯在内的一大半巨鲨王们,都离开了,而那些留下来参加HSP的巨鲨王们,则回到了主会议厅,BBC体育频道送来的Day1对阵表,被快速的分发下来。

我的座位是——零号大厅(主摄像机所在的比赛大厅),三号位。

而一号位的那位对手就是——继道尔·布朗森之后。第三任世界赌王呼声最高的候选人,2010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得主,超攻击流代表性人物,“铁面”古斯·汉森!他买入了五千万美元(这是他的报名费用,在比赛开始前,百分之五的买入优惠,会添加在他的筹码堆之中,而接下来说到的对手们,也是一样)。

我接着往下看去……然后我基本上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别说半个小时,就算给我半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我也没办法找出这张牌桌上的鱼儿!

二号位:同样是世界赌王称号的有力竞争者,1987年及1988年两条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得主,“东方快车”陈大卫,买入五千万美元。

四号位:史上最高sop奖金获得者,上一届(2011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得主,“詹妮弗小甜心”詹妮弗·哈曼,买入五千万美元。

五号位:曾经被古斯·汉森一把牌赢掉五千七百万美元,但马上又在三个月内赢回了这笔钱,号称敢于以任何扑克游戏,单挑对战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全才,“鲍牙”丹尼尔·内格莱努,买入三千万美元。

六号位:1995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得主,保守流代表性人物,“绿帽”丹·哈灵顿,买入三千万美元。

七号位原本应该是属于无冕之王,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的独子,“死胖子”托德·布朗森的。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他缺席了这一季的HSP,而这个座位的最终人选,是扑克界最璀璨的明星,“白衣”蜜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雪儿卡森,买入三千万美元。

而另一位世界赌王称号的有力竞争者、巨鲨王俱乐部临时主席“烟头”萨米·法尔哈、以及2006年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得主“金子”金杰米、最伟大的超攻击流牌手“球袜”阿梅尔·瓦哈迪、前七季HSP总计赢得最多的“狐狸”托德·弗雷斯特,则以领衔主演的身份,分散在其他四张牌桌——是的,为了保证比赛的质量,HSP是这样安排座位的,五个互相连通的比赛大厅,每个大厅里,除了发牌员外,就只坐进七个人。从第二天开始,会每四个小时,轮换一次对手。

“这张对战表是谁排的?”环境素雅的比赛大厅里,内格莱努往自己的身边看了看,忍不住苦笑着,问坐在他左边的陈大卫。

“这是BBC体育频道,为了收视率而安排出来的……我和烟头事前也毫不知情。”陈大卫一边回答,一边把那个橙子掏出来,放在牌桌上。

“追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蜜雪儿优雅的微笑着,轻声说道,“不管对手是谁,让我们尽力玩好自己的牌吧。”

古斯·汉森阴沉着脸,看着内格莱努:“是的,白衣说得没错。鲍牙,你要是改不了那个舍不得放弃大牌的坏毛病,就算把你换到别的牌桌上,你照样也会一把牌输掉几千万。”

“我想那种事情很难再次发生了。事实上,我们大家都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真正的大输赢……”詹妮弗看向我,咧开那张伸到耳根边的大嘴,笑着说道,“我想只有等到神奇男孩和你们激情碰撞,才会出现。说真的,我甚至有些开始期待看到你们和他之间爆出火花了。”

“是的,我也很期待。神奇男孩,我依然记得,在sop里,是你把我扫地出局的,你最后拿到一百万美元的奖金,可那本来应该是我的。”丹·哈灵顿哈哈大笑着说道,任何人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出这不过是句善意的玩笑话而已,“如果在这张牌桌上,我一把牌扫掉你的一千万美元,那算不算是十倍偿还?”

“我很愿意偿还这笔债务,不过那样的话,詹妮弗小……”我含混的带过那两个字,然后接着说道,“她也还欠我一把偷鸡的牌。”

大家都笑了起来,就算古斯·汉森也不例外:“神奇男孩,那你得偷到她十把,才算是十倍偿还,说真的,那可真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没错,要对詹妮弗小甜心偷鸡,你就得做好损失大量筹码的准备……”

“她偷鸡的技巧不怎么样,抓人偷鸡的水准可不是一般的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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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无聊的警告(下)

就在大家这样轻松愉快的交谈时,通往走廊的那扇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侍应生走了进来:“请问各位,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我要一支香槟。”

“请给我拿一杯柠檬水,谢谢。”

“一杯冰水就可以了。”

“……”

大家七嘴八舌的要完了饮料,然后我想了想,对那个侍应生说:“请给我一杯巴西黑咖啡,谢谢。”

饮料很快就送来了。在那个侍应生离开大厅后,大家都沉默下来。头顶的聚光灯在刹那间全部打开,把整个大厅照得有如白昼,然后摄像机也开始工作,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就在这聚光灯下、摄像机的镜头前,陈大卫轻声说道:“我提议,在比赛开始前,让我们全体起立,为道尔·布朗森先生默哀三分钟。”

三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在大家纷纷坐进座位的时候,蜜雪儿·卡森和詹妮弗·哈曼几乎同时低声说道:“他是一个好人。”

发牌员洗过了牌后,发出的第一张牌就是A。于是古斯·汉森拿到了那个红色D字塑料块,并且扔出一个一千美元的筹码——HSP的盲注是3000/6000美元,以及每人1000美元的附加注(ANTE,包括大小盲注位置上的牌手在内,牌桌上的每个人,在发牌前都需要下的底注)。

在其他人也纷纷扔出附加注后,陈大卫下了小盲注,我下了大盲注。

发牌员又洗了两次牌,快速的给所有人发下底牌。然后大家都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那就是把这底牌,放到牌桌上,自己面前的那一小块透明玻璃上。

没错,HSP的比赛牌桌是特制的。在每一块玻璃的下方,都会有一个摄像头。也就是说,在你自己还不知道那两张扑克牌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在另一个房间里的两位解说员、以及电视机前地观众们。就已经把你的底牌看得清清楚楚了。

“我记得是谁有这个习惯来着?每一天的第一把牌,不管拿到什么烂牌,都要加一次注?”詹妮弗看过底牌,用一个筹码压在上面,然后又用左手捂住了这牌。做完这一切后,她似乎有些懊恼的说道,“说真的,我竟然记不起来,这位英雄的名字了。不过我决定向他学习。好吧,我加注到一万五千美元。”

内格莱努面无表情的跟注,哈灵顿则在犹豫了一阵后,扶了扶头顶那顶绿色的帽子,带着那份慈祥而和蔼地笑容,轻声说道:“这应该是章尼·冒斯先生的习惯?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但我要说,虽然这的确是个好习惯,可对我并不适用。你们大家都太熟悉我的牌桌形象了,如果我再加注的话,你们就会一个接一个的弃牌……好吧,我就只是跟注,大家都来参与一下吧。”

蜜雪儿优雅的轻叹一声:“新的一天,总是这样美好,大家似乎都活力十足……那好吧。我也跟注。铁面。现在轮你了。说真的,原本我对这个座位的安排,还不是很满意。因为我实在拿不准你什么时候,会用加注地手段,来逼迫我弃牌。不过我现在感觉到,这确实是个平衡地位置,BBC的那些人安排得很科学。左边坐着你,右边坐着绿帽……我敢说,这真是个不错的位置!我完全可以放心地跟注,也同样清楚的知道,你不会再加注,因为绿帽已经参与到这个彩池中来了。”

“是的,我不敢加注……”汉森面色阴郁的说道。“但我也同样知道,东方快车和神奇男孩也不会加注,那么,我既有筹码优势、又有位置优势,面对这样的彩池比例,我为什么不跟注呢?”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这样的彩池比例……没有人会弃牌。尤其是已经下过盲注的我和陈大卫。于是,我们都在看过底牌后,决定跟注。

翻牌发下来了——方块K、红心6、草花2。

这样的翻牌完全错过了我的底牌!在陈大卫抚摸着手边的橙子,轻轻地敲了敲牌桌后。我浅浅的抿了一口咖啡,也敲了敲牌桌——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有人下注,哪怕只下注六千美元(除非剩下极少的筹码全下,否则任何一次下注,都不能低于大盲注,而任何一次加注,也都不能低于两倍大盲注),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弃牌!

詹妮弗的左手,依然捂在那两张扑克牌上,她伸出右手,轻轻在左手手背上拍了两下,内格莱努一边洗着筹码,一边用游移的眼神看向牌桌上的其他人,在半分钟后,他终于把手里的筹码放了回去,敲了敲牌桌。

哈灵顿板起了一张扑克脸,他一直盯着汉森的眼睛,过了一会,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那顶绿色的帽子,并且低声说道:“我让牌。”

蜜雪儿马上微笑着宣布让牌,然后她对她的下家,也就是古斯·汉森说道:“我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我猜想,这些让牌的人中,至少存在两个以上的陷阱,铁面,你下注吧,我肯定弃牌,说真的,我可不想把自己陷进去。”

古斯·汉森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面色阴郁的从筹码堆最上方,拿起几枚筹码,在手中把玩了二十秒钟后,又放了回去,接着他拿起一大捆钞票(买入优惠都是以现金的方式赠送给所有牌手。也就是说,我的面前,有五十万美元的现金,而古斯·汉森的面前,有两百五十万美元的现金,另外,一大捆是十万美元,而用绳子绑着的十大捆,就是一百万美元。以下同),拿在手里犹豫了四十秒钟,还是没有决定扔进彩池去。

“古斯·汉森先生,请您马上做出叫注。”发牌员轻声提醒他。

古斯·汉森点了点头,然后他抬起头,勇敢的迎向哈灵顿的眼神。并且用右手的指关节,铿锵有力的在牌桌边缘的红木上,敲了两下。(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七家争牌,转牌是——方块7。”

陈大卫笑着对所有人说道:“铁面竟然在按扭位置没有下注……看来这把牌里,注定有人要失望了,同花抽牌、顺子抽牌……不管是一对K、还是两对或者三条,都算不上安全……不过这不管我事,我继续让牌,白衣,告诉大家,你没从我这闻出阴谋的味道吧?”

我也继续让牌,詹妮弗、内格莱努、哈灵顿、蜜雪儿、汉森……也一个接一个的,把让牌进行到底。就在古斯·汉森敲响那块红木之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发牌员也忍不住掩嘴窃笑。这笑声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河牌发下来了

那是一张方块4。

这张牌可以给底牌两张方块的牌手凑成同花,也可以给底牌5、8或者3、5的牌手凑成顺子……不管怎么说,至少在这把牌里,连最小的对子都没有的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战斗的欲望。可是,我惊讶的看到,似乎牌桌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想战斗……

牌桌上的气氛异常融洽,除了我、以及一直沉默着对视的古斯·汉森和哈灵顿之外,其他四位牌手都在高声谈笑着,猜测其他人的底牌,然后让牌。

“神奇男孩,你怎么不说话?”突然,蜜雪儿·卡森微笑着对我说。

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观察牌桌上去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啊,白衣,您是在问我吗?”

“当然,你不会告诉我,你是感觉紧张吧?”

“当然不是。”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也同样微笑着回答道,“这只是……玩牌的一种习惯而已,我玩牌时,不太喜欢说话。”

“在别的牌桌上,这是个好习惯,但你要知道,这不是别的牌桌,而是HSP。”在蜜雪儿示意让牌的时候,詹妮弗扭过脸来,快速的对我说:“神奇男孩,你要试着放松,参与到我们的谈话里来。这里大家都是老熟人,每一年,我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比和我丈夫相处的时间还要长。在被人清台之前,我们要一起呆上两个半月(半个月的前半季,一个月的上半季,和一个月的下半季),如果你老是像铁面那样,板着一张脸,半天不说话,不光会给你自己增添不必要的压力,还会影响到,整张牌桌的气氛。”

“是的,没错。”陈大卫也转向我,对我说道:“严格的说,这并不能算是比赛,你完全可以把它当成一场老友聚会。放松下来,看淡胜负,神奇男孩,好好的享受扑克给你带来的乐趣吧。”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听到,古斯·汉森再次敲响了那块红木。

发牌员摇了摇头,竭力控制住脸上的笑容,这努力让他的脸看上去甚至有些扭曲,不过好在,摄像机是从来不会对准他那张脸的,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也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七家争牌,现在,请大家亮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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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变变变(上)

在发牌员说完这句话后,包括我在内,牌桌上的七位巨鲨坐嘟听始面面相觑。詹妮弗·哈曼甚至还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表情,又拿起她面前那两张扑克牌,看了一眼。

然后她微笑着问道:“谁有同花?亮出来吧,不要耽搁时间了。”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詹妮弗接着问了下去:“那顺子呢?没有?三条?也没有?那么……两对?一对?”

她每问一次,大家就摇一次头。然后,陈大卫率先翻出了自己的底牌——那是一张J、和一概。

他一边摸着手边的橙子,一边乐不可支的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布下陷阱的人不是我。我连个对子都没有……”

“我也没有。”我也翻出了那两张扑克牌——红心Q、红心3。

然后我惊讶的看到,从詹妮弗·哈曼直到古斯·汉森,所有人都一边摇头,一边把牌扔回给发牌员。他们所有人都对我说:“神奇男孩,我没有你的牌大。”

“不会吧,你们连张A、或者一张Q都没有?”直到发牌员把十万五千美元的筹码移到我的面前时,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有张A的话,我就敢把这些……”古斯·汉森指了指面前那几叠小山般的筹码和现金,对我说道,“全部放进去了。”

“可是,你没有。”哈灵顿大笑着说道,“事实上,好几次我都想领先下注的,可我在翻牌前没有再加注,大家都知道我没拿到什么牌。十万美元的彩池也不值得那么拼命,于是……”

大家都笑了起来,就连我也是一样。原本因为汉森的存在,而产生的些许紧张情绪,被这把令人捧腹的牌完全冲淡了,突然间。我感觉到,这张牌桌里的气氛,变得无比融洽起来。大家愉快的谈笑着,扔下各自的附加注,开始下一把牌。

尽管在HSP的视频录像里,几乎所有的牌局,都在或大或小的激情碰撞。但那并不是真的,和所有的德州扑克牌桌一样。不断的弃牌,才是牌桌的主流。可是,我要说的是,在我们这张牌桌里,并不是这样。

哈灵顿延续着一贯地保守作风、汉森则保持了他独有的奔放流风格,在他不停加注的巨大压力之下,我和介于攻击流和保守流之间的詹妮弗·哈曼两个人,不得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连续弃牌。但牌桌上的其他三名牌手都是攻击流的牌手,即便是古斯·汉森,也会经常性遭遇陈大卫、或是内格莱努的阻击。尽管一直没有什么大的碰撞。但这张牌桌上。不断的出现小型战斗。翻牌前经常会有三到五家强行挤入彩池,但很少会像第一把牌那样,大家一直坚持到河牌圈之后。

没错,这些家伙都有着超人一般地读牌能力。在转牌圈后。领先地那位牌手,就会下一个令彩池比例变得不适合抽牌机率的重注,然后落后的一方就会弃牌……是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就像大家都是在亮着底牌玩一样。

我一直冷眼旁观着他们的这些小型战斗。很长时间里,我都弃掉了所有那些不适合保守流牌手玩的牌。我只有一千万美元,在整张牌桌上是筹码最少的人,即便能在一把牌里,把这个数字翻上一倍,也依然不会让我筹码数量的排名有所上升。在这种时候,我最不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受到任何不必要的损失。坐在蜜雪尔卡森上家那位老人,在他写的书里,曾经说过:如果牌桌风格是攻击型的,那么,等到一手好牌,并且随时准备全下进去。

是的,我现在就在等待着,这样地一把大牌。

在第六次轮到大盲注的时候,尽管我依然没有拿到真正的大牌,但我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我等到了。一个可以令我筹码翻倍的机会。

这把牌从头到尾都显得有些诡异,也正因此,我认为自己有必要好好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和之前几把牌的一些情况——是的,不要因此而觉得厌烦,要知道,在德州扑克的领域里,任何一把牌都不是孤立发生的。每个人地每一次叫注,你都可以在之前的牌局里,找到类似的状况。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所谓的观察和判断,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在那把牌之前,古斯·汉森连续四次在翻牌前加注,但其中两次撞上了陈大卫的再加注,那两把牌里,最后的战斗都是在他们之间展开的,结果每人都拿下了一个五十万美元左右的彩施只而另一次,他的加注被当时大盲注位置上的蜜雪儿·卡森再加注,然后汉森很爽快的弃牌了。至于最后一次……詹妮弗和哈灵顿在他加注后,都选择了跟注。而在转牌发下来后,汉森就退出了这次战斗。那把牌的最终结果,是詹妮弗和哈灵顿两人,彼此都亮出了同样的底牌A、K,平分了那个超过一百万美元的中等彩池。

而在这把牌里,詹妮弗·哈曼在枪口位置下,再次决定跟注,内格莱努和哈灵顿都很快的弃牌,然后蜜雪儿·卡森在思考了一阵之后,也决定跟注。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古斯·汉森竟然也只是跟注!

任何熟悉古斯·汉森这个疯子的人,一定都会赞同我的观点——跟注这个词语,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词典里。他总是不停的下注、加注、全下……有的时候,他拿到的也许是葫芦、A大同花、顶张大顺,但有的时候,他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这种玩法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有牌、还是没牌。当他加注你的时候,也许手里拿着一对A,也许只是2、7这种你永远都无法想像的烂牌。

尽管很多人都不喜欢他这个人、以及他的玩牌方式,但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他的成功。而他最成功的地方,就在于他永远都拥有两张,任何人都看不穿的底牌。

可是……除了第一把牌的重在参与之外,这是唯一一把,古斯·汉森在翻牌前,没有弃牌或者加注,而是仅仅跟注的牌!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之前的几把牌里,詹妮弗·哈曼的跟注,不是亮出A、K的话,而蜜雪儿·卡森的加注,也没有正好遇上汉森没牌的时候,那么在这把牌里,古斯·汉森一定是会加注的。而那个时候,如果汉森加注的话,我当然会弃牌。那么,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情了吧……

好吧,不管怎么说,古斯·汉森跟注了。就像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了扇翅膀,能够让亚洲掀起一场海啸一样,他的这次跟注,让整张牌桌的人都沉默下来……也改变了整张牌桌的局势。

首当其冲的是小盲注位置的陈大卫。他一直盯着古斯·汉森的眼睛,一只手无意识的抚摸着手边的橙子,在大约二十秒钟后,他决定跟注,并且往彩池里扔进了三个一千美元的筹码。而我轻轻的揭开了底牌的一角,映入眼帘的,是两张草花数字牌。一张4、一张7。

我当然没有任何加注的理由,甚至还要由衷的感激,在我之前叫注的牌手们,能够让我看到三张免费的公共牌!因为这翻牌是——方块3、红心5、黑桃6!

陈大卫很快就敲了敲牌桌。把选择权,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也很快的就决定让牌。没错,这把牌没有明显的同花可能,而我已经拿到了最大的顺子!我已经遥遥领先于其他所有人了,没有任何必要,急着吓跑他们。这是HSP的牌桌,而这张牌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富有闯劲的攻击流牌手!我完全可以相信,在我之后行动的牌手们,会下注,甚至是加注……

我已经成功的建立起,一个保守流的牌桌形象,我的让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是的,我几乎可以肯定,其他人会在我让牌后,完全忽略我的存在,放心大胆的构建出一个令我满意的彩池!

我猜得一点也没错,在詹妮弗·哈曼也让了牌后,蜜雪儿·卡森在倒数第二个叫注的位置上,优雅的微笑着,往彩池里扔进了四个一万美元的筹码。

在她下注后,彩池已经有七万七千美元了,可这一轮的叫注还没有结束,更让我高兴的是,古斯·汉森毫不犹豫的,加注到八万美元,陈大卫板着脸左右看看,他并没有像蜜雪儿在第一把牌里一样,闻到阴谋的味道,也没有发现,我正在对所有人布下陷阱。对他来说,蜜雪儿和汉森的下注、加注,并不代表什么……于是,他毫无防备的,也往彩池里,扔进了八个一万美元的筹码。

在这三个人的齐心协力之下,一个二十三万七千美元的小型彩池,就这样,被成功的构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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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变变变(中)

无论任何人,在任何时候,或者任何一张牌桌上,都没有任何理由,在翻牌击中最大顺子,并且没有葫芦、同花等牌型成手可能的时候,弃掉手中那两张扑克牌。我当然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也是最稳妥的选择,再加上一个重注,向所有人宣称,自己已经拿到了一把大牌,从而迫使所有人弃牌。

而第二个选择,就是跟注进入彩池,摆出一副持有7、8、或者一张小4,想要做一个双头顺子抽牌的态势,只要转牌不来2、7、9这三张牌,大家也许就会认为,我没有抽中自己需要的牌,从而往那个极大概率将会属于我的彩池里,做出更大的贡献。

我开始在左右之间摇摆起来,后一个选择明显比前一个选择要诱人得多,但是……也危险得多。这样的彩池比例,几乎适合所有的抽牌,就算某个人的底牌是除了草花之外的两张同花,想要抽中极小概率的后门同花,也是一样。而除了已经弃牌的内格莱努和哈灵顿,在我之后还有一个半攻击流牌手(詹妮弗·哈曼是一个攻击流牌手,但在HSP里,也许是因为赌金过高的缘故,她通常玩得较平常保守一些,所以只能算半个)等着行动。毫无疑问,只要我跟注,她们也会很高兴的加入这个彩池,哪怕只是为了多看一张转牌。

也就是说,这个彩池将会有五个人参与竞争,那么,当我再看到一张从3到9的牌时,我将会陷入两难的境地(3、5、6可能让人击中四条或者葫芦,其他四张牌可能让人击中比我大的顺子),而这些牌出现的概率,甚至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23/47+23/46的概率)!

可是,如果我决定现在收网的话。这一网下去,我就只能收获二十多万美元的小鱼小虾……是的,我已经弃掉了很多把牌,比起初始筹码数目来说。这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每经过一轮,我地筹码都只会减少一万六千美元(九千美元的盲注,七千美元的附加注),拿下这个彩池,加上第一把牌的那个彩池,我还小赢差不多二十万美元的样子。让我可以再坚持十多轮的时间,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弃牌弃到四小时的场间休息。

可我还想得到更多!这是HSP,每个人的初始筹码都是以千万美元这个量词来计算的HSP!而我,是牌桌上筹码最少的那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别的巨鲨王吞噬!

这是个令我头痛的两难抉择,我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决定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美元的筹码变动。可是,德州扑克游戏就是这样的,你必须不停的在各个选择中,做出决定。就像在迷宫之中,你必须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向左走、或者向右走。而每一个不经意间的决定,都有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谈话和洗筹码地声音已经轻下来了,似乎大家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我地思考。可是,这不是我和菲尔·海尔姆斯的单挑对战,发牌员也并不会留给我太多考虑的时间。在他地催促声中。我不得不申请了一次暂停。

每把牌,换成不同的牌手,都有不同的玩法。也许有十万个人里会有九万九千个。会在这种时候跟注……可是,还记得遥远的以前吗?在那间医院的病房里,阿进曾经对我说过的那番话——

每个人都有一种惯性思维,所有人都会记得自己赢得最多、或者输得最惨的那些牌局,然后从中总结出一些规律出来,这种规律体现在具体的玩牌行动上,就成了一种风格!

而我从最初玩牌开始,就一直不敢过于相信河牌,到了澳门葡京赌场里的那张方块7,这种领先时却毫无信心的风格,就已经彻底定型了……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人一杆清台,我只想平平稳稳的、慢慢积累自己的筹码,而不是在河牌前占据绝大优势。最后却只能看到别人击中需要的河牌,摘下彩池。

不管怎么说,在暂停的第二十五秒钟时,我终于做出了决定,面前所有的现钞(五十万美元)叠在一起,被我轻轻的推进了彩池。当然,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想到,会有后面那些事情发生。

两位女士都很快的把牌扔回给发牌员,没错。在一个保守流牌手沉默了三十多把牌后,他的加注总是格外受人尊重的。现在,轮到古斯·汉森了。

他阴沉着脸,看向我,并且用手轻轻的摸了摸下巴,然后对我说:“神奇男孩,尽管你已经拿到了大顺,可我还有很多抽牌,好吧,我跟注。”

在汉森扔出四十二万美元的筹码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陈大卫。而他则摇了摇头,一边抚摸着那只橙子,一边微笑着、自嘲般的说道:“人老了就是这样,总是舍不得自己投入过的彩池。要换了年轻的时候,在神奇男孩加注、铁面跟注之后,我肯定会弃掉手里的牌……可是,现在我却发现,自己竟然为了挽救投入彩池的八万美元,甚至愿意再扔进去那么四十多万……那么,我也跟注。”

事态的发展,已经偏移出了我的预想。原本,我只是想要拿下一个二十多万美元的彩池,可是,汉森和陈大卫的跟注,却构建出了一个一百五十多万美元的大彩池!

后悔是无济于事的。正好相反,在这种时候我甚至还觉得有些庆幸,毕竟,我已经成功的让詹妮弗和蜜雪儿退出了战斗。要知道,对抗两个人和对抗四个人,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转牌发下来了,这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张牌——草花5。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早已弃牌的丹尼尔·内格莱努,笑声传遍了整个大厅。就连一直阴沉着脸的古斯·汉森,和内格莱努本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没错,如果把那张3换成9的话,这样的翻牌和转牌,就和汉森赢下内格莱努五千七百万美元的那把牌,一模一样。

哈灵顿从发牌员胸前的铭牌上,看到了他的名字,然后他一边微笑着,一边对那位发牌员说道:“凯特,你应该为这把牌,向鲍牙道歉,你勾起了他伤心的回忆啦。”

“那好吧,内格莱努先生,我向您道歉。”那位叫凯特的发牌员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牌桌上发出了更大的哄笑声。

在这哄笑声中,陈大卫摸着那个橙子,轻轻的敲了敲牌桌,而我则很快的决定,下注一百万美元。

这是一个稍微偏重的试探性下注。如果陈大卫和古斯·汉森中的某一个人,已经拿到了四条、或者葫芦,那我就输定了,任何一张河牌都没办法挽救我。可是,也许他们还没有拿到,我不可能让他们再看一张免费的河牌。我认为,这样的下注应该足够吓退他们。原因很简单,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拿到了最大的顺子。

“这样的转牌曾经让我赢到过五千七百万美元。”古斯·汉森阴郁的看着我,并且嘟哝着说道,“也许奇迹重又降临了……不管怎么说,神奇男孩,再大的顺子也大不过葫芦和四条。好吧,我跟注。如果这样的底牌还要输的话……那就当成为那把牌还债好了。”

“那你应该还给鲍牙,而不是神奇男孩。”陈大卫一边笑道,一边把手里的牌扔回给发牌员。

大家又笑了起来,在这一片轻松祥和的气氛里,发牌员发下了河牌——红心A。

我很快的下注一百五十万美元,然后古斯·汉森在刚刚轮到他叫注的时候,就马上申请了暂停。

“你们都看过了《超级系统3》吗?“他问。

这本书还没有正式发行,但道尔·布朗森去世之前,就从出版商那里拿到了两百套样书,这些样书中的大多数,都被他送给巨鲨王俱乐部的人了,所以,当我看到大家纷纷点头的时候,并不觉得奇怪。

可我奇怪的是,古斯·汉森为什么在只有九十秒叫注的时间里,提到这本书……而且,还提到了菲尔·海尔姆斯!

“讨人嫌在被神奇男孩击败之后,似乎对扑克的感悟又深了一层,《超级系统3》的无限注德州扑克游戏那一章,他写了这么一段话——猜透别人的底牌,是德州扑克游戏里一项非常重要的,也是非常难以掌握的技能,可是,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也更难以做到的。那就是……”

“看清自己的底牌。”坐在他左右手的陈大卫和蜜雪儿异口同声的,把这句话补充完整。

古斯·汉森点了点头:“是的,没错……好吧,我全下。在跟注全下之前,神奇男孩,我想问你一句,你看清自己的底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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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变变变(下)

致歉声明昏头了,昏头了,向所有订阅了上一章的友书们道歉,阿梅竟然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47张牌在两回合内抽中其中23张任何一张的概率应该是[-(24/47*23/4)]约等于75%。35zww.comS再向所有书友道歉,这段时间阿梅犯下的错误太多了,悔过与泪奔中……

我看清自己的底牌了吗?是的,我拿到了最大的顺子,可是,我不能确定,我的成手在这张牌桌上,到底是领先于所有人,还是第二大!

只要古斯·汉森没有拿到四条5,或者葫芦,我就赢了。可是,他不是丹·哈灵顿和我这样的保守型牌手,也不是陈大卫或者丹尼尔·内格莱努那样的攻击型牌手!任何正常人,都不会持、5或者3、5这种底牌进入彩池,但古斯·汉森是正常人吗?答案当然是——不!

现在,轮到我再次申请暂停了,就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古斯·汉森轻松的和蜜雪儿·卡森聊起天来。

“白衣,第一次参加HS,感觉还好吧?”

“和老朋友们无拘无束的玩牌,这真是非常不错,我应该早一些接受邀请的。”蜜雪儿微笑着回答,然后她把目光投向了我,“不过我看神奇男孩似乎一直很拘谨,有些放不开的感觉。”

丹·哈灵顿在牌桌的另一边参与了讨论“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这让我感到亲切。事实上,看到神奇男孩现在的这个样子,我不禁想起了995年Wsop本赛里的我自己。”

“那一年的整场本赛里,你一句话也没说。”陈大卫笑着说道,“然后你就拿了金手链。其实那个时候,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来着。”

“什么问题?现在不可以问吗?”詹妮弗·哈曼有些好奇的问。

陈大卫凝视着手边的橙子,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现在确实不可以问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道尔·布朗森曾经在《超级系统》和《超级系统2》里。两次点到哈灵顿的名字。他在书里是这样写的像哈灵顿那样的保守流牌手,最多也就是混进大赛的决赛桌,但却一辈子都不可能拿到冠军。三五中文网

(道尔·布朗森崇尚富有攻击性的玩法,所以这样说也无可厚非。但比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993年《超级系统2》成书后,仅仅事隔两年,丹·哈灵顿就拿到了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金手链。)

“邓克新先生,请您马上叫注,否则将做为死牌处理。”在大家都沉默下来的时候,发牌员凯特对我说道。

在这半分钟的暂停时间里。我一直都在试着说服自己跟注全下。可脑海里,却仿佛总是有另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如果跟注全下,而输掉这把牌地话,你就会输掉自己的全部家产!并且被古斯·汉森扫出HS!还将是第一个,连半天都没有坚持下来的HS参赛牌手!你将成为全拉斯维加斯所有巨鲨王、和全世界几百万电视观众的笑插……

不,这样的风险实在太大了,我还有九百万美元,完全可以等到更好的机会……于是我沉默着摇了摇头,把那两张在翻牌圈就给我配成最大顺子的扑克牌,扔回给发牌员。

筹码和那一叠钞票,被发牌员用胳膊扫到了古斯·汉森的面前,他同样把牌背面朝上,扔回给发牌员。然后熟稔的用左手把筹码整理好。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缓缓地摇头,并且用一种说不出什么感觉的眼神,看向我的脸。这眼神里有一些些怜悯,还有一些些嘲讽,甚至还有一些些鄙视……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冲上了头顶!我忍不住马上站了起来……然后我不得不用尽自己所有地克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翻开古斯·汉森的那两张底牌,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偷鸡!

“神奇男孩,你想干什么?”汉森看着我,轻声的问道。

“没……没什么。”我结结巴巴的回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异常干涩,于是我拿过手边的那个杯子,并且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咖啡。

“你总不会是想要知道我的底牌是什么吧?”汉森一脸惊讶的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在牌桌上,这是很不礼貌地举动吗?”

“是的,他当然知道。可他什么都没做,不是吗?”詹妮弗善意的替我结了围。然后她把手伸到牌桌下,轻轻拍了拍我的大腿。在我坐下后,她轻声对我说道,“没必要这么冲动,神奇男孩。还有两个多小时,你就可以在录像回放里。看到他的底牌是什么了。现在你可不能为这种事情坏了心态,接着好好玩牌吧。”

“是的,神奇男孩,忘掉这把牌吧。就算他是在偷鸡,那又怎么样?”陈大卫抚摸着橙子,淡淡的说道,“你只损失了一百五十万美元,可如果你一直想着这把牌的话,你就会连剩下的九百万美元都搭上!”

内格莱努、哈灵顿、蜜雪儿都开始说着不同的话,劝我平静下来。看得出来,整张牌桌上的巨鲨王们都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一把很正常的偷鸡牌,却激起了我这么大的反应!

“他太心急了。”把红色D字塑料块递给陈大卫后,古斯·汉森替我做出了解释,“他击败了讨人嫌,可除此之外,他还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成绩。他的年龄让所有人都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他,大家都觉得,这一次胜利只是幸运女神碰巧站在了他那边而已。他急于证明自己,无愧于那一场胜利,无愧于巨鲨王这个称号,也无愧于……草帽老头和东方快车对他的期望。”

真的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把牌我确确实实的败给了古斯·汉森!而这把牌也令我完全清醒下来,没错,我根本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巨鲨王!要想得到别人的承认,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无论以后我会选择怎样的生活,但只要还坐在牌桌上,我就必须努力、努力、再努力!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我没有什么输赢,筹码一直维持在九百万美元左右。下午四时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位巡场走了进来,他彬彬有礼的告诉我们,场间休息时间到了。

HS的场间休息时间非常宽裕,有足足一个半小时。也就是从下午四时,休息到五时半。绝大多数牌手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凯撒皇宫的餐厅里吃点什么,而我也不想例外。

“嘿,神奇男孩,听说你被铁面偷了一把鸡?”萨米·法尔哈端着一盘我叫不出名字的食物,走到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偷鸡。”我把嘴里的火鸡肉咽了下去,淡淡的回答。

法尔哈无所谓的耸耸肩,用刀切开那坨黑糊糊的东西,对我说道“被铁面偷鸡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我得说,神奇男孩,你在那把牌里所做的事情,可太掉你的身价啦。就算是好莱坞那些从来没玩过牌的导演,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剧情,这完全是个三流赌场里的蹩脚赌徒才会做的事情……”

“是的,烟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自嘲的笑笑,并且看着法尔哈叉起很大一团食物,塞进了嘴里。

这就是我在场间休息里说的所有话,而萨米·法尔哈也没有对我再说什么。我们很快就吃完了各自的晚餐,在休息室里静静的呆到五点半,然后重新开始战斗。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我比平常更为谨慎小心的玩牌。这样的玩法,让我没有输得更多,但也没有让我赢上多少。晚上九时半、当巡场来告诉我们今天比赛全部结束的时候,我的筹码数量大约在九百三十万美元左右。

“我早就说过的,你应该玩得更凶。”

当阿湖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了她做的夜宵,也冲过了澡。正带着一份说不出的舒适感,懒懒的斜倚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和身边的阿湖一同看着电视里的当日HS集锦。

屏幕里,有我出现的镜头少得可怜,而我也并不是自恋狂。我只是一直留意观察着,古斯·汉森拿到不同底牌时的行动。然后我看到,那把令我沮丧的牌,出现了……而汉森的底牌是——口袋对子

阿湖沉默下来,我想,看到我被人偷鸡,她的心里也不会好受。我决定说些什么,以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我淡淡的说道“阿湖,你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阿湖也许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不住转过脸来,瞪大眼睛,惊讶的看向我。

“这不是心血来潮。”我对她说,“我保守得够久了,大家都已经清楚,我的这种牌桌形象了……我已经考虑过很多次,如果我以相反的方式玩牌,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呢?那一定很有趣。你说呢?”

第七十五章 梦

在那把牌之后,电视屏幕上所有有我出现的画面,都只能看到我同样的动作——没错,我总是把那两张扑克牌从玻璃上移开,然后轻轻揭开这底牌的一角看看,并且弃牌、弃牌、再弃牌。

这些动作只需要两秒钟的时间就可以了,也就是说,在每把牌里,我都只会在屏幕上出现两秒——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古斯·汉森和其他那些巨鲨王身上,自己倒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可阿湖却开始无聊的伸着懒腰,打起了哈欠。很难相信,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女孩子,曾经是那样的,追崇这些巨鲨王,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是为了和这些巨鲨王交一次手。

在打完这个哈欠后,阿湖很随意的掠开那几丝垂落在眼角的头发。她看着我的眼睛,笑着问道:“那你有没有想好,到底是像道尔·布朗森那样攻击,还是像古斯·汉森那样奔放?”

我摇了摇头:“也许在澳门葡京赌场,或者马靴酒店的陈大卫房间,我可以像他们一样,肆意的奔放和攻击,而不用担心什么,因为那些牌桌上,充斥着大量的鱼儿。但在HSP……只要一把牌玩得不好,我就可能会被人扫地出局。我读牌的技巧还没有道尔·布朗森和古斯·汉森那样高超,像他们一样玩牌,也许我会赢到一千万、两千万甚至是三千万,但只要一把牌,我就会输光一切。”

阿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着疑惑不解:“阿新,那你的意思是?难道你想在这三种流派之外,再自创一派?”

“自创一派?”我被阿湖的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阿湖,一百年之前,玩德州扑克的牌手们,就分成这三种风格,而一百年之后。我想也应该差不多……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要是能说创就随随便便创一个的话,五十年前就被人创完了,还轮得到我吗?”

阿湖却没有笑,她只是凝望着我,轻声说道:“我把你当成阿新,世界上最好的牌手……没有之一。”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我的笑声在刹那间止歇。我放下了电视里地牌局,忍不住也同样认真的看向阿湖——

她并不漂亮,但也不算难看,属于那种走在大街上,任何人在看到这张脸后,半分钟内就会彻底遗忘的那种类型。如果脱离容貌而单论举止的话,阿湖也并不出众,她既没有堪提拉小姐那样的贵族风范,也没有蜜雪儿·卡森那样的优雅举止,在社交礼仪这一方面,她甚至连阿莲这个伪造的上层社会都比不上!阿湖应该和我一样,没有经受过完整的学校教育,因为在她地身上,我看不出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所谓“气质”,如果非要强说她有一份气质的话……那我只能说,她最像詹妮弗·哈曼。她们都完全具有一个成功赌徒的气质(当然比起詹妮弗来。阿湖还差了很远)!除此之外,我身边的这个女孩子,虽然不能说一无是处,但确实也没有什么闪光点。

但我很清楚。阿湖爱我。为了我,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任何一条巨鲨王,都会娶这样的女孩子为妻!因为对一个男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尽管我并不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我也很难拒绝这份爱情,更不用说她还救过我的命,和我同生共死……我想,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因为除了她之外,我很难再找到一个,像她一样理解我、支持我的妻子了。虽然在有的时候,这种支持是在我不自愿地情况下。强行出现地。

尽管我们还没有捅破彼此间的这层糊窗纸,但我已经习惯于她弟弟们“姐夫”的称呼,而她也心安理得地,把全家人都搬进了我的别墅里——也许,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和多一点点的心理准备。

也许在明年的sop后,我们就会订婚,然后在我成功复仇后,我们就会举行盛大的婚礼……我想阿湖并不需要等很久的时间,也许只要一年,一年以内,我就可以找到敌人,并且顺利的处理掉他们。毕竟我背靠着的。是巨鲨王俱乐部这样一个强到逆天的组织。

在我们结婚之后,我们可以一起报名参加sop,而我参加HSP或者别地什么比赛时,她也一定是会陪着我的,我每天都可以喝到她堡的汤。而在我没有比赛的时候,她可以来拉斯维加斯,或者去澳门玩现金牌桌,而我……毫无疑问,我当然会陪在她的身边!

至于赌金,那完全不是问题!我的银行卡里,还有将近一百万美元。而我和阿湖都不是那种对物质享受很感兴趣的人,即便是在香港和拉斯维加斯这种高消费的地方,这笔钱也足够我们很好的生活几年了。而我们还有一千万美元地家产,可以用来玩牌,我相信我们都可以用这些钱,从那些鱼儿身上赢到更多!等等,一千万美元……

我的胡思乱想,到这里就完全结束了!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一样,我不得不开始正视现实——那一千万美元,已经只剩下了九百三十万,而且,它们还被摆放在HSP的牌桌上!也许,在未来两个星期内、某一天的某一把牌里,这些钱就会被古斯·汉森、陈大卫或是其他哪位巨鲨王全部拿走!

“你怎么了?”阿湖应该是看到了我表情的变化,她迟疑着问道。

“没怎么,刚才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我微笑着,摇了摇头,“阿湖,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阿湖仔细的看着我的脸,直到确定我真的没事之后,她才用那种独一无二的沙哑声音说道:“我们刚才说到,你要玩得更凶。”

“是的,我要玩得更凶。阿湖,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玩牌风格的人,你知道我擅长什么,而我的缺陷又是什么。不是吗?”

“我当然知道。”阿湖微笑着回答,“你最擅长的,是通过观察叫注模式、或者一些其他方面的信息,看穿别人的底牌。而你的缺陷就是……当你没办法看穿别人底牌的时候,你会比全世界人都更为悲观。”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点了点头,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而阿湖则在同一时间拿到烟盒旁边的打火机,给我点上了这支烟。

吐出一口烟雾,我接着说了下去:“在别的牌桌上,我可以扬长避短。可是……阿湖,这是HSP,牌桌上所有的对手,都是成名已久的巨鲨王。我没办法看穿任何人的底牌。”

“你可以的。”阿湖把玩着那个打火机,摇了摇头,固执的说道,“阿新,你完全可以做到,可你总是这样,对自己没有信心。在坐进牌桌前,你就告诉自己,他们是巨鲨王,我看不穿他们的底牌!那怎么能行?尽管我现在没有资格参加HSP,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能有机会坐在那张牌桌上,那么,我只会对自己说,我是最好的!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击败我!”

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好吧,你是对的。不过,我暂时还没有办法看穿他们的底牌……为了能够不被扫地出局,我必须做出一些改变。这样说你能够接受吗?”

“嗯,阿新,那你打算怎么变?”

“你也看过了《超级系统》和《哈灵顿在牌桌上》,这两本书里都有提过,在大约十年前的时候,对比较成功的牌手,除了玩牌风格外,还有另一种分类……”

阿湖很快的就接上了我的话:“翻牌前伟大的牌手,和翻牌后的。”

“是的,哈灵顿说,翻牌前,能够获得的信息很少,大部分时间里,你都被迫在黑暗中运作,你需要的是敏锐而机警、极其细微的直觉,以及……非常巨大的勇气。”

我停了下来,并且听着阿湖像是念书一样的说道:“而道尔·布朗森说,翻牌后,60%的信息已经被泄漏出来了,如果你依然没有弃牌的话,那你必须用自己的底牌,和你的筹码,给对手讲一个他们永远猜不到结局的故事。而现在最关键的要求,是逻辑、计划,还有狡猾。”

我忍不住对她轻轻鼓掌:“是的,阿湖,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你没有看过任何一本玩牌的技巧书,可现在……你也是熟读兵书之人了,这么大段话背下来,竟然一个字也没错。”

“那都是因为你,阿新。”阿湖对我笑笑,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是你,带我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那么,让我们接着说吧。我得承认,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翻牌后玩得不错的牌手。可翻牌前,我总是没有勇气参与太多的彩池……但是,从明天开始,我会尝试着鼓起勇气,在所有人都只获得极少信息的时候,就用自己的底牌,开始给那些巨鲨王们,讲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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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监视眼睛(上)

2011年12月4日,HSP第八季前半季比赛第二天。

牌桌上依然还是昨天同样的七个人,位置也没有变动,甚至,连大家的衣着,都和昨天一模一样——蜜雪儿·卡森依然穿着那套一尘不染的白色风衣,而詹妮弗·哈曼也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皮衣。

陈大卫的手边仍旧放着那个橙子,而丹·哈灵顿的头上,也依旧戴着那顶绿色的帽子,丹尼尔·内格莱努开口大笑的时候,总是会露出那两颗大鲍牙,而古斯·汉森的脸上,也一如往常般阴郁。

除了古斯·汉森和我,其他五条巨鲨王都在笑着聊天,就连昨天输掉了一千万美元的哈灵顿也是一样。尽管我和汉森一样,也偶尔会在他们说话的途中,插上那么一两句。但我却总是感觉到,自己没法完全融入到这张牌桌中去……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们每天都能有这样的好心情。可我至少能够感觉得到,他们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半分伪装。

在我参加过的所有牌桌里,牌手们即便能够做到表情平静,但内心总都是紧张的。他们也会聊天、也会开玩笑。但这些玩笑话通常都是不经过大脑的,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牌局里,他们警觉的注视着牌桌上发生的一切。并且试图对对手施展一些阴谋诡计,以及防止对手对自己做出相同的事情……每一次我玩牌的时候,这些相同的行动,都会在不同的牌桌上,时刻不停的发生。

可是,这张牌桌不同,所有令人不快的勾心斗角,都被一张温情脉脉的面纱所遮掩住了,就好像我们并不是在进行HSP的比赛,而是在道尔布朗森那座庄园的牌室里,玩盲注1/2美元的家庭聚会牌局一样——这种气氛很容易让人沉迷进去。而失去应有的警惕。我想,我已经完全理解,为什么内格莱努会在HSP上,一把牌输给汉森五千七百万美元了。

在这一天的前五把牌里,我的玩法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我连续拿到三把差牌、还有两把边缘牌,它们都被我很平静的,在翻牌前就扔回给发牌员了。

在我第五次弃牌之后,詹妮弗也很快的把牌扔回给发牌员,接着内格莱努、哈灵顿也都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蜜雪儿跟注。汉森加注、陈大卫跟注……不管怎么说,这张牌桌看上去,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在陈大卫毫无争议的拿下这个彩池后,他甚至对詹妮弗开玩笑般说,想请她唱一首歌。

詹妮弗睁大眼睛,问陈大卫:“你想让我唱什么歌?”

“《昨日重现》。”陈大卫微笑着回答她,“你不觉得这首歌很符合现在的情形吗?”

“henIasyoungI-dlistentotheradio……是这首吗?”詹妮弗轻轻的唱了一句,然后她笑着问道。

大家都轻声的笑了起来,同时也纷纷对着詹妮弗鼓掌,七嘴八舌的、称赞她美妙的歌喉。可是。就在这气氛极其融洽之际,我却准备开始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了。

是的,也许陈大卫说得没错,但是,这种昨日重现……到此为止了!在第六把牌的时候。尽管我还没有看过自己的底牌,但我已经决定,就从这把牌开始,给那些巨鲨王们好好讲一个故事,而且,还是连载的故事!

这把牌是我的大盲注。从枪口位置的詹妮弗,直到按钮位置上家的蜜雪儿,都选择了弃牌。就在我看向古斯·汉森的时候,我听到他阴郁的声音轻轻响起:“我加注到两万美元。”

“我再加注到四万美元。”陈大卫的右手抚摸着橙子,左手则灵巧的整理出三万六千美元的筹码,扔进了彩池。

把底牌从玻璃上移开后,我轻轻的揭起这两张扑克牌的一角……于是,第一个故事,就从一张黑桃Q、和一张草花7开始了。

我很快的把底牌再次盖好,并且在上面压上一个十万美元的筹码。做完这一切后,我抬起头,淡淡的对发牌员说道:“我再加注到八万美元。”

很多网络牌手,以及那些从视频录像里,观看sop或者HSP,但却从来没有机会,坐进现实牌桌玩一把牌的观众们,通常都会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牌手们总喜欢在底牌上压上一些东西?筹码、戒指、钥匙链……这到底只是一种个人习惯,或者牌桌惯例,还是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

事实上,这种由章尼·冒斯发明,并且由斯杜·恩戈发扬光大的小动作,有且只有一个含义——向所有的对手们宣称,自己绝不会轻易退出这个牌局,你们休想花上一些小小的代价,就可以把我推出彩池!

古斯·汉森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我,而我也一脸平静、但却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过了大约十秒钟后,他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再次往彩池里扔下六万美元的筹码。

陈大卫则一直抚摸着那个橙子,过了一会,他笑着说道:“也许是最后一场HSP比赛的缘故吧,我发现自己老是控制不住,总是想要看一眼翻牌。尽管明知自己会为此而多输掉四万美元、甚至更多……那么,我跟注。”

发牌员开始清点我们扔下地筹码,并且用胳膊把这些筹码扫到了他的左手边。然后他轻咳一声,捶了捶牌桌,并且说道:“三家争牌——”

是的,三家争牌。一个奔放流牌手、一个攻击流牌手、一个保守流牌手,挤进了同一个彩池……我不知道汉森和陈大卫是怎么想的,一个保守流牌手面对他们的加注、再加注,毫无惧色的再加上一个重注,通常而言,这已经等于是在向所有人宣布,我已经拿到一把真正的大牌了。

这并不是我通常的玩法,任何一本与保守流玩法有关的教战手册里,都会很明确的告诉读者:如果彩池在轮到你之前,已经被加注、再加注,那你就必须玩得比平常更为保守,即便加注者是知名的攻击手,也是一样!你应该只玩AA、KK、QQ、AK这四种牌,顶多加上同花色的AQ。

他们有90%的机会,把我的底牌看成上述五种(任何牌手,即便是超级紧手的哈灵顿,在做出任何非弃牌的叫注时,也有10%的机率,是在偷鸡)。而他们两个的底牌,尽管我并没有得到过多的信息,但也能够做出一个大略的判断……

古斯·汉森并没有拿到什么大牌,比较有可能的,是6到10的口袋对子,或者一张A带一张8以下的小牌,至于陈大卫,在写《超级系统3》的那段时间里,我已经很了解他玩牌的风格了——他的手里应该是两张同花连续牌。至少是98起,直至QJ止。

发牌员销掉一张牌,然后迅速的发下前三张公共牌:“翻牌是——方块J、红心7、草花5。”

陈大卫让牌,我也让牌,古斯·汉森毫不犹豫的下注二十万美元,然后所有人都看到,陈大卫皱起了眉头。

“我可不想像是三明治一样,被神奇男孩和铁面夹在中间……”他嘟哝着说道,并且把橙子从那两张扑克牌上移开,但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弃牌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做过一次深呼吸后,他轻轻的往彩池里,推出了一叠一万美元的筹码。

“你是对的。”汉森板着一张扑克脸,对陈大卫说道,“八张顺子抽牌,六张对子抽牌,加上后门同花抽牌,这样的机会并不算小。何况这种翻牌没可能击中神奇男孩的底牌。你完全可以跟进彩池。”

在汉森说这句话之前,我就已经知道陈大卫的底牌是什么了。而汉森的判断,也和我完全一样——那是两张除掉黑桃外,其他任何一种花色的9、8。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陈大卫微笑着说道,“我觉得,你的牌没我大。而神奇男孩……他是持A、K进入彩池的,现在依然只是一把A大的杂牌而已。”

我沉默着,也推出一叠一万美元的筹码。我们三个人抢夺的彩池,瞬间就膨胀到八十四万四千美元。

没错,任何看到这把牌的人,都可以大声的对我说:无论是翻牌前,还是翻牌后,你的玩法都是错误的!

在这把牌里,我已经做了两次决定,而不幸的是,这两个决定都是错误的。大多数人都能立刻发现,我翻牌前的玩法是一个错误,拿着不同花色的Q、7加注,和送钱给别人没什么区别。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会发现,我翻牌后的玩法也是一个错误。而且,就这两个错误来说,翻牌后的叫注错的更加厉害!是的,在这种时候,只有下注和加注才是正确的玩法,而无论跟注,还是弃牌,都是巨大的错误!

好吧,不管怎么说,转牌发下来了,那是一张——黑桃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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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监视眼睛(中)

陈大卫盯着这张黑桃,若有所思的敲了敲牌桌,我也很快的再次让牌。35zww.com而古斯·汉森则阴沉着脸,注视着我的眼睛,并且再次领先下注六十万美元。

我也凝神注视着汉森的眼睛——我们都没有必要再去看陈大卫了,很明显,这样的彩池比例,并不适合他再去抽两头顺子,何况,在这张出现之后,除非我的底牌是最不可能的Q,否则他一定是会被当成三明治一样,夹在我和汉森的加注、再加注之间。是的,陈大卫在思考了一小会后,摇摇头,把手里那两张扑克牌,背面朝上的扔回给发牌员。

我只有一对7,但我完全可以把它当成一对来玩。即便古斯·汉森有一对J、或者一对别的什么,他也不得不考虑到,我手持的可能性(如果我持有从到Q的口袋对子,翻牌后我不可能只是跟注,那是最愚蠢的玩法),不管怎么说,转牌的这张,是汉森所最不愿意看到的,就算他的手里同样持有一张,也不例外。

我不想让汉森看到河牌,不想给他任何抽牌的机会,也不想让他在河牌出现后,爆发牌感而看穿其实我只有一对小7,在他以为自己落后的时候,我就必须给他狠狠来一下,以迫使他弃牌(当然,如果他决定再加注,我也会毫不迟疑的弃牌)!于是我轻声说道“我加注到一百五十万美元。”

仿佛是概率学和心理学,在这个时候完美的合二为一了。之前我犯下的所有错误,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正确的举动。古斯·汉森很努力的,想要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但我猜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因为他已经开始犹豫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在澳门葡京赌场里,我曾经见过很多种不同类型的鱼儿。没错,德州扑克是一种极其吸引人的竞技游戏(对Wsop和HS,以及其他一些大赛来说。的确是这样,但如果是现金桌地话,我们最好还是把这种游戏,归类于赌博游戏,而对于一个新手而言,这更是风险极大的赌博游戏)。很多人在刚刚接触德州扑克,明白了这种游戏的基本规则后,就迫不及待的坐上牌桌——

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和其他棋牌类游戏类似。www.65txt.com归根结底,德州扑克也只是一种智力上的博奕,而这个世界上,很少会有人愿意承认,其实自己比大多数人要笨。

对付这些鱼儿,不同的鲨鱼有各自不同的手段,但是,我得说,从自己开始捕鱼地那一天,直到现在,我还从来未曾见过,哪一种别的手段,能够比拿着一把稳赢的大牌击败对手。来得更为直接。当我落后的时候。我总是会简单的弃牌,而不是像阿湖或者其他那些鲨鱼一样,喜欢对鱼儿们设下陷阱——我不是没有这样干过。但通常我都会郁闷的看到,那些鱼儿们根本看不出、也从来不去理会这些精心设计的陷阱,他们总是会像一辆重型坦克一样,一路碾压过去。

是的,在任何智力上的博奕游戏里,圈套、陷阱这些手段,都是对高手才管用的,德州扑克游戏尤其如此。每一条巨鲨王,都掌握了概率学和心理学地一些高深知识,他们地观察力极其敏锐、逻辑也极其严密,他们总能通过对手的说话、面部表情、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为对手地叫注,找到一些合理的解释。而他们的另一个特征就是,对自己的判断极为自信。当判断出形势不妙的时候,他们将不会再为这个彩池,多做哪怕一美分的贡献。

就算是冒斯夫人再约我打赌,我也敢肯定,古斯·汉森绝无可能想到,我其实是在不停的犯错误!我依然一脸平静的,和他对视着。果然,过了一小会儿,他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然后用两个手指头按在牌上,把那两张扑克牌推了出去“这把牌是你的。”

这就是第一个故事的全部过程,也许和那些精彩纷呈地偷鸡牌、冤家牌、以及全下牌局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但是,这对我来说,却意义重大!不仅仅是因为在一把牌内,我就捞回了昨天所有的损失,更重要的是,我终于放弃了模仿哈灵顿、也放弃了自己以前的保守风格,而重新开始走一条,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保守之路。

事实上,包括丹·哈灵顿和我在内,每一个想要让自己玩牌的技巧更进一步的保守流牌手,都会遇上相同的难题,那就是——

只要进入彩池,那么,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你的底牌是什么(偷鸡除外,但如果老是偷鸡的话,还能算是保守流牌手吗?)!这是保守流先天性的不足,或者说,保守流牌手就是这样玩的,从一百年之前,直到一百年之后……可是,每一个保守流牌手都必须承认,和那些攻击流和奔放流的牌手比起来,这无异于起跑就被人甩在了身后,因为你对他们的底牌,一无所知!

而保守流牌手的另一个特征是绝不轻易参与彩池,但进入了彩池后,就不会轻言放弃——换个角度来说,那就是当你在翻牌前,选择真正的大牌进入彩池,但在翻牌后,你却依然会犯下无法舍弃大牌的错误!这是个代价巨大的错误,因为放不下手里第二大的强牌,从而不断在牌桌上输钱的保守流牌手,绝不在少数!可是,很多时候,你要如何才能判断出你的成手究竟是最大的,还是第二大呢?

好吧,其实我得承认,从开始写《超级系统3》有限注德州扑克游戏技巧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了——和无限注德州扑克游戏不同的是,有限注游戏鼓励每一个人尽可能多的参与彩池,真正的较量,总是在翻牌后才开始的。

从那个时候,我就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最开始的时候,到底是谁规定,保守流就一定必须从翻牌前开始的?

没有人这样规定,从来都没有过。事实上,翻牌前仔细的选择大牌,是基于这样一个原理——当你手里拿着一张2、而你对手的手里拿着一张的时候,你们配成对子的概率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他的一对是大牌,可以让他赢钱,而你的一对2是小牌,只会令你输钱。

可是,如果在翻牌后,我拿到了一对2,而且我又清楚的知道,他没有拿到任何一个对子……我同样也是这把牌的赢家,不是么?所以,在我做出了改变之后,我现在的玩法就是——从翻牌后开始保守。

利用我已经深入人心的保守流牌桌形象,每每在翻牌前高调进入彩池,甚至宁可犯上一些错误(必须要说明的是,这种玩法并不适用于其他牌桌。这张牌桌边,坐着的都是巨鲨王,而他们不会认为,我其实是在不断的犯下这些低级错误),损失一些原本不会损失的筹码。然后再在翻牌后,用我看穿别人底牌的能力,加上一点点假象(像刚才那把牌,我就成功的让汉森和陈大卫认为我拿到)……我知道,只要不被一把冤家牌打倒而清台,自己完全可以用这种玩法,赢到很多钱!但是,我的时间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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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六把牌已经浪费了我十分钟的时间,而四个小时后,这些巨鲨王们就会从录像回放里,看到我持有的都是些烂牌。于是他们就会觉得自己被我嘲弄了,并且加倍的注意我,在任何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对我发起猛烈的进攻、或者设下完美的陷阱,静静的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还有二百三十分钟,而我的目标是——至少赢到一千五百万美元。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现在这种完全的筹码劣势,爬升到筹码数量倒数第二的位置(哈灵顿总共只买入三千万美元,加上优惠筹码也不过三千一百五十万美元,而在第一天的比赛里,他就输掉了其中的一千万)。在场间休息之后,我依然还可以像早上一样玩牌,但可以想见,在下午和以后的比赛里,毫无疑问的,我遭遇到的抵抗会强硬得多,风险也会很大。

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赌徒,因为我一直都很害怕冒险,只要坐进牌桌,我会把绝大多数的精力,用在规避风险上……可是,风险这回事,并不会因为你害怕,它就不会出现——就算在98%的胜利概率下,我都有可能被一张方块7打倒!

何况,我现在最大的风险,并不是哪一张转牌或是河牌。而是长时间的处在筹码劣势之下,被人慢慢的蚕食筹码,或者,一杆清台!事实上,做出这个改变,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我必须要努力的积攒筹码——筹码的数量越大,被人清台的概率当然也就越小!

第七十六章 监视眼睛(下)

连续弃掉两把牌后,当古斯·汉森加注到两万美元的时候,我又在按钮位置,用不同花色的3、5再加注到四万美元,开始讲第二个故事。

詹妮弗·哈曼在小盲注的位置上,决定跟注。其他所有人,包括古斯汉森,都很快的弃牌。翻牌是不同花色的9、2、A,詹妮弗·哈曼轻轻的敲了敲牌桌。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领先下注,再决定跟注、或是猛烈的对我加注。我当然不会让她如愿(既然没可能吓跑对手,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在抽嵌张顺子的时候,构建出一个大的彩池)!于是我也很快的让牌。

然后詹妮弗看向我,并且笑着撇了撇嘴,像是有些后悔没有下注,而让我看到一张免费转牌的样子。

“难道你是在对我设下陷阱吗?”她问我。

“陷阱?当然不!”我很诚实的回答,“我一直以为是你在这样做!”

转牌是一张神奇的——小4……

詹妮弗很快的下注五万美元,看上去她很想弥补刚才没有下注的错误。我猜想这张4帮了她一点小忙,也许她是A、4两对?但她根本不可能想到,我已经拿到了最大的顺子——我并不是古斯·汉森,也不会像他一样,经常干一些疯狂的事情,比方说,拿3、5这种牌加注、再加注。

“我再加注到……二十万美元。”

詹妮弗用手掌撑着下巴,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然后她推出了整整六十万美元的筹码。

我也毫不示弱的再加注到一百万美元,而詹妮弗则马上再加注到两百万美元。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在摄像机的镜头前,我淡淡的说道:“我全下。”

“我跟注全下。”詹妮弗·哈曼迅速做出了反应,然后她翻出了自己的底牌——口袋对子A。

河牌是——无关紧要的8。

“邓克新先生顺子、5大获胜。”发牌员微笑着说道,并且把彩池里两千多万美元地筹码扫到我的面前。

“你什么时候变成铁面的?”詹妮弗怔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在发牌员的催促下,从我的手里接过那个红色D字塑料块。她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神奇男孩,你的变化令我吃惊。”蜜雪儿·卡森优雅的对我微笑。

除了一直沉默着的古斯·汉森之外,所有人都在赞扬我地这把牌。但陈大卫没有,他只是抚摸着那个橙子,轻声的说道:“偶尔改变一下风格,的确是可以赢大钱的,可是输起来,也会更快。”

但接下来的比赛里,我一直没有输什么大牌(改变风格必须损失的筹码除外)。我不敢说,这张牌桌已经由我主导。但我能感觉得到。大家看向我眼睛的认真程度,不约而同的都提升了,而这次数,和昨天比起来,也要多得多!

在接近场间休息的时候,我成功的超额完成了任务——我面前地筹码数量,已经达到了三千三百万美元,在整张牌桌上排名第四。领先者是古斯·汉森,七千二百万美元,二三名分别是陈大卫和詹妮弗·哈曼。陈大卫还有五千多万美元,而詹妮弗虽然在那把牌里遭受重创,但由于买入了最大筹码地缘故,她还有四千万美元。

房间的门被一个巡场推开了,他走进来,微笑着告诉我们。场间休息时间到了。

但我们还是必须把正在进行的这把牌结束掉——在翻牌出现不同花色地3、5、7这三张牌之后。我的对手只剩下了古斯·汉森一个人,而他也已经对只有二十万美元的彩池,领先下注了五十万美元。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又是一把让我在翻牌后。就拿到顺子的牌!没错,我的底牌是一张4、和一张6——道尔·布朗森果然说得没错,经常持一些小同花牌和小连续牌(间张连续)进入彩池,是一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运动。因为你总是有不低于20%的机率,凑成一把同花或者顺子。

也就是说,如果你持之以怛的这样玩下去。那么五把牌里,大约会有一把牌,让你组成很大的成手(当然,你没办法保证这成手是最大地)!另外那四把牌,你只需要付出参与彩池的小钱,而这隐蔽的大牌,通常会让你赢到很多钱!

是的,我完全可以赢到更多的钱!古斯·汉森是个奔放流牌手。他一定会跟注我的加注,甚至还有可能会用再加注的行动来对抗我!

“我加注到……一百万美元。”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而古斯·汉森一直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过了一分钟后,他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摇了摇头,把底牌扔回给发牌员。

我还在整理筹码,并且不解于汉森为何会突然放弃抵抗的时候,大家已经高声谈笑着,走出了房间。古斯·汉森阴沉着脸,和一直悠然微笑着的陈大卫,并肩走在最后,他们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神奇男孩。今天你改变了风格,大家好像都很不适应的样子,而你的运气似乎也很不错……你赢了多少?两千多万?”萨米·法尔哈和昨天一样,端着那盘黑糊糊的食物,出现在我的身边。

“谢谢,烟头。差不多有两千万吧。”我微笑着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陈大卫也端着一小块比萨,和几根腊肠,坐进了这张餐桌。

他拿起刀叉,一边切断这些腊肠,一边轻声的对我说:“神奇男孩,铁面刚刚和我说,他和你不是很熟……所以,有一句话,他想让我转告你。”

“什么?”我咽下口里的面包,问道。

“等一下,我先问烟头一个问题。”陈大卫叉起一段切好了的腊肠,然后他扭头看向萨米·法尔哈:“烟头,2003年的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

法尔哈的嘴巴被食物塞得胀胀的,他含糊不清的问道:“哪个传言?”

“和你、还有那个网络白痴(克里斯·芒里迈克)有关的那个。”

“你是说,我在筹码领先时,被他观察出了眨眼频率和我底牌大小的关系,从而在手持AA、AK这些底牌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的弃牌,反而在拿着一些小牌的时候,勇敢的全下对抗我,从而反败为胜……的那个传言?”

“没错。”

“应该是真的。”萨米·法尔哈点头说道,“我后来仔细的看过了那张决赛桌的录像,在翻牌后,我拿到最大的牌时,半分钟内我会眨眼五十次左右,而当我没牌,只是偷鸡的时候,半分钟的时间里,我只会眨眼二十次。”

“那么现在呢?”

法尔哈耸了耸肩:“现在?我在2004年的时候,专门请了一个逃到美国来的克格勃,他训练了我整整三个月,如何控制表情、如何说话、如何眨眼……现在我只要坐进牌桌,每半分钟就只会眨四十次眼,一次不多,一次也不少。”

陈大卫微笑着点了点头。事实上,以他和法尔哈的关系,不可能不清楚这些事情,那么,他就是让法尔哈说给我听的——

我猜得一点也没错!陈大卫马上就对我说:“神奇男孩,铁面让我转告你的那句话就是——你也去找一个这样的家庭教师吧。”

“神奇男孩的眨眼频率也被总结出来了?”萨米·法尔哈不敢置信的问道,“这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讨人嫌在监视眼睛这一方面的造诣,没有人能比得上。可是,他和神奇男孩对战了那么久,都一直没有总结出来他的规律!”

“那是以前。”陈大卫轻声的说道,“今天神奇男孩改变了风格,所以破绽也就随之而来了——铁面总结出来的,是当神奇男孩持小同花牌、或者小连续牌进入彩池,并且在河牌前击中同花或者顺子的时候,当他推出筹码的时候,他的眼睛会连眨三下,反之,他就只会眨一下,最多连续两下。”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还记得我在sop里,曾经建议过来自澳门的那条鲨鱼林帆,让他更改一些叫注的小习惯。当时我曾想,这个建议价值一百万美元。可是,古斯·汉森的这个建议,至少价值五千万美元!

这些小动作都是习惯成自然的,如果没有人刻意指出来的话,牌手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发现——事实上,这一季的HSP还有十三天,古斯汉森完全可以在利用我的这个疏忽,赢走我所有的钱之后,再来给我这样的建议,而我也同样会对他感激涕零。

但他没有,而是在刚一发现之后,就通过陈大卫告诉了我……我看着不远处的餐桌边,那个正在吞咽食物的、孤独的身影,刹那间,百感交集。

而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是——站起身来,并且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对陈大卫由衷的说道:“谢谢。”

汉森的手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他也听到了,我的这份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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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握手(上)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简单的。玩牌是这样,控制自己的眨眼频率、以及其他一些表情、泄露底牌的说话、毫无必要的小动作等等等等,当然也是这样!

在萨米·法尔哈简略介绍了那位前克格勃给他安排的训练课程之后,我就已经认识到,没有经过一个月以上的专业训练,光凭我自己的努力,那几乎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好在,在接受这种专业训练之前,我还有一个简单的方法,而这也是很多巨鲨王常用的手段——想必,大家都应该还记得,菲尔·海尔姆斯的那个大墨镜。

陈大卫告诉我,凯撒皇宫娱乐场外,就有一个卖墨镜的店铺。于是,在匆匆的吃过午餐后,我就走进了那家名字叫做“伪装专卖场”的店铺里。

这里出售从一美元起,直到三百美元的、各种不同档次的墨镜。但毫无例外的,它们都只有一种颜色——纯黑色。

“这副墨镜很适合您呢。”当我拿起一副墨镜戴上后,一直跟在我身后,陪我挑选墨镜的那个年轻女服务生,娇笑着对我说道。

“是吗?”我一边随口问道,一边走到更衣镜前,抬眼往镜子里看去——

或许是我的脸孔比较小的缘故,这副墨镜戴在我的脸上,显得稍许有些大,从眉毛的位置,一直遮到了颧骨,没错,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透过漆黑的镜片,我所看到的一切,仿似都染上了一层深深的黑色——黑色的西装、黑色的皮带、黑色的皮鞋……

可是!在这黑色中,却有一线灰白,是那么的清晰。

我轻轻伸出手去,摘下了那根白发,控制不住地,长长叹了口气

我才十八岁,过完年也才十九。可是,我敢说。任何人都已经看不出我的真实年龄了!即便我自欺欺人的拔掉这根白发,也是一样!

这一年来,我经常熬夜,而生活和饮食也毫无规律,过量的吸烟、喝咖啡……这所有种种,都让这张脸不再光滑,从这镜子里,我可以看到,我的脸上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沟壑。由于经常皱起眉头和板着扑克脸的缘故,我的额角处。也已经起了细密的皱纹。

其实我早就已经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最早发现的,是我说话的声音,从大半年前,就开始变得有些低沉而嘶哑。就连刚才叹出的那口气,听在自己的耳里,也让我感觉到那份沧桑……那份不曾经历过,就永远不会明白的沧桑。

可是,现在不是可以沉浸在这份感伤里的时候!一个小时之后,还有一场艰苦的战斗在等着我!我轻轻的摇了摇头,问那位女服务生:“好吧。这副墨镜多少钱?”

“两百七十八美元。先生。”女服务生微笑着对我说道。

但就在我掏出钱包地时候,她又轻声问我:“先生,如果我猜得没错地话。您是准备去玩牌吗?”

“是的,怎么了?”

“那样的话,我想给您一个建议。”

“哦?什么建议?”

“我建议您不要急着为这副墨镜付款,而是先看看我们卖场里的其他产品……”女服务生微笑着说道,“您一定听说过HSP吧?就是这几天正好在凯撒皇宫娱乐场里举行的,那场全世界水平最顶尖的比赛。”

“当然。”我淡淡的回答道。

女服务生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卖场里悬挂着的小型电视屏幕——在那里,正在播放着HSP的宣传录像,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孔,或大笑、或微笑着,一闪而过。

但她很明显没有看出来,我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她只是带着一种骄傲和自豪。对我说道:“先生,首先,我想建议您买一顶鸭舌帽,二十年来,丹·哈灵顿先生的帽子,都是在我们这里买的。您不妨试一下,当您感觉自己要好好思考的时候,就压低这帽子的帽檐,它可以和这副墨镜,成功的连成一片。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看到。您在思考的时候,究竟有没有皱眉头。”

然后她马上补充着说道:“当然,如果先生您喜欢道尔·布朗森先生的那种大草帽,我们也可以提供。不过,在那位曾经的世界赌王刚刚去世的现在,我并不建议您这样做……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对他保持最基本的尊敬,不是么?”

也许是我确实喜欢皱眉思考,也许是女服务生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地地方。我马上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买一顶鸭舌帽。”

“那么?您喜欢什么颜色的?”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颜色无所谓,只要不是和哈灵顿先生相同颜色的,就可以了。”

女服务生也对我微微一笑:“好的,那就黑色的吧,这会让你显得很酷。然后呢,我建议您买一个耳塞,就是这种大号的。当您偶然紧张的时候,戴着它,别人就不可能看到,您的耳根有没有变红。您知道,即便是曾经的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先生,在牌桌上,也总是会遇上很多令他紧张的事情……对了,先生,您听说过菲尔·海尔姆斯这个名字吗?”

我当然听说过!不光听说,还把他赢到破产!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忘记这个名字了。

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她耸了耸肩:“海尔姆斯先生虽然没能参加这一季的HSP,但前面几季,他都是从我们这里选的耳塞。这种耳塞是专门为牌手设计的,对您的听力毫无影响,您可以试试。”

“嗯,还有别的吗?”我接过她递上的鸭舌帽和耳塞,轻声问道。

“如果您不觉得厌烦的话,我建议您再来看看这个。”女服务生带着我,走向另一个柜台,她似乎有些不经意的问我,“先生,您抽烟吗?”

“经常抽。”

“可惜娱乐场里不准抽烟,这真是个很糟糕的规定,不是么?”她停下脚步,指着柜台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口香糖,对我说道,“那么,我建议您再准备几盒这个,詹妮弗·哈曼女士,总会在玩牌之前买上几盒,它们都是特制的,可以有效的缓解您对香烟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当您嚼口香糖的时候,您自然就会较少说话。不过您要注意的是,嚼口香糖的时间和动作,一定要有规律,以免被人看出什么……”

“好的,那再给我拿五盒。”

……

当我戴上了鸭舌帽、墨镜、耳塞,嘴里咀嚼着口香糖,再次走进比赛房间的时候。除了陈大卫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而原本属于陈大卫的位置,现在坐着的,是一个东方人。他的面前,大约还有七百万美元的样子。

我敢肯定,我从未见过这个人,他绝对不是巨鲨王俱乐部的成员!

看到我的样子,大家都没有恶意的笑了起来,就连古斯·汉森,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就在这笑声中,那个新面孔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对我伸出右手,

在我们握手的时候,詹妮弗·哈曼也站了起来,她指着那个东方人,对我说:“神奇男孩,这位是在拉斯维加斯大名鼎鼎的韩国赌王车敏洙先生……我想你一定听过他的名字,对吧?”

说实话,即便是从对巨鲨王们如了指掌的阿湖和龙光坤嘴里,我也从来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在重重遮挡之下,没人能看出我犹豫迟疑的表情,大家只能看到,我们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握手。

“邓先生在单挑对战中,击败了巨鲨王海尔姆斯先生,和陈先生一样,是我们亚洲人的骄傲。车某久仰大名,今天终得相见,真是三生有幸。”看上去,车敏洙比我大上至少三十岁,但他却用一种很是谦卑的语气,和我说话。

他的说话验证了我的想法,没有哪位巨鲨王,是会直接称呼对方名字的!我一边想着,一边随口客套着说道:“哪里哪里,车先生的大名,我才是久仰之极……”

直到说完这句话后,我才惊觉……我和他的对话,竟然用的是中文!

“车先生的中文说得很不错。”在彼此松开手后,我轻声说道。

车敏洙微笑着点头说道:“是的,我到过很多次中国,也有一些中国朋友。”

这个时候,詹妮弗·哈曼微笑着对我说道,“在我破产后,重新往上攀爬的那段时间里,车先生也刚刚破产。他和我一样,不断向更高赌金的牌桌发起冲击。我们在盲注20/50美元、和50/100美元的牌桌里,战斗过很多次,不过从我升上盲注100/200美元的牌桌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在一张牌桌上玩过了。到现在,大约有十多年了……对吧?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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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握手(中)

“是的,我在盲注50/100美元的牌桌上,被大卫·里斯先生当成一条鱼儿捕杀,不得不回到盲注10/20美元的牌桌,重头再来。”车敏洙又把脸转向了詹妮弗·哈曼,由衷的说道,“尽管这听起来像是一句恭维话,但我还是要说,詹妮弗女士是我所见过的,最坚强的女性。”

“我也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丹尼尔·内格莱努坐在椅子上,插嘴说道,“她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不止一次的,攀上了最高的顶峰。”

“我也是。”我迅速的说道,“记得我第一次和詹妮弗……呃,见面的时候,我就对她说过,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牌手之一。”

在我们的恭维声里,詹妮弗似乎有些害羞,看得出来,她想要把话题从自己的身上引开。我听到,她轻声说道:“神奇男孩和车先生,也是我所见过最重情义的人。”

大家都安静下来,整个房间里,只有詹妮弗·哈曼的声音轻轻响起:“大家都知道,车先生是东方快车和我提名,号召大家联名推荐,才得以参加这一季的HSP。他并不属于巨鲨王俱乐部,但玩牌的技巧可不逊色于任何一条巨鲨王!事实上,车先生甚至还获得过sop的金手链,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才没能进入俱乐部而已。”

“哦?什么身份?”和我同样对车敏洙一无所知的内格莱努,忍不住问道。

与此同时,我也看到蜜雪儿·卡森和丹·哈灵顿,露出了同样疑惑的表情。没错,对这些巨鲨王来说,任何身份,哪怕是美国总统,都比不上巨鲨王俱乐部成员这个身份,来得更为尊贵和重要!

好在詹妮弗马上就给我们揭开了谜底:“车先生是现任美国围棋协会主席,韩国棋院职业四段。还曾经多次在世界围棋大赛里进入复赛。”

“围棋大赛?从来没听说过……奖金比sop还高么?”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古斯·汉森,带着些许不屑的。轻声嘀咕着说道。

车敏洙也同样轻声的回答道:“当然没有。古斯·汉森先生,事实上,1988年我拿到那条金手链时,所获得的奖金,就超过了所有我从围棋比赛里得到的收益。”

“那车先生为什么不放弃围棋,来做一个职业牌手,并且加入我们巨鲨王俱乐部呢?”蜜雪儿·卡森忍不住问道。

车敏洙的表情依然谦卑,说话也依然轻言细语……但所有人都能够从他的话里听得出来。那份绝不动摇的坚持:“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些责任,是必须花上一生的时间去背负的。而我,是一个男人。”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再也没有人说话了。过了一小会儿,詹妮弗才微笑着说道:“看来大家都不是很了解车先生。其实,车先生在拉斯维加斯的娱乐场里,总计赢到了超过两千万美元。但这些钱的绝大多数,都被他拿出来,花费在围棋事业之中了。他独立举办了美国和加拿大连续九年的所有棋赛,还为中国的好几个棋赛。提供了全部奖金。把这些比赛从停办地阴影下拉了出来。”

“但这些都没什么,很多富豪们都会投资、或者赞助一些他们喜欢的运动。”詹妮弗继续说了下去,“车先生最让我敬佩的地方,是他曾经帮助过一对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中国棋院的夫妻棋手(江铸久、芮乃伟夫妇),他经过了四五年的不懈努力,花费了差不多四十万美元,以及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时间、和心血,终于让这对夫妻棋手进入了韩国棋院,从而能够延续他们的围棋生命。最重要的是,在车先生决定帮助他们之前,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两人一面,也更谈不上什么友情。所以,神奇男孩,我觉得他和你一样,都是很重情义的人。”

蜜雪儿·卡森点了点头:“没错,我听东方快车和死胖子说过。有关神奇男孩的那些事情。他在自己地姨父破产自杀后,为了给姨母保留一套房子,毅然承担起将近两百万美元地债务。尽管他并不像车先生那样,是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而做出这种事情,但考虑到那个时候,神奇男孩还只是个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高中生……詹妮弗小甜心,我觉得你地评价简直再正确不过了。”

古斯·汉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也赞同詹妮弗小甜心对神奇男孩的评价。别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我至少知道,草帽老头过世的时候。陪着他的,除了冒斯夫人和死胖子外。就只有神奇男孩和他的那个小女友了。要不是神奇男孩这样重情义,他也不会得到草帽老头、东方快车、烟头,还有其他一些巨鲨王的帮助,他们甚至破格让他进入了巨鲨王俱乐部……老实说,其实我不赞同他们这样做。没错,神奇男孩的确很有天赋,但草帽老头曾经和我说过,他是个没有赌性的人。现在,我最担心地事情,就是神奇男孩会在进入巨鲨王俱乐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因为某一次失利、或者某一次被人清台,而宣布从此退出扑克的世界。如果那种事情真的发生,我们俱乐部将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

“神奇男孩,你会这样做吗?”詹妮弗·哈曼睁大眼睛,轻声问道。

如果换成以前,我确实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样做。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答案……我异常坚定的说道:“当然不会。”

古斯·汉森向我投来了不信任的目光,他用那种阴郁的声音轻轻说道:“神奇男孩,你要知道,未来地事情,是谁都说不准的。也许今天下午,你就会被我扫地出局。你确认你可以做到,像讨人嫌和其他那些破产过的巨鲨王一样,再从低级别的牌桌慢慢爬上来?那是一个异常艰难的过程,很多人都在中途放弃了。”

“是的,我可以做到。”我平静的回答,“刚才车先生也说过了,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些责任,是必须花上一生的时间去背负的。而我,和他一样,也是一个男人。”

“女士们、先生们,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家做好准备。”就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巡场走进来通知我们。

当他离开房间后,发牌员也进来了。然后聚光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摄像机也开始发出了低沉的“嗡嗡”声。在大家坐进座位的时候,詹妮弗哈曼意犹未尽的对我说:“神奇男孩,我建议你去看一下车先生的自传,或者根据这本自传改编的同名电影。我想,他的经历会对你有些帮助。”

“书名是什么?”我一边往彩池里扔下一千美元的附加注,一边问道。

“《全下(ALLIN)》。”

或许是因为赌金不足的缘故,车敏洙玩牌的风格,并没有像他自传的书名那样,拥有一种一往无前、有我无敌的气势。他甚至比丹哈灵顿,还要玩得保守一些。

牌桌边的七个座位里,就坐着四个保守流牌手——任谁都能够想见,在接下来四个小时的比赛里,很难再出现什么精彩的牌局了……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大家都在不停的弃牌,谁都没有战斗的欲望。直到比赛结束,大家的输赢都没有超过两百万美元。

“谢谢大家的指教。”车敏洙站起身来,对所有人说道。

“你的确玩得很不错。”古斯·汉森阴沉着脸,对他说道,“我现在有些期望,后天的牌局里,您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了。”

车敏洙笑着点了点头:“希望到时候,我的表现不会令您失望。”

“那么,车先生明天也会去参加扑克名人堂的活动吗?”詹妮弗哈曼站起身来,微笑着问道。

“我已经荣幸的收到了巨鲨王俱乐部和《牌手》杂志联合发来的邀请函,一定会去现场观礼。”车敏洙再次点了点头,“对我来说,虽然围棋比玩牌更重要,但扑克也同样是我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么,明天马靴酒店再见。”

“明天见。”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丹·哈灵顿也同样微笑着问我:“神奇男孩,明天你应该不会一个人去马靴酒店吧?”

我站起身来,摘下了帽子、耳塞和墨镜:“当然不会。邀请函上不是说,每个参加活动的牌手,都可以带一名伴侣吗?”

“是的,没错。”哈灵顿也站起身来,“可是,我想问的是,你究竟打算带上你的小女朋友,还是你的那位未婚妻?”

未婚妻……我的脑海里顿时跳出了一个名字:堪提拉小姐!难道她也来了拉斯维加斯?也要参加这次扑克名人堂的活动?

“要不,两个都带上吧。”古斯·汉森总是这样,不给人留任何情面,“我知道,你有能力让她们和平共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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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握手(下)

事实证明,无论是丹·哈灵顿,还是古斯·汉森:他们说的那孵潞,都只是巨鲨王之间一种善意的玩笑……或者说,善意的提醒。

HSP的比赛是晚上十时半结束的,而这一天的夜里十一时,堪提拉小姐就和辛辛那提小姐一起,走进我所住的酒店双人房间。

“其实我本来没有打算来拉斯维加斯的。”大家分别坐进沙发后,堪提拉小姐微笑着,对我和阿湖说道,“可是,你们刚刚离开达拉斯,我就收到了一份标明‘务必参加’的邀请函。所以急匆匆的赶来了。要不然的话,原本我们可以一起过来的。”

“务必参加?那是什么意思?”阿湖好奇的问道。

“名人堂活动的邀请函分为两种。”堪提拉小姐耐心的解释,“一种是普通邀请函,收到的人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前去观礼。另一种是‘务必参加’邀请函,基本上,这代表着巨鲨王俱乐部将要给收到邀请函的人,颁布发一些奖项,比方年度最佳牌手、最佳新人、年度杰出贡献等等。杜小姐,尽管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牌手,也不打算继续玩牌下去,但我可没办法拒绝巨鲨王俱乐部的邀请。”

阿湖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在之后的聊天里,她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坐立不安——要不是碍于礼貌,我猜想她一定会马上跑进房间,仔细看看我那一份邀请函上,是否写着“务必参加”几个字。

而我却在思考着另一件事——汉森和哈灵顿,都没有理由不知道,堪提拉小姐自己有一份邀请函,那么,他们对我说那些话的用意,当然就是……

不经意般的点醒我一下,不要受到感情的困扰!

金杰米曾经告诉过我,陈大卫给过我一份极高的评价——

“当你真正成长起来后。唯一能击败你的,只有两样东西。感情……以及河牌。”

道尔·布朗森写的三本《超级系统》,尽管成书的时间间隔了三十多年,但无论哪一本,都会用很大的篇幅写下这样一段话:

“罗曼蒂克的问题,会对一个牌手造成非常大的影响。情感纠纷会很大的影响到,每一个平常玩得很好的牌手在每件事上的决策。在牌桌上,这理所当然的会让他们花费更多的钱去清醒!”

可是,我觉得,他们是多虑了。尽管我非常感激堪提拉小姐曾经给过我的帮助,但无论如何,这也只是种感激,而不是一种爱情!

我想堪提拉小姐也很清楚这一点。至少在这个晚上,她所做地一切都很符合好朋友的身份——我们愉快的交谈了半个小时后,在一个话题结束后,她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HSP是一场很辛苦的比赛,阿新,很抱歉我妨碍了你的休息。那么,我就先回房间了。”

“嗯。明天见。”我和阿湖也站了起来。把她送出门外。

“对了,杜小姐,阿新。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马靴酒店吗?”堪提拉小姐在走廊里走了几步,突然转身问道。

我和阿湖对视了一眼,然后我笑着回答道:“当然可以。”

事实上,在BBC体育频道刚刚开始举办HSP的时候,只有上下两季,分别在sop的前后一个月左右。但几年后,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才在每年的12月,增设了一个十五天的前半季——

几乎所有的巨鲨王,都会在12月初回到拉斯维加斯,为圣诞节和新年做准备,而扑克世界地年终活动。也会集中在这一个月的上旬或者中旬举行。对BBC体育频道来说,放任这些已经休整结束,而且也在拉斯维加斯集结完毕的巨鲨王,自由散漫地分散作战,无疑是一个令人无法容忍的资源损失!

但也正因为上述原因,所以HSP前半季的赛程和其他两季比起来,就显得轻松了许多——这十五天的比赛期内,有至少五天时间,没有安排比赛,也就是说,平均每两天比赛,就可以休息一天!

但这些休息时间,并不像sop的休息时间一样,可以由参赛牌手们自己完全支配。包括我在内,所有参与HSP前半季的巨鲨王们,都有一些“务必参加”的重要活动——而扑克名人堂的活动,就是扑克世界里,除了sop和HSP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活动!

如果说能够坐进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决赛桌,是每一个牌手最大的梦想,那么只是因为,他们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有机会参加扑克名人堂的活动!

所以,当第二天一大早,阿湖打着哈欠告诉我,一直到凌晨五时才睡着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惊讶,反而认为这是极正常的事情——要知道,即便是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感觉的我,也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才能够静静的入眠。

我们很快的梳洗完毕,换上了出门的衣服——我依然是一身西装。而阿湖则换上了那一身淡紫色无肩低胸晚礼服。

在和菲尔·海尔姆斯的单挑对战结束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看到阿湖的时候,产生惊艳地感觉!我忍不住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对她说:“阿湖,你真漂亮。”

阿湖有些害羞的微微垂下头去,然后她伸出右手,手心里,那枚钻石链坠正闪闪发光。

“帮我一下,可以吗?”阿湖慢慢的闭上眼睛,带着一种幸福的表情,对我说道。这沙哑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是那样的温柔,而令人沉醉。

我轻轻拿起这条项链,走到她的身后,项链在她洁白的脖子上缓缓滑过,我却忍不住想着,哈灵顿和汉森实在太不了解我了!有了阿湖,我还会在感情上受到什么困扰?当然不会!别说堪提拉小姐了,就算阿莲……”

阿莲!当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中出现的时候,我的手猛的一颤!而这正是即将扣上链扣的那一刹!整条项链无声的从阿湖的晚礼服上滑下,在她那双红得耀眼的高跟鞋边弹了两下,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阿新,你怎么了?”阿湖顾不得捡拾项链,赶紧睁开眼睛,转过身来问我。

“没怎么,我……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我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并且弯下腰去,借捡项链的机会,躲避阿湖那锐利的目光。

“堪提拉小姐?”阿湖轻声问我。

我马上回答道:“不是。”

“你的那位……阿莲?”

这一次,我没有作声。而阿湖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静静的,从我的手里接过那条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我怔怔的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可我的脑袋里,却有一片轰鸣声不停响起。仿似有无数人正在对我说话。而我却只听清楚了一句。那是姨父的声音——

“人就系甘样。你以为你知佐,其实你唔知,你以为你明佐,其实你唔明,你以为你成功佐,但系昵度,你已经失败佐。”

姨父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以为我已经成功的摆脱了感情的困扰,但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一切的一切,不过都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我们走吧,别让堪提拉小姐等急了。”阿湖的声音把我从这轰鸣声中拯救出来,她一脸平静的样子,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我绝不这样认为!

我慢慢的走到玻璃窗前,而阿湖也一脸担心的跟在我的身后。然后我们静静的看着窗外——这个时候,天色刚刚放亮,还没有到大家出门的时间。只有一些玩了整夜的赌徒,走在窗外空荡荡的大街上。

过了有那么一会,我背对着阿湖,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一天,也是这样早,我被那张方块7打倒,是你从赌场里追出来,拉住了我。要不然……”

“那都已经过去了……”阿湖马上抢着说道。

“对我来说,那永远都像是就发生在昨天的事情。”我轻声的打断了她,“然后你拿出自己所有的钱,替我还债。而你告诉我,那是因为我曾经给过你一张船票。”

“是的。”

“那个时候……我很感激你,但我根本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我也是。”阿湖轻笑一声,接着说道,“也许原本还有些别的想法,可是听到你说自己只有十八岁的时候,就连那点想法都没有了……我比你要大上五岁,根本就没想过,我们有可能会走到一起。”

“可是命运似乎总喜欢把我们绑在一起。之后,我们很侥幸的,一起赢了陈大卫,又很幸运的,在一起对抗托德·布朗森的那场牌局里,没有输掉,然后我们再一起来了拉斯维加斯,参加sop……说实话,阿湖,直到你生日那一天,我送你这条项链的时候,也一直都只是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因为她……出现得比你早。”

“我知道。”阿湖很快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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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玻璃窗的爱

“那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在沉默了一小会后,我们两个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是……你答应陪我来参加sop的时候。”阿湖慢慢的说道,沙哑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飘荡,“你知道的,在那之前,我除了周末去澳门的时间外,平常就在网上玩牌。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谈情说爱。当我拿着那枚sop入场卷,回到家里,兴高采烈的把行装全部打点好之后,我才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陪自己来拉斯维加斯的人……”

阿湖幽幽的叹了口气,接着说了下去:“原本,我是想带一个弟弟来的,可是,一方面我不想让家人知道,其实我不是一个白领,而只是一个赌徒,另一方面……我太清楚我的弟弟们了,在拉斯维加斯这种地方,他们会把自己整个人都输掉,甚至还可能会连我一块搭上。”

“不至于吧?”我凝视着窗外,轻声问道。

阿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然后我就想到了你。在那之前,我们两人一起战斗过几次,尽管那些战斗都结束了,你也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之中,可我想,也许你会答应呢?不试试怎么知道?但是,我还是不太敢给你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听到你的拒绝……或者真的有天意这回事吧,就在我还迟疑着、举棋不定的时候,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而我根本就没想到,你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对我说,好的,我去。,就在那时,我就告诉自己,我没有看错人,真的没有,这是一个值得我拿一辈子去爱的男孩……”

阿湖轻轻的抽泣起来,但很快的。她就轻声的对我说:“好了,现在轮你了。”

“我?”我自嘲般的笑笑,淡淡地说道,“其实,阿湖,我一直都错了。”

“错了?”

“是的,听你这样说过之后,我才突然明白过来,其实。我一直都在爱着你。”我转过身来,看着阿湖的眼睛,她的眼角处,还依然泛着泪花。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忍不住伸出手去,为阿湖轻轻擦拭眼角:“阿湖,对不起。我才十八岁,而且除了玩牌,我什么都不会……是的,在遇上你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情。”

阿湖有些迷惑的摇了摇头:“阿新。你在说什么?”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性格,我是一个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就会尽量避免全下这种行为地人。一般来说,我绝不轻易冒险。可是。先是陈大卫、再是托德·布朗森、再是sop、海尔姆斯……我们一次又一次在牌桌上,面对不同的巨鲨王,一个不小心,就是倾家荡产,甚至说是拼命也不过分。而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决定。”

在我停顿下来的时候,阿湖马上紧张的说道:“阿新,可是从海尔姆斯那场挑战之后,我就答应过你,再也不会擅自给你决定什么了……只

“不。阿湖,你听我说完。”我点着一支烟,浓浓的烟雾便在这玻璃窗前袅袅升起,“陈大卫那一局牌,我对自己说,这是阿湖自己的钱,哪怕她把这钱扔进水里,我也管不着,托德·布朗森那场SNG,我告诉自己。阿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看着她一个人去送死,sop是你给我的一个机会,其实我们都知道,再这样不死不活的拖下去,我要花几十年才能还清那笔债务,而你也不知道还要继续拼多少年命,更何况,你的母亲等不起,我的姨母也一样,没有退路地时候,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就要死死抓住!这个道理我当然也很明白。但是,到了海尔姆斯那次……就连我也没有办法,再帮你想到合适的理由了。”

不等阿湖说话,我就快速的说了下去:“很幸运的是,我击败了海尔姆斯。可这还没完,后面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一开始也完全不可能想到——我加入了巨鲨王俱乐部,参加了《超级系统3》的写作,现在还被迫把所有家产放在HSP的牌桌上……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简简单单的‘应战’两个字。”

“阿新,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阿湖,你没有必要对我说这句话。直到刚才,我才真正的想通了……其实,前面那些理由,都只是我编出来骗自己的。而我之所以会心甘情愿的,不断的和巨鲨王们战斗,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轻轻吐出了那三个字——

“我爱你。”

阿湖微微扬起脸,清晨的阳光从玻璃窗外射进房间,也照在了她那张怎么也掩盖不住喜悦之情的脸上。

“阿湖,你要知道,我是一个谨慎而且自私的人。”我接着说了下去,“我的朋友很少,几乎没有。但要是哪个朋友要去做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我不会陪着一起去。我只会劝说他不要冒险,如果他不听劝阻、一意孤行的话,我就会放弃不管……就像当初的龙光坤,我一直拿他当最好的朋友,但在他开始疯狂的到处打sop入场卷的时候,我也只是劝了他两次,然后就再也没有管过了。可是,阿湖,你不同。为了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地。”

当我停下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我们都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我伸开双臂,阿湖在同一时间投入了我的怀抱,然后我低下头去,用自己的嘴唇,准确的找到了阿湖的嘴唇,之后这嘴唇就没有再分开过,我们都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从对方的嘴里吮吸着甜蜜。我感觉到,两行热得发烫的泪水从我们脸部接触的地方滑过,而在这一瞬间,我也有一种哭出来的冲动。

我是一条巨鲨王,而阿湖是一条鲨鱼,原本,我们应该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看清楚对方的想法!可是,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爱情!

爱情……这个词包含了很多、很多……

也许一百个人里,对爱情就有一百种不同的见解,也许很多人都会大笑着对我说:爱情不是这样子的……

但是,我可以大声的向全世界宣告,这就是我的爱情!

不,像我对阿莲那样默默的、不计后果的付出,那不叫爱情!真正的爱情,是理解、和支持。是的,像阿湖对我、或者我对阿湖那样,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或者正在做什么,能理解的理解,不能理解的,也会尽力支持!

在这玻璃窗前,我们拥吻了很久,谁都不愿意松开自己的双手。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轻轻的一阵敲门声响起,那是堪提拉小姐在催促我们应该出发了。

阿湖轻轻的松开我,垂下头,对我说道:“我去补下妆,你去开门。”16k手机站.

我开了门,并且告诉堪提拉小姐,我们会马上去酒店外和她会合。然后她离开了,而我则回到刚才和阿湖站立的地方,重又点上了一支烟。

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是的,拉斯维加斯是一个充斥着赌徒的世界。而赌徒这种职业……一共就只有两类,赢家、或者输家。这两者是很好辨识的,即便是从这四楼的房间往下看去,我也能清楚的辨别出,到底哪个人是大赢家,而哪一个,又是输光了一切,不得不黯然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刚到拉斯维加斯时,我仿佛带着傻气般做出来的事情。可是现在,我绝不会再认为自己无聊了,我完全有这个资格,大声的对着窗外吼一声——

“那么,拉斯维加斯,让我们来分个胜负吧!”

“怎么突然间,这么豪情万丈了?”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阿湖奇怪的问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我对她说道:“阿湖,你过来一下。”

在阿湖顺从的走到我面前后,我把手伸进西装的内口袋,拿出一个盒子。

“阿湖,这是我和那条项链一起买的。当时,冒斯夫人曾经劝说我,不要随便给女孩子戒指,所以我就一直把它放在自己身上……”我打开盒子,拿出那枚钻戒,“但现在,我想它应该物归原主了。”

我握住阿湖有些粗糙的手,慢慢的,把戒指套进了她的无名指。

做完这一切后,我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我的父亲和姨父,看不到这一幕了。”

“不。”阿湖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指向玻璃窗外,浩瀚无际的天空,她指间的钻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他们会在天堂看到这一切的。”

我点了点头:“是的,阿湖,你是对的。天上,永远都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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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花店(上)

我们一行四人,在马靴酒店的大门外下了车。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穿着侍应生服装的女孩子——和菲尔·海尔姆斯的单挑对战中,担任我私人服务生的卡莎米亚。

她也看到了我,并且兴奋的向我挥手叫道:“嘿,邓先生,我已经等您很久了!”

“等我?”我和阿湖并肩走到她的面前,有些奇怪的问道。

“是的,邓先生。”她有些腼腆的说道,“您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娱乐场服务生,可在前天,我竟然也收到了一份标明了‘务必参加’的邀请函……我想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他们怎么会给我发邀请函呢?所以我一大早就来了马靴酒店,想要找您帮我问一下。虽然我并不想给您添麻烦……但在拉斯维加斯,我有幸认识的巨鲨王,就只有您一位了。”

我微笑着对她说道:“卡夏,你想多了。巨鲨王俱乐部的人,是不会弄错的,既然邀请了你,就一定有他们的理由。好了,我们进去吧?”

那个女孩子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小孩子从大人眼皮底下偷到糖果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还夹杂着不敢相信。过了一会,她才如梦方醒般应道:“嗯。”

然后她马上问我道:“可是,邓先生,这是名人堂的活动……我有些害怕,您可以允许我跟在您的身后吗?我知道,这个要求会让您为难,毕竟,巨鲨王们的朋友都是些亿万富豪,而我……”

“你在说什么呢。”我轻声说道,“卡夏,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我们三人分别把邀请函交给门外的那位侍应生,然后踩着红地毯走进马靴酒店。进门的那一刹开始,我就感受到了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气氛。

在最显眼的地方,悬挂着第一任世界赌王章尼·冒斯、和第二任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的巨幅半身像。在他们两侧,是其他一些进入扑克名人堂的人的头像:陈大卫、古斯·汉森……马靴酒店地扬声器里,正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他不停讲述着这些人的神奇事迹、以及为扑克世界做出的巨大贡献。

每一个已经去世的人,都有一个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的故事,而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还在书写自己与众不同故事!

庄严、肃穆……不,这些词根本不能表达出我的想法!平常总是热火朝天地娱乐场里,现在是一片空荡荡,总是被筹码和扑克占领的牌桌,现在放着的,是一些昂贵的酒水和食物,巨鲨王和各自的伴侣们,就端着酒杯,在这些牌桌边慢慢走动。和相熟的朋友打招呼、聊天。但即便是平常最大声的人,在这种时候,也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自己的音量惊动了画像里的那些人——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地话……那就是,神圣。

是的,神圣!这里,就是扑克世界的最终殿堂!

每一年,都有数以百万计的业余牌手、以及网络牌手,在为sop地入场卷而奋斗,他们中极少数的幸运儿,和大部分的职业牌手,在七月来临的时候。就开始为活着进入下一天的比赛而不停奋斗,数千名牌手倒在了钱圈之外。而只有千分之一的人(如果算上倒在卫星赛的牌手,这个比例为十万分之一),能有机会坐进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决赛桌。争夺那条金手链……在他们的心目中,那张决赛桌,就是扑克世界的最终殿堂了。但是,不!那顶多只能算是第二殿堂!

要知道,每一年都能有九个牌手进入sop地决赛桌,但从扑克名人堂设立至今,整整四十年过去了,却只有不到四十个人能够有资格进入名人堂!平均下来,一年还不到一个人!

金手链可以凭借sop本赛那个月里,强到逆天的运气拿到,但想要进入扑克名人堂,单纯的凭借运气和成绩。根本就不可能!没错,就连拿到了十条金手链的菲尔·海尔姆斯,都还没有资格进入名人堂!

巨鲨王俱乐部给海尔姆斯那些支持者们的回答是:他的成绩的确异常出色,但金手链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而在其他方面,他并没有为扑克世界做出足够进入名人堂的贡献。

从他的这个例子,就可以看得出来,这绝非那种滥芋充数的评选、或是安慰性质的奖励……每一个能够进入扑克名人堂的人,对扑克世界的巨大贡献,都是举世公认的!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即便是那个人的反对者,也无话可说!

阿湖和卡夏明显也感觉到了这种神圣,和我不同。她们其中的一个,对巨鲨王们和扑克世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感,而另一个,一直就生活在拉斯维加斯这种地方,这份敬畏感也丝毫不下于前者——我感觉到,阿湖挽住我的那只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而卡夏则紧紧抓住了我另一侧的衣角。

我和阿湖耽搁得太久了,尽管没有迟到,但留给我们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并不多。几分钟后,我们就看到萨米·法尔哈、古斯·汉森、和陈大卫三个人,并肩走到了临时设置的主席台上。

“女士们,先生们,请就坐。”法尔哈笑容可掬的说道,“持有‘务必参与’邀请函的,请在前五号牌桌就坐,持有‘欢迎光临’邀请函的(观礼邀请函,像车敏洙拿到的,就是这种。)请在观众席就坐,其他人请在六号以后的牌桌就坐。”

大家很快就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坐下。然后汉森用他那一贯阴郁的语气说道:“在活动开始前,请全体起立,为今年十一月逝世的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先生,默哀三分钟。”

默哀结束后,陈大卫开始缓慢而深情的、缅怀道尔·布朗森的一生:“有一个牌手,叫做道尔·布朗森……”

从那位世界赌王因为摔断腿而离开高中篮球队、进入扑克世界开始,到他的两次破产,再到几乎丧命的喉部肿瘤……

“这一切都没有打倒那位可敬的老人,他一次又一次坚强的扼住了命运的喉咙。而在重又回到最高赌金的牌桌上之后,他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辉煌无比的成功,三条sop无限注德州扑克金手链,以及其他七条金手链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所主写的三本《超级系统》,是至今为止,对扑克技巧描述得最全面、也最精辟的教战手册,至今为止,全世界范围内,还有超过一百万位牌手,正在使用从《超级系统》里学到的理念、技巧玩牌……”

“……那位可敬的老人一生博爱、热情,总是会尽力帮助一些他认为需要帮助的人,甚至直至进入天堂的那一刻,也念念不忘将所有财产捐献给慈善事业……”

“……无论何时何地,他所做的一切,堪称我等之楷模,他是一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牌手。我想,大家永远都不会忘记,有一个牌手,叫做道尔·布朗森。”

在陈大卫说完后,大厅里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抽泣声。我也感觉到鼻子有些发酸,于是我把头抬了起来——

视线越过了几张牌桌,我看到了……菲尔·海尔姆斯。他正给自己戴上一副硕大的墨镜,就像平常坐在牌桌里一样。

然而,这墨镜戴得有些迟了。

是的,他应该早一些戴上的,那样的话,就没有人能看到,顺着他刀削般的脸颊,流下来的那一行泪水。

几分钟后,这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然后古斯·汉森走到了其他两人的声前,并且说道:“请大家节哀。那么,现在,请马靴酒店董事长兼总经理,sop举办者老凯森先生上台发言。”

那位垂垂老矣的凯森先生在他儿子的搀扶下,走上主席台。从法尔哈手中接过麦克风,使尽全身力气,大声说道:“为了纪念那位永远离我们而去的世界赌王,我宣布,2012至2014年度的三届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将改名为sop道尔·布朗森比赛。”

我开始鼓掌,与此同时,大厅里响起了一片热烈而疯狂的掌声

在凯森先生离开主席台后,又过了很久,这掌声才平息下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扬声器里那个浑厚的男声,突然再度响起。

在今年的sop里,我已经听过很多次这个声音了,它总是那样冷漠、毫无感情色彩,而这一次,也没有任何例外,就像我们依然身处sop的本赛,而他也依然在尽职的播报赛况一样。他说的是——

“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先生,刚被淘汰出局。”

在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的那一刻,萨米·法尔哈以俱乐部代主席的身份,代表巨鲨王俱乐部、以及《牌手》杂志宣布,名人堂活动,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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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花店(下)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扑克名人堂的活动,所以我并不知道,之前那么多年的名人堂活动,是怎样举行的。但我认为,不可能还有哪一次活动,比这一天的气氛更为悲伤。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

扑克名人堂的活动日程排得很满。而最先进行的,是一些年度奖项的颁发。

第一个奖项,是年度最佳女牌手,没有任何争议的,本年度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获得者詹妮弗·哈曼,拿到了这个奖项。她面色凝重的走上主席台,从巨鲨王俱乐部年纪最老的成员杰里布什手中,接过了一个小型奖杯和五万美元奖金。然后她接过麦克风,开始致词——

“在这种时候,我应该很高兴,可是,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因为我最想感谢的人,却永远听不到我的感谢了。”詹妮弗微微抬起头来,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她眼里闪烁着的泪花,“当我第二次破产,重新奋斗在盲注50/100美元牌桌上时,我以为自己的扑克生命就这样碌碌无为的结束了……那是我整个人生里,最黑暗、最看不到希望的时间。可是,就在这时,道尔·布朗森先生给我打来了电话,他对我说:孩子,可以来帮我一个忙吗?我想请你帮我写《超级系统2》的有限注德州扑克那一章……”

她停了下来,开始不停的眨眼,很快速的、不停的眨眼,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让泪水停留在眼眶里。然后她张了几次嘴,但都没能再继续下去。最后詹妮弗摇了摇头,把麦克风交回到布什手中,跑下了主席台。

坦里罗先生轻轻的拥住了她,在她耳边不断低语着,试图安慰她,但似乎效果并不是很好。而就在我看着他们的时候,主席台上的萨米·法尔哈念到了我的名字。

“年度最佳新人,邓克新先生。当他七月份第一次出现在拉斯维加斯。并且拿到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第100名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相信,他能够在一场赌金高达一亿美元的单挑对战中,击败菲尔·海尔姆斯。但是,他做到了。现在,有请邓先生上台领奖。”

就在我站起身的时候,堪提拉小姐轻声说道:“我相信,法尔哈先生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定没有把我和杜小姐计算进去。阿新,当时杜小姐就一直对你很有信心,而我对你的信心,也不下于她。”

“是的,我知道。”我微笑着回答。

为我颁奖的,是冒斯夫人。她用那独有的尖锐声音,对我说:“小男孩,如果不是我眼花的话,我好像看到你从我那里买去的那个戒指,正戴在那位杜小姐的指间。”

“您没有看错,冒斯夫人。”

“那么,祝贺你。”冒斯夫人微笑着说道,“好了。轮你致词了。”

接过麦克风。我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在我的扑克生命中,帮助过我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当然要感谢杜芳湖小姐,感谢陈大卫先生,以及萨米·法尔哈先生、堪提拉小姐,甚至还有菲尔·海尔姆斯先生……当然,我也不可能忘记古斯·汉森先生。和那位可敬的老人!

大厅里蔓延着的那份悲伤,在我干巴巴的念出这一连串名字的时候,似乎就渐渐的退去了,好几个人都笑出了声。没错,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确很好笑,可是,我不知道,还能用别的什么方式,才能表达出我对他们地感激之情!

当我回到座位上地时候,陈大卫的声音再次响起——

“年度杰出贡献,卡莎米亚·斯奔塞小姐。”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们这张牌桌投来,无数道视线集中在我身边那位女服务生地身上,而她则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我。

“我说过。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理由的。”我对她说道,“好了,上台领奖去吧。”

在卡夏终于确认陈大卫没有念错名字,往主席台走去的时候,陈大卫正在讲述她的获奖理由:“巨鲨王俱乐部的所有成员一致认为,铃子花的香气,的确有益于牌手的身心健康。我们已经决定,从明年的sop开始,在所有sop以及HSP后半季(铃子花的花季)的赛场里,铺满铃子花……当牌手们在铃子花香中比赛的时候。他们一定会记得,第一个将这种花带进扑克世界的人,叫做卡莎米亚·斯奔塞。”

卡夏是如此的兴奋!比以至于没有任何人听明白,她的致词到底说了些什么!颠三倒四的胡言乱语一番之后,在她把麦克风交回给陈大卫的时候,陈大卫笑着问道:“斯奔塞小姐,我可以冒昧的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

“我想问一下,您准备用这笔奖金做些什么?”

“哦……我还没有想好……”

“那么,我可以给您一个建议吗?”

“当然!您请说。”

“我想建议您开一个花店。要知道,马靴酒店的赛场大厅可以容纳两百张牌桌……我们很难找到足够数量的铃子花。”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大家都善意的笑了起来。但就在气氛稍微变得欢快点的时候,古斯·汉森站了出来,又成功的让大家陷入了淡淡的悲伤之中——他宣布的是年度最佳著作奖。毫无疑问,这个奖项属于道尔布朗森的《超级系统3》。

冒斯夫人代替道尔·布朗森领了奖。拿到麦克风后,她只说了一句话:“人都是会死的,所以,我代表他,建议你们大家更好的活下去。”

又颁发下几个奖项后,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个奖项——年度最佳牌手。

“原本,按照惯例,年度最佳牌手这个奖项,应该是属于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获得者的。”萨米·法尔哈轻声说道,“但众所周知,詹妮弗·哈曼女士所参与的、那场堪提拉·毕尤小姐对战巨鲨王六人团的牌局里,巨鲨王六人团可耻的失败了。因此,詹妮弗·哈曼女士提出,她并没有资格领取这个奖项。经过商议之后,我们接受了她的意见。但我们也同样认为,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有资格领取这一奖项。所以本年度最佳牌手——空缺。本作品16k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6k!”

“既然是这样,他们就应该把这个奖发给堪提拉小姐。”阿湖小声的嘀咕道。

堪提拉小姐同样低声的回答道:“我不是牌手,拿到这个奖除了给我惹麻烦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大厅里的灯光突然开始一盏盏的,慢慢熄灭了。

任何一家娱乐场都不会有窗子,这是很简单的常识——所以失去了灯光的整个大厅,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阿湖和卡夏几乎同时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束柔和的聚光灯灯光,就准确的打在了我身边的堪提拉小姐身上。而台上古斯·汉森的声音听起来更是威严无比:“现在,有请堪提拉·毕尤小姐。”

堪提拉小姐优雅无比的提起裙裾,踩在红地毯上,缓缓的向主席台走去。而这束灯光,也一直追踪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走上主席台。

突然,我听到“呯”的一声巨响,随后,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的烟花闪耀着绚烂的光彩,把大厅照耀得有如白昼。而与此同时,一阵令人热血沸腾的音乐声,也从扬声器里响起。

这音乐声和无穷无尽的烟花,让我感觉到,自己仿佛身处一个魔幻世界。而就在这个时候,萨米·法尔哈大声的宣布:“名人堂评审委员会一致通过了,第三十八位扑克名人堂成员的产生,他就是——安迪·毕尤先生!”

陈大卫几乎马上就接口说道:“已故的安迪·毕尤先生,花费了无穷的金钱、时间、精力、和心血,创建出一套德州扑克‘毕尤战法’,而他的孙女,堪提拉·毕尤小姐,在今年八月份开始的牌局里,使用这套战法,成功的击败了巨鲨王六人团!”

古斯·汉森在这一刻也似乎激情澎湃起来:“毕尤战法这个名称,必将永载史册,而安迪·毕尤先生的大名,也必将流传千古!”

在这震耳欲聋的大厅里,我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轻轻的抽泣声,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从来都是冷面对人的辛辛那提小姐,正伏在牌桌上痛哭。

我忍不住又看向坐在另一张牌桌上的冒斯夫人……是的,她说得一点也没错,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些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可是,我们往往不懂得珍惜这些感情!

幸好,我已经明白过来了,我想阿湖也是……因为她的手从牌桌下伸了过来,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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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这一天(上)

在堪提拉小姐致词完毕后,章尼·冒斯半身像的一侧,一幅安迪·毕尤的头部画像,缓缓的升起。我看到,那位老人正如愿以偿的微笑着,俯视着大厅里的所有人。

烟花和音乐慢慢平息下去,灯光重又一盏盏亮起。萨米·法尔哈微笑着宣布:“那么,接下来依照惯例,我们将进行最后一个奖项——年度最佳家属的竞争。”

起初,我还以为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噪声轰鸣后,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并不是这样,随着法尔哈先生的解说,我才清楚,这是为所有巨鲨王带来的伴侣,设置的一场小型MTT。

每位“家属”只需要十美元的报名费(这些报名费用于支付发牌员的报酬),就可以争夺由《牌手》杂志和马靴酒店联合提供的十万美元总奖金!无论多少人参赛,都只有进入决赛桌的前九名,才能按一定比例瓜分这些奖金。

我完全能感觉到阿湖的跃跃欲试!是的,阿湖也是一位牌手,而她对扑克的热爱,比我还要多得多!可是,她却已经有很久都没有摸过扑克牌了……在看到坦里罗最先坐进比赛牌桌后,我微笑着拍了拍阿湖的手:“你也去吧,好好玩,拿个冠军回来。”

“嗯。”阿湖按捺不住兴奋的对我说道。然后不出我所料的,她……坐进了冒斯夫人所在的那张牌桌。

在六张牌桌同时开始牌局之后,古斯·汉森阴郁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年度最佳家属决定出来之前,请所有巨鲨王俱乐部成员去主新闻发布厅,进行下一项重要活动。其他人请随意。”

这果然是一项“重要”活动!我甚至可以说,今天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上一次的巨鲨王聚会,也许是因为气氛过于轻松、或者太快结束的缘故,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但现在,我才真切的感受到,这是真正的巨鲨王聚会!除了托德·布朗森之外,所有的巨鲨王济济一堂!而这些人的身家(重要注释:《底牌》地设定里。身家是直至砸锅卖铁所能凑起的最后一分钱,而家产则是赌博专用资金。除了斯杜·恩戈,没有哪位巨鲨王不懂得资金管理的重要性!所以海尔姆斯的全部家产只有五千万美元,但他在输光之后,依然还能生活得很好,陈大卫身家十多亿美元,但家产也不过两亿美元而已,而阿梅也希望每一个玩牌的书友们,能尽量做好资金管理,分清身家和家产的区别,不要因为玩牌而影响到生活,这是一项很容易令人沉迷的游戏。阿梅已经见过很多人为此倾家荡产了!以上注释不占字数),加起来超过两百亿美元,而影响力更是高达一万亿美元!

在这里,没有电影里常见的那些虎视耽耽、荷枪实弹地武装警察,也没有神经紧张、东张西望的黑衣保镖,但是,其他任何人都被成功挡在了门外,即便是无孔不入的记者们,也是一样!

而我们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投票选出新一任世界赌王。

第一轮海选,每个人都可以在发到手里的,一张写满所有巨鲨王姓名的纸上,勾出三个人来。总计得票最多的三条巨鲨王,再进入最终较量。

三位世界赌王候选人,很快就被推选出来了。看得出来。刚才主席台上站着的那三条巨鲨王。实在是众望所归。

“那么,接下来……”临时主持丹·哈灵顿刚刚开口说话的时候,萨米法尔哈和陈大卫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并肩站了起来。

“绿帽。不用再进行后续评选了。”陈大卫淡淡地说道,“我和烟头已经决定,在这次HSP后,将不再参加任何扑克比赛,而一届没有‘世界赌王某某某,刚被淘汰出局’地sop,是不可想象的……所以,我们决定退出这一次世界赌王评选,铁面将是新一任世界赌王!铁面,恭喜你。”

“谢谢。”古斯·汉森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热烈地掌声和祝贺声里,汉森分别和陈大卫、法尔哈握手。然后他们三个人再度一同走上主席台。

可是。哈灵顿并没有下台,而丹尼尔·内格莱努也走了上去——这样一来,主席台上站着的,就是巨鲨王俱乐部的五位全部权力掌控者(一位代主席,四位副主席)。

萨米·法尔哈平常的笑脸消失了,他一脸严肃的说道:“现在,请所有人注意!我,以巨鲨王俱乐部代主席的身份,并且代表身后的四位副主席,共同发表一份紧急复仇令。”

“紧急复仇令?”

“最近谁出了什么事吗?”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巨鲨王,也有自己的好奇心……台下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大家纷纷在猜测着,这份紧急复仇令是为了谁而发表的。

只有我,平静如常的坐在座位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将是我提交的紧急复仇令申请,而现在,我终于等到了答复!

在新闻发布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后,法尔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并且照着念道:“神奇男孩邓克新先生……”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而我则静静的听着法尔哈继续念了下去:“……于本年度12月3日,向巨鲨王俱乐部主席递交了一份,关于其姨父(养父性质)意外死亡的紧急复仇令申请。经本代主席与四位副主席初步调查之后,决议如下——邓克新先生之姨父平光庆先生,虽然是自杀身亡,但死因的确可疑。因此,巨鲨王俱乐部内部发表预备级紧急复仇令,追查其真实死因。待真相大白后,再视情形而定,公开发表其他级别紧急复仇令。此项预备级紧急复仇令即时生效。”

法尔哈把记事本又收回了口袋,然后他微笑着说道:“好了,内部发表的规矩,就不用我多说了吧,那么,今年的季会,就到此结束了。神奇男孩。你留一下。”

所有人都离开了,新闻发布厅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我们六个人。

他们走到了我地身边,然后萨米·法尔哈把陈大卫推上前来:“你和他说。”

陈大卫点了点头,但他没有说话,直到其他四个人都从我们身边走过。他才轻声问道:“神奇男孩,你对自己的姨父……了解有多少?”

了解……当我试图回答陈大卫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以为自己很了解姨父,可是,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知道他是一个股市大鳄。可我从来都不清楚,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也知道他是一个不错的牌手(当然,那是对纯鱼儿而言,他甚至连阿进都赢不了),可我从来都不清楚,他每次会去澳门地哪家赌场玩牌,又会和哪些人玩。除了刘一志和龙天吟,我不知道姨父平常还会和哪些人打交道,除了曾经在英国留过学,我不知道姨父以前还去过哪些地方……

是的,姨父说得没错——

“你以为你知佐,其实你唔知,你以为你明佐,其实你唔明!”

我已经沉默很久了。陈大卫也看穿了一切。他轻声说了下去:“其实。在你递交申请的当晚。我们就通过盟友,查出了那次金融风暴的幕后主使者。那个人……你也认识,还和他玩过牌。”

我淡淡的说道:“希尔罗·罗斯菲尔德。”

“是的。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这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在网上都可以很容易地搜索出来。”陈大卫点上了一支烟,对我说道,“但我们一致认为,由他开始掀起的这场金融风暴,虽然间接导致了你姨父的自杀,可是,他并不是致你姨父于死地的凶手,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对他复仇。”

“是的,我知道。”我轻声说道。

“我们复仇的对象,应该锁定在出卖和背叛你姨父的那个人、或者组织上。”陈大卫吐出一口烟雾,继续说道。“初步调查后,我们发现你姨父有两个曾经过从甚密的朋友。”

我抬起头来,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名字:“刘一志,龙天吟。”

“是的,但他们都被排除了。在你姨父最需要地时候,他们没有伸出援手,但他们也同样没有对你姨父做出什么不利地事情。神奇男孩,也许你还不知道,在金融风暴前,你姨父的所有资金、以及原本保留下来的备用资金。都放在龙天吟地银行里,但金融风暴期间,这些钱都被他在五天内全部转帐或者提现了。所有那些转帐和提款的凭证里,都有你姨父的亲笔签名和印鉴。而当时,龙天吟自己的处境也很为难,你姨父这种近乎恶意挤兑的行动,让他的银行差一点倒闭。但他从来都没有拖欠过你姨父哪怕一分钱。所以……我们复仇的对象也不会是他们。”陈大卫说完这句话后,马上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将来想要对他们的坐视不理,实施一点小小报复的话,我想你是一定可以找到愿意帮你的人地,但做为巨鲨王俱乐部而言,我们不可能对他们发表紧急复仇令,希望你能理解。”

“是的,我当然理解。”

“另外,从你递交申请到现在,只有两天的时间,而事情却是发生在地球的另一面……所以请不要指责我们的办事效率。另外,我们想请你尽量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我当然会配合……你们要我怎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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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这一天(中)

陈大卫掐灭烟头,又摸出那个橙子嗅了嗅,再放进口袋里。然后他在我身边的座位上坐下,淡淡的说道:“我相信,你不会这么久以来,什么事都没做。所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们也可以少走点弯路。”

“嗯,其实,我开始对这件事情起疑心,是因为阿进的一番话……”

“阿进?这件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陈大卫追问道。

“您不知道吗?他曾经赢过我姨父一把牌……”我慢慢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终于说完了这一切。最后,我说:“现在,只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还没弄清楚。”

“嗯,一个是你姨父的那套别墅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陈大卫点了点头,“这个我们可以派最专业的搜查队去找出来,只要你给我们签一个委托书就可以了,那么,另一个呢?”

“对了,如果派搜查队的话……能不能重点搜索一下我姨父的书房?”我突然想到了,解开手机密码时那种不安的感觉。我本能的觉得,如果真有什么秘密的话,就一定是在我姨父的书房里。

“嗯。”

“再有就是,被删掉的那些通话纪录,到底是什么……”

“这个也没有问题,手机还在你那里吧?给我就好了。”

“在。”我毫不犹豫的摸出手机,放到陈大卫手里,“可是除了一段录音,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神奇男孩,我觉得,你还是低估了巨鲨王俱乐部的实力,以及金钱的威力。”陈大卫摇了摇头,“有的时候,也许只要几百美元。就可以买通一个人,而有的时候,一万美元就足够挖掘出一个惊天的秘密,只要把这些钱用对地方……我敢说,只要你拿出一亿美元,这个世界上就很少还有办不成的事情了,更何况,我们可以动用的最高金额,是一万亿美元。”

“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只要两天时间,这个手机里的一切资料。就会摆放在我的面前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您可以让我也看到吗?”

“当然可以。”

说完这句话后,陈大卫站了起来,似乎想要结束这次谈话。我也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走回大厅。

最佳家属的那场小型MTT,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决赛桌。这并不是什么正式比赛,所以和陈大卫那次在澳门玩牌的时候一样,有很多人都围在了这张牌桌边。但在我出现之后,大家都很自觉地让开一条小小的通道,而我就顺着这条通道,走到了阿湖的身后。

和陈大卫的谈话。花掉了我很多时间。在这个时候。就连决赛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出局了。只剩下最后三个人还坐在牌桌里——阿湖、冒斯夫人、坦里罗先生。

盲注已经涨到很高了,而他们面前摆放的筹码。看上去也都差不多的样子。这样的牌局是最危险的,看不到任何快速结束的希望,也许牌手们还需要进行很长时间地战斗,可是,谁又说得准呢?在这段时间地任何一把里,任何一个错误,就可能让任何一个人被淘汰出局!

“我加注到……一万。”阿湖已经全情投入到牌局中去了,她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到来,倒是同样在旁观她的堪提拉小姐和卡夏,微笑着对我点头。

我也对她们点头微笑,虽然牌桌边站立着很多人,但大家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而我也并不想打破这份沉寂。

“我全下。”在所有人地注视中。坦里罗在考虑了一会后,轻声说道。

“我跟注全下。”阿湖很快的说道,并且马上翻出了自己的底牌,“我是杂牌,只有一张K大。你呢?”

坦里罗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他摇了摇头,把牌背面朝下的扔回给发牌员。

他站起身来,一边和阿湖握手,一边微笑着说:“只要敢跟注全下,你就赢了。”

“詹妮弗小甜心,要换成你。会不会这样偷鸡全下?”一位站在冒斯夫人身后的巨鲨王,对站在坦里罗身后的詹妮弗·哈曼问道。

“保持家庭和睦、生活幸福的第一条准则,是不和其他异性乱来,而第二条准则,就是绝对不要评论对方的牌局。”詹妮弗微笑着说道,“所以,酒杯,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在大家的一片哄笑声中,牌局继续进行。

冒斯夫人玩得非常好,比我所见过的任何牌手都要玩得更好,而阿湖的水准明显和她不在一个档次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们两个玩牌,我就想起了道尔·布朗森被斯杜·恩戈耍得团团转的那次sop决赛桌最终两人对决,尽管我从来没有看过这场比赛。

毫无还手之力的阿湖,不是在冒斯夫人的不断压迫下弃牌,就是在摊牌后不得不摇头认输,当然,间或她也能赢上一两把,但这些牌局里,彩池通常都不会很大。很快的,从坦里罗那里赢到的筹码,她就拱手送出去了差不多一半的样子。

说实话,我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好在,无论是对阿湖、还是对我的这份煎熬,很快就结束了。当发牌员发下一张转牌之后……

“我全下。”冒斯夫人用她独有地那种尖锐语调说道。

“我跟注全下。”阿湖想也没想,就把所有筹码都推进了彩池。

“我是三条7。”冒斯夫人翻开底牌,平静的说道。

阿湖点了点头,微微叹出一口气:“我猜到您就是这样的牌。我正在抽同花和双头顺子。我知道这样的抽牌机率并不适合全下,但我觉得,自己恐怕是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很好,只要一张黑桃或者5、10你就可以赢……”冒斯夫人话还没有说完,河牌就已经发下来了,那是一张——黑桃K!

“祝贺你。”冒斯夫人站了起来,她的脸色很平静,根本看不出一丝被河牌打倒后的沮丧。在握过手之后,她微笑着说道,“小女孩,我很高兴,这枚戒指重新找到了一个适合它的主人。”

“哦?”阿湖伸出右手,“您说的是这枚戒指吗?我听阿新说过,这是他在您的当铺里买的。”

“是的。”冒斯夫人点点头,她也伸出了戴着一枚戒指的右手,“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你手里的这枚戒指……是冒斯先生曾经给我的结婚戒指,而我手里的这一枚,是我给冒斯先生的。”

所有人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声,而冒斯夫人微笑着说了下去,“我从来都没有打算把它们卖出去过。可是,小男孩走进我的当铺那一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没有看到柜台里标明的‘非卖品’几个字,而我也不想把它带进坟墓……”

所有人都看着她轻轻褪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并且把它放在了阿湖的手心:“尽管分开过一段时间,但它们最后还是会在一起的,不是么?”

冒斯夫人微笑着离开了,而围观的人群也一边谈论着那枚戒指,一边散去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詹妮弗·哈曼和她的丈夫,以及刚才一直旁观坦里罗玩牌的车敏洙,一同向我们走了过来。

坦里罗对阿湖笑了笑:“杜小姐,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下,您是怎么看出我的那把全下,只是偷鸡的吗?”

而与此同时,詹妮弗也对堪提拉小姐说道:“我和您的祖父交过手,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而你也代替他获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

这四个人分别聊起天来,而也许是觉得干站着很无聊的缘故,车敏诛也微笑着对我说道:“邓先生,恕我直言,杜小姐的玩牌技巧比起冒斯夫人,还是有一些差距的……在围棋的世界里,一个九段棋手可以很轻易的屠杀初段棋手很多回,但是,扑克的世界并不是这样,不是么?”

我点了点头:“是的,您说得没错。虽然长远看来,只有技巧才能赢钱,但就哪一把单独的牌来说,任何人只要凭借一点点运气,都可以赢下这一局。但这也正是德州扑克能够吸引诸多鱼儿的魅力所在。”

说完这番话,我看了一眼身边那四个人。他们还在很开心的说着话。

而身前的车敏洙也继续对我说道:“事实上,我听说过一些关于您的事情。我想,我的经历也许可以给您做为参照。您愿意听听吗?”

“当然愿意。”

车敏洙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有一段时间,我也曾经输到破产。”

他勉强笑了笑,接着说了下去:“任何一个不断赢钱的赌徒,都是高尚而正直的,而每一个输家,都正好相反,因为他们是被上帝遗弃的人群……没错,那时的我,不仅输钱,而且还吸毒……妻子、孩子都因为无法忍受,而离开了我,除了一辆旧汽车、和身上的18美元之外,我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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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这一天(下)

“有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车敏洙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不定,看得出来,他已经深深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在梦里,死神找到了我,和我握手。我被这个梦吓醒了,然后我开始反思,我清楚的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我住进了洛杉矶的姐姐家里,想要找份工作,重新做人。可是没有多久,姐姐就告诉我:她的朋友对她说,家里住着一个离婚的弟弟,对小孩子的成长不好。我就这样被赶出来了,然后我找到一个朋友,从他那里借到两千美元。其中九百美元买了一张回汉城,哦不,现在应该叫首尔了,反正,这九百美元买了一张机票,然后我拿着剩下的钱,开始计算:一百美元就足够我一路上的其他开销了,也就是说,我还有一千美元的家产……邓先生,如果换成是您,这一千美元您会拿来做什么?”

“玩牌。”我简单的说道。是的,我自己在sop之前的半年里,就是这样做的。

“没错,我们想到一块去了。”车敏洙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走进一家最近的娱乐场。在坐上牌桌之前,我告诉自己,赢到两千美元就收手。可是我一直都在赢钱,当我面前摆放了两千美元筹码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三千,三千的时候四千……我只花了两个小时,就从一千美元赢到四千六百美元。然后我对自己说,无论如何,只要赢到五千美元,我就一定收手。”

我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两千美元的时候,您就应该收手的。”

“您做得到吗?”车敏洙有些不以为然的问道。

我一直是这样做的,他竟然还不相信我可以做到!如果他只是想教我,应该在什么时候离开牌桌,那我想我根本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是的。一个赌徒的经历,能对我有什么帮助?在他们的生命中,只有两个词:赢钱和输钱!

我已经准备结束这次谈话了。但在此之前,就算是礼貌吧,我必须回答完他的问题……于是我淡淡地说道:“我会把目标订在三千美元。赢到三千美元后,就离开牌桌。还那位朋友两千,身上放一千美元。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必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玩牌。我想,车先生这个故事的结尾,应该是您输掉了一切吧?”

车敏洙似乎并没有觉察出,我急于脱身的想法。很明显他想要把这场谈话继续下去。我看到他无奈的笑了笑,又点了点头:“我想您是对的。是的,接下来我一直输,输光了一切。幸好,飞机票已经买好了,我回到了汉……首尔。”

我刚刚准备开口告辞的时候,他马上接着说了下去:“我一直以为。母亲的怀抱将会是我最后的港湾。就算输光了一切。我的母亲也会宽容我,帮助我走出困境。但是,我错了。我的母亲根本就没有让我走进大门,她让她的司机把我的行李扔在地上,像赶走一条流浪狗一样,把我赶了出去。从头到尾。她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我忍不住问道。

车敏洙大约六十多岁,而曾经的吸毒生活、和无休止的玩牌,让他看上去甚至比冒斯夫人还要老得多。他仰首向天,长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了一句韩文,但他马上就用中文复述了一遍:“没长大的孩子为什么要回来?”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身旁的谈笑声似乎全部都消失了,在这一刻,我只听得到面前这位老人的声音:“在那之后,我从曹薰炫老师、和其他一些棋手朋友那里,借到了一些钱。然后回到拉斯维加斯,一边教人下棋,一边学着玩牌,我知道。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后的一笔钱了,我不能再输……”

“然后您赢到了两千万美元,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尤其在当时而言。”我轻声说道。

“不,詹妮弗·哈曼女士并不知道我究竟赢了多少钱,因为绝大多数的钱都被我捐出去了……我总共赢到了四千万美元。”车敏洙指着右手腕间那条硕大的金手链,自豪的说道,“在当时的美国,这是个天文数字。但比起得到母亲的谅解,以及这条金手链带给我的满足,四千万美元,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您的母亲……后来谅解您了?”我迟疑着问道。

“是的。我听说。您的母亲似乎对您有些偏见。”

车敏洙盯着我的眼睛,轻声说道,“所以我想用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您,这个世界上,只有喜爱儿女的父母,绝对没有真正厌恶儿女的父母。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做儿女的,不仅仅是加倍努力,做出成绩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得到父母的理解。要不然的话……做出再大的成绩,您又准备和谁去分享呢?”

在说完这番话后,车敏洙彬彬有礼地和我道别,然后他对一直跟在我身后听故事的卡夏说道:“斯奔塞小姐,可以打扰您两分钟的时间吗?”

“车先生,有什么事吗?”卡夏怯怯的问道。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和您讨论一下合作开花店的可能性。”车敏洙微笑着说道,“这么多年来,我赢了很多钱,但也花出去不少,一直没有多少积蓄。而我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再一直玩牌或者下棋了……上次我曾经回到韩国,想开一家赌场,但政府却不予批准。不过,今天我对开花店的这个设想,突然很感兴趣。我想,我们可以开一家全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花店,垄断所有铃子花的市场。”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阿湖、堪提拉小姐、以及辛辛那提小姐在大厅里四处走动,拜紧急复仇令所赐,几乎所有巨鲨王都记住了“神奇男孩”这个名字。大家纷纷和我打招呼,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巨鲨王,甚至就直接递给我一张名片,然后极其干脆的对我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打我的电话。”

而另一些观礼的人,也纷纷邀请我在HSP和sop之余,参加各式各样的比赛、牌局和活动。但这些都被我婉言谢绝了。倒是应邀前来的科克·科克里安,重申了一次要我去拍电影的事情,看得出来,对这件事情,他是很上心的。

“呃……在HSP前半季结束后,我再给您答复。可以吗?”

科克里安很勉强的点了点头:“好吧,年轻人,要知道,距离那场单挑对战的时间越久,这部电影的票房收入可也就越低,而我们付给你的片酬也会更低……”

“阿新,你应该找一个经纪人,专门为你处理这些事情。”转了一大圈后,我们四个人坐进了一张无人的牌桌边,然后堪提拉小姐对我说道。

阿湖点了点头:“不光经纪人,还有保镖。尽管在拉斯维加斯用不上,可你总是要回香港的,那里经常有富豪被绑架的新闻传出来,阿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还有私人司机、私人厨师、私人医生、私人律师……”堪提拉小姐一样样的数着,然后她说,“要是你怕随便找到的人信不过的话,我可以帮你从毕尤家族里找一些忠诚度完全可以放心的人。”

“这些事情也放在HSP之后再说吧。”我摇了摇头,“要是在HSP上被人清台,我就得从低赌金的牌桌重头再来了,阿堪,你觉得一个在盲注5/10美元牌桌玩牌的人,养得起这么多人吗?”

“你总是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堪提拉小姐带着一种责备的语气说道,“我和杜小姐都很信任你呢,在HSP的牌桌上,你现在已经赢到三千多万美元了,而你还会一直赢下去,不是么?”

我无声的笑了笑。就在这个时候,卡夏和车敏洙也并肩走向这张牌桌,只是看到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一些协议。

“那么,祝贺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花店即将开张。”我站起身来,从牌桌上端起两杯果汁,微笑着递到他们手里。然后又从阿湖手里接过另外一杯。

三只玻璃杯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在我再度坐进牌桌之后,堪提拉小姐突然对我说道:“阿新,有一件事情,杜小姐说她拿不定主意,要你来决定。”

我奇怪的看了一眼阿湖,然后把头扭向了堪提拉小姐:“哦?什么事情?”

“你知道,我是不会再玩牌了,你的技巧也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而我又不像祖父一样认识很多牌手……”堪提拉小姐微笑着说道,“我很抱歉,认识了你们这么久,我却直到今天才记起,原来杜小姐除了你未婚妻的身份,还是一位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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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情愿荒废(上)

巨鲨王、或者鲨鱼之间的对话,是不需要说得太明白的,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只需要提起上半句,对方就会知道你想说的下半句是什么。何况我还曾经冒充过堪提拉小姐一段时间的男友,还曾经和她一起,在那个铃子花的世界里,并肩战斗那么久!

“所以,你打算把毕尤战法传授给她?”我微笑着转过头去,问低垂着头的阿湖,“你想学吗?”

阿湖点了点头,然后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可是,阿新,堪提拉小姐说,我要学习毕尤战法的话,就得去毕尤战法研究所呆上半年……”

也就是说,只要我把头轻轻点下去,我和阿湖就将分开半年时间!我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堪提拉小姐的提议。我知道阿湖不愿意离开我,而我也确实不愿意让她离开!

可是……堪提拉小姐说得没错,阿湖和我一样,也是一位牌手!

而算起来,从我结束sop旅程当夜,我从马靴酒店陈大卫VIP房间里,把她叫出来之后,直到今天这场小型MTT。除了在阿进的网上牌室,为去台北的那张飞机票拼博那次之外,她根本就没有玩过一把牌!一把也没有!

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女孩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从来都只顾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身边的人……是的,我愧对于她!

还好,现在明白还不算晚,既然阿湖自己也想学习毕尤战法,那我当然会支持她的决定!而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她专心的学习,而不为我分心!

这一切念头都是电光火石间挤入我的脑海的,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我轻轻捧起阿湖的脸,笑着对她说道:“现在是十二月,等你技艺大成、破关而出的时候,大约在六月的样子……正好能赶上sop本赛,对吧?”

“嗯。”阿湖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她才反应过来。惊喜交加的问我,“你也觉得我应该去学习毕尤战法?”

“当然。”狠狠心,割下心中千丝万缕的不舍,我强笑着说道,“还记得道尔·布朗森庄园里的那些巨鲨王吗?到时你就可以用毕尤战法,把他们的筹码全部扫过来,让他们知道,比起发牌员那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你更适合当一名牌手。”

阿湖已经被我的话感染了。她开始笑了起来,似乎也在憧憬那一幕的出现。可是,这笑容只维持了很短暂地时间,阿湖就回到了现实之中,她犹豫着问道:“可是,阿新,六个月的时间……”

堪提拉小姐适时的插了一句话:“其实在HSP前半季结束后,阿新也可以来达拉斯陪杜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HSP上半季是在六月上旬开始的,而那个时候,杜小姐也就差不多毕业了,完全可以一起回来拉斯维加斯。”

“是的。阿堪说得没错。”我微笑着牵起阿湖的右手。凝视着她无名指上那枚戒指,轻声说道,“何况。冒斯夫人不是说过吗?尽管分开过一段时间,但它们最后还是会在一起的,不是么?”

扑克名人堂的活动结束了,堪提拉小姐走了,阿湖也走了。而我,却依然奋斗在HSP的牌桌之上,这是一场艰苦之极地马拉松,在冲过终点之前,再大的领先优势也无济于事,只要犯下哪怕一个最小的错误,也许就会让我倒在终点线前!

在翻牌出现之前,丹·哈灵顿加注到三万五千美元,所有人都弃牌了,我手持红心AK,再加注到七万美元,正如我所料。哈灵顿并没有再加注,而只是简单的跟注。

这一天上午地比赛里,我很少用边缘牌、或者不怎么好的底牌进入彩池。但那并不代表我再度改变了风格,而是因为我拿到了很多大牌!KK、QQ、AK……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大牌老是被发牌员送到我的手上,光是口袋对子A我就拿到了三回!

但在所有手握大牌夺下彩池的牌局里,我都没有亮出自己的底牌。我相信,在中午看到比赛录像之前,大家已经把我看成了一个攻击流牌手!这很好,他们会为此而付出代价的。

可是,在翻牌发下来之前。我忍不住开始猜测哈灵顿的底牌。换成任何一位其他牌手,我都敢说,自己已经领先了,但哈灵顿不同!他是一个极度保守的牌手,加注超过六倍大盲注,对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也就是说,他的加注,和跟注,只可能代表着,他拿到了真正的大牌!

但是,我必须猜中他的底牌!任谁都能够理解,当翻牌发下一张K的时候,对上口袋对子A、或者口袋对子Q,那将会是截然不同的输赢!而哈灵顿的成功,就是建立在这AA与QQ之间……

所有人都清楚,哈灵顿只会在持有真正的大牌时,才会进入彩池,可是,不要忘记,全世界还有几十万牌手,都在这样玩牌(尤其是网络牌手和初学者),但拿到sop无限注德州扑克金手链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我下注……二十万美元。”

哈灵顿的声音穿透了耳塞,传进我的耳朵里。在墨镜的遮挡下,没有人知道,我正茫然的看着那三张翻牌——方块K、草花3、草花2。

在真正步入巨鲨王的世界之后,我发现,《哈灵顿在牌桌上》在巨鲨王们的眼中,评价似乎并不是很高。任何一位巨鲨王,都可以很轻易的指出这本书里的错漏,他们觉得,这本书只能培养出一大堆呆板、机械的,试探性下注遇上猛烈反击时,毫不犹豫就选择弃牌的鱼儿。事实上,听过太多诸如此类的评价后,我也忍不住对这本带领我进入SNG世界的书,产生了怀疑。

但是,当我重温《哈灵顿在牌桌上》,以及和其他一些扑克教战手册做出比较之后,我才发现,也许的确这本书并不适用于巨鲨王,因为每一条巨鲨王都有自己的风格,而总体来说,这风格是偏向于攻击性的。但是,再没有一个人,会把扑克的世界写得如此清楚!即便是《超级系统》,也是一样!

而哈灵顿也在这本书里,把自己的玩牌风格,毫无保留的披露出来——可是,我依然不知道他的手里拿到什么牌。因为我腕上的手表,即便和格林尼治天文台的时间分毫不差,我也不可能知道,哈灵顿的手表正好走到多少秒!

没错,《哈灵顿在牌桌上》清楚的写着,持有AA的时候,当秒针走到0和48的数字之间,在无人进入彩池时,加注六倍大盲注,而持有QQ的时候,加注六倍大盲注代表秒针走到49和0之间……看穿其他牌手的底牌,这很困难,但并非不可能做到,可是,我永远看不到,哈灵顿腕间的那块手表!

我轻轻的咀嚼着口香糖,一直难以决定,直到发牌员催促我叫注……

“我申请暂停。”

三十秒钟很快过去了,而我也推出了一叠一万美元的筹码。不管怎么说,哈灵顿有1/5的概率持有口袋对子Q,我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弃牌!

绿色的帽沿遮住了哈灵顿的眼睛,而我的眼睛也被墨镜和帽沿遮住,我们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眼睛,但还是那句话——不是每个人都会眨眼,但每个人都必须叫注!

在一张无关紧要的转牌发下来后,丹·哈灵顿微笑着,推出一叠五万美元的筹码:“我下注一百万美元。”

我连续做了两次深呼吸,彩池已经被这位老人构建得很大了,但我却依然不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可以想见,我如果跟进彩池,在河牌出现后,我必须投入更多的筹码,才能看到伏在哈灵顿面前的那两张扑克牌到底是什么!

拿五百万美元、乃至一千万美元,去看两张未知的底牌……这不是我的风格!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而一种令人感觉无力的挫败感,也在这个时候,从我的体内蔓延开来。

“神奇男孩,即便是巨鲨王,也终究只是人,而不是神。”一直安静的看着这把牌局的詹妮弗·哈曼,微笑着安慰我,“你不能老是想着在每一把牌里,看穿每一个对手的底牌。真是那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人玩扑克了。”

“是的,我知道。”我轻声回答道。

很多人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从某一把有些特别的牌之后,幸运女神似乎突然间就离你而去了。而我也正是这样,大牌仿佛都在这把牌后,全部抛弃了我……在连续弃了很多把牌后,我终于在大盲注位置上,手持红心8、9,让牌进入彩池。

而意想不到的翻牌也在同一时间出现了——红心Q!红心J!红心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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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情愿荒废(下)

这是每一个手持同花连续牌进入彩池的牌手,都梦寐以求的翻牌!

好吧,我得承认,我只是一个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拿到的人。尽管我可以对大多数的彩池比例、抽牌机率倒背如流,但事实上,这只是一种熟能生巧的条件反射而已。和其他那些巨鲨王相比,我在理论知识的掌握上,很明显就差了一大截。我从来没有接触过高等数学,就算中学的数学、尤其是概率学,也学得并不好。而我也从来就没有去无聊到计算,五张牌抽中同花顺、或者七张牌抽中同花顺,这种也许十年才能遇上一次的概率。

但不管怎么说,我想,这样的概率,不会比我在内地买彩票中到五百万大奖,大上多少……无论如何,我相信自己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底牌优势之中,而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没有人能够猜到,一位攻击流牌手(这是我在4日的比赛里,以及6日的上半场比赛里,给大家留下的牌桌形象)会持这种不错的边缘牌,只是让牌进入彩池。

没错,如果是陈大卫这样玩牌的话,我也只会认为,要么他就是拿到了真正的大牌,正在对牌桌上的所有人设下陷阱,要么,他的手里就是有一张2或者3这样的烂牌——所以说,对了解自己牌桌形象的人,适当的改变一下风格,才是赢钱的诀窍。

小盲注位置上的车敏洙轻轻敲了敲牌桌,我也很快的决定让牌。詹妮弗·哈曼、蜜雪儿·卡森、还有古斯·汉森,在翻牌前都已经弃牌了,所以接着轮到丹尼尔·内格莱努,他犹豫了一阵后,左右看了看,下注五万美元。

丹·哈灵顿很快的加注到十万美元,车敏洙弃牌。现在,轮到我做决定了。

连我在内,还有三个人呆在这个彩池里。而唯一能击败我的底牌。是红心A、K——内格莱努的下注,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哈灵顿的加注,却对我造成了些许困扰。他会拿到红心A、K吗?

我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当然不会!

虽然我和丹·哈灵顿同桌玩牌的经历少得可怜,但在攻读《哈灵顿在牌桌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他的风格极为了解了。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也就是我自己的风格!

的确,同花或者不同花的A、K,是真正的大牌。但在公共牌没有任何帮助的时候。到最后,这也不过是一把A大的杂牌而已!和所有真正地大牌一样,A、K并不适合对抗太多牌手(与此相反的是同花连续牌,持有这种底牌时,总是希望进入彩池的人越多越好的,因为只要击中同花或者顺子,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狠赚一笔)。我以前拿到这种牌,都会在翻牌前加注,以避免太多人挤进彩池。而这套理论和玩法。正是哈灵顿教给我的!

内格莱努越过彩池的下注。只是想要利用这令人恐慌的翻牌,以最小的代价夺得彩池而已,他大约持有红心K和另一张红心。我清楚这一点,而哈灵顿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这个试探性加注,只能代表一件事——

哈灵顿的手里。有一张红心A!

也许他击中了同花,也许没有,但既然红心A、K分持两家,我就什么都不用怕,我完全可以加注……到四十万美元。

我曾经说过,和充斥着鱼儿们的牌桌不同,在HSP的牌桌上,所有的巨鲨王都会观察、分析你的每一个叫注,并且拿来和之前对你牌桌形象所做出来的判断、总结做出比较,如果这比较的结果是异常的话,他们的脑筋就会开始快速转动,直到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对这解释深信不疑,并且完全以这个解释为基础,展开行动。

所以这就是我过量加注的缘故。尽管这样的加注看起来并不合理,但我知道,他们会把这视为翻牌后拿到小同花的牌手,对正在抽大同花牌手的一种抵抗,我并不害怕他们会离开这个彩池——只要他们对我这个加注,做出了合理的解释,我就完全可以将他们中某一个人一杆清台,并且顺手也把另一个人面前筹码地一部分,移到自己的面前。

内格莱努在犹豫了一阵,甚至还申请了一次暂停之后。再加注到一百万美元,而哈灵顿则在迟疑了很长时间后,决定跟注。

我和内格莱努都宣称,自己已经拿到了同花,而哈灵顿依然还冒着像是三明治一样,夹在我们再加注之间的危险,决定跟注,他的牌已经完全可以确认了——哈灵顿有一张红心A,而且是口袋对子A,他正在做两次大同花的抽牌。

如果我真的拿到了小同花,我会怎么玩?再加注吗?当然不!于是我也再次推出六十万美元的筹码。紧接着,转牌发下来了——方块Q。

在重重武装的遮挡下,应该没有人能看到我的面无表情。大家只是看着我让牌,然后内格莱努快速地推出了两百万美元的筹码。

“我跟注。”哈灵顿一边用右手洗着筹码,一边淡淡的说道。

这张Q给了我额外的机会,牌面已经出现了四条或者葫芦的可能性。因此,这种时候我的加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三个牌手里,有两个拿到了同花,还有一个正在做最大同花的抽牌,而我的加注,会被他们当成偷鸡——伪装成拿到四条或者葫芦的偷鸡。

是的,我加注到四百万美元,而内格莱努毫不犹豫的再加注到六百万美元。

丹·哈灵顿申请了一次暂停,然后他把手放在底牌上,并且保持着犹如老僧如定般的坐姿,绿色的帽沿被压得很低,谁也没法看到他的表情,和他的心情。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完,在发牌员再度催促他叫注之后,他摇了摇头,把那两张扑克牌扔回给发牌员。

他是对的,因为接下来,我理所当然的会……“再加注到一千万美元。”

“我再加注到一千五百万美元。”内格莱努轻声说道。

哈灵顿已经弃掉了红心A,再没有任何牌可能胜过我的同花顺了。我举手对发牌员示意,轻声问道:“他还有多少筹码?”

“一千一百七十三万美元。”发牌员在点算清楚后,对我说道。

而我在往彩池里,投入一千一百万零七千美元后,还有两千多万美元,在这种时候,我看不出还有比全下更好的叫注方式了。于是我轻声说道:“我全下。”

内格莱努有些惊愕的看向我,但他看不到我的眨眼,看不到我的皱眉,也看不到我的耳根究竟有没有发红……他唯一看到的,就是我在说完“全下”两个字后,一如往常般咀嚼着口香糖的嘴巴。

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着内格莱努的决定,一阵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从牌桌上无声的扩散开来,在整个房间里悄然蔓延。终于,在发牌员刚刚张开嘴,想要催促他叫注的时候,内格莱努做出了决定——

“我跟注全下。”

在他这句话说出来的一瞬间,充斥在整个房间里的紧张感,就荡然无存了。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大气。然后我听到蜜雪儿·卡森则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无论谁输谁赢,这都将是史上赌金最高的一把牌,对吧?”

“是的,彩池赌金五千八百四十九万三千美元,超过了上次那把五千七百万美元的牌。”发牌员在清点过彩池里的筹码后,对蜜雪儿点头说道。

而古斯·汉森则阴沉着脸,对丹尼尔·内格莱努说道:“鲍牙,你又犯下舍不得大牌的错误了。”

“是吗?”内格莱努站起身来,脱下西装搭在椅背上,并且松开领带,和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然后他做了两次深呼吸,再对汉森说道,“上次是我拿到葫芦,输给了你的四条,对吧?”

“是的。”汉森冷冷的回答道。

“那么,难道这次我的四条还会遇上同花顺?”内格莱努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抓起面前的两张扑克牌,“啪”的一声,把这牌用力的摔在牌桌上——那是一对黑色的Q。

“这是把冤家牌。”我摇了摇头,轻轻的翻出了自己的底牌——在河牌发下来之前,这局史上赌金最高的一把牌,就胜负已分。

可是,戏剧性的场面还没有结束——就在我和内格莱努两只潮湿的右手轻轻相握、而所有人都在称赞我或者安慰他的时候,我听到了“呯”的一声沉闷的响声。

大家都扭头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去,丹·哈灵顿正带着无法自抑的愤怒狠狠一拳砸在牌桌上。我很难形容出他此刻的表情,只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发牌员尽责的发下了最后一张无用的河牌,那是一张——红心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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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时间瓶(上)

这的确是一把冤家牌——四条对同花顺对皇家同花顺!可是,在幸运女神的关照下,笑到了最后的那个人,是我。

在和每一个人握完手后,丹尼尔·内格莱努掏出钱包,拿出五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到发牌员的手上,并且微笑着说道:“辛苦你了。”

我本能的以为,这句话是一个失败者愤怒的反讽,但我错了。内格莱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从他的脸上,我只看到了——真诚。

除了这真诚,还有平静,那是一种真正的、波澜不惊的平静。如果不是那通红的脸,和凌乱的衣着,我完全看不出来,他就是那个刚刚在一把牌里,输掉两千多万美元的倒霉蛋。

“詹妮弗小甜心,在第一天比赛的时候,你说的那个英雄……是我。”在内格莱努拿起椅背上的西装时,他还保持着笑容,和身边的詹妮弗·哈曼开着玩笑。

“你决定跟注全下的那一刻,也他妈的很像个英雄。”古斯·汉森不满的大声说道,“加上我那一次,记住,你这辈子英雄过两次。现在,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总是把辛辛苦苦挣到的钱,送到别人手里……我的英雄。”

内格莱努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他只是咧开嘴,对着大家笑了笑。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走出了比赛房间。

在接下来的牌局里,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战斗的意愿,大家一直都在不停的议论着那把牌,直到巡场走进房间,通知我们场间休息的时间到了。

弃掉了皇家同花顺的丹·哈灵顿,第一个站了起来。他双手按住牌桌,板着一张扑克脸,很严肃的对大家说道:“在场间休息后,你们的注意力就要集中在我的身上了。”

“为什么?”詹妮弗·哈曼眨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哈灵顿摇了摇头。带着些许沮丧,轻声说道:“因为我一生中所有能犯的错误,都在那一把牌里犯光了。”

在安静了一阵后,大家一个接一个的笑了起来。然后蜜雪儿·卡森优雅的站了起来,对哈灵顿说道:“那把牌你没有犯任何错误,你只有一张牌的机会,很明显,彩池比例对你极为不利。就算是我。也不会继续和他们拼下去。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我想,任何人都不会为2%的机会,把一切筹码都推进彩池吧。”

“可是我有很强烈的感觉,我知道自己能赢下这把牌。”哈灵顿辩解道。

“哦,你是说牌感?”古斯·汉森慢慢的站了起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拿最后的一千多万美元去买一张牌,这不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事情。所以,绿帽,不用过于介怀,接下来好好玩就是了。”

然后他转向我,对我说道:“神奇男孩。比赛还才刚刚开始,而德州扑克,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游戏。”

“是的,我知道。”我轻声回答道。

大家都没有再说什么。纷纷离开比赛房间,向凯撒皇宫酒店的餐厅走去。汉森、哈灵顿和蜜雪儿走在前面,而詹妮弗、车敏洙和我,则落在了后面。

“神奇男孩,你不会介意铁面的话吧?他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詹妮弗看着前面汉森的背影,轻声对我说道,“但事实上,他是一个好人。和草帽老头一样,他也喜欢帮助别人,只是……他们使用的方式不同。”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当然不会介意……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车敏洙也笑着对我说道:“不管别人是怎么看地,但我要说,那地确是一把漂亮的牌。”

“车先生说得没错。”詹妮弗指着餐厅的方向,微笑着补充道。“我想,记者们很快就会找上你了。”

是的,当我们刚刚走进餐厅,明显已经等待了很久的美女主持人芭芭拉小姐,就手握麦克风,带着一群拿着摄像机、相机的记者们,风风火火的向我走了过来。

“邓克新先生,您能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

“当然可以。”

在那些记者们做准备工作的时候,芭芭拉小姐微笑着说道:“我就知道。邓先生应该不会拒绝我的采访,事实上,最近我还在休假期间,但在看到邓先生的那把牌后,我就给电视台打电话,主动要求参与这次采访工作了。”

“为什么?”坐在我身边的詹妮弗好奇的问道。

“因为还在sop的时候,我就感受过邓先生的神奇了。”芭芭拉小姐用她那甜蜜的声音说道,“我想,我应该是全世界第一个叫过他‘神奇男孩’的人。就算为了这份先见之明,我也不会放弃这次采访。何况sop之后,对菲尔·海尔姆斯先生的挑战,我也全程参与了采访和录制工作……我和邓先生是好朋友,不是么?”

“当然,芭芭拉小姐,我们当然是朋友。”我笑着说道。

因为场间休息后,还有四个小时战斗的缘故,在HSP工作人员的干涉下,我只回答了几个问题,这次现场采访就结束了。但芭芭拉小姐似乎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她只是一边对我说着“谢谢”,一边掏出十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我:“这是您的采访费。”

我接过钞票,对芭芭拉小姐说道:“我想您还没有吃过午餐吧,不介意的话,一块吃点东西?”

“不用了,邓先生。”她微笑着回答,“我刚才说过,我还在休假期间,而您也知道,休假的时候,这样那样的事情绝不会比工作时更少,所以我只能很遗憾的向您道别了……不过在结束休假之后,可能我就会经常来找您要新闻了,您不会烦我吧?”

“当然不会。”我笑着摇了摇头,(eb用戶請登陸。16K,下載TXT格式小說,手機用戶登陸.16k.)“您怎么会这么想?”

在侍应生送上午餐之后,芭芭拉小姐离开了。而一直没有做声的詹妮弗、和车敏洙,也开始了闲聊,而我当然也偶尔参与进他们的话题。

“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总是能在,新边疆,赌场经常看到您。离开牌桌的时候,您在玩牌,睡醒后回到娱乐场,您还是在玩牌。”车敏洙像是所有念旧的人一样,开始缅怀从前,“那个时候我总是很奇怪,您是一个女人,而且看起来是这样瘦弱,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精神?”

“是的,那段时间我经常连续玩七十二个小时以上。”詹妮弗幽幽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也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而且在连续玩过十二个小时后,我的大脑就已经开始变得空白起来了,只能完全凭着本能玩牌。但是……”

我和车敏洙都沉默着,听詹妮弗说了下去:“但是,那个时候,我只要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金手链、sop决赛桌、最高赌金牌桌……我很难忍受,醒来后发现这些不过只是一场梦,而我不得不再次坐进盲注50/100美元的牌桌,眼睁睁看着鱼儿们从我身边走过,坐进高一级、或是更高赌金牌桌的感觉……”

詹妮弗说得是如此动情,以至于我们两个男人都听得有些动容。过了一会儿,车敏洙才轻声说道:“好在,现在您不用这么拼博了。”

“是的,我是一个很幸运的人。”詹妮弗笑着说道。

车敏洙咽下了最后一口食物,然后他放下刀叉,一边拿餐巾抹着嘴,一边看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么,詹妮弗女士,我可以冒昧的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但无论赢到多少,我生活的重心,始终都在围棋上。所以我对真正的巨鲨王生活很感兴趣。可是,在那个时候,我觉得您的生活就只有扑克、牌局……而现在,在牌局之外,您通常会做些什么?”

詹妮弗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她微笑着说:“现在吗?我会在玩牌之余,教育我的孩子们,偶尔和丈夫出门旅游,参加一些慈善活动……”

“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车敏洙摆了摆手,“我想问的是,除了玩牌之外,您还有什么别的业余爱好吗?比方下棋、弹琴……这些。”

詹妮弗微笑着摇了摇头:“玩牌是我的工作,而我的业余爱好……也只有玩牌。”

“我从很多巨鲨王嘴里都只听到这个答案。”车敏洙把头转向我,“那么,邓先生,您呢?”

“我?”我轻轻的放下刀叉,看向车敏洙,他正一脸好奇的等着我的回答。

业余爱好……这个词离我已经太遥远了!在我小的时候,我喜欢和工厂里的小孩子们一块踢球、打架,也喜欢安静的坐在棋盘边,看着两个老人下象棋,可是现在……

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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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时间瓶(下)

车敏洙一边看着我和詹妮弗的脸,一边小心翼翼的措词。他轻声说道:“那你们难道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聊?”

“无聊?”詹妮弗·哈曼笑了起来,“车先生,您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曾经看过一部关于德州扑克的电影。里面有一段话是这样的……”车敏洙说道,“拉斯维加斯的某一家娱乐场,是全世界扑克牌的中心。道尔·布朗森、陈大卫、菲尔·海尔姆斯……这些传奇人物把这家娱乐场当成自己的办公室。每过几天,就会有一个亿万富翁来到这里,想打败世界冠军。但通常,当他们回去的时候,除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和空空如也的钱包,就什么都没有了。”

“办公室?这个词用得很贴切。”詹妮弗笑着说道,“您说的这部电影我没有看过,但在另一部关于德州扑克的电影里,我曾经参与过演出。”

车敏洙微笑着点点头:“是的,您说的那部电影,我也曾经看过,您在里面演得很传神,就像身处真正的牌桌一样。可惜将您淘汰出局的那把牌,设计得太弱智了,不是么?”

“那是因为,我只是配角。”詹妮弗咧开她的大嘴,毫无淑女风范的笑了起来,她斜了我一眼,然后说道,“电影里就是这样的,主角永远只能被感情和河牌击倒,而弱智牌,则是配角出局的专利。”

“我不记得是从哪里听说的了……”车敏洙轻轻扬起头,像是在回忆深处找寻什么,但他最后还是失败了。微笑着摇了摇头,他对我说道,“陈大卫先生似乎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感情和河牌……尽管我的记忆力并不好,但我还是可以确信一点,他所说的,就是邓先生。那么,难道陈大卫先生认为。在扑克的世界里,邓先生可以成为主角?”

“车先生,东方快车的话,只不过是对后辈的一种激励而已,不能当真地。就像您也经常会对请您教棋的那些人说,你们会是将来的世界冠军一样……”我淡淡的说道,“至于主角……事实上,在每个人的一生中,所有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不是么?”

“您说得没错。好吧。让我们从电影里回来……”车敏洙微笑着说道,“詹妮弗女士、邓先生,就是‘办公室’这个词,让我觉得有些疑惑。如果巨鲨王们只是将玩牌视为一种工作的话……”

“这本就是一种工作。”詹妮弗轻声打断了车敏洙的话,“就像贝克汉姆地工作是踢足球,乔丹的工作是打篮球,卡斯帕罗夫的工作是下国际象棋一样……本质上,我们并没有任何不同。”

车敏洙摇了摇头,看得出来,他并不满意詹妮弗的回答:“可是……这样吧,让我拿自己来举个例子。两位都知道,我是一个棋手。而围棋也是一个胜负输赢的世界。但和扑克世界根本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无论输赢,我都可以拿到对局费和奖金,区别只是这钱的多少而已。但在扑克的世界里,如果我输了。那我损失掉的,就是我自己的钱。”

他喝了口饮料,接着说道:“这是一项蕴藏着巨大风险地运动,就连海尔姆斯先生这样地巨鲨王,都没能逃脱破产的噩运。不管怎么说,我都很难做到,心平气和的把它看成一份‘工作’,而我想,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哪位父母亲,愿意看着自己地孩子成为一名职业赌徒。”

“您说得没错。”詹妮弗把手撑在餐桌上。像是这样做,就可以加重她的说服力一样,“但所谓的风险,是对鱼儿们才会有的,当然,讨人嫌是一个特殊的例子,但我相信,他会很快回到应该属于他的最高赌金牌桌上来。这么说吧,如果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河里,那当然是一件生死大事,而对一个喜好游泳的人来说。则正好能让他玩得开心。而讨人嫌就是那种无比热爱游泳、而又有很高的游泳技巧的人……可是,车先生,您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游泳,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玩牌。能把这当成一种工作地人,少之又少。”

我也点头附和着说道:“车先生,事实上,任何一种工作都会有风险的。像我的姨父……”

说到这里,我的心突然猛的一痛!但我还是坚持着,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就在今年年初的那场金融风暴中破产,还有前几年的次级债危机……事实上,从事玩牌这份工作的风险,远远比不上股市和期货市场的风云变幻。那么,为什么他们就可以自豪的说,我的工作是操盘手或是金融专家,而我们就不可以骄傲的告诉别人,我的工作,是一个职业牌手呢?”

“好吧,詹妮弗女士、邓先生,我得承认,自己被你们两位说服了。”车敏洙摇着头说道,“可是,请原谅一个老人的固执吧,我始终认为,玩牌做为一种爱好,才更容易让人理解……你们见过工作时间坐在办公室,而大部分的休息时间,也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吗?我可不相信,每一条巨鲨王都是工作狂。”

“我这一辈子,和很多人打过交道。”没等我和詹妮弗说话,他马上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职业九段棋手、跹拳道黑带、世界知名的钢琴家和小提琴手……但扑克世界的巨鲨王,是我所见过最特殊的人群。你们似乎心甘情愿于把自己的一切、直至生命,都贡献给那五十二张扑克牌。可是,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事实上,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都会在工作之余,做一些自己喜欢的其他事情,除了你们……”

“因为玩牌就是我们最喜欢做的其他事情。”

就像一扇冷冷的铁闸被放下来一般,在詹妮弗·哈曼的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直到下半场的比赛开始,我们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坐在原本属于丹尼尔·内格莱努那个座位上的,是金杰米。在整整四个小时的比赛里,他都一直聚精会神的玩着牌,很少说话,而无论是古斯·汉森,还是我,都不是喜欢在玩牌时说话的人,哈灵顿似乎还沉浸在上半场那把牌的沮丧之中,也很少说话,至于车敏洙,他和巨鲨王的世界格格不入,除了讨论牌局,也绝少有说话的机会……

于是满桌的五位男牌手,就在听着詹妮弗和蜜雪儿·卡森两条女巨鲨王,谈论化妆品、衣饰,商议一块购物、以及讨论如何照顾好丈夫、和教育好孩子……等等这些令人抓狂的话题中,如坐针毡的度过了这一天的下半场比赛。

曾经像车敏洙一样,以客座牌手身份,参与过第六季HSP的《花花公子》创办者休·汉弗纳,曾经说过一段很经典的话:“HSP在很多人眼里异常神圣。但我要说,其实这和一场在摄像机前的作爱,没什么区别。大家花上很短的时间前戏,然后就开始不停的用各种姿势折腾对手,在把对手弄到疲惫不堪的同时,自己也累得半死,到最后,在这场作爱里你找不到一丝快感,当每一天摄像机停止转动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感慨一声‘终于结束了’。而当你想到,明天又要在摄像机前,和相同或者不同的美女,做出相同的事情,你甚至都没有力气去绝望——因为你已经麻木了。”

是的,在“前戏”结束之后,从第三天的下半场比赛开始,随着丹尼尔内格莱努的出局,牌桌开始变得沉默,每个人都比之前更加投入于牌局之中……短短的四个小时,而我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尽管我在这四个小时里,又赢到了三百万美元的样子,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唯一的感觉就是——终于结束了!

看得出来,不光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当聚光灯暗了下来,摄像机也停止了工作的时候……牌桌上所有人,都开始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打起哈欠、伸起懒腰!即便是平素最讲究优雅的蜜雪儿·卡森,此时也旁若无人的长长叹息一声,毫无风度的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把脚架在牌桌上,轻轻揉着自己的脚后跟。

“这真是一场艰苦的牌局。”车敏洙懒懒的倚在椅背上,对我说道。

“是的。”我一边用双手的姆指在太阳穴上按着,一边回答道。

车敏洙疲累的声音再次响起:“杜小姐去了达拉斯,那现在邓先生是一个人住在酒店里?”

“是的。”

“那邓先生通常晚上会做些什么?”车敏洙好奇的问道,“和他们一样,再去别的娱乐场玩牌吗?”

“不。”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在这样艰苦的比赛之后……我现在只想要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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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男人的答案(上)

“不,神奇男孩,你错了。”丹·哈灵顿站了起来,他是牌桌上最老的巨鲨王,已经很是显得精力不济了,“你应该找一些别的方式,去好好放松一下,如果你现在回酒店的话,我敢打赌,还在浴缸里,你就会睡着。然后明天拖着更疲惫不堪的身体,来和我们玩牌。”

“绿帽,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金杰米紧紧的皱着眉头,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边问道。

而哈灵顿则马上反问道:“难道你的师父没有教过你,怎么放松吗?”

“他的确教过我……可我从来没有尝试过。”金杰米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因为我觉得这事不怎么靠谱。”

“哦?陈大卫先生是怎么说的?”车敏洙好奇的问道。

金杰米伸出双手,形成一个环形,放在筹码后,做出一个把所有筹码推进彩池的动作,然后笑着说道:“他说,在玩牌玩到疲累的时候,最好的放松方式,就是去一些小赌金的牌桌,再接着玩一个小时。不要动脑筋,完全按本能玩牌,并且和那些鱼儿们聊天,无论输赢,一小时后就马上离开,然后什么也不要想,直接回酒店睡觉。”

“你的师父说得一点也没错。”古斯·汉森似乎是唯一一个,没有受疲累感侵袭的人,他的脸色依然阴沉,而声音也一如往常般阴郁,“小学的时候,体育老师就教过我们,长跑后最好不要一下子停下来休息。而应该再走动一下……玩牌也是一样。”

“那么,你们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吗?”车敏洙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当然。”除了金杰米和我,大家都七嘴八舌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听上去似乎很神奇的样子……”车敏洙笑了起来,“那么,邓先生、金先生,要不我们今晚也去试一试?”

这样的放松方式。听上去确实很神奇!但既然大家都是这样说的,我想自己也不妨一试!于是在金杰米点头之后,我也点了点头。

凯撒皇宫的小赌金牌桌并不多,而这种“无论输赢,一小时后就马上离开”的牌局,车敏洙和我也都不想玩得太大,于是在盲注10/20美元的牌桌前,我们和金杰米微笑着道别。他继续往娱乐场的更深处走去,并且坐进了一张盲注25/50美元的牌桌。

而车敏洙和我则坐进了同一张牌桌,但在兑换了筹码之后。我的身份就被牌桌里的一条鱼儿揭穿了。

“您……您就是邓克新先生?下午刚刚一把牌赢到史上最高彩池,五千八百多万美元的……神奇男孩?”那个胖胖的黑人鱼儿,惊讶至极地问我。

隐瞒身份是不明智的,在扑克的世界里,这样的谎言,随时可能被一个像阿湖、或是龙光坤之类的狂热追星族揭穿。于是我淡淡的回答道:“是的。”

“能和您同桌玩牌,我真是太荣幸了!”在确认了我的身份后,那条黑人鱼儿很开心的笑着说道,“如果能够打败您的话,那今晚就将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夜晚!”

“您有很大的机会击败他。”车敏洙也同样笑着说道。“他刚刚进行了八个小时艰苦的HSP牌局……”

我原本是在微笑着听他们说话的。但在车敏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心中一动,这微笑便凝在了嘴角……

没错!HSP的牌局。是如此的艰苦,才刚刚进行三天,就已经连一条鱼儿,都会有很大的机会击败我……而我和菲尔·海尔姆斯的那场单挑对战,是在他进行了整整一个月的HSP后,才重燃战火的……难怪在那一个月前和那一个月后,海尔姆斯在牌桌上简直判若两人!而最可笑的是,我竟然还以为,能够击败菲尔·海尔姆斯,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技巧和一点点运气!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在发牌员的提醒下,扔出两个十美元筹码的大盲注(不要忘记,每个人在现金桌上的第一把牌,都必须下一个大盲注),好吧,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过去了!而现在,我要做的事情,是集中所有精力,好好玩牌……当然不是在这张牌桌上!我说的,是HSP!

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有像这个晚上一样玩过牌——在此之前,从坐进牌桌的那一瞬间开始,我的大脑就会高速运转起来,观察、分析、总结、判断……但这个晚上,我的思维已经完全停滞了,我想车敏洙也是一样,因为我们两个人都玩得毫无章法。

我甚至敢说,如果牌桌上还坐着哪位思维正常的巨鲨王,不、不需要巨鲨王,只要随便一条鲨鱼,就可以轻易地赢走,我们两个的全部筹码!

可是,这张牌桌上,除了我们两个,就只有一大堆鱼儿们……而且还是知晓我身份的鱼儿!对他们来说,巨鲨王永远都是高不可攀的代名词!他们沉默下来,绞尽脑汁的玩牌,但却只是为了少输一些钱!他们嘴里说着想要击败我,但事实上,我并没有感觉到,他们是在朝这个目标而努力……

“我弃牌。”在我又一次在翻牌后,拿着一把杂牌加注时,那个黑人鱼儿说道。

“我也弃牌。”

“我也是……”

鱼儿们一个接一个的把牌扔回给发牌员,与此同时,他们都用敬仰的目光看向我——就像当初在澳门葡京赌场里,那些鲨鱼或鱼儿,看着陈大卫的目光一样。

是的,尽管我的影响力和陈大卫、或者任何一条成名已久的巨鲨王相比,还差得很远,但在盲注10/20美元的牌桌上,我的出现就足够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了,尤其是就在今天,我才刚刚赢下了那把史上最高彩池的牌!

其他几张牌桌的人,已经全部放下了自己的牌局,他们围在我们这张牌桌边,一边小声的议论着牌局,一边耐心的等待着座位,等待着,那份和我交手的荣幸。

“邓先生,就连当初的詹妮弗女士,也没有您这样的吸引力。”车敏洙一边微笑着跟注,一边对我说道。

“如果她现在出现在这里,一定能比我更吸引眼球。”我心不在焉的说道。

转牌发下来了,这不是我要的牌——也许这正是车敏洙需要的,也许对他也没有什么帮助。但我根本没有试图猜中他底牌的想法。我只是很快的让牌,并且在他下注后,快速的弃牌。

但就连这正常至极的弃牌,都引来了身边一阵“啧啧”的惊叹声。

“真是太神奇了,邓先生连一眼都没有看向他,就知道他击中三条了。”

“换我的话,盯着他的脸再看上三天三夜,也不会猜中他的底牌吧……”

“要是你能猜中,你也可以去HSP,或者和菲尔·海尔姆斯先生对战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谁刚才在说我的名字?”

原本,我和车敏洙是在把身后这些人的谈论,当成笑话来听的。我的心底正在窃笑不已,而我想车敏洙也是一样。但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我就再也笑不起来了。我忍不住抬眼看去

长长的头发、黑色的皮衣、硕大的墨镜、和我在HSP时一样的耳塞、鸭舌帽……正顺着人群分开的通道,向这张牌桌慢慢走来的那个人,是菲尔·海尔姆斯!

“神奇男孩,你也学会了这种老式牌手放松的办法?是东方快车教你的,还是绿帽或者铁面?算了……你也不用回答我的问题。反正我知道,就凭你自己那个小脑袋,肯定是想不出来的。”

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海尔姆斯总是这样态度倨傲的说话。不过好在,我已经习惯了。我甚至还能对他展颜一笑,并且问道:“讨人嫌,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娱乐场?”

海尔姆斯耸了耸肩:“八点钟的时候,我刚刚离开牌桌,回家睡觉,九点半我就睡醒了……要知道,尽管我不像你那样年轻,但我的精力还是很充沛的。不过看起来,我算是来错了,现在……”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然后说道:“现在才十点钟,那些老头子们,建议你放松一个小时对吧?也就是说,我还得等半个小时,才能等到牌桌……算了,我还是换家娱乐场,去碰碰运气吧。”

“海尔姆斯先生,我可以把这个座位让给您。”那条黑人鱼儿带着一种期待的表情,赶紧站了起来。

“你不想玩了吗?让我干嘛?”海尔姆斯装出一脸不解的表情问道。

“您也是我崇拜的牌手之一,我想从您和邓先生那里学习一下……”黑人鱼儿笑着,对他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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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男人的答案(下)

“算了吧,我知道你们是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然后好回去对朋友们说,你们看到了什么,巨鲨王的厮杀、内讧,再牵扯到什么史上最高赌金单挑对战……你们可以拿这些破事说上三个月!”海尔姆斯冷冷的揭穿了那条黑人鱼儿的谎言,然后他双手叉着腰,像一个大人物正在居高临下的发表演说般说道,“事实上,我一定会在牌桌上击败神奇男孩,但不是在今天。他今天只是来放松的,根本就不可能好好玩牌……我还不屑于在这种时候赢他的钱。好了,再见,神奇男孩。记得,别在HSP里把你的钱全部输光,因为那些钱,最后都是我的。”

“再见,讨人嫌。”我轻声和他道别,并且站起身来,目送他走出凯撒皇宫娱乐场的大门。

那条黑人鱼儿悻悻的坐了下去,但很快的,他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因为他很幸运的击中一张小概率河牌,赢走了车敏洙的全部筹码。

“好吧,虽然还没到一个小时,可我觉得这样也足够了。”车敏洙站了起来,笑着对我说道,“那么,邓先生,我们是一起来一起走呢,还是我一个人先走?”

“我也感觉差不多了。”我带着些许歉意,对牌桌上和牌桌边的所有人说道,“对不起各位,明天还有HSP的比赛等着我,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不顾大家失望的表情和眼神,在车敏洙的帮助下,我把面前所有的筹码放进筹码盒,然后端着这盒子,向兑换筹码的柜台走去。

这个时间,正是兑换筹码的高峰期,很多人正准备回去休息,而更多人才刚刚走进娱乐场,打算好好玩个通宵。大家都很有耐心的在筹码兑换处排着长队,而我巨鲨王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特权。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队伍的最后方——如果我是在最高赌金的牌桌上玩,那当然不用这么麻烦,但谁让我身为巨鲨王,却只玩盲注10/20美元的牌桌呢?

也许是因为这等待过于无聊的缘故,车敏洙拍了拍我的肩头,用中文轻声问道:“对了,邓先生,我记得今天午餐的时候,您说过在年初那场金融风暴中,您的姨父……”

我简单地回答道:“是的。”

“我很抱歉提起这种让您伤心的事情……”车敏洙继续用中文说了下去。“但我突然间,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是和那场金融风暴有关的。尽管我感觉不到,这和您有什么直接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应该让您知道这件事。”

“什么事情?”我有些急切的问道。

“您知道,我是一个职业棋手,尽管我的段位只有四段,但在美国和加拿大这种围棋的沙漠里,每逢世界大赛,北美区入场劵还是经常被我拿到的。”车敏洙自信满满的说道。“而不管是在我来拉斯维加斯之前、还是之后。我都一直和韩国棋院、以及你们中国棋院的很多棋手,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嗯。”我跟着身前的人,往前移了一步,然后我看向车敏洙,轻声的应了一声。

车敏洙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正如我白天所说,除了巨鲨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余爱好。一些国家领导人和高官政要也不例外。像布什就爱打高尔夫球、而普京就爱下国际象棋一样……我记得,当年就曾经听说过,你们中国地邓老比较爱打桥牌,还曾经找到杨小燕等桥牌名家当过他的搭挡。”

“而围棋当然也是你们中国一些国家领导人和高官政要的一项业余爱好,尽管在大多数职业棋手陪他们下棋的时间里,大家都会刻意的只谈风月,不论国事,在有重要事情的时候,还会回避。但人毕竟不是机器。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说出一些不应该说的话……”和他在牌桌上谦卑的态度截然不同,一谈到围棋,车敏洙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而最经常被你们中国的国家领导人和高官政要,请去陪着下棋地职业棋手,我想您也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就是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立下赫赫战功的抗日英雄——”

即便我对围棋的规则一窍不通,但这个名字。我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我点点头,轻轻吐出了一个当初被全中国引以为豪、十亿中国人民挂在嘴边的名字——

“聂卫平。”

“是的,聂先生也是我的朋友。他是一位很豪放、很讲义气的人,无论在棋盘上,还是棋盘下。”车敏洙微笑着说道,“就在今年,我再次做为北美代表,参加了在中国举办的春兰杯世界围棋大赛,在比赛结束后,担任裁判长的聂先生,请我们所有的参赛棋手,吃了一顿大餐。也许是因为中国棋手夺到世界冠军的缘故,那天晚上,他一直很开心,也喝了很多酒……”

我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往前移动了一步,并且听着车敏洙继续说了下去:“事实上,那个晚上大家都很开心,也都喝了很多,所以没人注意到,聂先生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起来。而我一来从不喝中国的白酒,二来……也许是一个牌手的直觉吧,我本能的感觉到,聂先生有些不对头,于是在他走进卫生间的时候,我也跟了过去,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然后呢?”我问道。

车敏洙皱起眉头,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然后他慢慢说道:“那个时候,聂先生已经酩酊大醉了,他揽着我的肩头,不停的对我说话。他一直在骂人,骂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人……但我想,中国人一定很熟悉这个名字,因为能和聂先生交往、并且有资格让他痛骂的人,通常都不可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这个时候,我已经排到了柜台前,我把筹码盒放上柜台,在服务生清点筹码的时候,我问车敏洙:“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那场金融风暴原本不可能闹得那么大的,是那个人不管香港人的死活,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如果陈老或是邓老还在的话,他一定会被枪毙……”

服务生的声音,打断了车敏洙的话:“先生,两千一百六十美元,对吗?”

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钞票,和车敏洙并肩向停车场走去。

“聂先生……还说了些什么?cn首发”

“后来他就开始吐了,吐完后他有些清醒过来,就追问我,刚才他说了些什么,我当然清楚,这是应该保密的事情,于是我就回答,他没说什么。可他还是不放心的连续追问了我几次,直到我有些发火的问他,是不是不相信我。才不再追问下去……”

“那您还记得,他提到的那些名字吗?”我问道。

车敏洙摇了摇头:“邓先生,我也是一个陪总统下过棋的棋手,在这种听到不该听的话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尽力忘记……即便聂先生说的是你们中国的事情,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也不例外。所以,我只能对您说声抱歉。”

“车先生,难道您真的连一个名字也记不起来吗?”我继续不死心的追问道。

在冷冷的晚风中,车敏洙无声的向前走去。直到打开他那辆银白色凯迪拉克的车门后,才扭头问我:“邓先生,这对您很重要吗?”

“是的,非常重要。”我急速的回答道。

“说真的,我有些后悔和您说起这件事情了,因为这可能会给聂先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车敏洙皱起了眉头,很认真的对我说道,“那您能够向我保证,在知道他们的名字后,不会因此而给聂先生添麻烦吗?”

“我可以拿我的生命和人格保证。”

“我应该相信一个在牌桌上狡诈机变的巨鲨王吗?”车敏洙仰首向天,喃喃的自语道,“尤其是在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坐进驾驶座,然后“呯”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听着车子发动的声音响起,这辆银白色的凯迪拉克,在车敏洙的驾驶下,略微倒了下车,就直直的向主街道驶去。

我也同样苦笑着摇了摇头,拖着疲累的身子,向凯撒皇宫的大门走去。但突然间,我看到那辆银白色的车子停了下来,并且以刚才同样的速度,往我的身边倒着开了过来。

凯迪拉克停在我的身边,然后车窗慢慢的降下来,在凯撒皇宫外的灯光照耀下,我看到,车敏洙的表情无比严肃:“对不起,他说的那个人,我并不认识,所以我只记得他那个比较特殊的姓……他姓蒙,聂先生称呼他的时候,叫他蒙委员。邓先生,请不要忘记……您刚才的保证。”(重要注释:阿梅是个很胆小的人,总是害怕这本书会因为牵扯到政治而被和谐,不过刚才重温《天擎》的时候,突然发现撒冷大大写得比偶奔放多了,偶只是小小的借用一个蒙委员,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也就不要过于计较此人官职什么的了,反正他是个对国内金融经济很有实权很有影响力的高官……另外,接下来的六到十章里,阿梅准备写一些自己想写的东西,比方政治、经济、一些人生观等等,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不要看,只要知道在这几章里,阿新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放弃了复仇就可以了,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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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反叛(一)

不得不说,老式牌手的那种放松方法,确实对我非常管用!当我在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就已经感觉到,那份疲惫感已经离我远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洗漱完毕后,神清气爽的我,走到窗前,轻轻拉开了窗帘。温暖的阳光,便透过这扇落地玻璃窗,毫不吝惜的洒在我的身上。在这阳光的照耀下,我觉得似乎有无穷的精力,正等着自己去释放!

但是,与此同时……一阵饥饿感也向我袭来。

我走到沙发边,拿起电话,让凯撒皇宫餐厅给我送一份午餐。就在我放下电话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我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陈大卫,还有希尔罗·罗斯菲尔德。

“神奇男孩,如果我们打扰到了你的休息,请你务必原谅。”陈大卫板着脸,极其严肃的说道,“但罗斯菲尔德先生是一个很忙的人,我很难找到你们两位都方便、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的时间。”

“你们没有打扰到我。那么,罗斯菲尔德先生、东方快车,请进。”

我们三个人走进房间,在他们坐进沙发后,我轻声问道:“两位想喝些什么?”

陈大卫摇了摇头,罗斯菲尔德也摇了摇头。他一直没有看我,而是一边点着自己的英国烟斗,一边看着陈大卫习惯性的摸出橙子、放在茶几上,再点着一支烟。

在陈大卫做完这一切后,罗斯菲尔德对我说道:“邓先生,很抱歉这次的冒昧拜访,但东方快车执意要求我这样做。他觉得,我应该和您面对面的,就年初那场金融风暴的某些事情,达成一些谅解。而做为我个人而言,也觉得有这个必要。”

我坐进小沙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我淡淡的说道:“罗斯菲尔德先生。您请说。”

“邓先生,当我和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感觉到,我们两个人将会再见面,于是我给您留了一张我的名片……但我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快过去了一年的事情,会如此巧妙地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罗斯菲尔德的脸上,带着每一个贵族都具备的那份真诚和虚伪交织,优雅迷人而风度翩翩的微笑,对我说道。

接着他把那只英国烟斗凑近嘴边。优雅无比的轻轻吸了一口,在悠然的吐出一口烟雾后,他对我说道,“在那天的牌局结束之后,我找来了一些您的资料,因为我对东方快车和科克里安先生所描述地、关于您的那个故事,很感兴办…在看完这些资料后,我就猜到了,当我们再度见面的时候,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事实上,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和那场金融风暴有关的资料。文字、录音、金融交易原始凭证的复印件、货币买卖和期货、股市交易户头的来往纪录、网上银行现金转帐的流水号、还有在世界范围里都很有名望的一些人签署的证言证词……这些东西。我都在昨天晚上,交给了东方快车。”

我用一种征询地目光看向陈大卫,他面色极度凝重地,轻轻点了点头。

罗斯菲尔德在烟灰缸里轻轻磕了磕烟斗。继续说道:“邓先生,尽管我的牌技与您比起来相差甚远,根本不够资格进入巨鲨王俱乐部。但我和您的立场,是一致地。东方快车可以为我做证,我们罗斯菲尔德家族,从四十年前开始,就是巨鲨王俱乐部最坚定的后援团之一。所以,您完全可以相信,这些资料的真实性。”

“是的,罗斯菲尔德先生说得一点也没错。”陈大卫凝视着面前的橙子,沉声说道。“事实上,巨鲨王俱乐部的五位主席,在昨天晚上就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结合这些资料,和手机上的一些录音,我们已经清楚了敌人是谁……但我们暂时还不会对此发出紧急复仇令。”

他掐灭了烟,自嘲般的苦笑一声:“神奇男孩,我没必要对你隐瞒什么……好吧,我承认,在得到所有巨鲨王俱乐部成员的支持之前,我们不敢发出这个紧急复仇令。因为我们的对手。是一个比基地组织恐怖一万倍地庞然大物。甚至可以说,就算是倾尽全力的巨鲨王俱乐部,对上这个对手,也毫无胜算。”

“东方快车,这种巨鲨王俱乐部内部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在我的面前说了。”罗斯菲尔德对陈大卫轻声说道,然后他把脸转向我,“事实上,我这次来,是想对邓先生说一些……那些资料上没有的东西。”

“您请说。”

“1997年那场从东南亚开始、直至香港结束的金融风暴,不知道邓先生有没有听说过?”

姨父曾经对我说过,一些关于1997年金融风暴的事情,尽管了解得并不多,但我还是对罗斯菲尔德点头道,“是的,我听说过。”

“那是索罗斯先生、和他的量子基金,带领着数万亿美元的国际热钱,所获得的一场伟大胜利。”当罗斯菲尔德说到“索罗斯”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而神圣起来,就像一个蹩脚牌手提到“道尔·布朗森”这个名字时一样。他甚至不自觉的双腿合拢,像个小学生一般,把身体坐直。

“在索罗斯先生取得伟大胜利的那个年代,美国市场上的热钱,大约有7到8万亿美元的样子。而现在,这个数字已经增长到10万亿美元以上,全世界虎视耽耽、并且饥肠辘辘的热钱,大约有20万亿美元左右。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的财经精英,整天拿着望远镜、放大镜、显微镜……在不停的寻找‘价值’。”罗斯菲尔德无比自豪和骄傲的说道,“而身为罗斯菲尔德家族掌舵人的我,当然也不例外。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让自己手头的这些热钱,变得更多……而在2008年的时候,我和我的盟友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最有‘价值’的地方。”

“中国香港?”我淡淡的问道。

罗斯菲尔德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不,中国内地。”

“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前,中国内地的经济泡沫就已经非常巨大了,无论是股市还是楼市,都充斥着虚假的繁荣,而通货膨胀也达到了骇人的地步,但最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中国政府愚蠢至极的开放了期指!再也不需要别的什么了,我和盟友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接下来就是准备行动……”说到这里,罗斯菲尔德停了下来,又吸了一口烟。

在吐出烟雾之后,他继续说了下去:“原本,我们是打算沿着索罗斯先生的老路,从泰国、以及东南亚的其他国家,开始吹响这次战斗的号角,先增加一些手里的筹码,在攻克香港后、最后再进攻中国内地的。但是,这个计划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说实话,就连我也完全低估了那场次级债风波,对我们造成的不利影响。很多家银行和基金相继宣布巨额亏损、大规模裁员、甚至倒闭!在这种时候,我们没办法筹集到足够的资金,于是,进攻中国内地的计划,便只能暂时搁浅了。”

“不过,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那场次级债风波对美国、欧洲、甚至日本、澳大利亚……都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但在中国内地,这影响显得微乎其微。也就是说,在那个古老的国度里,还有很多钱,等着我们去挣,而中国政府也并没有借此机会,构建出一个良好的金融制度!而且,在经过长达一年的研究后,我们还发现了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罗斯菲尔德微笑着,摇了摇头,“香港人对1997年的那场金融风暴记忆犹新,因此他们的投资都还算小心谨慎,可中国内地的那些投资者则完全不同!中国内地的散户们,基本上占领了香港的金融阵地。在他们的炒作下,香港的股指期数,竟然被推到了一个完全不应该达到的高度上,恒生指数从一万八飙升到三万三!邓先生,我不得不说,这些人……”

罗斯菲尔德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满脸不屑的摇了摇头,继续对我说道:“在舔平次级债给我们带来的伤口后,我们迫切的需要一场大的战役,来证实热钱的力量!因此,我和盟友们,决意直接进攻香港的股市、期指、和货币市场,我们知道,这样做可以让中国内地的那些散户们失去信心,并且在中国政府对香港做出救援的时候,突然掉头进攻中国内地的金融市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也取得了大多数金融大鳄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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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反叛(二)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我起身开门,从侍应生的手里接过早餐,付过钱后,我把这早餐放在了书桌上,再轻轻的关上门,坐回小沙发上——任何人都可以理解,这个时候,我没有任何胃口。

罗斯菲尔德则继续说了下去,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骄傲而狂热的表情,这让他看起来甚至显得有些狰狞,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我们所有人,都迫切的希望从中国内地和香港的金融市场里赚钱,我们知道自己可以赚到很多很多钱……这个时候,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像索罗斯先生那样的领头羊而已。而我,和我所代表的罗斯菲尔德家族,最终在众多盟友的推举下,担任了旗手的职位。”

他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接着说道:“我们把对香港的进攻,定位为一场偷袭战,为此我们甚至放弃了东南亚那些国家唾手可得的利益!邓先生,您一定能够理解,偷袭战最重要的原则,就是不被对手察觉!我得承认,自己对中国的了解,还停留在李小龙那些通篇打斗,和张艺谋那部一夫四妻的电影里。但我们家族里,以及其他那些盟友的手下,有很多的中国通,他们都很积极的为我出谋划策。甚至……还有很多中国人也参与了这一行动。而让我惊讶的是,这些中国人似乎对‘中国’这两个字,没有任何感情!只需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甜头,他们就会义无反顾的,投身到我们这一方的阵营里来。”

尽管我很想反驳罗斯菲尔德的话,但最终,我还是只能喟然长叹,无声的摇摇头。的确,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时期,中国最不缺的,就是汉奸!抗日战争为什么要打八年?无他,汉奸太多而已,而在战争结束之后,也还有另一种类型的汉奸,会用惊讶到夸张的语气问——

“哇,才八年啊?”,“哇,南京大屠杀才死了三十万人啊?”

罗斯菲尔德并没有发现我表情的变化,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那“伟大的胜利”里,而不能自拔。他用手里的英国烟斗,敲了敲茶几,并且提高音量,说了下去:“在一个盟友的强烈建议下,我们把进攻的时间,定在了中国新年股市休盘后,重新开盘的第一天。1997年,索罗斯先生并没有在香港获得决定性的胜利,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这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但在当时,几乎我们所有人,都还存在一个顾虑。那就是中国政府会出面干预股市。要知道,你们中国政府,最喜欢干的,就是这种事情。”

他开始挥舞手臂,激动的大声说道:“邓先生,我真为你们中国觉得悲哀,你们生活在一个极度腐败,没有人权,没有民主,没有人身自由和新闻自由的社会里:你们的一切知情权都被剥夺了,中国政府只让你们知道,他们想让你们知道的事情,还动辄使用行政力量来干预市场,完全不顾市场经济的规则……”

我想,我应该打断他了,在这个时候,身为中国人,我应该说些什么么。于是我许许的说道:“罗斯菲尔德先生,我只知道你们美国政府,最喜欢对别的国家指手划脚,还从来不知道,原来您也有这个爱好。”

罗斯菲尔德根本没有想到,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我会突然做出反击。他的手臂停在半空中,脸上那份虚伪的,绅士特有的微笑,也完全凝滞了,他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向我,我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对我的那份不满和愤怒。

但只经过了很短的时间,他就再次微笑着,摇了摇头:“所以说能够生活在美国,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在这个国家,每一个人都可以对任何事情,发表自已看法的权利。”

我点了点头,继续冷冷的说道:“您说得一点也没错,罗斯菲尔德先生。但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每一个人也都有反对另一个人意见的权利。”

罗斯菲尔德有些恼羞成怒的看向我,而我也毫不示弱的回望着他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站起身来,对陈大卫说道:“东方快车,我想,场谈话已经可以到此结束了……”

陈大卫的表情,还是像进门时那样严肃,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一边抚摸着那个橙子,一边用像是古斯·汉森的那种阴郁语气,轻声说道:“好了,我说,你们两个都放轻松一些吧。我们现在并不需要争论,中国和美国的政体哪个更好一些……那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罗斯菲尔德:“神奇男孩你很快就会知道,罗斯菲尔德先生说这番话,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而罗斯菲尔德先生……后面的故事也没有多少了,为什么不说完再走呢?”

“好吧,既然东方快车你这样要求的话。”罗斯菲尔德站在原地,看向窗外,非常勉强的说了下去,“后面的故事就是,从你们中国新年的第九天(正月初九)开始,直到第十二天(正月十二),我们在期货市场里,抛出了海量的沽空单,并且异常顺利地将恒生指数从两万四千多点,打到六千多点,这个成绩是事都谁也没有想到的。要知道,当年的索罗斯先生,也不过只是将恒生指数,从一万八千点打到六千多点而已。换句话说,从股指期货市场里,我们就获得了接近三千亿美元的利润……而在另一条战线,也就是货币市场上,我们的成绩同样惊人,不但将原本在1:7.5到1:8间波动的美元兑换港元比率,打到1:6.5,还成功的消耗掉,香港所有四千亿美元的外汇储备。”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中国政府已经决心介入香港股市。他们将会拿出六千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救市。而除了这笔钱,对我们更不利的,是这种举措对人心的影响。”罗斯菲尔德继续说道,“中国新年的第十三天开盘后,无论是恒生指数,还是货币市场,都开始了全面反弹……而这个时候,我已经在所有的战线上,全部平仓退出了。但是,就在我想要按原定计划,挥师北上的时候,我的那个盟友竭力劝阻我这么做,他告诉我,中国政府的救市资金,将会延迟三天才能到位。”

罗斯菲尔德嘴角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微笑:“我选择了信任他,而我也因此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事实上,这笔救市资金,直到中国新年的第十七天,才到位了极小的一部分。但那个时候,就算是上帝,也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解救香港的金融经济了,因为中国内地那些把钱扔在香港股市里的散户们,已经被我们击溃了全部信心。而更多的热钱,也在我的身后,来到了香港。我们肆无忌惮的将香港蹂躏了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可是,据我所知,在那之后,你们并没有进攻中国内地。”我无表情的说道。

“是的,没错。那是因为在香港,我们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利润,不得不停下脚步,好好消化一番。而另一个方面,是因为我的那个盟友告诉我,在年底之前,中国政府会让人民币汇率浮动化,而这也变成了现实……任何一场战斗,都要挑选最好的进攻时机,玩牌难道不是这样么?邓先生。”

“您的那个盟友是谁?”我已经隐隐猜到,罗斯菲尔德所说的这个人,以及车敏洙所说的蒙委员,就是解开问题的关键……

“我已经把他的名字告诉东方快车了,他是我的朋友,而你不是。”罗斯菲尔德转过身来,伸出一个指头指向我,傲慢的对我说道,“抛开巨鲨王俱乐部,只是做为个人而言,我对你这个人,没有任何好感。”

在说完这句话后,罗斯菲尔德彬彬有礼的向陈大卫道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神奇男孩……”陈大卫一边抚摸着那个橙子,一边沉吟着对我说道,“我只花了五十美元,就找到了一个能够将手机里删除掉的文件恢复成原样的人。事实上,罗斯菲尔德先生并没有做错什么,应该对姨父的死负上直接责任的……”

他掏出我姨父的手机,按下了一个按键,姨父熟悉的声音,就在安静无比的房间里,轻轻的响起。

“您说的是明天吗?”

“是的,平先生,我再重复一遍。我们希望,做为一个爱国的金融家,您能在明天入市,尽全力配合我们的救市计划,国家,政府和人民都会感谢您的。”

“好的,没问题,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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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反叛(三)

陈大卫再次点上一支烟,然后他用一种疲倦到极点的声音问我:“听清楚了吗?”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是的,东方快车。”

“在录音文件恢复之后,我就一直在听着这些录音。结果这一听,就是整整一个晚上。”陈大卫淡淡的说道,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一样,“不光是我,还有烟头、铁面、绿帽、和鲍牙。我一边听,一边给他们当翻译,昨天晚上,我们是在烟头的书房里过的,谁也没有睡觉。”

他凝视着那个橙子,放慢了语速,对我说道:“我们一共总结出两段比较重要的对话。刚才这一段,是发生在今年正月十二晚上的,而除了这一段,还有另一段,不,应该说是另两段对话,是发生在正月十四上午的,那也是这个手机里,你姨父的最后一份电话录音——”

在陈大卫又按了几次按键后,我再次听到了刚才那个和姨父对话的声音——

“平先生,做为个人,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不需要您的抱歉,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政府的救市资金,没有在昨天到位吗?”

“对不起,这属于国家机密。”

姨父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平淡,但我却能从这平淡中,感受到一份沉重的悲痛和绝望:“国家机密……好吧,我不会说您欺骗了我,但我确实不明白,前天晚上您为什么会对我说那样的话,或者说,您为什么在明知救市资金不会到位的情况下,还要让我们去毫无意义的拼尽最后一颗子弹呢?”

“对不起,做为个人,我对此非常遗憾……但请您务必理解,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您可以告诉我这是谁的决定吗?”

“对不起,这同样属于国家机密。”

在这句话之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我甚至以为这段录音就到此结束了。但是,没有。大约五分钟后,我又听到了姨父的声音:“无论是谁的决定,我只能说,你们一定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罗斯菲尔德家族,和他身后的国际游资了。六千亿美元……即便这个数字再增加一倍。或者两倍,你们也绝无可能打赢这场输掉了人心的战争。”

“平先生,在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但我们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至于您,我只能说,我们一定记得,在这次金融风暴中,您为国家和人民所做出的贡献和……牺牲。”

“哦?什么理由?又是国家机密吗?”

“……是的。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说,这是纪律。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给每一个、因为信任我,而损失惨重的人。打电话道歉,希望您可以接受这份道歉。”

“这份道歉是代表你自己。还是像往常一样,代表国家、政府和……人民?”

“两者都是。”

“如果是前者的话,我接受,如果是后者……”姨父淡淡的说道。“我拒绝接受。因为就算你能够代表全太阳系,从昨天开始,你也再没有资格,代表香港七百万人中的任何一个了。那么,再见。”

“平先生,对不起,再见。”

这段对话到此就全部结束了,但陈大卫却并没有按下手机的停止键,而我也只是一直怔怔的看着,他手里那个银白色的手机。直到里面传来了另一段对话。

“阿天,阿志。我想,你们两个是对的。”

而刘一志的声音,马上就从手机里清晰的传了出来:“阿光,告诉我们,就在昨天,你到底损失了多少?”

“我自己的六个亿,还有……”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也轻轻响起,这应该是那个银行家龙天吟的声音:“别人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关心你亏了多少钱。六个亿……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用自己名下的所有不动产做为抵押,从平托银行里贷到了两个亿。”

我听到了刘一志叹气的声音,然后听到他对姨父说:“阿光。我劝过你,要为自己留条后路的,可你总是不相信我……”

姨父简单的回答道:“是的,是我错了。”

龙天吟的声音再度响起:“阿光,虽然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提空了我的银行,让我几乎破产……”

“阿天,对不起。”

“不,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之间还有二十年的交情,不是吗?我知道你现在想去做傻事了,可是,不要。阿光,好好听着,你现在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你说吧,我听着的。”

“你知道,现在我和阿志也非常困难。我的银行里,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点存款准备金,而阿志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但我们刚才商量过,还可以联名给你提供一份信誉担保,如果你还能找到一家关系不错的银行,借一到两千万贷款的话。”龙天吟轻声说道,“尽管这个数字少得可怜……可是,在这种时候,也许我们两个人的信誉,也就只值这么点钱了。”

刘一志马上补充道:“阿光,我们都相信,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拿这一到两千万,把这段时间的损失,全部赢回来。”

“你们的意思是,要我也去沽空港币和股指?”

“是的,这二十年来,我们三个人都头顶着‘爱国资本家’的帽子。但是,虽然我们的确爱国,可还没有爱到迫不及待为她去死的地步。阿光,我知道你会说,‘我做不出这种事情。’但是……”刘一志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有些感伤,“为你的妻子想想,你死了,她一个人怎么办?还有你上次说的那个侄子,我们都还没有见过他……或者,就算你实在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你可以稍微做些小单,只要赚到让你不至于破产的钱,就可以收手……”

姨父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你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没有,但事实上,我们正准备这样做。”

“是的,阿光,现在的香港,多方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我们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情,而现在,是国家先对不起我们……”

“阿天,阿志,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想没有必要了。这种事情……我平光庆做不出来。”

“阿光……”

“好了,你们不用说了。”姨父打断了他们的话,然后他淡淡的问道,“我现在就还想问你们两人一个问题,我们之间那份斯莱德协认……还有效吗?”

“当然有效。”刘一志和龙天吟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么,在我死后,我可以把自己的份额,转交给别人吗?”

“如果他能够通过我们考验的话。”龙天吟说道。

刘一志马上补充道:“他必须能够通过和我们当年所经历过的,一样的考验。阿光,不要随便指定你的继承人,我们不需要废柴。”

“尽管我无法接受你们的做法,但我相信你们都可以顺利度过这场金融风暴……那么,我建议你们在十年之后,考验一下我的侄子邓克新。”姨父淡淡的说道,“如果他没能通过考验的话,那就不要对他说什么……好了,那就这样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阿天、阿志,再见了。”

然后我从手机里听到,姨父按下了书房电话的免提键,并且说道:“玛丽,半小时后,让阿新来一趟我的书房。”

陈大卫掐灭烟头,然后他拿起橙子嗅了嗅,又把这橙子放回茶几上,又再点着了一支烟:“神奇男孩,现在是你的提问时间。”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罗斯菲尔德先生所说的那个盟友……到底是谁?”

“你听说过斯蒂夫·科文这个名字吗?”

在看到我摇头后,陈大卫继续说道:“科文先生是现今全世界收入最高的操盘手,年收入大约是五亿到五点五亿美元,而他所在的康涅狄格州SAC资本顾问公司,差不多掌控着全世界2%的热钱。”

“那他是怎么知道,中国政府的救市资金,将会延迟三天才能到位的?”

陈大卫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我们还在调查之中。但就我们现在所得到的全部资料而言,毫无疑问,你的姨父是被欺骗、或者说背叛和出卖了。和你姨父对话的那个人,是一名政府高官,他的身份是……”

“蒙委员。”我淡淡的说道。

“阿新,既然你知道这个名字,那天就应该说出来的。”陈大卫有些责备的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道。

“不,东方快车。我也只是昨天晚上,才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的。”我为自己辩解道,“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我才知道,在这场金融风暴之中,他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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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反叛(四)

陈大卫拿起橙子,一边在手里把玩着,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过了一会,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神奇男孩,你说的不全对。”

“我们的调查报告表明:从正月初九那天开始,蒙委员就一直在以电话的方式,和数百位身家上十亿港元的富豪保持着联系,他不断的鼓动那些富豪们,希望他们能够站出来,用自己的资金和影响力,参与这场香港保卫战,其中就包括你的姨父,还有刘一志,龙天吟等人。正月十二那一天的晚上,他共计拨出一百三十二个电话。我们调查到其中的二十七个……每一个电话里,他都无一例外的告诉对方,中国政府将在正月十三展开救市行动,希望对方能够尽全力配合。但事实上,那笔救市资金直到正月十七才进入香港的股市和货币市场。而且,并不像罗斯菲尔德先生说的那样,有六千亿美元:这笔救市资金只有区区两百亿美元。”说到这里,陈大卫站起身来,走到玻璃窗前。

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陈大卫微微眯起了眼睛:“绝大多数香港富豪,都在正月十三那天,倾尽全力救市,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其实他们只是……弃卒。”

“弃卒……”他摇着头,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真正的战场,并不是在香港,而是在中国内地。你刚才说,罗斯菲尔德先生从香港撒退后,并没有马上进攻中国内地,那是没错。但如果你以为,真是他所说的那两个原因的话,那就大错而特错了。六千亿美元,并不是很多,但这笔钱只要用对地方,却可以起到一百倍的作用。1997年香港刚刚回归,中国政府救市,一方面是因为内地当时并没有适宜投机者生存的环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政治需要。可中国的领导人不是傻瓜,他们都知道,今年年初发生在香港的这场金融风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六千亿美元,以及中国政府所显示出来的那份,宁可放弃香港,也要保住内地的决心,对每一个投机者都是一种威慑。所以罗斯菲尔德先生才会在最后关头放弃了进攻中国内地的计划。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中国政府这种丢卒保车,壮士断腕的做法都是极有魄力的,可是,神奇男孩,就算给蒙委员天大的胆子,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主的。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们的对手究竟是谁了吗?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敢下这个紧急复仇令了吗?”陈大卫冷冷的问道。

“是的,我知道了。”

“我是在中国出生的,但我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美国……”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陈大卫像是自言自语般,回忆着说道,“我是1968年来的美国,那还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那时的我,实在太小了,关于那场革命的细节,也已经记不起多少了。但那场革命教会了我一件事情,就是绝口不提政治!是的,我学会了一直闭口不谈政治,而事实上,做为一个牌手,绝大部分时间也确实牵扯不到政治上去。”

他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这也许是我第一次谈政治,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也许在这番话说完后,我就会被联邦调查局带走,或者被中情局和谐掉。可我还是要说,无论在哪里,我都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每一个政府都会为了一大部分人,而牺牲掉一小部分人,或者正好相反,每一次这样的行动,都有一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在政府喉舌的宣传之下,那些被牺牲者也毫不例外的,都是自觉、自愿被牺牲的……但说实话,我这一生,就从来没有认识一个自愿被牺牲的人,就连我自己,也绝不愿意,做这种人!”

“没错,我一直认为,人与人是平等的,哪怕是再伟大崇高的理由,任何一个人,也都没有资格去让另一个人无条件的做出牺牲。即便是国家大义,也是如此……可是,这种事情却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里,时刻不停的发生着。”陈大卫苦笑着说了下去,“既得利益者、无关人员……他们是不会去关心被牺牲者是怎么想的,这个世界上,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可以日以继夜的等待在电脑前,只是为了下载一张明星的艳照,但却只有不到一百个人,愿意去听一个被牺牲者的控诉。可是,要知道,哪怕是为了全世界六十亿人,而不得不牺牲掉一个人,对那一个人来说,也无异于被全世界背叛和出卖。”

“个人背叛国家,可以用叛国罪的罪名惩罚,可要是一个国家,背叛了她的人民呢……”陈大卫喃喃的说完这句话后,异常疲惫的叹了口气,再次摇了摇头。

……

这一天的HSP比赛,古斯·汉森和丹·哈灵顿都显得很无精打彩,而我的注意力,也完全无法集中在牌桌上,詹妮弗·哈曼和金杰米,也像是被我们所感染,而一直没有什么进取精神……在乏味至极的四个小时之后,萨米·法尔哈和蜜雪儿·卡森轮换了座位,于是这张牌桌上除了车敏洙之外,就再也没有一个能好好玩牌的人了。可想而知,这种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大牌的碰撞,而我们似乎也很满足于,就这样平稳的度过一天。

“明天又是一个休息日。”詹妮弗·哈曼微笑着,对大家说道,“直到晚上才有一个慈善晚会,大家都好好休息一天吧,要不然,我感觉大家今天好像都没有睡醒的样子。”

“的确是没有睡醒。”法尔哈即便是打哈欠的时候,也依然脸带笑容,“铁面、绿帽,还有我,昨天都被东方快车拉着,听了一夜的故事。詹妮弗小甜心,你知道吗?我刚才玩牌的时候,就一直在想着,鲍牙真是幸福,凭什么他今天就可以睡觉,而我就还得坐在牌桌上玩牌?”

“那是他花了两千多万美元,才买到的睡眠。本书转载.”古斯·汉森冷冷的说道。

“烟头,其实你完全不用羡慕他。”金杰米说道,“你明天也可以睡上一个好觉,而且是完全免费的,不是么?”(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法尔哈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明天下午巨鲨王俱乐部要召开一次全体成员紧急会议。噢……和你们整整玩了四个小时的牌,我竟然一直都忘记告诉你们了!不过现在通知还不算晚,明天中午十二点,凯撒皇宫主新闻发布厅,千万不要迟到。”

“又开什么会?”詹妮弗在哀叹一声后,忍不住问道。

“关于神奇男孩的那份紧急复仇令。”法尔哈的目光从我的脸上一扫而过,笑着说道,“神奇男孩,你不用参加。”

在第二天晚上的慈善晚会上,我从陈大卫那里知道了会议最后得出的决议——超过80%的巨鲨王同意发表紧急复仇令。

“但因为事关重大,按照俱乐部的规矩,必须得到所有人的一致同意……所以,我们连之前的预备级紧急复仇令也撒销了。”陈大卫对我说道,“但依然还有大部分的巨鲨王,愿意私下支持你的复仇。而现在,你必须决定:以何种方式复仇。”

“我……”我摇了摇头,“有什么方式?”

“大家已经商量过了,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这笔钱放在罗斯菲尔德先生的手里,在中国内地的金融市场照着年初的原样再来一次。”陈大卫淡淡的说道,“我们不可能妄想击倒一个巨人,但我们至少可以让他流些血,以捍卫自己的尊严。”

“罗斯菲尔德先生也希望这样吧?”我问道。

“是的。”陈大卫点了点头,“任何人都会希望,在即将发起进攻之前,能够增加自己手里的筹码,罗斯菲尔德所能掌控的热钱,不过只有一千亿美元不到的样子,他当然希望,我们再给他注入超过五千亿美元的资金。”

“那么,如果我复仇成功的话,后果会怎么样呢?”

“中国的经济,将倒退到解放以前。”陈大卫简单的说道。

我摇了摇头,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我的父亲,和那个工厂里其他许许多多类似的面孔——下岗工人是被社会抛弃的一代人,他们被一句“阵痛所必须的牺牲”轻轻带过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去关心下岗工人是如何生活,甚至是生存的,但对不起,我知道。而直至去香港之前的十多年内地生活经历,也让我同样知道,其他很多被抛弃、被牺牲的人群。

“也许我们的确可以让这个巨人流血,但流出来的,又会是谁的血呢?”我喃喃的问道,然后我摇了摇头,“好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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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反叛(五)

这次慈善晚会一直拖到很晚的时间才结束,因为詹妮弗·哈曼以及其他那些获得金手链的牌手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上主席台,宣布将自己所获得的冠军奖金捐出10%,并且发表演说。

这种陈腔烂调的演说,在姨母带我去参加那些慈善活动的时候,就已经听过很多回了。但出于最基本的礼貌,现在我还不能离开,于是我兴致缺缺的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着。

“这是sop的惯例,每一个拿到金手链的人,都会将冠军奖金的10%捐出来,甚至更多。”车敏洙也参与了这次慈善晚会,他附在我的耳边,低声笑着说道,“事实上,当初我也这样做过。”

“惯例么?”我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我想,如果能有机会获得金手链的话,我一定会拒绝捐款。”

“邓先生,那您的做法就太出格了。”车敏洙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虽然您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我完全可以理解,但就连当初斯杜·恩戈那样桀骜的牌手,还是在因为吸毒、以及狂嫖滥赌,而欠下巨额债务的情形下,都对这个惯例低了头。”

“我的姨母曾经为了慈善事业,做出了非常多的贡献,她花费了大把的金钱、时间和精力……但在我的姨父破产自杀、姨母疯掉之后,没有任何人想过对她施以援手。现在您可以把我看成一名职业牌手,而这是风险程度相当高的一份职业,随时可能被人一杆清台,车先生,不管怎么说,我绝不想姨母的故事在自己身上重演。”我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倒想问一句,如果拒绝捐款的话,美国政府会扣发冠军奖金吗?”

“当然不会,这只是惯例而已,并不是规定,更不是法律。”我身后的一位巨鲨王听到我们的对话,他把头凑了过来,参与了这场讨论。“做为个人而言,我相当赞同神奇男孩的做法。我一直认为,慈善事业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我们每年都必须上交奢侈税、和个人所得税,这是每一个国民应尽的义务,但除此之外,我们就再也没有别的任何义务了。我对大仲马在《基度山伯爵》里写过的一句话印象极为深刻——我从来不想去保护社会,因为社会并没有保护我,我甚至可以说,一般而言,它只是在不停的伤害我。所以我对它毫无敬意,并对它保持中立的态度,我得说,我并没有欠社会和其他人什么,而是社会和其他人欠了我的。”

“而我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当我曾经被人一杆清台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钱来,让我继续玩牌。”做完这个总结之后,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神奇男孩,下午的会议里,我为您投上了一张赞成票。”

“谢谢您。”

“我们也不愿意,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个人。这就是我和绝大多数巨鲨王投上赞成票的理由。”然后他提高了音量,微笑着对我说道。“神奇男孩,我想,我是没什么机会拿到sop金手链了,但是,我非常希望,能够看到您夺得一次冠军,然后告诉那些每年习惯于等着从我们这里伸手拿钱的人,你一分钱也不会给他们……哈哈,只是想想那个时候,他们的表情。就已经是很大快人心的一件事情了啊。”

金手链这种东西,还离我非常遥远,但第八季HSP的前半季,在度过了后半程波澜不惊的比赛后。我确实拿到了赢到筹码数量的第一名,而我的身家,也从一千万美元,升到了七千万美元。

科克·科克里安再次找到了我,而在海尔姆斯都同意出演这部电影之后,我也没有办法再拒绝他了……幸好,这部电影里,我和菲尔·海尔姆斯的战斗画面,都可以轻松的从卡拉提娱乐场和BBC电视台获得,我只出演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拿到了超过两百万美元的片酬,以及之后还会有的2%票房分红。

“那么,接下来您准备去哪里?神奇男孩?”这一个月的相处,已经让我和科克里安成为了好朋友——他经常找到我和海尔姆斯,学习一些玩牌的技巧,很难想像,一位像他这样的老人,还会有这样旺盛的求知欲……在我们结束了前期拍摄工作后,他专程为我一个人,摆下了丰盛的分手宴。在这场分手宴上,科克里安问我,“您准备回香港么?”

我摇了摇头:“不,我想我的下一站会是达拉斯。””对了,我还有一个很私人、也很冒昧的问题……”在即将道别的时候,科克里安扭扭捏捏地问道,他竭力掩饰着脸上那份好奇的表情,但他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条专职察言观色的巨鲨王。

“您问吧。”

“邓先生,您的身体机能不是很好吗?”科克里安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的脸色,一边问道。

“身体机能?对不起,科克里安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最近,有一些关于您的流言,传到了我这里。”科克里安耸了耸肩,继续说道,“邓先生,如果这些流言是真的话,我建议您去一下医院,好好的做个检查,毕竟……这关系到您下半生的幸福。”

“科克里安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您听到了一些什么流言?”

“那么……恕我直言,我听一些旗下的女明星说……您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知道这些流言的出处了,科克里安先生,我可以告诉您,我很正常。”

“是吗?”科克里安有些不信任的看着我,“邓先生,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一直认为,我们算得上是朋友了。”

“我们当然是朋友,科克里安先生。”

“朋友之间应当讲真话。邓先生,事实上,现在的我,是非常羡慕您的。您年少多金,又拥有如此传奇的经历,以及未来可以预见的前途。光我知道的,就有不下一百个,真正的美女,一直想要找到和你上床的机会。如果只是某一个人这样,您可以解释为不喜欢她那一类型……可是,当各式各样的美女哭着喊着要和您上床的时候,我想,没有哪个正常男人,会面对这样的诱惑,而无动于衷的。”

我微微摇了摇头:“科克里安先生,每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原则,我也一样。每个人对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的看法,而这些看法通常是无分对错的。我知道,有一些我所坚守的原则,在别人眼里也许很可笑,但不管怎么说,这对我来说是异常神圣的。”

“比方说……性保守?”

“是的。”我淡淡的说道,“詹妮弗·哈曼女士曾经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保持家庭和睦、生活幸福的第一条准则,是不和其他异性乱来。即便我还没有结婚,但我依然需要为了自己未来的妻子,遵守这条准则。”

“可您未来的妻子未必会这样做。”科克里安有些不解的问道,“而且,只要是你情我愿,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

“当然,我一直认为,在没有对别人造成伤害的情况下,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的去做任何事情。包括一夜情在内的作爱,当然也是如此。但是,虽然我不反对这种行为,可也并不代表我自己会去这样做。”

“那您的人生会少了很多快乐和精彩的。”科克里安充满遗憾的对我说道。

“也许吧。”我认真的看着那位老人的眼睛,对他说道,“但是,再快乐、再精彩的生活,也无法填补因为丧失信仰和原则、而变得空虚的心灵。科克里安先生,虽然在您的眼里,我现在过得很无聊,也并不是很快乐。可我得说,如果放弃原则而去单纯的追求快乐和精彩的话,那在这快乐和精彩结束之后,我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而活着,也再没有什么意义了。”

科克里安用他那深邃的眼神看向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对我说道:“也许您是对的,邓先生。”

达拉斯的几个月里,也一直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我和阿湖平平淡淡的过着,知道了一切的阿湖,每天除了学习毕尤战法之外的时间,全部都用来陪我。我得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平静,也最快乐的时候。

第八季的HSP上半季,很顺利的结束了,而接下来,就是2012年的sop了——

我们再次入住了上一次的房间,但和去年的sop比起来,无论是我,还是阿湖,心态都显得异常放松。但我们都知道,这一次的目标是——

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

可是,金手链……真有那么容易拿到吗?

当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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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天意(终章)

在H比赛结束后,Wsop第一届道尔·布朗森无限注德州扑克Day的比赛,于202年7月7日,如期开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受我和菲尔·海尔姆斯主演的,那部创造了全球票房纪录的电影《赌金!史上最高!》的影响,尽管参赛费和去年一样是十万美元不变,但这一年的报名人数,却飓升到接近一万人!而随之水涨船高的是冠军奖金,奖金的数字是——

23,500,000美元!

我和阿湖没有参加任何卫星赛,又是在最后时间才报的名,因此被安排在7月日的DayE比赛日。而在这一天的比赛到来前,我们并没有像去年六样,近距离观看Day到DayD的比赛,而是陪着杜妈妈、以及阿湖的弟弟妹妹们,在拉斯维加斯四处游玩。

是的,阿湖的一家人都来了拉斯维加斯——我和阿湖“出差”这么久的时间,甚至过年都没有回到香港,这理所当然的引起了阿湖全家人的怀疑,而杜车逢和杜车迎又在那部电影的宣传画里,看到了我的头像……然后我们职业牌手的身份,便很轻易的被揭穿了。

不过,比丹尼尔·内格莱努幸运的是,在把杜妈妈和那些弟弟妹妹们,接到拉斯维加斯后,我们只花了三天时间,就让杜妈妈接受了我们职业牌手的身份。而内格莱努则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说服了他的母亲。

比赛前一天的下午,我们来到了假日咖啡馆。一边各有感怀的听着那首《赌徒故事》,一边喝着咖啡和其他饮料、漫无边际的闲聊着。

“……如果一定要玩德州扑克、年轻人、你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

“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职业赌徒的生存诀窍、是知道什么牌该保留、什么牌该扔掉。”

“因为每一手牌、总有一个赢家、总有一个输家,而你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是在睡眠中安静的死去……”

在格鲁的歌声中,杜芳华开始对我比划手势,而我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阿湖。www.65txt.com阿湖微笑着,给我翻译道“姐夫,你刚才说,这场比赛的第一名有多少钱?”

“两亿一千三百五十万美元。”我淡淡的回答道。

“这么多?”杜车逢忍不住大声惊叫起来。“报名费只有十万美元,就可以拿到这么多奖金?”

“可这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耐心的解释道,“你要知道,90%的人,连钱圈都进不了。”

“可是,大姐和姐夫是一定可以拿到冠军的!”杜车迎也两眼放光的说道。

然后他们两兄弟,就像我和阿湖去年一样,凑在一块憧憬着、拿到这笔钱后,应该怎么去花了。

可是,尽管每一个参赛者都以拿到金手链为目标,但我和阿湖也同样做好了Day就被淘汰的心理准备——尤其是我。

道尔·布朗森在三本《超级系统》里,都说过同样的话

“名气这种东西,有时带来的不仅仅是好处,它也有倒戈的时候。在我连续赢到两条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以及获得世界赌王的称号之后,你可以想像得到,我玩牌比以前变得艰难多了……最理想的情况,是你有一些声望,让你的对手有一些怕你,对你有一点敬畏,但却不至于让他们丧失勇气,不敢和你坐在一张牌桌上。记得,除非你能一直保持着顶尖的水平。否则的话,一个世界级选手的头衔,对你是无益的。”

阿湖当然没有这样的困惑,但我……

当我照着参赛卡的安排。坐进那张属于我的牌桌时,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尊敬和仰慕的目光看向我,而一些其他牌桌上的参赛牌手也走向我,有些拘谨和我打招呼。

他们中,有一些是德州扑克的老手,他们是从HS的视频录像里,看到我是怎样扫掉内格莱努、哈灵顿,以及如何成为赢到筹码数量第一名的,而另一些,则是看了那部电影,才开始接触这一竞技运动,毫无疑问。他们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引路人,并且对我的技巧有着过高的评价。

“今年的金手链,理应属于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这样对我说。

而我也不停的对他们说着“谢谢”,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比赛正式开始。

对于如何打好一场MTT,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丹·哈灵顿说,在比赛的前期,最关键的是如何活下去,只要将筹码翻上一倍,就可以很好的过上这一天了。

道尔·布朗森则说。即便冒着被淘汰出局的风险,也必须在比赛前期将自己的筹码数量增加到一个可观的数字,至少要保持在第一军团。

而如果换成那位只花了40美元就拿到金手链的克里斯·芒里迈克(2003年通过卫星赛拿到金手链的网络牌手),他大约会说,感觉不好就弃牌,感觉好就全下,才是拿到金手链的正确道路吧……

但我和阿湖的意见,和他们所有人都不同。在Wsop前的一次讨论里,我们一致认为,想得太多根本没用,在一场长达七天的比赛里,只要努力玩好自己的每一把牌,只要运气不是差得离谱,成绩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是的,玩好自己的每一把牌……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做到呢?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而牌局如人生……在人生的道路上,只要走好自己的每一步,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想必,成功也一定会在终点处,向我们招手吧。

赛场的扬声器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请全体牌手起立,为去年十一月不幸逝世的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默哀三分钟。”

那位老人一生经历过无数挫折,但他没有放弃,最终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在默哀结束坐回座位的时候,我忍不住看向观众席。

阿湖那些家人的旁边,坐着另一位经历过无数挫折的女巨鲨王詹妮弗·哈曼,她正微笑着,和同样在前几天出场过比赛的托德·布朗森聊天,和那个胖子比起来,詹妮弗的身形显得很是瘦弱。

和那位老人一样,她也经历过无数挫折,但她同样没有放弃,也获得了同样巨大的成功。

没错,用冒斯夫人的话来说,他们都有一颗永不放弃的心。

在他们的身后,是以纯粹的观众身份前来旁观比赛的陈大卫和萨米·法尔哈。他们已经不用再拿出橙子放在牌桌上、或是嘴里叼着一支永不点燃的香烟了……

越过无数个人头,在另一张牌桌上,我准确的找到了菲尔·海尔姆斯那张被墨镜和鸭舌帽遮挡住的脸。在电影的拍摄工作结束后,我已经半年没有见过他了,只是在这次Wsop前的巨鲨王俱乐部聚会活动中,听人说他拿到那笔片酬后,已经重新回到了盲注2000/4000美元的牌桌上(通常来说,任何一个懂得资金管理的牌手,都会在家产达到某一赌金牌桌买入上限的十倍时,才坐进这一级的牌桌)。

也就是说,只差最后的一步,海尔姆斯就可以回到最高赌金的牌桌了。但牌桌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也许他能够轻而易举的重返最高赌金牌桌,但也许,他会再次被人一杆清台,再次回到最低赌金的牌桌……

尽管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尽管所有人都很讨厌他的喋喋不休。但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无愧于“巨鲨王”这个称号……

可是,这是扑克的世界。而河牌……并不会对巨鲨王,就有所优待。

正如我对车敏洙说的那样。虽然长远看来,只有技巧才能赢钱,但就哪一把单独的牌来说,任何人只要凭借一点点运气,都可以赢下某一局牌!

归根结底,德州扑克的玩法用一句话就可以总结出来——河牌出现前,是技巧,而河牌……是运气。

或者,让我们更精简一点吧,两个字——天意!

定位按钮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所有牌桌上的发牌员,都开始提醒参赛牌手们下大小盲注,然后,发牌员再洗过两次牌,熟稔无比的给每个人发下底牌……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两张底牌,谁也不知道,五张公共牌会是什么,而在揭开这底牌之前,也同样谁也不知道,最终的胜利者将会是谁。

可是,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必须尽自己百分之百的努力,难道不是么?

是的,蜜雪儿·卡森说过——

“这就是扑克,这就是生活。”

(全书终)

全本感言(免费言章节)

全本感言(免费章节)

好吧,阿梅认错了。三五中文网

大家都知道,在玩牌这一方面,阿梅是个老手(七年牌龄,在整个中国内地应该都配得上前辈这两个字吧);但在写文这一方面,阿梅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

是的,阿梅很傻很天真。在刚开始写《底牌》这本书的时候,阿梅还以为,可以把所有自己想写的东西全部写出来。但是,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是一个和谐的社会。而现在,阿梅什么都明白了。

事实上,《底牌》这本书的主旨,就在于背叛、出卖和……爱。阿梅承认,在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某人还没有说过那句很有名的“股不是每个人都能炒的”;但由于工作的原因,阿梅见过太多为了别人的升官发财,而被牺牲的人群了——

被违规征用耕地的农民、下岗工人……还有很多没有被列举出来的人群。说实话,阿梅看不到,他们中大部分人的生活,还会有什么希望。阿梅不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甚至可以说,阿梅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但无论如何,阿梅是中国人,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在最初的提纲里,这几章原本应该是十到二十万字的情节;也是最后的高潮;透过一步步悬念的揭开,让阿新终于发现姨父之死的真相。事实上,阿梅是可以把反叛这几章写得合情合理、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参照这本书之前地水准,相信大家也会承认这一点吧);可是。只要看过提纲的人,包括一些编辑、一些大神、一些书友;都对阿梅说了同样一句话,你费那事干嘛?写得再好,最后还不是要删掉?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码几把牌,多挣点订阅钱。

是的,这几章阿梅写得是很简单、很零乱、也很不合理。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这种事情是基本上不可能发生的;不,这完全、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怎么可能发生呢?在我们这个和谐安定团结的社会,大家都是那么和谐。没错,阿梅一定是脑子进水了,要不怎么会想到这么不和谐的事情呢?

但阿梅写这几章地初衷,并不是要大家真的认为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只是想让所有书友在看到这几章地时候,扪心自问一下:你牺牲过没有?如果有,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如果没有。你关心过被牺牲者的感受么?

好吧,为了我们社会的安定和谐,阿梅宣布,删去《反叛(二、三、四)》三章;对所有花钱订阅了这三章的书友,阿梅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不过好在,在这个和谐社会里,还有盗版这种不和谐的东西存在(或者也只有他们才敢于不和谐);只要在网上搜索一下,想看地人。还是看得到这三章的。

感谢我的丈夫,一直毫无怨言的为我改文润色;感谢我的书友们,这么长时间的理解和支持阿梅;感谢我的编辑们,给我签约和这么多推荐,使得这本书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感谢一些作者朋友们,尤其是撒冷大大。给过阿梅地帮助;当然,还有很多给过阿梅帮助的人,最后说一句,谢谢你们。

基本上,这也可以算得上是全本感言了。因为在最开始的计划里,这本书到这里也就应该结束了。接下来阿新和阿湖的第二次Wsop旅程、他们如何笑傲拉斯维加斯、以及和刘一志、龙天吟十年后的斯莱德协议、和阿湖、阿莲的情感纠葛、阿湖两个弟弟被人出千(原本阿梅是想好好阐述一下千和赌地区别的,就在这里说了吧,真正的赌至少在规则上看起来是公平的,而千则侵犯了最基本的底线,虽然这都是凭技术赚钱的工作。而千带来的利润相当巨大;但相对而言。赌才是正道和千相比,大家不要断章取义;所以很多人拿《底牌》和《我的老千生涯》相比的时候。阿梅只是笑笑,这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东西,没有什么可比性地。国人总爱将赌和千混为一谈,或许是受香港赌片毒害太深了吧)、冒斯夫人地当铺、假日咖啡馆、一些在《底牌》里没有交待清楚的人(事实上,除了道尔.布朗森和詹妮弗.哈曼、菲尔.海尔姆斯,其他巨鲨王地故事都还没怎么讲)、甚至还有阿进……这些都是属于《底牌II》要讲的故事。

但既然阿梅已经懂事了,那《底牌II》的写作计划,自然也就搁浅了。三五中文网因为在《底牌II》的提纲里,还有很多不和谐的东西。不过,如果有人愿意写这本《底牌II》的话,可以联系阿梅的QQ:673221236。阿梅可以免费送上三万字的大纲;超过一百万把的牌例、以及超过一万把的牌例总结。

如果还有下一本书的话,阿梅想开一本异界大陆。在那里,任何事情都可以发生,也都可以写出来……真好啊。

嗯,就这么决定了,异界大陆!今天刚开了个头,大家可以试读一下;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不过,因为工作的原因(书友群的朋友们都应该知道,阿梅五到八月是没有时间的),这本书应该会到九月份才上传,希望到那时,大家还记得有阿梅这么个人。笑笑。

最后再说一次,朋友们,再见了!谢谢你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对阿梅的支持和帮助!

以下为新书试读

楔子

在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银白色的。

但这并不是涂料的颜色。而是用来建造这些建筑的材料,本身就是银白色的缘故。事实上,所有加入到神圣同盟这个大家庭里来的国家。都一致认为,在建筑物外部使用涂料,是一种极端浪费地行为。

而浪费,是会被神祗谴责的。

夕阳的照耀下,隐约还可以看到,那些建筑物都不断闪烁着光芒。这光芒极为微弱,但却确实存在。

很多见过这种景象的人都说。那是神的力量,才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可是。正在这些建筑之间行走的布尔德.凡.麦克米兰公爵却知道,这只不过是来自他们莫劳国地一种矿石罢了。尽管这种矿石极为稀少,稀少到随意从墙壁上挖下一小块,就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一辈子衣食无忧。但那确实不是什么神的力量。

麦克米兰公爵向前走着。他地脚下,是条用整块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小径。像这样的小径还有很多,确保每一个人都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仆从们每天都要将这些小径打扫十遍以上。所以它们非常的清洁。这种清洁已经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以至于麦克米兰公爵每前进一步,都会产生一种亵渎的感觉。

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每多来一次,麦克米兰公爵就更多地震惊于这份奢华和美丽。

是的,每一次都这样。

除了这些建筑物和小径,就只剩下几乎无穷无尽的花海了。几乎每一种大陆上存在的植物,在这里都可以看到。鲜花有的正在盛开、有的还没有、有的却已经枯萎。

可置身在这花丛中的人是分不清那么多地。从麦克米兰公爵所在的位置看去,无论多远的地方,都有绚烂的花朵开放,鲜花铺成的地毯直达天际,而阵阵甜美芬芳的香气也总是弥漫在每个人地身侧。

一阵晚风温柔的吹来,花丛随着轻风微微起伏。矗立在这花海中的,是数百座用纯白金打造成的神像。这些神像无论是姿势或是神态都截然不同,但他们平举着的手,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也正是麦克米兰公爵要去的地方——

凡林宫、大神殿。

麦克米兰公爵走上大神殿外高高的台阶,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驻足停留一小会,闭上眼睛、摒住呼吸,努力把刚才所见到的美景全然遗忘,以免因这美景影响自己朝见教皇时应有的那份平静心情。是的,他每一次都成功了。但那并不全是他地毅力和克制力地功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外面的美景和大神殿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大神殿里地每一样东西都是用纯白金制作。因为在教义中。白色是最纯洁的颜色、而白金则是最纯洁的矿石——地板、梁柱、墙壁、圆顶、神像、雕塑、座椅、甚至包括烛台、花瓶……

教皇就伏跪在这被白金所包围的大神殿中,他的面前是一尊重达十二吨的白金神像,神像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益发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

“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等着我们去拯救的迷途羔羊。”教皇总是会用如同音乐一般美妙的声调演说,而白金独有的传音功能,使得他的话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让所有人在聆听这美妙的教诲时不失敬畏之心,“我们必须用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帮助他们;而神赐予我们的那些睿智教诲、以及我们忠贞不渝的信仰、也必须一同教导给他们,我们必须用尽全力,使得神的荣光流传出这座伟大的神殿,照亮我们之中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所有有资格进入大神殿的人,包括红衣主教、主教、神官、教兵统领;他们都伏跪在教皇的身后,麦克米兰公爵也跪了下来。

事实上,他已经极少这样做了。但在这一刻,麦克米兰公爵仿佛突然记起了,自己也曾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尽管那已是孩提时代的事情。

“我们每时每刻都要告诉自己,能在这里与神对话的,都是受到神所恩宠的人。我们在凡林宫里每一个不经意间作出的决定,都可能对神圣同盟、乃至整个布雷斯希卡大陆造成非常大的震动。所以,我们一定要。也一定会战战兢兢、竭心尽力为所有神地子民造福,而非造祸。阿门。”

说完这句话之后,教皇率先站起身来,在两个仆从的搀扶下走了出去。晚祷结束了,所有人都从麦克米兰公爵的身侧走出大神殿,大神殿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像是一个巨大的、封存了无数年完好无损、却被他突兀闯入的古墓。

麦克米兰公爵一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急速转变。仿佛一瞬间,自己就从天堂掉入了地狱。大神殿非常空旷。可这空旷除了使他害怕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地用途。

幸好这时一个仆从走了过来,他用一种国王才会用的、趾高气扬地语调对麦克米兰公爵说:“教皇请您去谒见室。”

“这是我的荣幸。”麦克米兰公爵从自己营造出来的幻境里挣脱开来。良好的教养驱使他微笑着,对那个仆从微微一躬,就像通常他在国内时,对国王陛下行礼那样。

谒见室比大神殿要朴素得多,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至少麦克米兰公爵就清楚的知道。虽然自己被称为北部大陆第一富豪,但也绝不会奢侈到用白金铺成地板,然后再找来一整块的水晶,充当房间的顶盖。

水晶很巧妙地将夕阳的余晖全部导向了教皇专用的王座,房间的其他地方,光线都很微弱,甚至有些黑暗。但从王座散发出的那股极其强烈、但却无比柔和的白色光芒,却使得每个进入谒见室的人。心情都会完全平静下来。

麦克米兰公爵伏跪在地上,虔诚的吻了教皇地脚趾。他现在的感觉就像站在温暖的太阳之前,灼热的光芒和完美的纯净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事实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人,包括随侍在教皇身边的那些红衣主教们,能够抗拒教皇地这种魅力。

教皇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我的孩子。还在昨天晚上,神就已经向我预示了您的到来,神告诉我,在您的手中,将会带来他的旨意,一场关于剑和魔法、火焰和鲜血的旨意,是不是这样?”

“是的,教皇陛下。”麦克米兰公爵喃喃自语,他的声音非常微弱,但他绝不怀疑教皇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每一个字。“任何人都逃不脱神地视线。是的,您说得太正确了。我从侏儒夏普手中买到一份图纸,我确信,这就是神地旨意。”

他颤抖着双手,试图从怀里拿出那份图纸。但教皇摆了摆手,阻止了他这样做。

“把图纸收起来吧,我的孩子。神已经告诉过我,那是一张武装大帆船的图纸,这种船不仅可以在外海航行,更大的作用是用于输送。每艘武装大帆船可以运送三百到四百名战士,也就是说,只要有三百艘这样的船,我们就可以绕过射日城和摩云关,而将十万大军送入铁拳帝国的腹地。是不是这样?”

“最伟大的神!”麦克米兰公爵用手捂住左胸,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教皇。

虽然他这种举止极为失礼,但教皇似乎很享受这种惊诧,他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那么,我的孩子,您来到这里是需要寻求神的援助了?”

“是的,教皇陛下,以您的睿智一定能够想到,在得到这张图纸后,我就认为这是神在假我之手颁布他的旨意,所以我来到了凡林宫向您求援。您知道,造船是一件耗资非常巨大的事情。为了制作三百艘这样的船,我需要两千八百万金币;而我,最多只能拿出来一半。”

“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神的旨意,您会得到这一千四百万的。”教皇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那么,这些船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造好?”

“教皇陛下,我已经为此做了很多工作,我想,三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教皇微微颔首,他的语气里有一丝的落寞,这落寞足以使得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黯然神伤:“我们已经等待了很长的时间,并不在乎再多三年。”

“是的,不过教皇大人,我还有一个疑问。”

“请讲,神会为世人解答一切疑惑。”

“我们西方的那位邻居……”

“是的,神没有忽略他们,神告诉我,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西方那位邻居的掌控者,将会度过他的六十岁生辰,如果我们能够送给他一份满意的礼物,将会极大的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至少……这种良好的关系保持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

“我们和那位邻居并没有建交,所以这件事情您只能以私人身份出面,我会额外交付您两百万金币用于此事,我的孩子,我不能动用教兵做这件事;您也不能动用您国家的军队,让我们遵从神的指示,假他人之手来做这件事吧。我的孩子,您要做的就是造船,这件事我希望只有我们俩知道。”

“是的,我会在自己的领地里做这件事,我想您一定听过迪奇奥镇这个名字,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港口,完全可以同时容纳三百条船,而不被任何人察觉。”

“那么让我们继续讨论一下西方的那位邻居吧。神告诉我,那位掌控者向来仰慕铁拳帝国的文化,如果有一份南方那位邻居都珍爱无比的好东西,事情会好办得多。”

“是的。”麦克米兰公爵深深的鞠了一躬,慢慢的向后退去,直到他退出了门外,才直了腰转身离去。当他再度置身于晚风和花海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在这黑暗中,他嘴角那丝带着淡淡讥讽的笑容。

然后就是主角出场,偷到那份礼物,并且孤身越千山、闯万里;护送宝物平安到达西方国度的故事(第一卷);然后将是……好吧,差不多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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