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简雍 - xp1024.com
《帝师简雍》


第一章 下邳城外

汉献帝兴平二年,西元195年,天下大乱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江东小霸王孙策于兴平元年被袁术任命为折冲校尉、行殄寇将军,前往江东驱遂朝廷所置的扬州刺使刘繇,在幽燕大地公孙瓒先被原幽州牧刘虞的部将鲜于辅、阎柔整得焦头烂额,又屡败于冀州袁绍,终于放下了争夺天下的雄心,高筑台广积粮,大摆乌龟壳,以为万无一失高枕无忧,曹操讨徐州为父报仇受阻于刘备,老家兖州又因陈宫之叛被吕布夺了去,于是回师兖州与吕布杀得天昏地暗,吕布已渐呈败露之相,徐州,挟恨而来的曹操杀了个血流成河,惊惶初定,老暮的陶谦心力交瘁,终于没能挺过兴平元年的冬天,临没前,听从糜竺、陈登等人的劝说,将徐州交付给了外来的刘备。

四月,初夏的光景,大地已经一片葱翠,小雨过后,碧水东流,一丛一丛的山花开得娇艳,阳光明媚,长青的古松林极尽舒展,生机勃勃。

这天清晨,在潺潺的小溪流中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坐在水中,背靠着一块浑圆的大流石,尽管已经是惊蛰过后,溪水依然冰寒,这男子瘦削的脸庞冻得青白,嘴唇发紫,浑浊的双眼时而露出迷惘,时而坚毅,空幽的深谷里几声清脆的鸟鸣声,一匹枯瘦的老马在这男子不远处啃着青草,马瘦毛长,便是马背上的鞍板也歪歪斜斜的。

捧着清冽的溪水,细长的手指已经发白发皱,男子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坐直了身子,“扑通”一声,又一头扑入水中,荡起的水波一圈一圈的散开,正在啃草的老马抬起头来,打了个响鼻,又低下头去,闷闷的吃草。

五秒,十秒,十五秒,二十秒,二十五秒……

眼角开始充血,青白的脸庞已然憋得通红,细长的头发沉入水中,竟然游来了一条闪闪晶亮的小鱼,“啊——”

男子一头冲出水面,打湿了的头迷住的双眼,冷水顺着脸、脖子往怀里流淌,大滴大滴的滴入水面,男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胡乱着抹着脸,将湿溚溚的一头乱发甩到身后,木直的双眼直盯着苍蓝的天空,干瘪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

医学上说,人是不可能自己把自己憋死的,在临界的那一刻,身体求生的本能几乎是不可能控制的,也许自己并没有必死的决心吧!

谁知道死后是不是还能回去呢?

回去?

男子大幅度起伏的胸口渐渐恢复了平静,心绪也渐渐恢复了平静,终于,伸了伸屈坐的双腿,从水里爬回了满是青草坡上,仰面躺下,明媚的阳光照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活着,果然是真的好!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男子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阳光温暖了大地,照晒的男子的脸上热乎乎的,男子伸出手掌遮住阳光,迷着睁开了眼睛,感觉身上向着太阳的一面已经晒干了,背后一面却还湿漉漉的,又湿又冷,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感冒,生病,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生一场病就会要人命了!

虽然有些生无可恋,可就这么死了,又有些不值,男子坐了起来,左右瞅了瞅,空旷河滩边没有半个人影,男子光着脚丫站了起来,鞋子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男子挽了挽头发,又湿又长的头发几乎垂到屁股上了,让男子很有些既熟悉又不习惯的感觉,怪怪的。

老马还在小溪边静静的啃着草,男子将身上的衣裳尽皆脱了下来披在马鞍上,赤条条的,沐浴在早晨温暖的阳光里,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让男子想要长啸一声,想要大呼大叫,男子忍了下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叫简雍,字宪和,幽州涿郡人士!

简雍此时三十四岁,正是他生前一样的年纪,他本是十十一世纪的一个普通人,却不幸在一场车祸中离开了人世,他不甘心,他还留恋他的亲人父母,灵魂不散,飘扬到了汉末三国,徐州地界,一个叫简雍的古人身上。

简雍,蜀汉先主刘备的老乡,老干部,从幽州涿郡老家到蜀中益州,一直追随在刘备身边不离不弃,在《三国志》里有两百来字的传,在《三国演义》里则是个列名的酱油角色,出现的场合不少,话不多,也就数个人头壳,其他的基本上没他什么事。

这一次,是刘备接陶谦的班当上了徐州牧,简雍从平原郡一路逃难――当初刘备带着关羽张飞等大部队到徐州帮陶谦抵御曹操,可没想过陶谦会让徐州给他,纯是因为“孔北海亦知世间有刘备”,一时血勇讲义气,老家平原郡还有简雍等一干人看着的,当时公孙瓒还强势,等到公孙瓒被袁绍击败,势力全部退出冀州,身为公孙瓒阵营的刘备势力在平原郡也立足不了不下去了,而此时刘备因在徐州抵御曹操下了死功夫,被陶谦表为豫州刺使,屯兵小沛,等简雍辗转流离,赶到小沛来与刘备相会时,却已经是刘备当上了徐州之主了!

死里逃生,又风光无限,简雍心里头一高兴多喝了两杯,冷不防一头扎进州牧府大厅前面的水塘里,待得众人七手八脚了把他救起来,却昏迷不醒了,挣扎了半宿,让那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附上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此剧变,一时承受不住,骑上了老马乘着众人不备一口气冲了出来,东倒西歪,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到了下邳城外的紫胡林里,又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溪水里,直到方才。

啊——哦——

一声长啸,惊起一林子飞鸟,赤条条的简雍终于忍不住张开双臂,伸直了脖子大声呼喊了起来,仿佛要将满腹的浊气一口气尽呼了出来似的,正埋头吃草的老马抬起头了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响鼻,又低下头去闷闷的啃的草。

这里是三国,那个杀人如麻的三国,那个人命比草贱的三国!

或者像条狗一样的被别人杀掉,或者像杀条狗一样把别人杀掉!

没得选择的。

做简雍,大半辈子你就要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跑,后面跟着一大堆随时要像杀条狗一样把你杀掉的人!

啊――哦-哦-哦――

啊-咳-咳咳-

再一次竭心说肺的一声长啸,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喷出来,简雍双膝一软跪倒在青草地里,身子一歪,仰面朝天软软的躺在草地里,两滴浊泪无声无息溢出了眼睛,简雍伸出手指,缓缓的擦去,简雍就简雍吧,而且就算自己再死一回,难道还能再回到那具被大货车圠得稀巴烂的身体里重新复活吗?

简雍长长吐了口气,前世的自己只是一名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草根一族,有过几次冲天梦想,可惜无一例外的被现实给击得粉碎,要在这个有枪就是草头王的乱世里出人头地?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骑不得烈马,书也没读过几本,字都写得毛毛躁躁,两世人加起来看本这个时代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估计都还够呛,文不成武不就的典型代表……

不过幸好,自己的靠山是刘备,不管是史书记载,还是记忆中,刘备对自己都不错,只是刘备实在是太“背”了,虽然自己死命追随到最后在西南边陲益州总算安顿了下来,可没多久就挂了,福没享几年,连有没有后代都不知道!

当然,两世为人,总归是有些不同的,自己的优势呢?一是知道点历史走向,二是知道些人物性格……

正盘算着,简雍猛的打了个哆嗦,虎的坐了起来,张目望去,一个华服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远处看着自己,还有一辆马车和几个仆人在不远处候着,一种被人看光光的感觉顿时让简雍浑身起鸡皮,脸皮发燥,嘿嘿干笑两声。

“宪和公好生悠闲,使君大人为找您都快把下邳城翻遍了。”那华服男子朝简雍拱了拱手,微笑道。使君大人,便是徐州牧刘备了。

“多谢元龙公相告,雍这便回去!”简雍胡乱的应付一句,七手八脚的将马鞍上的衣裳取下来胡乱套上,光着脚丫爬上马背,老马不高兴喷了喷鼻子,摇摇晃晃的驼着简雍朝那华服男子,也便是陈登字元龙的走过去。

陈登是徐州的典农校尉,主管农事和民生的,凭简雍的了解,在徐州陈登大概可算是第一流的人才了,难得的是,名门世家出身的这小子跟刘备也对脾气,哪怕多年以后天各一方,陈登跟着曹操混,依然一句“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刘玄德”;刘备流落荆州依附于刘表,某次宴席间名士许汜一不小心流露出去陈登的不满,刘备当场创造了一个“求田问舍”的成语,狠狠的鄙视了一把许名士……

候着简雍过来,陈登倒还罢了,他那几个仆人都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此际的简雍,光着脚丫,披散着头发,衣裳松松垮垮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这马车还算宽亮,宪和公不介意的话,便与我一同进城罢?”指着候在一旁的马车,陈登邀请道,只是他那语气,却没有几分诚意。

“如此,多谢了!”简雍朝陈登拱了拱手,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痛得“呲”了一声嘴,他那双在溪水里泡软了的脚掌踩着地面的沙石,痛入心腓。

陈登点了点头,退到一边,陈家的仆人也还知礼,虽然带着笑话心思待简雍,却还老老实实的牵引着他上了马车,服侍着简雍扶轼上车,一阵风吹来,简雍打了个颤,头脑突然有些昏重,简雍暗叫不好,寒气入体了!也顾不得再与陈登客套,急忙钻进了马车内。

陈登也坐了下来,一人帮简雍牵着老马,车轮声咕碌咕碌向下邳城驰去。

第二章 刘大耳朵

陈登上了马车就闭上了眼睛,帘子隔绝内外,略略的有些汗出来,简雍这才感觉好受一些,看着陈登那闭目养神老神叨叨的模样,简雍索性也懒得理他,推开帘子,静静的看着缓缓向后走去山峦,老树,小草,农舍,只感觉一切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一时简雍便也失了神。

马车行走在官道上,官道年久失修,雨后道路有些泥泞,马车行走并不快,这已经临近了下邳城,路上行人渐多了起来,远远的几个农人在田间忙碌,也有几个行脚商断断续续在赶路,几个农人挑着担子迎面过来,都自觉的避开一旁让马车先过,这个时代的农人大多穷苦,身上的衣裳无不打着补丁,下地干活行走,裤脚高高挽起,赤着脚在这泥泞地上踩踏,望着陈家的马车从身边驰过,目光流露着敬意,怯色,也有几分诧异之色,待着马车过后,便是一阵低头私语,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是什么,大概,简雍猜想也是因为自己这副披头散发的野人模样吧。

简雍眼皮渐重,却还没舍得放下帘子来,陈登的马车里有几册竹简,用丝绳捆扎的,其实这个时候作为书写的纸已经大为流行了,只是仍然偏贵,而且名门世族的家学私藏还仍然习惯用竹简,这个陈登,应该就是那种所谓的手不释卷的人吧。

陈登还在闭目养神,简雍倚着小窗,解开一册竹简摊在膝盖上,将那捆竹简的丝绳咬在嘴间,双手笼着头发略略的梳理一下,便随意的将这丝绳绑住头发,就像后世长发的小姑娘那样将头发绑成了一条马尾辫,古人所谓“束发而冠”可不是这样的,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陈登也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简雍,并不说话。

就衣着形态而论,简雍衣不遮体披头散发,是典型的狂生模样,就待人处世而论,陈登则是目无余子了,根本不把简雍当个人物。

简雍瞥了陈登一眼,也不理他,竹简上的文字却让他大吃一惊,竟是《九章算术》的一章,后世已知最古老也是影响最深远的一部古代数学著作!

正想要跟陈登讨教两句,打开这个沉闷,陈登却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上了眼睛,简雍不由气结,这陈元龙,也太无礼了吧!

不理会陈登,简雍揉了揉太了穴,将《算术》放到一边,挑开帘子继续欣赏外面的风景,转眼已临近了下邳城东阳门,一个壮硕的军校看着马车过来,眼睛一亮,赶忙迎了上来,“简先生,您可回来,您不知道主公找不着您的行踪现在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小安啊,你走得开吗?先去跟玄德说一声,就说我坐陈元龙的马车回来了。”简雍认得,这军校是刘备身边的一个亲兵队长叫王安的。王安平日不过他一般都随侍在刘备身边,今日被派出来,也是因为要找简雍,刘备把身边的人都派出去了,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了。

王安应了一声,急急骑上马回去禀报了。

简雍望着王安驰去的背影,有些恍惚,登却不知何时眼睛又睁开了,简雍眼皮渐重,知道这是感冒的前兆了,便放下帘子,“你觉得刘玄德这人如何?”

陈登眼睛里闪过一抹异色,“不知宪和公这话何解?”

简雍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坐直了身子,微微喘了口气,两边太阳穴里已经爬出了虚汗,简雍认真的看着陈登,一字一顿:“天下大乱了,元龙兄以为,玄德会是平定天下的那个人吗?”

“嗯?”陈登一怔,不由的也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简雍,却并不说话。

“玄德是个好人。”简雍喉咙有些紧,额头有些湿凉,手指不自觉的抚了抚自己的八字胡,这是他原来的老习惯了,“若元龙兄觉得玄德会是平定天下大乱的那个人,嗯,或者也有可能他不是,我听闻元龙有澄清四海之志,我觉得,嗯,或者玄德就是助你实现梦想的那人,或者,元龙兄应该另觅高枝了,这种事,宜早做打算,嗯……”

简雍眼皮越来越重,脑袋里像灌了铅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宪和公病了?”陈登微微有些迟疑,还是伸出手来扶住简雍,摸了摸简雍额头,顿时大惊,朝外大声喊:“快些前进,简先生病了!”

简雍张了张口,越发觉得难受,索性眼睛闭上,踡缩在陈登的马车里,昏昏然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好几个人在眼前晃来晃去,说了一些跟自己有关的事,睡梦中的简雍有几次想开口说话回答,又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迷迷糊糊的又不知道他们说了是什么,也不知这一觉睡了有多久,甚至大有山中无甲子,寒暑不知年之感,仿佛百年千年,就这么一转眼过去了。

悠悠然张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粗衫布裙,倚靠在柱子上打盹,喉咙发涩,简雍想要咳出来,又怕惊了那小姑娘,动了动胳膊坐了起来,虽然还有些昏沉,感觉这病应该是无碍了,猛然打了个哆嗦,榻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猿臂修长,两耳垂肩,眉似卧蚕,面如冠玉……

“大,大耳朵?”

简雍长吁了一口气,逼出一身热汗来。

那人微微一笑,依着简雍榻头坐了下来,扶住简雍,松了一口气,笑道:“大头,你可吓死我了!”

“大耳朵”,也就是刘备了,说他双手过膝,是夸张了点,可也没夸张到哪去,他的一双手确实比一般人长了很多,至于“两耳垂肩”,身为武将的刘备若是披甲上身,两耳垂肩那绝非言过其实!

“大头”就是简雍的小名,“大头”跟“大耳朵”是穿开裆裤捏泥巴时代就认识的,发小。

那面黄肌瘦的小姑娘也打了个机灵醒了过来,看见屋内的简雍和那高大的汉子,吓得扑通一声慌忙跪倒,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的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该睡着了……”

“好了,好了,小莲,没事了你下去吧!”大耳朵刘备温和的笑了笑,止住了那正在磕头求饶的小女孩,好像叫什么小莲的。

小莲闻声怯怯的抬起头来,眼角挂泪,不知所措。

“小莲,你去厨房烧一缸水,要滚热滚热的,我要喝!”这里似乎就是原来陶谦的州牧府,简雍这也才知道这个被派来小姑娘的名字,看样子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这个万恶的旧社会,连这么小的童工都用!

“大耳朵,我睡了多久了?”看刘备刚毅的脸庞有些憔悴,眼角挂着血丝,简雍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问道。

“三天,大夫说你死不了,就是睡得跟猪一样!”

“嗤——”

简雍一声苦笑,“我饿了。”

仿佛要配合他的话似的,简雍的肚子一阵咕碌碌的响,三天没吃东西,他确实是饿了。

“一会叫小莲给你弄点吃的,我也回去睡了,困!”刘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站了起来。

简雍看了看窗外:“大白天的你睡什么觉?朽木不可雕也!”

“哈哈!”刘备大笑:“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老子这两天忙坏了,你以为这个州牧大人是那么好当的?”

说罢刘备拍拍屁股,转身就要走,临出门时想了想又回头笑骂道:“吃饱了病好了就出来帮老子干活,娘的,你小子既然有命活着回来见我,就没理由老子累得跟狗似你小子有酒有肉的当大爷!”

“等等!”看着刘备闪出门外,简雍急忙喊了一声:“你让我当什么官?”

“嗯?”刘备从门缝里回过头来,伸长了脖子:“暂时当个文学从事吧,大事小事你帮我担着点,能干多少是多少。”

文学从事?

简雍脑壳一片黑,“喂,你看我是干那个的料吗?”

刘备摸了摸颏下黑须,转身走回房间里,笑了笑道:“先干着吧,我也不知道你能干什么?再说也不是真让你当博士官去跟人咬文嚼字,你急什么!”

扑通,简雍重重的摔回床上,什么叫你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

“喂喂!”刘备冲进来扶起简雍的脖子,伸手在他鼻尖探了探,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

简雍“啪”一声拍开刘备的手,盘膝坐了起来,朝刘备翻了翻白眼:“大耳朵,你不仗义!”

“晓得晓得!”刘备显然心情极好,浑不在意的哈哈大笑:“官太小盖不住你这颗大头了,哈哈哈!”

“你小子!”简雍无奈苦笑,“跟你说个正事,你怎么安排陈登?”

“陈元龙?”像不认识似的认认真真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简雍,好不郁闷的:“你关心陈元龙?你跟他也不熟啊!”

“不可以?”

“嗯?”看着简雍一本正经的,刘备也收起了笑脸,想了想,道:“陈元龙才略非常,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徐州上下无人能及,先陶使君任他典农校尉,我也想过调他到亲近一点的位置上,不过,”说着刘备看了简雍一眼,“我能入主徐州,多是仰仗了陈元龙和糜子仲的支持,还有就是陶使君的信重遗命,这才能坐上徐州牧的位置,徐州上下对我不服者其实大有人在,每个人都知道陈元龙是我的人,我初领徐州牧,若是一上来就大用私人,将更难以服人!”

“胡说八道!”简雍撇了撇嘴,给刘大耳朵一大白眼:“你现在是徐州之主了,你的责任就使才任能,惟贤是举管好徐州,违了这两样,才是真正的不能服人,懂!”

“行啊,大头,你都教训起我来了?”刘备歪着脖子凑到简雍面前翻了翻眼皮,嘿嘿直乐,还朝简雍竖了个大拇指,“有进步嘛!”

“滚!”简雍拍开刘备的手,顺便甩了个鄙视的眼角过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都不懂,你怎么当老大的!”

“?!”刘备眼睛一亮,“还会咬文嚼字了?”说着刘备盘腿在简雍跟前坐了下来,还打个呵欠,瞅着简雍直乐:“说,这个士别三日是什么典故?”

“你!”简雍气结,从榻上抓起一支蒲扇“啪”了给刘备头上一下,“你管他什么典故,有道理就行!”

“嗯。”刘备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说得也是,等再过一阵子,我再寻个由头把元龙的位置换一下。”

还等!

简雍眼睛一瞪,张了张口却又把下面的话吞了回来,有些意兴阑珊,腰都耸了下来,也是,陶谦才刚死没多久,这个死大耳朵才当了几天徐州牧,这就急急的改变陶谦时代的人事格局,确实不妥,很不妥!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回去睡觉了,困死老子了!”看简雍不再坚持,刘备打了个呵欠,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等等!”简雍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拉住刘备的袖子,刘备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一屁股又坐回床上,“怎么啦,大头?”

简雍盯着刘备的眼睛,一字一顿的:“你把陈登他老爹请出来,对,你亲自去请,把陈珪请出来帮你做事!”

“汉瑜公?”刘备有些不适的身子后仰,疑惑的看着简雍,陈珪字汉瑜。

“混蛋!”突然刘备虎目圆睁,大叫一声把简雍按趴在床上,大声喝道:“把裤子脱下来!”

第三章 一团乱麻

刘大耳朵骑在简雍背上,一声大吼:“把裤子脱下来!”

简雍唬得魂飞魄散,双手紧紧的勒住裤腰带脸憋得通红,却耐不住百四五十斤重的刘备力大,一时挣扎不得,急得冲天大叫:“死大耳朵你干什么?变态啊!”

“老子看看你屁股上的大黑痣还在不在!”刘备提着简雍裤头左拽右拽,差点没把简雍给勒憋气了。

“滚开!”简雍耸起屁股死命挣扎,一个兔子蹬鹰把刘备踹翻,扯紧裤腰带连滚带爬缩到床角坐了起来,气得大骂:“你个死大耳贼,老子屁股上什么时候有个大黑痣了!”

“哈哈!”死大耳朵簸箕着两只脚双手后撑着地哈哈大笑,“老子还不知道你个孙子屁股上有几颗点,当老子爱看你的臭屁股!谁叫你小子今天乱七八糟的神神叨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孙子派到老子身边来的奸细呢!”

“奸你的头!”简雍松了一口气,抓起榻上的席子枕头被裘劈头盖脸朝刘备扔过去,瞪直双眼大骂:“三十好几的人了,都一方诸侯了还没个正形,也不怕让人看见了笑话你!”

“嘿嘿!”刘备摇了摇头拾起被简雍扔得满地的枕头被服抱在怀里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到简雍床上,把这些枕头被服往床上一放仰面躺下,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笑道:“行了大头,你跟我谁跟谁呀,阿大别笑话阿二,装!”

“老子没事儿就去装狂生当隐士,再回涿郡老家下田干活也行,你也学老子!”简雍没好气的在刘备腰眼上踹了一脚。

“?,还能下田呢?会挽犁不会?也不知道当年十亩地打不下一石粮食来的是哪位!”刘备翻了个身,背对着简雍,不屑的道。

“那,我!”简雍一时气结,伸脚狠狠的在刘备背脊上踢了一脚,“就你行?你行你再去织席贩履满街走?”

“嗯。”刘备身子晃了晃,虎的坐了起来,两眼发直眼着大门方向,一字一顿的,梦游一样的,无比认真的:“没错,大头,老子再不是那个贩履小儿了!不是!”

“呃?”简雍给吓了一跳,张大嘴巴瞪直了双眼,愣了,这死大耳朵,反应这么大?

还没缓过神来,刘大耳朵却扑通一声,又倒头卧下,“老子在你这睡一会,有什么话你想好了等老子睡醒了再说!”

说罢,这死大耳贼也不理简雍答不答应,闭上眼睛不一小会便拉起了鼾来。

简雍睁大了眼睛,一会,整了整衣衫爬了起来,看着这个死大耳朵一声长一声短的在自己眼前拉着鼾息,突然的有些心酸,这大耳贼,打小没了爹,家里没有几分薄田,孤儿寡母,织席贩履风餐露宿,幸好家中还有几个宗族长辈帮趁着,又看他上进努力,出资供他读书游学,才不至于沦落为一个寻常闲汉农夫。

说起来刘备今年才不过三十五岁,这个年纪在那些世家二千石那里算是老大不小了,袁绍那个死鬼叔父袁隗这年纪都已经是三公了,可刘备一个落魄宗亲,寂寂无名的北地边民,他的祖父刘雄当初还曾举了个孝廉,最大也不过当了一任县令,父亲刘弘也不过仗着祖父刘雄的微末影响力在郡府里做了几天小书办,刘备本人连个孝廉出身都没有,在三十五岁的小小年纪能为一州之主、一方诸侯,确实足以自傲了!

也难怪他死大耳朵这会风华正茂,意气丛生,嘿嘿,他可想不到今年就是他前半生里最高的一个高峰吧,明年,将是他人生最低的一个低谷,损兵折将,丢妻弃子,饥疲交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将要在焦躁和无奈中一晃十几年,髀肉复生眼泪与鼻涕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乡音茫茫,直到他遇到一个叫诸葛亮的年青人,可是他兴复汉室,上报天子下安黎庶的愿望,白头不会再复黑,人生不可以重来,失去不会再拥有,镜花水月,化为一场空了!

那个时候,不,过了今年,他就再也不可能像今天这般肆无忌惮的再跟自己开怀大笑,再也不会像今天这般像个孩子一样的张牙舞爪的来扒自己裤子了,就像二十年前在涿郡乡下时那样……

带着说不完的失落,简雍抬脚轻轻的从刘备身上跨过,赤着脚出了门,出了房间就是一个小院子,抬头天上一片湛蓝,不见一丝白云,院子里几株老柳吐着新枝,鲜嫩鲜嫩的,一条人工河淌着碧水缓缓流去,那个叫小莲的小女孩正捧着个热气腾腾的瓦罐,带着几分惶恐,更多的是好奇,看着简雍出来,赶忙恭顺的施了个礼。

简雍招了招手,小莲便乖巧的奔了过来。简雍指了指房间,示意小莲自己饿了,小莲乖巧的应了一声,放下装着热水的瓦罐,急急的又奔了出去,大概是去厨房给自己拿吃的了。

这是当初徐州牧陶谦的家宅,陶谦死后,遗命立刘备为徐州之主,又命自己的两个儿子陶商、陶应务必扶灵返乡安葬,将这座宅让给刘备,还有一众仆奴,小莲就是其中之一。

这其实刘备正式接任徐州牧也才不到一个月光景,刘备原来驻军小沛,也就是汉高祖刘邦的老家沛县。陶谦死于兴平元年冬,几经周折刘备接任徐州牧,先是为陶谦守灵,处理后事,待得陶商、陶应兄弟扶灵返乡,这才正式住进了这座宅子里,现在还留关羽驻军小沛,张飞随在刘备身边,孙乾则是后来才护着刘备的妻小来了下邳——刘备现在有一妻一子一妾,妻子何氏,是平原县一个大户人家之女,儿子还不到三岁,小名虎头,不是阿斗,阿斗的生母甘夫人现在是刘备侍妾,史书不曾记载何氏母子的最后下落,只是在记录阿斗生母甘皇后的《二主妃子传》中有一句:“先主数丧嫡室,常摄内事”,在后来吕布夺取徐州后有略略的一句:“布虏先主妻子!”

提着瓦罐热水在院子里择了块大青石坐下,看时辰,大概是午后两三点的样子,挥去万千的感恨,简雍已经三天未曾进食了,肚子早饿坏了,只是小莲一时还没有将吃食拿来,只好忍着。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身上,不是很热,很舒服的感觉,天蓝蓝,水清清,简雍歪着头靠着老柳踩着碧水对着蓝天,楚霸王乌江之畔,不是,是楚霸王垓下长歌:虞兮虞兮奈若何?大耳贼啊大耳贼,奈若何啊奈若何?凭咱光屁股的交情,怎么说也得帮你打天下吧,你吃香的我喝辣的才对得起这二十几年交情不是?

怎么帮,诸葛亮?太小,在哪?陈登?奈若何?曹豹?何奈若?好像还有叫陈群的家伙,奈何若?还有谁?那个,谁呢,奈若何……

呲……

简雍吸了一口冷气,刚才脑袋里一片乱杂,两只手也跟着瞎抓,差点没把自己头发揪下一片来,摸了摸发梢,再看看这长长的快拖到地上的长毛,简雍到现在还是个披头散发的样子,又好几天不曾梳洗了,一片片粘乎乎的——简雍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用力扯了扯,疼!想到以后这一头垂到屁股后面的长发就要一直伴随自己了,更是一阵头皮发麻,别说在有洗发水的时代,头发一长洗个头都不方便,在这个没洗发水的时代,夏天一到……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简雍心头一阵发狠,虎的站了起来,大踏步回房间,瞥了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刘备,拿起自己的剑转身又回到院子里,扬剑出鞘,架在脖子上——有些犹豫了!

大耳朵你想过你下一步往哪走了没?

你知道下一步往哪走?

死大耳朵……

第四章 有人闹饷

大耳朵……

老子剪发呢,想他大耳朵干嘛,简雍使劲的甩了甩脑袋,架在肩头的剑再往脖子上靠了靠,揪紧了头发,动手?

孔夫子的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孔夫子也说过,披发左衽,那是野蛮人的标志……

“宪和,你疯了,你,你要做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着,一个声音尖叫着把简雍吓了一跳,手心一抖“咣啷”一声把剑扔在地上,一缕青丝悄然坠地,一个瘦削的男子冲过来一把抱住简雍,抬起一脚“咣啷啷”把简雍的剑踹出老远,狠狠的把简雍压在地上。

“我靠,变态啊!”一天之内两次被不同的男人压在地上,简雍气得哇哇大叫,呲牙冽嘴推开那个瘦削男子,一时力大,几乎就是把他扔了出去,正正的仆在地上。

简雍也是一怔,来人正是孙乾!

一通撕扯,孙乾帽子都给扯掉了,额头还擦破了皮,双手撑着地面愣愣的看着简雍。

“我说,公祐,你这是干嘛了?”简雍袒胸露脐,揉了揉方才被孙乾压紫了的肩头,没好气的问道。

“我?这事,”孙乾面露苦笑,“宪和,你这是做什么?没把我给吓死!”说着孙乾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擦了擦汗站了起来。

当老子想死呢!

简雍翻了翻白眼,老子只是想削了这头发!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割发代首割发代首,在这个时代剪发还不跟抹脖子自杀一个性质,再越描就越黑了,拍了拍下摆的尘土也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你跑这么急,总不是看着我老简要自杀了赶来救我吧?”

“唉,你没事就好!”孙乾苦笑一声,“主公呢?王安说主公来看你了,可还在?”说着话孙乾摇了摇头,拾起掉在地上的进贤冠转身就要走——主公若在,怎会由着这个简疯子在这里抹脖子玩!

“干嘛呢?”先拽住孙乾,简雍朝里屋指了指,“玄德在里头睡觉呢,出了什么事?”

“额?”孙乾松了口气,抬脚要往里走,却被简雍死死拽住,一边掰着简雍的手,苦笑道:“宪和别闹了,出大事了,我得赶紧找主公去!”

“出什么大不了事了?”这下简雍更不放过他的,一把将孙乾拽过来摁坐在一块石凳上,嘿嘿笑道:“天塌了?地陷了?还是曹大人又打过来了?就让你老人家急成这样!”

孙乾见挣不开,无奈叹了一口气,“宪和你刚来不知道,上个月给丹阳兵的粮秣不知为何到今天还没有送到,曹豹将军说现在营中只剩三天军粮了,以为是我等故意刁难,要找主公评理,你说,这?”

“嗤!我当什么大不了的,就那草包把你急成这样了!”简雍也松了一口气,“张黑子死哪去了?这事一向不是糜子仲管的吗?糜子仲又死哪去了?”

张黑子就是张飞,现在是东营司马,领着原来陶谦配给刘备的兵,至于刘备从平原带出来的兵,则是由关羽统领,仍驻在小沛,糜子仲就是糜竺,陶谦时代他就是徐州别驾,刘备新上位,依然对他尊宠有加,还兼管着徐州上下的物资调配。

简雍一连三个问句,孙乾张了张口,首先反应过来的是简雍口中的“草包”说了就是曹豹将军,也不好多说,苦笑道:“益德去城东巡营了,子仲先生因家中有事,昨日已向主公告了假,现在大概在家中。”

说着,孙乾站了起来,稍一迟疑,又小声道:“宪和,子仲先生乃是主公都敬重的人,曹豹将军是徐州重将,你我可不能轻慢了他们!”

简雍嘿嘿一乐,我不轻慢他们,他们可要轻慢了我等,简雍挥了挥手:“行了,没事,此事十有八九糜子仲并不知情,至于那个草包将军,我去会会他!”

“你?这个,不行!”孙乾闻言大急,紧紧拉住简雍袖子,“宪和,你这性子,唉,可别给主公惹事了,快叫主公起来!”

“嗯?”看着孙乾急着满头大汗的样子,简雍笑道:“公祐,我们可是老相识了,这才多久没见,你就不信得我了?你说我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嘛?”

“我?这个,我自然信你,可是……”孙乾是个老实人,面皮薄,尽管心中认定这家伙不靠谱,张口结舌了老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他。

“嘿嘿,那不就结了!”简雍摸了摸两撇八字胡,“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玄德一个外来户当了徐州之主,一些人不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呢,你急什么!”

听着这个一向不拎醒的家伙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孙乾拔紧的神经倒也松了松,点了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可当初主公领徐州牧之位,一是陶使君信重,其二,便是糜子仲陈元龙诸公支持,可而今连糜子仲都……”

“这事必是有人故意要支开子仲,至于这粮秣之事,子仲岂是那这不知轻重之辈!”

听着简雍话中隐隐将糜竺引为自己人,亲切的直呼糜竺的字,孙乾不禁有些诧异,想想简雍来徐州也不过才几日,还昏睡了三天,跟糜竺,好像也就当日酒席上见了一面,虽然简雍是个自来熟的,不过也不至于见了一面就跟他糜竺推心置腹吧?

不过简雍这镇定的模样倒也叫孙乾心安了下来,想了想糜竺还真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依你看,这事当如何处理?主公那边?”

“这等小事,不必管玄德了!”简雍挥了挥手,“我去会会那个草包,你亲自去糜府,告诉子仲今日之事,请他出来处理,王安,过来!”

后面简雍却是招手叫在门外探望的王安,孙乾一怔回过头来,这才看到一脸不忿的王安,忙问:“曹豹将军可是又说了什么?”

“那个混蛋说若主公还是忙,他就不打扰了!”王安恨恨的道。刘备对自己手下一向宽厚,孙乾简雍等人相处也随意,虽然王安只是一个亲兵头目,地位比孙乾简雍等人还低一点,不过一向谁也不将各自远近高低放在心上,王安在曹豹那受了气,一五一十的便与孙乾简雍说了。

简雍朝孙乾翻了翻白眼,这小子,连个托辞都不会说,什么叫“主公很忙”?拍了拍王安肩头,道:“你在这边等着,若玄德醒了你就跟他说,没醒你也别叫醒他,我去看看!”

“宪和,”孙乾一急拉住简雍,“曹豹将军并不认得你,你这样出去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他还能吃了我!”简雍瞅了瞅自己身子,袒胸露脐,披头散发,确实不行,嘴巴上却不服输,瞪了孙乾一眼反问道。

“唉!”孙乾重重的一跺脚,“曹豹将军当初就是陶使君信重的人,现在与你我份属同僚,宪和,这事可不能鲁莽恶了和气!”

“没事,我就去看看!”老实人一认真起来,九头牛也拽不回,何况经着孙乾这么一说,简雍也想起自己确实还没想好怎么对付这个草包,口气便也软了下来。

孙乾坚决的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他带着人来堵咱的门,算什么事?该给他丹扬兵的粮秣,是叫你贪的,还是玄德少给了?换你,换张黑子,关大个,你们谁敢去堵玄德家的门?凭什么他草包来堵咱的门!”简雍也有点火了,用力甩开孙乾的手,一连串反问道。

孙乾有些结巴了,简雍趁热打铁:“这种人,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惯会蹬鼻子上脸,你怕他做甚?这徐州还是玄德做主呢,你我又不曾做了什么亏心事,再说这也是糜子仲的活,你不去找糜子仲,你来找玄德做什么?让他治糜子仲一个办事不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乾讷讷的道。

“那不就结了,还不赶快找糜子仲去?”说罢,简雍拉着孙乾的袖子便往外走。孙乾一通苦笑挣开简雍的拉扯:“好了,宪和,我不去叫醒主公便是了,你让我自己走罢!”

不过孙乾还是有些不放心,正色道:“宪和,我们都知道你的性子,不过主公初为徐州之主,万事还得谨慎,我等毕竟是外来的,切不可与曹豹将军弄僵了,否则会误了主公大事!”

“晓得!”简雍挥了挥手。

“你这个样子?”孙乾又指了指简雍的衣服。

“你当初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还不就是这样了,现在不是习惯了!”简雍不耐烦了。

“这,好吧。”孙乾无奈,带着满腹的狐疑垂头丧气的去了。

曹豹等人被引进了偏厅,远远的听见里一片乱杂的嚷叫声,门外一个英武的年轻人和几个军士守卫,那个为首的年轻人简雍认识,陈到,字叔至,是刘备到徐州后才新收了,日后在刘备阵营有个不大不小的知名度。

远远的看到简雍披头散发的过来,陈到显然有些意外,紧跑两步上,深施一礼,疑惑的道:“简先生,您这是?”

“听说曹豹将军这边出了点事,我过来看看,曹豹将军还在吧?”简雍笑道。在这里,他可不敢大大咧咧的管曹豹叫草包。

陈到满腹狐疑,知道简雍是主公的老兄弟,也不好相拦,只好引着他过来。

未到厅前,突然一个坛子飞了出来,陈到眼明手快,急上前来拉开简雍,咣啷一声那坛子正砸在简雍脚下,溅起一地碎屑,嘈杂的偏厅顿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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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好说歹说

好大的声威!

简雍给吓了一跳,陈到已经是面色铁青了。

看着偏厅内七八个大汉或坐或站,一齐瞪视着自己,也不知道刚才那坛子是谁扔了,不过显然谁扔的都一样,简雍收敛心神微微一笑,缓缓的步入偏厅,偏厅不小,当中的几个位置还空着,简雍也不认得这七八个人里哪一个是曹豹,见众人都不说话,只是略着敌视的看着自己,径直走到正当中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整了整衣襟,也众人对视着。

陈到不敢怠慢,也站在简雍身后,这样一来,倒像他是简雍的跟班了。

众人不说话,简雍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与众人对视,一众火气不小的军校们一时有些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你是何人,竟敢坐在使君大人的位置上!”当前一个军校忍不住大声质问道。

“在下简雍,字宪和,不知将军是哪位?”简雍朝那军校拱了拱手,笑道。

“简雍?”那军校迟疑了一下,带着询问的看了看其他人,转而指着简雍鼻子大怒喝道:“老子不认识你是哪根葱,你也配问老子的名字!”

“呵呵。”简雍大笑,指了指他的身后的坐席,“将军请坐,不敢有瞒将军,在这州牧府里,玄德的大小事,我区区老简都能替他做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简雍口气不小,竟然直呼刘备的字,那军校一时倒有些踌躇,朝简雍冷哼一声,下巴一扬,拱了拱手道:“老子叫薛礼!”

说罢便坐了回去,气哼哼的看着简雍。

“原来是薛将军,失敬了。”简雍便站了起来,朝薛礼深施一礼,“以后与薛将军同僚,还请多多关照!”

薛礼大大咧咧的受了简雍一礼,偏头看了看其他人一眼,嘿嘿笑道:“老子就是一个小小的曲长,不敢充什么将军,你老简太抬举我了!”

偏厅内顿时一阵充满嘲讽味的哄然大笑。

“呵呵,现在世道纷乱,正是沙场儿郎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薛将军何须过谦,他日封侯拜将,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简雍也是大笑,轻轻的拍了下这薛将军马屁。

“还是你这老简会说话,嘿嘿,要是真有封侯拜将的那一天,老子请你喝酒!”薛礼听着甚是满意,朝简雍抱了抱拳,心花怒放。

“简先生给都你老薛封侯拜大将军了,可我老潘快饿死了,老薛,你今日发达了可别忘了赏你嫂子侄儿一口饭吃!”旁边一个满嘴络腮胡的军校嘿嘿冷笑道。

“一定一定,哈哈!”薛礼哈哈大笑,“你那花脸婆娘老薛将就给你收着,你儿子管老薛叫一声爹,老薛少不得也要给他娶个婆娘,为你老潘家留个后,哈哈!”

“别到时候还是你老薛家的种吧,哈哈!”

几个粗俗的军汉两眼放淫光互相打闹,简雍面带微笑,心里头越来越冷,这些军头在刘备的州牧府里如此肆无忌惮,确实太不将刘备放在眼里了,难怪孙乾要慌张若斯!

也不知道谁开始停下来,渐渐的淫笑杂闹声停了下来,一只只挑衅的眼睛盯着简雍。简雍干咳一声,满脸堆笑:“诸位将军的来意我老简听说了,呵呵,敢问诸位将军,现在营中,还有多少余粮?”

“一颗也没有了!”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响道,“若是使君大人再不出来,我等只好让儿郎们自己来找使君大人讨饭吃了,哼,告辞!”

说罢,那军汉站了起来,转身便要走,也有几人也跟着站了起来,角落里一个四十余岁的大汉冷哼一声:“做什么?都坐下,听简先生如何安排!”

这人似乎颇有威信,陆续站起来要走的几人又依言坐下,怒视着简雍。简雍也早注意到了这人,刚才一片杂闹声中,就他一声不响闭目不语,现在一句话,其他人又不敢不从,显得颇有威信,喝退那几人,这大汉虎的站了起来,冲简雍略施一礼,道:“简先生,我等本不敢前来打扰使君大人,只是送与我丹扬兵的粮秣本是两个月一送,然此次已过了一个月有余,却还迟迟不见送来,现营中只剩三日口粮,我等才不得不来找刘使君讨个说法,请简先生勿要为难!”

看来这人便是曹豹了,丹扬兵司马,原徐州牧陶谦的左膀右臂,也是日后造成刘备痛失徐州的罪魁祸首,不过简雍面上却没有什么表示,起身恭恭敬敬的与曹豹深施一礼,道:“军中无粮必乱,雍在此代徐州父老多谢将军了!”

“不敢!”曹豹严板的面容略略的有些松动,冲简雍抱了抱拳。

“此去取虑不过半日行程,我便代玄德先答应诸位将军,至迟明日午时,便将这两月粮秣补上!”取虑便是丹扬兵的驻地,在下邳城西北。

“那为何早前不给我等送来?是何人故意与我等为难,某便宰了他!”说话的是那个薛礼,曹豹微微一皱眉,却没有阻止薛礼。

简雍笑道:“此事一向由糜子仲负责,向来不曾出过差错,这一次却不知为何误了期,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待主公查明此事,必然给丹扬兵全体将士一个交待!”

“哼!”薛礼还待说什么,曹豹挥手止住了他,向简雍抱了抱拳:“告辞!”

说罢转身便走。

一众怒气冲冲的军校依序离座,跟曹豹身后。薛礼走在最后,突然回身,大巴掌挥起重重的在简雍肩头拍下,简雍一时不备立脚不稳,脚下一滑顿时坐倒在地,几个怒气冲冲的军校顿时一阵放肆的哄然大笑。

“你敢!”陈到大怒,一手扶住简雍,一手按剑柄,怒视薛礼,门外一众侍卫纷纷攥紧手中长戈,退后一步布开阵势。

“哈哈哈!”薛礼对陈到的怒视不屑一顾,略弯了下腰俯视坐于地上的简雍:“老简,简先生,你莫要骗我,明日午时,嘿嘿,我老薛认得你的人,老薛的刀可不认得你!”

陈到气得浑身发抖,大喝一声:“拿下!”

一众侍卫挺戈竖立,对准曹豹诸人。

“谁敢!”薛礼大喝一声,手按刀柄,逼视着简雍陈到,顿时杀气凛然。

之前突然遭着薛礼大手掌一拍,简雍一时不防跌坐在地失了一会神,很快的便已醒转过来,虽然一直坐在地上,目光却未曾离开曹豹的身影,自始至终,曹豹的身子动都未动,只留给简雍一个背影,便是此际一众州牧府侍卫长戈相向,曹豹也依然负手在背,腰挺如松,仿若未觉。

倒是真有大将风度!

陈到满脸通气,按剑的一手不住的发抖,非是害怕,却深知自己位卑职轻,不知如何处理眼前这事,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炸雷的声音:

“混帐东西,某不认得你,某的刀可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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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疑窦丛生

薛礼竦然回头,一个硕大的身影已然突入眼前,凛烈的威压让他几乎窒息,胸襟被人揪住,还不待反应,两脚已经凌空被拎了起来,薛礼双手挥舞大恐:“你,干什么,放手!放手!”

“某杀你,不过屠一条狗耳!”来人轻蔑的嗤道,单手拎起薛礼,高高举起。可怜薛礼一个七尺余的大汉,沙场的大将,在此人手中竟如婴儿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只余四肢乱蹬,却动弹不得自己胸前这钢筋一般的巨爪分毫。

“益德,放下他罢。”简雍松了一口气,在陈到的搀扶下施施然站了起来,及时赶来的此人,便是张飞张三爷了。

张飞低头瞥了简雍一眼,却不理他,嘿嘿狞笑着,猛的将薛礼举过头顶,作势要摔。

“住手!”

“放下他!”

张飞身后,那一干丹扬兵军校早已拔出兵刃,指对着张飞,却不敢上前,纷纷大声呼喝着。

“张将军!”

曹豹终于回过身来,脸色早已铁青,手按剑柄,掌背青筋暴起,“张将军,给某一个面子,不要为难了这个不知好歹的混帐了!”

“嗯?”

张飞冷笑,“曹豹,某给你面子,适才,你可不曾给某哥哥面子!”

曹豹双目瞳孔骤缩,沉沉的瞪视着张飞。

看来,这已经是个不死不休之局了!

“收起来,都收起来!”简雍站了出来,冲持戈环逼曹豹诸人的众州牧府侍卫罢了罢手,侍卫们看了看简雍身后的陈到,依言收起来长戈,退开两步。

“曹豹将军,你莫不是要在州牧府里动刀?”简雍转向曹豹,道。

曹豹双眼一直盯视着张飞,脸上横肉激颤,终于,缓缓的放下了按住剑柄的手:“不敢!”

简雍不再说话,眼睛依然盯视着曹豹。其余诸人,俱都回头看向曹豹,这才惊疑不定收起兵器,却隐隐的将曹豹护住。

“将,将,将……”

被张飞捏在手中的薛礼,此刻已经脸色发白,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了,只余两只眼睛求助的看着曹豹这边。

曹豹咬了咬牙,抱拳举过头顶:“曹豹无状,甘受使君大人责罚,请张将军放了薛曲长!”

张飞不动,依旧冷笑的看着曹豹。

曹豹双眼喷火,撩袍,双膝下沉……

“曹豹将军不可!”简雍暗叫不好,急上前两步扶住曹豹,曹豹乃是大将,简雍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哪里扶得住,重重的一声闷响,曹豹已经双膝着地,抬头看着张飞,脸上反而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其余丹扬兵诸将俱是满脸羞怒,逼视着张飞。

“唉!”简雍扶不住曹豹,索性放下手来,回过身来看着张飞,大声斥道:“张黑子,别闹气了,把薛将军放下来罢。”

“滚!”张飞不满的瞪了简雍一眼,扔碎片似的将只剩一口气出半口气进的薛礼甩开。可怜这位薛大将军,就这么像条死狗似给丢在地上,两腿发颤,半天爬不起来,一众丹扬兵诸将也无人过来帮他。

简雍朝陈到示了个眼色,陈到这才上来,将半瘫的薛礼扶坐了起来。

“黑子,你也是人头堆里滚过来的,大家都是刀尖里讨命的粗汉,开两句玩笑,你着什么紧呢!”简雍叹了口气,这话是跟张飞说的,却是说给曹豹听的,不过显然这位丹扬兵司马并没有听进去。

“曹豹将军?”

简雍搀住曹豹,曹豹就势起身,朝简雍抱了个拳:“小人有眼无珠,多有得罪,告辞!”

说罢,也不再看那半死不活的薛礼,转身扬长而去。

“你能啊,大头,在那些混蛋面前怂成那死样了,教训老子倒不含乎!”外人走光了,张飞不无讽刺的冲简雍嚷道。

“你不开心?那怎么不把那混蛋摔死算了!”简雍白了张飞一眼,没好气的道。说实在的,他也一肚子不爽,要不是张飞及时赶回来,自己这回可真是要出糗大了。

张飞却给简雍这话噎得一口气出不来,狠狠的瞪简雍一眼,气呼呼的道:“大哥呢,怎么由着你小子胡搞?”

简雍也回瞪了张飞一眼,懒得回他话,说我胡搞?人家摆明了就是有备而来,老子是防不胜防!

最叫简雍郁闷的是,原来刘备还有个徐州牧的大义名份,现在由着曹豹这一跪,好了,所有丹扬兵的心都叫他收走了,整成了一个铁桶阵,以后刘使君的军令,还得先看看曹豹将军遵不遵行!

这个曹豹,现在谁还敢说他是个草包!

丫丫的,冲这手段,最后断了大耳朵的徐州江山也不算冤……

“大哥!”

“参见主公!”

简雍自己低着头想事情,刘备背着手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笑眯眯的先冲陈到几个侍卫点了点头,偏偏头对着一肚子不舒服的简雍嘿嘿笑道:“行啊,大头,有进步嘛,真叫老子刮目相看了!”

“什么刮目相看?”张飞闻言也饶有兴趣的凑了过来,瞅了简雍两眼,一脸的不信。

“你个……”简雍本想骂刘备一句死大耳朵,不过想想在这公众场合里,算了,便又把后面的“死大耳朵”四个字咽了下去,白了刘备一眼,“你早出来了?就在那躲着看老子出丑!”

“三爷都替你出气了,我呢,就算了,不凑这热闹了,哈哈!”刘备显然很开心,一手拉着简雍,一手拉着张飞进了偏厅,问张飞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张飞笑道:“公祐使人唤了我回来,他怕这死大头坏事!”

死公祐,简雍无语!

正说着,便见孙乾满头大汗的奔了上来,不及喘口气,与刘备深施一礼:“主公,糜子仲昨日回了东海,据说家中出了大事,我问了他家下人,却问不出来是何事!”

“怎么,这个姓糜的也要搞事!”张飞怒目圆睁,问道。

糜竺是东海郡朐县人,徐州下辖东海、琅邪、彭城、广陵、下邳五个郡国,东海郡在下邳郡东北,而当下关羽驻军的小沛,位于下邳西北,则属于豫州,陶谦曾表请刘备为豫州刺使,理论上,现在刘备还兼了个豫州刺使,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在长安的那个小朝廷里挂上号。

“这?”孙乾有些不知所措,“应该不至于吧?”

“别瞎说!”刘备冲张飞罢了罢手,示意孙乾不必着急,看了简雍一眼,张飞哼了一声,显然心中不舒服到了极点。

“这么说,糜子仲不在,一时也没法对帐了?”简雍有些奇怪,糜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这时候出事,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当然说糜竺跟着曹豹搞事,想必不会。

“对帐容易,账册取来一看就是。”刘备笑道。

“我这便去取账册!”孙乾松了口气,转身便要出去。

真是个勤快的!简雍暗自腹悱。

“公祐且住!”刘备连忙唤住了他,“此事何需你去,叔至!”

外面陈到应声而去,简雍想了想,道:“还是叫你去请陈元龙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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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该玩笑

陈登过来的时候,刘备已在送账册过来的那个糜竺副手张从事的指点下,将账册粗略扫过了一遍。简雍也凑过去翻寻了半天,虽然费劲,总算还是对这个时代的账簿能看出了点眉目,于是问题来了:账面上明明显示,丹扬兵这两个月的粮秣,已经按时拔出!

是曹豹睁着眼睛说瞎话?

平白授人以柄,他没那么蠢!

是有人在账册上做了手脚,实际真的未曾将粮秣送出去?

丹扬兵上下近万人,人吃马嚼,两个月的粮秣并不是小数目,也不是小事,糜竺不是糊涂蛋,他不可能连过问一声都没有!

既然账册上显示已经将粮秣送出,那必然有经手人,有护卫兵,糜竺人不在,这些人总在吧,可问题又来了,账册上显示负责押运这批粮秣的从事赵某,失踪了!

那护卫兵呢?

“拜见使君大人!”尽管与刘备惺惺相惜,陈登与曹豹一般,并没有呼刘备为“主公”,这意味着,陈登与刘备只是上下级关系,并非主仆,一旦徐州易主,陈登还可以毫无压力的为新的徐州之主效命,一如历史上他先后又侍奉吕布、曹操一般,并不会被人视为贰臣。

“元龙来了,坐!”刘备热情的与陈登招手道。

陈登亦是不客气的在刘备对席坐下,目光在简雍身上扫过,简雍一手捧着个碗,身侧放着个瓦罐,碗里装着的似乎是水,还冒着热气?不理会简雍,陈登向刘备拱手道:“不知使君大人招陈登前来有何吩咐?”

刘备看了下简雍,简雍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显然不想说话,刘备无奈,只好自己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对彼此间的冲突,也不避讳,因笑问陈登道:“此事若不是曹豹将军亲自来寻我,我也不知道竟会如此严重,元龙有以教我?”

“不知使君大人将如何处置曹豹?”陈登眼珠子一转,反问道。

“依元龙以为,该如何处置曹豹呢?”不待刘备答话,简雍抢先反问道。

陈登却并不理会简雍,只是微笑着看着刘备。刘备有些奇怪的看简雍一眼,道:“我知曹豹并不服我,若他有罪,我必不放过他,若非,我推诚以待之!”

“要是他有罪你又抓不着他的把柄呢?”这回向刘备发问的,是简雍。

刘备皱了皱眉,孙乾在一旁道:“若是曹豹将军有犯事,必然会有马脚露出来,不过我看曹豹将军并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

“去,他若知道什么轻重,他敢在这里撒野!”一旁张飞冷哼道。

孙乾虽然是刘备的老部下,不过一向只做事不出主意的,这回难得的发了次言,却被张飞一阵抢白,顿时有些踌躇,也不再争辩。

“元龙兄怎么看?玄德是要平定天下的人,养着一支听调不听宣的丹扬兵,放着一个心怀叵测的曹豹,不过自取坏事之道!”简雍放过陈登,顺便将调子给定了。

陈登看了刘备一眼,见刘备微微皱眉,颇有些意动,微微顿首,微笑道:“当日刘景升入主荆州,荆州豪帅也是不服,各自拥兵相抗,一场鸿门宴,从此一切井然,若使君大人有意,陈登愿为使君大人设这鸿门宴!”

刘备摇了摇头:“曹豹乃徐州宿将,虽然心中不服于我,却不曾真正举兵相抗,为保自己地位权势而诛除此有功无罪之人,非君子所为,我不取!”

“大哥,这个曹豹摆明了迟早要反叛的,你还不动他,难道我们非得被打了才能还手吗?什么道理!”张飞不服气的道。

刘备不悦的瞪了张飞一眼:“胡说!人不负我,我不负人,我受陶使君委托看顾徐州,保徐州父老一个安宁,哪有外患未除,先除有功之人的道理!”

挨了刘备一训,张飞顿时蔫了声,不过瞧他眼色,显然并不服气。

顿了一顿,刘备又道:“曹豹此人不足为虑,他今日所为,虽能令丹扬兵众将更与他同心,却同时也使得我与他的矛盾浮出水面,提醒我多防着他一手,可见其智不足乱徐州,若我先诛了他,一则无十分必要,二是反落了他人口实,此智者不为,我必不取,诸君不必再劝了!”

对于大耳朵的决定,简雍并不意外,其实不管有没有自己,曹豹都是注定要闹这一出的,这从今日种种蛛丝马迹便可看得出来,不过他是一年后大耳朵出征袁术时死于张黑子手中的,看来这个死大耳朵虽然一直都没对曹豹动手,确实是有防着他一手的,只是没想到曹豹居然勾搭上了吕布,自己得不到的也要捣乱一把,张黑子出手已晚,虽然成功杀了曹豹,却也同时便宜了吕布这个白眼狼……

“宪和公怎么看?”陈登也不争辩,笑眯眯的看着简雍,问道。

“怎么看?聪明的人不会在肚子里放把没鞘的利刃!”简雍白了刘备一眼,不满的道。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陈登第一次主动与自己交谈,还颇有请教的意味。

刘备一怔,这个死大头虽然跟自己随便,往日却不会这般直接的不给面子,尤其现在还有陈登这个外人在呢,瞪了简雍一眼,不悦的道:“宪和也来胡闹,道理我已说得如此明白了,治世之道,岂便在一个‘杀’字!”

张飞也白了简雍一眼,心说一向最胡闹的不就是这小子了!

陈登却是笑眯眯的看着简雍,一副看戏模样,叫简雍心中老大不舒服,不悦的道:“元龙公号称徐州智者,此等小事就让我等弟兄在此束手无策么?或是元龙兄以为我等弟兄不足以共论天下大事?”

“呵呵!”陈登抚掌一乐,“我有良策,奈何使君大人不取,为之奈何?其实宪和公腹中早有锦秀河山,又何必一定要陈登来出丑献拙呢?”

刘备无奈苦笑,亦也有些期许的望着简雍,张飞嘿嘿笑道:“元龙说笑呢,宪和这小子,混吃骗喝可以,出主意,他可不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也!”刘备却摇了摇头,笑道:“益德有眼不识泰山,我却知道,若是连个曹豹都解决不了,宪和还鼓动我去什么平定天下,还不如大家一起回涿郡老家种田算了!”

这下轮到张飞有些傻眼了,孙乾亦也一头雾水,不明白主公为什么跟陈登一唱一喝,挤兑起简雍来了,按说简雍肚子里有多少水,自己是清楚的,主公如何又能不明白的?

反水呢?

简雍瞪了刘大耳朵一眼,嘿嘿笑道:“想套我的话呢?我,嗯,”故意停了一停,简雍面露苦色,“我是什么料,元龙兄你不清楚,益德你还能不清楚?公祐你能不清楚?玄德你?”

自然清楚!

张飞孙乾相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刘备,陈登收起笑容,正色道:“宪和公,天下汹汹,正是志士大有为之时,陈登此来,岂是为儿戏消遣来了?宪和公若还是如此,陈登请先告辞!”

说罢陈登长身而起,冲刘备深施一礼,便欲出门。

有脾气呢!

冷不防陈登说变脸就变脸,简雍对着陈登的背影亦是一愣,心中好不郁闷,难道我脑壳上写得“智者”两个字?你就认定我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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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谈天说地

“徐州有两个大敌,”简雍伸出两个手指,“一个曹操,一个袁术!袁术是个废物,先不说他,曹操跟徐州有杀父之仇,这是明面上的事,所以明面上他在徐州杀得很狠,老弱不免鸡犬不留,不过这都做给人看了,尤其做给袁绍看!曹操是个有大志向的,敢做,能做,一不畏人言二不畏人阻,行事魄力手段乃天下一等一的强,在他人看来,有时候未免过激,张邈是曹操的老朋友,这回就连他都反对曹操,宁愿帮一个素不相识的吕布,差点连曹操老家都搬的,就是因为曹操一些做法是张邈不能接受的,其实这不是曹操变了,若当前天下是治世,曹操依然是张邈所熟识的那个曹操,可眼下天下大乱,曹操做了一些他认为必须做的事,虽至亲故旧也未必能理解,却仍不改其心,这点跟玄德很像!”

刘备颇有些认可的点了点头,他对曹操并不很熟,至少没有简雍对曹操了解的多,不过刘备却认同简雍对自己的评价,只要认为是自己必须做的,虽至亲故旧反对,依然不悔!

简雍再把碗里倒满了水,瓦罐里装的开水,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热水壶,开水还是能喝的,“不过曹操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他在徐州所过杀戮,不过告诉外人、特别是袁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曹操就是被仇恨蒙了双眼,挟恨复仇而来,非是贪图徐州的人口钱帛,若是有一日他真得了徐州,我就不信他还能对陶使君掘墓鞭尸!”

“那曹操跟曹豹有什么关系?虽然他们都姓曹!”张飞在一边郁闷的道,说了不是如何处置曹豹的事么,怎么简大头拐到曹操那里去了,要说,曹操还是真能打!

“没关系!”简雍郑重的点了点头,“不过玄德喜欢在肚子里放把没鞘的利刃,我们就不管曹豹了!”

张飞瞪直了大眼,刘备不动声色。

“再说曹操!”

简雍喝了口水,“吕布有勇无谋,跟张邈陈宫这些兖州地头蛇无媒苟合,貌合心不合,他不是曹操的对手,现在还能坚持,不过不出几个月,他必然要为曹操所败,败了之后呢,吕布哪里去?”

“徐州!”简雍目视着陈登,陈登缓缓的道。

“不错!到时候,玄德你是拒他,还是迎他?”简雍问向刘备。

刘备微微皱眉,张飞有些奇怪道:“为何我们要迎他?有一个曹豹还不够,还要招吕布这种所到一处为祸一方的三姓家奴?”

简雍不答,陈登听着“曹豹”二字,眼睛一亮。

“先不管吕布,我们再说曹操!”停了一停,刘大耳朵依然没有出声,简雍继续道,“赶跑吕布,兖州就是曹操一个人的兖州了,反对他的,或死或逃,再无制肘,然后,曹操的眼睛会放哪里呢,南边的袁术,袁术虽然没用,兵可不少,北边的袁绍是袁绍所仰仗的,西边京畿,那里被董卓祸乱成一片渣了,不过,那里有天子!”

“天子?”刘备喃喃的道,双眼有些迷糊,说到此处,他心中有个模糊的影像,似乎便要抓住,又似乎很有些遥远,看不透,摸不着。

“西凉兵那些废物除了杀人就是杀人,败光了洛阳又乱长安,现在长安也是一片废墟,养几个兵都不容易,更别说天子公卿了,天子公卿在西凉兵那些废物眼里已是多余的了,如我所料不差,天子与众公卿必然也是要寻机逃离西凉兵所掌控,回京洛阳的!”

陈登肃然,微微颔首。

“不过洛阳已经是一片废墟了,董卓一乱,天下群雄又再不视大汉朝廷为至高之主,诏令不行,威信扫地,天子衣食不全,反要求之于诸侯!”

说到此处,刘备脸色恢复了平静无波,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简雍却知道,这是大耳朵最愤怒的前兆!

不管大耳朵,简雍继续道:“京畿西南,是益州,刘焉是自守做土皇帝的,说什么米贼截道,米贼还不都是他养的?荆州刘景升,奉养朝廷他义不容辞,不过,就算他千里迢迢送来米帛,又哪能解朝廷之困?现在还有能力护卫接济朝廷的,就是剩袁绍,袁术,曹操三家!”

“袁绍当日曾想另立刘伯安为帝,虽为刘伯安所拒,不过他这人好面子,对当今天子,绝无恭顺,袁术更根本就是一无君无父之徒,不足挂齿,而曹操,比之袁有四世三公,他乃宦人之后,家世卑微,不为世人所重,如此天赐良机,他必然无放过的道理,袁绍不取,曹操必然要奉迎天子,奉天子以自重,就算袁绍要,曹操也必然要争,要抢!”

“奉天子以自重吗?汉家天子,什么时候竟也是奇贷可居了!”刘备有些黯然,随即展颜微笑道:“曹孟德确有此可能,不过如此一来,他又岂能再屈居袁本初之下?”

“他自然不会,袁绍也不会放过他,不过袁绍在解决掉公孙伯珪之前,还需要曹操替他把牢后院,至于袁绍解决公孙伯珪之后,就算没有奉迎天子这事,袁绍也会对曹操动手,他太了解曹操了,就如曹操对他的了解!”

刘备默然,陈登笑了笑道:“公孙伯珪最不智之处,就在他龟缩不出,纵然袁本初一时奈何他不得,却也来去自如,受制于人而不能制人,自取败亡而已!不过,公孙伯珪多坚持一日,袁本初的力量便要被多牵制一日,曹操便多一份从容对付徐州!”

“不错!”简雍点头大声赞同,“曹操只有一块兖州,与吕布连番大战已经大伤元气,只要袁绍一日没拿下公孙伯珪,他对我徐州之心便一日不死,一旦袁绍拿下了公孙伯珪,曹操若还只有区区一块残败的兖州,他无论如何挡不住拥有幽、冀、并,还有半块青州的袁绍!”

“如此说来,我还得企盼伯珪早日败亡了?呵呵!”刘备涩然苦笑,声音里透着无尽的伤感。

正说得兴起的简雍不由的也是一窒,抹了抹八字胡,幽幽叹了一声。

“我说,大头,你一会绕着吕布,一会曹操,一会天子,一会袁绍公孙伯珪的,你想说什么呢?”张飞也是闷气,不满的大声嚷道

“我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简雍肩膀都耸了下来,索然无味的,懒洋洋的道。

人非草木,别说大耳朵跟公孙瓒多年同窗,又多曾受他照顾,就是简雍张飞,也常与公孙瓒同席饮酒欢歌,今日此间看着他走向败亡,不说相助,反是……

“其实我若是曹操,眼下要做的,就是把吕布逼到徐州来!”陈登笑着打破此间的沉闷。

张飞看了看陈登,又看了看刘备,简雍,没再出声。今年三十岁的张飞还有些稚嫩,其实不但是他,就是刘备,关羽,此时也尚多有不足,宝剑锋从磨砺出,说的就是他们这一类人。

当然,两世为人的简雍,也还不过还是一个初哥,别看他说得头头是道,千锤百炼,人老为妖,世间万事,又岂是几个年青人短短数语便能透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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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捉襟见肘

“若吕布真的来投我,我必倒履相迎!”

“大哥!”

张飞大叫跳了起来,刘备罢了罢手,目光在陈登和简雍身上望过,陈登面带着微笑,似乎早料着刘备会这样决定,简雍懒洋洋的斜靠着短几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张飞求助的看了看简雍,又看了看陈登,见两人都不为所动,怏怏的又坐了下来。

“现在是天下大乱,人心陵迟,可是!”刘备坐直了身子,双目精光烁闪,“这个世道还没有变,旧有的传统,依然深入人心,阻我挡我者,曹孟德可以铁腕处之,我则不行,非我不愿,实不能!”

……黄巾起,州郡各举义兵,先主率其属从校尉邹靖讨黄巾贼有功,除安喜尉。督邮以公事到县,先主求谒,不通,直入缚督邮,杖二百,解绶系其颈着马枊,顷之,大将军何进遣都尉毌丘毅诣丹杨募兵,先主与俱行,至下邳遇贼,力战有功,除为下密丞。复去官。后为高唐尉,迁为令。为贼所破,往奔中郎将公孙瓚,瓚表为别部司马,使与青州刺史田楷以拒冀州牧袁绍。数有战功,试守平原令,后领平原相……

“宪和?”

“大头!”

大耳朵说他非不愿学曹操,是他不能,学不来曹操那一手,简雍也在心中回忆起来大耳朵自黄巾之乱举兵义兵以来种种,以及他与大耳朵少小相识,一同斗鸡走狗,一同教训东村恶少,一同调戏西村小妹妹的往事,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刘备连唤了几声,还是张飞摇了他一下,简雍这才醒转过来,揉了揉眼睛:“什么事?”

“问你呢,卖什么呆!”张飞瞪大了双眼道。

“我卖什么呆?你有事说事,没事推我做甚!”简雍有些气急败坏,抬脚把张飞踹坐下。

张飞无辜的看向刘备,刘备笑道:“这么说,宪和对我迎吕布过来,没有意见了?”

“没意见!”简雍很干脆的回答。

“为什么!”张飞不解,拍了拍胸口简雍臭脚刚才踢的位置。

“不为什么,名声,虚名!”简雍淡淡的道。

张飞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陈登,两人都没有反对。

虚名,都说虚名误人,明知是虚名,却还不得不去求,委屈自己去求这些个无用、甚至有害的虚名,这也是刘大耳朵的一个悲哀!

简雍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张飞肩头:“黑子,你是大将之才,将来要统领千军万马的,有些事情你得注意一下,比如,不能把情绪放在脸上,你就算要发脾气,那也得是有目的的,不能是为了发泄而发泄!”

“去,胡说八道什么呢!”张飞不乐意的一把推开简雍。

“宪和说得没错,益德,你大方向持得住,然对手下弟兄过于苛待……”

“行了行了,大哥你又来这一套!”刘备一脸郑重,张飞却不满的挥了挥手,手指在耳朵里掏了掏,“我耳朵都起老茧了!”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张飞却依然满脸不在乎,朝简雍呶了呶嘴:“大头你刚才说天下大势呢,我爱听,别学大哥老教训人!”

“天下大势啊,我说完了。”简雍给自己又倒了碗水。

“什么说完了,你刚才说到袁术,又不说了,说到吕布,又不说了,什么意思?接着往下说啊?”张飞坐直了腰大声道,虎的一把夺过简雍的碗:“喝这么多水也不怕尿憋死你!”

“尿憋死也比被你气死强!”简雍朝张飞翻了翻白眼,今天他确实喝了不少水了,小腹都有些紧了,经张飞这么一说,还真有了减重的感觉。

“袁术有心谋夺徐州,不过此人勇于谋事,怯于行动,虽然眼下他兵精粮足,一时还不足以为徐州忧!”陈登笑着补充道,简雍起身从他身边走过,减重去了。

刘备点了点头,“若是吕布,他初来徐州,我将诚以待之,只要我徐州兵精粮足,他也不敢如何,他若背我,我自能灭之!”

“若是姓吕的和姓曹的,还有姓袁的合起来呢?”简雍已经走到门口正在着履,闻言回过头来,抛下这一句。

刘备眼睛一亮,陈登眉头微皱,张飞大叫:“他们敢!”

“吕布贪利无义之辈,曹豹早有叛意,袁术视徐州为彼必得之物,若非使君大人,当日陶使君病重,徐州上下议迎袁术者早便迎他入徐了!”陈登郑重的对刘备道。

刘备微微沉吟,张飞跳了起来,怒道:“我这就去宰了曹豹那混蛋,三姓家奴若敢来,我也一并宰了!”

“我们方才说了,你全当耳边风了!”刘备轻轻一叹,向张飞招手示意他坐下。

“吕布若来徐州,兵将应该会超过五千之数,不过尽是百战精锐,曹豹丹扬兵,也有不下万人之众,袁术则有拥众十万,使君大人?”陈登看着刘备,欲意显然。

“云长守小沛,手下有八千人,益德东营也五千余数,我直领的三千,”说到此处,刘备顿了顿,“元龙,我想请你出任广陵太守!”

“陈登必不教使君失望!”陈登长身而起,朝刘备长揖至地!

刘备起身,将陈登扶起:“徐州之事,就要拜托元龙了!”

“一个广陵太守不够,再加一个行荡寇将军吧,大概一年时间,元龙兄练个一万精兵出来,没问题吧?”简雍已经回来,重新去履上席,笑道,“反正那里也够乱的。”

广陵本是徐州最富庶的一个郡,陶谦时曾委任大名士赵昱为广陵太守,可惜这大名士谈天说地可以,治国抚民却是半分本事也没有,被陶谦委任的督管广陵、下邳、彭城三郡粮运、同时也是下邳相的佛教徒笮融给杀了,不过笮融也因此再不能在徐州立足,跑到江东又杀了豫章太守硃皓,自任豫章太守了。

陈登闻言大笑:“一万精兵有何难,我只怕有宪和公在,这一万精兵用不上!”

“世值纷乱,哪有用不上的道理!”刘备笑了笑,显然认可了简雍给陈登再加一个“行荡寇将军”的提议,扶着陈登的手,又道:“我想汉瑜公代我署理徐州事,元龙以为可行否?”

“家父的事,使君可自问他,哪有小辈替长辈做决定的道理。”陈登大笑,不过听他语气,显然认为这事很有可能,汉瑜就是陈登之父陈珪的字。

刘备大喜,简雍奇道:“玄德你自己坐镇下邳,请汉瑜公署理徐州事,也来下邳?”

“请汉瑜公为治中从事兼领东海郡太守,在郯理事!”刘备摇了摇头,“下邳北接沛国,西领九江,一个曹孟德,一个袁公路,我若不坐镇于此此地必危,广陵、东海为我后方,就尽交与元龙与汉瑜公了!”

孙乾也已起身,闻言心中一紧,刚才一番讨论他一句话都插不上,这会想说话,一些话却是更开不了口的,不禁有些脸色发白。徐州五郡国,分别为琅琊、东海、彭城、下邳和广陵,其中以广陵最富庶,下邳地势最危,一马平川还要对着袁术、曹操两大强敌,刘备这一下子就要将腹心的东海、广陵两个郡交给了陈氏父子,先前还千防万防着曹豹会作乱,倘若一旦陈氏父子也心怀叵测……

陈登似乎看出了孙乾心中所忧,先前亦也以为刘备只是想请其父出来任个清贵的闲职,没想到竟会是一郡太守,因笑道:“东海重郡,家父年岁已高,恐难以胜任,使君大人何不考虑糜子仲?”

“子仲?”刘备略一沉吟,摇了摇头,“子仲尚还稚嫩,不足以牧守一方!”

陈登笑道:“只是如此一来,糜子仲或许心中无有他想,其余糜氏家人如何能心服?不若请糜子仲为东海郡太守,家父在旁协助,使君大人以为如何?”

当初大耳朵之所以能顺利接掌徐州,固然有陶谦遗命的缘故,可若不是糜竺与陈登这两人的大力支持,陶谦遗命便要化为乱命了。而今陈登父子飞天,糜氏家族若没有什么相应的好处,只怕会招致糜氏离心,别忘了,最后大耳朵逃离徐州,破家相随的,是糜氏,而不是陈氏!

可是糜竺能力不足,这也是事实,最最关键的是,大耳朵没人可用!

刘备目光在简雍身上流过,简雍却并没有合适的主意。刘备笑道:“子仲那边,我自与他解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子仲为人慷慨重信义,他能明白!”

只怕糜氏内部,有人不明白。简雍在心中幽幽一叹,他亦也分不清,大耳朵这样任贤使能,是对还是错。

陈登目露异色,朝刘备深施一礼:“请使君随我一行!”

他这么说,却是因为若他先回去,必然要将今日与刘备所议之事告知其父,事关刘备对其父的辟用,若是在刘备向其父提议之前说出,则有通气之嫌了,虽然父子议事无可厚非,于待友侍君之道,却是有些对不住刘备了。

“好!”刘备哈哈大笑,心情极是舒畅,回向简雍道:“宪和与我同去?”

“不了。”简雍摇了摇头,笑道,“有元龙兄在,我去做什么?不过元龙兄,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陈登微微一笑,道:“宪和公请说!”

简雍有些难为情,道:“我初来徐州,人生地不熟的,元龙兄能否与我写个小册,将徐州上下,所有名门高第,元龙兄看得上眼的人物,替我写下来?”

“名门高第?”陈登意味深长的看了简雍一眼,笑道:“此小事耳,明日我便叫人送来!”

“如此,多谢元龙兄了!”简雍大喜,与陈登深深一揖,笑道:“若是可以,就近的那些也要,扬州的、豫州的,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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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千里之行

夜幕降临。

“王安,陈到,你帮我把他们教好了!”指着两位年轻人,简雍跟孙乾郑重的说道。

孙乾一脸的迷惑,王安陈到也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你认得几个字?”简雍问王安。

王安羞红了脸,啜啜半天,好像说了没读过书的样子,简雍没听清,转看向陈到。

“进过几天族学。”陈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这个,你看得懂吗?”简雍转手给他一本书,就是关羽最爱看的《春秋》。

陈到小心的瞥了眼书皮,摇了摇头,俊白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

“那你就先读这本书,公祐教你!”简雍又指着王安,“你开学识字,一天五个,公祐教你!”

孙乾目瞪口呆,怎么是我?

“嘿嘿,大头,”张飞在一旁抱着大坛子酒,“你让他们跟公祐学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让我来教,上了战场还能给他们多条活命的机会!”

王安陈到俱是头皮一紧,小心的看着简雍。

“以他们的本事,跟你学到了百人长千人将尽头了,跟公祐学,就学万人敌!”简雍翻了翻眼皮底下厚厚的卷藉,不动声色。

“万人敌?哈哈哈……”

孙乾王安陈到俱都石化!

“你笑什么?”简雍瞪了张飞一眼。

“我老张都不叫万人敌,他两毛小子?哈哈哈……”张飞乐得坐在席上直打滚,王安陈到俱是羞愧了低下头去。

张飞今年只有三十岁,不过王安陈到都还不到二十,战场经验更与张飞不可同日而语,张飞叫他们毛头小子,倒也没错。

孙乾也是苦笑:“万人敌又岂是我能教得出来的。”

“你只要教他们两个到看得懂这本书了,就可以了!”简雍也意识到自己的语病,老脸难得的一红。

“这个?”孙乾有些为难,自己一大堆事要做,这个简宪和竟还要自己做什么教书先生!

“嘿嘿,不如让我来教,别的不说,万人敌的本事,我老张会,哈哈哈!”张飞涎着脸凑到简雍面前。

“有你事做!”

张飞哈哈大笑:“天下的事,也没有教万人敌事大,哈哈,咱们不就缺万人敌嘛!”

“你懂个屁,你见过哪个万人敌连兵书都不懂得看的?”简雍狠狠的道。

“可他们不是万人敌的料啊?”张飞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仰天大口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王安陈到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顿时又熄了下来。

简雍不理他,看向孙乾,孙乾无奈:“宪和,非是我不教,要他二人能粗通春秋,便是陈到,只怕没个一年也得半载,至于王安?”

简雍脸顿时拉得老长:“我早前说了半天,你也当耳边风了?”

“我?”孙乾无奈,冲简雍拱了拱手,“我教到哪是哪吧!”

“别喝了,黑子!”送走垂头丧气三人组,简雍按住张飞的酒坛子。

“干嘛?你不是不要我做老师吗?”张飞不满的道。

“帮我,今晚把这些东西看完!”简雍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卷籍。

张飞瞪大了双眼。

当刘备从陈登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了,神采奕奕的,显然心情极是舒畅。

史家对刘备的描述是“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其实这也分跟什么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对一般人跟他说不上话的,或者说话交流不对胃口的,刘备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不过会表现得明显不善言谈,甚至有些木讷了。相反的,跟一些人,刘备可以跟他说上三天三夜都毫无困意,比如关羽、张飞两个武夫,比如赵云,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废话,说着说着该吹灯睡觉了也不困,于是干脆挤到一个被窝里,继续胡吹海螺通宵达旦,于是史家又留下了刘大耳朵跟关羽、张飞、赵云同床共寝的话语。

显然刘备跟陈登也是有很多废话要说的,两个人对味,从他的州牧府到陈登家也不是很远,他居然一宿未回,回来就看见简雍跟张飞两人在伏案大睡,地上还有两个大坛子,一个酒坛,一个却是简雍的水罐。

简雍从州牧府的档案馆里要来好多风土人情,错了,是人物故事的资料,尤其是犯罪记录,在这个万恶封建旧社会,敢于犯罪的人,还是得有一定的勇气和能力的,比如徐庶徐元直兄,就曾是乡间知名的“恶少”。当然他的那些所谓犯罪事实,在名门世家那里,不过是豪侠使气,少年本性罢了,比如袁术袁公路兄的少年时代,就是以所谓的“侠气”知名于世,这一定程度上,算得是赞扬的直声音的。而徐元直兄不幸生在孤弱人家,他那点脾气,则就是大逆不道了!

然而生逢乱世,太善良软弱的,注定就只有被人吃的结局!

虽然简雍找陈登要了一些徐州本地的人物资料,不过料想陈登所能写给他的必然有所遗漏,尤其一些低层次的、在陈登这类世家子弟眼中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必然不会在陈登视线之内的。

不过,翻阅这个时代的卷藉案宗,显然是个体力活,而且是简雍所始料未及的大体力活,尤其的,简雍原本就不是个好好读书的料子,非常遗憾的,有些字,不,是很多字他居然不认识!

一些字不认识这也不影响阅读,汉字本身就有联系上下文的强大功能,然而问题来了,这个时代的文字,是没有标点符号的,而且这些卷籍案宗是由固定格式书写的,简雍两眼一抹黑——他压根没接触过这些活,断句,错了,字义,不识,可以想象简雍这一夜有多么的辛苦!

张飞是武夫没错,不过他是识字的,准确的说,张飞是受过严格的家学熏陶、写一手好字、口能诵千言的当代大知识分子!

这全赖张飞老爹的棍棒教育,张飞家不是陈登这样的世家大族,祖上没出过什么大的人物,不过这不代表张飞家对子弟教育不重视,张飞他老爹亲自教导张飞习文练武,稍有不慎,就是一顿大棍伺侯,这虽然养成了一个能文能武的张飞,同时也养成了张飞暴躁的性格,鞭打手下儿郎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当年他老爹可不就是这么教训他的?

天下还有不为子女好的父母?我如父母一般为你好,你还不能接受,更该打了!

所以张飞对刘备一再的训斥充耳不闻,刘备也拿他没办法。

简雍将张飞拉来,就是因为张飞是现今刘备集团里读书最多的,孙乾也没他读书多。不识的字,不懂的断句,简雍就直接跟张飞求教,这个时代也没有《新华字典》,倒是有个《说文解字》,可惜简雍手里没有,有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当然简雍这回招到了张飞一阵深深的鄙视,当然简雍习惯了。

没错,习惯了,张飞认识简雍比认识关羽还早,不过张飞叫关羽二哥,却不会叫简雍二哥,其实简雍比关羽还大两岁,关羽今年三十二!

简雍文不成武不就,在刘备这里就是混饭吃的,不像关羽张飞勇冠三军,就是起草文书写布告,他也没有后来的孙乾勤快,这没少招张飞鄙视嘲笑了。当然,张飞并不是瞧不起简雍,张飞同样视简雍为自己的生死兄弟,喝酒他找简雍,刘备关羽都是不怎么爱喝酒的,心烦了他也找简雍诉说,因为刘备和关羽都会教训他,简雍却教训不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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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剃头担子

第十章

“张昭,字子布,彭城人;张纮,字子纲,广陵人,诸葛瑾,字子瑜,琅琊人!”

到简雍醒来的时候,日已三竿,刘备带着重新给丹扬兵准备了的两个月粮秣犒劳曹豹的丹扬兵去了,张飞去巡营,他是武将,天生的武痴,一日不舞刀纵马就浑身难受,睡得比简雍晚,起得比简雍早,孙乾则被简雍又强征的壮丁,两眼通红颇有困意,运笔如蛇倒是丝毫不含糊,听着简雍的念叨,不觉停笔抬起头来。

“只要这三个人在手,玄德在徐州就基本无忧了!”简雍打了个呵欠,直挺挺很没形象的倒在坐席上,又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脸上却没有怎么轻松的样子。

“宪和,这个张子布与张子纮累有盛名,可是这诸葛子瑜年纪轻轻的,名声不显,他何德何能与这二张并提?何况陈元龙这里,并没有提及一个叫诸葛子瑜的人,你是如何知道他的?”孙乾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问道。

简雍这厮,把什么苦活脏活累活都抛给了他,偏偏昨日简雍的那一通瞎扯还有点儿乱七八糟的模样,让孙乾隐隐觉得依着简雍说的去做将会很有前途的,于是他自己虽然苦点累点,却也不怨。

“等玄德回来,便将这三个人直接征辟了,这可是大贤才!”简雍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仿佛没有听到孙乾的疑问,依然在自言自语。

陈登依简雍要求罗列了一份徐州各名门士族的大致情况,一大早也就由刘备一并带了回来,后日吴国名臣张昭张纮赫然在列,至于陈登有没有向刘大耳朵推荐,则不得而知了,不过诸葛瑾确实是陈登不曾提及的,毕竟还太年轻了,似乎才有二十岁,倒是琅琊诸葛氏,家学严谨,子弟才俊,陈登极为赞扬。

“这只怕会有些一厢情愿了。”孙乾有些为难的道。

“什么一厢情愿?”

孙乾有些踌躇,叹了一口气道:“当初主公驻军小沛时,陶使君表荐主公为豫州刺使,主公因也辟用了不少豫州世家子弟,一向恩礼厚徒,不过后来主公入主徐州,这些世家弟便一个个不辞而别了!”

“嗯?”此事简雍有些意外,大耳朵驻军小沛时他还在平原,是大耳朵接了徐州牧后简雍才到徐州的,对大耳朵在豫州的这一段没有亲身经历,笑问道:“这是为何?玄德竟然一个都没留住?”

“还不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主公一旦入主徐州,第一个将要结下怨仇的,就是四世三公袁术袁公路。”孙乾苦笑道。

“一个袁术就把他们全吓跑了?哈哈,不过也是,”简雍仰天开怀大笑,“他们就这副德性,骗吃骗喝摆架子在行,一旦有那么点危机的样子,就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对了,我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陈群字长文的家伙?”

在简雍印象,陈群这个未来的曹魏重臣最初也是大耳朵发现辟用的,只是却不知为何最终与大耳朵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了,不过似乎陈群对大耳朵的评价还相当正面,这段君臣际遇大约应该发生在大耳朵主政徐州的时候,不过简雍在徐州后并没有发现一个叫陈群的人,这让他有些奇怪。

“陈长文?”孙乾脸上有些不以为然,“此人是豫州人,当初主公曾辟他为别驾,几乎是言听计从,后来听闻陶使君有意请主公代领徐州牧,他便极力劝止主公,认为主公之么做会结怨袁公路,主公几乎就要依了他,后来他便走了。”

“走了?”简雍有些好奇,难不成陈群离开大耳朵,还闹了一些不愉快不成?

“陈元龙认为袁公路不过冢中枯骨,劝主公天与不取,反受其咎,陈长文说他言不听计不用,留之无益,离开了主公,主公后来数次相邀,他都推故不来!”

简雍恍然大悟,亦也有些好笑,放着徐州五郡百万户口不要,守着一块小小沛国,还美其名曰得罪袁公路问题很严重,这就是陈长文的远见!

现在也才想起来,为何大耳朵对征辟徐州士人并不怎么热心,他主政徐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竟然还一直不曾辟举过哪一位徐州士子,原来这是有缘故的!

正说着,陈到急急的跑了过来:“简先生,孙先生,糜子仲来了!”

“糜子仲?”孙乾大讶,“他不是回东海郡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急来求见主公,听说主公去取虑犒军,便特来求见简先生!”

简雍有些奇怪的看了孙乾一眼,笑道:“他就只找我这位简先生吗,不找他这位孙先生了?”

陈到大是踌躇,孙乾是他半个老师,可是今天糜竺确实指明了是求见“简先生”,对“孙先生”提都未提,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孙乾无奈笑道:“宪和就别拿我打趣了,糜子仲急急赶来,想必是为那批粮秣之事,不好让他等太久。”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简雍满不在乎的笑道,起身随陈到出来。

糜竺年纪约在三十许间,蓄着短须,身板挺直,著罗履丝,端的一表人才,只是满面尘色,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子仲兄!”人未到,声先到,简雍远远的朝糜竺拱手唤道。

糜竺闻声望去,见简雍面带微笑,自然不似作伪,不由的长松了一口气,与简雍深深一揖,恨声道:“宪和公,糜竺一时不慎,误了使君大事!”

“哈哈,小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简雍大笑进来,扶住糜竺,“子仲这么客气就见外了,若玄德是这样不明事理的人,那我劝子仲也不必跟他混了,早早把他踢开省事,哈哈!”

糜竺脸上羞惭之色顿起,一片通红,退后一步,朝简雍长揖至地,悲愤的道:“糜竺绝不敢有这等心思!”

“呃?”简雍大汗,敢情自己一句玩笑话让糜竺更加误会了,当自己在挤兑反讽他呢?真想拍自己一耳光解释个清楚,可是看着糜竺是个严谨的人,只怕自己越描越黑,无奈苦笑一声:“我是相信这事跟子仲必没有关系,子仲不必……”

“这事,恰与区区在下大有关系!”糜竺长叹了一声。

“嗯?”简雍一怔,随即释然,看来糜竺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了,效率倒是挺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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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安抚劝慰

“负责押送这些粮秣的,乃是我之妻兄!”糜竺声音里满是苦涩悔恨。

“他现今在何处?”

“已经畏罪自杀了。”

简雍大愕,自杀还是被自杀,这是个问题!

糜竺满面愧色:“我是昨日在东海知晓了此事,于是连夜便赶了回来,我那妻兄知道躲不过,便**了!”

“尸体认出来了,确定是他吗?”老熟悉的桥段了,简雍怎么也不信,脱口又问道,“有没有这种可能,是有人要灭口?”

糜竺脸色一僵,朝简雍拱手道:“此事我必然会给使君大人一个交待!”

“呃?”糜竺这么大反应,简雍有些瞠目结舌,这才猛然醒起来,自己跟糜竺是不是太交浅言深了?人家是来解释交待的,你跟却人讨论案情及作安动机,这不搞笑么?仰天一阵哈哈大笑。

“宪和公笑什么?”糜竺脸色已经有了七分的不善。

“我笑,我笑我捧着一颗红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简雍揩掉喷到自己嘴边的唾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背手抬脚向外走去。

糜竺心内烦躁,更是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简雍说了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亦也猜着简雍方才所说的“杀人灭口”是在与自己讨论这一种可能,而不是在置疑自己就是那动手来杀人灭口的那一方的,心下稍慰,亦有些尴尬,怔怔的望着简雍的背影。

这个春虫脑袋!

抬脚已经迈过了门槛,糜竺却没有丝毫唤住自己的意思,简雍无奈回过头来:“这事你准备怎么与你家使君大人交待?”

糜竺叹了口气,黯然道:“我那妻兄所贪渎之粮秣,我十倍还之,我亦也无脸再在使君大人这里呆下去了。”

“愚蠢,尽做这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蠢到家了!”简雍“呯”了一声重重的甩门而去,把糜竺吓了一跳。

简雍自己也郁闷,两次代表大耳朵出来待客,怎么两次好像都把事给搞砸了,难为哥都已经两世为人了,还这特么的失败!

“这是为何?”孙乾看着简雍去了才没这一会,便又臭着一张脸气呼呼的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别提了,那个混蛋,猪脑袋!”简雍重重的一屁股坐下,拿起自己的喝水碗一饮而尽。

孙乾有些奇怪,忙不迭的又提起简雍的开水罐给他又满上一碗,“呵呵,糜子仲说了什么,让宪和这么生气的?”

“说什么?事情他认了,一要辞职,二要赔钱!”简雍长吐了一口气,“你说这不是猪脑袋么?”

“这事是他做的?是他故意压着没给丹扬兵送粮秣?”孙乾大吃一惊。

“要真这样就好了,唉!”说着简雍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大迈步又跑了出去。

孙乾莫名其妙:“宪和哪里去?”

……

州牧府正门,糜竺面色沉郁,正欲上马,简雍从门内追来,大叫:“子仲,稍待!”

“宪和公?”糜竺将马缰丢给随从,朝简雍拱手道。

简雍长喘了口气,朝糜竺深施一揖:“适才我言语不当,多有得罪,在这先与子仲兄陪不是了!”

“不敢!”糜竺慌忙退开一步,也朝简雍深施一揖,道:“宪和公,糜竺举止失措,是我该向宪和公陪不是才对!”

“哈哈,看来是你我二人都有不当的地方,可是你不曾先与我陪罪,所以我便先来向子仲兄陪不是了!”简雍擦了擦汗,朗爽的大笑道。

“呃?”看着简雍满头大汗,一脸真诚,糜竺烦乱的心绪也放了下来,脸上亦也绽出一丝真诚的笑容,“是糜竺错了!”

“既然错了,那就不要先急着回去了,子仲?”简雍做了个请姿势。

糜竺叹了口气,朝简雍抱了抱拳。

两人重又回来坐下,一时场面有些尴尬,心底却也都从容自在了许多。糜竺张了张口正欲说话,简雍却先笑道:“子仲兄,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肖,何况这事是你的妻兄做的,与你何干?这只是个意外,不论此次是你那妻兄自己心存贪念,亦或是被他人嫁祸栽赃,我都不认为这里会有子仲兄的意思,玄德也是也是信得过子仲兄的,想必子仲兄对玄德这点信心应该也是有的吧?”

糜竺苦笑一声,道:“糜竺有愧于使君大人的信任!”

看他并不想论及他那个妻兄,简雍也不好多追问,笑着安慰道:“子仲兄若觉得有愧于玄德,那就更不应该说什么离去的话了,好好为玄德办事,替玄德管好徐州,可不就是对玄德最好的报答?”

“人言可畏!”糜竺长叹一声,“此事由我而起,纵然使君大人不忍罪我,我哪还有什么脸皮再呆下去?再者,使君大人总要给曹豹将军一个交待的。”

“你那妻兄不是已经畏罪自杀了么?”简雍笑道。

糜竺脸上却更是苦涩,幽幽叹了口气。简雍眼珠子一转,笑道:“子仲若是觉得还是为难,我倒有个主意。”

“宪和公请说?”

“我昨日查了下徐州户藉,至安帝年间,徐州有户数五十万,人民不下三百万,经过几十年繁衍,徐州今日丁口怕有不下五百万吧?”简雍伸出手掌张开五个手指。

糜竺摇了摇头,道:“宪和有所不知,若是天下承平,徐州何止这五百万人口?可惜自光和末天下乱起,十余年来,尤其是曹操寇徐州以来,徐州人民流离失所无一日得安闲,眼下在藉的,只怕十不存一!”

“十不存一?”简雍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对此早有准备,这“十不存一”的变化,依然极大的突破了简雍的想象力极限,这才几年哪,亲!

每逢乱世,户口逃亡那是肯定的,一方面是为了避税避徭役,乱世一来,压在普通百姓身上的税赋徭役无不是成几何级数的增长,非是一般人家所能承受得起的;另一方面,也有地方豪宗强族趁机侵凌孤宗弱族的原因。

为了一块旱地,一个山头,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儿,豪宗强族对孤宗弱族灭门覆族不过等闲事,面对欺凌,孤弱人家或者只能逃亡,或者只能依附于豪宗强族成为其私奴。比如糜竺,在刘备被吕布袭夺了徐州后,兵无斗志纷纷逃亡的情况下,糜竺破家相报,一下子就聚合了上万奴仆加入刘备军中,这可还只是青壮!

后来关羽一直对糜竺之弟糜芳不客气,动辄给他小鞋穿,斥之如猪狗,除了糜芳此人能力低下屡次办事不力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关羽是被逼逃难的孤宗弱族子弟,而糜家是迫人灭门的地方豪宗强族!

仿佛看透了简雍的想法,糜竺面带忧色,道:“宪和所能看到了那些藉册都是安帝年间了的,于今日之徐州官府,已没有多少实际意义,这么多年来,徐州官府并非不想重新修订藉册,可惜无一人能成功,便是先陶使君也做不到,非不愿,而是,反对者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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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山寨盗版

黑,真黑!狠,真狠!

难怪曹操要在兖州行霹雳手段,难怪诸葛亮治蜀要厉行峻法,徐州五百万人口,九成都是你们这些狗大户的私奴,这不全乱套了么!难怪司马炎这白痴皇帝他爹重新统一时全国在籍人口只有五百万,这还不到东汉鼎盛时的十分之一,于是闹出了一个关二爷的刀干掉全国九成人口的笑话,敢情九成人口都是让这些豪强士族给吃掉了,却赖到关二爷头上!

“宪和,此等事也不是不可行,我只是担心会引起太多反弹,不利使君大人。”看简雍陷入沉思,糜竺稍一犹豫,开口劝道。

“唔?”简雍回过神来,冲糜竺抱拳笑道:“抱歉抱歉,我走神了,哈哈,其实事情也没有子仲想的那么严重。”

糜竺有些无语,跟你说正事呢,他居然走神,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跟你说我走神了,这种事也就这个简宪和做得出来,不过糜竺现在也多少适应了点简雍的性子,并不以为意,只是心中有些失望,摇了摇头耐心的解释道:“宪和有所不知,自黄巾妖道乱事以来,中原板荡,只有徐州还算相对平静,大量百姓避难徐州,虽然有先陶使君抚弱振孤,收容人民,徐州各地豪强亦也趁机掠夺人口侵吞人田地充实自家,现在徐州五郡,良田千顷僮客万人资财巨亿的强宗豪族何止十家,就是我东海糜氏,所谓的富甲徐州,大半也正是藉此!”

“子仲家也是这样?”简雍不奇怪于他们东海糜氏也存在有这种落井下石欺弱凌孤的行为,而是奇怪于糜竺居然会当着自己的面直陈此事,毕竟这种事不光彩。

糜竺脸上一片坦然,点了点头道:“当时每个人都这么做,我们东海糜氏若不如此,也就没有今日之东海糜氏了!宪和可知,十年前我东海糜氏也才不过僮客千人,就号称徐州首富,十年后的今天我东海糜氏已经是不止于十倍此数,这种事有违仁义之道,我心中不忍,可是我若不做,别人也会这么做,乱世之中,就得行乱世之道!”

说到此处,糜竺真诚的看着简雍:“自使君大人第一次到徐州,我便支持了他,极力劝说先陶使君分兵相助,粮秣甲胄,也优先供给,宪和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

“因为刘使君宽厚爱人,虽在乱世之中,他并不用这种乱世之道!”说到此处,糜竺已然有些激动,紧紧握住简雍的手,“宪和公,如果使君大人需要,要我东海糜氏倾家相助我也在所不惜,不过若要动所有徐州豪族,宪和公,三思啊!”

“难怪玄德说子仲是个至诚君子!”简雍叹了口气,十分不介意的帮大耳朵说了句好话,其实大耳朵并没有说过糜竺是个至诚君子这类的话,当然日久见人心,“至诚君子”这四个字,糜竺当之无愧!

听说刘备如此赞赏自己,糜竺双眸微起波澜,随即黯了下来,摇头苦笑道:“我不过是一个软弱无用的人,当不起使君大人这样的话!”

简雍拍了拍糜竺肩头,安慰他道:“若子仲不是至诚君子,这天下就没有一个好人了!”说着简雍又笑道,“其实子仲的担心,我与玄德,还有陈元龙也都曾考虑过的,子仲放心,玄德不会这样冒然行事的,治大国若烹小鲜嘛,呵呵!”

说到此处,简雍怕糜竺起分心,又笑着解释道:“就是昨日,本来玄德也想请子仲过来一同商议的,只是子仲不在,就没与你细说了。”

“这么说,使君大人已有对策了?”糜竺有些不敢相信,随即展颜笑道:“陈元龙才气百倍于我,想必是他的主意了!”

简雍有些郁闷,怎么这就是陈元龙的主意了?其实昨日他与陈登提了只是一个大的方略,今日要跟糜竺说及的,则是细节方面的,不过看着糜竺心情起伏波动,久久难以平静,这个话题再接下去显然就不太合适了,简雍握着糜竺的手道:“子仲能倾家济助玄德,一片赤心天地可鉴,不过若是要每个心存仁义、能助玄德能成大事的人都要像你这般把家中祖上几代人积聚下来的这点家业都投进去,那玄德还是那个值得托付大事的人么?哈哈,子仲放心,此事我还在推敲中,方才不过跟子仲打个底,呵呵,待我考虑周全了再与子仲细说?”

见简雍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糜竺有些茫然的站了起来,想了想,又向简雍深施一揖道:“现在可要我做些什么?”

简雍想了想,笑道:“这样,请子仲给我准备三十万石粟米,耕牛两百头及相应农具,还有,子仲祖上是以煮盐兴家的,我想请子仲扩大糜氏盐场,就算不能也至少把规模维持在十年前的样子,产出来的盐,也都算州牧府跟你借的,等有钱的再一并还予你!”

其实糜竺是徐州别驾,理论上州牧府里仅次于刘备的官,简雍现在还只是个没正式职位的编外人员,不过简雍是刘备亲信的人,核心人员,糜竺对此也没有什么不适应,而糜竺刚才之所以指名求见的是简雍而不是孙乾,也是因为他知道昨天代刘备出来接见曹豹等人的,是简雍,心理上便将简雍视为刘备以下第一人了,地位还排在孙乾之上。

当然,在这种小事情上简雍是不会介意的,看他指使孙乾干活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现在吩咐糜竺做事,也是当仁不让,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妥。此时简雍大手一挥打白条,糜竺亦也没有什么抵触心理,略一沉吟,道:“恢复糜氏盐场好办,耕牛粟米、农具也都不难,不过这盐产出来,只怕也没人买,买不起!”

“没人买,可是有人要吃!”简雍笑道。

这个时代盐铁专卖,糜氏的盐场原先主要还是为官府产盐,当然,自己也走私盐,私盐比官盐便宜多了。本来盐作为生活必须品,每家每户每个人每天都是要吃的,尤其乱世一来,官府更是控制力下降,私盐更加猖獗,糜氏是决没有减产自断财路的必要的,不过乱世同样有一点不好的是,普通百姓的购买力直线下降,盐也由生活必须品变成了奢侈品了,穷苦人家只能尽量少吃甚至不吃盐。而在有钱人家里,他们虽然不缺买盐的钱,然而盐又不能当水喝,消费量也上不去。于是像糜氏盐场这些,产量就直线下降,反正利润依然高得惊人,自然也没有再增加产量的欲望了。

这个道理简雍不是不懂,不过他考虑的不是这些:“军队要吃盐,百姓要吃盐,是个人就要吃盐,军队吃盐自然要州牧府掏钱,普通穷人百姓买不起盐,可是他们依然要吃盐,我们州牧府就替他们把这钱出了!”说到这里,简雍笑了笑,“当然州牧府没有钱按照市面上的盐价付钱给你,所以,子仲兄,这钱得先欠着!”

“这?”糜竺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钱是小事,不过徐州几百万人口,只怕两个糜氏盐场也不够!”

这回轮到简雍泄气了,尽管他早知道糜竺是个狗大户,还是没想到糜家能狗大户成这样,两个他们糜氏盐场产的盐就够供应整个徐州五郡几百万人用了,要知道盐在这个时代可是暴利行业,还不算糜氏的其他产业,丝、布、粟米,据简雍所知,糜氏还正在建一个很大牧场,放牧养牛、羊!

强行按住自己没有问出你们糜家到底有多少钱这种春虫问题,简雍哈哈大笑:“子仲,这么跟你说吧,我想在徐州搞屯田,把徐州那些失地百姓,还有外来的流民都组织起来,分给他们田地,借给他们农具、耕牛,吃盐是大事,人要是不吃盐就没力气,还容易生病,所以,你懂的!”

糜竺愣了愣神,屯田?

在中原腹心之地搞屯田那是曹操的创举,以前朝廷也曾在边地进行过屯田,移民实边,不过在中原,像兖州,像徐州,人口稠密豪族众多,要搞集中屯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必然要损害到地方豪族的利益,同时这也是个创举,之前没人想过。

这个时候,曹操也还没想过屯田的事,此时他正和吕布在兖州杀得千里无人烟,为粮食的问题曹操急得头发都白了一大半,最后还是跟袁绍签订一大堆不平等条约要来了一批,用程昱“人脯”的方法也搞到了一批,这才堪堪渡过这次粮食危机,大概要等他赶跑吕布之后,而吕布之所以最后败给曹操,也是因为他没有粮食,军粮不继!正是经历了这次心惊肉跳的粮食危机,最后缓过神来的曹操在静静的思考几天后,才下定决心搞军屯的!

“徐州有很多空城,我们可以动用军队架屋搭桥,然后招募流民,分给他们田地房屋让他们安顿下来,然后五户一保,十户一甲,平时为农,闲时组织训练成军,嗯,细节方面以后再说,子仲,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切保密!”

所谓的徐州空城,就是曹操进攻徐州时屠戳干净的,当时曹军的口号是:“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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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吵一架

刘备回来听说糜竺要捐出家产助他成就霸业,好一阵错愕,狐疑的目光盯着简雍看了老半天,不悦的道:“曹豹这种早有异心的人我都能容他,子仲是我信得过的人,不过就这一点小事,你怎么能逼他?”

瞪大眼睛愣了好半天,还来不及把手里的提案交出去,却先引来一阵斥责,正兴冲冲的被人浇了一头冷水,最最关键的是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天一夜,这老小子一回来就怪自己没把事情做好,简雍勃然大怒:“你怎么知道是我在逼他?谁告诉你老子逼他了?哪个混蛋告诉你的?”

孙乾给吓了好大一跳,讪讪的站了起来,朝刘备深施一礼:“主公,我先出去一下?”

说罢也不管刘备答应不答应,一溜烟走了。

刘备好不郁闷,张口,喉头却有些发紧,好半晌,才闷闷的坐了下来,平了平自己心绪,缓声道:“大头,糜竺是可以信得过的人,他家有钱,我是缺钱,可也不能因为他的一个失误,就逼迫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逼迫他了?他还不是你小舅子呢,你就这么急着护着他了!”听着刘备还说自己在逼迫糜竺,简雍好不容易因为刘备软下来的口气而跟着稍息少许的怒火腾的又冒了起来,粗鲁的打断了刘备的话大声质问道。

“我?”刘备一阵莫名其妙,什么大舅子小舅子的,声音亦也陡然见长:“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护他个屁,就是两旁路人,互不相识的,你这样趁他病要他命落井下石的也不对,你狗日的跟老子发什么火!”

“呵!”简雍挺直了腰喉头发出一声讥讽的笑声,“唱高调是吧?别告诉老子你不知道他们糜氏这么大家业都从哪来了,天上掉的地里长的?巧取豪夺,他姓糜的做得了初一,老子就不能做十五?啊!说老子枉做小人,是吧?就你刘大耳朵是君子,是吧?”

“他们糜氏巧取豪夺是他们家的事,你小子也学他们巧取豪夺?老子也要学他们巧取豪夺?”这还君子小人了,骂自己虚伪呢?刘备大怒坐直了身子大声质问道。

简雍腾的站了起来:“老子就是巧取豪夺他家怎么了?老子这叫替天行道,凭什么他糜竺可以巧取豪夺别人,老子不能巧取豪夺他!嗯?就凭他糜竺跟你关系铁有恩于你!”

简雍也是气极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不分主次,这话里意思压根就是坐实了自己逼迫糜竺的事了,或者干脆他就是死鸭子嘴硬,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

“这是两码事!”刘备粗着脖子争辩,“嗯,就算是因为他有恩于我怎么了?不行?你这叫过河拆桥你知道么?叫天下人怎么看老子!”

“哈哈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啊!”简雍大笑三声,伸长脸凑到刘备近前,嘿嘿冷笑,“说了半天什么落井下石,什么过河拆桥,还不都是为你小子的那屁点儿名声!”

“你少胡搅!”刘备虎的跳了起来,大怒挥拳,又放了下来,狠狠的推了简雍一把,“就算为了老子那屁点儿名声,不可以?嗯?树要皮人要脸,老子还是这徐州之主呢,你让老子就这么没脸没皮的抢自己弟兄的钱,啊?”

简雍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倒,索性伸直双腿仰靠在墙角,嘿嘿冷笑:“行啊,你是徐州之主,你说了算,我就问你一句,你现在养得起多少兵?你能让你的每个战士吃得饱手里有把刀身上有件铁甲穿?你就让他们饿着肚子拿着木棒光着胳膊跟你去拼命,嗯?穷不拉圾的你还跟老子玩高尚?还想动手打人?!”

刘备哭笑不得,老子就是那种跟自己弟兄动拳头的人么?想要丢下这个死疯子甩袖而去,又不甘,背着手转了两圈,一甩长袍也对着简雍坐了下来,长长吐了口气,苦心婆心的道:“大头,我们是穷,可我们穷得有骨气,老子当年穷得都要当裤子了,也没干过打家劫舍的事,现在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了,你让老子再使这下作手段?别说他狗日的什么影响败坏了,这也不符合我们的规矩!”

“嘿嘿,当裤子也是当老子的裤子,你有裤子当么?”简雍冷哼一声。

刘备转怒为笑:“你还记得呢?”

说了是当初还在涿郡老家的时候,刘备求学归来,虽然他的老师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卢植,不过刘备既无家世,学习也不拔尖,没人请他出来做事,刘备就一直在家晃荡着,织席贩履是再干不下去了,怎么说也是大儒卢植的学生,再去织席贩履摆地摊没白的叫人笑话,不久刘备的母亲也去世了,为母治丧几乎花光了刘备家的最后一点积蓄,刘备穷得叮当响,连累简雍每天也是三顿稠两顿稀的。

“老子可不想再去当裤子了!”提及往事,简雍也有一些伤感,白了刘备一眼没好气的道。

刘备沉默了一会,才又长叹一声,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再去打劫糜子仲,咱们不能这么仇富,这样跟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还有什么区别?”

“我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劫他糜子仲了?”又是打劫,还是打劫,说了半天依然是打劫,简雍怒火再生,坐直了身子大声质问道。

“呃?”刘备怔了一怔,还不承认呢?大怒坐直了身子,“你不逼他,他怎么凭白无故要献家财出来!”

“他献家财出来就是我在逼迫他?”简雍的声音反而软了下来,平静的看着刘备道。

刘备欲哭无泪,扶住膝盖挺直了腰,瞪视着简雍怒火万丈:“你狗日的刚才都已经自己承认了的,还问老子哪只眼睛看见了,老子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老子什么时候说的这屁话?”简雍脑袋都要给气昏了,几乎吼了出来。

刘备差不多就要暴走了,一屁股又坐下来,长长吐了口气,撇了撇嘴不无讽刺的道:“大头,你脾气见长啊?冲老子发什么邪火!”

后面这一句,刘备几乎就是咬着牙蹦了出来。

“老子冲别人要陪小心,冲你也要陪小心?”简雍冷哼一声站了起来,“行啊,你当大官了翅膀硬了,你往老子身上沷脏水老子还得捏着鼻子装孙子是吧?”

刘备脖子一扭懒得再看这个简大头,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简雍也说罢,也再不管这个刘大耳朵,径自拂袖而去。

刘备一回头没见人,再回头正对着简雍的背影,胸口一股郁闷涌不上来,老子还没发火呢,你发什么疯?“呯”的一拳击在短几上,短几碎折,堆积如山的卷藉散落一地。

“咦,大头,怎么了?”外面传来张飞的声音。

“关你屁事!”简雍气呼呼的声音。

“哗啦啦——”刘备越想想气,手杵着地向前爬两步飞起一脚,将孙乾伏案疾书半日的那小几案一脚踢翻,墨汁飞溅,堆积如山的卷藉顿时片片飞散。

“这简疯子!”张飞嘟嚷着,摇头晃脑的进来,正撞着刘备的冲天一脚,也给吓了一跳,看着这满地飞纸目瞪口呆,好半晌,“大哥,这是怎么了?”

“关你屁事!”刘备大口大口喘着气,狠狠的瞪了张飞一眼,犹不解气,左手抓,没有,右手抓起一册书,狠狠的朝张飞头上砸了过来,“滚!”

张飞敏捷的一跳跃开,双手接住刘备砸来的书捧在手里,铜铃大眼扑闪扑闪的,满脸的委屈:“这怎么了都是?这……”

灰溜溜的退了出来,张飞低头看了下手里的书,前面两页连同封面都已经给抓烂了:“……曲阳,户一万三千三百一十九,口七万二千……”

张飞一头雾水,看了看疯子简雍离去了方向,又看了看闷头向里坐的大哥刘备,心疼的将被抓皱了的书页抹平,忍不住嘴里嘟嚷:“难怪别人说你不读书,书有这样扔了么?这个简疯子!”

前面怪的是大哥刘备不读书,后面骂的却是简雍,怎么无故的惹大哥生气,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大哥发这么大的火,长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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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不一样的

“划一横,是‘一’!”简雍念,手里抓着一根树枝,同时在地上不紧不慢的划着。

“划一横,是‘一’。”小莲跟着念,跟着在地上划了一横。

“划两横,是‘二’!”

“划两横,是‘二’。”

“划三横,是‘三’!”

“划三横,是‘三’。”

“划四横,没有这个字!”

“划四横,没有,先生?”小莲小心的抬起头来。

简雍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四’不是这么写的,这样——”

在地上方方正正的写的个“四”字,同时嘴里念着:“竖,横折弯……”

小莲跟着念,跟着划……

跟大耳朵吵完之后简雍赌气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至于为什么吵架,简雍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多大的事,说开了就行,吵什么吵,吃多了撑了呢?回来就见他的使女小莲正满头大汗的趴在地上抠着砖头缝。

“你干什么呢?”简雍语气十分的不善,其实他也不是针对这个小使女,脚下一双鞋子东一只西一只乱甩,赤着脚直接踏进屋子里。

“擦,擦地。”小莲跪趴在简雍脚下,怯生生的回答。

“嗯?”简雍赤着脚,主要是他看着这地砖干净发亮,一尘不染,下意识的不忍心带着鞋踩进来,这也才发现趴在地上抠砖头缝的小莲,差点没把这小姑娘给踩着了。

“你每天都这样,擦地?”看着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简雍有些心疼,暗怪自己怎么把人小姑娘给吓着了,伏下身来把小姑娘扶起来。

“是,是的。”小姑娘急得快哭起来了,由着简雍扶着她的胳膊不敢动,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滴下来了:“夫人让奴婢来服侍先生,先生昨夜没回来,奴婢一个人也不知道做什么,就想把地擦一擦……”

好一个勤快懂事的小姑娘!

简雍已经不记得小姑娘说她是十一岁,还是十二岁来着?瞧着个子还没有一米三,长期营养不良,都瘦成豆芽菜了……

简雍怜惜的抚着小姑娘发黄的头发:“这样吧,你以后每五天、不,十天擦一次地,每天就把我的衣服被子拿出来晒一晒,其他的就可以了。”

“那奴婢以后没事了做什么呢?”小姑娘扑闪扑闪着大眼睛问道,有些担心的问,已没有了初时的紧张,只是担心自己闲着没事做,会不会被夫人给赶出去。

“以后啊?”简雍有些好笑的摸了摸自己额头,别人只怕太忙,这小姑娘却是怕自己闲着没事做,“以后我教你读书写字……”

就当自己收了个女儿吧,简雍跟自己说,反正自己都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

于是就有了前面的这一幕,简雍教得随意,小姑娘却学得很认真,记性也不错,才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经将简雍教她的十个数字都记住了,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认认真真的横着,划着。

简雍无聊的坐在一边,看着小姑娘歪歪斜斜的在沙土地里写着字,简雍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为什么跟大耳朵吵架?

简雍杵着头问自己,是我太急躁了么?大耳朵在徐州呆了好像有一两年的样子吧,吕布现在还在兖州跟曹操拼命呢,自己一宿未眠,拼命要吃成一个胖子?还是因为我这种随意率性的性子?简雍已经记不得自己原来是什么性子了,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性子,好像在这里,自己就应该跟刘备叫,跟张飞嚷,跟孙乾哈哈大笑,好像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确实原来就是这样的,只是原来那个跟刘备大叫,跟张飞瞎嚷,跟孙乾勾肩搭背哈哈大笑的简雍简大头,是不会替刘备拿主意处理事务的,别说主动,被动也不会,他太懒了!

是因为,刘备现在,他的身份地位,跟原来不一样了么?

刘备现在是徐州牧,很多人叫他主公,很多人都要尊他一声“使君大人”,在别人面前自己大大冽冽的直称他的字,在没人的时候可以叫他大耳朵,不高兴了还可以在前面再加个“死”字,可他毕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跟自己光着屁股一起捏泥巴的大耳朵了,他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皇帝……

死大耳朵!死皇帝!

呼——

想到烦闷处,简雍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大迈步朝外面走去。那个正蹲在沙土地里认真写字的小姑娘赶紧回过头来,简雍却已经不见人影了。

来到方才吵架了地方,简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再来这里,反正他就是来了。

地上坐着一个人,散架的书册,零乱的纸片飞得满地都是,地上坐着的这人手里拿着一大沓纸,这一张,这里,这一张,这里……

一丝不苟,认认真真。

死大耳朵!

简雍依着门板坐了下来,坐在地上捡碎纸片的正是刘备!

门枢“依歪”的一声,刘备回过身来,看见简雍,愣了一愣,简雍双手随着膝盖看着他,额头有一团墨黑,样子有些滑稽。刘备满头大汗的,伸手下意识的,又抹了把汗,于是额上又多了三条黑线。

“嗤——”简雍鼻腔里喷出一声笑,别过头去不看他。

刘备看了看自己的手,捏了捏手指,黑乎乎的,也不禁莞尔:“呵呵!”

“嘿嘿!”

“哈哈!”

“哈哈哈!”

也不知道谁先起了头,反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两个人都收不住了,刘备把整理了半天的纸片又随手乱扔,跟简雍一个人靠着一个门板,搭拉着两条腿坐在地上对着脸大笑。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下了,天边几片彩云浮在湛蓝的天空中,映着夕阳余晖,洒下一片金黄,照在两人脸上。简雍眯着眼睛,对着云层里红彤彤的夕阳,眸子里透着贪婪的神色,还有些陶醉,这已是他多年不曾见到的美景了。

“大头,徐州的晚霞,跟我们涿郡老家的很像啊!”刘备悠悠的道,他也有些陶醉其中,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坐下来对着夕阳西下,静静的等待了。

“嗯。”简雍含糊的应了一声,涿郡老家的晚霞,在他的印象中已经很模糊了,简雍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没有坐在哪块山头草坡上,静静的看着夕阳西下的事,那好像是二十一世纪的事吧?

“不过好像还是有些不一样,不一样的,只是我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一样了。”

“嗯。”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是再也见不到涿郡老家的夕阳西下了,简雍迷迷糊糊的想着。

远远的,几个侍卫朝这边望了望,没敢过来。

“哈哈!”刘备干笑两声,回头看了看简雍,伸了伸胳膊要站起来。

简雍朝屋里瞅了瞅,黑乎乎的一片:“这些不要整理了,找几个人收拾一下就可以了,这些没价值的。”

“嗯?”刘备有些疑惑,“你跟公祐忙活了一天,做什么呢?”

“找几个有用的人。”

“找着了?”

“嗯。”

刘备奇怪的看着他,简雍想爬起来找一张纸写下,又颓然坐了回来,“一个张昭,字子布,彭城人,一个叫张纮,字子纲,广陵人,一个叫诸葛瑾,字子瑜,琅琊人!除这三人之外,其他人等的略不足道,不过当然了,人材么,多多益善!”

“嗯。”刘备赞同的点了点头。

简雍又道:“张昭与张纮两人眼下似乎正在避难江东,江东现在正乱着呢,孙坚的儿子孙策回去了,大概要打上一段时间,孙策这个人不容小觑,江东一地无人是他的敌手,张昭与张纮二人,运气好的话,他们应该能回来跟着你混吧!”

“那个诸葛瑾呢?”

“诸葛瑾还年轻,你直接征召他,应该没问题。”

“好。”刘备点了点头,看着简雍两只眼睛里扑闪着惊奇的神色,有些话想要问,却没有问出来。

“我没有逼迫糜子仲,捐出家产助的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简雍想了想,又道。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刘备笑了,“若不是我冤枉了你,你也不会这样暴跳如雷了。”

简雍白了刘备一眼,没有吱声。

“大头,”刘备叹了口气,“你说了一句好像也对,嗯。”

“哪一句话?”简雍看着刘备,刘备抓了抓额头,脸上有些落寞:“你说得没错,我当大官了,是有些不一样了。”

简雍没有吱声,这也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跟大耳朵吵架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刘备自失的笑了笑:“要是以前,只要你一发火,我就会明白是我错怪你了,可是今天我,呵呵,我只觉得很生气,很火大你居然这样子不给我面子,我好像觉得理所当然的,不管我说的是对还是错的,你都不能不听我的——我是不是很没道理?”

“嘿嘿。”简雍笑了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唉!”刘备扶着门板站了起来,朝简雍伸出了手,“走吧?”

“去哪?”简雍抓着刘备的手站了起来。

“饿了,回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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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抢占先机

时间到了兴平二年,五月。

依照简雍的建议,刘备任命了孙乾为屯田都尉,抽调大量精干人员辅助,开始在下邳城西南的取虑、睢陵、夏丘三县招募流民,聚坞筑堡集中屯田。之所以选在这三县,是因为当初曹操攻打徐州,路过这取虑三县,为报父仇一路屠杀,三县几十万百姓或死或逃,现今十不存一,只留下大量荒芜的土地和无人居住的残坦断壁。

海量的钱粮洒了下去,才不过一个月光景,便已迅速的召集了三万多流民,其中丁壮七千,健妇五千余,颠沛流离中,成年男女总比老人和小孩更容易活下去,除此之外,听说收容流民,还有大量的流民源源不断的涌来。

简雍订下了十分优渥的政策,每个男女丁口都能获得田地,老人有敬老田,从优择取,孩童也可以领一份抚幼田,也是从所有田地中从优择取,而且无论老人还有无子女侍奉,孩童有无父母照料,可以领取的份额都一样,这让刘备很快的获得了流民的信任,也将刘备仁义的名声迅速的传向豫州和扬州。

为了更好的调动人力,简雍将所有丁壮男子编为一营,健妇编为一营,老人孩童编为一营,每十天可以留出一天给予家人团聚,除此之外,所有人都在营中生活,统一食宿,统一劳作,无论敬老田,还是抚幼田,都由丁壮男子和健妇统一耕作治理……

这其实就相当于后世人民公社加太平天国的男营女营制度,不管曾经存在过的人民公社大锅饭和男营女营制度如何的被历史证实不可行,在集中人力稳定人心方面,它确实有着极大的优越性,这也正是简雍看中他的原因。

当然,简雍只是对此列出个总纲,一切的执行,都交给了孙乾,要不他也不会执意要让孙乾来当这个屯田都尉了,本质上来说,这家伙很懒的!

同时,刘备任命丹阳兵司马曹豹为东城令,仍领丹阳兵司马,加行镇寇将军。东城县邻近扬州的九江郡,袁术的行辕就在九江郡的楚故都寿春,袁术兵精粮足拥甲十万,随时都想冲过来把刘备吃掉,因此名义上这次调曹豹到东城是为了防备袁术,实际上,是简雍建议将他调离下邳腹地,既利于监视,也可以避免因曹豹在腹心作乱而令自己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

曹豹的丹阳兵有万余人马,丹扬兵其实最初也是起家于扬州的丹阳郡。陶谦就是丹阳郡人,曹豹也是丹阳郡人,世人评价“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丹阳兵历来被称为精兵,曹豹既握有如此精兵,又是陶谦的老部下、老同乡,劳苦功高,对刘备不服,便也在情理之中。

陈登被任命为广陵太守,行荡寇将军。陈登之父陈珪被刘备征辟为治中从事,兼领东海太守。同时,刘备又征辟陈珪长子、陈登兄长为陈应为从事,糜竺之弟糜芳,征为平虏校尉,领彭城相,糜竺为典农校尉,兼领琅琊相!

驻军小沛的关羽加了个讨贼校尉,部曲名额加到了一万,留在下邳的张飞加了个镇军校尉,部曲名额也加到了一万,当然这都是为了平衡曹豹故意展示出来的表面文章。实际上,张飞所部人马经过招募已经扩编到了一万五,关羽所部也不下于此数,刘备自己兼领下邳相,也直领马步军八千人,陈登在广陵招募部曲,也有五千余人,再加上琅琊、东海、彭城的郡兵,刘备直属战士达到了五万之众,还不包括心怀异志的曹豹所部丹阳兵!

兵是招来了,堪战不堪战且不说,光从数量上来说,徐州刘备的兵,已经稳稳排在袁绍、袁术、刘表之后,位列第四,甚至超过了正在兖州血拼的曹操和吕布兵力总和!

徐州五郡,糜氏兄弟占了两个,陈氏父子占了两个,可以说基本上刘备在徐州的权力,是和糜竺家族、陈珪家族平分了。

糜竺与陈氏父子还好,只有糜芳年纪尚轻,原本名声不显,对于他彭城相的任命,糜氏兄弟曾推辞再三,不过都被刘备拒绝了。在简雍看来,这是典型的掏钱买官,安抚流民,扩军修城,这一个月来刘备洒出去的钱粮数以亿计,基本上都是洒了糜氏的钱,总共五个郡太守、包括关羽实际行使的沛相职权,总共六个郡太守,糜氏兄弟占了两个,也可以算是对糜氏家族的一种补偿了。

事实上早在陶谦时代,糜竺年纪轻轻就被陶谦辟为徐州别驾,也正是因为糜竺家的钱好使!当然这并非糜竺兄弟的本意,掏钱买官虽然容易,也不鲜见,毕竟不光彩。

至于简雍,他现在是徐州牧文学从事。

这本是刘备当初与他开玩笑的话,不过简雍当真了,他觉得这个文学从事也不错,当然,具体的事情,比如文学从事该做的起草文书发布公告之类的活,简雍是不做的。他就是在州牧府里挂了个号,好像什么事也不做,就是到处闲逛,有时候还会惹事,比如前几日,简雍就逛到张飞营中,顺路把挂在旗竿上的那两个小兵给放了下来,等张飞找过来的时候,简雍已经把人交给刘备了。

张飞要人不得,还挨了刘备一顿训,找简雍评理,简雍就请他喝酒,喝完酒张飞要找他的门哨出气,是他们把简雍放进自己大营的,有人却事先一步把他的门哨都调到刘备那里去了,张飞要治军法官的罪,他们怎么能听简雍的话置自己命令如无物,连军法官,也被调到刘备那里去了……

“大头,你给我滚下来!”张飞暴跳如雷,在大街上冲简雍大叫,胯下乌骓马啾啾乱叫,张飞跟着的身后几个兵面面相觑,隐隐有些偷着乐的表情,却不敢表现出来。

简雍坐在窗口,这是一家酒楼,糜竺家的产业,大门已经被堵死了,掌柜和伙计们躲在门后面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简雍左手捧着碗,右手扶着酒坛子,酒是好酒,关键是免费的,像糜竺这样的狗大户,不宰白不宰,简雍冲楼下张飞打了个饱嗝,笑道:“益德,你要喝酒就上来,若是在下面大嚷大叫的扰乱治安,我可叫人来抓你了!”

张飞气得牙痒痒的,在马上转了两圈无计可施,他自然明白,简雍所谓的“叫人”,叫了就是大哥刘备了,挨一顿训事小,丢了面子,况且就算简雍真走、嗯,滚下去到自己面前了,他还能拿简雍怎么着?还能打他一顿不成!

正如简雍拿张飞没办法,张飞也拿简雍没辄。

“叔至,你下去把大门打开,嘿嘿,这老屠也真是的,吓什么吓,知道说咱张三爷在撒酒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张三爷在欺男霸女呢!”陈到现在是简雍的小跟班,他到处闲逛,刘备不放心,安排了陈到跟着他。

陈到应了一声,蹬蹬蹬跑下楼去,跟掌柜老屠说了两句什么话,张飞已经不耐烦了,跳下马来,一把将门推开,哗啦啦一声,差点没把门板给御掉。

简雍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街上张飞的亲兵急忙接过马缰,牵着张飞的乌雅马退到一边。张飞的脚步声咚咚咚已经爬上楼来了。

简雍回过头来,微一愣神,又转身子看了看楼下,刚才分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

“大头,你什么意思!”张飞大叫着坐在简雍对面,抢过简雍的酒坛子狠狠的给自己先灌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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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信义笃烈

“什么什么意思?”简雍瞥了张飞一眼,招陈到身前来,附耳轻声吩咐两句,陈到点了点头,快步跑下楼去。

张飞偏了偏头,冷哼一声:“你小子惯会做好人!”

“我不做好人,还去做坏人不成?”简雍笑了笑,善待健儿的话他已经懒得再跟张飞说了,张飞听得耳朵都已老茧了,刘备也说得嘴巴冒泡,依旧没用!

“那也不能……”张飞还待分辩两句,就见陈到“押”着一个长脸青年上来,说是“押”,其实还是“请”,陈到神情还算客气,只是态度却不容置疑。

“先生,请坐!”简雍站了起来,朝那长脸青年拱了拱手。

张飞也站了起来,疑惑的看着这年轻人,约在二十许间年岁,并未蓄须,身长八尺有余,差不多跟自己一样高个了,比陈到还要高出半个头来,眉目清朗,皮肤细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子弟,虽然一张脸比常人来得稍长,却依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帅哥。张飞脸色也便缓了下来,朝这年轻抱了抱拳:“请坐!”

“不敢,打搅二位了!”那长脸青年虽然是被“押”上来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态度祥和自然,来到简雍身侧,三人坐下。

简雍又吩咐了上几个酒菜,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长脸帅哥,笑道:“我看先生适才在街上颇有些疑虑,便大胆请先生上来同席,先生勿怪?”

“不敢!”长脸帅哥朝简雍稍稍欠身,大大方方,态度恭谨又不失严正,“在下琅琊诸葛瑾,得蒙使君大人不弃,辟为州郡所用,今故前来应召,方才在街上听得是是张将军在此,这才驻足,不想逃不过先生慧眼。”

原来他就是诸葛瑾,难怪脸长得有点长!

不过直到此时,诸葛瑾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有些邋遢不修边幅的先生是何许人,张飞张三爷的大名他却是知道的,本来他见张飞在大街上叫唤,再看酒楼掌柜的缩在门缝后面瑟瑟发抖,心中好奇便多看了几眼,不过现在看来,别看刚才张飞在街上叫得凶,与这些邋遢的先生非但无仇,还极是亲密。

“哈哈哈!”简雍大喜过望,微微起身给诸葛瑾倒满一碗酒,“我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一位大才,贤才,子瑜,请满饮此碗!”

“是。”诸葛瑾谨然应了一声,端起了大碗,心中却有些疑惑,听他的口气,还一来就直呼自己的字,难道他就是当今的徐州牧刘备,刘玄德?再看他与张飞的态度,心中便信了八九分,若真是此他,瞧他如此这般姿态,难道自己就为这等人效命么?心中打起了小九九,举碗凑到唇边。

“慢!”

喊话的是张飞,诸葛瑾放到唇边的碗闻声放了下来,疑惑的看着张飞,简雍也有些不解,按说,自己请他喝酒,诸葛瑾举碗便饮,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这应该是极对张黑子的性子的才对。

“敢问诸葛先生是不是受了伤,还未痊愈?”张飞问道。

“是。”诸葛瑾坦然点了点头,“在下于路上曾遇着几个劫匪,身中一箭,幸得一过路壮士相救,这才逃过一死。”说着,诸葛瑾解开衣襟,露出胸口包扎处,隐隐还有血丝渗出。

“原来如此,张飞失礼了!”张飞朝诸葛瑾抱了抱拳,笑道,“我只是见诸葛先生上来身带血腥之气,便有些警惕,本不想多问,只是见先生要饮酒,便不得不相劝一声了。”

“不敢,多谢张将军!”诸葛瑾心中凛然,冲张飞抱了抱拳,心中亦有些失望。既是惊讶于张飞对血腥之气的敏感,足见外人对张飞当世猛将的传言并无虚夸,又更确定了自己面前这位便是当今徐州牧刘备无疑了,否则张飞也不会暗自戒备了,不由更是失望。

简雍却只是有些赧然,他可没张飞那狗鼻子,只是一来就叫一个受了伤的人喝酒,未免太不地道了些,冲诸葛瑾略施一礼,歉然道:“在下一向对血腥之气不敏感,不知道子瑜身体有伤不该饮酒,是我唐突了!”

“不敢!”诸葛瑾客客气气的对简雍深施一揖。

见他对自己如此客气恭谨,简雍不由的有些惊讶,笑道:“还未自我介绍呢,在下简雍,字宪和,这位便是张飞,字益德,子瑜想必早便知道了他,呵呵,在下鲁莽,先自罚一杯向子瑜道歉了!”说罢简雍端起手中的碗一饮而尽,朝身边陈到唤道:“叔至,快置马车,我要请子瑜一同去见玄德!”

陈到应了一声,先一步跑了下去。

简雍虽然说过陈到是个大将之才,要他去跟孙乾读书,不过这大将之才又岂是随便读几本书就能有的?后来孙乾被任命为屯田都尉,每天忙得脚不接地的,就更别说教陈到和王安读书识字的事了,刘备又将陈到派来保护简雍,简雍虽然觉得让陈到当个侍卫有些大材小用了,却也没有拒绝,毕竟安全第一。

诸葛瑾汗颜,原来眼前的这位并不是当今徐州牧刘玄德!却也同时大是疑惑,简雍,字宪和,究竟何许人?竟然连刘玄德帐下第一将张飞张益德都隐隐有惟他马首是瞻的样子?(此时关羽一直驻防小沛,张飞在徐州的知名度便远甚于关羽,在很多不知情的人看来,应该张飞就是刘备帐下第一将无疑了)

吩咐了陈到下去,简雍似乎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拉着诸葛瑾的手站了起来,笑道:“玄德盼子瑜可谓望眼欲穿,我若是还拉着你在这里饮酒,你既饮不得酒,又太对不住他,哈哈,我们先回去见玄德,等子瑜伤好了,再饮他三百杯!”

“先生有请,诸葛瑾必不敢推辞!”诸葛瑾笑着也站了起来,听着简雍直呼徐州牧刘备的字,态度亲切自然,心中却更是疑惑他究竟是什么样人,更不知为何名声不显?不过一听说自己是诸葛瑾,这个简雍也并不辨别真伪,便引着自己去见刘备,若万一有人图谋不轨,又当如何?而且自己名声不显,亦非故旧,又何德何能教徐州牧刘玄德望眼欲穿?

带着满腹疑惑,诸葛瑾与简雍张飞一同下得楼。酒楼掌柜老屠涎着笑脸迎了上来:“先生要走了,这酒可要再带两坛子走?”

“这个当然!”简雍笑着应道,又指了指张飞,“给这位张将军也带两坛来!”

老屠忙不迭的应了。诸葛瑾取出十几个大钱来,问道:“我方才点了几个菜,该给多少钱?”在陈到下来“请”他的时候,诸葛瑾确实刚点了几个菜,不过菜还没上来。

老屠呵呵笑道:“我家东主吩咐了,简先生在这里饮酒,不用给钱!”

简雍哈哈大笑:“这家酒楼是糜子仲的产业,以后子瑜自来饮酒,也不用钱!”

“这个自然。”老屠忙接过话笑道。

“如此,生受了!”诸葛瑾朝老屠拱手致谢,老屠连道不敢。

看着诸葛瑾沉甸甸的包裹,简雍笑道:“子瑜也是有钱人,难怪盗匪要盯上你了!”

诸葛瑾苦笑,世道不靖匪盗滋生,下邳这边还好一点,在琅琊、彭城一路下来,数十数百聚众呼啸山林的盗匪不知凡几,若不是有恩人相伴,自己哪敢带着钱出行的?

“彭城、琅琊的匪盗,我不日去便将他们平了!”仿佛看出了诸葛瑾心中所思,张飞在一旁道。

“嗯。”简雍想起了什么,疑惑的看着诸葛瑾问道:“子瑜说曾路遇劫匪,幸得一壮士相救,可是那壮士一路护送你来到下邳的?”

“正是。”诸葛瑾点头,又不由赞道:“我这恩公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信人,虽然一路相伴,对我极为照料,别说金银钱帛,便是我的一拜相谢,恩公都不愿受取!”

“哦?”简雍有些惊讶,所谓施惠于人有若浮云,可不是这等人吗?

“你这话,让我想起太史子义了,信义笃烈,真有古人之风!”张飞由衷的赞道。

诸葛瑾眼中显过一抹异色,微微点了点头。简雍猛然收住脚步:“救子瑜的那壮士,就是太史子义?”

注:汉尺一尺约23.1cm,张飞身高八尺,约185的样子,刘备身长七尺五寸,约174的样子,关羽身长九尺,约两米出头,诸葛亮是身长八尺,差不多是跟张飞一样高。刘关张的身长尺寸是出自《三国演义》,诸葛亮的身长尺寸是《三国志》明文所载,这在当时是美男子标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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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有点想法

“太史子义?他也来徐州了?”张飞讶然停住。

太史子义,就是太史慈,字子义,青州东莱人,曾经替北海太守孔融单骑突围,去平原请来刘备帮助解围,击溃黄巾余部管亥,也正是因此,让刘备与孔融结下了善缘,才有后来的救徐州……

“恩公正是要去江东刘正礼处,已于午前与我于下邳城门前分别了。”诸葛瑾坦然道。

简雍愣了愣神,东莱太史慈,出身寒微,以重信然诺知名于世,简雍只是当年太史慈到平原为孔融向刘备求救兵时见过他一次,这可是一员猛将,尤其在早期大耳朵手下将领质优量少的情况下,这样一员猛将尤为的难能可贵,看着张飞一脸不解,简雍因笑道:“益德,你与太史子义有仇?”

“什么话?我与他只是打过几架。”张飞也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太史子义,他居然过下邳而不进!”

他话中的打架,自然是相互切磋的意思,看这样子,两人应该是惺惺相惜,关系不错。简雍看着诸葛瑾,诸葛瑾微有些发窘,道:“恩公曾与我说过,他与刘使君有旧,不愿相扰,教我也不要在使君大人面前提及他来过。”

“这是为何?来都来了,还过门不入!”张飞脸上有些不快,嗡声嗡气的道。

简雍笑道:“子义过门而不入,自然有他的道理。”

说着上前拉开马车帘子请诸葛瑾先进,诸葛瑾连忙退开一步,恭谨的与简雍深施一揖:“先生先请!”

简雍也不再谦让,与诸葛瑾一同坐进马车,张飞也自跃身上马,脸上依然有些不快,简雍笑道:“益德若是想知道太史子义是为何过门而不入,自己追上去问他一下不就可以了?”

“他自己不来,我还去问他做什么?”张飞没好气的道。

简雍大笑,放下帘子不再理会张飞。张飞恍然大悟,调转马头,朝城外驰去。

“子瑜有心了!”简雍朝诸葛瑾拱了拱手,笑道。

“是,让先生见笑了!”诸葛瑾有些不好意思,俊白的脸庞顿时红了起来,他的一点小心思,没有瞒住简雍。

“子瑜可知,太史子义为何过下邳而不入?”

“这?”诸葛瑾稍一迟疑,道:“恩公本在乡中守孝,这次却是因为扬州刘正礼累次相邀,不好推辞,这才急急的赶去江东,想必恩公是不愿多所耽搁。”

“刘繇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了?”简雍笑了笑,心中隐隐有个想法,却一时抓不住。

正礼是扬州刺使刘繇的字,这个扬州刺使西凉兵控制下的长安朝廷任命的,不过袁术视扬州为自己的禁脔,又受孙策鼓动,于是派了孙策出兵江东,要赶走刘繇。太史慈是有名的孝子,这回若不是因为刘繇实在顶不了,还在守孝中的太史慈是不会就这样急匆匆的就赶去江东助阵的。

诸葛瑾低着头,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路无话。

马车驶入州牧府,陈到已经先一步去禀报了刘备,刘备正站在大门前。虽然不曾见面,刘备仪容不凡,诸葛瑾便已确定此人正自己征辟自己的刘使君无疑了,急趋上前两步,深施一揖:“琅琊诸葛瑾,拜见刘使君!”

“诸葛子瑾,我盼你已久了!”刘备亲切的走上前来搀扶起诸葛瑾。

这会该说什么君臣际会的话了吧?寻觅良材,收买人心,大耳朵最在行了,简雍在后面摇了摇头,笑道:“玄德,人已经带到了,我还有事,走了!”

刘备有些奇怪,这徐州上下,最闲的就是他简大头了,他还能有什么事?也不好相问,朝简雍挥了挥手,刘备与诸葛瑾把臂笑道:“宪和就这样,有时洞若观火,有时疯疯颠颠,子瑜莫怪!”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还不及交谈,刘备对诸葛瑾便已大起好感,对简雍所说的此人是大才,贤才的话,已经信了八九分。

简雍也不理会他,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头笑道:“子瑜路遇盗匪受了点伤,我们这徐州五郡,是得好好管管了!”

刘备询问的看着诸葛瑾,诸葛瑾只是略有些拘谨的笑了笑。心中却更是惊疑不定,虽还不知这个简雍简宪和究竟是什么人,但看他在刘使君面前,也这样直呼刘使君的表字,而刘使君也半点不以为意,可见他在徐州的地位非同一般,只是不知为何,却又这样声名不显?

简雍坐回马车内,一时却也不知道要哪里去。诸葛瑾来了,张昭张纮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也不知是来还是不来,不过最初简雍也不将他们两个算在内,毕竟这二位名声响亮,大耳朵现在的气场还压不住他二位。

见到诸葛瑾,也就想到了他那个著名的弟弟,不知道诸葛亮现在几岁了,诸葛瑾二十出头,诸葛亮应该也有十几岁了吧?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一家子还没有因为战争的缘故避走南方,只要大耳朵在徐州能站稳阵脚,他们诸葛家,想来也就不用再四散亡命了吧?

摇了摇头,甩开这个问题,诸葛瑾的到来,同时也提醒了简雍一件很重要的事:孙策在江东!

名义上,孙策现在是受命于袁术,简雍却知道,孙策其实只是借重袁术的人望、钱粮,打了是他孙家自己的江山,而孙策的第一个打击对像,就是刘繇!

江东,大耳朵现在手还伸不到那里去啊,而且跟孙家要是太早结怨的话,似乎也不太好,将来赤壁还怎么联盟?不过——如果大耳朵能徐州一直立足下去,也就没赤壁什么事了,而且那个时候孙策,无疑将会是钉在大耳朵背后的一个劲敌,无论大耳朵将来在北方是与袁绍还是与曹操对阵,江东孙家都不会坐视中原大战而无所作为的!

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应该要做点什么的,简雍觉得自己头都有点大了,做点什么……

“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马车外陈到小声询问道。

“嗯?”简雍晃了晃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躲进马车里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挑开帘子看了看,还好,大耳朵跟诸葛瑾都进去了。

去哪里?

简雍放下帘子,闭目想了想,又钻了出来:“叔至,你亲自去一趟广陵,跟陈元龙说,就说孙坚之子孙策正奉袁术之命进攻扬州刘繇,问一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先生,主公是让我随在您左右保护,若是我走了,先生?”陈到有些为难,自己怎么成了信使了?

“叫你去你就去!”简雍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陈到无奈:“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简雍放下了帘子,我是没好招了,这个陈元龙,他应该有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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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能不见

下邳城外官道上,一队官兵呼呼喝喝,东倒西歪的向前奔跑着,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军官骑着马,手持着一根木棍,不住的朝跑在后面的士兵没头没脑的砸下去,嘴里骂着:“跑,跑,跑死你个狗日的,想吃肉就给老子快点跑!”

官道两边是一列列重新开垦的荒田,几十个农人荷锄担土,在那里忙碌着,不时的抬起头来,冲着官道上跑得累死累活的士兵们指指点点,手里的活却没有停下,依旧不紧不慢的在忙碌着,对眼前的这一幕,显然已是习以为常了。

士兵们奔过,一个彪形大汉牵着一匹肥壮的黄膘马避在路边,微微皱了皱眉,看着这一队士兵从身边跑过,带起一阵泥尘,骑在马上的军官目光在这大汉身上划过,没有停下,继续赶着他的士兵一直向前跑去。

正在干活的农人目光从奔跑的士兵们身上回来,纷纷集到那大汉身上,不住的冲这大汉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大汉耳力极好,隐隐的听着这些农人口中说到强盗、刘使君,张将军之类的话,大约是认为自己这一个身板行头,可以跟刘使君帐下的张将军相较,又担心自己会不会是强盗之类的。大汉背负一双短戟,步履沉稳,马是好马,马鞍上横着长戈,锋口凛冽冒着寒光,也不知已饮过多少人血,一张雕翎大弓挂于马腹,铁胎牛角,怕不有两三百斤力,十几支羽箭,这一身行头,在路上很难不引起旁人注意。

刘使君,张将军,大汉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宇,脚下依旧不停,心绪却显然已经飞到了从前。

他就是东莱太史慈,字子义!

年轻的时候,太史慈受本郡太守所托,进京去打了场官司,太史慈干得很漂亮,几乎就是奋不顾身,事后也只好避走辽东躲官司,然而从此世人只要一说及青州东莱,就会想到一个叫太史慈的义士。是以虽然太史慈出身寒微,在他避难走辽东的时候,大名士孔融心慕其名,多次遣人登门存恤礼敬他的母亲,太史慈也投桃报李,在听说了孔融受困于黄巾余党管亥部后,千里赴难,赶来助孔融守城,后来又孔融受托,突围而出,到平原请来刘备助孔融解围,从此太史慈的名声更响,几可以说是天下无人不知!

除了天下无人不知的义名,太史慈还是一员手可开山裂石的猛将,他身长八尺,生得虎背熊腰,尤其善射,百步之内,例无虚发,还有个小养由基的美名。当然,相对于他天下闻名的义声,小养由基就不怎么提得起来了。

这一次太史慈是受了同郡扬州刺使刘繇所辟,请他出仕扬州。若是往日,太史慈是不会考虑的,他与刘繇虽是同郡,一个名门,一个寒士,向无往来,只是太史慈后来名声鹊起,刘繇多次遣人来信问候,又一再邀他出仕为国家效命,太史慈都委婉谢绝了。只是这一次,听说刘繇受袁术帐下将孙策相逼,处境艰难,念着往日刘繇对自己的礼待,这才千里南下,为刘繇助阵去了。

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仅此而已。

太史慈并不在意旁人的指指点点,牵着马不紧不慢的向前赶。不多时,身后又是一阵尘土嚣天,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拔从他身边跑过去的士兵了。

刘玄德,是下了血本了呢!

太史慈从东莱一路南下,一路所见尽是荒芜的田地,逃亡的人家,以及占山的劫匪,还顺路救了一个叫诸葛瑾的小友,原来是被刘玄德征辟的琅琊诸葛氏之后。只有到了下邳,太史慈才在这里又重新看到了一些人间的生气,一种与这乱世格格不入的忙碌。这里,就连劫匪都几乎绝迹了,而原先路过琅琊、东海,虽然同是徐州刘玄德治下,太史慈手中戟,背后箭,可是打发了一拔又一拔衣衫褴褛的强人的,当然这比遍地黄巾贼余党的青州要好得多,可惟有到了下邳,才真正的匪盗绝迹!

这里到处都是几十几百个的丁壮在一起干活,荒芜的田地又重新被开垦出来了,废弃的房屋被推倒,有用的砖石木料被重新收集起来,修筑起了一个个具有防御性质的堡子,没错,防御性质!当年曹操进攻徐州,这一带的百姓逃亡殆尽,若是当年也有这些堡子的话,想必不会那般惨烈吧?

太史慈在这里也遇到了一些不方便,比如夜晚求宿,现在下邳城外所有的人都被聚集到了新修的堡子里,散落的人家几乎没有,错过了城市,那就只能露宿山野了。虽然现在时辰还早,赶到睢陵本不是问题,不过据太史慈所知,雎陵曾被曹操一度夷为平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跟诸葛瑾在下邳城门前分别,太史慈之所以没有进下邳城,一方面是因为时辰还早,还可以赶很长的一段路,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想跟刘备见面在这里见面。刘备现在正在招兵买马,若是自己进了城,想必他不会放自己走的。

这一回,太史慈是去扬州济难的,不是出来做官的,既然不愿拂逆刘玄德的盛情,那就只好不见了,彼此也可免了一些为难。

身后又一队士兵很快的就跑了上来,太史慈避到一边,那一队士兵却不急着往前跑,慢慢的涌上来把太史慈围住,停下。

太史慈眯起了眼睛。

领头的是一个壮硕的军官,没有骑马,也没有着甲,精赤着上身,胸口有一条长长的刀痕,直拖到腹部脐上,很难以想象他当日是怎么在如此重伤下还能活下来的。

“你是什么人?”领头的军官手指着太史慈鼻子,嗡声嗡气的问道。

太史慈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那军官显然被他这态度激怒了,大手一挥喝道:“拿下!”

十几个士兵一齐围了上来,太史慈按住背后手戟,沉声道:“我犯何罪?”

“嗯?”那军官愣了一下,士兵们围在太史慈两尺外,没有再上前。军官走上前来,绕着太史慈转了两圈,又瞅了瞅太史慈的马,半晌,脸上绽出一丝笑容,朝太史慈抱了抱拳,道:“抱歉,认错人了!”

说罢,转身朝手下士兵们挥了挥手:“我们走!”

“走!”

“呜——”

他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一转眼,便已跑开十几丈外,一如前面走掉了那几队士兵一般,呼喝着向前跑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史慈有些莫名其妙,微微皱眉抚了抚自己的马,默默无语。

猛然,太史慈脖子一缩,低头避过,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掠过太史慈额头,钻入地里。太史慈回身,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横在官道中央,骑马挽弓,一杆丈八长矛横于马背,大喝:“子义,过来与我再战十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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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当头棒喝

太史慈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微笑,来者赫然就是张飞,张益德!

不等太史慈说话,张飞驱动胯下乌骓,手中长矛,向太史慈胸口狠狠的戳了过来。

“来得好!”太史慈大叫一声,腾空跃起,堪堪避过张飞一矛,背后双戟已然在握,横击张飞后背。

“当!”火星四溅,张飞脑后仿佛长着眼睛一般,丈八长矛后拖,挡住太史慈一击,矛尖扫向太史慈脖颈。

又一声清脆的兵刃交击声,太史慈被震开两步,张飞力大,亦没有留余地,太史慈以短击长吃力不小,虎口隐隐有些发麻,额头冒汗

“呜嘶嘶——”太史慈的黄膘马兴奋的昂首人立,跃到太史慈身旁,太史慈手抚马脖子,轻身一跃翻上马背,手戟回插背后,摘下长戈。

“痛快,痛快!”张飞已经调转马头,丈八长矛低垂,哈哈大笑。

“益德,再来!”太史慈长戈指着张飞叫道。

“好!”张飞大喜,“你与我回下邳,到校场里战,我们战他个三天三夜!”

太史慈大笑:“就在这里打!”

张飞罕见的摇了摇头:“这里不行,大哥知道我在这里跟你打架,他饶不了我!”

“若是不行,那我可就走了!”太史慈大笑道。

“走,去哪?”张飞警惕了起来,“你来了徐州,怎么也得与我喝几杯,为什么要走?”

“益德是为何而来,我就为何而走!”太史慈笑着摇了摇头,态度依然很坚决。

张飞有些莫名其妙,大怒道:“我是气你过门不入,特地来寻你,你与我有怨怎的?我以前可不曾得罪过你!”

“呃?”太史慈有些尴尬,弄了半天,是这黑炭自己得了风声跑来寻我的,并非刘玄德的意思,不过这又有什么差别?若是刘玄德知道了我在这里,要走只怕也难了,摇了摇头,笑道:“若是益德要与我再战十合,我自当奉陪,若是益德要邀我去下邳,那就为难了!”

“这是为何?”张飞不解的问道。

太史慈摇了摇头。

张飞大怒:“不说是吧?今日我在这里,你走不了的!”

太史慈笑道:“益德若是想拦住我,就在这里与太史慈再战一场!”他也看出来了,张飞之所以强按住心痒不在这里跟自己动手,必然是刘备有强令,张飞不敢违逆,便存心逗弄他一番。

“哈哈哈!”张飞大笑:“我不跟你打,我叫人射你的马还不行么?”

“呃?”太史慈无奈苦笑,其实从看到张飞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刘备跟诸葛瑾一番交谈,果然十分满意,当即任命诸葛瑾为长史,协助自己,又听说太史慈也来了下邳,大喜过望,下令大摆宴席招待太史慈。

太史慈本是个洒脱的人,先前虽然有意避开刘备,不过既然被张飞找了个现着,索性与张飞在校场较量了一番,两员当世猛将一场大战打得酣畅淋漓,十分的痛快,也叫左右观战的徐州军将校如醉如痴,大呼过瘾。

刘备不是讲排场的人,虽是宴请太史慈,也只有张飞、简雍、孙乾与诸葛瑾等几人相陪,场面看着冷清,气氛却仍不失热烈,互叙别后详情,各有一番感慨。

太史慈曾救过诸葛瑾的命,却因为诸葛瑾而“暴露”了行踪,诸葛瑾于宴上几次向太史慈致歉,太史慈只是大笑并不在意,简雍喝酒喝到了三分醉意,笑道:“子义,你过下邳却躲着不来拜会玄德,你欠他很多钱么?”

这一句幽默的话引得众人大乐。

太史慈哈哈大笑:“我是受了刘正礼相邀,此去扬州相助,所以日赶夜赶,不敢停留。”

“子义对刘正礼了解有多少?”简雍又问道,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太史慈在刘繇寻里并没有受到重要,尽管太史慈已经名满天下,刘繇待他,却甚至只是与一介部曲偏将相若!

太史慈微微皱眉,感觉这正戏来了,看了刘备一眼,却正见刘备有些奇怪的看了简雍一眼。太史慈笑道:“我与刘正礼只是神交,屡有书信往来,从不曾见过面。不过我与他虽未曾明言,我于心中已经许他相助,断不会相弃!”

简雍点了点头,又问:“子义对孙策了解多少?”

“素不相识,我与孙文台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人称江东猛虎,果不其然!”太史慈早先与简雍也只是一面之缘,在他印象中,甚至已经不记得了有这个简宪和的存在,不过现在看他侃侃而谈,显然在刘备营中,地位不低。

简雍笑道:“孙策勇猛不下其父,智略更深过之,虽然现在年纪不过二十,慨然大略,已初见霸王之势,这回又假借着袁术的声势,以大兵迫临江东,势在必得。而那刘正礼不过一介沽名钓誉之白面书生,江东多才俊子弟,他不能用,千里延请子义,他也未必敢用!”

说到这里,简雍略一停顿,看着太史慈若有所思,又笑问道:“子义这一回去扬州,既不知己,又不知彼,与那盲人骑瞎马,自投险地,只怕没什么区别,窃以为子义此举不智!”

太史慈愕然看了简雍一眼,用这盲人骑瞎马来形容他此行,确实形象。

“大,嗯,宪和,你几时认得这个孙策,还有那个刘正礼了?”张飞亦是满肚子纳闷,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简雍白了张飞一眼:“我认识的人多了去,还一个个都指给你看?”

张飞顿时无语,无奈转向太史慈,嘿嘿笑道:“子义,我们这个简宪和就这样,虽然有时候神神叨叨,让人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不过他说话一直都很有道理的,你若没有把握,不如……”

简雍脑壳顿时黑了一黑,老子什么时候成了神棍了?还神神叨叨的!

太史慈摇了摇头止住了张飞往下说,笑道:“玄德好意,太史慈心领了,只是这一回去江东我意已决,请玄德恕太史慈无礼了!”

“呃?”刘备有些失望,笑道:“我与子义相交,贵在交心,自然不会教子义为难的,其实细说起来,我与袁公路也多有纠葛,子义这一回去相助刘正礼,算起来也可以说是在助我,子义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

太史慈笑道:“有玄德这句话,他日我在江东若有危难,无论如何也是要来找玄德的!”

简雍眼睛一亮,举起酒杯,却冲着太史慈摇了摇头:“简雍只是为子义不值!”

太史慈微微皱眉,举起酒杯小饮了一口。他已经屡次明里暗里提及,自己不得不去江东的理由,这个简雍还不识趣的一再浑搅,真是无礼的很。

简雍却不管他怎么想,施施然站了起来,大笑道:“大丈夫处世,就当提七尺之剑升天子之阶,上报国家下安黎民,书姓名于汗青,垂照后世,如此,千百年后我身虽死,肉骨俱朽,亦有重于泰山!子义堂堂中原男儿,功业未遂,天下依然拔荡纷争,不得一日安宁,百姓流亡苦痛,哀哀待拯,子义明明知道此行无算,为何还要自投险地,去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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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志同道合

张飞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简雍,虽然这个把月来简雍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简雍会说出这样的一通大道理来!

他,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头吗?

太史慈一阵的恍惚,简雍的声音不高,却仿佛晴天霹雳,斫在他的心里!缓缓的放下了酒杯,太史慈脸色平静,几乎不敢与简雍对视,太史慈的目光落在了座前的烛台上,烛台上火苗笔直如柱,映入太史慈幽黑的双眸中,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平静,却同时孕含着有腔炽热的生命力!

孙乾坐在简雍右首,正与太史慈对席,看着太史慈怔怔的一言不发,不禁有些犹豫的看了简雍一眼,简雍摇摇晃晃,走到刘备席前,刘备担心他要摔倒,赶忙站起来扶着他。

简雍笑着推开刘备的搀扶,在刘备席前坐了下来,看了看太史慈,目光又转向太史慈身边的诸葛瑾,手指着太史慈笑道:“子瑜,他明白了,你明白了么?”

诸葛瑾目瞪口呆,他,他怎么能在使君大人面前撒酒疯?

至于简雍那慷慨陈词对太史慈,对他意味着什么,初来乍到,年轻拘谨的诸葛瑾一时还没有体会。

“这疯子!”张飞嘟嚷了一句,什么明白,什么不明白,谁明白谁不明白,反正他张飞是搞不明白了。刘备已经扶着简雍坐到一边,回身坐回自己席上,微微发出一声惋息的声音。

太史慈像是没看到眼前这一幕一般,专心致志的拿着一根筷子,将烛台上的灯芯挑了挑,刹时火苗大蹿,烁闪飞舞着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

太史慈长长松了口气。

“这个,子义,宪和的话你听着有点道理,不听他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哈哈,我们喝酒,不谈别的,喝!”张飞又坐回了自己席上,看着此间气氛沉闷了下来,朝太史慈举起了酒杯劝道。

太史慈摇了摇头,对张飞微微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孙乾与张飞面面相觑,诸葛瑾若有所思的看着简雍,简雍倚在刘备身旁的墙角里,半眯起双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简雍确实为太史慈不值,他刚才的那一篇慷慨发言,其实就是后来太史慈临终前的最后感慨,那就是太史慈他自己心中的话!

此去江东,不说在那个叶公好龙的刘繇那边太史慈如何的郁闷,后来更是被孙策迫降,别忘了孙策年纪比太史慈还小九岁,纵然孙策这人不错,他于太史慈来说,疑究只是一个晚辈。尤其后来孙策意外身死,孙权统率力不如他的兄长,年纪又轻,与太史慈也没有那种惺惺相惜之情,此时太史慈于江东孙氏来说,既有盛名,又是降将,本身能力也出众,品格可靠,但若孙权奉太史慈于高位,则孙氏宿将如程普黄盖诸人不服,若以偏将部曲相待,又不合适,所以到最后太史慈郁郁而终,临没大叹一事无成,是时年仅四十岁!

最关键的是,简雍不想放过太史慈这个人。

人才,尤其像太史慈这样人品可靠能力出众的人才,自然是越多越好,更绝不能让他去资助敌国!

“子义!”等太史慈的笑声停了下来,刘备已经起身离席,来到太史慈席前坐下,握住太史慈的手,诚恳的道:“子义,知道你为难,我还是想说一句,大丈夫建功立业,一贵同心,二贵同德,上为国家除残去秽,下为百姓黎庶争个安身立命,除此之外,又复何求?”

“是啊,子义!”张飞大叫着也站了起来,“你自问,这世上还有比我们兄弟对你更了解的人么?这世上还有比我们兄弟更与你同心同德的人么?”

太史慈却没有回答张飞,握着刘备的手又是大笑。

张飞急了,紧两步上来冲到太史慈席前,“子义,你倒是给我一句痛快话,留下吧?留下来我们弟兄一齐干一番事业,当初赵子龙走了时候,我就差点没揍死他,他还说过要回来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子龙会回来了!”刘备摇了摇头,提及赵云,他也很是思念。

“你若是还要走,我就打死你!”张飞大叫着,抓住太史慈的肩头,用力一按。

“益德,不得无礼!”刘备斥道,拍开张飞的手。

太史慈笑着看了看张飞,看了看缩在墙角的简雍,又看了看刘备,叹了口气,道:“宪和这番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玄德也希望我能留下来?”

简雍自己都不知道,也只有到了现在,太史慈才真正的视他简雍为自己的朋友,知己。太史慈后面问的这句却是废话,不过意思很明显,他想留,他不能留!

“子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不会让你为难的。”刘备神情有些犹豫,失落,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十分的坚决。

“大哥?”张飞急得跳了起来。

刘备罢了罢手,示意张飞不必着急,叹道:“赵子龙别去也有一年多了,我也无时不盼他能早日回来,却绝不会着人去找他,子义可知为何?”

张飞一脸的郁闷,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睁大眼睛盯着太史慈。太史慈并不认识赵云,不过一个什么样的人叫刘玄德如此挂念,他也好奇的很。

没有要太史慈回答,刘备自己也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相信,赵云会在合适的时候,回到自己身这的!

我与子龙,知心推诚,子龙必不弃我,我与子义,知心推诚,子义?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刘备扶住太史慈肩头,诚恳的再一次劝道“子义,你要去江东,我绝不会阻拦你,只是适才宪和也说了,你一是与刘正礼并不交心,二对孙策并不熟悉,兵事凶险,你盲人骑瞎马,我不放心,我再遣徐州甲士五千给你!”

简雍被刘备的大手笔给吓了一跳,五千甲士!

这狗大户!

败家子!

是,徐州现在是有战士五万余,可是这些绝大部分都是新招募的,没有经过训练根本不能拉上战场,简雍现在还主要是让这些新招的兵去干铺路搭桥的活,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让他们学会点团队协作精神,好小子,这大耳朵一下子要给出五千甲士,能称得上甲士,那还得从精兵里拿啊!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算了!

简雍在心里安慰自己。

太史慈摇了摇头,看了看缩在墙角的简雍:“玄德这番好意,我还是不能接受!”

刘备大为不解:“子义还是要自己一人孤身去江东?”

“刘正礼只邀请了我一人,我却带着五千甲士过去,不合适。”太史慈笑道。

ps:《三国志》中太史慈与刘繇并列一传,跟其他孙氏之臣截然不同,这点很耐人寻味。《三国演义》中太史慈是作为孙吴的一员猛将,最后被张辽设计中伏受伤身死,这很符合一个猛将的死法,死前也有一番叹息,差不多就是套用《三国志》裴注里太史慈的那一段临终遗言,不过,战死和病死,死前却发出同样的叹息,很值得细细体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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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是去是留

太史慈站了起来,走到简雍面前,一揖至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当今天下大乱,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太史慈先前还懵然未醒,幸得先生点醒,请受太史慈一拜!”

简雍只是三分醉意,头脑依然十分清醒,依旧懒洋洋的靠在墙角,笑道:“你想通了?”

对太史慈客客气气的尊称自己“先生”,简雍坦然受了,只是心中有些好笑,还有几分惆怅,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在太史慈口中,就只是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而已,好像这乱世就专为让他功成名就准备的!没必要唱高调了,其实自己劝人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看多了死生,谁还有耐心来倾听这一个个一家一户的悲欢离合?用李铁牛的话说:谁个鸟耐烦!

“我想听听先生的意思。”

“我的意思?哈哈!”简雍大笑,“摸摸你的心,要去你自去,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那个什么劳什子东莱太史慈!”

“大头,你胡说什么呢?”张飞大声叫了起来,快步走到简雍面前,“子义的意思分明是你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你让他留下来啊?”

简雍摇了摇头,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瞥了太史慈一眼。

刘备轻叹一声,站了起来:“子义,如果你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

“多谢玄德!”

这一场宴席,终于在宾主双方的各自伤感无奈中散了,刘备这一夜没睡好,张飞这一夜也没睡好,太史慈也是一夜未睡。

简雍睡得很香,直到次日鸡叫三遍后,简雍才爬了起来,睡到这么晚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原谅的懒散行为,刘备和张飞都已经在校场转了一圈回来了,孙乾是起来处理公务,诸葛瑾也已经读了大半天书了,不过这于懒散惯了的简雍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是个懒人。

起床之后例行公事是压腿,跑步,扛沙包——简雍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像张飞那样强壮,也没想过要好好读书,不过一个健康的体魄谁也不会拒绝,尤其想到以后可能随时都要逃命的——准备逃命这点很没出息,不过防患于未然,有时候也是必须的。

干完这一通后,已经是日出一竿高了,简雍冲了个澡,用了早饭,又指点了一下小莲读书,小姑娘学习热情很高,已经可以读《伦语》了,当然这是孙乾帮简雍断句的,不过简雍一个多月来,读书断章句已经进步很多了,他是个不耻下问的人,而且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喝酒也有人买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因为这个好学不倦,让简雍的神棍光环褪色了不少,那个识字不多,看书吃力的简雍才是刘备张飞认识的那个简大头嘛!

看着小姑娘高高兴兴的去抄写《伦语》,简雍这才走出他的那个院子,却意外的看见,刘备在院门外静静的坐着。

“大耳朵,有事?”没人的时候,简雍跟刘备很随意。

“我在这里半天了。”刘备神情有些落寞,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看着简雍道:“一起去送送太史子义?”

“他还没走?”简雍有些意外。

“益德拉他去校场了,怕不打下他一层皮来,不会放他走的。”

“舍不得他走?”简雍挨着刘备坐了下来。

“子义是员难得的大将,你知道,我们缺人手!”

“可他是东莱太史慈啊,如果凭着我的那通废话,凭你跟他的交情,他就留下来帮你,他就不是信义著于天下的东莱太史慈了!”简雍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你不能再劝劝他?”刘备有些不死心的看着简雍。

简雍摇了摇头:“举孝廉,父别居,举茂才,不知书,哈哈!”

刘备顿时语塞,他想说太史子义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人,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明知道此行无用,只因为一诺在先,就依然不改,我不知道这是聪明还是糊涂,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古人之风吧,反正我是今人,我是不懂的。”简雍背靠着刘备,眯起了眼睛。

刘备叹了口气:“如果刘正礼真的如你说的那般不堪,我相信子义会回来的。”

“如果是你,你怎么样?”简雍直起身子,盯着刘备的眼睛问道。

刘备怔了怔:“为何这样问我?”

“我想知道!”简雍的回答有些蛮不讲理了。

“我啊?”刘备站了起来,看着长廊之外,笑道:“我这人,你还不知道?澄清四宇,还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这是我毕生所愿,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做个小人的!”

“小,小人?”简雍没想到这个死大耳朵会这么回答,居然说他不介意做个小人?

“哈哈哈!”简雍仰天大笑,朝刘备竖起大拇指,“好你个死大耳朵!”

“不跟你说了,我去送送子义!”他本来是想让简雍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太史慈留住,然后简雍对太史慈的诛心之论,却让他再不想开这个口了。

“大耳朵,你有没有发现,太史慈其实跟你很像?”简雍在后面大声道。

刘备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他跟我很像?”

“你们都是很小就失去了父亲。”

“嗯?”刘备有些莫名其妙,少年丧父的人多了去,每个人都很像?

“当年太史慈到平原为孔融向你求救,你还惊讶于,连孔融这样的大名士都知道你刘玄德这一号小人物,哈哈!”

这有什么关系?

“你与孔融同为郡二千石,凭什么你比他矮一截?”

你想要说什么?

“那个时候,孔融就已视太史慈为有古人之风的义士,至于你刘玄德,不过是他急病乱投医罢了!”

刘备哑然失笑,那个时候,他真的很有受宠若惊的滋味!

“我说了一大通废话,太史慈他想要什么,他很清楚,如果他依然要走,那是放不下东莱太史慈这块金字招牌,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话说三遍淡如水!”简雍站了起来,“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他,是走是留,大概他还没决定!”

简雍确实对太史慈理解不能,重信然诺本是一个人的好品质,可是太史慈在这方面,让简雍看来,并不仅仅是迂,而是傻了!

太史慈的成名之作,进京打官司那一次,太史慈为谁去打官司呢?一个史书上都不曾留下姓名的无名之辈!什么事,无非是官场扯皮,互相攻讦,这就值得你去为他亡命江湖?别人是七尺男人,太史慈你是七尺七寸大好男儿!这一回,更是为刘繇这样的沽名钓誉之辈去千里赴难……

说起来,关羽也曾亡命江湖,不过关羽更傻,他是看不过眼打抱不平,杀人亡命,然而简雍更欣赏的却是关羽这种,路见不平就是要一声吼!

名门高第是看不上关羽的,他们永远也不会以国士待关羽,搞不好哪一天关羽还会把他们给路见不平了,当然关羽也看不上那些名门高第。名门高第却十分推崇太史慈,尽管他们也不会以国士待太史慈,然而太史慈却依然会说到做到,不避艰险,重然诺,轻死生,在名门高第看来,这才是古人之风!

士为知己者死,可惜太史慈是别人捧你几句好话,你替人就两刃插刀去了,你的命跟他们的命,不等价!

第二十三章 男儿有泪

太史慈终于还是走了。

张飞很失望,可是他能理解太史慈的决定,并没有真的像刘备所说的那样,打下一层皮来再放太史慈走,只是痛痛快快的跟太史慈喝了两坛子酒,酒入愁肠,愁更愁!

有一点张飞始终无法理解的,为什么当初太史慈要答应那个刘正礼,按大头的话说,这就是一个叶公好龙的无能之辈,凭什么?值得么?

刘备将太史慈送出下邳城外很远,可惜刘备到最后也不曾说出吾欲尽斩此处树木,因阻吾望太史子义之目也这类经典的话,不过简雍却分明看到大耳朵的两只眼睛泫泫欲滴状,他大概很想说留下来那样的话,就是不知道若真的是这样,大耳朵真的再一次开口请求太史慈留下来,太史慈会不会真的留下来?

也许,太史慈也在矛盾,他好像也在等,等刘大耳朵说出那一句让他留下来的话,只要大耳朵说出这句话,只要是你想要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简雍在猜测,这一句话大耳朵终究没再说出口,而太史慈,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朝大耳朵拱手,与张黑子击掌,然后深深的看了简雍一眼,深施一揖:“保重!”

“保重!”简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保重!”大耳朵轻轻吐了口气。

“别那么早死了,我等你一起喝酒!”张飞在太史慈肩头砸了一拳。

太史慈脸上一阵抽搐,朝张飞抱了抱拳,翻身上马,狠狠的一抽鞭子:“驾!”

“吁嘶嘶——”黄骠马受痛,人立而起,撒开蹄子,朝南飞驰而去。

“唉!”刘备朝南怅望良久,轻轻的叹了口气,朝简雍露出一个苦笑,“子义终究还是放不下他的那块金字招牌!”

“盛名累人呢!”简雍可有可无的笑了笑,“希望等他真正翻然悔悟的时候,还不会太晚!”

“大哥,你们说什么呢?”张飞闷闷的问。

“告诉你你也不懂,你只会拿鞭子抽人!”简雍白了张飞一眼,拔转马头。

“啊?”张飞睁大了眼睛,看着刘备,“大哥,这疯子又怎么了?我可没招他!”

“走吧,再看,子义也不会回来的。”刘备笑了笑,拍马追简雍去。

“大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张飞大叫,拔马追了上去。

简雍稍稍缓了下来,刘备赶了上来,与简雍并辔而行,不一会张飞也跟了上来。

“大头,你刚才什么意思?”张飞嚷道。

简雍白了张飞一眼:“少废话,没事多读书!”

“你又这样!”张飞快马两步拦在简雍面前,气得大叫:“你给我好好说话,把话说清楚!”

刘备摇了摇头,拔马也停了下来,看着他两人闹。

“你昨天又抽人了,等你哪天不拿鞭子乱抽人了,我再跟你好好说!”简雍按住马头,气定神闲的道。

“屁话!”张飞大怒,红着眼睛瞪着简雍,好几天了简雍都是这样,话说到半边,别人都明白了,就自己不懂,然后他个死大头也不说了,看来这一次,张飞是真的生气了。

“你不抽人就没法活了是吧?”简雍不甘示弱的看着张飞,“我怎么就没见大个抽他手下的儿郎过,你练兵比大个行?比这一位?”简雍指着刘备。

大个就是关羽,他个子最高,两米多的个子。

“自己不爽就抽手下儿郎,这算个屁本事!”简雍轻夹马腹,再不理会张飞,拿起鞭子朝张飞胯下乌骓抽过去,“滚!”

“吁——”

乌骓马受惊跃开,避过简雍这一鞭子,张飞反手,按住简雍马头,红着眼睛瞪着他。

“放手!”简雍拧起了拳头。

张飞动都不动,直瞪着简雍。

简雍把拳头又放了下来,跟张三爷动拳头,你就揍他满一百拳他还当是挠痒痒呢!

张飞不说话,简雍也不说话,两个人斗鸡似的瞪着眼睛对视。

刘备忍不住莞尔一笑:“好了益德,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说着刘备捅了捅简雍。

张飞赌气似的不动,简雍也不理刘备,瞪着张飞:“你不放手,我抽你了!”

张飞还是不动。

简雍举起了鞭子,做势,张飞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他狗日的,油盐不进,这个张黑子!

简雍气得牙痒痒,他是个没耐心的,就这样跟张黑子瞪着眼睛对视,才一小会就两眼睛生疼,死大耳朵看戏似的,在一边看热闹。

简雍回过头来,狠了狠瞪了死大耳朵一眼,“好玩?”

刘备笑了笑,没理他。

简雍索性爬下马背,老子惹不起,躲你还不行!

“大头!”张飞大叫,跳下马背,再一次拦住简雍。

简雍偏着头闭上眼睛,突然两手狠狠的推了张黑子一把:“不看你是我兄弟,老子管你去死!去死!啊,啊——”

张飞退后两步,刘备也被简雍这冲天一吼在马上打了个哆嗦,差点没掉下来。简雍一张脸涨得通红,飞起一脚狠狠的踹在张飞肚子里,拧起拳头砸在张飞脸上,雨点般的拳头砸在张飞脸上,脑后,胸口,“你猛是吧,你狠是吧?老子趁你睡觉给你一刀子,趁你吃饭给你碗子拉一泡屎,老子是贱,老子再贱他娘的也是爹生娘养的,老子也是两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老子不是泥胎木塑的,叫你抽老子,你狗日的再来抽老子啊?啊?”

张飞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直直的看着简雍,简雍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恶狠狠的瞪着张飞,也不知道他这一次捶了张飞几十下还是几百下,反正张飞一下都没还手,简雍也没数,两个拳头就是麻麻的发胀发痛,痛得他几乎都要流出眼泪来了,为这个冥顽不宁的张黑子!

刘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背上下来了,扶着摇摇欲坠的简雍,看着依旧不服气的张飞,轻叹了口气,眼眶里挂泪:“益德,黑子,有时候我也想抽你,可我舍不得,你是我弟弟,我抽你我更心痛!”

简雍狠狠的挣开刘备的搀扶,一屁股坐在地上,偏着头看着张飞,眼泪夹着豆大的汗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张飞气鼓鼓的看着简雍,终于,缓缓的把头扭向远方,不再看他,也不看刘备,谁也不看。刘备拍了拍张飞的头,搂着他的肩也坐了下来:“黑子,一世人,两兄弟,当我们做哥哥的没事训你好玩么?”

时候已经近午,几个人的亲兵远远的躲开,没敢过来。五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得人两眼冒火花,可是三人谁也不想动。

“大哥,我,我也是不想抽人,我就是急的,我们在徐州,要尽快的练出一支精兵来……”许久,张飞低下了头,埋在两膝之间,声音有些含糊的。

简雍喉头一阵耸动,扭头冲后面的亲兵喊道:“喂,拿水来!”

“黑子!”刘备温和的笑了笑,“你的心思我懂,我们都懂,可是这种事,欲速则不达,精兵强将,不是一两天就能有的,孙吴兵法,你读得比我跟大头都多,有说赏罚严明,恩信并举,可没有说鞭子能抽出一支精兵来!”

“喝一口,哭丧着脸干啥?老子看了都晦气!”简雍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拿着水袋往张飞怀里一塞。

张飞瞥了简雍一眼,举起水袋,仰天一阵咕噜噜,一口气喝个精光,抹了抹嘴,看着简雍,刘备莞尔一笑,拉着张飞站了起来。

“你个狗日的,都喝完了,不给老子留点!”简雍没好气的瞪了张飞一眼,抢过水袋在耳边晃了晃,空空如也。

“先生,这还有!”一个亲兵献宝似的,手里拿着一个满满的水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滚,关你屁事!”简雍接过水袋,朝那亲兵屁股踢了一脚。

那亲兵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忙跑开,简雍拧开盖子,饮了一口,递给张飞,张飞没饮,递给刘备。刘备举起来美美的喝了一口,又递给张飞,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嘿嘿!”张飞接过水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傻笑个屁!”简雍骂了一句,脸上却也露出了笑容。

“哈哈!”

“哈哈哈……”

第二十四章 既定方针

兴平二年,六月。

再过两个月,刘备的屯田将陆续迎来第一个收获期,所得将能保证屯户的过冬所需。这两个月来,下邳招募到了流民达到了惊人的十二万之众,新修筑坞堡两百余座,开辟荒田八千余顷,预计每年可获得八十万石到一百万石的收成,除去十二万屯户食用所需,还可以剩余五十万石以上,除去偿还了从糜家预借的支出,供给一支十万大军一年用度绰绰有余!

另外的,在下邳还新编练民兵三万有余——所谓的民兵,就是屯田都尉下属所有丁壮,简单的经过训练,执有棍棒等简单武器的屯户。在这些新修筑的坞堡中,十户一甲,十甲一保,每个坞堡各含若干个保,堡有堡长,保有保长,甲有甲长,各司其职,若有不法,立即撒换,赶出堡子——这相当于就是宣判这个人的死刑了!

严厉的奖惩制度,充足的粮食供应,还有孙乾一丝不苟的认真工作,再加几个心存侥幸者的示范作用,收到的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简雍乐观的估计,只要老天帮忙,风调雨顺个一年,今年这一季的收获可以让所有的屯户都留有足够吃到明年收获季节的粮食,还有种子!

到了明年,简雍会将现在已经在进行的大规模兴修水利进一步展开,基本上就能做到旱涝保收了!

也即是说,只要撑过了这一年,徐州就可以从此实现足兵足食!

“我们现阶段的任务是,高筑城,广积粮,勤练兵,以观天下之畔!”简雍郑重的跟刘备说道,“所以徐州现在缺粮,不过明年的今天,我们就不会再为这种问题头疼了”!

“徐州不能有听调不听宣的人存在!”简雍于一个月前就这样跟刘备说过了,正是简雍的建议,刘备将曹豹踢到了东城,到了东城就算曹豹要造反,就算曹豹直接引袁术进来,他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兼之所有丹阳兵将士的家属分布于徐州各地,到时候只要几个口号就可以教曹豹士气泛散军心瓦解!

徐州第二个听调不听宣的人,就是臧霸!

臧霸字宣高,兖州泰山郡人,本是官宦人家子弟,后来臧霸之父臧戒因故与上司相争,被投入大狱中,当时年仅十八岁的臧霸毅然纠集门客劫狱,成功的救出了他的父亲臧戒,从此收罗几百个小弟亡命江湖,流落到了徐州,于东海郡一带聚众为盗,打家劫舍。

后来黄巾事起,臧霸本是官宦子弟,先前又是因为救父而流落江湖,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是以孝行为人所称道,一个人可以不法,但他不可以不孝,为父杀人不论对错,于人情关上已经先加了一分,遇有大赦可以回归乡里,往事一笔勾销,甚至还会有州郡长官征辟入仕。至于被杀的那人是否无辜,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这个人的儿子可以再出来为父杀人,那同样是孝行,同样的,为人所称道,如果没有儿子,也可以是学生,下属,同族后辈……

以孝勇知名于世的臧霸就势受了徐州刺使陶谦的收编,积极参与镇压黄巾军,因功被拜为骑都尉,驻于琅琊开阳。

本质上来说,臧霸于刘备并非直接隶属关系,犹如当年幽州牧刘虞与公孙瓒一样,臧霸所部只有三千余人,却都是追随他多年的老弟兄,个个勇猛敢战,外人针插不入水沷不进,这一点又跟刘关张的性质很像。

诸葛瑾在琅琊遇了劫道的,待时局稍缓,简雍就与张飞带三千精兵一路北上,剿匪,招降纳叛,直抵琅琊开阳。

所谓的流寇,除了有臧霸这种因为官场矛盾被逼上梁山的,基本上原来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铤而走险的,与其饿死,不如拼了!简雍左手胡萝卜,右手大棒,几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如果说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徐州最大的流寇,臧霸!

时近正午,臧霸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他的一众兄弟,还有十几个亲兵,脚下是一片荒芜的田地,稀稀疏疏的几户人家散落在视线内,却没有一个人影出现,突然远方扬起一阵烟尘,官道上十几骑徐徐开来。

臧霸双腿一夹马腹,迎了上来。

“宣高将军,你这是出城十里啊,哈哈,太客气了!”简雍一马当先,扬鞭指着臧霸大笑道,张飞领着十几骑亲卫,紧随着简雍身后。

臧霸轻勒马缰,在马上朝简雍与张飞拱手笑道:“我只怕招待不周,怠慢了简先生和张将军!”

张飞勇武之名早播于天下,简雍倒是不为人所知的,不过臧霸在下邳的细作早已将刘备一些底细呈报上来了,此时看着简雍在前张飞在后,臧霸也不意外。

简雍与张飞停了下来,各自翻身下马。

臧霸不过三十余岁,头扎红巾,身着赤甲,胯下是一匹枣红马,脖子粗大,虬髯四张,双目锐利,中等的身材,显得极为装硕结实。

“我就是简雍,字宪和的那位!”简雍朝臧霸抱拳笑道。

“宣高将军!”张飞冲臧霸抱了抱拳,他与臧霸早已相识,还算不得太熟,一起喝过酒。这一回直抵琅琊是简雍的提议,明面上跟刘备说的是试探臧霸,事实上简雍另有目的。刘备和简雍都知道,现在还动不得臧霸,虽然他听调不听宣,不过他一直以来对刘备都表现得十分尊重,暗地里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简雍与刘备都倾向于认为,臧霸是个可以引以为援的盟友。

“路上不靖,张将军就带着这几个人过来?”说话的是臧霸的结拜义弟,吴敦。

“这位将军是?”简雍有些疑惑的问臧霸。

臧霸背后朝吴敦摆了摆手,笑道:“这是某的结义兄弟,吴敦,字叔友!”

“叔友将军现在官司何职?”简雍笑着问道。

“哈哈!”臧霸大笑,“哪有那么多官职,他现在就权在我帐下领一曲曲长!”

一曲五百人,臧霸所部三千余,这一个曲长,也算不小了。臧霸背后的那一干兄弟都脸上不好看了起来。

“英雄不怕出身低!”简雍点了点头,笑道:“当年玄德刚起义兵的时候,益德跟关云长两个,一个充马弓手,一个充步弓手,哈哈!”

“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兄弟,怎敢也来跟关、张二位将军比!”臧霸大笑,看了看张飞,张飞微笑的点了点头。

见面以来,一直都是简雍在侃侃而谈,张飞在后相陪,显得极是自然的交由简雍与自己说话,并不插口,这让臧霸诧异不已,对简雍也更多了几分恭谨。他的几个弟兄脸色由着简雍的这一句话,却已转怒为喜,看简雍也颇觉顺眼了起来。

张飞什么人?天下知名的猛将,别说,就光张飞在这儿这么一站,他们几个便是自愧不如,听说张飞也曾充任步弓手,便觉得简雍讨问自己现在官居何职也不是什么傲慢无礼的举动,反觉得亲切。

“宣高将军你这般过谦,只怕你这几弟兄们不同意的,哈哈!”简雍大笑罢了罢手,“听说宣高将军有结义兄弟五人,都是肝胆相照亲如手足,除了叔友将军,宣高将军还未替我引见其他几位呢?”

“是某疏乎了!”臧霸大笑,引着身后几个兄弟一一介绍。

尹礼,字文谦,是一员身高近八尺的大汉,手使一杆长枪,现在也是领一曲曲长。

孙康,字伯永,身高七尺五寸,使的是大刀,为臧霸座下左司马。

孙观,字仲永,他是孙康的同胞兄弟,也使大刀,比孙康稍矮,也不似孙康那般壮实,为臧霸座下右司马。

臧霸,孙康,孙观,吴敦,尹礼五人,都是少小乡党,当年一起劫狱救出臧霸之父臧戒,遂斩鸡头饮血酒,结为异姓兄弟。

一路说说笑笑,不多时,臧霸几个兄弟引着简雍和张飞到了开阳城内臧霸府内,早有人备好了酒席,请简雍和张飞入座。

未饮几杯,臧霸起身离座,朝简雍与张飞深施一揖,道:“简先生,益德将军,说来惭愧,某御下不严,前日诸葛长史在琅琊遇袭,就是我的几个不争气的手下做的,我这已将他绑来,请简先生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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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无更,我外婆去世了,前几天都是每天一更,原来保证要至少两更、外带要三更的,惭愧

昨天在路上,模模糊糊的想一个事,现代人看古代,如果真的有穿越的话,那我们是不是会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三国时代的古人?他的道德观,世界观跟我们的差别,是不是彼此不可调和的那种差别?同样的,三国时代的古人,是不是也会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你我?

可是如果,如果时间拉近一点,当我们扶着老迈的祖父去散步,前面走来一个年青男子怀抱着牙牙学语的稚子,假如,假如我们都穿越了,那个年青男子就是曾祖父,他怀抱中的稚子就是祖父,我们看着祖父,尽管有代沟,肯定不会觉得他是怪物,祖父看他父亲,也不会觉得他是怪物……

我这都是在说什么呢?唉,这一周每天三更,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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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阿猫阿狗

大盘鸡,烤全羊,炖牛肉,酒是上好的黍子酿,简雍吃得津津有味,本质上来说,他就是个吃货,历千年而不改的吃货!

臧霸一声令下,三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被带了上来,身上脸上都落着鞭痕,被抽得血肉模糊的一片,嘴巴被堵着,呜呜呜的发出声音,简雍讶然,看着臧霸,这小子扯当初诸葛瑾在琅琊被劫掠的事做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张飞瞥了臧霸一眼,并不说话。

刚刚还在大声说笑相互劝酒的臧霸几个兄弟尹礼、孙康诸人,这会都放下了酒杯,静静的看着简雍和张飞。

“臧某驻守琅琊,却不能保一方平安,有愧先陶使君重托!”臧霸脸上写的羞愧的字眼,声音沉重,“这几个人,是我手下的兵,我已查明,当日欲劫杀诸葛长史的,确实是他们几个,本来还有几个人,不过都已经被救下诸葛长兄那位壮士所击杀了!”

“呜——呜——”

“呜呜呜——”

三个被绑的男子拼命的摇头点头,目露祈求之色看着简雍,看着臧霸,看着张飞。简雍这才透过他们血肉模糊的脸看得清楚,这三个男子,都才不过十几岁的样子,瘦小稚嫩的,喉咙里不住的发出绝望的声音。

臧霸挥了挥手,几个亲兵上来,拔掉塞在三人嘴里的破布。

“饶命!”

“将军饶命!”

“将军饶命啊!”

三人看到了生的希望,挣扎着双膝跪地,背绑着手头如捣蒜大声求饶。

“你们三人劫掠无辜,坏了臧某的名声,本该将万刀砍死,今儿留你们一条狗命,就是要给诸葛长史一个交待,还不快将你们当日所犯的事一一向简先生交待!”臧霸一声大喝,义正辞严的道。

“将军饶命啊,小人知错了,再不敢了!”

“再不敢了,将军!”

“知错了……”

臧霸冷哼一声,抬脚将其中一个人踢了一翻滚,“快说了!”

“好了!”简雍声音不大,也许是臧霸这一脚的威势,三个小毛贼都停止了哀求,泪流满面看向了简雍。

“你们几个,多大了?”简雍和声问道。

“我,我十七!”其中一个壮着胆着胆子回答,简雍和气的态度让他的两只眼睛里又爬起了生的希望。

“我十九!”另一个人赶紧跟着回答,满脸的泥泞血浆,几乎看不出他的样貌来。

“我,我十五岁。”最后一个人刚被臧霸踢了一脚,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

张飞黑冷着脸,瞥了这三个小毛贼一眼,仿佛看了是三具无生命的尸体。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混到臧霸军中了,简雍看向臧霸,笑道:“宣高,能否将他们三人的绳子解开了说话?”

“简先生仁义为怀,臧霸自然不敢不允!”臧霸笑着道,朝身后亲兵示意,几名亲兵上来,割开绑在三人身上的绳索,臧霸低头又向这三人大声斥道:“你们坏臧某名声,本该将你们碎尸万段,还不快与简先生跪下!”

“多谢简先生不杀之恩!”那个十七岁的机灵点,身上束缚一松,便忙四肢仆地,不住的向简雍磕头。其他两人有样学样,也不住的跟简雍磕头感谢简雍不杀之恩。

“你们三个狗贼,简先生几时说过不杀你们了?你们坏了大哥的名声,就是简先生饶了你们不死,老子也饶不了你们!”后面吴敦大声骂道,声如洪钟,地上三人顿时缩成一团。

臧霸微微皱眉,但看着张飞面寒如霜,便也没有吱声。

“先生救命啊!”那个十七岁的小毛贼魂飞魄散,紧爬两步爬到简雍席前,后面两人也跟了上来,不住了大声磕头。

“好了好了!”简雍有些不忍,止住了几个哭泣的小毛贼,看了臧霸一眼。

臧霸向简雍深施一揖:“臧某惭愧,一切都听简先生的。”

看得出来简雍并不想为难这几个小毛贼,臧霸也乐于顺水推舟。

“大哥,这几个小贼坏了你的名声,怎能轻放了他!”吴敦大叫着走了出来,朝简雍抱了抱拳,“简先生,这事你别管,待老吴砍了他们的狗头挂到旗竿上,看谁以后还改坏俺大哥的名声!”

“对!”后面尹礼孙康孙观也是站起来大叫道。

张飞冷冷的瞥了吴敦一眼,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臧霸面带不悦,伸手拦住吴敦,冷着脸喝道:“不得无礼,此事简先生自有安排,还不下去!”

简雍笑了笑,低头问这三个小毛贼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吴狗儿!”这回是那个十五岁的抢先道。

“噗哧——”

“哈哈哈!”臧霸身后孙康、尹礼、孙观手指着吴敦齐声大笑。

吴敦老脸涨得通红,欲要作声,臧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吴敦无奈怏怏收住,怒视着地上三个小毛贼。简雍也不禁莞尔,看着旁边两个。

“小人也姓吴,在家排老二,大家都叫小人吴老二。”那个十七岁的回道。

“小人姓张,老家里都叫小人猫儿。”那个年纪最大的忙跟着颤声回答。

“什么阿猫阿狗的,乱七八糟的!”后面又一声叫唤,正是大枪将尹礼,拍着几案大骂,“几个小毛贼搅了俺们的酒兴,都拖出去砍了算求了!”

臧霸皱了皱眉,孙观在下面踢了尹礼一脚,尹礼连忙收声。臧霸朝简雍深施一揖,笑道:“我这几个弟兄,都是粗人,不知礼数,简先生莫怪!”

“哈哈!”简雍大笑罢了罢手,“什么礼数不礼数,乱七八糟的尽叫人生烦,兄弟们既然在一起喝酒就是来高兴的,宣高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不活活把人憋死!”

臧霸嘿嘿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简雍挥了挥手,“宣高坐下罢,好还兄弟们几个是知道的,你这个样子,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简向你讨钱呢!宣高你不曾欠我钱罢?”

“哈哈哈!”众人大笑,连一直冷着脸的张飞也不禁露出笑脸,不过随即又绷了起来,这个死大头!

“这是臧某的不是了。”臧霸依言笑着坐了下来。

简雍指了指张飞,笑道:“你们别看他凶,他这是在跟我闹别扭呢,没事,我们该笑笑,该喝酒就喝酒,别理他!”

张飞白了简雍一眼,不吱声,低头拿起一支羊腿,放到嘴里自顾自嚼了起来。

这里可没人敢真正的视张飞若无物,臧霸礼节性的笑了笑,看了看缩在地上吴狗儿张猫儿三个。

简雍顺着臧霸的眼睛,看着张猫儿几个一脸的惶恐,笑了笑,道:“跟我说说看,你们几个是怎么想到去打劫诸葛瑾那小子的?宣高将军不给你们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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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救救孩子

吴狗儿张猫儿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偷瞄了下臧霸,不敢说话。

“简先生让你们说,你们就说,再哆嗦老子剁碎了你们!”吴敦大骂道,一个吴狗儿,一个吴老二,可让他郁闷了半天。

“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吴狗儿几个骇得直打哆嗦,又朝简雍磕头如捣蒜了起来。

简雍呵呵笑道:“叔友还真是个急性子,瞧把他们几个吓的。”

“俺就瞧不上他们的尿样,说出去他们是俺大哥的兵,都丢死俺大哥的人了!”吴敦不无抱怨的道,简雍这种毫无拘束的性子很对他的胃口,既然简雍叫停,他也就不再吓唬这几只小阿猫了。

“不敢说是吧?”臧霸微笑着接过话,朝简雍抱了抱拳,道:“简先生,某可否与你商量个事?”

“宣高说来就是,不用这么客气。”简雍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式。

臧霸道:“先生是个仁慈心肠的,他们几个违了某号令,若不是为了给诸葛长史一个交待,某早砍了他们!不过先生既然决意放了他们,某便也不再追究此事了,只是某这几个兄弟,先生也看到了,都是些急性子的,呵呵,某怕他们几个拿了小贼们出气,违了先生心意,不如?”

说到这里臧霸停了下来,笑道:“不如将这几个小贼就送与先生为奴,这样我这几个兄弟就算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拿几个小贼们出气了,可好?”

“大哥你什么意思?”吴敦闻声大叫了起来,“拿这几个狗屎般的小贼送与简先生,不怕丢了咱兄弟的脸?俺保证不杀这几个狗贼就是了,他娘的,杀这尿样的东西,没白的还脏了俺的刀!”

“哈哈,老吴,你的保证要能信得,俺以后就叫狗儿算了,叫俺孙狗儿,哈哈!”孙康大声嘲笑道,臧霸结义兄弟五个,除了臧霸大哥的位置不变,其他四人也就孙康因为是孙观的胞兄,还被孙观叫一声哥哥,其他人相互间都是只叫名字,不排年齿的。这个“狗儿”,却明显是因为吴狗儿这个名字来的。

“胡说!”吴敦拍板子大急,“俺只说俺不杀这几个狗贼,可没说你孙狗儿不杀,谁不知道你的刀专杀脏东西的!”

“哈哈哈!”众人大笑。

臧霸罢了罢手,朝简雍抱了抱拳笑道:“他们几个就这样,先生见笑了。”

“若不这样,就不是兄弟了!”简雍饮了口杯中了酒,笑道,“承宣高美意,他们三个,我收下了!”

吴狗儿几个得蒙大赦,最机灵的吴老二当先重重的磕了个头:“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吴狗儿张猫儿也跟着连磕了几个头,眼泪鼻涕流了一地,一片多谢救命之恩的声音。

“好了!”臧霸冷哼一声,“以后简先生就是你们的主人了,还不快将当日的事与简先生说了!”

“是,简先生!”吴老二应了一声,头又重重的磕了一下地,爬了起来。

“嗯?”臧霸一声重重的鼻音。

“是,主人!”吴老二刚刚抬起了头又“呯”的一声响重重的磕到地上,一时头昏眼花,差点撑不住,还别说,这一连串的也不知道他都磕了几百个头了。

简雍罢了罢手,笑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诸葛瑾那小子不是还没死么?不说也罢,你们下去吧。”说着又朝臧霸抱了抱拳,笑道:“宣高,我与你讨几件换洗了衣物?”

“这是自然!”臧霸大声笑道,挥了挥朝他的亲兵吩咐道:“带他们下去洗干净了,换身干净的衣裳!”

那亲兵队长应了一声,便要上来拖吴老二几人,吴老二却不知哪里又来了力气,挣扎着跪直了身子,朝简雍又重重磕了个头:“主人,我说,我把那天的事都跟主人说!”

臧霸的亲兵队长愣了愣,便住了手。

吴老二眼泪哗哗的流着,捋着脏兮兮的袖子胡乱用力的擦了擦,收了收鼻涕:“主人,那一天也不是什么事,就是陈老大看着我跟狗儿新来的,说是带我们去见见血,就换了衣裳下来,去老爷山等着,不管谁上来,就一刀砍死他,抢了他的财物大家平分,那天那个人,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只看他一个书生样的,骑着马,边走还看着书,像是有钱人的样子,陈老大就叫小的给他一箭,小人笨,没射着,狗儿也没射着,那书生就跑了,还是陈老大自己射着了他一箭,那书生掉下马来,就一路急跑,陈老大跟张老大他们就追,我跟狗儿,还有张大哥跑得慢,在后面跟着,后来就来了个长胡子大汉,一箭射死了陈老大,张老大拿着刀追上去,也被射死了,樊老大他们就跑了,那大汉一射一个,全都被射死了,我跟狗儿,还有张大哥跑在后面,赶紧躲起来,那个大汉也不管我们,从陈老大他们身上取了箭下来,扶着那个书生,牵着马就走了,等到天黑,我跟狗儿,还有张大哥才,才回来了,后来才知道,那个书生是刘使君的人,将军说我们闯了大祸了,要把我们交给刘使君,呜——”

他一口气说了好大一通话,什么陈老大张老大樊老大,大概因他们是新来的,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老大,至于那个张大哥,则是张猫儿无疑的。

“一箭一个,某这几个手下,也是好手,在此人手中却如杀鸡屠狗般,哈哈,某去看了现场,果然神箭无双,却不知是哪个好汉!”臧霸抚掌大赞道,神情慰为向往。

“那是太史子义!”简雍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个吴老二在连番惊吓之下,居然还能如此清晰的将当日的情形说出来,倒教简雍小小的惊讶了一把,和声对吴老二几个道:“你们先下去洗一洗,待我回了下邳,你们与我一起回去罢!”

张飞白了简雍一眼,这个死大头,又充什么滥好人!

“多谢主人,”吴老二又重重的对简雍连磕了几个头,眼泪哗啦啦的又涌了出来,“小人,从来没有人对小人这么好过,小人从今以后,一定,小人一定为主人肝肠流地,报答主人的大恩大德!”

说到后面,吴老二抑不住悲伤,眼泪更如暴涌的泉水一般不要钱的往外冒,连着悲泣声,叫人听了也不禁恻然。吴狗儿张猫儿几个,也是大声痛哭

张飞乜了吴老二一眼,大概这小子不曾读过书,只是听人说过什么“肝脑涂地”,于是自作聪明的改个什么“肝肠流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谓稚子归于慈母,不外如是罢!”臧霸感慨一声,挥了挥手,几个亲兵上来,将哭成一团烂泥的吴狗儿三个拖了下去。

简雍笑了笑,其实他眼圈也红,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还可以哭成这个样子的,不过他们一个十五,一个十七,一个十九,也都还是个孩子呢!

只是这个臧宣高?

简雍朝臧霸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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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你知我知

这个臧宣高,他就这样练他的兵么?

说吴狗儿这些人出去“练胆”没有臧霸的默许,简雍是打死也不信的,否则吴狗儿他们出去,要的就是打劫,而不是“练胆”了!

或者这直接就是臧霸练兵的老办法,当土匪么,都要叫新入伙的先去杀个人,纳投头状!简雍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整个北徐州,甚至兖州、青州一带的所有山贼土匪都跟臧霸有关,给他面子,受他领导,奉他为盟主,若是有哪个不服的,怕不都已经教臧霸给剿灭了!

盗亦有道,臧霸在徐州能从陶谦到曹操,屹立四朝而不倒,还越活越有滋味,凭的也就是他在整个从兖州泰山青州北海到徐州琅琊东海这一带的盗贼系统关系,臧霸就是这一带山贼土匪的老祖宗,北徐州不靖,根本因由,就在臧霸身上!

若不是后来曹操太强势,定鼎中原,只怕五朝六朝七八朝元老,臧霸也能接着混得下去,谁来这里,不需要他这个地头蛇的支持呢?当然臧霸也够谨慎,只当地头蛇,不争天下龙,无论谁主徐州,留着他固然不十分舒服,想要动他,怕不都得花个十分力气,鸡肋鸡肋,可不就是这个?

想通了此节,那么臧霸如此坦然直接的将吴狗儿三个交与自己的原因,便也没那么简单了!他大可以直接将吴狗儿三个杀了,来个一推六二五,谁还能把他怎么着?可是臧霸却大大方方的直承此事,并把吴狗儿三个肇事者交给自己,臧霸心里明白,以刘备今天的实力,还不足以拿他开刀,于是他用自己的方式,表明了他的态度,你懂,大家还相安无事,你不懂,也不会伤了和气,想必还会大赞他臧宣高忠厚可本份,只是连这么简单的暗示都不懂的人,又怎会配为我臧宣高的对手!

一力破十会么?

只这一刹那功夫,简雍心里闪电般的划过一系列念头,还没想得十分周详,有些是他在下邳时就与刘备等人商量推猜出来的结论,只是在这里得到进一步的证实,有些,则是新的发现。简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浑不在意的饮着酒。

小事情抛开一边,臧霸殷勤的与简雍劝着酒,至于张飞,他一直就闷着个臭脸,臧霸数次礼节性的与他举了举酒杯,客气话都不好说出来。

“简先生,你说那一天救走那个书生、嗯,救走诸葛长史的,就是东莱太史慈?”孙观小心的问道。与吴敦等人粗豪大气不同,孙观此人葛巾锦袍,沉稳内敛,倒是有几分恂恂若儒者的样子,也是他对简雍与张飞一举一动尤其格外的谨慎留意。

“不错,就是他!”

“竟是天下知名的义士东莱太史慈?”臧霸亦是一怔,显然他刚才并没有听清楚简雍话里的“太史子义”是什么意思,此刻经着孙观提及,这才醒转过来,脸上写满了惊讶,抚案大叹:“此等英雄,臧某竟然无缘一见!”

“子义么?要见他还不容易。”张飞瞥了简雍一眼,难得的开了一次口。

“益德将军此话怎讲?难道太史子义也在徐州?”臧霸大讶,随即失笑,那个年青书生都被刘使君任命为长史了,像太史慈这样信勇闻名于天下的人物,若真的在徐州,又岂会寂寂无声的?

“他,”看着简雍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张飞立即收了声,冷哼一声。

狐疑之色在臧霸眼中一闪而逝,早就听说简雍在下邳时就曾屡给张飞小鞋穿,看来此事不假,难怪张飞此次来一直都闷闷无声的。只是不知这张飞和简雍到底什么矛盾,竟然带到外人面前来,这个刘备?

“哈哈!”简雍扶案大笑,“太史子义的事,益德最清楚,他不爱说与我听,宣高一会自去问他就是了!”

“呃?”臧霸与他的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张飞瞥了简雍一眼,哼了一声,摇了摇手中杯子,没酒了,回头看了案下酒坛,举起来晃了晃,咚咚还有点响,张飞干脆举起整个坛子,哇哇往嘴里灌酒。

一人向隅,满座不欢。一个张飞臭着脸杵在那里,尽管臧霸刻意陪着笑脸,简雍直接无视张飞,这桌酒也是闷得慌。又说了一些客气的话,酒过三旬,简雍看着差不多了,便借口不胜酒力,退了出来。张飞则是与臧霸直接抱了抱拳,对吴敦几人说了声失礼,也不管简雍,扭头自去了。

“简先生,益德将军这是?”孙观小心的问道。

“他呀?”简雍笑了笑,“你们别管他,就是跟我闹别扭,不是针对兄弟几个的,兄弟几个千万别多心了,哈哈!”

“这个自然。”臧霸笑了笑,吴敦还要张口问个清楚怎么回事,后面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襟,便也住了声。

几人脸上挂着笑,心里带着狐疑或是不屑,拥着简雍出来。几个亲兵早已候在那里了,吴狗儿几个已将身上泥泞血污清洗掉了,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稚嫩年青的脸庞带着紧张惶恐,看着简雍出来,急急迎了上来,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吴狗儿(吴老二、张猫儿)叩见主人!”

这一套动作有些生疏,说话也参差不齐,不过显然是有人临时教他们了,让他们知道跟新主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该怎么表现。

简雍有些意外,随即才想起来,臧霸刚把这三个送给自己做奴仆的,揉了揉有些发烫的太阳穴,“都起来吧,以后不要叫我主人了!”

吴老二三个刚要站起,闻声又跪了下来:“求主人不要抛弃我们几个!”

看来这三个人里,吴老二机灵点会说话已经取得共识了,便是年纪最大的张猫儿,也把说话的机会让与了他吴老二,只是可怜巴巴的望着简雍。

“呵呵!简先生,”臧霸笑着开口道,“若是简先生不喜欢他们,把他们带到下邳让他们自去求生算了,要还在我这里,怕他们是活不下去了!”

“嗯?”在这个臧霸心中,杀一个人只怕还不如捏死一只蚂蚁?

简雍脸上挂着笑,有些为难,摇了摇头道:“可是他们并非宣高你的私奴,你怎能把他们送与我为奴?那我与你不就成了掠人为奴之辈了么?”

“这?”臧霸脸上顿时一片尴尬,他心中压根就没想过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简雍的话,最关键的是,简雍这话声音不小,让很多人都听见了!

“小的自愿到主人那里做奴的,不干将军的事!”吴老二机灵,连忙重重又磕了个头接过话。

“小的也是愿意做主人的奴仆!”吴狗儿张猫儿也抢着道。

“嗯?”简雍点了点头。

这就是求为奴隶而不可得的时代么?

目光在三个半大孩子身上划过,惶恐,乞求,畏缩,卑微,懦弱,绝望,简雍缓缓收起了笑容:“你们,怕吃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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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交个朋友

“小人不怕吃苦!”张猫儿大声应道。

“小人不怕吃苦!”吴狗儿、吴老二也齐声应道。

臧霸有些奇怪,不明白简雍这慎重其事的问这几个小毛贼怕不怕吃苦,什么意思。

“怕死么?”

“不、不怕!”几人的回答夹着犹豫和惶恐。

“那你们刚才哭什么哭!”简雍突然厉声喝道,把臧霸几个都给吓了一跳。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三人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重重的又磕起头来。

“起来!老子不要磕头虫!”简雍大喝一声。

三人吓得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站好了!”简雍背着手从他们身边走过,“把马尿擦了,大老爷们,有卵子没有?哭天抹泪的,像个男人!嗯?”

三个人忙迭的捋袖子抹掉眼泪。

“把腰挺直了!”简雍大吼。

三人把卑躬的腰挺了挺,依然不是很直,跟后世的站军姿差远了,跟这个时代的大汉将军也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简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也不是来纠正军姿的:“大好男儿,有手有脚,为什么非得为奴为婢,嗯?要跟着我,可以,自己走,到东海,兰陵,找陈到,别问老子谁是陈到,别问老子怎么去,走,现在就给老子走!”

吴狗儿几个,傻了似的,走又不敢,留也不是,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臧霸五个兄弟,还有十几个亲兵侍卫,一个个看戏似的看着简雍和他的三个尿样小贼,尤其不明白刚才还懒洋洋满脸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似的简雍,说变脸就变脸,仿佛一头下山猛虎,就要噬人!

吴敦凑到简雍跟前:“简先生,要不要给他们几个些干粮带在路上?”

简雍看着他们三个,正要说话,吴老二猛的挺直了胸,大吼一声:“是,主人!”

带着哭腔,吴老二仰着头,当先迈步向外走去,始终仰着头。吴狗儿张猫儿两个,挺着胸,哭泣着,也跟着向外走去。

倒有几分骨气呢!

“简先生,你这样,只怕这几个小贼要跑了?”孙观在简雍身后笑着道。

“跑了就跑了吧!”简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是秉性忠义的,我留他们在身边做什么!”

“哈哈,简先生,高见!”孙观竖起大拇指,臧霸亦是大笑。

是夜,简雍和张飞受臧霸招待就住在臧霸府上,两人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由两人带来的亲兵宿卫,不过张飞依旧不理简雍。臧霸吴敦又来邀请简雍夜宴,简雍推说自己醉酒不去,让他们去找张飞,臧霸也不坚持,果然张飞一拉就走,简雍确实也喝了不少酒,夜幕初降就沉沉的要入睡。

臧霸的右司马孙观却摸了上来。

简雍睡眼朦胧,打着哈欠,把孙观放了进来。孙观满脸歉意:“这么晚了,实在不该来打搅先生睡觉了。”

“来都来了,还有什么该不该的?”简雍不在意的笑了笑,看着孙观手里捧着一个漆黑的铁盒子,举轻若重,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顺着简雍的目光,孙观微微一笑,把铁盒子放在桌上,打开。

“这,这什么意思?”简雍不是很识货,不过看着这一箱子黄澄澄的物事,用屁股想也明白这是啥玩意儿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简雍嘴里问着,两只眼睛直直的就没离开这个箱子,两只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抱住箱子提了提:沉,真他狗日的沉!

简雍竟然没有撼动这只箱子分毫,讶然看着孙观。

孙观神态恭谨,看简雍两只手抱向箱子,一阵鄙夷之色在眼中迅速闪过,笑道:“我大哥也没什么别的意思,知道先生一向清寒,这只是小小意思,给先生添几件换洗的衣裳。”

“这么多?”简雍呵呵一乐,“这么一箱子金子,得有多少斤呀?足金?”

“足金!”孙观笑道,“多少斤我也不知,抱着挺沉的。”

“嗯。”简雍满腔的睡意都扔到膏药国去了,饶有兴趣的盯着这箱看,手指丈量着,长,二十公分左右,宽,十五公分以上,高,不下十公分,嗯,眯着眼睛想一想,铁皮厚度,忽略不计,20x15x10,就是三千立方厘米,一立方厘米黄金差不多二十克重,也就是说,这么一只小箱子的黄金,如果是实心的,差不多就得有一百二十斤重,斩头去尾,留点空隙,简雍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这,差不多得有一百斤吧?”

说着简雍伸长了手,在孙观胳膊上捏了捏,硬!

想不到这小子看着精瘦精瘦的,抱着这百来斤的条子,竟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看来战斗力也不可小觑!

孙观没有躲开简雍在自己胳膊上揉捏的手,笑道:“小小意思,还请先生笑纳!”

“嗯?”简雍漫不经心的应着,随手又拿起一根条子,放到嘴里咬了咬,软!

看来是真金无疑了,简雍叹了口气,把条子扔回箱中,“仲永,何必如此呢?”

看着简雍两只眼睛镗亮晶明,孙观早已收起了轻视,恭声道:“没别的意思,就是与先生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就这乌七八黑的,你们引开张益德,拿着一箱金子来与我交朋友?”简雍笑了笑,坐了下来,示意孙观请坐,“这么说早间我们坐在一起饮了半天酒,原来还不是朋友了!”

孙观依然恭身肃立,仿佛只是简雍的一个跟班长随,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呵呵笑道:“先生说笑了,早间我们是朋友,现在我们也是朋友,这只是一点小小意思,孝敬朋友的小小意思,既是朋友,又何必推辞呢?”

简雍有些郁闷,老子脸上就写着“贪官污吏”这样的字眼么?拿金子来跟老子交朋友!简雍不知道,孙观之所以会拿着这一箱条子来见他,这里头足足的一百条,整整的一百斤真金,却是因为简雍在日间宴席上与臧霸一句无心的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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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个趣事,写这一章的时候,我查了下黄金的比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黄金的比重是19.6,是铜的两倍!也即是说,我平常喝的饮料,500ml一瓶的,就是一斤重,如果换成这么大块头的黄金,或者就是这么一瓶500ml的液体黄金,那就是19.6斤重,取整就是二十斤!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有过一次买过五瓶水的经历,提在小塑料袋里,晃悠晃悠的走,五瓶水占多大的空间也就那样了,可若是换成黄金,那就是黯然销魂的一百斤!!!

今天遭遇了惨无人道的断网危机,直到现在才重新连上,所以,今天只有这一章了,明天四更,补今天的,第一更将在早6~7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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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礼多忒怪

“你又不曾欠我钱,不用这样站着,是朋友,就坐下来说话!”简雍随意的招了招手。

孙观脸色变了变,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依言坐了下来:“孙某惭愧!”

岂不知道就是因为简雍与臧霸说的关于欠钱不欠钱这同样的一句话,初时大家还觉得是玩笑——事实上简雍也确实是在开玩笑,十分纯粹的一个玩笑,然而事后臧霸与孙观等人一合计,却坚定的认为,简雍是在暗示,很明目张胆的在向自己索贿!

这种事,是宁可误会,不可以装傻的。

可怜的简雍这回是真的躺着中枪了,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给人一种奸臣小人贪得无厌的那种错觉,更不明白孙观这会在惭愧什么,惭愧拿金子来污辱老子么,笑了笑,道:“仲永兄,咱们开城布公的说吧,你们送我这个箱子,想要我做什么?”

“不敢!”孙观哪还敢再说什么交朋友这类的话,脸上堆着笑,“只是希望先生能在使君大人面前,替我大哥多多美言几句。”

孙观也郁闷,这回原来不是简雍在公然索贿,而是自己有求于人,上门行贿了!

“哈哈!”简雍大笑,“如果我把刘玄德的脑袋给拧下来,让你大哥坐上这徐州牧的位子,你们给我多少?”

“这个?”孙观吓得站了起来,连连作揖,“先生说笑,我大哥决无此意!”

“我也希望是这样的!”简雍手里又拿起一根条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要是我给你十箱,这么大的条子,买你大哥的脑袋,你干么?”

孙观脸上笑容顿时僵住,双瞳骤然收缩:“先生这是何意?”

“再加个青州刺使呢?”

孙观脸色数转,由阴转晴,呵呵笑道:“先生说笑了!”

“确实是说笑!”简雍三根手指夹着那根条子,揉成了个u字形,放到手心抛了抛,展颜笑道:“你回去告诉宣高,这根条子我收下了,顺便奉送刘玄德说过的一句话:不谋万事者,不足以谋一时!”

孙观呆了呆,朝简雍深施一揖:“是!”

目光在桌上铁箱子流过,孙观退后两步,简雍轻轻合上了箱子:“其余的,你拿回去吧!”

张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了。溜进简雍的房间,却见着简雍正在无聊的揉捏一根赤黄赤黄的条子。

“喝饱了?”简雍头也不抬,饶有兴趣的把这根被拉长了的条子再打了个结。

张飞满身酒气在简雍对面坐了下来:“哪来的?”

“臧霸送的,一整箱,一百斤!”

“嗯?好阔气!”张飞哑然失声,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没要!”简雍笑了笑道,这黑子,以前也没见他这么贪财呀!

张飞瞪大了眼睛:“没要?为什么不要?你傻了你!”

“老子来这又不是要条子来了!”简雍白了张飞一眼。

“那你干嘛来了?”张飞不服气的坐了下来,如果说要剿匪,他张飞一个人来就行了,要敲打臧霸,张飞自信自己也能办得很好,可偏这个简大头不但要跟过来,还要自己装着一副跟他深仇大恨的架式,干嘛呢?

简雍懒得理他,将手里的揉成麻花状的条子扔给张飞:“怎么样?”

张飞道:“臧霸这五个兄弟,个个身手不弱!”

“还有呢?”

张飞不满的瞪了简雍一眼:“你又想说什么?”

“琅琊已经成了臧霸的私家领地,只要臧霸愿意,他随时可以拉出一支几万人的大军来,臧霸很有钱,这些条子成色十足,至于粮食兵甲,他只更多不会更少,糜子仲在这里,日子不会好过!”

糜竺是琅琊相,理论上琅琊最高地方长官,也有兵权,不过跟臧霸互不隶属,一山二虎、错了,是一山一虎加一羊,虽然这只羊一条龙罩着的!

张飞微微皱眉,轻轻点了点头,“你看臧霸这人可靠么?”

“又不是自己兄弟,有什么可靠不可靠的?”简雍笑了笑,站起来给张飞倒了碗水,“臧霸五个兄弟情同手足,那个孙观颇有几分机智,不过都是一群小富即安之辈,我料想,臧霸也不敢十分乱来,他不过是在示威,警告我们不要妨碍他的既有利益!”

张飞有些郁闷,没有十分的必要,他也知道不宜对这个臧霸动手,事实上他对臧霸和他的几个兄弟还是蛮有好感的,不过受人威胁,谁都不好受,尤其是张飞。

“守户之犬,不足为虑!”看出了张飞心中不爽,简雍笑着安慰他道。

“嗯。”张飞点了点头,“我只担心他会反咬我们!”

“这个人,还是要名声的,不是那种吕布那种见利忘义之辈!”说到这里,简雍把目光又放到了兖州方向,最新得的情报是,曹操跟吕布因为连番大战,兖州一岁无收,两家都大闹粮食危机,各自罢兵了,吕布屯兵于毗邻小沛的山阳郡,还控制着济阴郡,吕布的盟友、一同陈宫背叛曹操的张邈张超兄弟保有陈留郡,与背依袁绍的曹操继续对峙着。

次日,张飞照例一大早就起来打熬力气,与臧霸几个兄弟还有一番互动,简雍则睡到日照三竿才不紧不慢的爬了起来。

“先生一夜好睡!”待简雍出来,臧霸等人早等候在一边,笑着迎了上来。

简雍哈哈大笑:“我这人贪眠,老习惯了,宣高你不是在等我罢?”

“昨日是臧某唐突了,今日特来与先生道歉的!”臧霸一脸的羞惭,对着简雍一揖至地。

“这?”简雍吃了一惊,连忙闪到一边,伏下身来将臧霸扶住不让他拜下去:“宣高,何以至此!你这叫我老简何以自容?”

张飞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睛,手摸着自己钢针般黑浓胡子,并不说话。臧霸的几个兄弟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吴敦尤其性急,大声嚷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吴敦早纳闷最大哥为何一早大守在简雍院门前,等了大半天了就为等简雍出来?先前吴敦还对简雍印象还不错,虽然简雍不是武将,却也是豪爽,对他脾气,只是自家兄长在此人面前如此一再的低声下气,叫他十分的不舒服。

“臧某惭愧!”在简雍用力举托下,臧霸也没有强行拜下去,就势站了起来,也没理会不解忿忿的吴敦等几个兄弟,苦笑道:“我只是与先生投脾气,早就听说先生一向清寒,这才自作主张了些,叫先生笑话了!”

“宣高这就见外了!”简雍哈哈大笑,“你一向‘先生’、‘先生’的叫我,我是个不在意,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朋友之道,贵在交心,叫阿猫阿狗又有何妨,只是这落在叔友兄弟几个眼里,倒是我为尊你为臣了,叫他们如何能开心?叫我如何能不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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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屡屡生事

“简先生,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吴敦武艺不错,就是神经大条了点,一向是冲锋陷陈的大将,像昨夜这种摸黑行贿的精细活,臧霸自然不会与他商议的。此时听着简雍与大哥臧霸说话,吴敦却是莫名其妙的。若是大往日,大哥臧霸不与他说,吴敦自己闷闷不乐了一会,半天后也就过去了,只是现在他对简雍印象不错,忍不住出声问道。

简雍哈哈大笑道:“昨夜你们都去饮酒了,仲永兄弟抱着这么大的一箱金条子来找我,足足的一百斤,我老简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哈哈!”

吴敦张大了嘴巴,浑然没觉有人在背后扯他的衣裳,大着舌头几乎就是吼了出来:“一,一百斤金条子!你收了没有?”

“叔友!”不防简雍当面直陈此事,臧霸面皮发烧,再看吴敦这副模样,不由大怒,“你卖什么呆?简先生岂是那种贪财之人,还不快向简先生赔不是!”

吴敦打了激灵,看着大哥臧霸怒气勃发,顿时蔫了下来,讷讷的低着头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

“唉,唉!”简雍连忙伸手拉住臧霸,不悦的道:“叔友是个直肠子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我老简岂是那种小气之辈?还道什么歉!”

臧霸脸色一僵,无奈摇了摇头,朝简雍抱了抱拳,笑道:“是臧某鲁莽了!我这兄弟,一向就是这样不懂事!”

“跟他一样不懂事?却是大将之才!”简雍指着张飞笑道,张飞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简雍只在开阳驻了一宿,虽然他起得晚,该赶的路还是要走的,简雍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阳都,糜竺担任琅琊相后,将治所移到了那里,同时,阳都也是诸葛瑾的老家,简雍已经向诸葛瑾打听清楚了,他的寡母和两个弟弟两个妹妹,都还住在阳都老家。

来时臧霸出城十里相迎,去时,臧霸亦是出城十里相送,到了午后,臧霸的亲兵临时搭了个大帐,一行人进去休息,上好的酒肉堆了上来。

“宣高不愧是琅琊的定海神针,有宣高在,这一路上果然一个毛贼都没有!”饮了几杯酒,简雍开口大笑道。

臧霸心中顿起警惕,哈哈大笑道:“谁不知道臧某是这里的贼祖宗,哪个小毛贼敢抢臧某,不怕风大闪了腰!”

“嗯?那我就要说你个不是了,哈哈!”简雍倚着大柱,伸直了两条腿大笑。

“先生请讲?”

简雍坐直了身子,笑道:“你也知道,糜竺是我的兄弟,他现在是琅琊相了,不过这里老是有几个小毛贼搅得他不能安宁,你也不帮帮他?”

“这?”臧霸微微一怔,双眸精光烁闪,呵呵笑道:“此小事耳,从今以后,琅琊地界,要是还有人敢拦道不法,先生唯我是问!”

“好,痛快!”简雍抚掌大赞,“我再跟你说个事……”

……

琅琊相糜竺此时正陷入一片烦恼中。

琅琊治所本在开阳,不过自从骑都尉臧霸驻军开阳后,陶谦也就一直没有任命新的琅琊相,一直由臧霸驻防徐州北部,有臧霸在,北徐州一向无事。作为交换,陶谦也便默认了臧霸占有琅琊的事实,直到刘备对徐州人事进行了这一番调整。

糜竺担任琅琊相后,便将治所移到了阳都,不过他并不长住在这里,糜竺还兼着另一个身份,典农校尉,这是原来陈登担任的职位,这两个多月来,糜竺大半的时间,还是徐州各郡巡察,就是他在阳都的太守府,现在也只是略具雏形,还没有完全运转起来。

其实按糜竺本来的意思,他是不想担任这个琅琊相的,这倒并非是他怕事,虽然谁都知道这个琅琊相会刺激到臧霸,不过糜竺与臧霸也略有交情,倒不怕他搞事,虽然这两个月来,臧霸确实好像也没有闲着。

倾其所有帮助刘备在下邳屯田的事,糜竺也不承受了家族不小的压力。这两个月来,下邳所幕之屯户固然节节上涨,他糜家的粮仓却也眼见着一天天越见露底了。要知道,粮食生意原本占了糜氏家族生意相当大的一部分,现在糜家一颗粮食也没有运离徐州,还要从扬州、荆州源源不断的运粮进来,投给刘备那个无底洞,糜氏家族内已经开始有了抱怨的声音了,尤其现在兖州大饥,每一颗粮食运到兖州都能获取暴利,说是斗粮斗金也不为过,有钱不赚,还要亏赔进去,这让糜氏家族内部反对的声音愈发的激烈了起来。

当然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时间会证明今日他糜竺所做是正确的,这一点糜竺有十分的信心,不过眼前却有个问题很叫人头大,那就是,糜竺到琅琊后,也不知道他该做什么,尤其是他上任以来这层出不穷的盗匪问题,更让糜竺头痛不已!

糜竺初任琅琊相时,刘备曾拔给他五百郡兵,给太多了怕会刺激到臧霸,到了阳都后,五百郡兵根本撒不出去,太少了,驻守阳都城都还不够。糜竺主要依靠的还是他自己的家丁部曲,又招一千人,才勉强将阳都城看住,出了阳都,到处是路霸山匪,不归他糜竺管了!

高筑城,广积粮,勤练兵!

这是当初简雍给出的九字诀,糜竺轻叹一声,说得容易,做着难呢!

难就难呗,给条路走就行,老子就当自己不是琅琊相,当个阳都令总行了吧?偏偏当初简雍告诉他的却是,“不要跟臧霸起冲突”,而这回,却有一件头痛的事,跟臧霸起冲突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是有人杀了臧霸的兵,至于为何被杀,臧霸清楚,糜竺也清楚,上不得台面的事,如果是糜竺的人干的,臧霸也不会再深的计较,毕竟他有错在先,而且臧霸的性子决定了他就是不满有这么一位琅琊相的存在,也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不会自己直接跳上前台来。

问题是,动手杀人的那位原本跟糜竺素不相识,几天后,却成了糜竺的座上宾,而这位,紧接着又动手打伤了过来找场子的那一位,这回倒霉的是臧霸结义兄弟,左司马,孙康!

“主人,诸葛二公子求见!”

糜竺正在长吁短叹,管家进来小声的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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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信任问题

“想请宣高来当这个琅琊相!”在离走前,简雍终于抛出了臧霸一直想得到,无论陶谦,亦或刘备却都一直没有给他的。

“这是先生的意思,还有刘使君的意思?”臧霸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丝不同,沉声问道,尽管简雍的这一句话让他心跳急速加快,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简雍笑了笑:“这本来就是玄德的意思,不过那个时候,就是我劝止了他,提议让糜子仲到琅琊来的!”

简雍毫不犹豫的将好名声送给了刘备,端起酒杯,这酒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以简雍粗浅的认识估计,就是糜竺家里,怕也拿不出这么好的东西来待客,亦可见臧霸这个前土匪头子应该头子应该卷了不少好东西,也许曹操他老爹就是他干掉了!

“你,什么意思?”吴敦大怒,听简雍说他坏了自家大哥的好事,忍不住出声质问。

“琅琊重地,不能交给一个信不过的人!”

臧霸陷入了沉默,他不能确定简雍说了这些话,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尽管他确实对琅琊相这个位置势在必得,否则也不会一直跟糜竺搞小动作了。

看着臧霸无语,简雍笑了笑:“糜子仲到琅琊后,果然不出我所料,令不出阳都,这琅琊地界,终究还是你说了算,我一度以为,臧霸就是徐州的毒瘤烂肉,必须坚决割掉的!”

臧霸的几个弟兄闻言都站了起来,怒视着简雍,臧霸眉头一扬,看了张飞一眼,又了看向简雍,笑了笑,并不说话。

张飞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饮酒,吃肉,仿佛这一切都与他全无关系。

“不过从昨天到今天,我改变主意了!”简雍不紧不慢的饮着酒,如果目光是刀,臧霸的几个弟兄杀人的目光早已经将他穿透了千万遍。

简雍笑了笑,解释道,“昨夜孙观送金条子给我,我曾问他,我拿十倍金与他换你臧宣高的脑袋,问他答应不答应?”

“我的兄弟,我信得过。”臧霸眉头已经展开,自信的笑道。

“我想就是掉了他的脑袋,他也不会背叛你!”简雍由衷的赞道,“宣高能有这些兄弟相伴,此生足以自傲了!”。

臧霸笑了笑:“臧霸此生,不贵良田美宅,不贵金银财帛,亦不贵美女娇娃,惟有我们五兄弟生死同心,才是臧某立身之本!”

“不错!”简雍抚掌大赞,“金银财帛如过眼云烟,得之不足喜,失之不足忧,惟有兄弟之义,求之不能多得,失之不复再有!”

这一句话,连着臧霸那几个弟兄,看向简雍的目光也柔和了起来。

“我们兄弟早已生死相许,自然永不相负!”孙观冲简雍抱了抱拳。

简雍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

臧霸眉头微挑,看着简雍,静静的没有说话。现在,臧霸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确定刘备先前确实是有过考虑将琅琊让与自己的,只是被这个简雍给阻了。不过此时臧霸心中,丝毫也没有怪罪简雍的意思,心内反而隐隐的有几分后悔,后悔自己为何沉不住气连日来不住的在琅琊使小动作,落了下层不说,还平白的遭人鄙视!

“于我个人来说,我更希望,你能像自家兄弟一样,是个信得过的人,可惜!”臧霸心中在想什么,简雍不得而知,才饮了这几杯,他却仿佛就已经有些醉了,依然还自顾自的发着他的感慨,长叹一声:“可惜我们还不是兄弟,重情义,轻死生,一头磕下去,千里万里永相随,刀山火海不背弃!”

说到动情,简雍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连忙伸手擦去,哈哈大笑:“抱歉抱歉,老简失态了!”

“先生真是性情中人!”臧霸悠然一声叹息,起身离座,与简雍一揖至地:“承蒙先生看得起,我臧霸在此立誓,泰山不倒,东海不枯,臧霸决不背负刘使君,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

糜竺缓步出来,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长身而立,见着自己出来,微施一揖:“诸葛亮拜见府君大人!”

“二公子不必多礼!”糜竺抬手虚扶,少年身长七尺,面如冠玉,正是诸葛瑾之二弟诸葛亮,今年不过十五岁,沉稳内敛,英华毕集,让人一见不觉忘俗,却是难得的一浊世翩翩佳公子,只在那里长身一站,糜竺满腔的烦恼便已不翼而飞,心中欢喜顿生,刚要坐下,身子便又停住,抬手笑道:“二公子请坐,不必拘礼!”

这个“拘”字一出口,糜竺便隐隐有些后悔,只觉“拘礼”这等事,绝不会在此等人物身上身上出现的,不觉讪讪的收了手回来,呵呵笑道:“我与子瑜相交莫逆,二公子若不介意,何若也唤我的字‘子仲’?”

“亮岂敢如此!”诸葛亮笑了笑,“亮字孔明,前日得蒙糜公家人传来家兄书信,今故来拜会糜公,可不曾扰了糜公休息?”

“呵呵,没有。”糜竺罢了罢手,笑道,随即有些疑惑的看着诸葛亮:“二公子今年,该还不到行冠年纪罢?”

“亮今年虚齿十五,先父捐世前,已替亮取了表字。”诸葛亮正容道。

“糜竺失礼了!”糜竺连忙敛容,与诸葛亮深施一揖,诸葛亮亦回施一礼,糜竺笑道:“孔明既已接到子瑜家信,想必子瑜信中所写,孔明已明了?”

“亮今正是为此事而来!”诸葛亮点头道,“亮前日也接到家叔来信,家叔具言已在荆州为亮延请名师,要亮携幼弟二姊往荆州相会,只是未得家兄消息,故才一直未曾动身。”

“这?”糜竺讶然,坐直了身子,“如此说来,孔明是决定要去荆州求学了?”

“是。”诸葛亮不意糜竺为何有些失态,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不知孔明几时动身?”

诸葛亮道:“只待将家中略略收拾,便可动身。”

“此事?”糜竺有些为难,想了想,苦笑道:“孔明有所不知,如今道路不靖,孔明若是就这般扶老携幼出远门,恐怕多有不便。”

“当今世道,难有宁日,不知糜公可有教我?”诸葛亮也不作伪,与糜竺深施一揖道。

糜竺想了想,笑道:“张益德将军受命巡视诸郡,今日会到阳都来,若是孔明不为难的话,便与益德将军同日离开阳都,由益德将军一路护送,不知孔明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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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摇旗呐喊:想我诸葛亮这个时候应该在荆州跟月英花前月下的,作者无良不读书,还想拉我做童工,抗议呀,大家用票票砸死这个无良作者~~

无良作者:小亮你今年都十五岁了,瞧你隔壁家阿毛,这年纪人家都当爹了,还童工呢你?什么,月英mm,放心啦,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还要几年的么,急啥

第三十二章 国士借粮

“……像陈元龙,当为徐州名士之翘楚,只是太年轻了!数天下群贤,第一首推管幼安,其次曰邴根矩,二君高德,真一世之异人,士之精藻,清规邈世,魁然而峙,汜每日汲汲向贤,犹不能望二君之项背也!”

大耳朵刘备悠然点了点头,管宁字幼安,邴原字根矩,北海人,都是当世名士,如雷贯耳、不,光这名字听着耳朵都起老茧了。

看着刘备点头,来客更是精神抖搂,抿了一口酒,又道:“舍管幼安,邴根矩二公,华子鱼亦是一时之俊杰,可惜华子鱼此君功利心太重,好名利财,落入这碌碌红尘中,不能自拔,终还是逊了管幼安、邴根矩二君一筹!”

大耳朵刘备点了点头,华歆,字子鱼,现在豫章太守,据闻为官一向公正清廉,在豫章太守任上劝课农桑存亡吊孤,兢兢业业,与民做了不少好事。

“至于徐州士人,张子布可谓名重海内,亦是一时士子之冠冕,光和中汜于京师曾与子布一夕宴饮,相谈竟日,今时想来,还犹如昨日之事,历历在目,只是人事已非!”说到此处,来客面露黯然之色,悠悠一声长叹,“想不到汜此来徐州,竟然无缘得一见张子布,亦不知张子布如今身在何方,悠悠苍天,望之不见,求之不得,真真人生之一大憾事也!”

说到动情处,来客两滴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哆哆嗦嗦的摸向酒杯,杯中已空,来客面露一丝不满:“玄德公,客人在座,怎能无人奉酒?”

“嗯?”刘备怔了怔,要喝酒不会自己倒么?还有那张子布,跟他相谈竟日?脸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张子布如今身在扬州隐居,备已使人数次相请,只是江东纷乱,至今音讯不通”

来客眼睛一亮,酒也不饮了,放下杯来,喜色溢于言表:“如此说来,张子布当还无恙?”

“当是无恙!”

“唉,玄德公错了!”来客长叹一声,手指在小几上轻扣几声,低头看了看空空的酒杯,无奈捧起酒坛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语重心长的:“玄德公,似张子布这等人才,怎能随便着了几个小卒走吏去请的?此非慕贤之道也!玄德公应该自己亲往一趟,别忧什么擅自离境这类的话,君子慕贤,俗文虚礼岂为我辈而设邪?”

这酒没味,徐州最好的酒是糜子仲家的黍子酿,可惜在这竟喝不到!来客很无奈。

大耳朵刘备点了点头,若真是大贤,我便亲往一趟又有何妨!

看着孺子可教,来客心中赞许,又接着道:“玄德公可是担忧徐州事务无人处理?汜冒然言之,玄德公让糜子仲去做那个琅琊相就是错的,糜子仲岂是那百里之才也?”

大耳朵刘备点了点头,子仲确实不适合做琅琊相。

“糜子仲谦谦君子也,为人豪爽大气,玄德公若亲往江东,徐州大小,就交由糜子仲处理,以糜子仲之才,不过是手到擒来!呵呵,汜此来徐州,一不见张子布,已是人生一憾事,想不到竟连糜子仲也不在,子仲家黍子酿,汜已有多年未曾再得一闻了,可惜,可叹!”

“先生何妨再多住几日,子仲不日便回了下邳。”

“此话当真?”来客眼睛一亮,抚掌大笑,“如此,汜纵然未得一见张子布,得一畅饮糜家黍子酿,也是不虚此行了!”

门外亲兵身影闪过,刘备皱了皱眉,起身与来客抱拳歉道:“先生请稍候,备去去就来!”

“嗯?”来客有些不满,呵呵笑道:“玄德公请自便!”

刘备出了门外,亲兵上前小声说了两句,刘备想了想,低声吩咐两句,亲兵转身便去。刘备抬头,都两个时辰了?

刘备回来,重又入席,来客正襟危坐,笑道:“玄德公事忙?”

“小事,已经着人去办了。”

“玄德公身荷一州之重,若是小事,岂能事事躬亲的?徐州贤才多如过江之鲫,玄德公怎能不援引后世,征辟俊贤为徐州、为朝廷效命?”

刘备肃然:“先生教训得是!”

“唉!”来客摇了摇头,耐心的道:“道理人人都会讲,好听的话人人都爱听,做与不做,却是天差地别,玄德公,忠言逆耳!”

刘备点了点头。

“以汜区区愚见,”看着刘备受教,来客愈发认真,“与民生息,使民无忧,治大国若烹小鲜也,徐州从来富庶,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嗯,还有煮盐之便,糜子仲富甲天下,不就是煮盐贩粮么?”

刘备微微点了点头,心说这人真能喷,洋洋洒洒长篇大论,东一点西一顿,天文地理,人事古今,就没有他不懂的,刘备并不想插话,若非此人名气太大,他早已拂袖而去了。

看刘备还在点头,那自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了,来客大有一种久违知己的感觉、不,这刘玄德粗鄙无文,怎配为我之知己?只不过看他悉心讨教,嗯,孺子可教,便多与他说两句罢,唉,不过比起那吕布,此子倒是可取得多了!

“不过汜已听闻,自今年起糜家所有余粮,都与了玄德公?”

“是,备在下邳募民开屯,正是子仲倾家相助!”

“唉,玄德公又错了!”

刘备诧异的看着来客,又错了?

来客面露痛心之色,手指重重的扣在几案,咚咚作响:“玄德公赈济流民,募民开屯,这是好事,可是汜也听说,玄德公竟然使人父子夫妻,别居另过?还设立什么男营、女营老营?玄德公,此不是大违人伦之道么!”

刘备点了点头:“此不过权宜之计,待明年安顿下来,自然各家父子夫妻不再分营别居。”

“还明年?”来客更是痛心,“玄德公,朝闻过,毋待夕改!听汜一言,人伦之道,天地之本,这个什么男营女营,统统废弃了,现在就废弃了!”

“嗯?”刘备微微皱眉,看了看外面,道:“先生自兖州来,为吕将军做使,可有什么话与刘备说的?”

来客一怔,这才看出刘备早已不耐烦了,适才却只是忍着性子薄着面皮陪自己说话,原来自己一番唇舌,全都喂了猪了!

来客大恚恨,脸上一阵青白相转,欲要站起,拂袖而去,猛的想起自己受使而来,无奈又坐了下来,朝刘备拱了拱手,沉声道:“汜奉吕温侯之使,向刘使君借粮来了!”

借粮?

绕了半天,原来是借粮来了?

找这么一个借粮使,国士无双的借粮使?这个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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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千古奇冤

“你就是诸葛亮?”简雍直直的双眼,看着糜竺身边的少年,两颗眼珠子一动不动,就像在审问一个犯人。

糜竺大惑不解,他与诸葛亮一番交谈,话说得越多对诸葛亮的赞赏就越多了几分,听得下人来报简雍与张飞到来了,便拉了诸葛亮过来一同相见,正好在城门口迎上了简雍张飞一行人,然而叫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简宪和一见面不说别的,不问自己,准确的说是一句都还没说呢,一双眼睛就盯上了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年,而且看样子他们是第一次见面没错,这简宪和却神奇的一下子就叫出了这少年的名字!

此少年虽是人中龙凤,可毕竟不是孔文举那种天下皆知的神童啊!(孔融,字文举)

“诸葛亮拜见简先生,张将军!”诸葛亮不慌不忙长身而出,与简雍与张飞深施一礼。

“你认识我?”简雍盯着诸葛亮问道。

糜竺皱了皱眉,诸葛亮认识简宪和不奇怪,你简宪和一来就叫出这个少年诸葛亮的名字来,这才新奇!张飞撇了撇嘴,他算看出来了,死大头一定要来琅琊,不是什么无聊闲着也是闲着,为了应该就是这个叫诸葛亮的少年没错,嗯,确实美玉良材,虽然年轻,比他的兄长诸葛瑾也不差了,别的不说,光这份从容镇定,就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不能具有的!

“正如简先生一眼就认出了亮,亮亦是一眼就认出了简先生!”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微笑道,简雍一怔,我认得你是因为你跟你哥长得像,你凭什么认得我?

糜竺等人俱是莫名其妙的,看着简雍,又看了看诸葛亮。

“家兄书信中,曾有提到过简先生与张将军,故亮能识得。”诸葛亮微笑着补充道。

“哦,原来是子瑜!”简雍如释重负,随即哑然失笑,走过来亲热的搂着诸葛亮肩头,“告诉我小亮,你哥哥是怎么说及我的?”

诸葛亮脸色有些僵硬,琅琊诸葛氏世代冠缨,书香门第,讲究食不言寢不语,显然他从来没有过被人亲密搂肩过,一时有些不适应,轻移,简雍一只大手却扣得很紧,无奈向糜竺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笑道:“家兄据实而言!”

“滑头!”简雍大笑,看着诸葛亮有些慌乱的样子,简雍突然有一种恶作剧的强烈欲望,伸手在诸葛亮如白玉般光洁的脸上捏了捏,揉了揉,嘿嘿傻笑着,嗯,是淫笑!

“宪和!”糜竺给吓了一跳,伸手按住简雍正在小诸葛亮脸上做孽的手,脸上怒色勃发:“宪和,自重!”

“呃?”简雍给吓了一跳,糜竺已拽着他的手从诸葛亮肩膀上御下来了,将诸葛亮护在身后,一张英俊的脸庞给气得铁青一片,声色俱厉:“简公,莫要顽笑!”

张飞目瞪口呆,同行的臧霸五兄弟也是睁大了眼睛,原来简先生他好这一口?

“嗯?好,好。”简雍讪讪的收回手来,负在背后,拇指食指中指还揉了揉,滑不溜手呢,可惜年纪大了,这要揢在几年前,嗯,十年前,那肯定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白嫩小子!

糜竺看不见简雍背后的动作,就见两只眼睛还盯着诸葛亮看,怒火万丈,将诸葛亮紧紧护在身后,上前一步挡住简雍视线,冷冷的道:“简公,请自重!”

臧霸几个兄弟却是看见简雍揉手指头的动作的,只看不见他的脸,又看着糜竺那张英俊的脸庞被怒气扭成了七八块,再看看那糜竺背后俊秀无匹的诸葛亮,一个个张大的嘴巴够塞得进一个大鸭蛋了:原来,原来简先生真的好这一口!

这死大头,卖什么呆!

张飞却是最了解简雍的一个,别的不说,两人在一个被窝里挤了都不知道多少回了,虽然没给简雍往那方面想,只是看着糜竺,还有臧霸五兄弟的表情,张飞心中大乐,你小子,也有今天!

简雍既不知张飞肚子里怎么个幸灾乐祸,脑后也没长眼睛看见臧霸五兄弟怎么个把自己往歪处想,只是看着糜竺用莫名其妙的怒视、不,仇视的眼睛看着自己,尤其那一个“自重”更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子仲,你这是做什么?”

“简公远来,竺早已令人置好了水酒,请!”糜竺不再理他,拦在简雍面前,臭着脸做了个“请”的姿式。

“家兄信中曾言简先生最爱顽笑,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诸葛亮是直接当事人,别人都在误会简雍,惟有他从简雍方才的眼睛里看到了新奇,喜悦,戏谑,亲近,却绝无众人心中所想的那种恶心口味,虽然被简雍搂着肩头捏脸让他也是十分的不适应,倒也不惧,微笑着站了出来,替简雍解围道。

糜竺怔了怔,却只道诸葛亮这这是年少善良,心中更气了,怒视着简雍,若不是顾忌着这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好,只怕便要给简雍一顿老拳了!

到了这个时候,若是简雍还不明白糜竺在生气,那他就实在就是太天然呆了。不过简雍到了此时也没往那方面想,毕竟他自己的心思自己明白,再说哪有人平白的把自己往龌龊那方向想的?尤其正常人对那方面的事还是极度的恶心鄙视的,简雍是正常人无疑,哪曾想自己此一刻在别人眼中,竟成了一个挨千刀遭雷霹的恋、童、癖!

听着诸葛亮替自己解围的话,简雍讪讪的笑了笑:“我还道子瑜是老实厚道人呢,原来也在背后编排我,哈哈!”

“简公,请!”糜竺再一次赶简雍走,嗯,准确的说,再一次催促简雍赶快滚蛋,滚到他的国相府里,免得再在这大街上丢人现眼!

张飞倒是有心过来帮简雍解围的,不过他现在扮演的是正在跟简雍闹别扭的角色,背后偷着乐可以,做好事,那就只能免了。

简雍一肚子郁闷,狠狠的瞪了糜竺一眼,就算老子第一次见面就对小亮哥又搂肩又捏脸的太突然,你这老小子至于这样跟老子翻脸么?亏老子还当你是兄弟!发什么神经,老子,这大街上,老子忍!

“请!”糜竺毫不示弱的回瞪着简雍,进一步拦在诸葛亮面前,再一次催促。

“你个!”简雍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抹了抹额头,换了一张笑脸,也再不管糜竺了,透过糜竺宽大的袖口,亲切的:“小亮,一同去喝两杯?”

张飞再也忍不住了,大踏步上来拽住简雍的胳膊:“好了走吧,别丢人现眼了!”

你是恋、童、癖不要紧,老子可不想被人说曾跟恋、童、癖在一个被窝里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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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意外火拼

糜竺原本满心喜悦的出来迎接简雍和张飞的,却哪曾想一出来叫简雍给狠狠的恶心了一把,待得简雍被张飞拽走,他也才看到了与张、简二人同来的臧霸五兄弟,只是此时糜竺满心烦乱,匆匆的与臧霸五兄弟打了个招呼,便叫人安排地方安顿臧霸五兄弟和他的一干亲卫,带着满心的愧疚,亲自护送着诸葛亮回去,至于臧霸五兄弟因何会与张、简二人一同来到阳都,糜竺却连想都没来及想。

“黑子,你说这糜子仲他发什么神经?”到了无人处,简雍满肚子郁闷,拽着张飞问。他不迟钝,怎么也明白了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可多大的误会值得你跟跟老子翻脸了?真真的百思不得其姐!

“嘿嘿,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又不是他糜子仲肚子里的虫儿!”张飞大马金刀坐着,瞅着郁闷莫名的简雍他心中就直乐。

简雍瞥了张飞一眼,看这家伙一副得志小人模样,脸上分明就写着想知道啊你求我几个大字,简雍却懒得再理他,扭头往外就走。

“你去哪?”张飞在后面唤道。

“转转!”

多大的事,还求你!简雍头也不回,负手便走,一只脚还没跨出门槛,糜家的一个下人正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把撞入简雍怀中,将简雍撞了一个踉跄:“打,打起来了!”

“你慌什么?什么打起来了!”稳住身子,简雍好不郁闷。

“打,打起来了!”这人本就急,一来又冲撞的简雍,两片嘴唇吓得直打哆嗦,手指着外面,喉咙里哦哦的直颤,“打,打……”

“在哪?”张飞跳了起来,一把揪住这人,拎在手中大踏步的就往外走,简雍连忙跟了上来。

打起来了!

臧霸的五个兄弟跟糜竺的客人打起来了!

原因就是几日前,糜竺的这个客人将臧霸的兄弟孙康打伤了!臧霸是地头蛇没错,可他也不知道这人躲哪去了,只知这人身在阳都,却是没想到此人会糜竺的客人,于是跟糜竺发了个照会。糜竺倒是知道这事的,接到臧霸的照会,第一反应是,臧霸逼自己把人交出来!

不过这事屈在臧霸那一边,糜竺知道自己到琅琊是个过渡的,不应该与臧霸起冲突的,于是臧霸无礼他忍着,臧霸的人犯事他不去追究,至于将人交出来,他东海糜子仲倒还不至于那么面!

这才正愁着怎么处理呢,想等简雍与张飞过来一同商议下,却没曾想因为简雍跟诸葛亮的这个“误会”,糜竺一时气昏了头脑,只让家人先找个地方安顿了臧霸五兄弟,也没个吩咐下,自己又带着愧疚亲自护送诸葛亮回家,于是,仇人终于见面了!

张飞跟简雍赶到的时候,臧霸正与他的几个兄弟领着十几个亲兵在围攻一座院子,主屋大门紧闭,光线较暗,看不清里面有几个人,臧霸的人竟不敢冲上去,只是远远的围着,更外围的是糜竺的家丁奴仆,倒是一个个拿着武器,不过却一个个脸色惨白,既不敢上来劝架,也不敢帮屋里面的自家客人解围,就在外边哆哆嗦嗦着。

“徐盛,你这个缩头乌龟,再不出来,老子放火把这鸟房子烧了,做顿乌龟汤给兄弟们下酒!”臧霸手执着火把大叫着,一只胳膊已经挂了彩,也不管外面围着自己的糜家奴仆们,他的几个兄弟各领着亲兵分别守住房间的各个窗户,房间里的人是插翅难飞了!。

简雍猛然驻足,徐盛?

这名字有点耳熟!

“何事?”张飞的声音传来,糜竺的一干家丁奴仆们立刻有了主心骨,连忙拥了上来。

臧霸这才看到了简雍与张飞,把火把交给手下亲兵,朝二人抱拳道:“简先生,益德将军,臧某与里头这人有点私事要了!”

张飞皱了皱眉,简雍道:“此人是糜子仲家人?”

臧霸看着糜家下人,糜府管家连忙跑出来:“回简先生,徐公是我家主人的朋友!”

张飞与简雍已经走到大院内,地上一片狼藉,尽是打斗的痕迹,还有一大滩血污,简雍看到地上还躺着几个,是臧霸的亲兵,多半已经不活了,就连臧霸也挂了彩,可见里头这人,是真的辣手!

“怎么回事?”张飞看着黑乎乎的大院主屋,看不清人在何方,问糜府的管家。

“这,小人也不清楚,”糜竺的这个管家一脸的惶恐,“主人送诸葛二公子回去,吩咐小的们给臧将军几个安排住处,小的们便请臧将军住到这里……”

“我来说吧!”孙观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声沉喝打断了管家的话,冲张、简二人抱了抱拳:“简先生,益德将军,三日前家兄外出行猎,与里头这位有了冲突,家兄艺不如人,那也无话可说,只是今天我兄弟既然与屋内这位在这里见了一面,可见天意如此,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再比一场!”

孙观大致也明白了,既然简雍跟张飞过来了,他们肯定是会死保屋里头这位的,自己五个兄弟都在这里,可不敢蛮干,而且也不是什么生死大事,和气生财要紧,只是这个面子,却是不能不找回来的。

“徐盛是么?”简雍走到大门前,“可是字文乡?”

“正是区区在下,不知阁下是哪位?”屋里一个男子雄厚的声音传来。

“我是你的朋友,可否出来说话?”简雍有些泄气,在这里,报张黑子的名头管用,报他简雍自己的名头,也不知道里头这位认不认识。

大门“依呀”一声打开,一个雄壮的男子左手执弓,右手一杆大枪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看样子是徐盛的门客,各自执弓,引而不发,护在徐盛左右。

徐盛将大枪柱地,目光在张飞身上晃了晃,冲简雍抱拳:“某就是琅琊徐盛!”

“燕人简雍,字宪和,现为刘徐州帐下用事!”简雍朝徐盛抱拳还礼,心中暗喜,这也是一员大将!徐盛身上也挂了彩,他的两个属下也都负了不小的伤,其中一人伤在大腿上,鲜血已染红了一只裤脚,几乎就要支持不住了。

张飞点了点头,冲徐盛抱拳:“张飞!”

听着“张飞”二字,徐盛眼睛一亮,目光又放在了简雍身上。

“徐盛狗贼,纳命来!”吴敦几个也撤了回来,正见徐盛出来,仇人见面,登时大怒,挺枪便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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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血色十字

徐盛眉头微皱,身子却不动,他的两个门客大惊失色,枪尖抵在徐盛胸前一尺处,不动,一只大手伸出抓住了枪杆,正是张飞!

张飞看向徐盛的眼睛,已多了一丝赞赏。

“叔友,不得无礼!”臧霸低喝一声。

吴敦脸涨得通红,大枪前伸,不动,后撤,不动!

在臧霸的几兄弟中,吴敦是以力大著称的,然而张飞这大手一抓,长枪在他手中却铁铸的一般,再动弹不得,臧霸几人俱都大惊失色。

适着吴敦不再挣扎,张飞便松了手,冷冷的看着吴敦。吴敦后退两步,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喉咙干涩,低着头羞恼异常,竟不知如何说话。

“臧将军,某需要一个解释!”张飞冷冷的看着臧霸。简雍负手在旁,想了想,招手叫糜竺的管家过来,附耳吩咐了两句。负手看着臧霸,都是客人,别说你们在这里打砸烧不对,老子这都把人叫出来了,你还敢动手,真当俺们这些人是泥捏的呢!

臧霸脸色僵硬,深吸了口气,冲张飞抱拳:“此番是我兄弟不对了,某自当狠狠的责罚他!”说着,臧霸狠狠的瞪了吴敦一眼,大喝一声:“押走!”

臧霸的亲兵面面相觑,想要上前,又不敢,臧霸大吼:“押走!聋了?”

孙观轻叹了声,上来要下吴敦的大枪,吴敦手握得铁紧,两眼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孙观轻轻用劲,吴敦依然不为所动。

“宣高,算了!”简雍在后唤了声,孙观松了手,简雍走上前来,“我不知道你与这个徐文乡有什么仇怨,不过事情既已到了这个地步,宣高,我只想问一下,能否给我老简一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臧霸顿了顿,看了徐盛一眼,徐盛正冷冷的望着他,臧霸朝简雍抱了抱拳:“就依先生!”

正说着,糜竺的管家带着人抬着几案酒肉过来,简雍招了招手,就在这血污破碎地里,铺下坐席,酒肉一一摆开。

“诸位,请坐!”简雍向众人招手,俨然此间主人。

臧霸几兄弟有些迟疑,简雍已当先坐了下来,徐盛和他的两个门客也依次坐了下来,臧霸五兄弟这才一一落坐。

简雍拍开一坛子酒,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面露陶醉之色,笑道:“这是糜家的黍子酿,在整个徐州,就是放眼整个大汉朝都排得上号的,诸位,请开坛,糜子仲有钱,诸位尽管开怀畅饮,管家,再抬三十坛来!”

糜竺的管家只觉脖子一阵冷嗖嗖的,这遇上吃大户的了。

糜家下人办事有效率,不一会儿架起火堆,各类吃食堆了上来,又牵了一头黄牛过来。

“哞——”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黄牛双目噙泪,挣扎着冲天一声凄吼,简雍心竟然有了些不忍,随即哈哈大笑,两世为人,倒不是第一见着杀牛,不过每次过后他心里都揪得一阵阵痛,好长一段时间再不忍吃牛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伪善吧!

“诸君,这里是战场,你们刚厮杀过的,地上血迹未干,你们身上的伤口还在淌着血,受了伤本来是不该喝酒的,还死了几个兄弟,他们本来也是不该死的,嗯,你们流血,我老简还不曾流血,不公平!”

说着简雍拿起了几案上割肉刀,捋开袖子,冲众人笑了笑,刀尖在自己手臂上缓缓的划下,“嘶——”

简雍脸上一阵抽抽,额上背后汗如涌泉,他狗日的,痛,真的痛!

张飞一个哆嗦几乎就要叫了出来,这个死大头,又疯什么疯!

臧霸、徐盛两拔人带着各种目光看着简雍,看着简雍不紧不慢的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个“十”字,血色的十字,刀口不是很深,鲜血依然很快的爬满了简雍整个手臂,滴到地上。

侍在简雍身边的糜家下人两片嘴唇直打哆嗦,手捧着的酒坛子几乎都要坠了下来。臧霸五兄弟都是刀山枪林死尸堆里过来了,倒也不至于太过惊讶,只是心中愤怒慢慢的就淡了,徐盛虽还没有从过军,手底下的人命也不知有多少了,心中的警惕慢慢的也轻了。

其实老子是心痛,老子两辈子都干过放牛娃,老子最爱干的就是戴个草帽骑在牛背上吹树笛——谁个狗日的出的馊主意,狗大户吃个夜宴不现宰活牛会死啊!

不理会所有的目光都聚到自己身上,简雍额上大汗淋漓,表情却极是若无其事,从自己袖口又斩了块布条下来,放进酒坛子里浸了酒,这才不紧不慢的把伤口给自己包扎上。

抬起头来看着众人,简雍给自己满了一碗酒,笑道:“流点血么,算不得什么,流了血不应该喝酒的,不过我等诸人,大家都是刀口上讨命活的,今日不知明日事,死都不知道在哪里呢,这喝点酒又算什么?请!”

“哞——”

垂死的黄牛一声凄厉的惨叫,简雍手心一个哆嗦,差点没把碗给扔,低下头来,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那黄牛已倒在地上了,身首两离,四肢依然还在抽搐着,糜家的仆人架起了铁锅,木盘,手起刀下,熟练的分割牛肉。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漫起,众人依旧不说话,气氛有些冷场,不过彼此之间的敌对情绪已经弱了下来,简雍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起身来到臧霸席前。

臧霸也忙站了起来,简雍牵着臧霸的手,走了出来,向着徐盛这一边,徐盛也站了起来。

“拿血来!”简雍唤道。

糜家的仆人连忙捧着还冒着热气的一大木盆子牛血过来,简雍将自己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再血盆里舀了半碗牛血,目示着臧霸和徐盛。

两人对视一眼,也一如简雍这般,各舀了半碗牛血。

“先生的意思某明白,从今以后,臧某兄弟与徐文乡再无仇怨!”臧霸向徐盛举起了血碗,当先一饮而尽!

“多谢简先生,臧将军!”不论是非曲直,徐盛伤了臧霸的兄弟在前,又杀了臧霸的几个亲兵在后,而今既然有简雍做保,臧霸主动放下身段,徐盛也不再坚持,手捧血碗微一示意,亦是一饮而尽。

“好!”简雍大赞一声,“都是大好男儿,不管明日我等死在何方,今日恩仇已解,不醉不休!”

说着简雍也仰头,把自己的半碗牛血一口气咕噜噜喝下肚,好腥,好臭!

“请!”简雍大手一扬。

“请!”臧霸与徐盛相互抱拳,各自回到席中坐下。

此际日已西下,夕阳映着无边彩虹,照在众人脸上,分外的鲜艳,残阳似血,江山如画,就是这样的么?

这一夜简雍喝了很多酒,也吃了很多牛肉,这一改他往日的伪善,对着那头黄牛不甘流泪的双眼,香喷喷的熟牛肉他大吃特嚼,大醉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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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百口莫辩

糜竺三步并两步赶到家的时候,简雍已经喝趴下了——当然是装的,被人抬回去休息,张飞声音宏亮,徐盛与臧霸几个兄弟正在拼酒,俨然是酒桌上的好兄弟,若不是看着这还有焚烧打斗的痕迹,他怎么也不相信这里曾经血拼过一场,更不会相信他们之前还是仇人。

“怎么回事?”知道事态已平息,糜竺没有第一时间上来与众人打招呼,只是远远的看着围着篝火欢饮的众人,低声问他的管家。

管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可不知道两拔人马为何一见面就打起来,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向糜竺作了禀报,“主人,多亏了张三将军和简先生,他们一来,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嗯。”糜竺大大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这才发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刚才他前脚刚迈进诸葛亮家的大门,后面家里的仆人就追了上来,把家里两拔人火拼的事告诉了他。糜竺当时可是给吓得两脚发软,这才想起自己家里还住着一个臧霸的仇人,这要坏大事的!顾不得和诸葛亮客套,立马拔腿就往家里跑。

“主人,简先生说,主人如果回来了,就让小的叫醒他,你看?”管家察言观色,也不知道自己这回办事不力,主人会放过自己不会,他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要是因为这事被主人厌弃,那可真是冤死了。

“嗯。”糜竺又看了一会,他确定这里头不会再有什么事了,而且有张飞坐镇,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事,“你刚才说什么?”

管家吓了一跳,低头恭顺的又把刚才的话重述了一遍。

“他不是醉了么?”糜竺有些厌恶,尤其想到简雍那笑眯眯的贼脸还有在诸葛亮小脸上做肆的咸猪手,更叫糜竺恶心不已,难道他还不死心?

混帐东西!

“呵呵,主人,我看,八成这简先生是装醉呢,他那喝酒跟喝水似的,哪那么容易醉?”管家谗笑着解释道。简雍出手解决了这两拔人马争斗,还让这两拔人马坐下来把酒言欢,等于是救了他一命了,管家感情上与简雍便亲近了些,而且主人跟简先生一向关系也挺好的。

“哼!”糜竺脸色尤为的不悦,负手往回走。

管家有些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紧两步赶忙跟上。

一阵凉风吹过,糜竺稍稍顿足,感觉舒爽了许多,管家毕恭毕敬的候着。

“去,找个伶俐点的童子给姓简的送去!”糜竺皱了皱眉道。

管家大愕,随即恍然,原来简先生好这口,难怪主人生厌,唉,那些名门大户养孪童,那是因为人家有钱,你简先生都穷得叮当响,也好这口?也不看看你喝的酒都还是我家主人免费供应的呢,连这等事也好意思来烦我家主人,真真不像话!

带着无穷的鄙视,管家低着头去了。糜竺有些迟疑,想了想,使人敲开了简雍的房门。

简雍正在看书,没错,是看书,反正长夜漫漫,他就是想造人也没个配合的,闲着也是闲着,轻声吟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殆’;有名,万物之母……”

糜竺差点没笑出来,也不知道谁找了这么本书给他,抄都抄错了,偏这姓简的,别人抄错了他还不自知,还读得津津有味!

他哪里知道,太深奥的书简雍读不来,《道德经》成书年代虽早,文字却最朴实无华,正合他简雍的胃口,至于这个“殆”字,简雍心里其实也是犯滴咕的,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抄书时代里,在这个所谓“遗子黄金满屋,不如一经”的时代,居然还有人敢把书抄错了,还道是自己记错了。(废话呢,要不古藉里那么多的别字脱漏字从哪里来)

看着糜竺进来,简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好问下他,到底这是“天下之‘始’”呢还是“天地之‘殆’”,只是不不待他开口,糜竺的一句话登时让他如坠冰窟。

糜竺脸上写着冷淡,客客气气的与简雍打了揖:“简公找我?”

简雍愣愣的,坐在那里:“我说,子仲,我怎么得罪你了?”

“简公若没什么事,糜竺告退!”糜竺眼皮也不抬,与简雍抱拳,退后两步,看着简雍。

他狗日的,中邪了?

简雍再好的脾气也该暴发了,嘿嘿冷笑:“你吃错药了,遭疯狗咬了,得痰症了?冲老子发什么邪火?老子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糜竺脑门一片黑,他是斯文人,欲要发怒,又强忍了下来,冷哼一声:“简公若只有这几个问题,糜竺告退!”

说着糜竺再不理简雍,徐徐退了出来,正看着管家领着一个童子过来。

“主人?”管家谗笑着。

糜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发一言,扬长而去。

管家擦了把汗,把那童子领了进来,简雍正闭着眼睛使劲的揉自己眼眶,丫丫的,老子到底哪里得罪这家伙了?老子跟诸葛亮也不就是热情了点么,这难道也让你小子怀孕了?!

“简先生?”管家小心的陪着笑。

“嗯?”简雍睁开眼睛,“什么事?”

跟糜竺怒归怒,简雍还不至于把气撒到管家身上,依然和颜悦色的。

“这个,呵呵。”管家心里头鄙视着简雍,脸上挂着笑,朝简雍抛了淫邪的媚眼,“先生,请慢慢的享用,这还是个雏儿!”

“嗯?”简雍莫名其妙的,看看满脸恶趣味的管家,又看了看那个满脸惶恐的童子,“什么享用?”

“呵呵,小人告退!”管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躬着腰小退几步,轻轻把房门带上。

干嘛?

简雍一头雾水,看着被留下来的一脸惶恐的童子,七八岁的年纪,样貌清秀,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大概是惊吓的缘故,小脸白得吓人,简雍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忍,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宝,宝儿。”童子小声道,大概是简雍温柔的声音让他安心了下来。

“宝儿?”简雍念了一遍,每个孩子都是爹娘的宝贝,简雍心生怜悯,想了想又问道:“他们让你来做什么?”

宝儿小心的看了简雍一眼,大概是觉得这个先生也不是那么凶,也不再那么害怕了,脆声道:“管家让宝儿来服侍先生,说先生让宝儿怎么做,宝儿就怎么做。”

服侍我?

有没搞错!

简雍一阵好笑,这半大孩童,晚上不会还尿床的吧?

猛然,简雍站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怒发冲冠:享用?雏儿?

我,我靠,靠,靠靠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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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是又如何

欲哭无泪,简雍欲哭无泪!

被人冤枉还没地方说理去,人世间最大的不幸莫过于此!

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糜竺那臭小子横不是鼻竖不是脸的干嘛老冲自己乱发邪火了,敢情以为老子在那个啥小诸葛亮呢?他狗日的,这什么想象力!还说什么人心不古,人心不古,这古人都这熊样,难道所谓的古君子,得老子到上古、远古去找不成?

不过简雍终究没有让人把这个叫宝儿童子送还回去,反正这宇宙天地间,是人总免不了要被冤枉几回的,冤枉就冤枉吧,还能咬了老子躺身上一块肉下来?

简雍把自己的铺子让给宝儿睡了,一个虚岁十岁的小孩子,简雍自己是不敢再在这里睡了,纵然他不惧人言,可是那个狗日的是把宝儿当那个啥给他送来的,若是他还跟宝儿挤一个被窝,简雍无论如何过不了自己心理这一关的,毛骨悚然,亚力山大!

关了门出来,远远的还有几声狗吠,几个亲兵守在大院前,那是他和张飞的亲兵,糜竺的管家给简雍和张飞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落住下。夜风已冷,天上月朗星稀,今天是十五?十六?好像不是,上弦月下弦月简雍是分不清的,只是本能的感觉,今晚的月亮也不是那么圆,应该不是圆月的日子,在没有地面灯光污染的年代,皎洁的月儿洒下一片清辉,俨然一片圣洁肃穆,简雍沐浴在这圣洁的月光中,烦乱的心思也渐渐平复了下来,神思悠往,心口突然感到一阵阵的悸动,仰望长空,皓月当空,老子,老子这是怎么了?

圆月的冲动么?

这还不是圆月呢!

“先生?”几个亲兵看着简雍出来,连忙躬身施礼。

“嗯。”简雍胡乱应了一声,猛然看到这几个亲兵眼睛里都透着古怪,“怎么了?”

“没,小人守着这里,没有什么不对的!”

“嗯?”简雍恍然大悟,“啪啪”一人一下,在几个亲兵头上狠狠的拍着,“臭小子!”

“是!”几个亲兵想笑又不敢笑,胸脯挺得笔直。

简雍狠狠的瞪了这几个亲兵一眼,无奈负着手又退回来,他不是张飞,要是张飞早就抽了这几个没大没小的家伙一顿,看了人太善良了也不行:“等张三回来了,你们跟他说老子今晚跟他一起睡!”

“是!”几个亲兵大声应着。

“叫他说话小点声,别吵着老子!”

“是!”

不理会这几个一肚子冒着坏水的亲兵,也无心再欣赏这无边月色,简雍带着一肚子闷气,推开张飞的房间,说是张飞房间,其实他们都是第一天到这里,还好这里没有张飞那恶心人的汗臭味,他狗日的,简雍又跳了起来,冲外面喊:“烧一锅热水,张三没洗干净不准他进来!”

“是!”几个亲兵强憋着笑。

简雍气得牙痒痒的,他狗日的!

简雍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被人摇醒了,一个满脸虬髯、酒气熏天的大脑袋挂着两颗铜铃大眼,正对着他。

“做什么?”简雍一肚子不舒服。

“老子要睡觉!”张飞打了个饱嗝,喷了简雍一脸酒气。

“睡地!”简雍翻了个身,被子蒙住脑袋。

“回你房间睡,凭,凭什么你占老子的床让老子睡地上!”张飞晃了晃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

简雍死死的捂住脑袋,不理他。

不一会,地上响起了如雷的鼾声,简雍泪如雨下,他狗日的糜子仲,老子饶不了你!

别看张飞前一夜烂醉如泥,第二天依然天蒙蒙亮就爬了起来,老习惯打熬力气去了,被他的鼾声折腾了一宿身心俱疲的简雍这才捞了条小命回来,沉沉睡去。

日出三竿,简雍打着哈欠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推开房门出来,宝儿早在那边等候半天了,看着简雍出来,捧着一木盆子水迎了上来,两只小手颤颤危危的,让人都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摔了,简雍急忙接了过来。

“先生,洗脸!”宝儿乖巧的递了一块绸巾过来。

“谁让你这么做的?”简雍看着宝儿又勾起昨夜一肚子委屈来,早饭还没吃又给填满了一肚子不爽。

“管家让宝儿来服侍先生……”宝儿低着头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简雍叹了口气,算了,老子没那么多贵气,这个十岁的孩子,又哪有那么多的娇气的?想到此处,简雍换了口气,抚着宝儿的小脑袋,柔声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现在去帮我把房间收拾了。”

以后就让他跟着自己当个书僮吧,虽然老子也没读过多少书!

“是!”宝儿欢喜的应着,撒开腿快步的跑去。大概他觉得,跟着这个和气的先生,比以前天天受气挨打骂要好得多吧,就是不知道先生生气了会不会也饿自己饭。

打发走宝儿,简雍匆匆洗漱一番,因陋就简吧,又做了几个扩身运动,“张三呢?”

简雍问守在院门前的亲兵,回答说一大早出去打熬力气还没回来,简雍就不再多问了,抬脚走了院门。几个糜竺家的下人早候着那里了,看简雍出来,忙躬身施礼:“先生,可是要用点什么?”

简雍看他们身边都放着食盒,本来还有些咕咕叫的肚子顿时没了食欲——主要是叫糜竺这小子恶心了,挥了挥手,问道:“糜竺呢?”

“主人在厅堂。”

简雍点了点头,让人引路。

糜竺正在读书,他似也在等着简雍,远远的看着简雍过来,放下书,起身冲简雍躬身施礼:“简公昨夜睡得可好?”

简雍立住,看着糜竺,儒冠大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客客气气的,简雍点了点头,喉里压着一股邪火,死死的压着,简雍脸上嘿嘿冷笑,朝糜竺抱了抱拳,转身就走,他、他、他狗日的!

没走出几步,简雍又停了下来,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换了一个迷人的笑脸:“子仲,那个宝儿挺乖巧,以后就让他跟着我罢?”

“可以!”糜竺不咸不淡的道。

“多谢!”简雍朝糜竺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简公就这一句话与我说么?”糜竺在后面唤道。

简雍又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急剧的起伏,好一会,回过身来,笑眯眯的:“子仲,该做的,老子已经做了,该说的,老子没什么话跟你说的!”

到后面这一句,简雍几乎就是咬牙切齿的蹦出来了。

糜竺看着简雍的背影,冷哼一声,心里突然有些发虚,冤枉你了?又想起简雍揉捏诸葛亮小脸时那副淫邪的模样,再想他一大早过来就跟自己讨要一个童子,哼,冤枉你了!

糜竺大袖一甩,又回到他座上,拿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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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登门拜访

“诸葛亮家怎么走?”从糜竺那受了一肚子气出来,简雍随手揪住一个糜竺家的下人问。

“哪个诸葛亮?”这人眼睛里有些古怪的东西在晃。

“这里有很多诸葛亮不成!”简雍大怒,怎么这姓糜的连他们家的仆人都这么龌龊!

“小人不知!”

“滚!”

简雍一个飞脚把这个小人踹得屁滚尿流,憋了一肚子郁闷,他狗日的,没了张屠户,老子就只能吃带毛猪不成!

不理他们,背着手,自己出了门,两个亲兵赶紧跟了上来。

琅琊屡经贼乱,人民流失严重,阳都城虽然是琅琊治所,其繁华程度不及下邳十分之一,单看这大街上依然行人稀少,许多大户人家都是大门紧闭着。简雍左右无事,随便晃逛,寻了半天,才看到了有家酒楼,便钻了进去,里头却有一个熟人,臧霸的兄弟,吴敦!

“叔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简雍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吴敦愣了愣神,看是简雍,勉强的笑了笑:“大哥与益德将军他们去行猎了,某不想去!”

简雍笑了笑在吴敦面前坐了下来:“还在为昨日的事着烦呢?呵呵,我陪你喝两杯!”

吴敦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简雍又使人添了两个菜,扔了一串钱上去,那小二乐得眉开眼笑,低头哈腰屁颠屁颠的去了,他大概十天半个月也见不着这么豪爽的一个客人。

几杯酒下肚,吴敦的话也多了起来,不无感慨的道:“某一向自负,原来也听说过益德将军勇武盖世,还道他就是再怎么厉害,某这身本事怎么的也能在他手下战上一战的,唉!”

“哈哈!”简雍大笑,“益德是天生神力,咱不跟他比,输给他也不丢人,反正我们又不会在战场上相见,又有什么要紧!”

吴敦叹了声,简雍宽慰了他几句,又多吃几杯酒,便把杯子一扔,笑道:“酒还是这酒,肉还是这肉,天天吃喝都把人闷死了,我去转转,叔友无事,一起同去?”

吴敦没想到简雍会邀他同行,在他看来,简雍能读书会识字,乃是个“先生”,哪像自己这种名字都写不来的大老粗,就是自己的“字”还是大哥帮自己取的,不禁的有些犹豫。

简雍看着他心动,上前拍着他的肩,哈哈大笑道:“走吧,爷儿们,哪那么多闷事!”

吴敦豁然开朗,跟着站了起来。店小二见他二人要走,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着笑,简雍又抛给他一串铜钱:“可足够?”

“够了,够了!”小二忙不迭的点头哈腰。

“问你个事。”

“先生请说?”小二谗笑道。

“阳都姓诸葛的,都住在哪里?”

吴敦眼睛一亮,摸了摸自己满是带刺的下巴,这简先生,不会是让自己去抢人吧?

“诸葛?啊呀,诸葛在我们阳都可不是第一良第?几代人都是二千石的高官呢,阖族下下,怕不有四五千人,不知先生找哪一位?”说起这个诸葛,店小二甚是有与荣焉,两只眼睛都放着光,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姓诸葛。

简雍没问,笑道:“找诸葛子瑜家,你也知道么?”

“诸葛子瑜,啊呀,知道,不就是刚被州牧大人征辟的子瑜公么?”小二一副我岂有不知道他们的,神情甚有些激愤,“先生出了城往东,走了一两里路,有个桃树林,现在该着满是桃子了,过了桃树林,有条河,河上有座顺济桥,走过顺济桥,再拐个……”

七七八八的,店小二确实对诸葛家熟得不能再熟了的样子,简雍不禁有些奇怪,又抛给小二一串铜钱,小二千恩万谢的,又叮嘱了一番。

简雍笑了笑,出了酒楼,亲兵牵了马过来,众人翻上马背,便向城东驰去。

出了城门,两人一路说着闲事,路上不住的有行人来往,路边是一畦畦农田,到处是农人在辛勤农作,简雍一行人放马缓行,看着这一个个忙碌的身影,简雍不觉的也有些陶醉,男耕女织,田园诗画,我们的祖祖辈辈追求的,不就是这么一种平静详和的生活么?

“简先生?”吴敦终于憋不住,出声打断了简雍的胡思乱想。

“嗯?”简雍怔了怔,从自我陶醉中回过神了,唉,“叔友有事?呵呵,有话不妨直说。”

“先生你,你不是还念着那个诸葛家的小公子罢?”吴敦一张脸憋得难受,左右的感觉简雍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不过诸葛家毕竟是大族,要让自己动手去抢人,只怕有点难度,影响也太坏了。

“嗯,啊?想什么呢!”简雍好不郁闷,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把吴敦给吓了一跳,简雍望天长吐了口气,郁闷,有气无力的:“别胡说了,我是受他兄长的委托来看他!”

简雍这话半真半假,他是不止一次的套过诸葛瑾的话询问他的这个卧龙弟弟,不过这一回可不是受诸葛瑾所托什么的,压根就是他自己想过来看看。

“哦。”吴敦恍然大悟状。

经着这一打岔,简雍也再无心欣赏这田园诗画,打着马闷闷的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哪有什么桃树林?

“叔友,你有看到这里有什么桃树林没?”简雍望了半天,终是一无所获。

吴敦摇了摇头。

简雍好不纳闷,翻身下马,走向田边,与一个正在担着农家肥的老农打个揖:“打搅老丈,请问此处可有个桃树林?”

老农放下担子来,奇怪的看看简雍,又看了看吴敦等几个骑在马上的,笑道:“客人打哪里来,寻这一个桃树林做什么?”

“在下自下邳来,也不是寻什么桃树林,只是探访我友诸葛子瑜家,适才问了人,说道此处有个桃树林,故有此一问,教老丈笑话了!”

“呵呵!”老农微微一笑,“此处是有个桃树林,只是早已焚于兵火,客人寻那诸葛瑾家,可稍待,待老朽这担粪沷完,再领你去。”

简雍微微一怔,这老农可不简单,竟然直称诸葛瑾的名字,当即打了个揖笑道:“如此,就劳烦老丈了!”

“不忙,不忙!”老农呵呵笑着,担起粪担便走。

吴敦老大的不愿意,在后面嚷道:“我说,老头,你先领我们去,我与你钱!”

“哈哈!”老农大笑,“客人说笑了,这样个世道,金银满屋不如黄梁一钟,呵呵!”

简雍亦大笑,“叔友若是心急,何不下去帮老丈沷完这份地,不知你当年做农的把式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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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被误会这件事,解释一下,其实,这也就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这类行为在这个时代很普遍,就是曹操也有好这口的传说,当然这大概也是被误会的。事实上简雍如果愿意的话,他也可以跟糜竺说个清楚,问题是,糜竺并非简雍的恋人,他并不在乎简雍的性取向,只要简雍在这方面别色令智昏添乱就行,只是在糜竺看来,简雍非礼诸葛亮,就是色令智昏,不可原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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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为农不易

听说让自己去沷粪,吴敦头摇得像拔浪鼓似的:“先生说笑呢,我老吴干了十几年杀人的营生,就是因为当年我那死鬼老爹怎么鞭子抽都不上田,哈哈!”

听着吴敦这话,老农眼皮子抬都没抬,担着粪担远去了。

简雍摇了摇头,在田梗上蹲了下来,伸手在泥土里抠了一把泥,放在手里揉了揉,轻轻一叹,扔掉泥块站了起来,看着田野里这些忙碌的身影,默默无语。

“先生,我说错话了?”吴敦看着简雍那模样,小心的问道。

简雍笑了笑:“你这话让我也想起我那死鬼老爹了,当年他一天到晚拿着鞭子抽我,赶着我去读书,可我老简并不是什么读书的料。”

简雍不尽实,他这一世的老爹是死了,那一世的老爹……

“哈哈!”吴敦大笑,“我那老爹,就会拿鞭子抽我上田,有一天他又抽我,我就跑到大哥家里躲起来,他又不敢上大哥家要人,哈哈,就在家里干瞪眼!”

“嗯?”简雍笑着听着。

“后来,只要他再要抽我,我就跑到大哥家里,反正那里有吃有喝的,他也抓不着我,再说,老子才不跟他一辈啃地泥呢,哈哈!”

“后来呢,后来他就不再抽你了?”

“后来他抽不动,我十三岁那年,他死了,死在地里头了!”

虽然吴敦说话大大咧咧的,简雍分明感觉到了他心中的伤感,默默的点了点头。

吴敦扭头看着这一畦畦肥沃的土地,伏下身来抓起一把泥,放在掌心狠狠的揉着,回看简雍,笑道:“先生你可知道我老爹死了那一天,我做什么?”

“嗯?打架么?还被打得半死不活的?”

“没错,那天是老子第一次杀了人,也被砍了一刀!”吴敦目露凶戾之色,扯开自己的胸口,露出一条长长的刀痕,“就这一刀,差点没要了老子命,哈哈!”

“然后你老爹死的时候,你连看他最后一眼都没有?”

“没错!”吴敦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所以我们族长把老子驱遂出族了,哈哈,老子,老子后来就跟大哥做了贼,他们就连给我老爹上坟都不许了,老子现在也忘了,也不知道我那死鬼老爹到底是埋在哪个山头的,哈哈……”

“子欲养而亲不待!”简雍轻拍了拍吴敦的肩头,“你娘呢?”

“老子一生下来就没了娘!”

“叔友,等到天下太平了,我送几头耕牛给你!”

“给我做什么?”吴敦愕然,随即哈哈大笑,“天下太平,贼鸟个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关老子鸟事?老子生下来就是要杀人的!”

简雍不理他,淡淡的道:“等天下太平了,给你几亩地,让你也学你老子,白天到田里头忙活,晚上没事了,抽你儿子,让他读书,读圣贤书!”

“嘿嘿!”吴敦笑了,看着简雍,说话已不再似刚才那么激烈,“先生是第一个跟我说,我儿子还可以读书的!”看得出来,吴敦虽然嘴巴上硬,其实心里对他那个死鬼老爹依然十分的愧疚。

简雍笑了笑:“你的儿子为什么就不可以读书?”

吴敦怔住了,是没人跟他说过他儿子不可以读书,可是在他心里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还可以去读书的!

那个老农已经忙完了,朝他二人这边走来,边笑道:“让客人久等了!”

“劳烦老丈了!”简雍与那老农深施一揖。

老丈把担子换了个肩,笑道:“客人大礼,老朽可生受了!”

简雍笑了笑,“老丈如此辛劳,收成可好?”

老农笑道:“今年赶着无灾,还可以混个肚圆,明年就不知喽,客人,为农不易呀!”

这一句话,便是吴敦也深有感触。一路上简雍又问了些民生风土人情,老农颇为健谈,他是诸葛瑾未出五服的叔祖,为人也热情,一一与简雍介绍,几人缓步行走,不多时,便到了一个庄上。老农把担子放了下来,洗了手,笑道:“前几年君贡去世,君策远游荆州,如今子瑜又被州牧大人征辟,如今他们家里,也就孔明与他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鲜有客人上来,孔明今日应该还在家中读书罢!”

君贡是诸葛亮之父诸葛珪字,君策便是诸葛亮之叔诸葛玄字。

一路上不时有人迎面而过,与老农打招呼,老农便停下来招呼两声,不多时,来到一座院门前,老农上前拍打柴扉:“孔明?孔明在否?有客人来了!”

“是叔祖?”里面一个童稚的声音应着,一个十岁左右年纪的孩童走了出来,看着简雍等几人,连忙上前施礼:“见过叔祖,见过几位先生!”

简雍看他眉角,依稀与诸葛亮有七八分相似,想必他就是诸葛亮之弟诸葛均了,也微笑着抱拳施礼。

老农呵呵笑道:“均儿,这位先生是来找你二兄孔明的,孔明可在?”

“二兄在后堂读书,敢问先生是哪位?”诸葛均虽然年少,一番动作落落大方,显示出了极好的家教。

老农猛的一拍头,呵呵笑道,“我老糊涂了,也没请教客人的名字?”

简雍笑道:“在下简雍,字宪和,乃是徐州牧大人帐下从事!”

“先生就是简宪和?”诸葛均有些惊奇的问。

简雍有些尴尬,他不会也觉得我是那啥吧?无奈抹了抹鼻子,笑道:“简宪和很有名么?”

诸葛均摇了摇头,笑道:“倒是从不曾听说过,只是昨日听二兄说,先生会有麻烦的,故而记得。”

简雍无奈苦笑,还好!

“先生请!”诸葛均把门打开,放了简雍几人进来。

简雍看着诸葛亮家并不是十分宽敞,看来诸葛亮之父虽然做过一任郡丞,家境也并不是十分宽裕,单看这座院子并不大,里里外外也就十来间房,还不知道是否包括诸葛玄一家,若是有,则有些狭窄了。简雍便吩咐几个亲兵牵着马去溪边饮水,吴敦有些踌躇,笑道:“先生进去谈事,我老吴是个粗人,就不进去了,呵呵!”

诸葛均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简雍想了想,笑道:“本是看叔友烦闷,邀你出来散气的,叔友若觉得在这里不自在,不若先回去?待我回去了,再请你喝酒?”

“那某就先回去了?”吴敦松了口气,笑道,又与诸葛均及那老农抱了抱拳,牵着马便先走了。

“老朽也回去了,该吃饭了!”老农哈哈大笑,也退了出来,诸葛均并不相留,只是出门深施一揖相送。

正在此时,里头走出一个身影来,正是诸葛亮,见着来人是简雍,深施一礼,笑道:“未知简先生到来,亮未曾相迎,请先生鉴谅!”

正在此时,里头走出一个身影来,正是诸葛亮,见着来人是简雍,深施一礼,笑道:“未知简先生到来,亮未曾相迎,请先生鉴谅!”

说着将简雍迎了进来,于厅堂上分席坐下,诸葛亮家中只有几个男女仆人,诸葛均自诸葛亮出来后,告了退,就闪到后院去了。

简雍看着这整洁的房间,想必这就是诸葛亮的书房了,几案上摆着砚台,还有纸笔,纸写着几个字,笔迹娟秀,不似男子,不禁的有些纳闷,收回目光来,简雍笑了笑,道:“他们每个人都怕我,小亮不怕我?”

他所说的这个“他们”是指何人,诸葛亮也心中有数。

听着简雍依然亲切的叫自己小亮而不称字,诸葛亮微微一笑道:“亮只是有些奇怪,先生似乎早就认识得亮一般?”

“我与你兄长熟识,他曾数次说起过你,你与他又长相似,也就认识了。”简雍打个哈哈笑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说法,并不怎么认同,倒也不反驳。

“听子瑜说,令叔父有意接你兄弟去荆州,小亮心中是怎么想的?”片刻的冷场之后,简雍笑着问道。

第四十章 读书做事

“先生就是为这事来寻亮的?”诸葛亮双目晶亮,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

“算是吧。”简雍笑了笑道,站了起来,径直走到诸葛亮的书架上,拿起一本书随手翻阅了起来。

诸葛亮也跟着站了起来,简雍手上的这本,是他新近在看的《商君书》。

简雍看这本页面清新,明显是刚装订的,字迹绢秀,与几案上那张纸上笔迹肖似,简雍只翻阅了几张,看着诸葛亮道:“小亮也喜欢法家的书?”

“略略翻阅一下。”诸葛亮笑了笑道。诸葛亮身骨高大,虽然只有十五岁虚岁,与简雍并排在一起,却不并不比简雍矮。

“汉家外儒内法,以霸王之道治国,可惜!”

简雍轻轻一叹,把这本《商君书》放了回去,又随手拿起一本,这同样是一本有封皮,没有写书名的,字迹绢秀,却是稍老旧了些,不似那本《商君书》那般崭新发亮,看来阅者对这本书下了一番功夫,“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语及所匿之事,如此者身危。彼显有所出事,而乃以成……”

这是韩非子《说难》,此时一个小婢奉了些茶水点心进来,看着简雍在书架上乱翻,似乎有些不悦,却也不敢说什么,微施一礼,又退了下去。

“这一篇,很久以前,我还是能背的,现在差不多通忘了。”简雍笑了笑,把书合上,又轻轻放了回去。

简雍没有说慌,曾经一段时间穷极无聊,他找了本《古文选》挑了几篇文章来背,其中就有这一篇韩非子的《说难》,不过这一篇没有标点,又是繁体汉隶,他现在读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这近两千年的代沟,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就跨过去的。

“先生也喜欢法家的书?”

“嗯。”简雍应了一声,又移到另一个书架上,随意的道:“谈不上喜欢,书读得多点,总归不是坏事。”

他压根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他刚问诸葛亮的。诸葛亮显然对他的“政治倾向”很感兴趣,又问了他几个关于法家的问题,简雍不请自来,半点不客气在诸葛亮的书架上随手翻动,不时的与诸葛亮交流一些读书心得。

诸葛亮看的书很杂,甚至有一本《墨子》!

简雍眼睛一亮:“这是好书!”

“先生也喜欢这本书?”诸葛亮显然有些心异。

“喜欢,可是有些文字我看不懂!”简雍据实回道,有些不好意思,道理他却是基本上都懂的。

“看不懂?”诸葛亮微微有些奇怪。

“以前没怎么读过书,现在若没有人指导,一篇文章我基本上不可能读下来的!”简雍毫不避讳自己的缺点,这让诸葛亮很是惊讶,简雍的一些见识,根本不像一个不通文墨的人所能具有的!

“《墨子》七十一篇,你这有多少?”。

“十四篇,先生通读过了全本?”

“没有,我一篇都没读过,不过这是好东西,你若喜欢,这套书我帮你收齐了。”听说诸葛亮这里居然只有十四篇,不及两汉时残本的五分之一,简雍有些惋惜,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个时代的书都是手抄本,基本上都是家藏,外人借阅极难,一有变故,失火,或者战争逃亡搬家什么的,便有大量的书籍遗弃,尤其现在是乱世……

“多谢先生!”诸葛亮大喜,与简雍深施一揖。

简雍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他这是在感谢自己送书给他呢,摇了摇头:“墨子生于乱世,墨门主张非攻、兼爱,墨子一生为争战奔波,亦可以说,墨门就是为战争而存在的。不论墨门行为观点可不可取,墨门于战争,于人世宇宙的一些见解,时至今日依然有其积极作用!”说到这里,简雍略一顿,笑道:“其实你若是去了荆州,自有人送这些书与你看,我在徐州,道路遥远,只怕难以送达!”

诸葛亮静静点了点头,略一顿,笑道:“先生是否觉得亮不该去荆州了?”

至于简雍为何登门拜访,简雍不说,诸葛亮也没问,其实访友探旧,并不一定需要一个什么理由原因,所谓乘兴而来,兴尽而归,就是此理。

简雍摇了摇头,笑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刘景升顶着大名士头衔治荆州,这几年中原大乱,逃往荆州的名士多如牛毛,虽然不比当年京师盛景,也算不差了,你去转转,于你大有好处。”

简雍这么一说,他方才那一句把《墨子》收集齐全送给诸葛亮,便是一句戏语了。诸葛亮也不多言,微微一笑道:“听先生所言,对这些名士似乎很不以为然?”

确实,哪有人用“牛毛”来形容名士的,这也太掉名士的价了,说出去也不怕叫名士们大跳脚大骂!

“名士有两种,一种是马融那种,一种是卢植那种。”简雍又随手翻了几本书,看着大略如此,便坐了下来。

“愿闻其详!”诸葛亮在简雍对面坐了下来,一副虚心求教状。

“马融名高于世,于世无补,卢植名高于世,于世无补,至于其他的沽名钓誉之辈,不足挂齿!”简雍大笑道。

两人同样是于世无补,其中滋味,自是另有不同,相同的,却是那一份凄凉。诸葛亮与简雍深施一揖:“敢问,先生是何种人?”

“我乃无名之辈一个,小亮以为我该是哪种人?”

“先生不是名士,但先生是做事的!”诸葛亮认真的道。

“哈哈!”简雍大笑,“我一个游手好闲的,也只有你认为我是做事的,小亮可谓我之知音了!”

诸葛亮不置可否,又问道:“敢问先生,马公季长与卢公子干,俱是于世无补,其间可有不同?”

“马季长知世不可违,声色自娱,卢子干知世不可违,于是他妄图逆天改命,小亮想做哪种人?”

“敢问先生,何谓世不可违?”诸葛亮不答又问道,也不知他于简雍这些话,认同的有多少。

简雍微微一怔,什么是天命难违?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么?三国两晋南北朝,几百年的乱世纷争,难道仅仅是合久了么?

“小亮都读了什么书?”

“此间的书,我基本上都略读了一遍。”诸葛亮认真的道。

这里可没有多少儒家经典,简雍笑了:“这么说来,说小亮学富五车,也不算夸张了?”

“亮一向读书不求甚解,其实书读得多,忘得也多。”说到这里,诸葛亮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难得的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好读书不求甚解!”简雍大笑,“又不是雕书虫,专研那一句一字的做什么?”

“先生说自己书读得少,也是这个缘故?”

“不是。”简雍笑道,“我是小时家穷,我家又不是什么经学世家,家中没有几本藏书,也没得地方求学,后来四处奔波,就是想读书,也不能了!”

正说话间,诸葛均在门口施礼,道:“二兄,简先生,糜府君大人来了!”

简雍微微一怔,看了诸葛亮一眼,诸葛亮眼睛里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起身与简雍施礼笑道:“先生,糜府君又来催你了!”

“嗯。”简雍有些郁闷,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日已西斜,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笑道:“看来我是该走了!”

“与先生一夕谈,亮获益良多,先生若不弃,可留下来一宿?”诸葛亮诚挚邀请道。

“哈哈,你这是客气话,我一个不学无术的,哪能叫你什么受益的!”

第四十一章 战降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糜竺并没有一上来就给简雍横眉冷对,当然他的脸色也没有多少好看的,而是递给了简雍一封信。

这个糜子仲!

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这么急急的赶来告诉自己的?简雍可不觉得,也亏得他糜竺是热肠的,不过人生得友若此,夫复何求!然而这封信的内容却让简雍顿时心情萧索,低落到了极点,默默的把信读完,想了想,转手把信交给了诸葛亮。

糜竺愕然,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诸葛亮也是有些奇怪,只道这里是有什么关于自己的事,尤其看着简雍读完此信神情落寞,甚至想到了远在下邳的兄长,心中隐有一丝不安,待得看完这封信,亦是神色大变,再没了方才的从容自然。

信是刘备着人快马送与糜竺的,不过的末尾,提了转宪和、益德共阅的字样,说了是吕布特使许汜过来借粮的事。

信不长,借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徐州现下无余粮是人所共知的事,令人奇怪的是刘备特地写这封信来征求意见,而信一大半的篇幅提到的,是兖州因为连年大战,士民凋敝,农田大量荒芜的情况,更重点说明曹、吕两家现在都严重缺粮,此时不过各争着一口气死命在坚持,尤其骇人听闻的,是曹军竟然大规模食用“人脯”,也就是人、肉、干!

初时是战俘及吕布军阵亡士卒的尸体,后来甚有传闻,曹军有组织的大量捕杀流民,食用人肉!

至于吕布军,虽还不至于像曹军那样,然后吕布也已再无力弹压他的手下,大规模劫略人民的事已经发生了多起,有否也像曹军那样掠人为粮,未知!

诸葛亮脸色虽变,却并没有出声,细细的将信折好,默默的又还递给简雍。

不愧是宰相之才,年纪虽小这份沉稳气度,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具有的。简雍信收入袖中,转问糜竺:“子仲家里还有多少余粮?”

听着简雍就这诸葛亮家的庭院中,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公事,糜竺微微皱眉,道:“目前尚可以坚持,不过不知兖州那边,需要多少。”

简雍点了点头,看着边上有几块大青石,便择了当中一块上去坐下,又袖口拂了拂另一块青石,示意糜竺也坐下细细说,糜竺稍稍有些犹豫,便坐了下来,诸葛亮也在边上坐了下来。糜竺看了看诸葛亮,又看了看简雍,心中却有些好奇,看诸葛亮与简雍两人这半日功夫似乎相谈甚契,难道自己昨日竟误会了简雍不成?

听说昨夜,简雍竟是借宿于张飞的房间、确切的说,是把张飞赶去睡地板,他自己占了张飞的床睡!

这让糜竺更觉得事情应该不是那么一回事,当然简雍此人轻佻无礼自己是知道的,他一向如此!至于吕布借粮的事,糜竺压根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若是刘使君想要推辞,他就不会特地写信给自己了,既然刘使君已经决定了的事,自己自当全力配合就是了。

“小亮怎么看?”简雍问着诸葛亮,脸上已经恢复了笑意。

诸葛亮想了想,道:“此事想必刘使君已经自有主意?”

“滑头!”简雍笑了笑,伸手想要再在诸葛亮脸上捏两把,又讪讪的收了回来,看着糜竺,道:“子仲也是同意玄德的意思?”

“使君已经做了决定,竺自无不从的道理!”糜竺点了点头道,又有些奇怪的看着简雍:“你不同意?”

“我为何要同意?”简雍奇怪的反问糜竺,糜竺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糜竺是个没主意的!

叫他一同议事他能帮着拾阙补遗,嗯,想得还很全面,不过若是要他帮忙做个决定,他还是会考虑得失面面俱到,十分的瞻前顾后,让你更加无所适从。

“小亮怎么看?说心里话!”简雍又问诸葛亮。

诸葛亮眨了眨大眼睛,笑道:“兵法云知己知彼,亮又非圣贤生而能知,一介足不出户的书虫,能有什么主意?”

简雍捏起两根手指,诸葛亮笑着站起来,闪开两步。简雍是将糜竺的不满直接无视了,对于诸葛亮的轻易不言,也是无可奈何,其实若是换了自己,别人让你出个主意,你上来就是滔滔不绝一大堆,那不是很没面子?再说也不看看自己懂与不懂,卖现呢!

“宪和何必一再为难孔明?竺倒是想知道你为何不同意使君的意思?”糜竺皱了皱眉,拦住简雍道。

简雍默然,俯下身来,从地上挖出一把沙子,放在掌心,目视着诸葛亮,糜竺,简雍的双目变得锐利:“以前这块土地上有十个人耕种,每年打下来的粮食可保十五人有饭吃,现在,只有五个人在耕种了,这么一来,十五个人里,至少七个人,就要被饿死!”

“徐州不稀罕吕布替我们拖着曹操,可兖州的百姓,却盼天望地,只求吕布别再跟曹操,曹操再多的不是,只要他能赶跑吕布,让兖州的百姓有个安稳觉睡,他就是兖州百姓的英雄!”

“兖州百姓要求很很简单,他相只想安安静静的把这一块田伺弄好,多打点粮食出来供养那些大老爷们,也顺便,给自己家的小崽子一口饭吃,而不是让自家的小崽子,让别人当粮食吃了!”

“咣啷!”内院一个陶瓷坠地的声音,简雍猛然醒觉,自己声音太大了,歉然站了起来,朝诸葛亮抱了抱拳:“小亮,我该走了!”

“先生!”诸葛亮对内院的声响恍若未觉,与简雍深施一礼,“先生,徐州若不借粮与吕布,只怕吕布也如曹操那般!”

简雍笑了,笑容有些苦涩,“我就是答应借粮给吕布,他就不吃人了么?”

“敢问先生,若你遇着这等处境,你该如何?”诸葛亮追问道。

简雍怔了怔,看了糜竺一眼,糜竺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下邳现在在屯田,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若是以前,以前玄德矢尽粮绝,就直接认输了,不打了!”

“不打了么?”诸葛亮喃喃自语,糜竺微微点了点头,他是知道的,刘备曾有过被黄巾军余部围困,外援断绝的情况,刘备当时是解散部属,直接带着关羽张飞还有这个简大头几人轻装跑路了。

糜竺不知道的是,后来刘备在与袁术相持时被吕布趁机袭夺了徐州,回师与吕布争抢徐州,一度绝粮,刘备于是干脆向吕布投降,“心甘情愿”的奉吕布为徐州之主!

“我们拿起这把剑,是为了救人,自救,若是被逼到了要吃人的地步,我们还去拼什么命?不如回家种田算了!”

“只怕到时候,欲求一田舍翁也不能了!”糜竺也站了起来,他对简雍却有些不以为然。

“你道,吕布若向曹操请降,曹操会再为难吕布么?”简雍反问。

糜竺不解:“那为何不是曹操向吕布请降?”

“问题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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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恋枝别巢

“吕布就是个废物,他要是能击败曹操,曹操早仆大街了,哪还用等得到这个时候?”

简雍对吕布表达了相当的不屑,这让糜竺有些不以为然:“吕布可是天下知名的英雄,所部并州铁骑天下劲旅,想必曹孟德也不敢这么轻视他!”

“他除了能打,还有什么?所到一处涂毒一方!”说着简雍与糜竺招了招手,“走吧,子仲,我们该回下邳了!”

糜竺愕然,简雍所说的这个“我们”,自然也包括他糜竺的,看着简雍抬脚就走,无奈与诸葛亮抱了抱拳,也跟了出来。

简雍懒得再继续在吕布这个人身上废唇舌,这里嘴巴说得痛快,不防着点,临到事头屁用不顶。至于吕布这个人,说他赳赳武夫那是给“赳赳武夫”这四个字抹黑,跟董卓手下那票大将军骠骑大将军不过一丘之貉,除了会杀人就是能放火,稍有点技术含量的活他都不会,只会破坏不会建设的强盗!

“先生什么时候走?”看简雍说走就走,诸葛亮追问道。

“今日天已黑了,我明日就走,子仲倒不必急。”

“亮请与先生同行!”

“你也要去下邳?”简雍有些奇怪,随即恍然,诸葛亮这是要携家去荆州了,简雍四下看了看,诸葛亮家还是一派井然有序,一点也不像就要举家迁移的模样,便又问道:“是小亮你一个人要走,还是?小均也一起同行么?”

诸葛亮点头道:“大兄已在下邳,我想先到下邳与大兄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一旁糜竺道:“我家还有几辆马车闲置,不知孔明需要几辆?”

“多谢府君大人!”诸葛亮诚挚的与糜竺深施一揖,“有两辆足够了!”

“好,我明日一早便着人引车过来!”说着糜竺与简雍正色的道:“宪和,孔明一家与你同行,你须得多费些心思,勿要造次!”

“嗯?晓得。”简雍有些无奈,“勿要造次”这四个字,糜竺说得甚为郑重,让简雍十分的无话可说,这个糜子仲,好人一个,也热心肠,就是有时候,太不可爱了!

两人的亲兵家人早已牵着马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糜、简二人与诸葛亮兄弟抱拳作别,诸葛亮兄弟将二人一直送到村头,目送着二人尽没夕阳余辉中。

糜竺有些郁闷,打马与简雍并骑,不悦的道:“依宪和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借粮给吕布,而使君开不了这个口,就由我来拒绝?”

“嗯。”简雍点了点头,“我们也没有多少余粮,而且今年无事,你又怎知明年无事?借给吕布,吕布是那种会感恩戴德的人么?”

糜竺对吕布并不是十分的了解,听着简雍话里对吕布十分的鄙薄,也不好多说什么,回看了下身后,不觉便怔住了,诸葛亮兄弟竟然还站在道旁目送着自己一行人!

少小离家么?

诸葛亮的目光其实早已从糜、简二人身上收回来了,也没有看到糜竺远远的在朝自己挥手,只是望着这道路田野,房屋桥梁小溪,望着无比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禁的有些伤感,默默无语。

“二兄,我们真的要走了么?全家人都走?”一直乖巧的跟在诸葛亮身后的诸葛均突然开口问道。

“三弟不想离家了么?”诸葛亮笑着问道,引着弟弟往家里走。

“我听说荆州很远的,要走一个月的,是么?”诸葛均睁大了明亮的大眼睛,声音里有些犹豫。

“一个月,应该要的吧,二兄也没去过。”

“哦。”

“三弟若不喜欢,也可以先留在荆州,待我与大兄商议一下,再作打算。”诸葛亮想了想,安慰他的弟弟道。

“可是,叔父希望我们去荆州,那里有名儒大贤可以教我们,而且大兄在下邳,也不能常回家来的。”

“三弟可先在下邳住下,由大兄与大姊教你,我先去荆州,若合适,再接你过去荆州!”

“二兄一个人去荆州么?我与大姊、二姊,还有母亲,都还留在家里?”

“你们先去下邳,在大兄那住下,我去荆州叔父那!”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兄弟两正说着事,迎面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嘴里唱着歌,赶着一头老黄牛缓缓的走了过来,兄弟二人赶忙避在一旁,齐齐与老者深施一礼:“叔父!”

老者抬起来,看着他兄弟二人,笑道:“哦,是亮儿,均儿,马上天黑了,你兄弟二人,还不回去呢?”

“这便回去了,叔父也早些回去歇下?”诸葛亮恭敬的道。同一村中都是诸葛氏一族人,这老者年纪虽大,论辈份却只是与诸葛亮之父同辈。

“哦,我赶着这老伙计去饮了水就回去了!”老者笑着应道,把手上是牛绳又紧了紧。老黄牛嘴里缓缓嚼着干草,晃着尾巴,“哞——”

诸葛均赶紧退开一步,差点没让老黄牛喷了一鼻子。老者笑着挥鞭子给老黄牛轻轻的鞭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步子来,问道:“亮儿,你这是要带着你母亲与兄弟一齐南下么?”

“是。”诸葛亮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我二叔想要我到荆州求学,母亲与三弟一齐到下邳大兄那里。”

“哦,”老者点了点,看看诸葛亮兄弟二人,轻轻的一叹,“这兵荒马乱的,你们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诸葛亮兄弟怔了怔神,不知道怎么回答。老者伸着枯瘦的一只手轻轻的抚拍着牛背,目露不舍,笑道,“去吧,去吧,明年清明,你阿爹阿娘的坟头,我会代你们兄弟多烧两把纸的,琅琊诸葛氏的子孙,开枝散叶,遍及天下,去吧,去吧!”

说着,老人已经牵着老牛,缓缓的又往前赶了。

“叔父!”滚烫的热泪几乎就要滴落下来,诸葛亮赶紧引着弟弟,撩袍跪倒,朝老人离去的方向深深磕了个头。

远远的歌声传来: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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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载诸葛亮好为《梁父吟》,所谓的《梁父吟》是这个时代用作葬歌的一支民间曲调,音调悲切凄苦,流传于诸葛亮的家乡齐地,《乐府诗集》载有一首,记为诸葛亮作,即为本章最后录的这一首,不过很多人认为诸葛亮只是传唱者之一,并非原作者。

这两天更新不正常,哈哈,十分对不住朋友们了,今天也不再有更新了,要整理一下,还有些小事要去做。从明天开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每天会有两更,第一章在上午九点左右,第二章在晚上九点左右。

第四十三章 假传圣旨

一路无话,简雍回到糜竺府上时,张飞等人出去打猎早已回来了,又架起篝火大吃大嚼大饮搞腐败。

看着简雍和糜竺进来,又腾出了一席出来,简雍先饮了几杯,举杯向臧霸笑道:“宣高,我明日便要回下邳去了,琅琊一地,要多多累你了!”

“先生昨日刚到,明日就要回了?可是下邳有什么变故?”臧霸站起身来,首先表达了他的关切。张飞也是有些不明白,倒是没有吱声。

简雍大笑:“哪有那么多变故的!我就是个闲人,到处闲逛的,这次到琅琊,一是观光,二是访友,昨日乘兴而来,今日兴尽而归,哈哈,仅此而已!”

说着简雍又向张飞示意,笑道:“我是要走了,没办法再督促你了,琅琊东海一带剿匪任务还没完成,益德你可不能再这般每日游山玩水,不务正业了!”

张飞笑了笑,并不说话,这些场面话说给别人听的。

臧霸向简雍一抱拳,正色道:“先生放心,只要臧某在这里,保北徐州再无匪患!”说罢臧霸又顿了顿,道:“请先生转告刘使君,多则一个月,早则十日,我必亲到下邳,与刘使君请罪!”

他说的这个“请罪”,指的是因为琅琊这一带在他默许下出现的乱局了,此事大家心中有数,倒是不好摆到台面上来说。简雍大笑道:“宣高何罪之有?只要琅琊平静,就是你的大功一件,我在下邳,为你摆席庆功!”

“好!”臧霸大笑,“臧某到下邳,再与先生痛饮!”

他倒是光棍,敢做敢认!

简雍举杯来到徐盛面前,笑道:“文乡,我与玄德,嗯,我与使君饮酒时,曾多次听他言及琅琊徐文乡是个勇烈志士,恨不能相见共谋大事,既然老简在这里撞着你了,必然没有放过的道理,你看,是让我老简请你一同去呢,还是请你一同去?”

简雍的话让举座一阵大笑,“玄德”是简雍自己嘴巴上的称呼,“使君”二字,则是正式的行文了!

徐盛心有戚戚,长身而起,与简雍深施一揖,叹道:“想不到徐盛区区贱名,竟能折辱刘使君尊耳,不敢当先生一个‘请’字,徐盛愿于刘使君大人帐下效命!”

“好,好汉子!”简雍大喜,举杯对着徐盛,“来,我们痛饮一杯!”

“一杯怎么够,要喝就喝一坛!”一旁臧霸的兄弟孙康大声叫道。

虽然先前孙康被徐盛打伤引发了臧霸兄弟与徐盛的冲突,不过看来经过张飞这一天的居中调节友谊互动,两家已将这一节揭过去了。

简雍大笑道:“酒逢知己,十坛又何妨,在糜府君这里,还忧无酒不成!”

众人大笑。

酒过三旬,简雍果然豪饮一坛,不出意外的又是第一个不胜酒力的,被扶了下去。这一回他是真醉了,当场杀了一桌子小白兔,不过待简雍回到自己小院里,倒还没忘了又爬到张飞床上去睡。

这一夜又是张飞打着雷鸣般的响声睡地。

次日鸡叫三遍,张飞将简雍摇醒:“说吧,出了什么事?”

简雍晃了晃还残留着几分醉意的大脑袋爬了起来,接过张飞递来的湿巾在脸上胡乱擦了擦,“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玄德可能要犯错误了!”

“犯什么错误?”

“子仲没把信给你看么?”简雍奇怪的问。

张飞摇了摇头:“什么信?”

简雍随即想起来了,白天跑出去玩了,糜竺是接到信拆开后,第一个就找了自己,等两人从诸葛亮家回来后,张飞已经与臧霸徐盛等一大堆人在那里喝酒了,自然没有看到那封信,看着张飞不解,简雍解释道:“吕布差人找我们借粮来了,玄德来信询问你我的意见,看他语气,大概是想要答应的。”

“借粮食给那三姓家奴?凭什么!”

张飞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把简雍给吓了一跳,不满的白了张飞一眼:“你吼什么?这不是还没决定么!”

张飞有些郁闷,一屁股对着简雍的面坐了下来,道:“反正借粮食给那三姓家奴,我是绝对不同意了!”

“你就只是不同意?不为别的?”简雍瞪了张飞一眼。

“还要什么别的?三姓家姓,想肉包子打狗么!”

算了!

感情上反对也是反对,何必一定要理智上反对才做数?

“所以我今天要回去了!”简雍不再纠缠,点了点头,又道:“臧霸此人应该不至于再会有什么异动了,不过你还是得在这做几天样子,该吃吃,该玩玩,下邳那边你不必担心!”

“记住,一定不能借粮给那三姓家奴!”

“嗯!”简雍打了个哈欠。

“记住了?不然我饶不了你!”张飞再一次郑重嘱咐。

简雍瞪了他一眼:“啰嗦!”

张飞嘿嘿笑着站了起来,想了想又有些奇怪的拉着正在整理衣衫的简雍:“大哥什么时候有说过徐文乡这个人了?”

“我说的,我假传圣旨,可不可以?”简雍不满的甩开他的纠缠,少见多怪呢?手摸了摸头发,有些沾乎乎的,该洗个头了,打开房门出来,宝儿已经守在门外好一段时间了,正无聊的打着哈欠。

后面张飞却是郁闷不已,这个无法无天的死大头!

也不想想“圣旨”这样的字眼,也是你能随便乱说的?别人听到了怎么想?张飞已经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别说他自己之前不知道徐盛这号人,就是大哥,他到现在也绝对不知道这个徐文乡是哪根葱!

简雍看到守在门外宝儿不觉愣了愣,这太阳还没出来呢:“宝儿,你昨夜没睡么?”

“鸡叫一遍我就起来了,先生!”宝儿稚声稚气的道,“管家说,让宝儿好好服侍先生!”

“嗯。”简雍点了点头,“管家什么时候说的?”

“管家昨天来找宝儿了,给宝儿送了几身衣裳。”宝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应该承认,糜竺的手下办事还是想得很周全的。

后面张飞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扯住简雍:“你跟个小孩子咶噪什么,我问你,你究竟是从哪里听到徐文乡这个人的?”

张飞嗓门大,这一声吼把宝儿给吓了一跳,简雍亦是被他的铜铃大眼看得有些发毛,赶紧扯开张飞的纠缠:“哪那么多废话,你就说徐文乡这人怎么样?”

“不错!”

“那不就结了!”简雍白了他一眼,与宝儿招了招手,吩咐道:“去给我打盆热水来,洗头,一会自己去收拾一下,今天我们回下邳了!”

“是!”宝儿老老实实的应了声,撒腿跑开。

连多问一声都不敢呢?

看宝儿小小的身影,简雍摇了摇头,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安之!

第四十四章 出手阔绰

简雍起得晚,等他用了早点出来的时候,外面徐盛早已收拾停当了,正与臧霸五个兄弟在客厅谈笑,糜竺也在一旁相陪。看着简雍出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一一见礼。

简雍看着孙观与吴敦也是一副远行的装束,正有些奇怪,臧霸笑着解释道:“先生,琅琊到下邳这一条路上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太平,就让某的这两个不成器的兄弟与先生一路同行罢,有他二人在,料想那一干屑小再也不敢乱来!”

“那就辛苦两位兄弟!”听说他两人要一直跟自己到下邳,此中意思,简雍心内明白,大笑着与孙观、吴敦招了招手。

一旁徐盛哈哈大笑道:“有某在,几个小小毛贼又何足道哉!”

臧霸几个兄弟脸色微微一变,几个小小毛贼,当初徐盛也是这么叫他们的,他们五兄弟号称琅琊盗匪之祖,确实也没将徐盛怎么了。此时徐盛心情极好,却没注意到这一点了。

简雍大笑:“我老简这条命金贵着呢,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若是宣高再与我同去就好了!”

臧霸哈哈大笑:“待某将此间事了,一定去下邳与先生痛饮几杯!”

说笑着几人已经出了大门,糜竺给简雍安置了两辆马车,一辆装人,宝儿第一个爬了进去,另一辆,却是装了整整十坛黍子酿,说是让简雍路上解渴用,简雍自然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

至于徐盛,糜竺送出的别礼是一副镔铁打造的明光铠,另外徐盛的两个门客也各有一套皮甲,产自扬州的犀牛皮,虽不比徐盛的明光铠贵重,也是极难得的重礼了!

除此之外,还有五匹好马!

如此厚礼,不由徐盛不感激涕零,徐盛的两个门客眼珠子都快暴出来了——简雍亦是暗暗吐舌头,不能不承认,做一个狗大户,一个古代狗大户就是好,至少他收买人,手段可以就是这么的直接又高效!

这一通磨磨蹭蹭,太阳已经出来老高了,一行人晃晃悠悠到了阳都城东门,诸葛亮一家早已在阳都城东门外等候多时了。见着简雍等人过来,诸葛亮兄弟两赶紧过来见礼。

“小亮,小均,让你们久等了!”简雍翻身下马,热情的与诸葛亮兄弟打招呼。

糜竺上得前,携着诸葛亮的手,热情的问道:“孔明,一切可都收拾停当了?”

“多亏府君相助,都已收拾好了!”

糜竺看了下简雍,低下声音:“宪和,孔明已有字,在人前,勿要直呼姓名的好!”

“呃?”简雍有些不好意思打了哈哈,突然一个身子压了过来,把简雍狠狠的推了一下。简雍吓了一跳,回头却见是徐盛,失了魂似的走路不长眼睛,正在诧异,徐盛也回过了神来,满脸通红,朝简雍抱了抱拳:“失礼了!”

简雍莫名其妙的,顺着徐盛的目光看去,却是诸葛亮家的三辆马车,中间一辆稍大装饰华贵的马车里走下三个女子,当先一少妇约在三十岁左右年纪,虽没有十分颜色,举止雍容,面貌慈祥,倒另有一番风情,应该是诸葛亮的后母了,身后两个却是素装少女,年纪约在十七八间,身材窈窕,不施粉黛――

尤其她们的身高,比一般的男子都要高上几许,可比后世世界名模的标准了,至于样貌,更是直甩那些非东方审美观的所谓世界名模几十条街都不止!

祸国殃民级的!

简雍的心口突了一下下,连忙稳了稳神,却分明的感觉到,自己身后一干男子都有那么点,猪哥相!

简雍没回头去看。

“妾身诸葛门未亡人薛氏见过几位将军,这一路有劳几位将军了!”迟疑间,诸葛亮的后母已经上来,携二女与众人微微一福。

“不敢!”简雍连忙躬身回礼,伏下身来深施一揖,“不敢当夫人如此客气,简雍与小、孔明忘年交友,此次能与孔明同行,正是简雍所愿!”

差点这个“小亮”两个字又脱口而出,虽然简雍一向随意,在女眷面前,他还真从来不敢造次。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简雍似乎感觉到薛氏背后两个女子眼睛在自己身上停了停,错觉,绝对是错觉!

大凡男人遇上漂亮美眉,总有意无意的,希望美女能多关注一下自己,料想女人大概也当如是吧?

糜竺、张飞同时也躬身回礼,至于臧霸诸人,亦才纷纷醒转过来,看着简雍糜竺等人与

诸葛亮一家人如此礼敬,连连躬身致意,甚至有几分自惭形秽的味道。

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太多的男女大妨,不过一般世家名门,都讲究一个闺门整肃,女眷轻易不出来见外人,孙策引周瑜与自己母亲相见,即所谓的“升堂拜母”,互通有无,说明了彼此关系非同一般的铁!

当然,此次诸葛家的女眷出来见客,是因为要一路同行,尽个礼数,略一寒暄,薛氏便引着两个女儿回去了,只是一干猪哥们还巴望着脖子,恨不能多看两眼。

至于两个少女分别叫什么名字,不知!

也不能多问!

以简雍毒辣的眼光审量,这换到后世,可都是祸国殃民级别的!诸葛瑾诸葛亮兄弟都是身长八尺的高个帅哥,换后世的算法,差不多有一米八,至于诸葛亮的这两个姐姐,简雍有点自卑,他也有就个中人身长一米七……

眼睛盯在女眷身上瞄是很不礼貌的,不过这里不礼貌的人太多,糜竺微微皱眉,轻咳一声:“宪和,这一路上,你得多加小心,我再遣一百军士送你!”

“嗯?”简雍微微有些奇怪,再看看左右,笑了笑,“如此再好不过了,不过你可别再给我送个张闿来!”

这个糜子仲,小心得有些过头了!

简雍的声音不小,臧霸顿时脸色微变,张闿原来也是泰山、琅琊盗贼出身,不过受了陶谦收编,正是他后来贪图曹操之父曹嵩家财,这才引出了曹操东征徐州的事!

诸葛亮亦是脸色微变,张飞皱了皱眉,道:“宪和,我与你一同回去罢,此间大小,有宣高在此足可!”

“你想偷懒不成?”简雍大笑,“不过有一件你倒得先做,你马上与子仲联名写一封信给玄德,具言不能借粮食给吕布的事,一会就快马先送去下邳!”

张飞先还有些担心,不过听简雍这么说,也不再坚持,他心内也明白,简雍让他写信,其中也包括了要将徐盛的情况跟大哥做个汇报,别到时候人到了下邳被揭破了面皮。不过徐盛本事手段都不错,人品也还可以,光他在这阳都城里跟臧霸五兄弟对抗的手段,张飞打心底就认同了他。

糜竺却还有些犹豫,他昨夜想了一整夜,也确实认同简雍的说法,不能借粮食给吕布,不过让他出面跟刘使君说“不”,糜竺还真开不了口,为难的看了看张飞,这才无奈的点了点头应了。

说话间,诸葛亮的后母与两个姐姐已经回了马车内了。简雍隐约记得诸葛亮是跟简雍借两辆马车的,这会却有三辆,因笑道:“子仲送了什么好东西给孔明?”

“不过一些俗物!”糜竺淡淡的一笑道。

说是什么劳什子的“俗物”,不过肯定是一些价值不菲的,否则像糜竺这样的狗大户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出手的。

“府君盛情,亮感激不尽!”诸葛亮深深的与糜竺一揖,糜竺连连罢手。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看看了,你子仲拿得手的,必非凡物!”简雍大笑着,挥了挥手,“诸公,回去罢,我等先走了!”

说着,简雍不理会众人,迈步向最后一辆马车行去。糜竺给诸葛亮准备了三辆马车,第一辆让诸葛亮、诸葛均兄弟坐,第二辆稍大,由薛氏和诸葛亮的两个姐姐坐,第三辆,满满的一大车,正是糜竺送给诸葛亮的别礼!

车夫见着简雍径直朝他这边过来,连忙躬身施礼。简雍罢了罢手,挑开帘子一看,不觉倒吸一口凉气,满满的一大车,书,纸!

简雍一骨碌爬进车内,随手一翻,书是纸质手抄本,纸是上好的洛阳纸,光滑似砥,洁白如练!

都是糜竺送的,这狗大户!

简雍嘴里嘟嚷着,两个眼珠子发亮,心中老大的不平衡,送给老子除了酒就是酒,真当老子是那种无酒必死的酒鬼么?

不过考虑到这阵子粮食紧俏,糜竺这个狗大户家也没有多少余粮了,今年竟然直接在家中下了禁酒令,一坛子酒也没有再酿了,这十坛子黍子酿,也足见盛情了。

简雍心中又稍稍好受了些。

顺手抄起一本书,放下鼻尖下嗅了嗅,墨香,真香!

依稀记得当年,遥远的从前,每次学校发新书下来,简雍,那时候他不是简雍,他都要翻开书本,放到臭尖底下嗅一嗅,唉――

简雍睁开眼睛,正见诸葛亮两兄弟朝自己这边走来,几辆马车,还有护送的,已经络绎前行了,后面张飞似乎还有些郁闷,他是跟简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十分好奇的围着小诸葛亮转了好几圈,说了一会话,问了好几个问题,其时简雍正奔着狗大户糜竺的这一车豪礼过来,倒也不知道张飞跟诸葛亮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不过看张飞的样子,他大概没在诸葛亮那里拿到他想要的答案。

“小亮,坐!”简雍热情的招了招手,诸葛亮微笑着,与简雍深施一礼,爬上马车于另一侧,与糜竺等人深深一揖。糜竺一干人,亦也纷纷向这边招手作别。

简雍倒是坐着不动,又不是生离死别,这么认真的?翻开一本书,字迹工整,严谨,跟在诸葛亮家看到的那几本字迹绢秀的,绝非一回事。

第四十五章 取舍之间

简雍扔下最后一本书:“这个糜子仲,是想小亮做个博士官呢!”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晴空万里无云,五辆马车,二十几骑轻骑,一路逶迤向南,徐盛吴敦骑在马上,简雍诸葛亮坐在马车里,不紧不慢的向前赶路。糜竺说要再派百余军士相送,后来简雍还是拒绝了,人多了太麻烦。

徐盛正搭弓引箭瞄着一群南飞的大雁,闻声放下手中弓箭,回过头来,笑道:“先生不喜欢博士?”

“百无一用!”简雍拍了拍手,在马车上站了起来,糜竺送的这些书都是手抄书,油墨极好,居然半点也没有沾手,只是简雍还习惯性的捏了捏手指头。

诸葛亮淡笑了笑,这一路上他情绪有些低落,毕竟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骤然离乡,又不知何时能回来,一路上都没有多少话说,将简雍方才扔下的那本书小心的收起来,放好,望着大道两旁一片葱翠杂乱,默默无语。

这是一本当今大儒郑玄注的《伦语》,糜竺送给诸葛亮的书极多,基本上都是难得之物,尤其他手中的这本郑注《伦语》,成书还不到两年,郑玄如今寓居的彭城,潜心著写,除了《伦语》,《周易》、《尚书》、《礼记》、《孝经》等等凡数十万言,甚至有一种说法是上百万言,嗯,这些书在后世大多散秩,想不到这个糜竺竟然抄录了许多,还抄送一份给诸葛亮。

简雍站起来手搭凉棚,时辰已过正午:“文乡,前方择个地方停一下,也让马休息一下,我们用了干粮再走!”

“是!”徐盛躬身施礼,快马向前奔去。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刘备集团的一份子,徐盛依然对简雍执礼甚恭,这里头既有简雍是他引荐人的缘故,也有简雍曾在他危急时救过他一次的缘故。

不多时,几辆马车依次停了下来,临近一条小溪,几个军士纷纷下马,取水架铁锅,准备烧热水。

“先生,这是在做饭?”徐盛不曾见过这阵势,有些不解,孙观吴敦亦是好奇的看着简雍。出行在外不比在家,而且大家都带了干粮,烧锅做饭耗时费力,极少这么做的。

“先生说我们饮水不能饮生水,容易得病,每次出来,必定要烧开热水饮用!”一个简雍的亲兵替简雍回答道。

诸葛亮若有所思:“敢问先生,此是出自何典?”

“哪有什么典故,我自己瞎弄的!”简雍坐在头也没抬打了个哈哈,手里拿着郑玄注的《伦语》在看,闲着也是闲着。

“天下学者,无出于郑公康成之右者!”

一股淡淡的轻香扑鼻,简雍不由的一怔,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妙龄少女戴着面巾,手中拿着一本书,简雍看得清楚,是郑玄注的《尚书》!

郑玄,字康成。

至于这少女,却不知是诸葛亮的大姐还是二姐,此时戴着面纱,简雍也看不清他面容,其实就是没戴面纱简雍也没记清她两姊妹的面容,虽然是美女,盯着别人脸上看是很不礼貌的,尤其这个时代!

仿佛意识到了简雍的目光,少女明眸烁闪,敛身一福,轻启朱唇:“打搅先生看书了?”

“呵呵,没有!”简雍罢了罢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自卑,女孩长得比自己还高,简雍退开一步,看着少女手中那本,不禁肃然起敬:“小姐能读得懂《尚书》?”

《尚书》分《今文尚书》和《古文尚书》,记录上古、夏商周三代史实言论,言语晦涩,尽管有郑玄作注对照,简雍看着还是一个头两个大,三句不懂两句,惟一懂的那一句,还是半蒙半猜的!

“先父在时曾教过几段。先生也是爱书之人?”

“嗯?”简雍微有些惊讶,笑道:“谈不上爱书,就是喜欢这墨香,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

诸葛小姐淡淡的一笑,道:“这是顶级的洛阳烧,贵比黄金,这徐州除了糜府君,用得起的只怕不多。”

“哦?”简雍倒是没想过这个,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贵比黄金?这狗大户!不过显然诸葛小姐误会了他,简雍也不解释,笑道:“我倒不知道有这么贵,早知如此,便着他送我几块,去换黄金来买酒喝!”

“为何不是买粮?妾听闻,刘使君在徐州,已下了禁酒令,不知此事确否?”

隔着面纱,看不清少女脸上情况,简雍却大吃一惊:“小姐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简雍佩服!”说着简雍面露无奈,笑道:“禁酒不过是说说,他自己不喝酒,我可以不喝酒,还禁得住这徐州上下百万人口么?”

话刚出口,简雍突然觉得跟她说这些似乎不妥,随即笑了笑道:“我在小亮书房看到的那些手抄书,都是小姐抄录的?”

“是,让先生见笑了!”

“名门士女,果然不凡!”简雍抚掌大赞,突然想起,诸葛瑾诸葛亮兄弟后来都出将入相,名震天下,由衷的赞道:“若小姐身为男子,不知道多少英雄为尔避路!”

诸葛小姐:“先生只见过妾几本手抄本,何以如此断论?莫不是在说笑?”

“一叶而知秋耳!”简雍笑了笑,“子瑜才略过人,小亮见识不凡,想必是小姐自教的?”

诸葛小姐美眸闪过一丝伤感:“先父在时,自教我兄妹几个。”

简雍恍然,对诸葛亮之父诸葛珪肃然起敬,诸葛均成就远不及两位兄长,想必也是因为他还年少便已失父,未得诸葛珪亲自启蒙的缘故。

“简雍唐突了!”说着简雍与诸葛亮小姐深施一揖。

“先生客气了!”

简雍觉得自己再在此处,便有碍人家看书了,呵呵笑道:“小姐且在这边看书,我去看看那边水烧开了没有!”

说罢与这少女抱了抱拳,正欲离去,却见诸葛亮的后母薛氏引着另一个女儿还有诸葛均过来,简雍微微躬身施礼,诸葛均深施一揖,道:“先生,均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不知可否?”

简雍微微一愣,笑道:“小均有什么问题?”

“先生可看过两小儿辩日的故事?”

“呃?”简雍大跌眼睛,这是什么故事,好像说的是两个小毛孩问孔子,是早上的太阳离我们近,还是中午的太阳离我近,孔子答不上来,反被两个小毛孩奚落了一番。

“均儿,不得无理!”薛氏轻声低喝一句,与简雍敛身一礼:“小儿不懂事,请先生勿怪!”

“嗯,没什么。”简雍笑了笑,手搭凉棚看了看天上太阳,毒辣辣的,“小均,你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诸葛均被后母低斥一声,正有些情绪低落,深施一揖,道:“此是道家诋毁圣人之作,不过几百年来,圣人门徒,无一能作答,均以为先生博学,故才冒然一问,先生勿怪!”

“呵呵!”简雍笑了笑,这小家伙,“晚上我再说与你知!”

“先生知道此中答案?”诸葛均眼睛一亮。

“知道,不过现在不好与你细说,晚上太阳下山了,再好与你解说。”

“多谢先生!”

简雍罢了罢手。

不一会儿,水烧开,众人用完了干粮,休息了一会又复赶路。

马不能骑着走一整天,否则便是掉膘,生病,徐盛孙观等人都下马步行,简雍与诸葛亮诸葛均兄弟连同简雍的童子宝儿及车夫也都下车步行,只有几个女眷坐在车子里,

这一路上没几个人影,路边良田也多有荒芜,简雍记得在后世,这里可是中国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地非不好,人非惰懒,只是世道太坏!

“琅琊盗匪太多,人民逃离严重,先生是刘使君身边能说得上话的,可有良策助佐此处?”诸葛亮似乎已经从早间别乡这愁中回转过来,边走边问道。

“只要世道不坏,就没那么多什么盗匪了!”简雍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诸葛亮显然对这个问题不太满意:“听说先生在下邳劝刘使君力行屯田,为何不在琅琊如此?”

“嗯?琅琊不是下邳,糜子仲也没有那么多钱。”

“何不多向富户劝捐?虽说糜府君富甲徐州,毕竟只是一人,若聚合徐州之力,何止一个下邳?”

“哈哈,小家伙,这你就不懂了吧!”

一旁孙观大笑,“有钱人,有钱人多是为富不仁,若个个都像糜府君这般的,早他娘的天下太平了!”

孙观粗俗的叫声让诸葛亮脸上一红,简雍笑了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像糜子仲这般的智者,毕竟是少数,若是压制太过,反落了像曹操那般的下场!”

看着诸葛亮略有所思,简雍解释道:“当初曹操就是劝兖州的富豪出钱出力,助他平息兖州大小疾难,穷人给他一口饭吃,流民给他田种,不要盘剥太过,可是曹操用力过猛,兖州富豪大户一个个怨声载道,所以等曹操来攻打徐州的时候,整个兖州都反了,反了就反了呗,曹操又打回去,整个兖州打成了一锅粥,这些富豪大户当初舍不得一斗米,现在整个家产都要败光了!”

兖州之乱错综复杂,其根本原因,是兖州大户们邀曹操入主兖州,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看家护院的,曹操却是要借此为基,实现自己平定乱世的理想,各视对方为仆,于是两个主人就打起来了!

“难道竟坐视着琅琊这般荒乱下去?”诸葛亮心有不甘的道。

“人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吧!”简雍笑道,心中却有些苦涩,取舍取舍,下邳之民得济,琅琊之民何辜,盼天而天不至?

第四十六章 貌合心离

这样的情绪不对!

简雍强按下自己心中烦躁,哈哈笑道:“我们现在是力不能及,等过了明年,只要我们在下邳的屯田稍有所成,琅琊的这一片荒芜田地,我们也一定让它们重新长满庄稼!”

这一番话,简雍说得豪气大生,诸葛亮怔了一怔,脚下没停,望着这一片荒芜田地,心中想的却是,只怕到那个时候,琅琊人民都逃亡跑光了!

听到“琅琊”这两个字,一直在旁边的孙观耳朵都竖起来了。简雍也没忘了他,回头过来,笑道:“仲永,这一年,你们兄弟可得好守着琅琊,莫要让别人偷了去!”

仲永是孙观的字。

孙观笑道:“只要有我们五兄弟在,保管教使君大人放心!”

“嗯!”简雍笑了笑,“放心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你们甲胄不齐,等到了下邳,我玄德说说,看能不能再匀点甲胄给你们!”

孙观大喜:“先生说的可是当真?”

“不敢说如假包换,尽力吧!”简雍大笑,一手拎起宝儿,一手拎起诸葛均:“你们两个还小,回车上去坐着吧!”

说着将两个小孩递给了车夫,车夫接过,扔回马车中。诸葛均宝儿两个小茫然不知所措,孙观看他连一个小小奴仆都这般照顾,心下一动,笑道:“先生如此仁慈,说到必然做到的!”

“哈哈,这你可就错了!”简雍摇了摇头,“下邳至今收整流民已近三十万,其中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丁壮不下八万人,就算他们每个人手上只拿着一把砍柴刀,你算一下这都得要多斤铁了?”

“啊?先生莫不是将这八万丁壮全部编练成军?”孙观先是奇怪不解,继而有些不可思议,声音里满是不信。

“聪明!”简雍边走边朝孙观竖起大拇指,“不但这八万丁壮要全部编练成军,每个健妇,都要人手一把刀,至少让她们杀只猪没问题的那种刀!”

“呵呵,徐州五处铁矿山,朐县,莒县,彭城,堂邑,下邳各有一处,现在朐和莒的铁矿山都已经废弃了,下邳铁矿每天可产铁五百斤,彭城,堂邑每天各能有三百斤,合起来,就是一千一百斤,不过这些铁要优先供应的是农具更换新置用,然后才是兵器甲胄用,不瞒你们说,我来琅琊之前,新招幕一万五千兵,大部分拿的还是木棒在操练!”

“如此说来,使君今年已经编练精兵十万都不止了?”孙观一脸的不敢置信,问道。徐盛已经竖起了大耳朵,没有吱声,乖乖,十万大军!

吴敦张了张口:“十万,那每天得吃掉多少粮食?”

“哈哈!”简雍大笑,“精兵,手里拿把刀就叫精兵么?何况他们有的连把刀都没有!”

孙观点了点头,其实他更在意的,却是徐州日产铁一千斤,一千斤铁能打几把朴刀,几杆大枪,能造几件铁甲?

“这么说来,先生刚才答应要给我们的甲胄兵器,也不知道要到哪个猴年马月了?”吴敦声音里有些不悦。

“看情况吧。”简雍呵呵笑道,“如果真是急需的话,现在就给你们一批也不是问题,迟点的话,大概明年吧!”

“先生,某有些不明白,为何连女人也要一把杀猪刀?”这回提出问题的是徐盛。

“文乡是琅琊人,你也看到了,”简雍手指着道荒芜的田地和废弃的人家,声音有些僵硬,“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百姓惟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引颈就戳!给他们一把刀,总不至于教他他们被人破门而入的时候,连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徐盛讶然!

“有一句话说,民不教以战,犹若弃之,原话是这样说么,孔明?”简雍问一旁默默无语的诸葛亮,众人一同健步行走,诸葛亮已经满头大汗,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不过依然努力的不落于人后。

诸葛亮深吸了口气:“原话是,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嗯,不错!”简雍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孙观肩头,大笑道,“放心,我们在下邳招募流民,就得让他们有点自保能力,我既然答应了要给你们一批甲胄兵器,就一定会给,只要老子不死,这帐就没完!”

“先生的为人,我们兄弟自然信得过!”孙观朝简雍抱了抱拳,心中却已经涌起了涛天巨浪,十万兵,十万受过训练、被刘备救助活命的兵,从此以后,徐州,只怕就要成为刘备的铁桶江山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

“对了,小亮,这一句话是谁说了?”简雍又回过头来,问诸葛亮。

“哪一句话?”诸葛亮猛然从震惊中醒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烧,喘了口气,“这是圣人的话!”

“圣人?孔子?这句话是孔子说的?”

“是。”

简雍大汗,按说孔子的《伦语》他是读过的,这句话是出自《伦语》,他以前却是真的不知道,在他那个时代,n多好事者以批孔子为己任,当然也有n多的孔子忠实拥护者,公说公有理母说母有理,不过把孔子跟这种全民皆兵统一武装的军国主义思想联系起来,简雍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有过的,这需要太丰富的想象力了!

诸葛亮也有些踌躇,简雍一连三个问句,其实都是一个答案就够,不过显然应该解释得更详细一些,可惜,他也忘了具体出处是哪里了,他一向读书不爱背文的。

不过记得这是孔子说过的话没错。

……

兖州山阳。

一个身高九尺的男子暴跳如雷:“暂缓几日,又是暂缓几日,军中已断炊多日,你非是不知,到了现在军粮还不与我送来,若是曹操不来也罢,曹操若举部来攻,我如何能战!”

声若疾雷,男子对面一青衫文士恍若未觉,淡淡的抹去脸上唾沫,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冷的道:“去年一年,兖州已是颗粒无收,今年又是绝收,各家实在是再拿不出粮食来了,将军若是不信,杀了陈某便是!”

“你,你道某不敢?!”男子大怒,一手揪住青衫文士胸前衣襟,将这青衫文士提了起来,旁边一人赶忙将他扶住:“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此事不干陈公台的事!”

“那干何人的事?”

“若你能击败曹操,那就没有这回事!”那青衫文士冷冷的道。

“听你的意思,是怪某无能了?”高大男子双目转厉,仿佛一头即将噬人的猛兽。

“公台慎言!”那劝架的男子回头低斥了那青衫文士一声,“军争,生死之事,吕侯岂有不尽力的道理,岂知天不亡那曹贼,竟让他死灰又复燃了!”

“哼!”高大男子松手将青衫文士推开,回身坐下,恨恨的道,“我那些弟兄,身无甲胄,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曹军不来便罢,曹军若来,如何能战?”

这个高大男子,便是张飞最瞧不起了三姓家奴,谁挨上谁倒霉的当世第一扫把星、当世第一飞将、第一坑爹男的吕布,吕奉先!

青衫文士,就是曾被曹操引为腹心的陈宫,陈公台;劝架的,就是曾被曹操称为可托以身后事的张邈,张孟卓。他们两个,现在却是曹操最咬牙切齿痛恨的人!

“我军缺粮,曹军同样也缺粮,曹操纵然有心,也无法进攻我军,正如将军不能进攻他一般,这一点,将军大可放心!”陈宫淡淡的道。

“曹操已经从袁绍那里借到了粮食,我们的弟兄却还是一天只能吃一顿稀的,陈公台,你叫我如何放心!”吕布拔出宝剑,将身前几案劈为两半,大声质问道。

本已坐下的张邈忙又站了起来:“吕侯不必如此,袁绍那人我是知道,外宽内忌,曹操虽然从他那里借到了粮食,必然还有诸多为难,曹操一时半会,绝对是无法进攻我军的!”

吕布冷哼一声:“曹操来不来打是一回事,可我手下的弟兄,总不能每日这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吧!”

应该说,吕布虽然惯会坑爹,对手下弟兄还是不错的,否则连番大败之下,高顺张辽等人也不会一路追随他至今乃不放弃。

“宋宪不是带人屠了成武徐家,将军还担忧什么!”陈宫冷冷的道。

“你?”吕布“哗”的跳了起来,“你道某不敢杀你?!”

“公台,公台,不要意气用事!”张邈喉咙冒烟,对着陈宫不住的摇头,陈宫冷着脸,却不看他,直对吕布毫不退缩。

本来陈宫还是能筹到一点粮食的,可是宋宪屠了成武徐家的事一传开,那些有心捐粮的大户又缩了回去,还跟陈宫放了狠话,如果吕布也跟曹操一样,谁也保证不了他还能在兖州呆多久!

“将军应该明白,我等奉你为兖州之主,并非让你来屠戳兖州的!”陈宫冷冷的道。

吕布怒不可遏:“若你们能为我筹到粮食,某也不做那杀人抢粮的事!”

“你自要杀人抢粮,又何必要我等为你筹粮?”

“你?混帐!”吕布又一次拔出宝剑。

陈宫冷冷的对着吕布,张邈长叹一声:“将军,公台,何必意气用事?这能将曹操逼退不成?”

“这不是意气用事,将军应该明白自己该如何做!”

“军中缺粮,我又能如何?”

陈宫与吕布几乎同时说话,话音落下,又对视一眼,不再言语。

“许公前往徐州借粮,也该有消息了!”张邈松了口气道。

“徐州未必有粮借给我们!”陈宫依然冷着脸。

“那何人有粮?”吕布问。

“袁公路!”

张邈有些迟疑:“找袁公路借粮倒是可以,不过扬州太远,缓不济急,徐州?”

豫州汝南也是袁术的势力范围,不过袁术的大本营却在扬州九江郡寿春,豫州的沛国又控制在刘备部将关羽手中,所以吕布找袁术借粮,远不及找刘备借粮来得方便。

吕布大喝一声:“是某在兖州破了曹操,救了那刘备一命,今不过与刘备借点粮食,他若不给,某便踏平了他徐州!”

第四十七章 打消顾虑

第一夜,简雍诸葛亮一行人宿在开阳。开阳去阳都不过六十里地,马车行走缓慢,简雍一行人直到半夜才到了开阳,孙观是地主,早已快马让人先一步准备好了一切接待事宜,入夜了众人各自休息不提,简雍抽空还不忘为诸葛亮兄弟讲了一回两小儿辩日的大致原理。

次日一大早,简雍一行人改车换舟,沿沂水一路南下,于黄昏时刻到达下邳。下邳正处在沂水与泗水交汇处,沂水是泗水的一支支流,正于下邳城西北注入泗水,泗水是淮水、也即淮河的主要支流之一,当年曹操屠下邳,号称鸡犬不留,后又推尸于泗水,又有泗水为之不流之语!

“玄德,这位就是你常念叨的琅琊徐盛,徐文乡!”简雍第一个下了船,刘备领着孙乾诸葛瑾等人早已等候多时了,简雍第一个将徐盛拉了过来。

“文乡,备思慕久矣!”刘备一见徐盛生得威猛高壮,一块大将料子,十分欢喜,大笑着迎了上来。

真能做样子,简雍在后撇了撇嘴,当然他不点破。

徐盛大是惶恐,急忙伏身拜倒:“徐盛一介山野匹夫,敢劳使君大人垂念,愿祈于使君大人帐下效命!”

“我徐州又添一员大将矣!”刘备大喜上前亲手扶起徐盛。

这边诸葛瑾也来拜见母亲,与弟弟妹妹相见。

简雍又为刘备引见孙观和吴敦,宾主相见,刘备言语不多,不过每一句话,都让孙观兄弟两个忐忑的心绪安定了不少,直至完全放开,再不复有任何忧虑。诸葛亮与简雍同船,落在了最后,静静的看着刘备,这个他兄长诸葛瑾在信中称赞不已的徐州之主。

刘备的目光最后定在了诸葛亮身上:“你就是孔明,子瑜的弟弟?”

“诸葛亮拜见使君大人!”诸葛亮恭恭敬敬的与刘备深深一揖。

刘备大手托住诸葛亮,双眸透着摄人的光芒,带着一丝欣赏:“子瑜之弟,果然人中龙凤!”看着诸葛亮身子单薄,有些憔悴,晚风拂来几缕清凉,刘备解下身上披风亲自给诸葛亮披上,笑道:“孔明应该多习击剑,骑马,君子六艺,强健体魄,莫复贾生之恨!”

想不到刘备竟然如此细心,诸葛亮大受感动,深深一揖:“使君教诲,亮永铭在怀!”

所谓贾生,就是汉文帝时代著名才子贾谊,贾谊所作政论终两汉四百年无人能及,时称才子,可惜年纪轻轻就抱憾而逝。

叫简雍有些失望了,刘备诸葛亮这一对千古相得之君臣此番相遇并没有太多的火花迸现,于刘备来说,年少的诸葛亮是一个令他赏心悦目的后辈才俊,谦谦君子,镇定从容,有大家之风,于诸葛亮来说,刘使君是一位宽厚和蔼的长者,不拘小节,待人真诚,如此而已。

诸葛瑾是刘备得力信重的手下,刘备见到诸葛瑾的后母,也是执晚辈之礼,甚是恭敬,虽然从年纪上来说,刘备大概极有可能的,比诸葛瑾的这位后母还要大几岁的,至少从面相上来说,刘备比薛氏老成得多了。

接下来自然是好酒好宴,招待孙观吴敦还有徐盛,张飞的快马传信已经大致说明了一些情况,刘备特地送了一处宅子给诸葛瑾,另外安排了十个军士给诸葛瑾作护卫。

“那个姓许的呢?”宴席过后,简雍跟刘备问道。

刘备也有了三分醉意:“许汜么?他去彭城了,说是拜访郑康成,呵呵!”

“就那货色?”简雍嘿嘿满是不屑。郑康成即郑玄,号称当世第一大儒,现正隐居于彭城闭门著书。

“怎么?你也认识这个许汜?”

“一个夸夸其谈的废物!”简雍笑了笑,箕着双腿躺下,宝儿赶紧递了块湿毛巾过来。

简雍接过,坐了起来,胡乱的在脸抹了两把,把毛巾递还给宝儿,在宝儿后脑勺轻拍了拍,“没你的事了,去睡吧!”

“是,先生!”宝儿滴溜溜的黑大眼睛,乖巧的应了声。

刘备看着宝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笑了笑:“好伶俐的小娃子,你哪儿寻来的?”

哪儿寻来的?简雍白了刘备一眼:“糜子仲这浑小子送的!”

刘备怔了怔,子仲送个童子给这死大头做什么?看死大头的样子,好像还有一段故事,不过于这等小事,刘备也没空多理,在死大头榻前坐下,笑道:“你急匆匆的赶回来,不会就为了那个许汜?”

“嗯。”简雍又舒舒服服的躺下,手指交叉枕着脑袋,“我是怕你犯傻,真个借粮食给吕布了!”

“徐州有两大劲敌,一个曹孟德,一个袁公路,若两者皆来,我徐州势不能挡,所以……”

“所以你认为应该让吕布替你拖着曹操?”简雍笑了笑,坐了起来,捧起小几上的水坛子,给自己添了一碗水,“放心,吕布没那个能耐,而且,一旦曹操战败了吕布,我们该担心了,还不是曹操,是吕布!”

刘备笑了笑,他自然明白简雍所谓的该担心吕布是指什么事,在这之前,简雍已经提醒过他了。

“曹、吕两家大战,兖州元气大伤,去年兖州几乎绝收,连着今年,已经是两年绝收了!”简雍捧起碗放到嘴边喝了口水,“曹操可以从袁绍处借来粮食,吕布缺粮,无非从两个地方要,一个是我们徐州,另一个就是找袁术!”

刘备眉毛一扬,这样一来,就更不能让吕布跟袁术连成一气了,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不过刘备却没有吱气。

“别指望着你把粮食借给吕布了,他就会感激你,像吕布这种三姓家奴,他永远不会懂得‘感激’这两个字怎么写!”简雍笑了笑,刘备的担忧亦在他的考虑之中,“可是我们徐州,我们现在也缺粮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应该找荆州、扬州大量买粮食进来!”

刘备微微摇了摇头,荆州还好说,扬州基本在袁术控制下,他哪会再卖粮给徐州?就算荆州,从袁术地盘上,只怕飞也飞不过来!

“我们没有粮食给吕布,那吕布只能找袁术要,太远了,袁术也未必会答应借粮食给他!”

“袁术大可以将问题算着我们徐州头上,非是他不借,是我们拦着!”刘备笑道,背靠墙对着简雍。

简雍大笑:“那又如何?老子又不欠你的!嘿嘿,说到底,你还是不想得罪吕布!”

刘备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

这世上,多一个朋友多一条道,刘备跟吕布没有私仇,而且严格上来说,吕布偷袭兖州还帮了刘备一个大忙,刘备不想与吕布交恶,更绝不想把吕布推到袁术那边去。

袁术对徐州的野心人所皆知,当下徐州的第一劲敌,如果掰起手指头数的话,那个人非袁术莫属!

可惜简雍却知道,无论刘备怎么努力,他永远不可能获得吕布的友谊的。

“我们徐州也缺粮!”简雍叹了口气,再一次提醒刘备。

刘备沉默了,简雍说了也是事实,糜竺家的粮仓已经见底了,当然,由于糜竺的示范作用,也由于下邳屯田效果确实不错,一派欣欣向荣景象,徐州有不少大户也愿意为州牧府提供粮食,当然,名义上都是借,打了欠条的,这里头,糜竺这个典农校尉居功至伟。

“你是豫州刺使,汝南,也应该是你的地盘!”

刘备一怔,诧异的看着简雍:“大头,你说笑呢,高筑城,广积粮,这话可是你说的!”

“那你说,我们还有粮食借给吕布么?”简雍两手一摊。

刘备笑了笑:“这是两码子事,借粮给吕布,我是这么想的,一是交好,二是不能让他全面倒向袁术,吕布有将,袁术有兵有粮,两家若合二为一,我们徐州将永无宁日了!”

“哈哈,这只是理论上的说法!”简雍大笑。

刘备愕然,什么叫“理论上的说法”?

“理论上吕布跟袁术联合,兵精粮足,天下无敌,嘿嘿,两条狗拴在一起还抢食呢,吕布跟袁术,一个坑爹的一个卖叔的,同心协力,可能么!”

刘备亦是莞尔:“那你说,该如何回绝吕布?”

“你这话,应该换成这么说,我们该如何回绝许汜比较好!”

“嗯?”刘备不解看着简雍,许汜是吕布的使者,回绝许汜,可不就是回绝吕布?

“如果许汜不回去呢?”简雍笑了笑。

“呃?”刘备大愕,随即摇了摇头:“许汜来徐州人所皆知,你要如何让他不回吕布身边去?”

他倒是不怀疑简雍会不会安排人做了许汜,这个大头,还不至于出那么个馊主意!

说起来,刘备对许汜这个人那是一百个的不满意,这老小子端着一个名士架子,屁用不顶,救兵如救火,想吕布军缺粮都三餐不继了,他还有心情跑去拜访大儒郑康成喝酒聊天?

当然这不关他刘备的事!

“兖州非是天上洞府,吕布不是什么绝代佳人,要许汜不回兖州,又有何难?”简雍哈哈大笑,这许汜,可不是吕布的什么劳什子孝子贤孙!

第四十八章 造谣生事

许汜三十几岁年纪,卖相不错,算得上老帅哥一个了。话说回来,这个时代所谓的名士,卖相不行的话那是要直接给过滤掉的,像庞统,也就是因为卖相差了点一度让人瞧不上眼。

不过许汜显然今天气色并不怎么好,一进来看着当中高坐着的是简雍,大眼瞪小眼的,他并不认识简雍,只认得那位子应该是刘备坐的。简雍踞坐不起,也拿大眼看他,并不说话。

“刘玄德何在?”许汜眉毛微微上扬,气度倒是不错,不过声音里显然有些动气。

“阁下是?”简雍屁股都没抬,装着不认识。

“许汜!”

“原来是许先生,失敬了!”简雍坐着朝许汜抱了抱拳,

许汜看着简雍,并不说话。

装呢!

“我是简雍,”简雍挥了挥手“许先生请坐!”

许汜坐了下来,冷眼看着简雍,有些敌视:“刘玄德何在?”

没见过求人还能得这么拽的!

简雍心中暗怒,脸上却没什么表示,微微一笑:“玄德不在,此间一切有我做主,先生来得正好,我正要跟许先生说个事!”

“请说!”

“我得到确切消息说,吕布要杀了你!”

“嗯?”许汜偏了偏头,看着简雍,没动。

涵养不错,还沉得住气。

“先生不信么?”简雍有些奇怪的问道,仿佛他的这句话掏心掏肺,说了你还不信的是绝对不应该的。

许汜漠然看着简雍,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

“这件事本来玄德是不想跟你说了,他不信。”简雍悠悠然站了起来,到许汜席前坐下,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玄德不信吕布会因为这点小事迁怒于你,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你,你是什么人?”许汜冷冷的看着简雍,本来他想问,你算什么东西的,简雍倨傲的态度激怒了他,不过话到嘴边又换了,总的来说,许名士还是很讲究名士风度的。

“我是简雍,字宪和,涿郡人。”简雍再一次更详细一点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刚回来,玄德今天去拜访康成公了。”

“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许汜想要站起来,拂袖而去,又忍了下来,毕竟事关自己生死大事。

“原来许先生也不信!”简雍仰天大笑,“我该说你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呢,还是说你们都太天真了?”

说这位许名士跟大耳朵英雄所见略同,不知道许名士心中如何想,简雍肯定大耳朵是不乐意的。

许汜脸色僵硬,冷哼一声:“吕布为什么要杀我?”

他的语气,分明已经有些动摇了,亦也没留意,他已经直呼吕布其名了,虽然嘴巴上还僵着。

简雍笑了笑:“吕布为何要杀你,到现在,许先生你是真不知,还是不信呢?曹操杀边文礼还要找个理由,像吕布这种人,他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边文礼,就是大名士边让,被曹操杀掉了,据说这是触发兖州士人集体背叛曹操的主要原因。

许汜愣了愣神,声音已经放缓了下来:“有话直说!”

“哈哈!”简雍大笑,“我只怕我说得再多,也是无用!你若不信,不会自己回兖州去问问他吕布,问他为何要杀你?”

“你?”许汜大怒站了起来,随即嘿嘿冷笑,“你诸多说辞,不会是想要在下早点离开你徐州吧?哈哈,不借便不借,何必这许多废话!”

脑子倒是转得快,这话虽不中,亦不远矣!简雍忍不住要与这位许名士竖起大拇指了。

不过简雍是不会承认,他脸皮厚,被人揭穿了也无所谓,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在下这一番唇舌,是否多余,先生心中自己明白,嗯,在下教先生一招,先生也可使人暗底送个信与陈公台,问他此事是真是假!”

许汜越是想要简雍解释个清楚吕布要杀他的理由,简雍越是含糊其辞,只当自己的话是亘古不变之真理,你不信我那只能是你太傻太天真了!

许汜脸色阴晴数转,捉摸不定。

“许先生!”简雍站了起来,收起玩味笑脸,与许汜深深一揖,“许先生海内名士,人所仰重,雍一向不明白,为何似先生这等英才,天下何处去不得,偏要去助那个并州小儿?他何等何能,驱使先生有若奴仆,呼来喝去,任打任杀?”

“你说吕布要杀我,有什么证据?”许汜声音软了软,问简雍,显然,简雍说中了他的心事,就骨子里来说,像许汜这种名士,他是看不起吕布这种军阀武夫的,这才是最关键的。

简雍叹了口气:“这种事,哪有什么证据的,不过并州小儿嘴巴上说说罢了,当然,陈公台此人还不错,他当场就劝止了他,据说还差点跟并州小儿翻脸了,并州小儿几乎就要杀了陈公台,唉,此事是真是假,许先生自己心中有杆称!”

“哼!”许汜冷哼一声,也不知他信与不信,转身便走。

“先生且住!”简雍在后忙唤住。

“又有何事?”许汜微微侧背,看了简雍一眼,回过身来,与简雍草草一抱拳:“多谢简先生相告,许某告辞!”

说罢拂袖又要走。

“先生哪里去?”简雍追了上来,拦在许汜面前,“先生难道还回兖州?吕布此人,若是嘴上说说倒还好,若他真拿先生出气,先生这一回去,岂不是自己误了?”

“这是许某的事!”

简雍叹了口气:“我受糜子仲所托,要筹集十万石粮食借与先生,如果先生需要,我就去给先生准备?当然,先生这番成功借了粮食回去,吕布确实再不会拿先生出气了!”

许汜瞥了简雍一眼,声音有些黯然:“多谢了,这些粮食,就不必了!”

“如此甚好,先生想开了就好,其实像先生这等人物,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又何必一定要受那并州小儿驱使的?”简雍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敢问先生今后哪里去?”

看许汜有些踌躇,看来他是被吕布伤透了心了,简雍又笑着宽慰他道:“我南下时,糜子仲送了十坛好酒给我,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我们一醉方休去?”

许汜愣了愣神:“是糜家的黍子酿?”

“正是!”简雍笑道,“若非糜家黍子酿,也不敢拿出来招待许先生!许先生,请!”

名士,这是个名士的时代,孙乾也是名士,知名于世,还是大儒郑玄比重看重的一个学生,当然,客观上来说,孙乾做事努力,待人真诚,谦谦君子一个,虽非国士,亦是贤才。而像许大名士,心比天高,惯会指点江山,让他办事,那就一个标准的没用废物!

当然,废物也不是说就没用的,废物回收还能环保呢,擦亮了,挂起来做个招牌,大概也还醒目一点。

几杯酒下肚,许汜叹了口气:“想不到我许汜为吕布如此劳碌奔波,到头来竟落得如此!”

简雍暗笑,脸上做着痛心疾首的表情,赞同点了点头:“许公,我有一事不明,像许公这等人物,当初为何要选吕布这等人为主?”

“奉他为主?他也配!”许汜眼睛一瞪,咬牙切齿的,“都是陈公台那厮,说什么曹孟德残暴不仁,决不能再为兖州之主,又凑巧并州小儿从袁本初那跑了出来,暂住在张孟卓那里,陈公台说并州小儿勇武知名于世,又头脑简单,好控制,非要奉他为主,呸,说白了不过是拉他出来做个打手,他还真当自己是兖州之主了!”

简雍恍然大悟,赶紧又给许大名士满了一杯酒,不无惋惜:“可是如今那并州小儿眼看着就要反客为主了,许公,如之奈何?”

“反客为主?笑话!”许汜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粮草辎重尽在陈公台手中,那并州小儿,他凭什么反客为主?”

“非也,非也!”简雍摇了摇头,又给许汜满上一杯酒,“许公,并州小儿手中有兵,若是陈公台不与他粮草,他还不会去抢么?而且我听说,并州小儿有意联合袁公路,找袁公路借粮,许公想,似袁公路这等人,他是信重陈公台,还是更看重并州小儿手中的并州铁骑?”

“你说并州小儿有意联合袁公路,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简雍郑重的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与许汜示意,饮了小半杯,许汜又是一饮而尽,简雍叹了口气,“陈公台说并州小儿头脑简单,我怕陈公台又看走眼了,一如他当日力主请曹孟德入主兖州一般,要铸下大错的!”

许汜脸上满是讽刺的笑容:“陈公台有眼无珠,提他做甚,他就算做错,又与我何干,哈哈,座中客常满,杯中酒不干,干!”

“干!”简雍与他碰了一杯,名士么,面子要紧,此际兖州风云变幻,说吕布还能击败曹操坐稳兖州之主,是个人都不信,许大名士自然也不信,只是他上得贼船,下不得来了。若有机会,许大名士早便想着要开溜了,否则也不会自请到徐州来借粮了,简雍这一番话,说他侍奉吕布为主伤了他面子,又称了他逃离兖州的心,倒是一拍即合。

话说,若非一拍即合,简雍哪来那信心满满?

这一通海喝,简雍把糜竺送给他的十坛黍子酿一下子喝掉了两坛,基本上都进了许大名士肚子里,然后又翻江倒海倒了出来,简雍找两个军士,抬了许大名士去客户歇下。

擦了擦汗,看着这杯盘狼藉的,简雍正要拍拍屁股走人,门外闪进几个人来,简雍不觉怔住了,正是大耳朵,还有孙乾,连同诸葛瑾都一同过来了。

“你们不是去拜会郑康成了?”简雍纳闷的问。

孙乾答道:“孔明病了,没去。”

简雍心头一紧:“孔明病了,不要紧吧?”

“多谢先生关心,舍弟不过是偶染风寒,休息几日便好了。”诸葛瑾与简雍深施一礼,感激的回道。

“风寒?那可不是小事,可寻了大夫看了?”简雍头皮发麻,医圣张仲景和他的《伤寒杂病论》,简雍可是耳熟能详,这小小的伤寒,据说夺去了张仲景家一半族人的生命!

“大夫看了,也说无妨!”诸葛瑾笑着安慰简雍道。

简雍看着诸葛瑾样子,这也才放下心来,他做哥哥的都放下心来了,想必不会有事。

“宪和,你这是?”刘备指着这乱七八糟的,不解的问。

简雍笑道:“没事,许汜不回兖州了!”

孙乾与诸葛瑾相视一眼,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刘备眼珠子一转,也不多问,点了点头:“吕布这边,兖州之变当如何应对?趁着公祐与子瑜都在,我等再筹划一番!”

第四十九章 尊重名士

“子瑜,你先说。”简雍坐了下来,第一个点了诸葛瑾的将,刘备亦也带着鼓励的目光望着诸葛瑾。

诸葛瑾略略有些拘谨,想了想,与简雍深施一揖道:“瑾有一事不明,敢问先生,许汜为何突然就不回兖州了?”

知道诸葛瑾是个谨慎的,没搞清楚事情的大致脉络不轻易开口,简雍也不以为意,笑道:“吕布这个人平时做事咋咋唬唬,一怒就要拔剑挥舞叫嚷着要杀人,在陈宫许汜面前也不例外,许汜自视甚高,又贪财无行,受不了吕布几番威吓,我便稍加挑拔两句,他又早有离去的心思,如此顺水推舟了!”

这也行?诸葛瑾有些石化,想了想,小心的道:“若真如此,想必不止许汜一人,兖州士子,只怕也都对吕布早生离心了?”

简雍与刘备相视一眼,俱都不说话,望着诸葛瑾,示意他往下说。

诸葛瑾年少,又是新晋,本来抱着多听,多想,不多说话的心思,此际见他二人都鼓励自己努力发言,原来谨慎的心思顿时大宽,道:“吕布现在粮草不继,内部不稳,我料他应该很难挡得住曹操雷霆一击的,不出意料的话今冬兖州大战就会有结果出来,”说到这里,诸葛瑾停了停,看着刘备与简雍都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又接着道:“吕布战败,一是走投我们徐州,一是南奔袁术,窃以为,我们应该做好两手准备,若吕布来投我徐州,我该该如何应对,是不是要收纳他?若是吕布投奔袁术,对我徐州,将大大不利!”

孙乾看了简雍一眼,会心的一笑,同样的话简雍早先也有述说过,诸葛瑾这一番说辞在孙乾听来并没有多少新意,不过当初孙乾对简雍的话还半信半疑,不敢十分确定,到了现在,兖州局势已渐渐明朗,正如简雍当初所预料的那一般,吕布放弃兖州出奔,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子瑜这一番话分析得得很好,宪和,你有什么要补充的?”见诸葛瑾不再继续,刘备向诸葛瑾递来一个赞许的眼神,转问简雍。

正如孙乾一般,刘备现在对简雍早先对兖州局势的分析,已经有了十成十的肯定!

“吕布是个小角色,无足轻重,我们该干嘛还干嘛!不过,”简雍笑了笑,“既然许汜不回兖州了,玄德,你得给他点好处!”

“好处?”刘备有些不解。

“许汜贪财无行,可是他知名于世,又是襄阳名门出身,这种人,你应该把他供起来!”简雍笑着补充道。

“供起来?刘备皱了皱眉。

简雍笑道:“玄德,我知道你瞧不上许汜这种废物,说实在话,我也瞧他不上,不过他许汜既然名重于世,我们也管不了他这个名声是怎么得来了,只是要记住一条,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开罪了他,必要的时候,还应该给他点小甜头,玄德,你还记得我们老家的燕王台么?”

刘备默然点了点头,简雍提到了燕王台,他便也想到了“千金买马骨”这个典故,先秦战国时代燕昭王招纳贤才的故事。

见大耳朵点头,简雍知道他已心动,也不再追着往下解释,笑道:“许汜现在不回兖州了,可是他的家小还在兖州,兖州还有他多年努力积蓄的田产美宅,还有,他的官位!”

刘备皱了皱眉,道:“他的家小,我可与写封信劝吕奉先与他送来,至于田产美宅,我恐怕不能给他,官位,他能做什么?”

还不乐意?这死大耳朵!

简雍横了刘备一眼,笑道:“玄德,你怎么也学那项羽,给个官位送块大印就那么难么?”

“若是你要宅子田地,你要几处哪几处我都给了你,你要当官,多大的官,我也让你做了,可是这许汜?”刘备也不在乎简雍给自己留了面子的讽劝,依然不为所动。

简雍冷笑一声:“你明知道这些东西我不在乎的!”

“呃?”刘大耳朵瞪了简雍一眼,“你若是为公祐,为子瑜要,我也不会小气!”

简雍无语,这死大耳朵,要不是有孙乾诸葛瑾在这里,简雍都恨不得跳起来狠狠的踹这死大耳朵两脚!

不上道!

你别说,这老小子,有时候他就是这么犟!别人都说死大耳朵跟他老祖宗刘邦像,盛赞他有什么“高祖之风”,扯,这小子,比他老祖宗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别的不说,陈平背楚归汉,第一次见面,跟刘邦说要一笔钱说要去离间项羽君臣,人家高祖刘邦二话不说,一大笔钱就划入陈平帐户,不够再来跟我说!到了大耳朵这老小子,老子说了半天,口水都海得够得淹死人了,就跟你讨点钱贿赂一下许大名士,你还不干了!

好吧,这非史实!

可史书上说,先主“喜怒不形于色”,这老小子,前面怒鞭督邮的事就不说了,异日后在襄阳刘景升座前跟许大名士谈天说地,许大名士说陈元龙这个人太狂傲,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耳朵就当场创造出了个“求田问舍”的成语来;还有,长阪坡大败,某人禀报说赵云投曹操去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耳朵一个手戟扔过去大声疾呼“子龙不弃我走也!”这倒是成就了赵子龙的忠义形象和你这个大耳朵的识人之明,可这哪还有一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要知道,你那老祖宗刘邦,他再怎么怒,再怎么遇事惊变始料未及,他可曾要张良张子房把一个提示再重复第二遍的么?

简雍脸上阴晴不定,直呼呼的盯着大耳朵看,大耳朵刘备被他盯得有些心底发毛,偷眼瞅了下一旁的孙乾和诸葛瑾,这两位,却都一副沉思的模样,很认真的想着事情,也不知道他们在认真的想什么事,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主公这会有那么点不知所措了!

“玄德,你就是给我什么金山银山,我也不需要,用不着,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高官厚禄也不在乎,别留着那些没用的给我!”简雍半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说话有些漫不经心的,胡子老长了,是不是该剃掉呢?

“嗯?好。”大耳朵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突然发觉,原来大头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还是有道理,大头这阵子做事,嗯,他一向做事都不是不讲道理的那种。

“子瑜,你说,许汜给他安排个什么位置好?”简雍闭着眼睛,刘备问诸葛瑾。

“呃?主公,”诸葛瑾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冷汗,陪着笑脸道:“主公,许汜素有贤名,若是给他的官位太低了,只怕不好,不过若是给他的位子太重要,许汜也不是什么干才,怕也不妥,惟主公定夺!”

刘备看着简雍,简雍微微点了点头,孙乾也没有什么意见。刘备想了想,猛然一拍大腿笑道:“好,就给许汜一个从事中郎吧,依宪和的意思,供起来,做个牌坊!”

“主公英明!”孙乾适机进言道。

简雍顿时起了一身鸡皮,讶然瞥了孙乾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了?

“田产美宅?”刘备看了简雍一眼,皱了皱眉,斩钉截铁的:“田产不给他,宅子送他一座,大大的!”

简雍点了点头,看了孙乾一眼:“公祐还有什么补充了没有?”

孙乾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与刘备抱拳施礼:“主公,康成公门下弟子,多有贤才,乾想向主公推荐几位!”

“公祐看中的,必然不错!”刘备大笑赞道,一扫死大头方才给自己冷脸带来的郁气,“都是哪几位,可要我亲自去请?”

“这?主公心急了。”孙乾连忙罢了罢手,“乾当初在康成公门下求学,有几位知交好友,才学胜乾十倍,乾是万分佩服的。不过这一向不曾联系,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在康成公门下求学,若是还在,乾必然劝他们来投主公帐下!”

“好!”刘备大喜,又看了简雍一眼,笑着补充:“公祐知道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若是真有才学,金山银山又何足惜哉?哈哈!”

孙乾诸葛瑾也是跟着大笑,刘备对自己人,确实从来不小气的。简雍也是莞尔,这死大耳朵,就是对自己看不上眼的人,他死小心眼,比谁都小气!别说许大名士这种到处瞎逛的半桶水,就是许靖许文休这个天下名士之冠冕,诸葛亮都要在他面前执弟子礼的,大耳朵也瞧他不上眼,若不是诸葛亮规劝,根本连个位置都不给他!

没办法,谁让许靖这位同样姓许的大名士,也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办不得实事的徒有其表之辈呢?

又说了一些杂事,孙乾诸葛瑾相继离开,左右无人,刘备松了口气,横了简雍一眼:“大头,你对我有意见呢?”

“有意见!”简雍点了点头,瞥了大耳朵一眼,“许汜这个人,你必须学会尊重他!”

“尊重?”刘备皱了皱眉,随即点了点头,笑道:“好吧,你让我尊重他,我就尊重他!”

“不止是他!”简雍坐直了身子,郑重的对着刘备:“以后,对所有的大名士中名士小名士,别管他有才没才有德没德,那不是我们的事,你要尊重他们!”

“无才无德的,也要?”

“只要他是个名士,名士就行!”

刘备大笑:“好吧,你让我尊重他们,我就尊重他们!”

简雍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哪一天老子翅膀硬了,就不必尊重他们了吧?”大耳朵眼角带着笑,略带顽皮的笑。

“没错!”简雍点头,要真哪一天翅膀硬了,这些废物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那个,大头,”大耳朵直起腰,双手柱地,脸凑到简雍面前,“大头,你是不是该成个家了?”

“嗯?”简雍莫名其妙的。

“成个家,娶个老婆?”

第五十章 主动出击

“我们四个,云长在河东已有妻儿,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音讯全无,总算非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只有益德与你还是单身一个,你今年三十四岁,益德三十,我琢磨着,你们是不是该成个家了?”

“成家么?”简雍有些恍惚,随即伸手揪住刘备的左边大耳朵拧了拧:“大耳朵――”

一时不防被抓了个正着,刘备急忙一把拍开简雍的贼手,瞪了他一眼:“跟你说正事呢!”

简雍哈哈大笑:“大耳朵,你就这么确信以你现在的能力肯定保得住徐州这一亩三分地不被人抢走?保不住徐州,你让我们成家,你想坑人呢?”

“呃?”刘备愕然,抚着被简雍抓着有些通红的耳朵,皱了皱眉:“过了今年,我们兵精粮足,以我们兄弟的本事,难道还保不住徐州?”

简雍摇了摇头:“难!”

突然简雍跳了起来:“大耳朵,我想通了!不等了,我们去打!”

“打?”刘备莫名其妙的看着简雍,一惊一咋,又疯了!

“我们不能坐等他兖州姓曹的姓吕的打完事情找上门来再来想法应对,我们要主动出击,去打,打袁术!”

“打袁术?现在!”刘备目瞪口呆,“你真疯了?”

“你怕了?”简雍哈哈大笑,其实不管大耳朵怕是不怕,自己劝大耳朵不必将吕布放在心上,这一直以来,自己又何曾将吕布袭夺徐州的事放下过?在这边战战兢兢,千算万算,还不就是为了防他三姓家奴日后的背信弃义!

“甲胄不齐,粮草短缺,还有一个曹豹心怀叵测宿在东城,你现在叫我去攻打袁术?”刘备不认识似的看着简雍,伸手在简雍后脑勺上拍了拍,“我确实是怕了!”

简雍眼睛里满是兴奋,晃了晃头甩开刘备的手:“又不是要你一战击垮袁术,甲胄不齐,我们只要有精兵三千,甲兵一万,足矣,粮草没有,大耳朵,你看看外面,看看,现在秋粮该收了!”

“秋粮?”刘备望着窗外,骄阳正高照。

……

一声令下,徐州的战争机器开动了起来,张飞、陈到所率三千最精锐的剿匪兵被急速召回,一万来自汝南、九江的流民也被征集起来,一万正修路铺桥的甲士重新集结,发给武器,铠甲,每个人,都准备了半个月的粮食!

“宪和,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孙乾忧心忡忡的找到了正在翻阅准备物资的简雍。

此次刘备西征,孙乾被任命为行下邳相,与诸葛瑾一同留守下邳总理一应事务,简雍、张飞将要随刘备出征。

“战争,哪有不冒险的。”简雍此时也有些后悔,后悔要提出一个什么西征的计划,袁术真是软杮子不成?

算了,是软杮子是硬石头,捏一捏才知道!

孙乾叹了口气:“袁术势大,我们师出无名,你实在不应该怂恿主公这次西征!”

“千不该万不该,都已经做了,公祐,我是这样想的,我们不能坐等袁术哪一天心情好来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应该趁着我们还腾得出手的时候,先捞他一票!”简雍一脸满不在乎,笑着安慰孙乾,其实多少也是在安慰他自己,“打仗么,致人而不致于人,就是这个意思!”

孙乾张了张口,却一时找不着辞了,兵事非他所长,他是说不过简雍的,不过简雍的这一番话显然还不能叫孙乾把心放下来。

一时两人相对无语,简雍翻阅着各处军藉帐册,一目十行,压根就没看下去!

孙乾更是担心了起来,看简雍这个样子,哪是在做那出征之前的准备?孙乾叹了口气:“宪和,我们是不是只将这次集结算做个会操,不要出兵了?”

“嗯?”简雍手心一抖,抬头瞪了孙乾一眼,开玩笑呢?军令如山,兵者,死生大事,岂能朝令夕改!

“只是做个会操,诸军演练一番,这样一旦有了战事,也不至于太过仓促,”孙乾依然不死心,揪住简雍的袖子,“宪和,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徐州这一块栖息地,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大的规模,宪和,兵事凶险,千万千万谨慎呢!”

“嗯。”简雍点了点头,还是耐着性子,笑道:“没事,我们以前是穷惯了,现在也不至于有两个钱就挥霍浪费吧?呵呵,你也知道,玄德跟张黑子都是身经百战的,我虽然不济,这阵子也大有进步了,还有,你也知道,我们在徐州,就连曹豹这等小人都还不服我们,如果我们出去再不打出点威风来,如果我们连打出去的勇气都没有,那我们以后又如何能在这乱世中立足的?”

说着简雍又拍了拍孙乾肩头,笑着安慰他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在后方帮大家看好下邳这一块,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还有云长,就安心的等着我们的捷报吧,哈哈!”

孙乾无奈点了点头,虽然还不死心,却一时也再开不了口。

“不说了,我去外面看看,也不知道黑子他们回来了没有!”张飞虽然被急召,一时还没有回来,简雍打了个哈哈,急着便要抽身――也不怪孙乾太神经兮兮,想大耳朵自他竖起竿子兴兵以来,一向都只有被人打积极防御的份,从没有过主动出击的例子,这一番史无前例兴兵讨伐号称手握雄兵十万的袁术,别说孙乾忧心不已,就是大耳朵,鬼知道他是不是跟他嘴巴上说了那样,信心满满呢?

“嗯,好,好吧。”孙乾叹了口气,放开简雍。

简雍松了口气,要是这个孙公祐再多问两个问题,自己怕是要跟着着急暴走了,这第一仗,老子好像是要当军师的样子,我也没底呢!

盲人骑瞎马?

错,那个啥,兵书上说将怯兵危,不打无把握之仗……

“宪和?”

简雍没走开几步,孙乾在后又大声唤住了,简雍脑壳一阵抽抽,僵着笑容回过身来:“公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看着他这模样,孙乾一通苦笑:“刚顾着着急,有一件事忘了,益德他们回来了,陈叔至领着三个人来找你,说是你的私仆?”

“私仆?”简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子哪来的私仆?

“叔至领兵回营去了,那三人大概在外堂,没事吧?”孙乾看他恍惚,有些担心的问。

简雍摇了摇头:“我去看看!”

“嗯。”孙乾点了点头,看着简雍转身要走,忙又唤住:“等等!”

“怎么啦?”简雍停住脚,忍住“又”没说出口,回过头来,你小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宪和,你不确定这三人就是你的私仆?”孙乾有些担忧的上前来问。

“我你还不知道,哪来的私仆?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孙乾心中一动:“那你先别去,寻几个侍卫同你一起去!”

“嗯?”简雍一怔,刺客?

这三人还真不是什么刺客,其实想想简雍也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天下英雄,谁知道他是哪一号人物?

“吴狗儿(吴老二、张猫儿)叩见主人!”看着简雍出来,三个“私仆”扑通一声齐齐跪倒,重重的叩头。

孙乾看了简雍一眼,简雍这也才想起来,这三人就是当初打劫诸葛瑾不成差点没被太史慈杀死的,臧霸后来发落给了自己,自己当时好像有一句话打发让他们去找陈到,想不到这三人还真来的!

看着这三人衣衫脏乱,汗臭冲天,简雍皱了皱眉:“都起来吧!”

“谢主人!”

也不知道有没有合练过,这三人动作倒是整齐。

“你们三个,真的要跟着我?”简雍到当中坐了下来,孙乾见着没事,挥了挥手,与几个侍卫都退了下去。

“小人兄弟的命都是主人给的,小人虽死不能报答主人的恩德!”吴老二说着话,三个人又要跪下来叩头。

简雍挥了挥手,三人停了下去,可怜巴巴的望着简雍。还好,不至于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动不动抹泪哭鼻子。

“你叫吴老二,你是吴狗儿,张猫儿?”简雍一一点了他们三个,三人应着,“我不要叩头虫,你们这几个名字也不好,改一下吧!”

“全凭主人吩咐!”三人一同跪了下来。

简雍怔了怔神,算了,“狗儿,你姓吴,以后就叫吴钩吧,吴钩,是一种利剑,以后你们三个,还是从军吧,是生是死,全凭你们的造化!”

“谢主人赐名!”吴狗儿,不,吴钩大喜,重重的给简雍磕了个头,爬了起来。

“吴老二?你还小呢,几岁了?”

“回主人,小人十七了!”其实最小的是吴钩,才十五!

“嗯,以后就叫吴,”简雍想了想,“你们三个是在开阳跟了我,以后,你就叫吴开,你叫张阳!”简雍又指着张猫儿,现在应该叫张阳了。

“谢主人赐名!”吴开,也即吴老二,与张阳,也即张猫儿,满怀欣喜的与简雍磕了个头,爬了起来。

“你们三个,从今天起就到我身边当个亲兵吧,先去找王安那里领衣甲,他是你们的头儿!”简雍挥了挥手,一个侍卫上来,将三人领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 一篇檄文

“……天子之玺,袁术贼臣,赫然用之;孙公文台,忠烈士也,尸骨未寒,术劫辱其孀妻,鞭驱其稚子;故南阳太守张子仪,德行高著,袁术杀之,夺占其郡,故扬州刺史陈元悌,忠廉爱民,袁术杀之,自号州牧,彼袁术何人也?视国家公器为彼私产邪!故太傅袁次阳,其亲叔也,忠君护主,屡与董卓周旋,维护朝纲危不避险,术前受董卓将军印,转手卖叔,袁次阳阖门百口,俱为董卓所害,罪在袁术!故山阳太守袁伯业,术之亲兄也,彼术何物,手刃亲兄,弃尸草野!故太傅马翁叔,朝廷柱石也,仗节淮南,术夺节辱杀……”

“……天乎天乎,彼袁术者,天良丧尽,不为人子,既豺虐南阳,复涂毒九江,何妄称徐州伯?将欲害徐州也……”

“……将军刘备,大汉孝景皇帝之子孙,中山靖王之遗脉也,兴义师于徐土,布仁义于江淮,士不满万,皆忠志君子也,诚束藤为甲,执木为兵,赴国之难,为汉室除贼,为百姓除暴,不敢落于人后,试邀天下英俊,共襄大义,讨伐贼凶,还生民一线之生机,至仁至善!”

“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

清朗的朗诵声落下。

“完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倚在美人怀中,半眯着眼睛,身侧还有一个娇媚的二八佳人捧着羽扇轻轻摇着。

“是,完了!”朗诵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长须男子,微胖,额上已微微冒汗,在他身后两侧,左右分列着十几名男子,俱是常服,却也各别文武分列,恭谨肃坐,屏住呼吸。

中年男子翻身坐了起来,踞坐在两美人之间,双目精光烁闪,看着这左右分列的十几员文武手下将属,嘿嘿冷笑:“刘备这个幽州乡巴佬,也跟老子来这一手,写了这么一篇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主公,某请精兵三万,某便把刘备的脑袋给主公提来当夜壶!”下首一名壮硕男子长身而出,大声疾呼道。

这人,就是袁术的手下大将,刘勋,字子台!

“何须三万,某只要一万精兵,定教刘备有来无回!”大将雷薄不甘示弱的长身而出,大声叫道。刘勋脸色微僵,狠狠的瞪了雷薄一眼,雷薄亦毫不示弱的与他对望一眼。

“主公,某请战!”又一员大将站了起来。

其余诸人,惟恐落于人后,也都纷纷跳出来大声请战表忠心。

那卧于美人怀中的,便是前司空袁逢之嫡子,河北之雄袁绍的异母弟,自号扬州牧的后将军袁术,袁公路!刚才在大声朗诵刘备西征讨袁檄文的,是袁术的长史,杨弘。

传国之玺,经孙坚之手,现在落于袁术手中,孙坚之子孙策,现在是袁术帐下讨虏校尉,孙坚之妻,现在还在袁术扣留中。南阳太守张子仪,即被孙坚所杀的南阳太守张咨,人虽然是孙坚杀的,不过后来得了大头利益的,却是自领南阳太守的袁术。扬州刺史陈元悌,即陈登的族叔陈瑀,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刺使,被袁术击败驱遂,病死,袁术因而自称扬州牧,有种说法陈瑀实际是被袁术派人所杀。故太傅袁次阳,即袁术叔父袁隗,在洛阳被董卓屠了满门的。故山阳太守袁伯业,即袁术的族兄袁遗,因为党向袁绍,为袁术所不容,故而被袁术击败,死于乱兵之中,有传说实际上是袁术亲自动了手,故太傅马翁叔,大儒马融的族子马日磾,仗节淮南,被袁术夺节羞辱,可怜马日磾白首老翁,恚怒吐血而亡……

以上,是这些年来袁术干的那些天怒人怨之事,虽有夸张之处,倒也没有冤枉了他。

醒掌天下事,醉卧美人怀!

袁家四世三公,袁术公门嫡子,少年豪放,这些等事,做了也就做了,他是不在乎的,只是被人这般书之于帛,传檄天下,却是始料未及的。

非及刘勋一人,满堂文武,亦都纷纷大声应和,要讨伐刘备!

袁术脸上微微冷笑,目光在众文武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放到了杨弘下首的一员青年文士身上,目光转冷:“曜卿,你是曾侍奉过刘备的,你来替孤数数,刘备在这里头,统共列了孤的多少条罪状?”

声音虽冷,袁术语速依然不紧不慢的,仿佛只是在聊着家常。

曜卿是陈郡人袁涣的字,虽然同姓袁,袁涣与袁术并不同宗,早先刘备驻小沛时曾举袁涣为茂才,征为从事,后来刘备入主徐州,袁涣也如曾被刘备辟为别驾的陈群一般,另谋出路去了。而后袁涣寓流到了扬州,又被袁术征辟为从事。

此时听了袁术召唤,袁涣不慌不忙站起身来,与袁术躬身施礼:“涣记性不好,不知道徐州都说了什么!”

“记性不好?”袁术乜了袁涣一眼,冷笑一声:“孤也想写一篇讨刘檄文,曜卿,你来为孤写一个吧?”

“涣不能写!”袁涣不慌不忙的道。

“你这厮分明就是刘备的奸细!”刘勋背后一个高壮男子大喝跳了出来,“主公,把这厮推出去乱棒打死!”

袁涣眼皮动都未动,淡笑了笑,与袁术深施一揖:“主公,涣曾为刘将军部属,今虽已各奔东西,然情义犹在,主公明察,必不教属下为难!”

袁术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微笑,眼睛盯着袁涣,负手在后,迈着轻步,缓缓的走到袁涣面前,不过才几步远的距离,立于众人之前的杨弘却仿佛千百年一般的漫长,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袁术饶有兴趣的走到袁涣身侧,伸手在袁涣左肩轻拍了拍:“曜卿,桥蕤说该把你乱棒打死,你看呢?”

“涣无罪,主公非是好杀之人!”袁涣微笑的看着袁术,声音依然平静如初。

“哈哈,哈哈哈!”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袁术哈哈大笑,手柱着袁涣肩头,胖大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颤抖着,几乎就要把袁涣拽倒下了。

“主公,刘备无德无能窃领徐州,此番自来送死,扬州有十万雄兵,必教刘备有来无回!”杨弘回过身来,伏首大声道。

“为主公效死!”一众文武大将齐声赞道。

“拿了玉玺第一件,欺负孙坚妻儿第二件,第三件事是什么?”袁术已经收了笑声,对众人疾呼仿若未闻,摇头晃脑的,似在自言自语,目光又落在了袁涣脸上。

袁涣不为所动,态度十分恭谨。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谁敢接他这个茬?

“主公,我听说孙策被刘繇所阻,进退不能,不如召他回来?”角落里,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兀的道。

袁术仰起了头:“召伯符回来,做什么?”

“孙坚活着的时候是豫州刺使,虽然他死了,子承父业,也不是不可以!”

杨弘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惟一能说中主公心事的,却是一个身不满五尺的河内术士,张蜅!杨弘非是不懂,只是他不愿意、不能说出来罢了。

“孙文台有一个好儿子啊,使孤有子若孙伯符,死复何叹!”袁术负手长立,仰天长叹了口气,倏的,袁术转过身来,厉声大喝:“纪灵,刘勋,听令!”

“末将在!”大将纪灵、刘勋长身而出,伏首在袁术脚下。

“你二人为左右督,领精兵三万,为孤前驱,出阴陵,取淮陵!”

“末将领命!”纪灵、刘勋大声应道。

“雷薄,陈兰听令!”

“末将在!”大将雷薄、陈兰大声出列。

“雷薄为折冲校尉,陈兰为前门督,你二人领精兵两万,出细阳,攻打沛国关羽部!”

“末将领命!”雷薄、陈兰大声应着。

“主公,关羽骁勇,与其雷、陈二位将军分兵取沛,不如合兵一处,并取下邳刘备?”此时说话的,是主簿阎象。

阎象是袁氏故吏,袁术之父袁逢为司空时,曾辟阎象为司空长史,在袁术阵营中,阎象地位便有些超然,当袁术在发号施令时,阎象是极少能在当场提出点不同意见的。当然,这种情况也不多见,这也上是为何阎象现在还能存在于袁术阵营中的原因。

袁术瞥了阎象一眼,并不理他,声音转轻了不少:“杨弘?”

“属下在!”杨弘赶忙出声应道。

“你去,去跟曹豹说,孤让他当豫州刺使,不过孤要刘备的人头!”说罢,袁术急走两步,来到自已座前,转身,目视堂下众文武,“孤自领五万大军,讨伐刘备,不屠下邳,誓不回还!”

“为主公效死,不屠下邳,誓不回还!”众文武齐齐拜倒,厉声疾呼。

“阎象!”感受着手下众文武的山呼海啸,袁术挺身长立,半眯着眼睛,微微有些陶醉,醒掌天下事,醉卧美人怀,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袁术声音变得十分轻柔,“阎象,你发个文,让孙伯符回来,告诉他,孤十分希望他能替孤取了刘备的人头回来,当然,这等事,孤不急的!”

第五十二章 无心之失

兖州。讨袁檄文也发到了曹操手中。

“此篇檄文,是谁为刘玄德写的?”好半晌,捏着帛书檄文,曹操饶有兴趣的问道。

曹操今年四十岁,人生四十不惑,十几年戎马生涯,尸山血海里跌滚摸爬,数度绝处逢生的挣扎,岁月无情,风霜如刀,这位铁血枭雄双鬓已斑,雄心依然不改。

还在与吕布的剧烈交战中,曹操的几员的大将如于禁、曹仁、夏侯渊出镇在外,此时还在曹操身边的,是司马荀彧和东平相程昱,东郡太守夏侯惇,军师戏志才。

见曹操放下檄文,戏志才从容笑道:“据说是一个叫简雍的人,刘玄德的同乡。”

“简雍?”曹操皱了皱眉,这个名字他依稀有些耳熟。

“此人字宪和,据细作回报,在徐州,哜玄德最信任的有三个人,关羽、张飞,还有一个,就是简雍!”戏志才笑着补充道。

“关羽张飞皆乃万人敌,至于这个简雍,他是何许人,能与关、张并列?”夏侯惇不解的问道,他虽是武将,披坚执锐常为三军先登,少年时也曾当街杀人,勇烈之名为人所知,不过夏侯惇后来虚心向学,对儒者一向甚为尊重,谦谦有儒将之风。

戏志才笑道:“刘玄德弃平原去徐州时,此人不曾相随,据闻留在平原,后来才到了徐州,因而我等对他知之甚少,不过!”戏志才轻轻拈须,看着曹操,“刘玄德在徐州屯田,种种举措,据闻全都出于此人之手!”

“哦?”曹操眼睛一亮,笑道:“如此说来,刘玄德除了有关、张这等猛将,倒还有一个萧何?”

“这种人声名不显,他是萧何?孟德太抬举他了吧?”夏侯惇闻此言有些不同意。在曹操军中,随着曹操威势日涨,夏侯惇是极少的还称曹操以字的。

“此人治才如何,还不得而知,不过能想屯田此法,说明此人眼光不差!”一旁一直静寂着的荀彧出声道,说着荀彧与曹操拱手一揖道:“主公,刘玄德此人不简单,日后必为我军之劲敌,宜多加防患!”

曹操点了点头:“文若有什么好主意?”

“此前吕布曾遣许汜东赴徐州向刘玄德借粮,许汜却趁机留在了徐州,以我观之,吕布军内部分崩离析之势必然大涨,陈公台更受吕布排挤,势不能久,破灭吕布,克复兖州,就在今冬!”

曹操淡笑了笑,看着戏志才。

戏志才亦也点头道:“主公,文若所言,正是我所思,吕布既乏粮,军心又不稳,我等急速攻之!”

“吕布乏粮,我军也缺粮!”曹操微微苦笑,手抚额头,“现在也只能看本初是不是要借粮给我们了!”

“吕布败势已明,主公可以杀人立威!”程昱淡淡的道。

荀彧微微皱眉,却并不说话。

“杀人立威?”曹操笑了重复一遍,看着程昱。

程昱长须飘飘,面无表情:“兖州富户不少,家中不乏存粮千石者,前者彼等相助吕布已犯了大错,主公可择一二冥顽不宁者重处之,以警戒后来者,若早早归顺,则可既往不咎!”

“仲德此言大善!”曹操抚掌大赞,目视夏侯惇,笑道:“元让,此事你知该如何为之?”

“末将明白!”夏侯惇郑重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随着这一声“明白”,便有几百千人要人头落地,曹操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轻轻的挥开,不在心间留一丝涟漪。

便是荀彧,戏志才,亦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些人受了陈宫鼓动协助吕布,造成兖州至今兵连祸结,两年绝收,百姓流离失所,道边尸骨枕藉,这些人,罪有应得!

“文若,刘玄德兵少,徐州未宁,冒然进攻袁术,你道他有几分胜算?”吩咐了夏侯惇去办事,曹操心思又放到了刘、袁大战上,捏着手中檄文,这个简雍,倒是有趣!

荀彧微微沉吟,摇了摇头:“刘玄德是个谨慎的人,若无十分胜算,他不敢以少临多,只是,彧一时无法明白,刘玄德胜算在何处!”

“连你荀文若都想不出来?”曹操大笑。

夏侯惇笑了笑道:“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刘玄德得了失心疯!”

曹操大笑,罢了罢手:“刘玄德不是午了失心疯,一切,近期内就会有分晓,我等且拭目以待!”

“孟德,拭目以待,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夏侯惇笑道。

“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啊!”曹操一拍大腿摇了摇头,呵呵笑道:“袁术小儿不足挂齿,我若有空也先灭了他,不过刘玄德,他虽有关、张这等绝世猛将,士卒未练,甲胄不齐,以少临多,他是疯了?他没疯!”

“也许,刘玄德也如我们一般!”戏志才微微一笑,接过话头道。

“哦?说说看?”曹操大喜望着戏志才。

戏志才轻轻拈须,笑道:“我军缺粮,刘玄德,他大根也缺粮!”

“他不是有糜子仲倾家相助么?”夏侯惇有些不解,糜家豪富,夏侯惇也是知道的。

“抢粮?”曹操眼睛一亮,随即大笑:“我们这里绝收,我倒是忘了,现在该是收秋粮的时候了!”

“你是说,刘备到扬州抢粮去了?”夏侯惇大叫跳了起来。

荀彧与程昱相视一眼,心中却都有一种感觉,此事,十有八九是如此了!

……

此事,事实上,确实如此!

简雍到扬州,他就是抢割秋稻去了!

可是如果简雍知道他的第一次在天下群雄眼前亮相,就是因为这一次做“强盗”行为的话,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呢,依简雍的想法,他是更希望别人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的存在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妄想,如果大耳朵事业无成、还要溜到荆州蹉跎十几年也就罢了,既然大耳朵的事业蒸蒸日上,“简雍”这个名字,总是要浮出水面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一边发布讨袁檄文,另一边可是没干等着回应,准确的说,是先发兵急行军,再发檄文,刘备率步卒一万、张飞三千轻骑――这就是现在大耳朵在徐州能拿得出来的全面机动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刘备率军三日内连破九江、汝南的钟离、义城、洨三座县城,尽收其库藏,风过不留痕,抢光没烧光,事实没有放火,杀人也是极少,大军压境,能跑的都跑光了,不能跑的,刘备不是来杀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实上他很忙!

袁术虽然留了大将张勋驻军在阴陵,却也被刘备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张勋气极败坏的追子出来,又被张飞轻骑连袭几阵,大败亏输,丢盔弃甲无数,最后一次张勋甚至差点被张飞当场斩杀了。

张勋无奈,不得不困守阴陵城中,一面急向寿春袁术求援,一面也紧密注视着刘备军的动向,不敢轻举妄动。就在此时,简雍指挥一万民夫,在张勋的眼皮底下,将钟离、义城各地熟透的将熟的稻子尽行收割,装载上船,沿着淮水泛舟东去,至眙台,则由诸葛瑾所率另一股民夫收起,运往下邳,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甚至没有惊动驻军东城的曹豹!

也不是说一切都一帆风顺,事实上第一天,在义城城外,一个勇敢的老头就只身拦住了简雍的强盗大军。

“这是我家的稻子,你们,你们谁也不许抢!”老头须发皆白,牙齿都差不多要掉光了,柱着拐杖,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不过他的目光却分明告诉“强盗”们,他是敢拼命的!

没有人敢动手,强盗们一个个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肩上背着草绳,谁也没有跟这个老头过不去,事实上,简雍特地择拣的来自九江和汝南的流民,就防着这一着,他们很多人,家就在这里。

简雍快马追了上来。

老头耳不聋眼不瞎,两只老眼喷着火花,狠狠的瞪着简雍,恨不得将这个强盗头子一口吞进肚子里。

“这块地是你家的?”简雍指着老头身后的稻田问。

老头轻蔑的看着简雍,他拒绝回答。

“你有儿孙没?你的儿孙呢?”简雍倒是不生气,绕着老头转着两圈,这块地里的稻子已经熟透了,新稻新米,煮粥喷喷香。

“狗贼,你们放开我!”

“放开,我跟你拼了!”

人群后面,几个声音凄厉的尖叫着。

简雍吓了一跳,老头没有动。

“怎么回事?”简雍回头问,这块地是交给一个陈的保长负责的。

陈保长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先生,就是那老头的两个儿子,被弟兄们捉起来了。”

“哦,”简雍点了点头,“放了他们!”

“呃?”陈保长微微有些吃惊,随即恭顺的应了声:“是!”

“狗贼,你休伤了我爹!”人群里一阵骚动,两个三十余岁的壮汉跑了上来,看着老父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将老头护在身后。

老头两眼凶狠的看着简雍。

简雍看了看老头的两个儿子,发髻打乱,衣衫都给扯破了,嘴角溢着血,双手握拳,紧张的看着自己。

倒还是个孝子!

“老陈,我先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简雍瞥了陈保长一眼,“既然有人来看着,他们家的地,我们就不能动!”

“先生,我们没敢违背您的意思!可是,”陈保长一脸的为难,“可是先生,这一家子说,这一整片,所有的地都是他们家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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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努力更新,再次谢谢兔宝璐璐同学^_^

第五十三章 意外之喜

“老丈,贵姓?”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一听说这一大片稻田都是这老头家的,简雍对这老头倒是好奇了起来。

“强盗,不要与我说话!”老头推开两个儿子,挥舞着拐杖,恶狠狠的道。

简雍摸了摸鼻子:“留下十亩地不动,其他的,全收了!”

“好咧!”陈保长大喜叫道,老头突然狠狠的一拐杖朝简雍面门砸了过来,“强盗,不准动我家的地!”

老头的两个儿子急忙把他们的父亲扶住,流着泪大叫:“爹?不要,爹!”

简雍给吓了一跳,这倔老头!

“刘使君口颂仁义吊民伐罪,就是这般吊民伐罪的么?”人群后面,一个清朗的声音冷冷的道。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来,一个长须中年男子冷冷的看着简雍。

“先生!”老头两个儿子里年轻的一个,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双目堕泪。

“那便请阁下告诉我,该如何吊民伐罪?”看着此人面貌非凡,身高七尺有余,生得甚是威严,嗯,准确的说,给人一眼就是臭石头脾性的那种感觉,不过简雍肯定自己是不认得他的。

“国贼者袁术也,生民何辜!”来者冷冷的道。

简雍哈哈大笑:“那请阁下告诉我,他们,又有什么错?要背井离乡!”

简雍手指着自己带来的这一干“强盗”,他们,都是家在九江、汝南这一事的,袁术穷奢极欲,横征暴敛,盘剥极重,淮扬一带人民大量逃亡,相当一部分,就流向了徐州。

来者看了看这些手执镰刀的“强盗”,显然有些不明白简雍的意思。

“告诉他,你们是哪里人!”简雍向身边的几个人吩咐道。

“俺是郭村的!”一个青年当先喊道,郭村离这不远,那倔老头瞥了青年一眼。

“俺是当涂人,九武山的!”又一人喊道。

“俺也是当涂的,沈宅的!”

“俺就这的,徐老爹,这块地俺知道,不是你家的!”又一个人钻了出来,冲那倔老头大声指责道,原来那倔老头姓徐。

“这地虽然原来不是我们家的,可这稻子是我们种的,这些稻子都是我们家的!”老头的一个儿子大声回道。

“这是我三婶娘家的地,他娘家人还没死绝呢,哪轮得到你想种就能种的!”

“你胡说,他们家没死绝,怎么不回来?”老头的儿子气急败坏,显然已经不知道畏惧为何物了,只是说话的底气也不是那么的足。

这是当前极其常见的一个案例,原有的田主逃难去了,他家土地肥沃,留下来没有逃亡的邻居看上了,多余的种子就洒在了这块土地上,成为这块土地新的主人。如果原有的田主回来,那么他将要与他曾经的邻居、现在的田主争抢这块土地,如果两人是同一宗族的,那还好办一点,,由宗族长老互相协商,一般都会有个底线,各让一步,这也是中国传统宗族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若两家人不是同宗同族,那么,百分之百将要出现的,就是上升到两个家族的争斗,死亡械斗中去!

正常情况下的,某一家人在逃亡前时,会将他家的田地是交待给同一宗族的代为掌管,如果是举宗举族逃亡,除非这家人有子孙功成名就,否则他们是不敢再回来的。

这个倔老头一家就是后一种情况,倔老头是他们这一支宗族的族长,眼看着邻居、不同姓的邻居举宗逃亡去了,倔老头就将家中所有的余粮都做了种,在他看得到的地方,所有的田地都种上了稻子,一家人,整个宗族在倔老头的带领下,披星戴月半年劳苦,而今眼看着将有收成,却来了一伙强盗!

幸好,这是一伙还要讲理的强盗。

“阁下面貌非凡,想必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在下燕人简雍,请教阁下尊姓大名?”简雍走到这个长须男子面前,抱拳一礼问道。

“张昭!”长须男子冷冷的道。

“张子布?”简雍眉头一扬。

“正是!”

“我找你很久了!”

“我一直就在这里!”

“请教子布先生?我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刘使君吊民伐罪,不能行此害民之事!”

“我不收这里的粮食,徐州就有人要饿死!”简雍指着还在激烈争辩的人群,倔老头的几个宗族子侄好像感觉到了这边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样子,不知从哪里都涌了上来,与那倔老头助阵。

张昭冷脸看着简雍:“你们把粮食都抢走了,这里的人就要饿死!”

“子布,州郡屡发征文,你为何不应?”简雍没有回应张昭的话,反是问道。

张眧淡漠的看了简雍一眼,并不说话。

简雍笑道:“我可以把他们都带走,在徐州,我们可以重新给他们安一个家,给他们分田地,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幼有所依!”

“故土难离!”张昭冷冷的道。

“哈哈!”简雍大笑,“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子布,你在这里多时,帮我劝劝他们,劝劝那倔老头,”简雍指了指正双目泛着凶光瞪视自己的倔老头,“劝他们举家跟我一起走吧,我不会等他们太久!”

张昭闭口不语。

简雍笑了笑:“淮扬四战之地,天下干戈未休,子布,他们家与你有恩,你认为他们留在这里,还会有生路么?”

“徐州四战之地,劝他们去徐州,与留在此处,又有何不同?”

“跟我去见见玄德吧,你会明白,他会是一个值得你辅佐的人!”简雍伸出了手,真诚的看着张昭,这个他曾多次与大耳朵谈及的徐州名士之冠冕,“你说得不错,仁义之师不行害民之事,我们当前只有一个目标,保护徐州,让徐州远离战火!”

张昭眼波微动,双手负背,望着那争吵中的人群。

“你们行动如此拖沓,若是袁术大军赶到,只怕一个也逃不了!”一会,张昭淡淡的道,直到现在,简雍和他的强盗们,还没有任何恃强凌弱的动作,这一片黄澄澄的稻田,沉甸甸的稻穗,随风起伏泛波。

正当此时,一骑快马奔来,马上骑士远远的看到了简雍,纵马到简雍身边,飞身下马,抱拳施礼:“先生,前方二十里外已见张勋大旗出动,不下万人!”

“汇报张将军了么?”简雍不动声色的问道。

“已向张将军汇报了!”

“好!”简雍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骑士退下,看着张昭。

张昭亦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简雍,不说话。

简雍笑了笑,挥手:“老陈!”

“先生?”陈保长屁颠屁颠的跑来。

“把这些稻子都收了,有人阻拦,绑起来!”简雍断然下令,说罢与张昭抱拳深施一礼:“子布?”

第五十四章 不太适应

远远的尘烟遮天蔽日,几百几千拿着镰刀的强盗们拼命的在逃跑,把一捆一捆横七竖八胡乱堆放着的稻杆抛在身后,袁术军大将张勋正驱着一万大军追赶,突前的是一支五百余人的骑军,追赶中同时不住的抛射着羽箭,几个跑不过的农夫不幸中箭,受伤倒地,很快的追上来的袁术军士兵补上一刀,余者更是惶急,不要命的似没头急跑,把手中的镰刀都丢掉了。

简雍与张昭一人一骑,立于小岗上,在五里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幕,他身后那些正在抢稻子的农夫们,也都紧张的放下手中的活计,有几个甚至已经迈步跑掉了。

若非看着简雍等人迎着袁术大军驰去,逃跑的人只怕更多。

转眼间,又有几个人倒在了袁术军的箭下,简雍轻抚着马首,手心却已满是大汗,却不是为他自己的安全着急,两只脚的总跑不过四只脚的!

示敌以弱,让这些手无寸铁的农夫出来饵敌是简雍的主意,这里死掉的每一个人,都有简雍的一份罪责!

这就是乱世,不被人杀,就得杀人!

简雍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张昭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古板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陪着简雍,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的。

“子布,此地危险,你先下去罢?”简雍脸上绽出一抹心酸的笑容,他有意的跟张昭开个玩笑,却只觉喉咙分外的干涩,堵得他几乎就要说不出话来。

张昭轻轻捋须,双目沉静而漠,瞥了简雍一眼,仿佛有些奇怪简雍为反应这般巨大,却并没有说什么。

正迟疑间,一支百余骑的黑甲轻骑突了上来,拦在逃跑的农夫与追赶着张勋军轻骑之间,当先一骑甚是骁勇,连发三矢,直毙三人,迅即弃弓取出一杆大枪,转眼两支骑军相撞,血肉纷飞,一杆大枪有如蛟龙出海,当者无不披靡。

“徐文乡总算不负众望!”简雍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整个背心都湿透了。这一支黑甲轻骑的将领,正是徐盛。不过一眨眼功夫,袁术的五百轻骑已被徐盛击败,溃退而去,而徐盛的百余骑,也在这一番相撞中折损了三成。

并未放弃追击,只是简单的几句吩咐,留下重伤的几人先行退开,徐盛又率五十余骑赶着溃退的袁术骑军,迎张勋后继的步军冲将而上。

张昭微微皱眉,才五十骑,迎着张勋几千步卒,他能做什么?

徐盛没有让张昭等太长的时间就给出了答案,在五十米之外,徐盛与他的五十骑连续抛射,一连射翻了好几个袁术军士兵,五十黑甲轻骑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扬长而去,等袁术军反应过来,取弓欲要还击,却已追之不及了!

那个倒霉的袁术军轻骑将领当场被张勋斩杀,悬首示众。

一声令下,袁术军步卒缓缓而动,剩余的几百轻骑又复出击,直奔简雍这边而来。看着这打了一捆捆的稻杆,那个姓徐的倔老头和他的两个儿子及十余个同族的后生都被绑了起来,简雍挥了挥手:“传令下去,我们撤!”

几个亲兵传话下去,还在惊疑未定的强盗们立刻如没头的苍蝇般,朝山谷里跑去。

“子布,走吧?”简雍调转马头,张昭却没有动,依然凝目望着袁术军方向。

“去,把他们的绳子都解开,让他们赶快自己逃命去!”简雍指着徐老头等人又向自己身边的几个亲兵吩咐道,几个亲兵应了声,提刀跑了过去。

张昭眼波微动,沉声道:“现在走,是否还太早了点?”

前方,徐盛又驱马杀回,将追上来的袁术军轻骑杀散,统兵大将直接死于徐盛枪下。

“我再不走,他们会把我吃了!”简雍扬鞭指了指被劈开了绑绳的倔老头一家笑道。

“有我在,他们不会为难你!”说罢,张昭再不理会简雍,驱马奔到徐老头一家跟前,下马抱拳施礼:“徐老,此地凶险,你们先退避罢!”

“我不走,这是我的家!”徐老头站立不稳,由他的两个儿子扶着,目露凶光,看着简雍。

“徐老不为自己想,你的子孙怎么办?”简雍在马上笑着道。

“强盗,不要与我说话!”倔老头抢过儿子手中的拐杖,脖子上青筋涨得老粗。

简雍无奈抹了抹鼻子,这一边,徐盛又一次骚扰了张勋的步卒,射杀了几个,张勋暴跳如雷,指挥大军向徐盛这边冲杀过来。

简雍摇了摇头:“子布,走罢!”

张昭微一沉吟,看着远方扬起的尘烟,与倔老头深施一揖:“徐老,经此一场大战,这里再不能长居了,若是徐老现在举族迁往徐州,还可保阖族满门平安,徐老,不可自误!”

看来张昭在这里还有点威望,徐老头张了张口,却终于没有说什么,由着他两个儿子搀扶着,跟随着强盗们向深山里跑去。

张勋的大军又逼近了两里路,徐盛奔来,马上朝简雍抱拳施礼:“先生,请速速退避!”

“文乡也该退了!”看着徐盛身上已多处挂伤,简雍挥了挥手,“不可缠斗!”

“明白!”

简雍再退到一个山谷中,便听得一阵喧嚣声,张昭眼睛一亮,与简雍骑马奔出,便见一只骑兵奔出,当先一员大将手执丈八长矛,如砍瓜切菜般的张勋大军一挥两段,直冲张勋本阵,张勋一马当先,撒丫子跑路,上万大军失了指挥,顿时如雪崩山倒,溃不成军!

“早知这么简单,就不用这般大费周章了!”简雍摇了摇头,这个张勋也是不济,轻而易举的就被张黑子击垮了,只是看着尸横遍野,还有不住的飞溅的血雨残肢,简雍没有丝毫的胜利的喜悦。

战争,战争总是残酷的!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先示敌以弱,继而轻骑疲敌,最后重锤出击,一击必杀!”张昭轻轻的一声赞道。

简雍大笑:“嗯?得子布一赞,可谓难于上青天矣!”

张昭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了。

简雍也没空再理他,稳了稳心神,朝身后挥了挥手,那些逃散的强盗们又聚拢了起来。

日落时分,张飞已经完全击败了张勋军,当场斩杀两千余人,俘获五千,甲杖刀兵无数,张勋马快,捡回了一条小命!

第五十五章 一种政策

“宪和,痛快,痛快!”看着简雍驰马奔过来,张飞一抹黑脸,朝简雍兴奋的哈哈大笑,若不是顾忌着简雍身边还有一个不相识的,怕是都要跳下来抱起简大头狠狠的亲一口了。

这个暴力分子!

简雍勉强露出一丝笑脸,与张飞点了点头:“将士们伤亡如何?”

“伤亡?不大吧!”张飞兴奋头还没过,他统领着三千黑甲轻骑是这一战的主力,徐州并不缺马,不过徐州毕竟不是产马地,良马奇缺,能给凑出三千轻骑来,已经是极限了。当然,相较于袁术军上万人的损失,黑甲轻骑这一战的战损确实是微乎其微。

“不大?到底是多少!”简雍不满的瞪了张飞一眼。

张飞挠了挠后脑勺,说不上来。

“缴获战马多少?”

“这个?”张飞黑脸满是为难,对于简大头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张飞是不在乎的,不过这当着手下将士的面被一问三不知,他厚厚的脸皮也都有些撑不住的。

简雍也不再问他,驱马上前,俘虏的五千袁术军被命令跣足赤身,每个人只留着一条裤子分成了三大块,就着月色,简雍原来抢收稻子的强盗大军现在已经自动转变了身份,化作了支前大队,各按队列收拾甲杖兵器,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救治伤员,还有一小部分人则在支锅做饭,有条不紊的忙乎着。

“仲永,把所有俘虏聚在一起,我有话说!”简雍朝孙观吩咐道。看管俘虏的是孙观,因为临时起意要出兵淮扬,简雍索性把孙观和吴敦也都带来,编入张飞的黑甲轻骑中。

孙观有些疑惑,看了跟在简雍后面的张飞一眼,不在其位不预其政,这一块可不归简先生你管吧?看着张飞没有什么表示,孙观这才与简雍抱拳施礼:“遵命!”

一声令下,五千袁术军俘虏被赶到了一块,命令坐于地上,四周架起了火把,映着一张张带着恐惧的脸庞,每个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瞅着眼前明晃晃的枪尖,紧张的看着简雍这一边。

简雍下了马,张飞与孙观跟着他身后,张昭也跟着过来,看着简雍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我是徐州刘使君帐下简雍,你们既然放下了武器,我就会保证你们安全,不会再伤害你们!”简雍站在一个土堆上,对着五千俘虏朗声道,有分列四周的士卒大声的将简雍的话喊出来,传到每个俘虏耳中。

“现在,我命令,所有什长以上,都站到前面来!”

原本还因为简雍前一句话而心下稍安的俘虏们一下子又躁动了起来,渐渐的有窃窃私语传开,却没有人站出来。

张飞脸色一寒,站了出来,大声吼道:“闭嘴!”

张黑子出了名的声如洪钟,饶是简雍早知如此,早有准备,也叫他这一声吼给吓了一跳,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张昭更是差点没给直接震趴下。

“怎么,害怕我出尔反尔,杀了你们不成?”看着惊得目瞪口呆的俘虏,简雍哈哈大笑。

依然没有人站出来,也没有人再交头接耳,不过他们的眼睛,却分明肯定了简雍的话。

简雍挥了挥手,一队军士扛着十几口大箱子出来,放到简雍脚下,打开,满满的一箱箱,五铢钱!

简雍走上前,抓起一把五铢钱,手臂高高举起,哗哗一枚枚五铢钱从掌心滑落:“我们的规定的是,所有什长以上的俘虏,既然他放下了武器,就是有功,每个人都可以从我们军需处领取半吊钱,一双鞋,外加一顿饱饭,吃完饭,明天天一亮,你们就都可以自己走路回家去了!”

“啊?”

俘虏群中顿时涌起一阵阵惊叫,这是真的么?

张昭、包括孙观亦是不可思仪的看着简雍,张飞撇了撇嘴,当初为了如何处置俘虏的事,简大头可是跟他解释了好半天的,最后还是大哥刘备出面,张飞才勉强同意了下来。

“不信我的话么?”看着还在交头结耳的俘虏们,简雍大声问道。

这一下,不必张黑子的大嗓门,俘虏们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你们不信我的话也不要紧,放心,对于普通士卒,既已归降,我们也同样不会再为难你们,只是另有一套标准,现在,我再问一遍,什长以上的,可有愿意自己走出来?”

俘虏们面面相觑,终于,前排有个人站了出来:“俺是一个队长!”

“很好,你是第一个站出来的,我赏你一坛酒吃!”简雍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道:“发给他一双鞋子!”

一双鞋子被扔到这名队长脚下,这人迟疑了一下,坐在地上把鞋子穿了上去,早有亲兵上来,将他引到一边空地上,有一坛酒送到了他的脚下。

有人带头,前面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也都享受了同样的待遇,发了一双鞋子,只是没有酒喝,后面的人也带动的起来,不多时,一百多名什长以上军官自动站了出来,俘虏群里重于沉寂。

看着再没有人站出来,简雍宣布了徐州军对俘虏的管辖规定:所有被俘虏的军官可以吃顿饱饭,就地休息,至于被俘虏的普通士卒则没有饭吃,没有鞋穿,又重新被分成五营,分开就宿,若有喧哗,格杀勿论!

安排完这一轮下来,明月已当空,夜风习习,透着凉意,简雍在军营中招待了张昭,一碗清粥,一盘小菜,盐是管足,油却没见几滴,酒也没有。张昭轻捋长须,轻叹一声道:“宪和公,你们会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简雍毫不避讳:“放了他们!”

“放了?”张昭有些不敢相信,“就这般放了?”

“不放了他们,还能怎么样?”简雍笑着问道。

“嗯?”张昭眼波微动,许久无语,末了,又问道:“这是刘使君的意思么?”

“自然是玄德的意思!”简雍大笑,“杀俘不祥,何况都是大汉子民,既已归顺,便没有再为难他们的道理!”

杀俘不祥是没错,可是杀俘,却是这个时代很普遍的一个现象,比如曹操在官渡大战击败袁绍,借口降兵要反,又将袁绍的七万降兵尽行坑杀!

“可是刘使君,却要抢走这些无辜黎庶仅有的一点点口粮!”张昭双目转厉,指着边上一丛丛稻杆,瞪视着简雍沉声道。

“他们若不跟我去徐州,这仅有的一点口粮,不被盗贼抢去,也要被袁术抢去。”简雍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子布在这里住几年了罢,袁术何等样人,你可比我还要清楚?”

第五十六章 得意骄狂

简雍笑容中,透着一种讽刺的味道,直透心扉的那种讽刺,这让张昭感觉很不舒服,他却无话可说。

因为这就是实情!袁家出身汝南,袁术自光和末占据南阳后,很快就兼并汝南,视淮扬为自己理所当然的领地,先后驱除了数任朝廷所置扬州刺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这也没什么,大乱之世,天下者,有德有能得之,可是这么多年来,袁术号称拥兵十万,淮扬依然匪盗不止,又穷奢极欲盘剥人民,百姓苦不堪言大量逃亡,本来张昭避难淮扬,也是存仕宦袁氏的心思的,可是看着袁术的种种作为,张昭早已便不再抱有这类幻想了!

张昭的心思,简雍多少还是能猜得一二的,起先,简雍也是奇怪的,汉末大乱,大量士人避难江东,可是江东也不是什么太平地方,一样打得乱七八糟的,可为什么像张昭张纮,还有诸葛瑾,他们要避难江东?尽管不好意思,诸葛瑾还是道出了实情——投奔淮扬的实际统治者,袁术!

投奔袁术这个陈元龙口中的冢中枯骨?

没办法,人家出身好,什么都好!哪像大耳朵,多次卑辞致意,礼数周到,人家压根就不看在眼里,或者就是拿着你给的好处,转眼,又另谋高就去了,如袁涣!

话说,不服归不服,就是换到后世,在一个前途渺茫的小公司里的当个部门主管,嗯,随时都可能倒闭的那种小公司,跟全球五百强的小职员比一比,哪怕这个小公司的老板再怎么看重你,哪怕小公司的老板再怎么有能力让你佩服万分,他肯吃苦,他斗志昂扬,他百折不挠,就冲着他随时都可能倒闭关门走人这一点,能有几个人会选第二个选项了?

许久,张昭古板的脸上略略有些松动,悠悠然一声轻叹:“宪和公,多给我一天时间,我替你劝劝这里的人,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改变主意,去徐州!”

“子布,天下纷扰,群雄逐鹿,雄主觅贤臣以自辅,良材亦当择贤者翼以一展雄怀!”简雍轻抚张昭之背,笑道:“子布前已误,而今切不可再误!”

张昭微微皱眉,却没有反驳简雍的话。

抹不开面子么?

简雍笑了笑,不再打扰他,迅速的夹起两下菜,将碗中残粥风卷残云,一扫而光,站了起来,一抹嘴冲张昭抱拳笑道:“子布慢用,我去查看伤者!”

张昭微微点了点头,端起自己的碗,轻抿了口。

战况统计出来的,张飞的黑甲骑军损失了三百余骑,还一百余逃跑不及的民夫死于袁术军刀箭之下,缴获十分可观,光战马就有五百余骑,兵器刀盾还在计算中。

张飞手里拿着一张纸,一头迎了上来:“大头,那人,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张昭,张子布?”

“写完了?”简雍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他让张飞写战场总结去了,可看张飞手上那一点,显然他没往心里去!

“嘿嘿!”张飞扬了扬手中帛纸,“行了大头,你要写总结报告,我第一个赞同,至于我这个人,哈哈!”

简雍抢过来,看了一眼,这小子,竟然一个字没写!

“想试试军棍的滋味?”

“嘿嘿!”张飞左右瞅了瞅,一把搂住简雍肩头,低下头,“大头,咱俩大哥不笑话二哥,就你那两下,我是看出来了,比我差了点,哈哈,放心,我不跟别人说的!”

“你!”简雍顿时无语,狠狠的给张飞一肘子,臭小子!

“哈哈!”张飞大笑。

正说话间,便见徐盛奔了上来,冲张飞与简雍抱拳:“将军,先生,主公来了!”

“嗯?”简雍一怔,脸上顿时大紧张了起来。

“大哥?”张飞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我不能来?”人群后来,一个戴着斗笠的大汉轻轻的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笑脸来,正是大耳朵刘备!

“大哥!”

张飞大喜迎了上去,简雍额上却爬满了黑线:“你来做什么?”

“你们打了大胜仗,我不该来看看?”刘备哈哈大笑,先与张飞狠狠的一个熊抱,也不管简雍一脸的不高兴,大拳头擂着张飞雄壮的胸口:“黑子,打得不错,看你今夜布营,比以前也进步多了,不过!”

“你来了,你那一万步卒怎么办?”简雍可不管他进步不进步,在敌境,主帅抛下大军出来,万一有变,后果不堪设想!

“有什么要紧的?”刘备哈哈大笑,“你们这打了大胜仗,张勋惶惶如惊弓之鸟,天下无事,哈哈!”

“大哥,我这还有什么不足的?”张飞可不管简雍再小心什么,拉着刘备的笑问道。

“什么不足的?”刘备笑了笑,“我都摸到营门前,你的人还不知道!”

说着刘备亦看着简雍,这显然也有简雍的责任!

“嗯?”简雍瞥了张飞一眼,“黑子,你没安排外围巡视的?”

“还巡视个鸟,袁术远在寿春,张勋只剩了几骑亡命,他还能来劫我营不成?”

“糊涂,糊涂!”简雍大怒,指了指张飞,又指了指刘备鼻子,“你们两个,简直糊涂透顶!”

这两个王八蛋,简雍恨不得

“呃?”张飞小心的看了刘备一眼,吐吐了舌头!

刘备亦是面露尴尬之色,笑道:“宪和,当无碍的,袁术这等对手,他玩不出什么花招来的!”

“他玩不出什么花招?要换了曹操呢!嗯?兵事凶危,你们,一个不安排外围巡视,一个,抛下大军擅离职守,他狗日的,你们能啊!啊?”

刘备与张飞面面相觑,这事,他们两个确实都有错,可是,问题是,当前的对手是袁术,不是曹操!

“你们,靠!”看着两个家伙虽然一副虚心受都的模样,却都分明脸上写着小题大做这样的字眼,简雍更是气结,嘿嘿冷笑:“你们两个,小小一场胜利,就得意若此,老子,老子,他狗日的,没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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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前文有误,被袁术干掉的扬州刺史是陈温,字元悌,陈瑀字公玮,是袁术干掉陈温后自己任命的扬州刺史,这个陈瑀是陈珪的堂兄弟,也就是陈登的堂叔,后来跟袁术闹翻了,又被袁术赶走,投奔袁绍去了。

陈登瞧不上袁术,应该是他们家族的共识,史书上说陈珪与袁术少小相识,袁术谋取徐州,曾有意招陈珪家族为他内应,并胁持了陈登的兄长陈应,可是陈珪仍然没有答应他。

第五十七章 兵贵神速

“玄德,这位就是张子布,我徐州之大贤!”简雍满肚子郁火蓦然收声,挤出一张笑脸,因为张昭来了。

“张公?刘备唐突,多有得罪!”刘备脸色一整,与张昭郑重抱拳。

张昭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与屡次征召自己的徐州牧刘备相见,尤其方才看见简雍气极败坏指着鼻子骂人的模样,而这人竟然一副低头受教,不愠不火!望着刘备温和慑人的双目,张昭略有些迟疑,深施一礼,脸上依然古板:“乡野寒鄙张昭拜见刘将军!”

刘备微笑着上前扶住张昭,笑道:“我与宪和少小相知,一向如此,且这番也是刘备处事不周,不得不俯首受训,让张公见笑了!”

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简雍轻叹了口气,虽然是大耳朵轻身离开大营做事草率,在这公众场合,自己也是不可以这么随随便便的,落在别人眼中,那就是主君轻佻无威仪了!

别的不说,张昭刚才吃饭的时候还有十足的意动,现在见面,口称“将军”,可见这效应那是刚刚的,立竿见影!

罢了!

摇了摇头甩去心中烦恼,简雍与刘备深施一揖,笑道:“玄德,刚才是我失礼,都是急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受先陶使君重托,又徐州上下依托所在,这样轻身夜行,太不应该了!”

“明白。”刘备大笑罢了罢手,“你们放心,我已先行取了义城县城,县长跑路走人了,我是兵不血刃,左右也没什么事,就顺便过来看看你们了!”

“嗯?你拿下县城了?”简雍愕然,随即不禁失笑,论打仗本事,捕捉战机能力,大耳朵可犹在张黑子之上,当然也在自己之上!

张昭客套了几句话,便借口有事,要先行离去。

“如张公不弃,请备恳请张公出仕乡梓!”短短的几语,刘备对张昭果然大起好感,郑重的与张昭深施一揖:“若刘备不足辅,也请张公暂回乡里,徐州虽破,还算太平,匪盗绝迹,刘备虽不肖,亦不敢为强人所难之事!”

“明公,言重了!”见刘备如此诚恳,张昭不由动容,重重的一揖至地:“昭乡鄙之士,蒙明公不弃屡次相召,昭敢不效犬马之劳!”

“得子布相助,天下之事,不过指掌之间!”刘备大喜,上来扶住张昭。

张昭道:“蒙明公看重,昭无以为报,愿劝此地父老随明公撤往徐州,惟请明公再宽留几日!”

“能让九江父老远离战火,那是最好了!”刘备笑道,“子布可言告知,所有撤到徐州的人家,待到下邳之后,我抢收的所有粮食,定然全数返还!”

“多谢明公!”张昭郑重的与刘备深施一揖,他亦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道,“事不宜迟,昭先行去,明日便与明公消息!”

“有劳子布!”

送走张昭,刘备倒也没忘了张飞,“益德,你三千轻骑,五千降卒,居然不派人外围巡夜,我军深入敌境,若有鼓噪,你该如何收拾?”

“呃?”张飞黑脸一顿的难受,无奈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大哥,这不关我的事,我本来是记得要安排外围巡视的,可是大头一定逼着要我写什么战场总结,我这一忙,就给忘了!”

简雍懒懒的瞥了张黑子一眼,缓缓点了点头:“黑子,你说得很对!”

说着还朝张飞竖了竖大拇指,朝下的。刘备无奈摇了摇头,朝张飞伸出了手:“益德,你的战场总结呢?”

张飞顿时石化,头大如斗:“我,我正在想呢!”

“好,你去写好了再出来说话!”刘备拍了拍张飞肩头,把他推开。

张飞张了张嘴,脸上一副比哭还难受的表情,这一战打得如此轻松,老子汗都还没掉几滴呢,张勋小儿逃了,死了死降了降,水到渠成的事,这还有什么好总结的?

“不写足五百字,别回来交差!”简雍狞笑着,拧了拧张飞的耳朵补充道,颇有一种小学老师罚抄课文那种恶趣味满足感。

刘备亦点了点头:“若是言之无物,我也不放过你!”

一旁徐盛目瞪口呆,想不到战场威猛无敌的张将军,铁塔般的巨汉,手格猛虎的无敌猛将,在这两位面前,竟乖得像个小宝宝似的!

由不得他多少惊讶,简雍下一句话:“文乡,此一战,你可有什么获益的?”

刘备亦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我?”徐盛只觉后背凉嗖嗖的,脑壳里直冒热汗,硬着头皮,朝刘备深施一揖,“主公,这一战,末将以为,我军胜在以骑军战步卒,打了张勋一个出其不意,还有,张将军勇不可当,手下无一合之敌,张勋破胆,不战自溃……”

徐盛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有一个战场总结,不过简先生要求,主公支持,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初时不觉,后面,倒是越说越顺溜了,末了,与刘备深施一揖:“请主公指正!”

“你说得很好!”刘备赞同的点了点头,微有些感慨,“我们战场上的经验都是弟兄们的生命换来了,这一战我军伤亡不大,获利不小,胜在出奇不意,张勋以众击寡,为何还要败走亡命,这一点,也要引起我等的注意,待此战终了,我也要好好总结,我们都要好好总结一番!”

“是!”徐盛恭敬的与刘备施礼应道。

“大哥,是不是我也可以等打完这一仗,再写这些总结?”张飞眼睛一亮,见缝就钻。

刘备看了简雍一眼,笑道:“可以,只是不可敷衍!”

“是!”张飞大声应道,简雍甩了他一个白眼,这小子!

“文乡,你受伤不轻,先下去休息,还是随我去探视一下受伤的弟兄们?”刘备指了指徐盛身上的包扎,关切的问道。

“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好!”刘备重重的拍了拍徐盛肩头,转身简雍,“宪和?”

…………

“乱我军威,张勋该斩!”

当张勋兵败的消息传到袁术耳中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张勋倒还不至于讳败扬胜,却报了个小受挫折上来,不过同时传来的,还有义城、洨、钟离三县被刘备攻克、熟稻被抢收,百姓被虏往徐州的情报。

阎象勃然大怒,甩下信报向袁术请令。

袁术半眯着眼睛,愣了好半晌,手中帛纸缓缓坠地,“我道刘备小儿有什么远图,原来为这两斤稻子而来,哈哈,哈哈哈!”

阎象张了张口,却无奈收了声,他知道,张勋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纪灵他们到哪了?”袁术大笑嘎然而止,挺身坐直,身后两个美人急忙上来替他整好衣衫。袁术自己的大军还没出发,纪灵、刘勋所率先驱已经先前一步走了。

“到阴陵了,主公!”大将桥蕤上前一步道,袁术做事,阴晴多变,不过总的来说,对他的手下,还是很宽厚的。

“刘备小儿还是有两下子的,张勋虽然没敢明说,刘备小儿能在三日之内连下三城,用兵神速,不错!”袁术站了起来,来到一幅大地图前,阎象、桥蕤也跟了上来。

“主公,刘备收了咱们的稻子,他也走不快,让纪灵他们,还这批稻子劫还回来?”桥蕤小心的道。

袁术瞥了桥蕤一眼:“张勋着了刘备的道,纪灵,他也不是刘备的对手!”

“主公英明!”桥蕤忙不迭的送上一句恭维话。

第五十八章 天若有知

涡河南岸,旌旗猎猎,营盘延绵十里。

“……上古时代,三教封神,截教通天教主,因为门下弟子助纣为虐,被罚往民间修行五百年,岁月匆匆,眼见着五百年将满,正值周王朝衰崩,五霸兴起,春秋乱世!

太上老君下凡修行,化作老子,于陈国苦县开坛讲道,门下弟子,人山人海,通天教主偶尔出游经过苦县,眼见此景,勾起前尘往事,心中忿恨,忍不住上前跟老子坐而论道!

两位得道圣人上古大仙,直辩得七天七夜,最后通天教主终是逊了一筹,无奈败阵西去。

可是通天教主虽败,心中却依然不服气,来到铜泽山中,一个无人之处,突起了顽童心思,撩袍朝老子道场撒了泡尿,顿时雷声轰鸣,将这一泡尿化作一条涛天巨河,把老子讲道的道场给冲得一干二净,通天教主得意大笑,方才出了心中一股怨气!

可怜苦县百姓,大水过处,良田冲毁房屋到塌,百姓纷纷逃亡,因而,此河被为‘祸水’!

后来老子,看着自己讲道的道场被毁,也是无法,长叹一声,西出函谷关而去,临行前,终是可怜百姓无辜,又此‘祸水’连年作虐,便将自己当初炼丹的神锅降下,镇压此水不再为祸百姓,因有神锅坐镇,此水便不再为祸百姓,百姓感念老子恩德,又因炼丹神锅之故,因称此水为‘锅水’,往事匆匆,千年已过,人间丁口滋生,老迈故去,后人渐渐的忘记了这段故事,因而去“金”从“水”,又称此水为‘涡水’,至此注入淮水,福祐两岸百姓!”

一个童颜鹤发的老头高坐升坛,侃侃而谈,老头声音不大,却极清晰,充满诱惑力,仿佛只是在简单诉说了就是身边常发生的一件平凡往事。

“这个,这么说,我们今天所饮的这涡河水,就是通天教主他撒的尿?好没道理!”许久,下面一个高大的将军突然反应过来,声音不免有些吃惊。

“将军说笑,此乃仙家往事,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老头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与当中横卧于美人怀中的高胖中年男子深施一揖,“老朽乘风而来,凭虚而论,是邪非邪,岂可全当真,岂可不当真!”

方才讲话的那将军嘴巴张得老大,只是看着美人怀中的那高胖中年男子闭目不语,便也不敢再说什么,讪讪的退了下去。

“于老神仙说的,想必就是真的!”高胖中年男子面露微笑,看着那鹤发童颜的老头轻轻抚掌,便缓缓站了起来,神情却有些忧郁,目视着前方东流碧水,这就是淮水的第二大支流,涡河!

这高胖中年男子,正是大汉后将军,淮扬霸主,袁术,袁公路!

涡河南岸,是袁术的八万大军,涡河北岸,是刘备一万步卒,涡河并不大,有人在北岸撒泡尿,南岸的人便能将此人的嘴脸看得清楚,便是这小小的一条涡河,袁术大军的八万大军拦住了!

“师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主公若有疑问,师兄自然能与主公解说!”说话的便是身不满五尺的术士张蜅,袁术最信任之人,言语甚是轻佻。

袁术眼睛一亮:“于老神仙可否告诉孤,此番征讨徐州,我军胜算如何?”

本来袁术是想问何时能屠下邳斩刘备,只是话临到嘴边,却临头换了。

“天下之事,老朽略知一二,十有八九,却是不知!”

“哦?老神仙也不知?”袁术目光一冷。

于老神仙轻轻一叹,离座站起,从袖口取下一件物事,仿佛是一张白纸,于老神仙口中念念有辞,围着蒲座疾走几周,朝北拜了三拜,手掌一扬,一只白色小鸟冲天飞起,直扑北岸而去。

“主公快看!”张蜅一声尖叫跳了起来,“此鸟若飞到北岸,刘备必败!”

袁术早被于老神仙的手法吸引住了,伸长了脖子,目送着这小鸟飞向北岸,不一会,便已消失在视野中。袁术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飞过去了么?”

“当是飞过去了!”坛下桥蕤大声应道。

“当真飞过去了?”袁术看不得清,抬眼热切的看向于老神仙,老神仙却已不知何时,又坐回蒲座上,闭目入定,再无言语!

“恭喜主公,旗开得胜,擒斩刘备!”桥蕤屁股高掘,第一个向袁术大声贺道。

“旗开得胜,擒斩刘备!”后面反应过来的,连忙跟着颂圣道喜。

袁术眉开眼笑,目光越过翠碧涡河,看着刘备军大营方向,依然不见那只小鸟身影,挥了挥手,“把他们押上来!”

……

涡河北岸,一声“擒斩刘备”的叫声把简雍吓了一跳。

“发什么疯?”简雍目力不是很好,远远的看着袁术搭了个高台,却不知他们在做什么,抹了抹额头,太阳热辣辣的,晒得人头晕,他身后是一同来巡营的徐盛。

“先生,这只小鸟好像是从那台上飞来的?”徐盛眯着眼睛,指着头上正盘旋的小白点不十分确定。

“嗯?”简雍抬头望去,瞳孔骤然发缩,鸽子,信鸽?!

“文乡,把这扁毛畜生射下来!”

“呃?”徐盛头皮发麻,他虽善射,这么小的一只小鸟?

搭弓引箭,徐盛额头缓缓冒出了热汗。天上正盘旋的白鸽浑然不知危险正近,转了两圈,正朝简雍这边飞来。

“嗖!”

一矢飞出,白鸽凄叫一声坠地。

一众亲兵轰然叫好,徐盛擦了把汗,侥幸!

一个亲兵上来,将猎物拾来,交于简雍手中。简雍几乎石化,好不尴尬,这小鸟儿,好像什么也没带?

“简先生,你识得这种鸟?”看着简雍翻来覆去的盯着这只不知名的鸟儿瞅,徐盛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文乡神射!”简雍有些失望,抽出羽箭交还给徐盛,顺手把这只可怜的小白鸽抛于涡河中,作孽呢,我怎么连这小生灵都不放过?

“先生,你看!”一个亲兵大叫着,手指着涡河南岸。

简雍张目望去,却见一排排袁术军士卒两人拖着一名五花大绑的囚犯,直拖到涡河边,有几名囚犯不住的挣扎,无奈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袁术军士卒手起刀下,人头滚滚,落入涡河水中,尸身抛下,一同抛入涡河中,不多时,已有几百颗人头滚落,染红了一大片涡河水。

“这,这是做什么?”简雍手足冰凉,尽管也是久经战阵,可是这样子杀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几百个人上千个人,一声令下,全部砍头,这,这是什么概念!

“袁术好像在杀俘!”徐盛皱了皱眉,不太肯定的道。

“杀俘?哪来的俘虏?”

徐盛自悔失言,几次袁术遣军偷偷摸摸的过河,都被他和张飞分别带兵杀了回去,说袁术捉了几个俘虏还有可能,这几百上千个,显然不是来自徐州的俘虏。

“好像,好像是我们前几日放掉的袁术军俘虏!”一个亲不十分肯定的道。

简雍脸色铁青,这些人哪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袁术一个个剁了脑袋!

热血上涌,简雍禁不住的浑身发抖,牙关紧咬,摇摇欲坠:“都是父生母养,袁术,你草菅人命,天理不容!”

“先生?”徐盛赶忙上前扶住简雍,几个亲兵七手八脚的,把简雍从马上扶了下来。

简雍闭目深吸了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涡河那一边,手起刀落,一颗又一颗人头滚滚,坠入涡水中,不见有水花溅起。

“我没事!”推开众人站了起来,简雍一脸的煞白,“文乡!”

“末将在!”徐盛神情一整,躬身肃立。

“传令下去,我军所有将士,对袁术军营齐声喊:都是爹生娘养的男儿,袁术你草菅人命,必遭天遣!”

“是!”徐盛有些迟疑,应声却十分坚决,转身便要走。

“等等!”

“是?”徐盛立时停了下来,声音有些惊惶,不知为何,此时站在这位骑不得烈马挽不得强弓的简先生面前,徐盛赫然有些畏惧,绝不是往昔所有敬服,而是,畏惧!

“喊:都是爹生娘养的男儿,袁术狗贼草菅人命,我早晚取尔狗头!”

“是!”徐盛大声着,看简雍已转身看向南岸,那边,杀戳也已停止了。

“天遣?天遣多少钱一斤?”简雍长长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苦笑。

屁个天遣,如果真有天遣玩意儿,这些混蛋还在娘胎里就该雷劈死他们!

第五十九章 自作主张

徐州军主营。

一个长相精瘦的男子单膝跪地,刘备将一方大印放他的手上,扶他起来:“贤弟,从今天起,你就朝廷的折冲将军了,守境安民,不要负了朝廷百姓!”

精瘦的男子微微一怔,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以前犯过错误,将军仁义既往不咎,从今以后,将军你说要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若是皱一下眉头,我刘辟就不是人养的!”

这人,正是汝南黄巾余部一个首领,刘辟!

他说得粗俗,态度却极是诚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袁术占有豫州大部,汝南更是袁氏家族发源地,无奈袁术着实不得人心,汝南正是盗贼匪患闹得最欢的,刘辟和他的一干前黄巾军战友自中平年间黄巾军失败后就一直在这里活动,虽算不上什么声势燎原,也远比不上黑山张燕等部轰轰烈烈,亦也成功的存活了下来。

前者简雍建议联合招降这些黄巾军余部为己所用,刘辟就是其中的一部,亦也是第一个有诚意赶来拜见刘备的。

刘备拉着刘辟的手,略有些歉然道:“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你我不必再提,今日我给你这方大印,其实说起来于你现在的处境也没能起什么作用,说句白话,这就是个虚的!”

“这么多年来,只有将军不歧视我们,将军……”

刘辟动容正要分辨,刘备罢手止住了他:“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知道你那里缺粮,也缺兵器,我给你粮食,给你兵器,这才是实在的,不过现在一时也无法交到你手上,只有等我击退了袁术,再给你补充了!”

“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便纠集十万大山所有弟兄,助您击杀袁术,夺了这淮扬地界!”

张昭冷静的看着这一幕,迅速的写好了刘辟讨虏将军的委任状,古板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自与刘备相会后的第二日张昭就接受了刘备录事参军的委任状,协助刘备处理文书,掌管军务。

对这么随随便便的送出一个将军号,虽然是杂号将军,张昭并不赞同,不过他初来乍到,也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心中对刘备不免又有些失望。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山呼:“都是爹生娘养的男儿,袁术狗贼草菅人命,我早晚取尔狗头!”

张昭一怔,刘备亦是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大帐外一名侍卫进来,对刘备抱拳施礼道:“禀主公,是袁术在河对岸杀俘,简先生令我们所有弟兄对袁术军喊话!”

“嗯?”刘备眉头一紧,这个消息让他有点吃惊,突然想到了正在外出的张飞,刘备再也坐不住了,急小跑着奔着帐外。

张昭微微动容,看着刘备跑出去,缓缓收了收藉册,也跟着出来一瞧究竟。

刘备已经翻身上了一匹马,急速奔到河边,正看见半条河已被染成了赤色,死尸漂浮,泊满了半个河面,缓缓向东流去,刘备瞳孔急缩,“这,怎么回事!”

“主公!”几个士卒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投到刘备马前,大声痛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说!”刘备脸色铁青,心在发冷,挥起鞭子,欲要砸下,又收了回来,大脑一片空白。

“杀了,都杀了,好惨啊!”几个士卒号陶大哭。

都杀了?刘备身子一僵,几乎从马上摔下来。

益德?不会的!

不会的!

不可能的!

“玄德,是被我们放走的那些袁术军俘虏!”简雍已经赶了过来,红着双眼扶住刘备,冷冷的道。

“嗯?”万丈焰火浇下一盆冰水,刘备从濒临在疯狂边沿被拉了回来,有些茫然的:“我们,我们放走的那些俘虏?”

手指赤红的涡河,刘备渐渐恢复了冷静,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欣喜。

张昭远远看着这一幕,扶着栅栏,脸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简雍冷着脸,沉沉的点了点头。

这时,涡水南岸战鼓雷鸣,一声声的催令,将所有袁术军士卒都召集了起来。刘备却无心理会他们,跳下马来抱住简雍胳膊:“宪和,有益德的消息回来了么?”

简雍心绪极差,摇了摇头,望着这赤红的涡河水:“玄德,该着人去与袁术下战书了!”

“下,下战书?”刘备还在袁术这一暴虐行为的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又有些担心张飞,一时竟完全没有搞清楚简雍这跳跃性的思维说了都是什么,诧异的望了过来。

“告诉袁术,三天之后,不,就在明天,让他们让开一块空地,我们过河去,跟他们决一死战!”简雍望着嘈乱的袁术军大营方向,双目通红,咬牙切齿的道。

“嗯?宪和?”刘备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有些担心的看着简雍,伸手要来扶他。

简雍甩了胳膊推开刘备的搀扶,走到那几个痛哭中的士卒面前,“孙俊,站起来!”

“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壮汉站了起来,双目红肿,大踏步的跑开。

孙俊是这伙士卒的头领,原来是袁术军的一个曲长,义成一战被俘虏,饿了一夜后,简雍下令所有袁术军俘虏,可凭自愿选择愿意留下徐州为效命,或者是拿点路费自己回家,孙俊等一千余人,是选择留下来的。这一千余人里,有些人是实在没地方去,反正到哪都是当兵吃无所谓的,当然这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人,则是害怕简雍放他们回去的话是在试探,担心到时会不会把所有选择离开的人都坑杀了而被动留下来的。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留下来的,至少没有受到亏待,还是照样当兵吃粮,拿路费回家的,却被抓回去袁术斩杀示众了!

“你把你们所有留下来的弟兄,都召集起来!”简雍冷冷的下令。

“是!”孙俊大声应着,甚至顾不得向主公刘备请示一下,他家是兄弟两个,他是曲长,他的弟弟却只是一个什长,这一次一同被俘虏,孙俊留了下来,他的弟弟选择了拿路费回家。

不多时,一千多号人被召集了起来,分成队列站好。

刘备已经冷静了下来,没有打断简雍的安排。

“你们,都看到了么?”简雍指着赤红的涡河水。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不过他们红肿的眼睛,却告诉了简雍,他们曾经哭过,或者恐惧过,或者愤怒过。

他们应该庆幸,他们当初没有选择回家,所以他们的脑袋还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们没有回答,可是你们的眼睛告诉我,你们看到了!”简雍指着涡河,仰天长长吐了口气,“十天前,他们还是你们的袍泽兄弟,因为你们的将军张勋无能,你们被俘虏了,我不杀你们,因为有罪的是袁术,不是你们这些小兵子,我们的主公刘备,刘玄德,他也不会举刀砍向一个毫无反手之力的俘虏!可是,可是今天你们看到了,你们曾经为他卖过命的袁术,却把你们的袍泽兄弟,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把你们那些要回家的袍泽兄弟,一个个,一个个都砍了脑袋,你们,看到了么?!”

“看到了!”

“我需要一个志愿者,你们,谁,与我去跟袁术送个信,叫他明天让开一个空地来做战场,明天,老子就过去砍了他的脑袋!”

“我去!”

“我去!”

“我去!”

几十个人,几百个人争先恐后的站起来,朝前涌到简雍面前。

“退后!”简雍声色俱厉,大声怒喝。

所有人都怔住了。

“你们谁原来的官最大,袁术认得的?”

“我!”孙俊站了出来,“我是曲长!”

“我也是曲长,孙老大,袁术不认得你,可他认得我!”又一人站了出来,这人现在却只是一员小卒,想必当初简雍要求所有什长以上站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站出来。

“姚老大!现在我说了算!”孙俊毫不退让。

“我去吧,孙老大,我更合适些!”姚老大有些木,声音却不容拒绝。

“好,就你去!”简雍指着姚老大点了点头,“如果你回不来了,老子明天拿袁术的狗头给你生祭!”

“先生的话,我信的!”

姚老大哈哈大笑,冲简雍抱了抱拳,又走刘备面前跪了下来,重重的叩了个头,刘备伏下身来,搀他起来,走到简雍身前,缓缓巡视着这一个个精壮的汉子:“弟兄们,简先生的话,你们都听到了?都是爹生娘养的,袁术就这样,把你们弟兄的脑袋砍下来的,他现在,还要来砍你们的脑袋,你们答应么?!”[

“不答应!”

“死不答应!”

刘辟已经泪流满面,低声喃喃:“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头如鸡,割复鸣!”

姚老大脸色惨然,面向他的一众袍泽:“头掉了不过碗大的一块疤,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弟兄们,好好跟着主公干,明天,为我报仇!”

“报仇!”

“报仇!”

一声声冲天的怒吼,几乎就要将大山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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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今天居然这么晚,都这时候了……

第六十章 要你出钱

“主不可怒而兴师,何况你还不是徐州之主,为何就如此莽撞?擅令出兵,将置将军于何地?”大帐内,张昭冲着简雍冷冷道。

简雍板直着腰坐于张昭对面,看了大耳朵刘备一眼,朝张昭抱了抱拳:“我是觉得军心可用,士气可鼓不可泄,既然袁术自堕军心,有如此良机,我军就不应该错过!”

“良机?袁公路手握十万大军,就凭眼下我军这一万步卒,外加一千丧胆之降卒,守住涡水沿岸已属不易,还要逆战十倍之敌?宪和未免将袁公路想得太简单了吧!”

简雍点了点头,“袁术么,不就是一个不知米价的贵家公子,他本来也不是很复杂!”

听着这样流氓的答话,张昭一时怔住,愤然起身离座,朝刘备抱拳道:“将军,徐州号令不明,主从难辨,昭庸钝之辈,今与将军请辞,望将军准允!”

主从难辨,更是在指责简雍越殂代疱,刘备身为主君威信不立了。

刘备微微皱眉,简雍已站了起来,与张昭深施一揖:“子布,自作主张向袁术邀战,是我的不对,这不干玄德的事,此事待我军回徐州后,我自当领罚!”

张昭须发皆张:“我只想知道,徐州之主,究竟是将军,还是你宪和!”

“子布,宪和!”刘备站了起来,“子布,宪和向袁术邀战,我没有异议!”

简雍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担心大耳朵会记自己小黑本,或者说,他是无所谓的,他更担心的却是大耳朵会否反对在明日向袁术开战,直到此时得到大耳朵亲口确认,简雍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可不可以打,那是战术的问题,要不要打,则是态度问题!

“将军有几成把握,明日能击败袁术?”听着刘备居然为简雍揽过了责任,张昭脸色紧绷,十分不悦。

“我没有多少把握……”刘备叹了口气。

简雍抢过话头:“我有十成把握!”

说着,简雍拔出佩剑,在地上划了两道线:“这是涡水,我军在北岸,袁术在南岸,袁术号称有十万大军,可是我军进入九江也不过十日光景,袁术虽有十万大军,一时难以卒合,这样,我军当面之敌,不会超过五万!”

“这样,袁术军不过五倍于我军!而这一块,地域狭小,我军明日渡河,展开阵线有限,袁术虽然五倍于我军,他的军力没法展开,狭路相逢,勇者胜!”

“明日,你将如何让我一万大军渡过涡水?飞过去不成?”张昭冷冷的道,对简雍的十成把握,在张昭听来,就是一个疯话!

“架浮桥,让袁术给我们搭几座浮桥出来!”

……………

袁术军大营。

袁术有些莫名其妙,让老子出材料给你们搭架浮桥,好让你们过来跟老子一战决胜负?这咄咄怪事!

姚老大和他的一个随从立在十步之外,姚老大木着脸,从小舟下来后,他终于确定了,方才被砍头弃尸涡水的,确实就是自己一同被俘后又被发放路费回家的袍泽兄弟!

“逆贼,见了主公,还不下跪!”张勋羞恼异常,大声喝骂。不过十几天前,姚老大还是他手下的一个曲长,现在却是敌方的信使!

“我的主公,是徐州刘使君!”姚老大淡淡的道,声音却是不容置疑,冷冷的目视着袁术,至于张勋,根本不放在眼里。

张勋大怒拔剑:“叛主之贼,受死吧!”

姚老大夷然不惧,冷冷的看着一剑刺来的张勋,剑到胸前。

“住手!”

袁术冷笑一声,张勋的身子顿住,剑抵姚老大胸口。

“少出来丢老子的人,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滚!”袁术淡淡的笑了笑,站了起来。

张勋脸上一阵青白转换,却不敢违逆,恨恨的退了下去。

姚老大轻蔑的看了袁术一眼,淡淡的道:“我家简先生说了,袁术是一个卖叔的贼子,大汉的逆臣,吃人不吐骨头的狗杂种,无君无父的小人,若是他要杀了我,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当着面骂着这么恶毒的话,偏在姚老大口中这平静淡漠的语调里,仿佛他说的只是极其寻常的一件事,仿佛他只是在平静的述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一般。

袁术的一干大将都睁大了眼睛,从来没有人敢当着面这样痛骂袁术,眼前这个人,十几天前,还只是袁术帐下的一个小卒!

袁术亦也怔住了,他少年时号称任侠使气,飞鹰走马,当街杀人,三公座前粗口骂娘,那也不过是寻常事,可是今日被人当着面这样斥骂痛骂,却还是他有生以来头一遭!

袁术淡漠的一张脸刹时铁青,目光凶戾乍现,投在姚老大身上,姚老大却只依然轻蔑的看着他,轻蔑的,赤裸裸的蔑视!

袁术咬牙切齿:“回去告诉刘备小儿,老子明日一定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我家主公,只想知道你是让还是不让开一个地方来做战场?”姚老大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淡淡的道。

“让?让!”袁术桀桀怪笑,“老子让开一个地方,让呀,一定要让的!来人啊?”

谁也不知道他想要找谁,一时愣住没有人出来接这个茬。

“来人!”袁术仿佛受了极大的羞辱,厉声尖叫着,“你们都聋啦!”

“将军?”

“主公?”

“我杀了这个狗贼!”张勋再一次跳了起来,拔剑指向姚老大,却没有动手,他在等袁术的命令!

“阎象!”袁术的声调突然轻了下来,脸上挂着一抹病态的笑容,声音有气无力的:“你传令下去,我军,马上,退后十里,让开一块地来,明日作战场用!”

“主公?”阎象迟疑一下,有些担忧的望着袁术。

“还不快去?”袁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张勋,把剑收起来!”

“是!”

看着阎象起身,姚老大淡淡的提醒道:“我们还需要搭浮桥的木板和绑绳。”

“木板和绑绳?有,有啊!”袁术哈哈大笑,“把帐蓬拆下来,所有的木板和绑绳,都给刘备留着,让他,让他搭浮桥用!”

“主公?”阎象迟疑了一下,把木板和绑绳都留下来,让今夜让士兵们去睡哪里?只是看着袁术这样,下面的话却不敢再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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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言了,不敢再说什么,惭愧遁……

第六十一章 人心民心

得人心者得天下,也有说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什么是人心,什么是民心?

人心,就是士人之心,民心,就是天下庶民百姓之心!宋神宗变法图强,名臣文彦博坚决反对,宋神宗说变法虽然遭到士大夫的抵触,然而与民大利,文彦博直接反驳:“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与百姓共治天下!”

士人,他们和庶民百姓是不一样的!

是得人心者得天下,还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或者人心民心皆得者得天下?那是不一样的。有的时候,人心与民心,甚至是相互对立的,比如王安石变法时,人心民心,就是个二选一的问题!又比如红朝,红朝天天斗地主,可谓极其不得人心,可是依靠贫下中农打土豪分田地,便得了民心,最终得了天下,即做便如此,红朝初建,也要召开一个政治协商会议,将人心、也即地主阶级的开明人士吸收过来!

官渡之战排在汉末三国时代三大战役第一位,都说是这次战役奠定了曹操统一北方的基础,其实,曹操在官渡之战后,又花了八年时间,才将袁氏势力完全清除,真正的统一北方中原,这还是在袁绍早死,袁谭袁尚兄弟自斗内耗的情况才取得的战果,在这八年里,只要还有一次“官渡之战”,有一次袁胜曹败的“官渡之战”,前面的那一个官渡之战,其意义便要被完全清零!

究其原因,就是袁氏势力,还拥有相当部分河北人心、民心的支持!

人心支持袁氏,因为袁氏四世三公,是第一等名门世家,而曹操,只是竖阉之后,民心支持袁氏,大概则是因为曹操在官渡之战后,一口气坑杀了七万袁军俘虏的原因,这可是七万河北子弟,七万个家庭,老人因而失去了儿子,妻子因而失去了丈夫,稚子失去了父亲!

雄武明睿如曹操,他也不懂民心的重要性。

即便曹操对人心的认识,也是在于这次兖州之叛后,才逐步清醒了起来的。

不仅是曹操,历朝历代的军事强人,能正确认识到民心之重要性的,少之又少,李世民是一个!历朝之败,无不因民心骚动而起,历朝之兴,无不因民心思静人心已伏而定!

人心与民心,也是很容易争取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很容易征服的!

蒙元兴起,兵锋所至无有不破,进了中原也知道要收拢人心,囚了文天祥四年,高官厚禄无所不许,只为竖立一个榜样。清兵入关,屠城圈地,剃发易服,既不得人心,也不得民心,然而一个尊孔崇儒,一个重开科举,辅以强劲兵锋,胡萝卜加大棒迅速的收拾起人心,士人之心,至于民心,底层百姓,无论何朝何代,他们总是受“士”之剥削压迫的,只要有一口饭吃,只要能养活老父妻儿,他们是不会造反的。

当徐州军来到九江,划走一块块稻田抢走每一颗稻谷的时候,徐州军得到了九江百姓的仇视,可是当简雍许诺他将带所有的九江人民到徐州,还这些稻谷再还给他们的时候,不管愿不愿意,百姓们认命了!

没有这些谷子,他们就得饿死,尽管简雍的许诺很遥远,谁也不能保证这样的许诺到最后会否兑现,可是他们依然选择了相信,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他们会造反,只是因为已经活不下去了,绝望,没活路了!

在这个民心长期被忽略的时代,只要掌握了人心,基本上,也就掌握了民心,睿智者如文彦博,便一针见血的指出,与天子共治天下的,是士大夫,而非百姓!

百姓他们什么也不懂,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民心之易于被征服,非是民心无用,只是因为掌握人心、民心的一方,他们不懂得如何去利用人心民心,如何去发动群众!好比一个坐拥万贯家财,却仓中无一粟的孩童,只知自家仓中无粟,却不知还有万贯家财可以去买,不知米市往哪方开,不知道原来自己拥有的是几辈子都吃不完的万贯家财,直到饿死!

直到红朝兴起,若不是有无数红朝干部深入基层发动底层群众,让他们翻身做主,掌握了武装起来的无数民众,这天下,还是那个得人心的国府的天下,“士”的天下!

简简单单的,就四个字:人民战争!

发动人民,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战,是为何而战,带他们去发动一场为争夺自己利益伟大的战争,让他们就是去战死,也是含笑九泉而逝!

去问张飞,你为何而战?

张飞会告诉你,老子为大哥而战,为扬名立万名垂青史建不世之功而战!

去问大耳朵,你为何而战?

大耳朵会告诉你,我为兴复汉室,为平定天下,为上报天子,为下安黎庶而战,为,为乘羽葆盖车而战!

你问张阳吴开吴,怎么,不记得张阳吴开吴钩是谁了?就是简雍奴仆,张猫儿吴狗儿,你去问张猫儿吴狗儿,他们为何而战?

为何而战?

因为主人要他们去战,去战还可能活下来,若不去,他们就得死,就会被主人打死!

如果有人告诉张猫儿吴狗儿他们,杀了他们的主人,他们也能活下来,他们或许不敢,或许敢,可是,没有人会这么告诉他们!

没有人!

没有人让他们看到,杀死这个高高在上主人后自己还能活下来的希望,所以他们不敢,他们压根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他们只会在主人的驱使下,一次次的去陌生的地方,跟他们素不相识的人,无冤无仇的人去拼命,他们能做惟一一件事,就是祈求主人今天不要让他们再去拼命,死后埋骨何处,死后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他们是不会去想的,甚至死后会不会有人给他们添一抷土,还是任由野狗老鸦吞食,这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事,这与他们无关!

他们是一群没有灵魂的人,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死了,是命,活着,也是命!

荣誉?信念?

他们只有这个命!

今天简雍就是要唤起他们的魂,让他们也可以,可以有一次为自己的尊严而战,尽管,这一战之后,也许他将长眠而逝,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也许,人总是有一天要为自己的尊严战一场!

哪怕他们是如此的卑微。

简雍并不妄想自己可以发动一场人民战争来平定这个乱世,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人,何况是在民智未开的后汉三国时代!至于今日,也只是适得其会,狂妄的袁术视人命如草芥,很不幸的,他激怒了简雍,也成功的燃起了这些草芥们的怒火,让他们麻木的灵魂闪现了一丝火花,在简雍的推动下!

没有人比简雍更能明白人民的力量,尽管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一个叫李耳的老头曾大声喝问: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可惜,后来的军事强人们,并没有几个人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的,而历史也一再的证明,以死惧之,就是这么的直接而有效!

在这一方面,张昭号称智者,贤士,他也并不比袁术高明多少,尽管他也震惊于袁术如此残暴的手段,张昭却并不认为这一千余降卒、在袁术那方来说是逃兵的血能抵什么用,这顶多也只能算是袁术残暴不仁的一个佐证,仅此而已!

简雍并不在乎张昭的指责,他也没有办法跟一个士人阶层中的佼佼者解释人民战争的伟大力量,在张昭简单的认识里,袁术有十万雄兵,徐州只有一万余步卒,就算此时涡水南岸袁术军实际上只有五万余,也是五倍之众,以一敌五,智者不为,何况还是跨河做战?

尤其更令张昭不能容忍的,是简雍在刘备发话之前就做了这样的决定,这简直就是犯上,无论简雍与刘备的关系如何的铁,简雍,始终都是臣子,不能代主君发号施令!

“子布,民不畏死,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些新降的俘虏他们眼中的愤怒,他们是人,不是猪狗!你应该也能明白,当袁术军的一个个普通士卒看着涡水堆满一个个头颅尸体,他们是何等的恐惧,临战,勇气也!”简雍需要给张昭一个解释,得民心者得天下,在无法完全发动群众的同时抓住民心的时候,人心向背亦是胜负的关键!

“匹夫之勇,暴虎冯河!”

这种情况下,大耳朵是不会帮简雍说话的,可是他也不同意张昭的悲观,想了想,道:“宪和,此战就由你全权负责,若是不能击败袁术,数罪并罚!”

这是第一次,大耳朵用君臣的语气在跟简雍说话。

简雍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生硬,若是此战败了,自己又有何颜面活下来?虽然刚才他打了鸡血一样的愤怒,可并不意味着他脑子里全是冲动,他就是要去获取胜利,不是拼命去送死的!可这话不会也不能就这么说出来,简雍稍整衣衫,深深的与刘备深深一揖:“谢主公,雍此战,必为主公击破袁术!”

“嗯?”刘备有些担忧的看着简雍,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这还第一次罢?

他也不习惯,很不习惯!

次日。

袁术军果然退后十里,同时留下了大量绑绳和木板,一千个民工一夜之间搭建起了五座临时的浮桥,这依然很拥挤。

简雍和刘备就站在这浮桥边上,张昭冷木着一张脸,陪在刘备下首。

“你们每个人,身披双甲,想回家么?过了此河,只要杀了袁术,你们就能回家了!”简雍站了出来,大声向一千新俘的战士讲话,今天,他们将作为先锋,第一队去冲击袁术军大营。

早饭是就近新舂的米,还杀了几十头猪,每个人吃到了肉,大块的肉。

姚老大站了出来,把手中的皮甲扔到地上,头盔也摘了下来,扔到地上:“先生,俺们这些人都是死过一次的了,是主公仁厚,先生大德,才饶了俺们不杀,今天又是为了给俺们的兄弟报仇的,也是为了让俺们回家,这战甲,俺们就不用穿了,留给徐州来的弟兄们吧。”

没有多余的话,孙俊亦是脱下了自己的甲胄,头盔,扔在了地上,所有的新俘军战士也都默默的脱下了自己的甲胃,连着头盔,一同扔到地上,抬头,看着居中的简雍。

头上,艳阳已高照。

简雍弯下身来,捡起姚老大的头盔,轻轻的弹去沾在缨缦上的沙子,走到姚老大面前,微微一笑,将头盔交到他手中:“怎么,你这就想死了?哈哈,放心,我不是要你们去送死的,老子又不是袁术!老子只是要你们用你们手里的刀,先替老子把袁术的狗头砍下来,老子要你们用你们手里的刀去告诉袁术,去告诉天下人,告诉天下人你们都是有父有母的男人,带把的爷儿们,不是猪狗一般低贱的畜生!你们不是猪狗!”

前面,简雍的声音还有些沉重,顽笑,越到后来,到最后,却是扯着喉咙直直的迸吼了出来,一脚把一付皮甲踢出老远:“把这些战甲都给老子穿起来!”

厉声如雷,姚老大退后一步,木然的脸上一阵抽动,别过脸去,两个手背狠狠的抹着眼睛,颤抖的双手接过简雍手中的头盔戴着头上,嘿嘿笑了笑:“这些破甲,先生让俺们穿,俺们,俺们就穿了!”

“穿上,都穿上!”简雍指着姚老大身后的一千新俘军战士大声吼道。

涡水南岸,袁术军已经整装列队,黑压压的正候着这边。

刘备骑在马上,立于北岸。一千新俘军战士已经沿着浮桥过了涡水,简雍也是身穿双甲走在第一列,刘备想劝,终于还是止住的。

战鼓咚隆响起,刘备脸色乍变。

第六十二章 意想不到

“吁嘶嘶——”

战马人立而起,几乎要将简雍掀落马下,简雍死死的夹住马腹,制住躁动的坐骑。

两军邀战,说穿了就像是两伙黑社会约架,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各自召集兄弟打上一架,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活!

更没有技术含量的是,袁术居然没有趁自己半渡的时候掩击过来,不知道袁术是想做宋襄公,或者他是不屑于为之,毕竟他的兵力是五倍于徐州,袁术只是下令前进五里地,前方亮出一块宽阔的战场来,可惜了这原本是一大块上好的稻田,黄澄澄的稻子东倒西歪,没有人的来抢收,大概袁术也没把这点稻子放在眼里。

简大头眯着眼睛,果然很多人!

身后是沉沉的一千新俘军战士,淮扬军阵营算不上什么盔明甲亮,一眼望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过,以简大头那并不太毒辣的眼光亦能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的淮扬军军无军魂,士无士气,不过一堆子土鸡瓦狗耳!

战鼓隆隆响,所有的淮扬军士兵依序站了起来,步卒为多,骑兵居后,没有弓弩!

这是简雍早就知道的,袁术军没有弓兵营,更别说弩了。

袁术自己挥霍无度,大造宫室苑囿,收罗美女**无数,用来养兵,却是吝啬得很,一天两顿管饱,头盔甲胄也有,却都是防护力极差的叶片甲,相当一部分士兵甚至没有着甲,只有简单的兵器,至于制弓制弩这些烧钱的活,袁术更是想都不想。

培养一个弓弩兵也不件什么容易的事!

“把浮桥砍断!”

当最后一个士兵踏上涡水南岸的土地时,刘备大声下令道,涡水北岸,张昭望着顺水东流而下的浮桥,眼神复杂,断然挥手:“擂鼓!”

…………

“主公,刘备砍断了浮桥,看来他是不想回去了!”袁术身边,桥蕤指着涡水大声道。

袁术眯着眼睛,冷笑道:“刘备小儿,他是想项羽学破釜沉舟呢!”

“哈哈,主公,项羽可是叫刘备小儿的老祖宗刘邦杀死的,这刘备小儿这一急,竟然连自家祖宗都不认了!”桥蕤嘿嘿笑道。

阎象皱了皱眉,这还是大汉的天下,直呼高祖的名讳?

袁术瞥了桥蕤一眼:“刘备小儿说他是宗亲,他就是宗亲了?湖涂!”

“是,是,末将糊涂!”桥蕤低头哈腰笑着附和,“刘备小儿不过是个冒认宗亲的……”

“报——”

正说着,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传来,桥蕤给吓了一跳,后营一阵骚动,一个破衫烂甲口吐白沫的骑士被扶了过来,袁术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张勋跳了出来,一把揪住那口吐白沫骑士的衣领,那骑士两脚发软,已然站立不稳,两只眼睛焦急的望着张勋,又看着袁术:“报,报主、主公,我,我……”

话没说完,两眼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主公,这是子仲将军的亲兵!”张勋向袁术施礼道。

子仲是袁术族弟袁明的字,号称骁勇,袁术倒是不怎么待见他,这一回挑了个运送粮草的差使给他。

“主公!”一个士兵双手捧着一个漆盒过来,张勋接过,入手甚是轻便,皱眉问:“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他带着身上了。”

张勋已经打漆盒,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张勋双目圆睁,几乎把立不稳,差点没把这漆盒子给扔了,骇然看向袁术。

袁术已经看到了这漆盒之中,竟是,一颗人头!

“弄醒他,怎么回事!”袁术冷着脸道。

一盆凉水浇面,袁明的那亲兵打了个哆嗦醒转过来,脸色青白,悠悠然两颗眼珠子滴滴转,张勋一把拎起他的头发,大声喝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飞偷袭我军,我家将军战死,所有的粮食,都被烧了!”那亲兵能被袁明挑在身边做亲兵,倒也是口齿伶俐,迅速的将大致过程说了一遍,伏在地上号陶大哭了起来。

“我们的军粮呢?”阎象骇了一跳,大声喝问道。

“都,都被烧了!”

“你们在何处被张飞劫了?”

“野狼谷!”

阎象微微沉思,与袁术拱手施礼,急道:“主公,野狼谷离此不过四十里地,若是张飞所部轻骑赶来,前后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主公,我愿领兵一万为前驱,先为主公灭了刘备小儿,再回身杀了张飞,为子仲将军报仇!”纪灵站了出来,大声请命道。

“主公,纪将军击其左,末将也请领兵一万,击刘备小军下首,必将刘备擒杀在此!”刘勋也跳出来请命,他与纪灵本是前驱,却一战未接,被拦在了涡水南岸,而今徐州军自涉水而过,正好将功折罪。

袁术闭着眼睛,偏着头,根本不看请命的两人。

纪灵与刘勋面面相觑,又不退下来,也不敢说话。

一阵沉默。

“子仲吾弟,你就这么死了?”许久,袁术睁开了眼睛,举首一声轻叹,目光在前方徐州军方向掠过,又落到了袁明的亲兵身上,幽幽道:“吾弟死了,你怎么就不死呢?”

“主公饶命,主公饶命!”那亲兵骇得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

“直娘贼,你这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桥蕤大喝一声,一刀从这亲兵背后刺入,直透前胸。

“主、主公饶……”

袁术又复闭上了眼睛,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挥了挥手,两个士兵上来,抬起死者,拖了出去。

“想不到刘备竟然来这一手,妄想阻住我军退路!”阎象有些担忧的看着袁术,抱拳道:“主公,可先使纪灵领兵一万,护住后方,以防张飞背后偷袭!”

袁术微微点了点头,正当此时,前方徐州军方向响起了一阵阵凄凉的歌唱。

“谁无父母,既衰且老,谁无妻儿,杀我如割草!父母生我做人,望我养老,袁术视我如狗,杀我如割草!”

“谁无父母,既衰且老,谁无妻儿,杀我如割草!父母生我做人,望我养老,袁术视我如狗,杀我如割草!”

……

袁术徇声望去,正是当先的那一支徐州军,那一支着着淮扬军战甲的徐州军,已不知在何时每个人都头扎白带,手臂亦缠着一条白带。

“戴孝呢?哭丧?”袁术有些不解,这哭丧的声音倒是很清晰。

那一支徐州军已然开动,淮扬军方向,战鼓如雷,一个高大的战士身骑骏马当先而出,挥舞战刀指向淮扬军方向,厉声高喝:“我们淮扬的子弟,要做人,不做袁术的狗!”

“不做袁术的狗!”

如雷的呐喊声顿时冲天响起,拼麻戴孝淮扬军手执兵刃人人奋勇争先:“为屈死的淮扬子弟报仇啊!”

“报仇啊!”

“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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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张飞的字,正确的说,张飞字益德,可是不知是何种缘故,《三国演义》里写着张飞字翼德,这让很多书友看到本书里写着张飞字益德,很不习惯,呵呵,我当初写的时候,倒是没有注意过这个,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朋友不习惯,在这里,只好跟朋友们说声抱歉了,请朋友们多多将就一下,因为严格上来说,张飞是“益德”还是“翼德”,都没有错的,在本书里,以后还是统一为“益德”了,因为要改的话,又会有一部分朋友不习惯,而且前面改动的工作量不少,再一次说抱歉^_^

另:关于不写战后总结,这倒不是说张飞大老粗,细心的朋友应该还能记得,书里有提过,刘备有对张飞说过一句话,说张飞是他们这些人中读书最多的。张飞被视为世之虎将,万人敌,除了他手格猛虎的武力外,更主要的是他的军事素养。像许褚,倒拽两牛,逐虎入涧,可世人只视其为猛士,称其为虎痴,从来没有人认为许褚是虎将万人敌的。那么为什么张飞不写战后总结呢?呵呵,其实这就像我们让一个中文系的大学生去写小学生五百字命题作文,对大学生来说,这不过是手到擒来分分钟的事,可是他会有个心理抵触,绝不会认为写了这篇五百字的命题作文对自己写作水平提高有什么帮助,呵呵,张飞就是这么个抵触,他不想写,不是他写不来

再一个,这一周更新不正常,那个,小声说一句,因为散步的事,牵涉了太多的那个啥,也跟朋友们说一下,如果你有去散步的话,打砸抢烧的活千万别干,一是不应该,二是,那个,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手机摄像头,监控什么的,这种事,要秋后算帐拉清单的,也不要信什么法不责众的事,打砸抢烧不处理几个,不警示后来,社会不和谐的

第六十三章 痛下决心

杀声雷动,袁术亦给吓了一跳,厉声大喝:“纪灵,刘勋,出击!”

“领命!”纪灵、刘勋抱拳施礼,急步跑开。

袁术冷冷的看着前方敌军,人人嘶声怒吼,个个奋勇争先,宛若疯虎,杀气腾腾,向自己奔来,身上那赤黄色的淮扬军战甲格外的醒目。

孤养了这些白眼狼!

刘备小儿,竟然用孤养的兵来对付孤!

袁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亦是深深的惊惧于这支“淮扬军”透出来的冲天杀气,这是自己任何一支部曲都不可比的!

“杀刘备,赏千金!”纪灵于人群中大声嘶吼,万余淮扬军徐徐前进。很快的,两支淮扬军狠狠的撞击在一起,血肉横飞,残肢乱舞。

“擂鼓,前进!”刘备拔出宝剑,剑指袁术。

一万徐州军步卒,分成六块,缓缓前进。

“不做袁术的狗!”姚老大嘶声怒吼,一刀砍翻一个冲到近前敌军士兵,转眼已有三枝长枪刺到胸前,姚老大避且不避,任着长枪刺到胸口,他身着双甲,前进的长枪亦不甚坚决,一刺不进,姚老大大刀挥舞,三颗人头已然冲天而起。

“杀啊!”姚老大虎目含泪,大刀又复将一个敌军士兵斜肩劈做两块,转眼,脚下一顿,身后三个士卒已然越过,战刀挥舞,又有四五名敌军士兵倒下。一千新俘军如墙推进,当者披靡,吼声如雷,闻者战栗!

“冲,给老子冲!”纪灵被挟裹着不住后退,却依然止不住不住后退的大军,纪灵焦躁,手中大枪挑起一名后退的士卒,狠狠的甩开,“再有后退者,这就是下场!督战队!”

所谓督战队,是袁术在封丘一役中被曹操以少击多战败后组建的,曹军之勇猛极大的震惊了袁术,袁术军人数虽多,却无战意,大量逃散溃不成军,这一战直接让袁术丢掉了南阳逃到九江。事后袁术认定自己兵不战意,这才败给了曹操,便组建了一支督战队,与战,后退者斩,昨日涡水畔之屠,也是因为这些士兵溃逃,让袁术执行军法了。

“反了!”

“不当我们是人,反了!”

随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声造反声,本在督战队挟迫下止住后退袁术军一阵骚动。

“反他娘啊,弟兄们!”姚老大浑身浴血,一声嘶吼,手中战刀却不停,转眼又收割了两名敌军士兵生命。

“自己人也杀!”纪灵大枪又复刺向一名后退的小卒,那小卒躲不过,一枪穿胸而过,小卒一手紧紧抓住纪灵大枪,突然挥起手中战刀向纪灵掷去,一声悲鸣,“反了啊!”

纪灵偏头错过,一个不慎,手中大枪被抢下。

“反了!”

督战队战刀滚滚,不住的又有人头落地,亦有人眼见活将不成,举刀相抗,杀向督战队。

“反了啊!”

一人牵头,十人应和,前进不能,后退是死,大量的袁术军士卒倒转刀口,杀向督战队!

纪灵见势不妙,急速驱马后退。

“反了!”

“杀袁术,回家!”一声声冲天的嘶吼,无数的袁术军终于掉转刀口,杀向袁术中军大营……

兴平二年,九月。

刘备在涡水以弱胜强击败袁术,斩首一万,俘虏三万,袁术只带几千残卒,在大将纪灵护卫下逃回寿春,刘备军自身亦是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回下邳,因有前车之鉴,三万俘虏尽都自愿随刘备撤往下邳,同行的,还有三万九江百姓,大贤张昭,也在这一战后,正式成为接受刘备征辟,被任命为徐州主簿,助军校尉。

另一方面,汝南黄巾贼余部刘辟、龚都、何仪等部接受了刘备的收编,举部曲归顺,刘备任命张飞为汝南太守,讨逆将军。

刘备挟跨徐、豫,天下震动!

………………

涡水之战的战报传到曹操手中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袁术居然败了!”曹操有些惆怅,背对着一副大地图站立,发了一会愣。

夏侯惇第一个赶了过来:“孟德,出了什么事?”

曹操不动声色,将手中战报递给了他,夏侯惇迟疑的接过,一目十行迅速掠过,双目满是骇然不敢相信:“袁术居然败了,六万大军一朝崩溃,刘备只有一万步卒三千轻骑?”

正说着,荀彧与戏志才联袂赶来,与曹操深施一礼,夏侯惇将手中的战报递了过去,戏志才接过,迅速掠了一遍,又交到荀彧手中,荀彧略略扫了一遍,与戏志才相视一眼,面露沉重之色。

曹操罢了罢手示意众人坐吧,众人纷纷落座,夏侯惇依然有些不信:“孟德,刘备与我们也是交过手的,算是有本事,可是凭他手里一万多一点人马,击溃袁术,差点生俘,这,我还是不信。”

曹操笑了笑:“当年我们匡亭破袁术的时候,手里也没多少兵!”

这时程昱过来,见众人都已落座,与曹操深施一礼,默默的于边上坐下,荀彧将手中战报递给了他。

“刘备怎么能与我们比!”虽是这么说,夏侯惇置疑的语气却是大弱,待程昱匆匆扫了一遍战报,夏侯惇又要了过来,细细的看了一遍。

曹操笑道:“诸公有何高见?”

戏志才轻叹一声:“主公,刘备经此涡水一战,必将威震江淮,他在徐州的地位,再不可撼动了!”

“刘备自阻袁术于前,张飞轻骑直击袁术之背,生俘阎象,斩杀桥蕤,袁军大溃!”夏侯惇依然有些不信,低声喃喃。

“刘备是劲敌,此番是让他坐大了!”曹操微有些苦笑,手抚着膝头,“文若,征讨吕布,刻不容缓了!”

荀彧微微点了点头,道:“找冀州借粮,刻不容缓!”

闻此夏侯惇脸色便沉了下来,程昱看了荀彧一眼,道:“主公,我已筹足二十万石粮草,足可一战!”

“我们可以给刘备去个信,邀他同讨吕布!”戏志才笑道。

“刘备,他会答应么?”夏侯惇问道。

“他答不答应,都足以震慑吕布了!”戏志才呵呵一笑,与曹操拱手施礼,道,“主公,吕布与刘备虽然无仇,不过前番吕布遣许汜往徐州借粮,许汜转投了刘备,吕布必然暴跳如雷,呵呵,以吕布之多疑暴躁,必然不战自乱!”

“妙!”曹操抚掌大笑,转向夏侯惇,道,“元让,你去点齐三军,明日出师,再讨吕布!”

“是!”夏侯惇大声应道。

“文若,你与我修书一封与田元皓,具言,我儿子修愿拜入他门下!”

荀彧微微一怔。

夏侯惇站了起来:“孟德?”

田元皓,即袁绍首席谋士田丰,子修,便是曹操长子曹昂的字,让曹昂拜入田丰门下,不过是个委婉说辞,实际上,便是充当袁绍方的人质了!

曹操摆了摆手,止住夏侯惇,笑道:“我之劲敌,是刘备,本初虽然名盛势大,我不惧他,在我击败刘备之前,子修都不会有危险!”

第六十四章 夫复何求

“大头,袁术跑了!”刘备走到简雍身后,言语中掩不住的轻松。

战场上尸横遍野,方圆十里这一片金黄色的稻田,涡水南岸最肥沃稻田,堆满了残肢死尸,斥鼻的血腥让人几欲作呕,亦有几个伤重者混杂在死人堆里,呻吟声哭泣声祈求声,落单的伤马,不住的悲鸣,天上,烈日当空,老鸦盘旋,不时落了下来,撕扯着残肢死尸,又在收尸者的驱赶下,“哗”的一声飞上天去。

简雍脸上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此情此景,他有些不敢看,又不能不看下去,刺眼的殷红让人痛欲坠泪,叹了口气,“弟兄们伤亡怎么样?”

刘备胳膊划了个口子,好在他甲厚,没伤到筋骨,与简雍并排站在一处:“我们徐州军也伤亡不小,具体数据还在统计中,一千敢死营,活下来的不足三成,一大半又是重伤号,就算逃过此劫,也要落下一生残疾!”

“收的俘虏不少吧?把他们都放了,让他们帮忙收拾战场,另外的,嗯,你受伤了?”简雍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大耳朵也加入战斗了。

“小事!”大耳朵晃了晃胳膊,淡淡的一笑,“还有什么,你尽管吩咐来!”

简雍一窒,叹了口气,却住口说不下去了。

刘备怔了怔,转身吩咐人挔简雍说的去办,陪着简雍站着。

涡水北岸,张昭在组织人又重新搭建浮桥,徐盛飞马过来,下马朝刘备抱拳施礼:“主公,收容俘虏近三万,还有大量逃亡的,要不要追?”

刘备看了简雍一眼,罢了罢手:“由他们去吧,让弟兄们休息一下,赶快救治伤员,淮扬军的伤员也一并要救!”

“是!”徐盛大声应着,领命而去。

看着简雍一脸的落寞,刘备轻笑了笑,道:“宪和,兵事凶险,战场无情,伤亡在所难免,你也不是第一次见,还放不下么?”

“没有,我在想,击败袁术之后,我们该往哪里走?”简雍脸上浮起一抹勉强的笑容,“袁术再不足为虑了,这一战我们打断了他的筋骨,他再不翻不起什么浪了,不过孙坚之子孙策已经出师江东,这个人,日后会是你的劲敌!”

简雍说得郑重,大耳朵却明显不放在心上,微笑道:“我的劲敌,不是你的?”

“嗯?”

“我的就是你的,我与你,还有云长,益德十几年生生死死,一根勺子抡饭吃,一个被窝里挤,有水我们一起喝,没米我们一起挨饿!宪和,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自你到徐州后,你对我生分了,对益德,也都生分了,我不知道你这一路上都经历过什么,你突然视野开阔了,指点江山,运筹帷幄你让我豁然开朗,对天下人物,你也了若指掌,如果是袁术曹操这些成名英雄也就罢了,可是你连子瑜,文乡,还有,孔明,子瑜英略之士,文乡上将之才,孔明龙凤之姿,更犹胜于子瑜,我听子仲说了,你初见孔明时,竟然惊喜失态,嗯,你特地北上琅琊,为了就是孔明罢?”

大耳朵屏退了左右,简雍静静的听着,看着大耳朵熟悉的双眼,张了张口,想说,孔明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轻政双雄,转又一想,这样的话是不是太妖孽了?舔了舔嘴唇,又闭了嘴。

看着简雍欲言又止,大耳朵有些失望,笑了笑,道:“若是以前,什么时候我们四人要分个你你我我的?因为你屡次代我说话做事?因为我现在身居高位了?还是因为张子布那一句话?”

简雍有些呛然:“现在,毕竟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你的屁股上,又不曾多长了个黑痣……”

“大哥!”张飞一声大喝打断了大耳朵的话,纵马奔了过来,飞身下马,赶到大耳朵面前,哈哈大笑,“痛快!大哥,大头,袁术小儿屁滚尿流了,哈哈!”

大耳朵拍了拍张飞胳膊:“没受伤吧?”

“一群土鸡瓦狗,谁伤得了我!”张飞大笑,看着他两人面色有些不自然,迟疑一下,“怎么了大哥?大头?”

“没什么,你把甲脱下来,臭死了!”简大头笑了笑,张飞满身血污,战甲上还沾有敌人碎肉残骨,血腥扑鼻,污气冲天。

张飞嘿嘿大笑:“你这个不上阵冲杀的,倒是香得很,哈哈!”

说着张飞顽童心起,更张开双臂硬往简大头身上凑,简大头无奈摇了摇头:“黑子,这下仗打完了,你那份战术总结,可不能再赖了!”

“啊?”张飞顿时怔住,求助的看向刘备。

刘备笑了笑:“算了,宪和,饶了他这回罢,快去洗刷一下!”后面这一句话,却是对张飞说的。

“如果让你去经略汝南呢?你有什么想法?”

“嗯?”张飞一时不解,看了看大耳朵,大耳朵略一沉吟,“要夺取汝南?”

“我反对!打蛇不死,反遭蛇咬,大头,我们现在应该一鼓作气,先把袁术灭掉!”张飞亦收起嘻皮笑脸,认真的道。

“你也这么想?”简雍看着大耳朵。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一鼓作气击灭袁术是不可能的,不过占据汝南,你让益德去坐镇汝南?”大耳朵有些犹豫。

“袁术经过这一败,心志丧乱,再不足为虑了,若是进逼太紧,必遭他垂死反扑,顿兵日久,非用兵之福,也给了曹操可趁之机,我的意思是应该先缓一缓。”

张飞睁大了眼睛,大耳朵想了想,道:“文乡还不足以担起重任,若是益德分兵汝南,兵少不足事,若是分兵太多,徐州力量就要又削弱一层……”

说到这里,大耳朵停了下来,看向简雍。

“徐州的主要对手是曹操,若不出意外,吕布撑不到明年的,徐州自然要有大将坐镇,我的意思是,把云长调回来,益德你,用一到两个月的功夫,基本上平定汝南,然后,由你接替云长,坐镇沛国,兼管汝南!”

“行!”张飞郑重的点了点头,尽管他还不太认同简大头的策略,不过既然简大头吩咐了去做,张飞自然不会避事畏事。

“为何不让云长去做此事?”大耳朵不解,毕竟现在是关羽坐镇小沛。

“有刘辟等人相助,云长去汝南比益德更合适,不过我们在汝南,现在主要是守,这方面,益德更合适些,玄德,像陈长文,你应该再动一次,请他出来!”陈长文,就是陈群,刘备入主徐州前,曾举陈群为豫州别驾,后来刘备入主徐州,陈群借故离去。

大耳朵微微点了点头。

“黑子,你去汝南,不可存了瞧不起刘辟等人的心思!”简雍正色警告道。

“嗯?”

“黄巾已是故事,刘辟等人虽然是黄巾余脉,既然真心来投,我们就当诚心相待!”

“先陶使君也是对他们诚心相待,可结果呢?”张飞撇了撇嘴,总是不以为然。

“今日这一战,我们为何能赢,袁术因何而败?你想过么?”

张飞不解:“这两个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是活不下去的人!”

“可是刘辟劫掠乡里,杀人越货,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说起今日这一战,张飞没有不服的,若是简雍拿这事警告他以后再不能鞭打健儿,张飞多少能多听点进去,至于让他搞统一战线,张飞还是理解不能。

“益德,我看刘辟早有悔过之心,你以后再不能以贼寇视他!”大耳朵出声,郑重的警告张飞。

“报主公!”

张飞还有些不服气,一骑飞来,大声禀报。

“何事?”大耳朵挥了挥手,侍卫让开,轻骑驰入,马上骑士翻身下马,跪伏于刘备跟前:“报主公,吴敦将军生擒了阎象!”

“嗯?押上来,不可伤害了他!”刘备大喜,下令道。

骑士领命又复上马驰去。

“黑子,我们的力量还太小,能得朋友臂助,就不要推之于敌营,藏霸在琅琊自立,我们不也认了么?何况汝南刘辟等人,一心向我?”

若是往日,张飞一再说话不听,简大头大概就要发火了,这一次难得简大头一再耐心解释,若张飞再不上道,大耳朵可就火了,抬脚踢了张飞一下:“论疾恶如仇,你不如云长,若是云长去汝南,你认为云长会怎么做?”

张飞怔了怔:“若是二哥去汝南,刘辟他们都会束手奉命!”

张飞不傻,若只是收拢几伙黄巾余脉,二哥关羽比自己合适多了,却没让二哥去,因为此去汝南,还不只为这几伙黄巾余脉。

大耳朵面露宽慰笑道:“你明白就好!”

“你此去汝南,重要威慑,不在征战,刘辟等部,你要收编约束他们,不能让他们再为祸一方,重要的是要做到一视同仁,不可心存偏视,除了刘辟他们这些黄巾余脉之外,汝南大郡,还有一些强宗大族聚坞筑堡自卫,你要团结他们,最好将他们收为己用,引为翼援,当然,若是太不上道的,也不必客气,这方面你比我在行,还有,玄德在小沛时曾举用了一些豫州人士,后来他们又走了,你要……”

张飞小鸡啄米似的,“嗯嗯”不住点头,简雍却分明看他没几分诚意,不觉住了嘴。

“嘿嘿!”张飞不好意思的咧出一张笑脸,“大头,你今天真够婆妈的,这可不像你!”

“我说的你记住了没有?”简大头有些火了。

“记住了!”

“我都说了什么?”

“收编黄巾余脉,争取人心,稳定局面,再找陈长文他们出山!”

“呃?”简雍一阵无语,老子扯了半天,原来归纳起来就这几句话!

“哈哈,好了!”大耳朵看着一脸羞恼的简雍呵呵一乐,“子布铺好浮桥了!”

简雍看去,张昭领着人挑着汤饭,正向这边而来。大耳朵只是砍断了一侧浮桥,重修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宪和!”大耳朵悠悠叹了声,“刚才过河的时候,我对这一仗,可没什么信心,哈哈!”

大耳朵说了这是实情,简大头微微一怔,轻笑道:“你就不怕这一仗我们败了?”

“败了?”大耳朵笑了笑,“我想过,不过若是败了,我是跑得掉了,你大概就难了,哈哈!”

“就是,你前日说让我过河断袁术粮草,今日却急着人传我来前后夹击袁术,若不是有那套密码,我还道是假的呢!”张飞也大声应着。

简雍笑了笑,不知不觉,心中的阴?已然一扫而空,虽然没什么信心,大耳朵还是支持了自己,决然过河,自断归路,虽然不信,张黑子还是坚决赶来,在关键时刻捅了袁术菊花,人生有兄弟如此,夫复何足!

第六十五章 一介蝼蚁

“子布,辛苦了!”

看着张昭领着几百个民夫挑着饭食过来,刘备亲热的迎了上去。

张昭与刘备深施一礼:“份内之事,昭使人做一万五千人份的饭食,不知可够?”

“大家辛苦一点,再做个两万人份的!”刘备点了点头道,一万五千人份,自然是不包括俘虏的。

“是!”张昭两眼有些复杂,拱了拱手应道。

“哈哈,有吃的了,我可是饿坏了!”张飞大笑着,草草与张昭抱了抱拳,径直走到一干民夫跟前,他厮杀半日,初时还不觉,其实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他这浑身血污的,好似刚从地狱里杀出来的,一干子民夫俱都骇然失色,纷纷退避,有几个竟然滑倒了。

人群中,简雍也看到了那阻拦自己抢收稻子的倔徐老头,当时,自己好像也是抱着抢一番就走的心思吧?却想不到还能顺势击败袁术!

倔老头却不知道简雍已经认得了他,浑浊的老眼望着这满地的死尸,却没有多少畏惧的,只是脚下依然坚持着避让不踏进这块早已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稻田,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张飞也不管别人怎么怕他,早抱着一担米饭走到刘备面前,黑乎乎的手伸下去抓了一把饭便往嘴里塞,嘴里还嘟嚷着:“大哥,大头,吃饭了!”

简雍摇了摇头,有他这样,这一顿饭自己是吃不下了!

刘备笑了笑,不理会张飞,与一众民夫长身深施一礼:“多谢了!”

那倔老头却仿佛没看见大耳朵一般,伏下身来,颤危危的捡起了一束满是泥泞的稻穗,两眼满是痛惜之色,摘下一颗谷子还放到嘴里嚼了一嚼,抬头,正看着大耳朵望向了他,倔老头呆了一呆,突然双腿一屈跪伏下来:“大人,大人已经打了胜仗,我们小民,不必再搬到徐州去了吧?”

大耳朵一怔,张昭微微皱眉,上前来搀起倔老头,淡然道:“徐老,这里还不安全,一旦大军离去,各路盗匪都会盯上你们徐家村,你们不能留在这里!”

倔老头张了张口,缓缓了垂下了头,两行浊泪早已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简雍偏过头去,远远的,吴敦拖着一个衣衫尽碎的儒士正在过来。

“阎象来了!”

大耳朵又耐心的宽慰了倔老头几句,倔老头虽然不舍,却也不敢再说什么,领着人,又回去准备两万人的吃食了。

张昭没有走,背负着手,望着一脸憔悴,心哀若死的阎象,一言不发。

阎象亦没有想到在这里看到了张昭,目光在张昭身上顿了顿,回望着简雍,又看了看大耳朵,立住了脚。

大耳朵微微皱眉,他早已吩咐了不要相为难,然而阎象却是被绑着“拖”过来的,身上衣衫尽碎,脸上还有鞭痕血污,不过此时,在这种情形,大耳朵这也不愿责自己浴血奋战的弟兄,吴敦一个翻身下马,紧趋两步走到刘备近前,单膝跪倒:“报使君,俺抓的这个据说是个大人物,叫阎象的,已押到,请使君发落!”

“辛苦吴兄弟了!”大耳朵面带微笑拍了拍吴敦肩头,扶他起来,吴敦满眼欣喜激动,就势站了起来,卫在大耳朵身后。

大耳朵看着阎象,一会,淡淡的道:“阎先生,你可愿归降于我?”

“有死而已!”阎象漠然应道。

张昭亦不替他求请,漠视着阎象,目光复杂。

“叔友,你为难阎先生了?”简雍走上前来,抽出佩剑,替阎象割开身上的绑绳。

吴敦嘿嘿一笑:“这人好不知趣,动不动要寻死,俺不得不这样!”

这时,一骑飞来,马上骑士在二十步前翻身下马,急趋进来,单膝跪倒,双手捧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报使君,某斩了袁术大将桥蕤,首级在此!”

这人正是孙观,他两兄弟,斩首捉俘,倒是都忙得很!

“仲永兄弟辛苦了,先且支去休息用饭,待我军回师,少不了你的重赏!”刘备大笑,却压根没有要检查这首级的意思。

“谢使君!”孙观大声应道,一旁吴敦大笑道:“二哥,我也捉了条大鱼,你怎么把鱼给剁碎了?哈哈!”

身上束缚尽去,阎象漠然看了简雍一眼,闭口不语。

“阎先生不愿归降,没人会强逼你,你若是想死,也容易得很,不过我以为,上天有好生之德,留下这有用之躯,此生亦或另有大用,还是不要轻易说死的好!”简雍解下绑在阎象身上的绑绳,扔于地上,淡淡的道。

“子布,阎先生与你是旧识,你可替主公好好招待他,他若是想走,你可选匹好马,送点吃食给他,让他走罢!”简雍也不理会阎象,朝张昭吩咐道。

“是,多谢了!”张昭朝简雍抱了抱拳,应道。

轻过这一战,张昭虽然目无余尘,对一力主战的简雍,也多了一份敬重。

阎象却不动,冷视着简雍:“你是何人?”

兵败被俘,惟缺一死,要是头被砍阎象也就认了,偏他的这颗脑袋,人家好似根本还不放在眼里,这让阎象一时转不过弯来,倒是没有什么受辱的感觉,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简雍!”

“那篇讨袁檄文,是你写的?”

“写得不好,请多见谅!”简雍有些好笑,想不到自己第一次为人所知,竟是因为写了那篇语句都不怎么通顺的讨袁檄文。

阎象僵硬死板的脸上有些松动:“为何不杀我?”

简雍与大耳朵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

阎象目光游离,战场上,俘虏兵们已经挖好了几个大块,一具具尸体被抬放了进去,有徐州兵的,有淮扬兵的,生前,他们并无仇怨,互不相识,却执刃相见,不死不休,死后又在同一个坑里,一同枯朽,化归大地。

“子布,你投奔刘使君了?”许久,阎象叹了口气,道。

张昭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阎象仰天一声长叹:“公路屡次相邀,你不为所动,而今却甘受刘使君躯使,公路之败,败得也不冤!”

第六十六章 变生肘腋

败得不冤?

简雍只觉一阵好笑,尔等视人命如草芥,以致战士离心兵无斗志,到死了还冥顽不化,居然还会相信这是因为张昭的缘故,也是难得了!

张昭死板的脸上有些松动,道:“我拒绝袁公路,是因为他无君无父,肆意妄行,不足以成大事!”

阎象显然怔了怔,微有些苦笑,叹了口气。

是夜,徐州军举行的隆重祭奠仪式,大耳朵主持,简雍躲在一边,没有参与。尽管这个祭奠仪式是简雍一力坚持下才有的。

战果统计出来,斩首一万,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乱军中被践踏而死的,淮扬军士无斗志,六万余大军里直接逃走了一万多,另有近三万选择放下武器,直接被俘,徐州军死伤五千余人,其中一千新俘军敢死营死伤七成,活下来的不足三百,人人带伤,大半伤势严重!

“还是老规矩,想走的,送粮食,发遣送费,让他们走,要跟我们回徐州的,淘汰老弱,择选精壮统一整编。”简雍抛下战果统计,轻轻的一叹,对张昭解释了这近三万俘虏的去留。

张昭远远的看着大耳朵领着人郑重其事的对入土的战士焚香祭拜,道:“只怕他们再没有人敢回去了!”

“总会有人选择要回去的。”简雍摇了摇头,其实若是这三万都要走,光那一笔遣送费,简雍手底下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

不知是抱了什么心思,张昭把阎象也带了过来,列席于一旁。看着阎象,简雍想起了被孙观斩首的桥蕤,有些好奇的道:“阎先生,桥蕤可是故桥太尉的亲属?”

“桥蕤是故桥太尉侄孙!”虽然身份尴尬,阎象并不抵触回答,他现在的身份,说是俘虏也不算,因为他随时都可以自己离开,跟被俘的那三万普通士卒一样,来去自如,若是阎象愿意的话,他甚至同样的也可以领一笔遣送费走人,当然,阎象并没有走,或许是他还不相信像自己这么一个有身份的俘虏,刘备会就这么放了自己,或许,他其实也不愿意走。

故桥太尉,桥玄,字公祖,梁国人,曾为度辽将军,驻军幽州抚御北方诸胡,像简雍和大耳朵等北地边民,对他是很熟悉的。灵帝光和年间,桥玄迁太尉,光和末逝世,死时家无余财,时号名臣。

其实桥玄最为人所知的,还是他曾预言天下将要大乱,非绝世之才不能平定乱世的,又令人不可思议的断言权宦之后的曹操就是日后平定乱世的那人,并郑重的对曹操托以子孙后事,这令当时还名声不显的曹操顿时名声大噪,而后才渐渐为世人所知。

不过现在简雍提及已故的桥玄,却是因为一个传说,传说桥玄有两个女儿,并称国色,后来分别嫁给了孙策和周瑜,就是江东大小桥,曹操《铜雀台赋》里“揽二桥於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的“二桥”——当然这是个笑话,演义说法,大小桥能为孙策周瑜收纳,自然也是名门之后,不过二桥国色既有盛名,桥玄又是名臣,史不见载两者有何关系,可见纵然桥玄与大小桥有亲,也不是血缘关系特别近的血亲,更别说是父女了,倒是这个袁术的大将桥蕤,想不到会是桥玄的侄孙!

不过想想也是,像袁术这种人,非名门之后,他也看不上眼。

“你们,为何不进军寿春?”简雍起身离开,阎象追上来问道。

简雍有些奇怪,脚下甚至没有停:“为何要进军寿春?”

这样的回答是很无礼的,尤其阎象虽是俘虏,却是有盛名于世的大名士!

阎象微微一怔,简雍的身形已渐远去,阎象又不紧不缓的,跟了上来。张昭微微皱眉,将手中文书放下,也跟了上来。

“先生,那个人还跟着呢?”

“随他!”简雍头也不回。

说话的是吴钩,也就是吴狗儿,简雍从臧霸那“捡”来的三个家奴,吴钩最小,只有十五岁,简雍就把他留在身边,像张阳吴开,简雍直接让他们去受训,也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随行,简雍却不是很清楚。

月色迷人,天上只有星辰点点,地上燃起数堆柴火,不住有呻吟声传来,愈近,这呻吟呼痛声愈大。

这就是徐州军的伤兵营。

医生只有十几个,二十个不到,就是这二十不到,还是简雍苦心婆心,费尽口舌弄来的——倒不是大耳朵不支持他,问题是,这些“医生”,谁都没有深入战场救死扶伤的觉悟,而且在这个成人识字率不足百分之二的时代,徐州五郡国,几百万人口,真正读过医书、有行医能力的医者,只怕还不到百人!

“先,先生?”一个医者面色愁苦,双手沾血从一个帐蓬里出来,迎头撞见简雍,不由一阵的手足无措。

简雍认得他,此人是来自广陵的医者徐弘,而今不过三十出头,于伤寒疾病颇有心得,简雍微笑着与这徐弘抱了抱拳:“徐先生,辛苦了!”

“不,不辛苦!”不意简雍会来探视这些伤员,据徐弘所知,这里的伤患可都是普通士卒,而且今日这一战虽然血流漂橹,可徐州并没有哪一个重量级人物受伤,呐呐的半日,不知如何是好。

“徐先生,可有什么需要简雍做的?”

简雍的到来并没有让这里的呻吟呼痛声减弱,甚至有几人喝痛不止,直接求死的,教人闻之心酸。

“主要是止血药,太少了,而且,我们人手也不足!”徐弘摇了摇头,医者同理,虽然他于刀伤骨折并无专长,在这大战之后,也不得不临时串科了。

远处,阎象并没有一同踏入伤兵营,望着简雍的身影在几个帐蓬中来回走动,甚至不时伏下身来,为伤患递水换药,嘘寒问暖,阎象脸色有些僵硬:“宪和公果真与刘使君情同手足,竟连这收买人心的事也替刘使君一并做了!”

“若非如此,贵主也不会败得如此之快!”张昭态度冷淡,硬硬的道。

阎象回过身来,淡淡的一笑:“子布,你一世英杰,想不到竟也要伺奉刘备这等边鄙野人了!”

张昭双瞳一缩,冷声道:“阎公,败军弃主之将,有何颜面指谪是非?况对臣骂君,尔太过无礼!”

“哈哈哈!”阎象仰天大笑,“子布,似吾将死之人,用礼何为?”

张昭僵直的脸上有些松动,“我家主公并无杀你之意,你若要走,天下除了袁术处,你何处去不得?”

“除了袁公路,我又能去何处?伺奉你家主公?”阎象怆然凝视着张昭,笑问道。

“你既无意,我家主公也不强人所难!”

阎象摇了摇头,眼睛里赫然有了一丝疯狂:“子布,你名高于世,像刘备这等氓隶之子,你甘心奉他为主?”

“阎公!”张昭勃然作色,“你一再对臣骂君,无礼过甚,你我往日情谊,今日作罢,请罢!”张昭手指北方,意即让阎象自行离去。

阎象怔了怔,许久,叹了口气:“现在我是相信了,子布是真心奉刘使君为主,只是我不明白,以子布之才,你能屈奉刘使君之下,亦能屈居简雍之下?”

“宪和才略十倍于我,屈他之下,有何不可!”张昭本无意再与阎象交谈,只是见他到了此时还有心挑拔,冷哼一声,不咸不淡的道。

阎象大笑:“子布不应公路之召,是耻列我之名下,想不到我阎象,在子布眼中还不如简雍这等文辞不通的山野村夫了?”

“你心智已失,不必再复多言,请罢!”

“那是我错了?”阎象一脸惆怅,苦笑一声,仰望星空,寂寂无语。

张昭脸色稍缓,心下亦是一阵凄然,这阎象这般喜怒无定,只怕,真了失心疯了!

这一边,简雍可不知道张昭与阎象曾有这一番争论,也不知道阎象是否真的失心疯了,擦了擦汗,走了出来,这一夜,又有三十几名重伤患在哀号中咽了气,没有麻醉剂,不能输血,重伤,基本上意味着死亡了,比战场上当场死亡更痛苦百倍的死亡!

华元化,这会在哪里呢?

一定要找到他!

“宪和公,我有一事请教!”

一个声音打断了简雍,简雍抬起头来,见阎象与张昭还候在这里,不由的有些奇怪,询问的看了张昭一眼。张昭脸色依然死板,却没有什么表示。

“阎先生有何见教?”简雍对阎象并没有几分好感,只是碍于礼貌,还是停了下来。

“我要走了,特来向宪和公道个别!”阎象与简雍深深的一揖。

简雍有些奇怪,也与阎象抱了个拳。

“刘使君不会为难我罢?”阎象收起身来,问道。

“嗯?”简雍看着张昭。

“此人得了失心疯,我明日便着送他回家!”张昭淡淡的解释道。

“刘使君仁义播于天下,我虽然该死,刘使君也不会杀我罢?”阎象紧上前两步,逼到简雍近前,两只眼睛,烁着火花。

“你,让开!”吴钩有些紧张,手扶剑柄拦在简雍面前。

“宪和公?”阎象祈求的看着简雍。

简雍倒有些怜悯起这位袁术的首席助手,叹了口气,拍了拍吴钩肩头,示意他让开,转身张昭:“子布,这人倒也可怜,你安排他去……”

“贼子受死!”阎象一声凄厉的呐喊,趁着吴钩一时放松,猛然扑上来,扶住剑柄,一把推开吴钩,利刃出鞘,剑芒烁闪,直刺简雍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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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明天早上九点

写书,作者投入了无数心血,若非不得己,不能也不愿断更自绝于读者,在这里,我

再与朋友们说声对不起了

本书现在虽然是这个情节,不过,本书路还很长,主角当然有光环罩身,呵呵,其实若非前面断更,怕引起误会,其实不应该在这里有个解释的

第六十七章 继续冷待

[正文]第六十七章 继续冷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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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象状若疯虎,一剑狠狠的刺向简雍,后面张昭大惊失色,不及多想一把扑了上来,抱住阎象向后翻滚,

“我靠!”简雍目瞪口呆,总算没傻到家,大叫一声疾忙后退,差点没有把一个赶上来的亲兵撞翻了。吴钩魂飞魄散,冲上来一把扯住阎象手腕,他年纪虽小,力气可不弱,狠命一扭,阎象把握不住,长剑掉落地上,胳膊被扭成了一个麻花状,扑倒在地,张昭吴钩一左一右,死死的将他按住。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阎象发冠扯落,衣衫尽散,扬起脖子依然死命挣扎。

简雍惊魂未定,抹了把汗,胸口小心肝扑通扑通乱响,瞅了瞅左右,还好有惊无险,冷声道:“绑起来,抽他五,抽他十鞭子先!”

他***,真把老子的善良当软弱呢!几个亲兵执剑逼在阎象眼前,却在阎象不住的摇晃的脑袋下不敢过份靠近,闻着简雍吩咐哄然应诺,找来绳子将阎象捆了个结实。

张昭爬了起来,有些狼狈,脸上都青了好几块了,看着阎象被拖走,默默的扶正了自己的发冠。简雍可想不到张昭平时榆木疙瘩一块还有这么身手敏捷的一面,看着张昭收拾自己形象,简雍也整了整衣衫,也没有什么从鬼门关里闯一遭的觉悟,只是出了这一身汗,还感觉自己委靡的精神因着这一吓振奋了不少。

“杀了我!”阎象冲天大叫,一个鞭子当脸狠狠的抽了下去,阎象打了个哆嗦,顿时皮开肉绽,血红了半边脸,阎象牙关紧咬,再发不出一声来,双目暴裂,止不住的哆嗦。

“啪!”又一鞭子抽了过来,抽在阎象身上,阎象脖子青筋暴起,依然牙关紧咬,不出一声。

张昭脸色冷默,简雍倒有些看不下去了,举起了手,又收了下来,“子布,走罢!”

“你待如何处置他?”张昭没有动,抽到阎象身上的鞭子已数到了五下,简雍的亲兵恨透了阎象,每一鞭子都用尽了力气,阎象在第四下就已经陷入了昏迷,倒是落了个干净。

简雍笑了笑:“想不到袁术还有这等死忠,也是难得了!”

“现在最恨袁术的,只怕就是他!”张昭冷冷的道。

“嗯?”简雍看了张昭一眼,“他想死,我就成全他,明日就放他走,爱死哪死哪去!”

张昭一怔:“你不杀他,如何能警示后人?”

“反正也没伤着人,我心情好,不杀他。”简雍笑了笑,听张昭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明白了,这个阎象,大概是受打击太大,犯痰症了,想死就去死呗,干啥非得找老子借刀?不过下回再有抓着俘虏,倒是应该小心一些!

这一边,一个亲兵端来一盆冷水,“哗”的一把朝阎象脸上沷去,还有三下没抽,吴钩又举起了鞭子。

“算了!”简雍后面唤道。

吴钩停了下来,有些不乐意:“先生,让我抽死这王八蛋,看以后谁还敢!”

“不必了!”简雍看了张昭一眼,张昭不动,“把他扔到外面去,他爱怎么死随他!”

“是!”

张昭瞥了阎象一眼,漠然转身,再不复一言,径直离去。

…………

大军在义成驻军三日,张飞带三千轻骑,挥军北上,攻打沛国的袁术军雷薄、陈兰部听说袁术大败,慌忙退军,被张飞与关羽前后夹击,大败溃散,陈兰被斩,雷薄率残部不足千人,退往寿春,两万所谓精兵,损失殆尽。

三日后,徐州军自义成开拔,已有三万百姓先期撤往下邳,伤兵也先行撒去,大耳朵与简雍带着五千步卒留在最后,顺着淮水南下,兵次钟离,一支人马拦在住了去路,只有五百余人,当先一人,赫然就是丹阳兵大将曹豹!

“末将参见使君大人!”曹豹身不着甲,驱马近前,翻身下马,向大耳朵施礼。

这一带视野开阔,倒不怕他有诈,而且,虽然这一路已再无袁术军,大耳朵并没有放松警惕,看着曹豹单骑一人,微微皱眉:“曹豹将军,你为何来此?”

“末将待来向使君大人请罪!”曹豹坦然上前,单膝跪地。

大耳朵与简雍相视一眼,简雍翻身下马,上前扶起曹豹,笑道:“曹将军,可是为袁术的事?”

曹豹双瞳一缩,低偏了头:“末将惭愧!”

这下倒叫简雍有些纳闷了,虽然他不怀疑曹豹会跟袁术勾结,却没有想过曹豹会当面直承此事,轻笑了笑:“此话怎讲?”

“末将绑了袁术使者杨弘,请使君大人发落!”见大耳朵依然高坐马上,曹豹与大耳朵躬身抱拳道。

说着,曹豹朝后挥了挥后,几个亲兵押着一辆囚车过来,里面困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文士。简雍并不认识,想必就是袁术的谋士杨弘了。

张昭立于大耳朵身后,低语两句,大耳朵微微点了点头。

杨弘心若死灰,看着大耳朵身后的张昭,眼睛一亮,挣扎着站了起来:“子布,救我!”

曹豹有些狐疑,单膝跪地:“请使君大人发落!”

“你是要我杀了你,还是要我放逐了你?”刘备淡淡的道。

曹豹身子一僵,低下了头:“惟使君大人发落!”

简雍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这个曹豹是怎么想的,大概是要服软,又低不下头来,倒有些还要暂时隐忍的意思,不过他这号人,也就这成就了,袁术已败,胆志皆丧,他草包一个,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到现在,你还与我不是一条心!”大耳朵笑了笑,看了囚车里的杨弘,“这个人我收下了,曹豹将军,你是丹阳人,义成、钟离二县我已拿下来了,现在一并交给你,袁术今又丧胆,我委你淮扬事,你若能进取淮扬,我便表请朝廷,任你为扬州刺使!”

曹豹一震,愕然抬起头来。

袁术,好像许了他是豫州刺使!

大耳朵翻身下马,走到曹豹近前轻轻扶起,脸上带着自信:“曹豹,你不负我,我不负你!丹阳兵弟兄,若我能令行禁止,你就是我的腹心弟兄,否则,你能走到哪,我送你到哪,除此之外,我不会再助你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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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下午四点

第六十八章 摆上桌面

“使君大人一直以来,便视我曹豹为外人罢?”曹豹脸色一僵,有些苦笑。大耳朵声音虽轻,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大耳朵负手肃立:“你一直以来,也都并不服我!”.

“这是先陶使君的意思,我不能不为丹阳兵的所有弟兄谋一条退路!”曹豹脸色通红,激声抗辩道。一直以来,大耳朵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虽然彼此心思都心知肚明,这样撕破脸面对面毫无遮掩的摆上桌面,却还是第一次!

大耳朵笑了笑:“我不曾有负先陶使君,也不曾有负徐州百姓,你又为何仍与袁术往来勾结?”

“若使君大人能击败袁术夺取丹阳,我曹豹绝不敢再有二心!”

“昔日陶公临没,并不曾教我夺取丹阳,不过你既然有意,你自可放手去做!”

曹豹稍一迟疑:“我并无把握从袁术手中夺回丹阳,使君大人?”

“曹豹将军,我们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一旁简雍笑着道,望着后面列队等候的丹阳兵将士,这一回,曹豹是真服软了,不过这态度,可不是服软的态度,“丹阳兵弟兄家都在丹阳,你要打回老家,我不拦着你,可是你要我们帮你打下丹阳,再奉你做丹阳之主么?你有何德何能,坐享此成!”

“宪和!”

曹豹脸色难看,大耳朵适时唤住简雍,简雍罢了罢手,没有理会大耳朵的制止,继续道:“曹豹,当日你辅助先陶使君保护徐州有功,徐州也不曾亏待过你,粮草辎重,无不优先供奉,主客之意已尽,今日你若想走,徐州上下也绝不会有人拦你,可是你若觉得你挟此一万丹阳兵,要这要那,稍有不满意,便要勾结外人反戈一击,曹豹,试问你此等作为,谁还敢用你?谁还能容你!”

诛心之语,此等诛心之语,曹豹有些恼羞成怒,手扶着剑柄,青筋暴起,转而,淡淡的一笑:“容不容我,但凭使君大人一句话!”

虽是诛心之语,却也是实情。

丹阳兵以前听命于陶谦,那是因为陶谦是丹阳人,是所有丹阳兵的大家长,而如今陶谦已死,徐州换了个与丹阳兵毫无关系的刘备为主,这于丹阳兵,于曹豹来说,这就相当于丹阳兵因为死了父亲,不但房子被人收走了,自己也由当家大少爷一下子沦落到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窘境,家丁一个,如此天上地下之别,丹阳兵上下,自不会没有怨恨的,尤其的,丹阳兵的老家还处在袁术治下,袁术仇视夺了他徐州的刘备,与丹阳兵上下与曹豹,于是便一拍即合了!

此次刘备主动出击袁术,本是曹豹的大好机会,曹豹,亦是精神振奋,不过这让曹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貌似强大的袁术居然会败得这么快,败得这么惨,十万大军一朝尽去!于是本来蠢蠢欲动的曹豹一下子慒的,反过头来一想,却是深深的恐惧,刘备征讨袁术,居然一声招呼不跟他打,而后广陵陈登屡屡调兵,种种意向,都指向了他,指向了丹阳兵!

曹豹不是袁术的什么孝子贤孙,他有政治追求,他要对丹阳兵上下所有弟兄有个交待,所以他囚了杨弘,而不是直接杀了杨弘,把杨弘交给刘备,让大耳朵来处置!

简雍其实还是有些佩服曹豹的,当机立断,杨弘未死,便不存在死无对证之说,丹阳兵又不曾真的有过反叛行为,纵然大耳朵知道了他曾与袁术有勾结,也不能再如何追究他!

总的来说,曹豹还是个人才。

好比一个曾经抱着决心要背叛,只是临门最后一脚形势突变,这才从汉奸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顺势绑了原来奉为上宾的鬼子使者,于是由汉奸摇身一变,就成了抗日英雄?

当然,这厮不曾真的叛变,只是跟鬼子在虚与委蛇,虽然他也曾下定决心要遗臭万年了去,不曾想还没有真的付诸行动,抗战胜利了,所以,你不能以腹诽杀人,虽然这比腹诽严重得多!

大耳朵笑了笑:“你可愿真心奉我为主?”

曹豹退后一步,抽出佩剑,王安嗖了冲了上来,手扶剑柄,逼视曹豹,经过阎象那一着,王安可不敢不小心了。曹豹淡淡的一笑,大耳朵推开了王安,与简雍相视一眼。

曹豹掌握剑刃,缓缓的划下,殷红的顺着剑刃汩汩流下,曹豹神情肃穆,剑指东方:“苍天在上,我曹豹与丹阳兵所有弟兄,甘心奉刘使君为主,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

大耳朵没有给曹豹更多的承诺,不管曹豹是逼于现状,或是真心顺服了,这还需要时间的检验!

“或许,我该提醒他,孙策不是好对付的。”别过曹豹,简雍想了想与大耳朵道,言罢又饶有深味的看了张昭一眼,这一位,可是孙策的左膀右臂!

张昭被简雍瞅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心思很快的便放到了孙策身上,孙文台之子,他是知道的,至于其人如何,还只是一个传说,不曾谋面,未曾见识,不好评价。

大耳朵亦也有些奇怪,尤其不明白简大头为何还要怪异的看了张昭一眼,被解救了的杨弘,这会倒是不再坐囚车了,也有一匹马给他骑,看着大耳朵跟张昭都默默无语,笑道:“宪和公此言甚当,孙文台之子非常人也,便是袁术,每常恨自己诸子无一人能及孙伯符的。”

见他如此大言不惭的直呼袁术其名,张昭甚是不屑,只是他与杨弘故识相交,脸上虽是不喜,也并不直接上来打脸,并不言语。大耳朵亦是无语,孙策这个人,简大头可跟他提过不止一次了,大耳朵颇有些期待。

一时无人理会杨弘,冷了场,杨弘有些脸皮发窘,两眼里闪过一抹嫉恨之色,不过很快的又换了一张谦逊的脸,低着头态度谦卑,不再言语。简雍笑了笑,道:“杨公,依你之见,孙策会奉召舍了刘繇回来救袁术否?”

“会!”杨弘忙不迭十分肯定的回道,“孙伯符侍母至孝,其母与诸弟都在寿春,孙伯符不敢不来!不过,”说到这里,杨弘小心的看大耳朵一眼,又看了看简雍,至于张昭,他是不敢抱什么希望了,适才他虽大声向张昭求救,张昭可是一句话都没有,最后虽然自己无事,却是因为刘备仁慈,不杀俘虏!

“杨公有话直说便是,我们这里,可不会因言废人。”大耳朵依然不语,简雍笑了笑道。

“刘使君,简先生,”杨弘与大耳朵抱拳施礼:“袁术是个狂妄自大之徒,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往日败于曹孟德,从此便绝口再不提兖州,闻曹孟德之名而色变,此次连番大败,袁术元气大伤,孙伯符虽然回兵,袁术也必不会使他出兵徐州!”

大耳朵眼睛一亮,简雍亦是对他刮目相看,这一番对袁术的分析,可是深到骨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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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一误又误

“我若是偏要使袁术遣孙策来进讨我徐州,伯元可有以教我?”既然此人有用,又还上道,简雍不妨对他多亲近了几分,亲热的叫起杨弘表字。杨弘字伯元。

听着简雍亲热直呼自己的字,杨弘有些受宠若惊,他可是看出来了,张昭虽是名声远大,在徐州这里,作为新来者,他在徐州、在刘备心中的地位还不及这位简雍,而且似乎张昭对于自己屈居简雍之下,并无抵触,若是自己能得到简雍的认同,那便与得到刘备的认同相去不远了!.

不过说到让孙策来征讨徐州,杨弘呆了一呆,小心的道:“敢问先生,为何要让孙策来征、进犯徐州?”

张昭微微皱眉,简雍的想法总有些匪夷所思,教人捉摸不透,向刘备望去,刘备却只是与他淡笑了笑,并不说话。

“没什么,我就是听你说孙策是个人物,想会会他,可是长江太大了,我一时过不去,只好请他过来了。”简雍随口应道。

杨弘怔了一怔,也不敢再问下去了,想了想,微有些犹豫的道:“其实,若要孙策回来,也不难,只要先生不退兵,挥起十万大军进逼寿春,再扬言破城之后要屠尽寿春满城老弱,这样,孙策必然兼程赶来……”说到此处,杨弘面皮发窘,徐州连俘虏都不杀,何况满城老弱无辜?

可是杨弘又不想错过这个露脸的机会,看着简雍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杨弘脸色更是一阵的发白,额上热汗不住的渗出,脑筋飞快的转动着,有个想法欲要说出,又不敢说,急得汗如雨下。

简雍有些奇怪了,杨弘此人虽然贪生畏死,可是自己明显没杀他的意思,他还着急什么,看了张昭一眼,张昭却毫无表示,并不言语。

“弘斗胆一言!”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杨弘张口大声道。

“嗯?”简雍看了大耳朵一眼,笑道:“伯元但说无妨?”

一声吼出,杨弘有些畏缩了起来,小心的看了简雍一眼,道:“若是,让弘使人回报袁术,买通袁术左右,可以让他们游说袁术,让孙策来进犯徐州!”

“妙!”简雍抚掌大赞,笑道:“伯元,你有几分把握?”

“这?”话可不好回答,杨弘咬了咬牙,“袁术左右都是我之旧识,大多贪鄙之徒,只要给点好处,便无有不从的,弘,此番有十万把握!”

“好!”简雍大笑,看了大耳朵一眼,笑道:“伯元,你有大才,袁术不识不知,亦不能尽你才略,你,可愿为我徐州效力?”

大耳朵会意,点了点头,道:“你若愿奉我为主,我刘备自然对你一视同仁,不过你若再起异心,便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简雍有些苦笑,这大耳朵,劝人降还带着威胁,倒真有黑社会老大丑话说在前头的风范!

杨弘急忙翻身下马,跪仆在地:“将军英雄盖世,杨弘心慕久矣,只恨不能早日相随,今蒙将军不弃,弘愿为将军坠马执鞭,附着尾翼,效命阶前,请将军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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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山阳郡。

“袁术败了?那我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吕布双目通红,脸色铁青,狠狠的瞪视着陈宫:“公台,你道曹操缺粮,今年必不会向我进攻,而今如何?你道刘备非袁术敌手,着我就势杀入徐州,断刘备后路,而今如何?你每谋事不成,一再误我,是专欲卖我邪!”

陈宫坐于吕布对面,微微闭目,并不理会吕布指责。吕布下首,坐着他的两员大将,郝萌,宋宪,两人却都怒视陈宫,几欲跳出来将陈宫撕裂。

“公台,而今你还有何话好说!”陈宫不语,吕布更怒,拔剑直抵陈宫胸口,厉色勃发。陈宫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吕布,依然不为所动。

“奉先,不可!”张邈却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拦在吕布面前,苦道:“奉先,袁术自溃,公台远在兖州,这干公台何事?切不可鲁莽!”

“孟卓让开!”吕布大怒,扯住张邈衣襟要将他推开,“陈公台屡次误我,今日不杀他,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你今日就是杀了公台,可也不能解了巨野之困!”

吕布怔了怔,手中剑锋不觉软了下来,怒对张邈道:“那你道如何?如今我一无粮草,二无援兵,该当如何?”

“这?”张邈亦是为难,看着陈宫,不无埋怨:“公台,成败在此一举,你可有主意?”

陈宫冷冷的看着吕布,吕布顿时一阵无力,倒握剑柄狠狠的掷出,剑插入地,不住的摇晃着,吕布恨恨的道:“你说!”

“将军可向徐州刘备求助!”陈宫淡淡的道,声音冷漠得比冷开水还冷,还淡。

吕布大怒,郝萌已然哗的跳了起来,“将军,这陈宫分明就是刘备的奸细,让我宰了他!”

说罢郝萌便要拔剑,宋宪已先拔出剑来,直抵陈宫脖颈,看向吕布,大声叫道:“将军,先杀了这个奸细,我们再与曹操一决死战!”

“干什么,退下!”张邈又惊又怒,宋宪的剑已陈宫脖子上划出了一条口了,鲜血直流。

“滚!”吕布大怒,一把拎起宋宪甩到到边,揪住陈宫胸口将他提了起来,吕布高大,一时竟将陈宫提了个双脚离地,吕布双目圆睁,恨声道:“陈公台,你今日不给某个说法,某便杀了你!”

陈宫却紧抿着唇,冷冷望着吕布,一言不发。

张邈劝这个劝那个劝了半日,早已喉头冒烟,头昏脑胀的一团乱麻,一个不留神见吕布又复如此,张邈不由大怒,扯住吕布胳膊大叫:“奉先,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公台放下!”

吕布恨声道:“陈公台,分明就是刘备的奸细,当日许汜跑去徐州,可不就是他主使的!”

“有什么事,先将公台放下来再说!”张邈无奈一声苦叹。

吕布恨恨的瞪了张邈一眼,将陈宫放了下来:“公台,你待怎么说?”

张邈的话,吕布还是听的。一直以来,张邈对吕布的帮助,吕布都一直铭记在心,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哪个人是吕布感情上认可的朋友的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张邈,张孟卓!

“公台,那刘备视我等为寇仇,他岂还能助我的?”张邈松了口气,亦是不解的问陈宫,其实却是替吕布说出了他心声。

别看吕布一直大嚷大叫,舞刀弄棒,对陈宫的智略,吕布依然深信不疑,虽算不上是言听计从,十条里面至少要采用八条的,至于余下的那两条,大半也是吕布事后要拍大腿痛惜叹恨:“误,误,恨不早用陈公台之计矣!”

陈宫冷哼一声,整了整衣襟,坐了下来,冷着脸却并不说话。吕布无法,一屁股也坐了下来,恨恨的看着陈宫,张邈也坐了下来。

“向徐州刘备求救,是我军现在惟一的生机!”好一会,陈宫才平静的道。

吕布大怒又要跳起来,终于狠狠的又压下,不无讽刺的道:“如何向刘备求救?前已送了一个许汜过去,今次,总不成要将吕某的赤莬马方天画戟送给他吧!”

“公台,刘备还会助我?”张邈也有些不信,同样语带疑惑的。

陈宫冷声道:“刘备当初没有借粮与我们,确是因为他自己也缺粮,否则也便不会冒险进军淮扬抢收袁术稻子,如今虽然侥幸击败袁术,又不敢深入,反而急急退军下邳,可见刘备心中,依然挂意着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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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晚了,明天早上九点,下一章

第七十章 谋个退路

郝萌冷哼一声:“刘备小儿他也敢来抢兖州,那要看某手中的大枪答不答应!”

“现在军中无粮,曹操已经打上来了,姓陈的,你少扯刘备,再不给俺弄粮食来,俺就先弄死你!”.

“好了,好了,你们休得瞎说!”张邈断然喝住郝、宋二人,转向陈宫,叹了口气,不无忧心的道,“公台,虽说现在是舍除刘备,再无人能相助我军,可是刘备此人,我们与他并无交情,前方他又拐走了许汜,现在还肯助我们?”

“某不指望刘备,只要公台你为我筹来粮食,某自能击走曹操!”吕布恨恨的道。

对吕布的指责,陈宫并不为所动,淡然道:“曹操善战,也深为刘备所畏惧,当日曹操屠下邳,泗水不流,徐州父老至今尤恨曹操,只要遣一能善辩之士,晓以利害,合则两利,刘备未必不会答应!”

其实陈宫心中亦有些不解,按说刘备人望不足,现在兖州大乱,曹操有谋善战,吕布骁勇无敌,两人正是对手,若能一直缠战不休,这才是刘备最乐意见到的事,刘备也只有坐稳了徐州,才能徐图发展。纵然此际刘备已经挟大胜袁术之威跨徐并豫,势力大涨,却仍根基未固,人心未附,淮扬仍有袁术未除,若是兖州就这么一直混战下去,对刘备,应当是最有利的事才对,可是,前番许汜往徐州借粮,却有去无回,公然打脸,显是刘备对吕布深有戒备,甚至敌视的,这让陈宫很是困惑!

不过这样的话,却没办法与吕布明说的。

张邈对陈宫的才智是深信不疑的,虽然陈宫屡次失算,总比自己这个拿不出主意的要强上不少。只是陈宫所言这“善辩之士”,张邈微微皱眉:“公台,我兖州,一向并无刘备故旧,你觉得何人可使?”

“不会是你陈宫自己想去吧?”郝萌冷笑一声,手按剑柄,“我们只要你筹来粮草,你却三番四次诸多推委,寄望刘备,陈宫,你想“又”卖主求荣不成!”

这个“又”,诛心得很。

陈宫偏着头,再不言语。

此等武夫,陈宫自是懒得与他废话。郝萌更是大怒,张邈罢了罢手,“郝将军,休得乱猜,公台不是那样的人,兖州已经两岁无收,现在到处缺粮,公台纵有通天之能,又能从哪里变出粮食来!”

郝萌对张邈倒是不敢造次,气呼呼的又坐了下来。

“出使兖州之人,非孟卓你不可!”看着郝萌消停了下来,陈宫才接下把后面的话说完。

张邈一怔:“我?我与刘备,可无亲无故,他未必能信我!”

“有许汜在徐州,他会替你引荐!”

“许汜?”张邈更是不解,他倒不似吕布那样,对许汜转投刘备咬牙切齿,只是觉得许汜此人言过其实,不过一介坐谈客,没什么用处。

吕布初时以为陈宫是想自己去徐州的,却没料陈宫推荐了张邈去,有些疑惑,道:“孟卓去徐州,就能借到粮食?”

“谋个退路吧!”陈宫淡淡的道,声音有些低沉。

…………………

九月中,出征袁术的徐州军回到了下邳,此番前后不过一个月,俘获战士三万,另有百姓三万,钱粮无数,可谓大获全胜!

刘备录功,以敢死营为第一,生俘阎象的孙观为第二,斩杀桥蕤的吴敦为第三,徐盛第四。敢死营战士只有活下来的不到两百,各有重赏,残疾也发给重金,着屯田校尉孙乾妥为安置,孙观、吴敦虽然分列二三功,因是琅琊相臧霸部属,官是没升,不过孙观被赐黄金五百,吴敦是黄金三百,至于第四功的徐盛,则是被升为偏将军,赐黄金一百!

这让孙观和吴敦极是眼红,要知道,徐盛论功劳还不如他们呢,这偏将军,可跟他们大哥臧霸一个级别了!

“主公,末将不过是三将军帐下马前卒,若论功劳最大,当是三将军,而今三将军未受封赏,末将不敢居功!”徐盛有些惶恐,一战下来,官升了财也有了,可谓春风得意,可是看着这功劳薄,不说运筹帷幄的简雍,就是大迂回奔袭亲斩袁术军大旗的三将军张飞,也不见录功,让徐盛不得不出来谦逊一把。

大耳朵哈哈大笑,与徐盛罢了罢手:“益德之功我知道,纵是我不给,三军将士也无有不知的,倒是文乡勇武敢战,若不重赏,不足以彰布文乡之功也!”

徐盛这才领了赏下来。其实对于张飞,还有简雍,虽然同是有功不赏,徐盛也自明白,张飞简雍,与主公一体休戚,主公不赏他二人,非是忘了,只是没有这个必要,正如这功劳薄的第一位,永远也不会有刘备刘玄德此人一般。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是徐盛不知道的。

舍此之外,留守下邳的孙乾、诸葛瑾,也另有赏赐,张昭因助迁三城百姓迁往下邳有功,也被赐给黄金一百,另有宅子一座,不过张昭将这黄金一百,尽皆送与了他在义城时对他多有照顾的徐老头一家,只有宅子受了下来,着人回广陵,接来家小。

同时,杨弘被任命为典军从事,参预机要。

简雍宴请了孙观与吴敦,为他二人饯行,同席的还有徐盛,不打不相识,现在徐盛与孙观、吴敦交情还不错。

“二位,宣高何日到了下邳,我们再痛饮三百杯!”

简雍举杯相祝,徐盛、孙观吴敦也都站了起来,徐盛笑道:“先生这话可不要让主听见了,否则我们几个,连酒都喝不成了!”

“没有酒,那便喝水,先生宴请我们兄弟,就是无酒,也能尽兴!”孙观大笑,先一步一饮而尽。

“好!”简雍大赞,同样一饮而尽,低下头来,神秘的笑道:“兄弟们有所不知,玄德虽然禁酒,我事先还多藏了几坛,只要是兄弟们来我这,我就少不了你们喝的!”

因为各地战乱不休,田园荒芜严重,大耳朵已经在徐州下令禁酒,不准买卖,若是有人还在家中自行酿酒,虽然是自酿自饮的,只要被查出来,同样要被要罚以重税,此令一下,一时之间,徐州上下大小酒鬼们一片愁云惨淡,不胜哀哀!

“哈哈!还是先生对俺们兄弟好,有美酒也给俺留着,俺都不想回琅琊去了!”吴敦喜不自胜,脱口大笑道。孙观脸色微微一变,似有意无意的,缓缓放下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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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微言大义

“先生,”孙观斟酌着字辞,略有些犹豫,“先生博学多知,小的有个疑问,不知道可不可以向先生请教?”

“嗯?”简雍有些奇怪,孙观在臧霸几个兄弟里,一向智计过人著称的,不过他那智计,呵呵,简雍是看不上的,只不过泰山不让土壤,孙观能文能武,若是能用,那也是一员大将之选,故而简雍一直对他礼敬有加,此时看着他面带犹豫,简雍微笑着点了点头,“仲永有话直说无妨!”.

孙观笑了笑:“我这回随先生出征淮扬,曾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一条小鱼……”

“什么小鱼?”吴敦已有三分醉意,听得不十分清楚,凑过头来,睁大了眼睛。

孙观瞥了吴敦一眼,继续道:“小鱼在河中过活,一日乘涡水东至大海,望着东海波浪滔天,十分欣喜,有心随浪竞波,又有些不舍涡水故园,因此十分苦恼,敢问先生,若你是那条小鱼,先生将会如何去处?”

如果说在以前,孙观虽然尊敬着叫简雍一声“先生”,不过那更多的是因为简雍乃是州牧刘备的亲信的缘故,不过自从这一回出征淮扬归来,自州牧刘备以下,包括新近归服的张昭,坐镇下邳的孙乾,诸葛瑾,再没有人怀疑简雍乃是徐州牧刘备以下第一人,就是张飞,也隐隐惟简雍马首是瞻了,是以孙观此时声音里,也便多了几分谨慎,虽然简雍依然与他兄弟相称,他却绝不敢,再在简雍面前称兄道弟了。

吴敦是急性子的,总算耐着性子听完,待着孙观住口了,再忍不住大声奇道:“什么小鱼?小鱼还会说话?你没喝多吧!”

孙观却不理他,自斟一杯酒,望着简雍。

虽不知孙观为何有此一问,也不知孙观这一问,是为他自己,还是为臧霸而发,简雍笑了笑,道:“百川东流,总是归之于海,小鱼视涡水为家,乘兴便往东海逐浪,兴尽而归,有何不可?”

孙观展颜一笑,举杯相祝:“多谢先生!”

旁观的徐盛,微微一笑:“不知仲永说了是喜欢长居涡水,还是到东海逐浪?”

吴敦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想要张口,又不敢发问,有些泄气,闷闷的自饮着酒。

也不知何时,门前站着一个侍卫,似有要事要禀报,简雍朝他招了招手。

“先生,兖州来人了,自称东平张邈,求见先生!”

“张邈?”简雍推杯站了起来,张邈,陈宫,吕布,当下兖州铁三角,历史上,张邈是在去扬州与袁术借粮的路上被他自己的手下干掉的,现在袁术被干掉魂了,于是张邈来了徐州!

不过大耳朵眼下不在下邳,他去彭城拜会郑玄了。

郑玄一代经学大师,天文地理,古藉经典无所不知,百科全文式的人物,号称有门生三万,知名的有清河崔琰、清河王经、乐安国渊、汝南程秉、山阳郗虑、南阳许慈等,孙乾也是郑玄的门生之一,还是比较学有所成的一个。大耳朵若是认真攀附关系的话,其实也是郑玄三万门生中的一个――事情是这样的,某次郑玄去幽州讲学,大耳朵当时正青春年少,也跟着去旁听了几次,不过估计大耳朵也没能听进去多少,他不是那块料,所以大耳朵从来没跟人提起过这事,郑玄呢,虽然他号称门生三万,其实叫得上名来的,也不知道能有几个,不过肯定大耳朵是不在其中的。

当然,这会大耳朵亲往彭城拜会郑玄,礼遇有加,冲的,就是郑玄的名望,还有他的那三万门生,至于大耳朵本人,他现在倒是不需要郑玄门生这一块光环加持了!

简雍进来的时候,就见一个相邈十分儒雅的男子面带愁色,有些心不在焉,见了简雍进来,赶忙起身,深深一揖:“乡鄙之人张邈,拜见简先生!”

举止从容,态度诚恳,礼数十分的恭敬,叫人挑不出丝毫的做作来。简雍以前并未见过张邈,不过冲他这份风度,简雍便可十分的肯定,这不是别的谁假冒的。

简雍微有些惊讶,惊讶于张邈居然会与自己这般屈礼,要知道,张邈可是老牌名士,早在十年前就已名列党人碑,号称八厨之一,出入卿侯之家,三公降阶相候的,以仗义疏财之名为天下所敬仰的,比不得简雍这真正的山野村夫!

不管心中对这老牌名士有几分观感,简雍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名列八厨,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仗义疏财,本身,也有过硬的名士名范!

不好表面怠慢,也不能拿大,简雍连连谦让:“下人招待不周,怠慢贵宾了,孟卓公来得不巧,玄德一早前往彭城拜会郑康成,不知孟卓公此来,可有需要雍效劳的?”

其实张邈本意是先来找寻许汜的,不过许汜这一回也跟着去彭城拜会郑玄了,并不在此,又听说州牧府里只有简雍在,张邈便先寻了上来。

张邈脸上带着谦逊,微微打量着简雍,中人身材,面容清瘦,精神甚好,身上还带着酒味,听闻刘玄德已在徐州下了禁酒令――张邈收敛心神,面带戚容,长揖至地:“兖州受曹孟德残戮,我等走投无路,特来向刘使君求收留!”

“呃?”倒没想到这么快吕布就撑不住了,不过徐州这边收到的情报,显示兖州还在大战未休,简雍连忙扶住张邈,关切的道:“孟卓公不必如此,曹孟德虽强,吕奉先乃世之猛将,孟卓公仁义播于天下,陈公台智略过人,曹孟德何以至逼凌孟卓公等?请先坐下!”

张邈叹了口气:“我等无能,实是惭愧,曹操残暴不仁,为求一战功成无所不用其极,我军又缺粮少甲,实非曹操敌手,视普天之下,惟有刘使君能制曹操,故,邈此番厚颜来徐州,请刘使君救我等一救!”

说着,张邈略一停顿,看着简雍诚恳的道:“今日虽然刘使君不在,天下皆知简先生多谋善断,是刘使君第一信任的,万望简先生劝劝刘使君,救我等一救!”

说罢,张邈长跪而起,一拜至地!

“孟卓公,万万使不得!”简雍慌做一团,急着上来搀扶张邈,不得不说,张邈这一番姿态做得十足,而且,以简雍对张邈的初步印象,这应该是一个诚挚君子,像吕布这样的人能视他为生死之交,曹操也曾一度对他托以后事,想必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张邈举起身来,叹道:“简先生,曹操对徐州之仇念念不忘,若是让他定了兖州,必然复伐徐州,生灵涂炭,为徐州百姓计,为兖州百姓计,简先生,你我二家,都应该合起来,共同对付曹操!”

“呃,”简雍扶着张邈坐下,微一沉吟,道:“孟卓公,想必许先生已有传信回了兖州,不知许先生可曾与孟卓公实言徐州现状?”

许先生,就是许汜。

许汜一去不回,自然有书信回报兖州,至于具体怎么说,简雍却不得而知。

张邈微微一怔,道:“许公只言徐州缺粮,他借粮不成,无颜再回兖州!”

简雍微微点了点头,张邈有些失望的道:“简先生,难道你与刘使君,就这般看着曹操吞并兖州?”

借粮?求收留?

若是吕布陈宫等人逃到徐州来,还真是不能不收,而且,大耳朵也说了,他是要倒履相迎的!微微一顿,几个侍卫奉了茶点上来,简雍心思疾转,道:“敢问孟卓公,当今天子正困顿西京,孟卓公如何看待此事?”

“呃?”张邈愕然,简雍并不拒绝,反是追问自己这么一个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张邈叹了一声:“天子蒙尘,乃是我等为人臣子不忠之故,卓愧为人臣,恨不能提一劲旅跃马西京杀尽凉州贼逆,还天子于旧都,唉!”

简雍点了点头,叹道:“孟卓公所言,正是玄德每常与我说的,前日玄德大破袁术,却也不得不退师而还,正是因此!”

“愿闻其详!”身已在徐州,张邈倒是不急于简雍给他一个承诺,毕竟是借粮相助,还是收留,都不是简雍能做决定的。

“徐州兵微将寡,我虽有心杀贼,怎耐力不能及,而且,天子蒙尘多年,无一人兴兵相救,孟卓公,为人臣子,怎么只是愧疚,而不付诸于行动?”

张邈闻言更是满面愧色,当年关东结盟,他与袁绍、曹操,还有袁术共同倡义,号称将要讨伐董卓,解救社稷,而今袁术被刘备斥为乱臣贼子,他自己,又与袁绍、曹操反目成仇,解救社稷已成了一句空话、笑话!

“当年酸枣结盟,亦是轰轰烈烈,却不想转眼成空,往昔生死之交,今日却成了不死不休之寇仇,”张邈语带伤感,长长一叹,眼角已然微红,“我所恨袁绍,正是因为,此辈满嘴大义蛊惑人心,到头来却不过是他狼子野心,为惩纵彼一人之私欲!乱国者,正是此等人也!”

说到此处,张邈言辞激烈,不能自已,简雍在一旁,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好似被张邈打动了,张邈收回心神,微吐了口气,凝视着简雍,拱手正色道:“敢问先生,刘使君亦有意奉还天子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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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我给大家一个说法

第七十二章 抛出难题

话音刚落,张邈便有了些自悔失言,简雍能提及天子,那想必是早有准备的,不过这天子蒙尘多年,关东群雄一个个都乐得做个没人管的土霸王,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说他要做忠臣,要奉迎天子,怎么感觉怎么突兀,张邈一下子也来了些兴趣,微微欠身,与简雍抱拳施礼:“不知刘使君将如何营救天子?”

张邈还有些不解,按说自己与简雍往日并无交情,像奉迎天子这等事,事关非常,何以简雍第一次见面,就征询了自己意思?张邈老于世故,可不认为,这是因为他名声远播,.

“营救天子,无非出兵,可若是简单的出兵,只怕李傕郭汜狗急跳墙,逼凌加害天子,”简雍对张邈的心思自然无从得知,当然他也不感兴趣,“是以,我等必须要有内应相助!”

“此事,自然。”张邈点了点头。

“何人可为我等内应,不知孟卓公可有合适人选?”简雍不动声色,已将张邈拉到自己这同一阵营里来了。

“不知先生意下,何等人可为内应?”

“此人应该忠于朝廷,忠于天子,又权变坚毅,能随机应变!不瞒孟卓公,此事,我还在斟酌中,我于当朝诸公,并无深交,是以,今日才斗胆向孟卓公请教!”说着,简雍起身向张邈深施一揖。

张邈连连谦让,有些不解:“听先生语气,刘使君还未准备?”

“事关非常,若一着不慎,兵败事小,若是害了天子,便成了千古罪人!不过玄德已使关云长张益德经略豫州,只待时机成熟,便可直捣西京,奉迎天子!”

“刘使君征讨袁公路,便是为豫州罢,以颖川为跳板,直抵司隶京师?”张邈双眸闪烁,半真半假的道。

豫州六郡国,其中沛国牢牢掌握在关羽手中,汝南、陈国、颖川原本是袁术的势力范围,这一回张飞突入汝南,将袁术势力驱出了豫州,基本上,豫州可全而有之!豫州颖川郡人杰地灵,像荀彧家族,陈群家族,就是颖川名门,都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的良门高弟。此外,颖川北接京师洛阳,占有颖川,便可以直逼京师夺还天子!

“若非玄德击败袁术,孟卓公此行,该是去淮扬找袁术罢?”简雍笑着问道。

张邈一滞,脸上有些发红,并不否认。

“袁公路岂是忧国忘家的人?他连自己的家人都不闻不顾,还会在乎公等死生?”

“刘使君可能救助我等?”张邈眼睛一亮,简雍绕来绕去,却又回到了这里。

“玄德会,不过我劝止了他!”简雍笑道。

“这,是为何?”

“不知你们进入徐州,是为避难,还是谋求将来重整旗鼓?”

张邈身子一僵,简雍又复笑道:“若是孟卓公与陈公台来,自然无事,可是吕布——”

“奉先如何?”张邈微微皱眉,感觉到了简雍对吕布分明的敌视,顿时小心了起来。

其实简雍敌视的,又何止是吕布!

没有人甘心退出这场争霸游戏,历史上吕布能夺走徐州,固然有丹阳兵为内应的缘故,又何尝不是陈宫等兖州士人在一旁怂恿相助?当然,这事还没发生,曹豹等丹阳兵也给发配到了义成,简雍不能以此罪人,只是要如何安顿吕布和陈宫张邈等人,再养一只白眼狼么?

“公以为吕布何许人?”

简雍这般问,已经是有些失礼了,不过张邈有求于人,虽是失望戒备,也不好发作,正容道:“吕奉先威名远播,能得士卒心,古之良将不为过也!”

简雍大笑:“得士卒心?我闻吕布常背妻,最爱诸将妇?何为得士卒心?”

张邈脸色有些难看,一时说不出话来。吕布好色无厌,先是因为女色造了董卓的反,更让人尤其无法接受的是,吕布他居然还去胡搞部下的老婆!后来终于为部下宋宪、侯成等人所卖,自缚白门楼,尤还不服气,跟曹操抱怨说他一向厚待手下诸将,想不到临到后来,还是手下诸将贪生畏死害了他……

良久,张邈叹了口气:“此乃小节,若是刘使君竟也因此坐视兖州重归曹操,只怕叫天下豪杰失望!”

“若非此等小节,丁建阳何至于死,天子何至于蒙尘?天下豪杰失望,比之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又如何?”简雍有些云淡风轻的道,丁建阳,就是吕布的第一个干爹,丁原。

张邈叹了口气,说吕布人品不堪也就算了,说吕布害死丁原也没错,可说吕布是导致天子蒙尘的元凶罪魁,那可太把吕布当回事了!

而且,听简雍语气,分明就是拒纳吕布,再无讨论余地了。

张邈有些踌躇,舍徐州之外,他再无他处可求,可徐州的态度,竟是要吕布死,这,他同样也做不出来。

“董卓尸骨俱朽,几个凉州土豪不足为虑,只是关东诸公自相争斗,无人思量奉迎天子,这局势才一再糜烂,终致不堪!”简雍叹了口气,逼迫张邈并非他的目的,“孟卓公,君等当日酸枣会盟,墨迹未干,言犹在耳,我等要奉迎天子,非孟卓公相助不可,孟卓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邈正色道:“奉迎天子乃人臣本份,于公于私,邈断无不从之理!只是邈不明白,为何简先生便容不下吕奉先?邈虽庸人,也知吕奉先虽小节有亏,然勇烈过人,所向无前,更兼有大功于朝廷,刘使君将申大义于天下,岂可斩此壮士!”

“若我要孟卓公助我,解除吕布兵权呢?”

张邈愕然睁大眼睛,不无讽刺的道:“原来刘使君也是要谋取兖州!”

简雍摇了摇头:“兖州,朝廷之兖州,非某人之所有!”

“公此言,莫非欺我为三岁孩童!”张邈脸上更是难看,冷哼一声道。

简雍微微一笑:“吕布轻狡反覆之辈,谁信他谁倒霉,若非断他齿爪,我睡不安生!”

张邈豁然起身:“此是先生的意思,亦或刘使君正是此意?公前还豪言将拯救天子重振朝廷威势,原来却只是为谋夺吕奉先,公等行事,不怕令人齿冷!”

“哈哈!”简雍大笑,“我敬孟卓公,乃因孟卓公正人君子,故而实言相告,至于吕布,似吕布这等反覆无义之辈,我若还劝玄德信而用他,一旦有变,我如何对得起徐州父老?玄德又如何去奉迎天子还于旧都重振朝纲?”

说罢,简雍站了起来:“孟卓公有轻财好施之名,不过以某观之,皆小恩小惠也,公等当年酸枣会盟,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何等豪言壮志!而今数载勿勿而过,公等但相争斗,无一人思报天子,兖州绝收二岁,道路尸骨枕藉,公等不思抚民救困,反是逼凌百姓更甚,公等无愧乎?”

“你!”张邈气得浑身发抖,深吸一口气,“阁下未免太过无礼!”简雍,你算个什么东西,燕地边荒一介小人,等德何能与我横加指责!

见他如此,简雍也不再追击,叹了口气,与张邈深施一揖,缓缓的道:“我与孟卓公无礼,孟卓公大可拂袖自去,不知董卓李傕与天子无礼时,天子又将何处去?”

张邈哑口无言,这厮转进得也太快了!话已至此,再不必多言,张邈朝简雍抱了抱拳:“告辞!”

“我送送孟卓公!”简雍点了点头,脸上依然带着沉重。

张邈脚下一巍,差点没给摔了,冷声道:“不必了!”

说罢,张邈再不理会简雍,转身便走。简雍倒是客气得很,默默的随在后面,并没有因为张邈的这句“不必”就缺了礼数。

出了大门,张邈微有些迟疑,回身望着简雍,总觉得就这么走了,刘备都还没见呢就一走了之,不太甘心。

简雍叹了口气,语带恳求:“孟卓公,欲救天子,必不能留吕布这等人在身边,且吕布寡恩无义之徒,不足以成大事,此种简单的道理,许先生已然明悟,公是真不明白,亦或是不想明白?”

“这?”张邈差点没给窒息了,还劝我呢?张邈扭头一下子翻身上马,再不理会简雍,扬鞭而去。

简雍直送得他身形没于路口,这才悠悠然转身回去。

“先生,这人好生无礼!”小厮吴钩也不知简雍这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看着张邈走时面带怒色的样子,小声的劝道。

“没你的事!”简雍抬手拍了他一后脑勺,吴钩吐了吐舌头,赶忙跑开。

不知道大耳朵回来怎么说这事。简雍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张邈回去后,这一番话会是直接跟吕布说,还是在背底下跟陈宫探讨一番,希望是先与陈宫探讨一番,如非,那就与吕布直说,也无妨!

至于陈宫,好像此君后来有曾背叛吕布策反吕布部属郝萌的经历——郝萌的老婆大概很漂亮——这也是为何高顺这个吕布帐下第一大将与陈宫素不相合的主要原因,当然也不排除这是郝萌死前随口在乱攀咬。

吕布这人,留着是不行的,不过他的一干手下,都是能打的。

只是不知道用不用得着了。

…………

大江东去,滔滔碧波一望无际。

一个高大健硕的青年男子眉若重蚕,目似朗星,手扶剑柄长身而立,在他的身后,是一排排轻舟,数千士卒面带犹豫,依次登舟。青年剑眉紧锁,脸上带着愤怒不甘,望着大江北岸,一言不发。

远处,几匹快马飞近,青年回头望了望,脸上显出愁苦无奈之色,把目光又放向了大江北岸。当先一马近前停下,几个军士上来拽住马缰,马上一青年将军翻身下马,面带微笑,走了过来,未及近前,朗爽的大笑道:“伯符,见了我来,你不高兴?”

那望着大江北岸的青年男子,正是江东猛虎孙坚之长子,孙策,孙伯符!

孙策回头来笑了笑,抬手在这青年将军肩窝上擂了一拳,却依然没有言语。

第七十三章 积极行动

这位青年将军,正是庐江周瑜,周公瑾!

周瑜出身名门,他从祖父周景曾先后为三公的司空、太尉,封安阳乡侯,周景之子周忠也官至太尉,录尚书事,周瑜之父周异,灵帝时曾为洛阳令,已逝。庐江周氏世历显宦,这等家世,在扬州六郡可谓独一无二,周瑜今年才二十岁,已被袁术任命为居巢县长,他与孙策同岁,小一个月,少小相友,升堂拜母,有无通共,.

挨那孙策一拳,周瑜身子晃了晃,抚着挨拳处微微一笑道:“伯符,我引来一位朋友与你认识!”

孙策眼睛一亮,目光望向周瑜身后,一名高大青年文士,面带长须,双目晶亮,孙策一见不觉心喜。

“此乃吾友鲁肃,字子敬!”周瑜与孙策介绍道。

鲁肃长施一揖:“拜见孙将军!”

“公瑾之友,就是我的朋友,子敬不必客气!”孙策大笑着扶住鲁肃。

“将军面带忧色,可是心中烦闷?”鲁肃微笑道。鲁肃比孙策还要稍大几岁,亦只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他生而失父,由祖母抚养长大,虽然家资豪富,也还未出仕。

“小事尔!”孙策挥了挥手,笑道,“我征讨刘繇正顺利,不想被袁将军召了回来,并讨徐州刘备,刘备强悍,非能易取也,故而有些烦闷!”

孙策与周瑜誓为兄弟,此时他心中烦闷,周瑜赶来,又引了一位青年豪杰相见,虽是初次见面,也是信得过的,孙策在鲁肃面前并未掩饰。

鲁肃笑道:“义成一战,袁术破胆,进讨徐州不过是一个空话,将军此番回师寿春,当无战事可言!”

“哈哈,能与刘备一战,也是人生快事!”孙策大笑道,鲁肃一来就直呼袁术其名,对袁术十分的鄙薄,又绝不给人那种眼高于顶的感觉,这让孙策看着十分的舒服。

“将军兵微将寡,与刘备一战,倒是不急!”鲁肃与孙策并排而立,望着大江北岸,微风拂面,几羽沙鹭长空掠过。

“愿闻其详?”孙策看了周瑜,笑着问道。

周瑜面带微笑,并不插话。

鲁肃笑了笑:“刘繇懦弱,此乃沽名钓誉之辈,只要将军一回师,江东诸郡不过唾手可得,彼时刘备南有袁术制肘,北有曹操凌迫,首尾不得相顾,江东诸郡,可任将军驰骋!”

“子敬真吾之友也,此言正合吾意!”孙策大笑。

周瑜却知道,孙策之所以不愿去徐州与刘备争锋而要云抢夺江东的最主要原因,却是因为他的父亲孙坚死在荆州!若是去了徐州,一番争战况日持久,再回来抢夺江东,纵然彼时江东仍无能者夺占,荆州刘表只怕立足已稳,要报仇,就更难上加难了!

…………

沛国,谯县。

谯是豫州的刺使治所,也是曹操的家乡。关羽虽然权领沛相,不过他并不驻在谯县,而是驻军于沛县,俗称小沛。自涡水一役大败袁术,大耳朵刘备的威名,在豫州算是生根了!

小沛,也即沛县,是汉高祖刘邦的老家,在秦时属于泗水郡的,刘邦建立汉朝后,改泗水郡为沛国,故而沛县又俗称小沛,在沛县以西,是丰县。秦末刘邦起兵于沛,故而人称沛公,刘邦的部属亲旧,如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周勃等,都是丰、沛人士,其中,汉初名相、萧规曹随的曹参,就是曹操的先祖,曾在刀下留了千古兵神韩信一命的夏侯婴,就是夏侯惇、夏侯渊兄弟的先祖。

一句话说,曹操和夏侯惇的祖先,跟大耳朵刘备的祖先,是真密无间的好兄弟,他们一起建立了大汉王朝!

不过与刘邦当了皇帝后子孙开枝散叶播洒于全国各地不同,曹参、夏侯婴子孙虽然也与西汉王朝同荣始终,直到王莽改朝换代后才逐渐没落,曹参、夏侯婴的子孙,主要的还是生活在老家丰、沛一带,像曹操、夏侯惇夏侯渊兄弟几个,他们的少年时代,就是在沛国的谯县长大的,还建立了亲密无间的友情。

沛国,也曾是徐州陶谦的地盘。当初曹操为报父仇攻打徐州,大耳朵刘备赶来给陶谦助拳,待曹操退走后,陶谦就上表天子让大耳朵当了豫州刺使,其实管辖地,只是沛国一个郡,还不完全,乱世之中,政令不通,相当一部分县里还并不将刘备这个豫州刺使放在眼里。不过这也足够大耳朵号召人事了,像陈群、袁涣等豫州贤才,就是冲着大耳朵豫州刺使的名头,本着服务乡梓的心态,这才出仕于大耳朵的,不过自大耳朵前往徐州接任陶谦的徐州牧,这些豫州本地人,也就没有追随大耳朵前往徐州的义务,又纷纷借口散去了。

这也是为何袁术恨大耳朵入骨的起点,袁术可是视豫州为他为自己禁脔的!被大耳朵举荐,后又离开大耳朵的豫州贤才,其中相当一部分,就又转投了袁术,如袁涣。多说一句,虽然同姓袁,袁涣与袁术并不同宗,袁涣并非袁术的族人。

大耳朵入主徐州后,留关羽驻军小沛,前后益兵,关羽部属有万人,不过关羽的影响力,始终没有达到谯县这一带,因为关羽的力量,主要还是为了防御来自兖州的曹操,驻于丰、沛一带,而谯基本上就是一块无主之地,为了防患盗匪,谯县强宗大族纷纷筑坞聚堡,以图自卫,饶是如此,因为豫州、尤其是汝南一带黄巾余部力量强大,各筑坞聚堡的强宗大族,亦也难免要受这些他们所瞧不起的黄巾贼勒索压榨,这一回,一伙来自汝南的黄巾贼何仪部,就盯上了许家坞!

许家坞的坞主,就是人称虎痴的许褚,许仲康!

黄巾贼行动散漫,过境如蝗,片草不留,这一回,却不知是何故,自汝南而发沿徒并无没有劫略任何宗落,却单只冲着无人敢惹的许虎痴而来,早有人传话给了许褚,让他准备耕牛十头,粮食千石,犒劳天兵!

许褚面沉似水立于瞭望塔之上,听说黄巾贼要来,他早已将族人撒回坞堡内,并使人通知附近同盟的宗族,不过一时之间,还没有人回报,一伙黄巾贼,数千上万人,已将许家坞团团围住了!

“大兄,看来这伙黄巾贼是不能善了了!”说话的是许褚族弟许进,虽不似许褚高长八尺腰大十围,亦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大汉,手使双刀,各重四十斤,能以一敌百,是许家坞自许褚以下第一猛将,倒也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只知一味冲杀的莽汉,这一番,却是连他都面带忧虑了。

许褚冷冷的望着前方旌旗招展,这伙典巾贼气势俨然,进退有序,显得训练有素,这让许褚心中忧虑更沉重了几分。

但见黄巾贼稳住了阵脚,一骑驰来,在一箭远处停住,马上一员贼将望着许家坞方向打马转了几转,大声喊道:“许家坞里的人听着,我家爷爷要壮牛十头,精米千石,你们速速准备,若有迟缓,待我打破你这烂坞子,定杀得你们鸡犬不留!”

许家坞内,并无人说话。虽是同宗族人,许褚治下极严,听得贼将威胁,竟也没有人有什么波动,只是静静的守在自己岗位上。

“好个狂妄之徒!”许进冷哼一声,这贼将身不满七尺,精瘦如猴,在许进看来,两根手指足以将他捏死!

“呵!许家坞的人,听到没有?出来个人回话!”半晌无人应声,贼将有些不耐烦了,探马前进了几步,大声喝道。

“你去,将这人从马上揪下来!”许褚淡淡的与许进吩咐道。

第七十四章 舍身饲虎

“是!”许进应了一声,急速滑下了望塔,朝左右招了招手,有人牵马过来,许进翻身上马,堡门大开,许进一马驰出。

那黄巾贼将见着堡内有人出来,吃了一惊,又眼见此人身形高大,急忙摘下长枪,厉声喝道:“来者可是许褚?”.

“你这狗贼,敢犯我大兄名讳!”许进冷哼一声,双腿猛夹马腹,战马一声长嘶,许进高举大刀,直冲黄巾贼将而去。

黄巾贼将大惊失色,也忙挺枪迎来,直抵许进胸口,许进眼都不眨一下,刀背横磕,贼将手中长枪把握不住,虎口迸裂,手中长枪已然高高飞出,许进刀面回转又复一扫,黄巾贼将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远远摔飞了出去,许进大刀抵进,战马人立而起,黄巾贼将面如死灰,骇然闭目。

“饶尔一条狗命,回去告诉何仪,敢打我许家坞的主意,就拿命来换!”许进轻蔑的收起了大刀,黄巾贼将睁开眼睛,浑身都已湿透了。

“滚!”许进暴喝一声。

黄巾贼将顾不得身上疼痛,屁滚尿流爬了起来,他的战马还未走远,七手八脚的钻上马背,正要打马而走,却见黄巾阵营中一员赤膊大汉纵马飞来,黄巾贼将魂飞魄散,急忙翻下马背跪在道旁,头如捣蒜:“小的该死,爷爷饶命,小的该死,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许进微微一颤,了望塔上,许褚亦是瞳孔紧缩,这大汉身长八尺有余,虬髯似钢丝,肤黑若铁塔,赤膊无甲,胯下乌骓马神骏异常,掌中一杆大铁枪,怕也有不下八十斤重!

“来将何人,速速通名,许某刀下不斩无名之鬼!”许进摘下双刀,浑身紧绽,凝神戒备。

那铁塔大汉近到许进十步远处,微微皱眉:“你不是许褚,叫许褚出来!”

“放肆,尔敢犯我大兄名讳!”许进大怒,挥刀直取那铁塔大汉。

那铁塔大汉冷冷的瞥着许进,幽黑双眸不经意的,透出一丝欣赏,转瞬,许进纵马飞近,双刀举起,那大汉暴喝一声,胯下乌骓马飞跃而起,手中大枪横扫,许进只觉眼前一黑,喀喳一声,双手虎口剧震,错身而过,连人带马疾退连连,双臂酸麻,再也无力挥起双刀,脸色剧变。

“休伤我兄弟!”许家坞内,堡门大开,许褚急喝一声纵马飞出,手中是重达八十斤的镔铁大刀,径冲那铁塔大汉。

那铁塔大汉却并不追击许进,望着许褚纵马驰来,双目精光暴闪,催起胯下乌骓,挺枪径冲许褚,刀枪冲接,两人错身而过。

许褚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凝神望着这铁塔大汉,放下大刀,双手抱拳:“多谢阁下不伤我兄弟!”

那铁塔大汉微微一笑,挺起大枪:“许仲康果然不凡,你我再来!”

“某输了!”望着跃跃欲试的铁塔大汉,许褚却并不摘刀,脸上带着一丝苦色。这铁塔大汉的武力不在他之下,而今他兄弟许进又受了伤,外围面是团团围着的上万黄巾贼,今日若不服软,只怕是堡破族亡了!

“许仲康就这点胆量么?”那铁塔大汉大是不悦,冷冷的道。

许进脸色一僵,痛苦的低下头去。许褚却脸色平静,朝铁塔大汉抱了抱拳:“将军不是何仪,若某知早是将军,也不敢相敌!”

他自承不敌,也不敢打问这人名姓。

铁塔大汉冷哼一声,许褚淡然道:“将军要耕牛十头,精米千石,某这许家精米千石尚有,耕牛十头实在拿不出……”

“废话少说!”那铁塔大汉断然挥手,“你来,与我再战一场,若你胜了我,这耕牛十头精米千石,我一分不要,还送你千石精米!”

“此言当真?”许褚双目瞳孔一紧。

“向无虚言!”

“好!”许褚大喝一声,举起大刀,虽不知这铁塔大汉是何人,亦想不通这黄巾贼中怎会有如此人物,许褚亦是战意昂然,敌手难得!

大兄?

许进心中一紧,驱马缓缓的退开。

许褚望着铁塔大汉,又放下了大刀:“阁下身无寸甲,某不欺你!”

说着,许褚也解下身上铁甲,扔置于地,又复举起大刀,许进已然退开,那跪伏在地上的黄巾贼将早吓呆了,缩到了一边,留下空旷的大地给两人。

铁塔大将微微一笑,挺起大枪:“来!”

“战!”

许褚暴喝一起,举刀驱马冲向那敌将,两人双马,一刀一枪,银光烁闪,金石交加,火星四射,两人战到了一处!

许进汗如雨下,面庞发紧,只见两人身形烁闪,刀光枪影飞舞,生死胜负,一线之差,他却无法看个分明。

这时,黄巾阵营中,十几轻骑拥着一个青年文士缓缓走了过来,许进竟然浑若未觉,只紧张的盯着战在一处的两人。

声断,人分!

两员敌手分马对列,并不言语。许进长长舒了口气,他看到大兄虽然大汗淋漓,身上却并无伤处,只是大兄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某输了!”许褚平静的吐了口气,面带伤楚,却没有什么不甘之色,对方身形不似自己壮硕,力气却不比自己差,同样武艺精湛,一杆大枪使得神出鬼没,根本没有自己的一丝机会。

“大兄?”许进奔了过来,着紧的一声低呼,许褚罢了罢手,许进顿时心若死灰。

那铁塔大汉微微一笑,收起大枪:“你没有输,只是你这坐骑,差了些!”

“输就是输,何必诸多借口,将军手下留情,许某感激不尽!”许褚在马上与那铁塔大汉深深一揖。再看他胯下战马,已是气惴吁吁,几欲仆毙了。

那铁塔大汉翻身下了马,爱昵的抚着乌骓马,这乌骓马也是大口喷气,显然适才一番大战,他也是出了极力,只是马首高举,两只硕大的眼珠子,依然战意昂然。

许褚叹了口气,也翻身下马,手中大刀柱于地上:“某既已输了,是生是死,任由将军处置,只望将军,勿为难某的宗族父老!”

“任我处置?”铁塔微微一笑,追问一声。

许褚默然。此一番大战,他也服也不服,若非战马不济,他当还可以一战,不过他亦隐隐感觉,就算战马不逊于对手,自己的骑术,怕也不敌对方!

这人,怕不是出于边地,身经百战之辈!

想到此处,许褚忍不住又开口道:“将军勇武如此,必非常人,若是效命朝廷,必能建立一番非常功业,为何?”

下面的话,许褚便住口不言了。

“为何要委身于贼,是也不是?”那铁塔大将哈哈大笑,浑不在意的替许褚把话说完。

许褚一怔,他虽谨慎,却也不愿违了自己心声,终于默然。他确实为对方惋惜,如此大将之才,竟是黄巾贼!

此时那十几骑黄巾贼将拥着那青年文士已经走到近前,那铁塔大将微微一笑,道:“许仲康你这一身本事,就要在这野村子里终老么?”

许褚一怔,望着那青年文士一眼,隐隐感觉这伙人并不简单,却摇了摇头:“保家护族,某责无旁贷!”

此时许褚心中还有一丝侥幸,看来这黑塔大将并不同于一般贼寇,或许他不会对许家坞赶尽杀绝,十头耕牛许家坞虽然拿不出来,千石精米,许家坞紧一紧,还是有的,只是今冬,便要厚着脸跟其他坞子借支点了,不过自己一战不敌,那也无话可说!

“你跟我走罢!”看着许褚面带犹豫,、铁塔大将微微一笑,道,“我保你许家坞老少无事,衣食无忧!”

许褚愕然望着这铁塔大汉,心头一阵发紧,咬了咬牙,与这铁塔大汉深施一揖:“某愿追随将军,只是某这族中老弱,还请将军高抬贵手!”

“嗯?”那铁塔大将脸色一沉,“你怕我这贼名,污了你许家坞清白?”

许褚默然,自己一人不肖事贼也就算了,若是举族事贼,他许褚死后,又有何面目面对许家列祖列宗!

许进勉力提起双刀,凝神戒备,这时那跟上来的十几骑典巾贼将,却分明脸上带着尴尬,倒不见怒色。

那青年文士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并不打扰。许褚沉默不语,许久,铁塔大将暴出一阵大笑:“好,好你个许仲康!”

说罢赤手大踏步向许褚走来,许褚暗地一叹,躬身深深一揖:“望将军成全!”

“大兄?”许进两眼赤红,双手青筋暴起。

许褚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许进无奈,缓缓了低下了头。

“你这兄弟也不错!”那铁塔大将已走上前来,扶起许褚,“我乃张益德,仲康,你道你这族人,可不可以跟了我?”

许褚愕然,许进亦是睁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相信,张益德勇武天下知名,大名败给张益德,也不算丢人!

“你不信?”

许褚顿了顿:“我闻张益德将军,惯使的乃是一把丈八长矛?”

“若将军使的是自家兵器,你还能与将军战得这般久么?”那青年文士身后一员高大黑巾贼冷哼一声,从马上摘下一杆长兵,跃下马背,赫然,便是一杆丈八长矛!

这位赤膊的铁塔大汉,正是张飞!

张飞挥了挥手:“休得胡说,若是仲康的坐骑称力,与我一战,胜负谁手,还难说得紧!”

张飞这番话却绝非客套,许褚虎将,这一身武艺并不在自己之下,难怪大头一定要我亲来找一找!

第七十五章 足不出户

许褚已信了八分,只是依然不解,瞥了那一伙黄巾贼骑将一眼,欲言又止。

“我等已归顺了刘使君!”那黄巾贼大将冷哼一声,他分明感觉到了这个许褚对自己一干人,十分的不欢迎。

“许褚愿归顺将军!”许褚再不犹豫,单膝跪地,伏于张飞跟前。许进也一同单膝跪地,心中一块大石头已然悄悄落地。

那青年文士望着身形高大的许褚,面带微笑,心思却显然不在此间,却分明不是忧虑,而是怀着某种期待,与几个黄巾贼打扮的武士俱都翻身下马,站在一旁。

张飞与这青年文点了点头,亲手扶起许褚,大喜笑道:“仲康勇武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与你一战,是我今年来打得最畅快的一架,除了太史子义那一下,哈哈,痛快,实在是痛快!”

“将军神武,与将军战一场,也是褚平生未有之畅快事!”许褚也展颜大笑。

想不到来犯的竟然不是黄巾贼,而是赫赫有名的徐州牧刘玄德,这让许褚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极是感动。他虽身形粗大,却并不是单线条思维的人,作为许家坞之主保宗护族屹立于乱世,并不仅仅因他力能搏虎的武力,只要稍稍一沉下心思,便已明白张益德此番亲自出马,摆出如此大阵势,不惜冒名黄巾贼,正是为了自己一人而来!这可显见自己这位新主公对自己是何等的重视,这让许褚一时之间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

感动之余,许褚可没忘了一件事,回头与许进道:“你先回去,吩咐兄弟不必戒防了,杀牛宰羊,我等要好好招待将军!”

“是!”许进应了一声,翻上马背便要往回赶。

张飞挥了挥手止住了他,笑道:“牛就不必宰了,有羊就足够了,周仓,你去取千石精米来,与我送进许家坞!”

周仓就是方才为张飞保管丈八长矛的那黄巾贼将,他身形高大,力气过人,张飞刚才所使的那条镔铁大枪,就是周仓的兵器。听了张飞吩咐,周仓应了一声,便回身而去。

这一回张飞与关羽会合,击败了袁术军雷薄、陈兰部后,又分头行动,马不停蹄,恩威并施收伏了汝南大小数十股典巾贼余众,不过因为进度,许褚也只是听说了徐州刘玄德进兵汝南,却不知道他已有如此成绩,更绝想不到张飞突然来找自己。此时见着张飞如此细心,许褚更是感动,不过他也是豪爽之人,并不拒绝,与张飞抱拳施礼,“多谢将军!”

许进先行奔回坞子内,许家坞老少听说此番来了不是黄巾贼,而徐州刘玄德的部属,方才与坞主许褚比斗的,正是大将张益德,又送了千石精米与自己,顿时欢声雷动,各去杀猪宰羊,招待张飞等人。

许褚引着张飞一干人回许家坞,几个壮丁奔了出来,替许褚牵走坐骑,看着这已奄奄一息的马,几人不由咋舌。

张飞哈哈大笑:“这一回,可是废了仲康一匹好马!”

许褚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贱躯体重,寻常战马不堪坐骑,所以某一直以来,能不骑马都尽量少骑,更习惯于步战了!”

说到这个更习惯于步战,许褚对刚才一战为张飞所压制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许家坞毕竟不是什么豪富之处,耕牛都凑不出十头来,更别说合适的战马了,许褚与他的一干族内丁壮,惯常的也就是步战。

张飞略有些惋惜,笑道:“仲康这身板,寻常坐骑自然驼不动你,以后若能寻到合适的好马,我便送你一匹!”

说是这么说,不过张飞心想二哥这么多年来都还找不着一匹合适的坐骑呢,瞧许褚这身板,比二哥只重不轻,要给他找一匹好马,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许褚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将军好意,却是不必了,某已习惯于步战,若是骑是于马上,反不如步战灵便,有些碍手碍脚了!”

许褚身高八尺,腰大十围,一饭斗米,肉十斤,站在一处望之巍峨如山,步战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

不提张飞与许褚开怀畅饮,下邳城内,简雍与刘备又一次大眼瞪起了小眼。

起因是,大儒郑玄不知何故,竟然与来访的大耳朵提到了他想认识一下简雍这个人,当然,话辞很委婉,不过郑玄的年纪摆在那里,又是海内学宗,身为晚辈的简雍,理所当然的应该亲往一拜的,是以大耳朵满口就答应了下来,免不了又要替简雍说了一大堆好话,什么机敏巧思,见识卓远,什么性情恬淡,体任自然――大概大耳朵他觉得夸了简雍就等于是在夸了他自己,好话一箩筐。

然后大耳朵一回来,兴冲冲的就与简雍提了这事――大耳朵在郑玄那里收获不小,相谈甚契,郑玄还郑重的向大耳朵推荐了自己的得意弟子,乐安国渊,国子尼!

大耳朵与国渊略略的一番交谈,极为满意,立刻任命了他为从事,当然重要的不是国渊这人如何如何国士贤才,而是郑玄的态度,这表明,大儒郑玄对他大耳朵刘备,是很认同的!

可是让大耳朵意想不到的是,简雍甫闻此事,却皱起了眉头:“郑康成要见我?他要见我做什么?”

大耳朵怔了一怔,简雍瞥了大耳朵一眼,又道:“我一不识天文,二不知地理,书也没读过几本,你说郑康成他一个大学问家,他见我,有什么好见的?”

大耳朵抚了抚下巴,他想不明白,简雍为何会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道:“若想知道他见你做什么,待见过面之后,你不就知道了?”

“那为何不是他来见我?”

“呃?”大耳朵莫名其妙的,盯着简雍看了老半天,“大头,你对康成公有意见?”

“为什么这么说?”简雍摇了摇头,心说我跟他郑玄八辈子不相识,能有什么意见?

大耳朵却知道他是在有意推搪,不解的道:“是你一力怂恿我要多多奉承康成公的,你自己却不陪我同去彭城,如今康成公想向你讨教些问题,你又是闭而不见的态度,你说,你这是何意?”

“他说跟我讨教事情,你也信?”简雍撇了撇嘴,左右无人,就他两个面对面坐着,简雍抱着一个大坛子,里面装的不是酒,是冷开水,天上蓝天白云,前面是一池碧水,脚下放着一卷《战国策》,简雍不算很努力,不过现在总算也勉强能看得懂这本书了。

“郑康成学贯古今,我,”简雍捡起脚下的《战国策》,摊开一页:“我现在看这书,都吃力得很,对了,这个字怎么念?作何解?”

大耳朵瞥了一眼简雍手指之处,推开他:“你要也学人做博士了?那不正好,可以向康成公多学学!”

“嘿嘿!”简雍一乐,放下手中《战国策》,“我昨日接到益德来函,汝南大小黄巾余部他已大略收伏扫平了,还有,他去了颍川,找到了陈长文父子!”

大耳朵一怔,不意简雍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过他也不再纠缠,微点了点头、

他每次有心事的时候,就是这样,简雍也见怪不怪了,又道:“接到寿春那边来报,袁术召回了孙策!”

大耳朵又点了点头:“孙策,就是你常与我提及的那将门虎子?”

“现在不管他,”简雍罢了罢手,“孙策回到寿春,意味着,江东刘繇那边,基本上可以休停一阵了,然后……”

简雍看着大耳朵,大耳朵笑道:“子义么?”

“不错!”简雍点了点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当日大耳朵虽然不好勉强,放走了太史慈,而今,刘繇果然还是对太史慈不冷不热,并不重用!简雍给自己加了一碗水,笑道:“你可以写个信给子义,请他回来助你,还有,给刘繇也要写一封信过去!”

“你为何不见康成公?”挨着简雍说完,大耳朵又问道,手指着简雍脚下《战国策》,“你也没什么事,为何避他不见?”

“我为何要见他?”简雍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双手一摊,笑道,“我一又不做什么名士,二又不跟他求学问,我见他做什么?他若想见我,为何不自己来找我?”

“呃?”大耳朵皱了皱眉,“宪和,康成公睿智长者,为长者折枝,有何不可?”

“非不能,实不为也!”简雍大笑站了起来,“我不是没事做,尺璧非宝,寸阴是竞,一步走差步步受制于人,大耳朵,要早一点扫平天下,我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一个大学者套近乎,走了!”

“去哪?”大耳朵也跟着站了起来。

简雍整了整衣衫:“去外面几个堡子转转,毕竟是新事物,我们要是不盯紧了点,及早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下面的人就要偷懒耍滑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大耳朵点了点头,举族聚堡,分男、女、老营屯田,统筹做事,虽然有孙乾盯着,毕竟这事是简雍提出来的,种种举措,也都是简雍制订的,他不跟进还真不行。

想了想,大耳朵又叹了口气,道:“大头,你不愿去拜见康成公,我替你写封信,与康成公明言罢!”

“嗯?”简雍想了想,笑道:“我自己写,宝儿!”

说着简雍招了招手,他的侍童宝儿屁颠屁颠的忙跑了过来,躬身施礼:“主公,先生!”

别看他人小,这一番做派,倒还有模有样。

简雍笑了笑:“你替我写封信,康成公足下,简雍愚钝,不堪造就,不敢相烦,勿念,遥祝安康!”

“是!”宝儿郑重的应了声,又念了一遍:“康成公足下,简雍愚钝,不堪造就,不也相烦,勿念,遥祝安康!”

“记性不错,晚饭加一个蛋吃,有不懂写的字,就去问你莲儿姐姐!”简雍大笑,爱昵的拍了拍宝儿后脑勺。

“谢先生!”宝儿大喜,高兴着跑开,研墨去了。

“明日你与我送这封信去彭城,送与郑康成!”看着宝儿跑开,简雍在后又喊了一句。

“是,先生!”宝儿头也不回的应道。

大耳朵在一旁看着,摇了摇头:“宪和,就这般去?”

“这就行了!”简雍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忽又想起一事,笑道:“我让黑子在谯寻一个叫华佗的人,也不知道他找着没有,若是找着此人,你得划给我几个庄子,还要很多钱!”

大耳朵微微一怔,华佗,华元化,人称神医,他是听说过了,不过要几个庄子,要钱做什么?不过大耳朵也不多问,点了点头:“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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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腰大十围,“围”有两种解释,一是双臂围抱,一是双手拇指与食指合围,腰大十围应是后者,诸位看官可自己比量一下自己腰大几围,呵呵,这个十围,许褚身高八尺,约合今185cm,张飞也是这身高,赵云也是,关羽是身长九尺,两米出头了,吕布身高一丈,两米二十几……不知可不可信,赵云云别传里有记他身长八尺,关羽、张飞、吕布演义说法是这身高,至于许褚身高八尺,腰大十围,是正经载于惜墨如金的《三国志》的,可以想象许褚这身板给时人的震撼)

第七十六章 鞋不称脚

下邳的秋粮,已经尽都收好了,入仓,再依着官民比例,按着事先就已制定好的,分配。各地坞堡屯营青壮男女,则在孙乾的组织下,趁着农闲,大规模兴修水利,争取在来年,将下邳的可灌溉农田翻上一翻。

在黄巾之乱前,下邳有近八十万人口,不过这都是老皇历了,要不怎么要强调是黄巾之乱前呢?自光和末年以来,战乱纷尤,人口大量死亡,逃散,下邳人口一度降至历史最低的不足二十万,后来大耳朵主政徐州,为了抵御袁术,特地将治所从彭城移到了下邳,又经过屯田,招徕豫、扬、兖州流民,现在下邳人口已恢复到了三十万,不过还不到和平时期的一半!这还是当下徐州五郡国里,人口最多的一个郡,得益于简雍的聚堡屯田政策,其他像琅琊、彭城,在藉人口甚至还不足和平时期的五分之一,在汉灵帝光和末年,整个徐州五郡国有近三百万人口,现在,却只有不到八十万,不足当年下邳一个郡!

白骨露于野,

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

念之断人肠!

这是曹操名篇《蒿里行》的最后四句,前面还有十二句是:“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力合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写是关东群雄兴兵讨伐董卓后,百姓离乱死伤的情况,从全篇看,此篇写的应该是京师洛阳一带的情况,现在应该还没有写出来,袁术还并没有公然称帝,“淮南弟称号”,便无从说起了,袁绍与他曹操还正在蜜月期,“刻玺于北方”,当也还不好宣诸于口。

综合全篇《蒿里行》,激愤之情溢于言表,曹公悲天悯人之形态跃然纸上,要不怎么有一句老话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呢!

在下邳三十万人里,有近二十万的人是聚堡屯田安置的,徐州不缺熟田,只要有足够的人力,所有被抛荒的熟田可以迅速复耕,但是下邳缺人,这不仅仅是下邳一个郡如此,整个徐州,整个大汉朝,到处都缺人,良田抛荒,活着的人不能安心农耕,仓中无粟,身上无帛,只有不断的逃散,不断的死亡!

简雍牵着马行走在工地上,没有机械,就用简单的工具,依靠人力,畜力,一点一点的,挖沟、扩渠,要在这里修一个小型水库。

“今年打下来了的粮食,除了必要的储存和奖励,还可以还子仲家一点的。”孙乾陪着简雍,望着这忙碌的工地为简雍做着介绍,正在低头打土的农夫停了下来,纷纷向这边施礼。

孙乾挥了挥手,让他们继续。

“攒下这点家底不容易,也不知道多少盯着这呢!”简雍对这些细节兴趣缺缺,至于还不还糜竺家的借粮,这也不关他的事。

糜竺已经御了琅琊相,现在是下邳令,名义上,官是小了,只是在大耳朵心中,信任礼重程度更深了,与孙乾一道,几同关羽张飞简雍了,是第一等可绝对信任的人。

大耳朵现在能给出的位子也就那几个,再高的位子是没有了,只好暂时委屈一下糜竺了。

孙乾赞同的点了点头,别的不说,光兖州吕布那边,都已经来了两拔借粮使了。想到兖州吕布,孙乾迟疑了一会,立住脚步:“宪和,你劝说主公进京奉迎天子了?”

“嗯?”简雍一怔,奇怪的看着孙乾,没有说话。

“外面都传开了!”孙乾苦笑道。

“呵呵,是有这回事。”简雍笑了笑,这事他是跟大耳朵说过,不过孙乾这个“外面都传开了”,应该是张邈传出来的。

孙乾欲言又止。

“你认为不妥么?”简雍有些奇怪,其实他也知道,这一问是白问,奉迎天子,纵然孙乾没有忠于长安城中那个傀儡小皇帝的想法,他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否则就是政治不正确了。

孙乾却点阵点头,望着前方忙碌的人群,轻轻一叹:“徐州难得安宁一阵,你方才也说了,攒下这点家底不容易,不过,宪和,若是我们大军西征,徐州必然空虚,那时候……”

简雍笑了笑:“我们说要去奉迎天子,也没说马上就去嘛?再说,现在不是有黑子跟大个在经略豫州么?”

大个就是关羽。

孙乾微微皱眉,关、张二位都是上将之才,不过说他们二位在经略豫州,孙乾没再追问,一个清秀的少年此时正向着他二人走来,正是诸葛亮!

“见过两位先生!”诸葛亮与孙乾简雍深施一礼。

简雍有些奇怪:“小亮,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荆州了?”

“家兄与代我向求请康成公,让我拜入康成公门下!”诸葛亮微微一笑道。他的身形有些狼狈,身上长衫沾满了土灰泥浆,一双手掌尽是水,看样子刚洗过的样子,连脸都有泥痕。不过诸葛亮脸上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依然落落大方,平静自然。

简雍倒想不到诸葛亮会拜入郑玄门下,跟他研究学问注经书么?简雍这会觉得诸葛瑾办事还真有点不靠谱,这个诸葛亮不是出了名的号称读书但观其大略的么,让他去跟经学大师郑玄学习,寻章摘句咬文嚼字?

这不是乱来嘛!

“孔明,你为何在此?”孙乾皱了皱眉,诸葛亮拜入郑玄门下,也就是他的师弟,看着诸葛亮这一副野小子模样,孙乾便有了些不喜。

“我也是路过,见此忙碌,便过来看看。”诸葛亮笑了笑,望着简雍,似乎有些问题,又不好发问。

瞅热闹么?

“你跟郑康成求学,合适么?”简雍可不管诸葛亮来这里做什么,倒更好奇诸葛亮对此有无抵触,按说,他这年纪,正是叛逆期。

只是简雍这么一说,孙乾可不答应了,不悦道:“郑师学贯古今,孔明与郑师求学,有何不妥?”

简雍笑了笑:“你这身衣裳也很好,给小亮,合适么?”

孙乾一怔,便不好开口。他极尊敬郑玄,不过简雍这话里对郑玄却分明有些不以为然,孙乾不愿在此与简雍争辩,便住了口。

诸葛亮笑道:“郑师学问,穷亮一生,也学之不尽!”

简雍摇了摇头:“那你就更不应该跟他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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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东汉郡、国为同一级行政单位,约相当于现今地级市,像下邳为“国”,长官称下邳相,广陵为“郡”,长官称广陵太守。

第七十七章 议论纷纷

诸葛亮显然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多做解释,因笑道:“先生平日里也常来这里巡视?”

“没事我就过来转转,”简雍看了孙乾一眼,笑了笑道:“我来看看有没有人会贪污腐化偷奸耍滑,苛待民工克扣口粮什么什么的。”

这当然是玩笑话,孙乾就是屯田都尉,说什么贪污文腐化偷奸耍滑,不就是说孙乾么?不过孙乾脸上依然绷着不怎么好看,也并不言语,他大概不认为这个玩笑有什么好笑的。

简雍有些尴尬的抹了抹鼻子,天地君亲师,这个孙公祐,还是较真了!

“先生?”诸葛亮与简雍略施一礼,“亮适才听先生提及,要使君大人西进长安,奉迎天子?”

“嗯?”简雍与孙乾相视一眼,怎么这事他也知道了?简雍笑道:“是有这想法,小亮觉得此事可行否?”

孙乾微微皱眉,颇有些后悔自己在这此场合问简雍这个问题,现在连诸葛亮这个小家伙都参与进来讨论,又是有些不解,为何简雍会跟张邈直承此事?

诸葛亮微一沉吟,道:“敢问先生若是西进长安,能带多少人马,可是使君大人亲往?”

“小亮认为,该着多少人马去才足够?”简雍笑着反问道。

“非五万之众,不足以威慑关西诸将,不过亮以为,此事当以巧变为长,若是大张旗鼓,反而不妙!”

这一番话,倒教孙乾对诸葛亮顿时刮目相看了起来,简雍没问诸葛亮,应不应该去奉迎天子,只问可不可以,诸葛亮亦也不提应不应该的事,只是诸葛亮的这个建议,却正中要害。

简雍,现在不正是在大张旗鼓么?

简雍大笑,按说,诸葛亮一则对徐州诸将并不十分熟悉,二来对李傕郭汜那些废物们也不是十分了解,现在他也还只是个少年,问他军事上的事,这实在也太为难人了点。不过诸葛亮就是诸葛亮,年纪虽是不大,这个回答倒是滑头得很,嗯,还隐隐的知道规劝自己,不错!

“宪和,此事已经满城皆知了!”孙乾叹了口气,只怕再过不了几天,徐州刘备将讨伐关西诸贼奉天子还于旧都消息,就要传入李傕郭汜耳中了。

简雍笑了笑:“满城皆知又如何,无人报天子,我们徐州,就更不应该畏缩不前了!”

“可是徐州如今兵甲不足,仓储无粮,还有诸敌虎视眈眈,哪还有余力做此等事?”孙乾跺了跺脚,不无埋怨。

“这不是事情还没做呢?何况事在人为,若不去做,怎知可行不可行?”简雍哈哈大笑,着人牵着马过来,又对孙乾笑道:“我该回去了,这里的事还赖公祐你多多辛劳了,徐州百姓,以后会为你立长生牌位的!”

…………

兖州。

吕布一脸的阴沉,语带悲愤:“布被李傕、郭汜二贼驱出长安,流落关东数载,尝尽了白眼,幸赖你们二位收留,才有了兖州这一块落脚之地,可恨布无能,虽然有了兖州,却没能将他保住,事已至此,布也怨不得别人了!如今刘备既然要布的这颗项上人头,二位,布与二位相交一场,无以为报,这项上人头,就送与二位,以做晋身之阶罢!”

张邈与陈宫面面相觑,陈宫僵冷着脸,徐州开出的这条件,倒是他始料未及的,张邈苦叹一声,正待相劝,哪吕布思及痛处,“哗”的一把抽出宝剑,架于自己脖子上,恨声道:“二位,布这颗脑袋,就送与二位了!”

张邈大骇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吕布双臂:“奉先,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陈宫亦急站了起来,望着吕布剑架自己脖子上,一时怔怔无语。他虽不认为吕布真有就这么一剑抹了自己脖子的可能,亦也分明感觉到了吕布此刻的激愤心情,微微摇了摇头,道:“此事还有转机,将军切莫自误!”

“什么转机!”吕布就势被张邈夺走了剑,恨恨的坐了下来,“曹操如此势猛,我已抵他不住,刘备今番又如此折辱于我,天下之大,岂还有我的去处?”说到此处,吕布一拳捶地,“还不如将我这项上人头送与二位,也好全了你我相交之情!”

“奉先说了是哪里话?”张邈将剑扔到一边,迎着吕布的面坐了下来,“若我与公台行这等弃友之事,又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之间!”

吕布偏着脸,一时无语。

“孟卓,你此番去徐州并未见着刘备,听简雍那口气,刘备对我等避难徐州,似乎早有准备?”陈宫略一思索,问道。

张邈想了想,道:“当是如此!”

吕布抬起头来,愤然道:“若非如此,他怎么就掂着某这项上人头了?”

“那刘备只是想夺你的兵,若说要害你,只怕他没……”听着吕布念念不忘他那颗将要被刘备砍掉的脑袋,张邈不由又再解释一下,只是话没说完,却教吕布给打断了。

“若手中无兵,我吕布不过是待宰牛羊,是生是死,还不全凭他刘备一句话!”

“呃?”张邈一滞,看着陈宫一眼,这番自己倒是越描越黑了。

吕布亦看着陈宫,陈宫想了想,又问张邈道:“简雍,还提及刘备要西进长安,奉迎天子?”

“正是。”张邈点了点头,有些不明白陈宫为什么还问这个事,道:“简雍曾与我道他于天下近臣左右并不熟悉,不知何人可用,想请我替他引荐一个合适的天子近臣,将天子偷出来……”

“偷出天子,也不怕天下英雄笑话!”吕布怒哼一声打断了张邈的话,站起来转了几圈,忿然道:“刘备是个什么东西,似他这等人,就算得到了天子,还不跟董卓老贼一般,只管作威作福,祸害天下,哼!”

张邈无语,现在吕布正在义愤不平,倒不好跟他细说这些。

当然,这亦非什么要务。

陈宫却隐隐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什么,双眉紧皱,苦苦思索。

吕布定住脚步,望着张邈又大声道:“孟卓切莫听他,纵然我等不肖不能辅佐天子,也绝不能让天子刚出狼窝又落虎穴,像刘备这种小人,绝不可信!”

张邈一怔,看了陈宫一眼,陈宫缓缓的道:“简雍这番话,未必就是不可信!”

“你是何意?”吕布勃然大怒,“陈公台,你待卖我?

第七十八章 不明其理

陈宫脸色一冷,张邈连忙站起来拉住吕布:“奉先,公台岂是这等人?”

吕布也是一时心急这才脱口而出,此时张邈出来拉圆场,便不好再说什么,忿忿坐了下来,瞪视着陈宫不说话。

挨着吕布不再插话了,陈宫这才淡淡的道:“刘备的这个徐州牧是陶谦私相传赠的,并未得到天子认可,虽然刘备徐州在颇行仁政收买人心,他始终也只是一个僭号者,并未得到天子的认可,名不正而言不顺,刘备需要迫切需要天子的认可!”

天子,纵然长安的小皇帝刘协受制于董卓余脉李傕、郭汜等人,形同傀儡,不过天子终究并未失德,大汉四百年江山积威,大义名份犹在,如吕布,奋武将军,仪比三司,封温侯,这是天子酬封他诛杀董卓的功劳,谁也不能将他抹掉的。而刘备虽然是徐州牧,却不过是陶谦临终前私授的,后来既无朝廷追认,若要认真起来,刘备就是一个僭位者!

当然,现在的僭位者多如牛毛,朝廷没那个能力,外面也没有人得空来管这个,就是曹操,他也弄了个行奋武将军出来方便行事。不过刘备现在甚至连个将军号都没有,又无爵位,跟吕布站在一起,那便是一个乡巴佬跟一个贵族的区别了!

经着陈宫这么一分析,张邈也是恍然:“如此说来,刘备要西进奉迎天子,便不是一句空话了?这刘备,图谋不小哇!”

陈宫默然点了点头,吕布一脸难看,刘备图谋不小,关我何事?眼下军中缺粮,退无退路,这才是最要命的!

不过吕布这一回终于还是忍了,没有说话。

“既然刘备有求于我,我等若是落户于徐州,他便不会断然拒绝,此事,必然还有转机!”想通此节,陈宫手掌一挥,豁然道。

吕布怒道:“有何转机?你二人自可去投了刘备,如那许汜一般,似布,他敢夺我的兵,我便与他决一死战!”

“奉先休急!”张邈见吕布又要发怒,忙止住了,宽慰道:“既然刘备有求于我,便不会对我逼迫太甚,现在刘备已经占据了徐、豫二州,我等不去徐州,或许可与刘备谋得豫州一地,暂时休养生息,再图将来?”

“豫州?汝南?”吕布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了起来。

“若是汝南,还正与袁公路相接,可比邻荆州刘景升,我与他二人皆有故旧之情,若事有紧急,我等可保退路无忧!”张邈点了点头道。

吕布转怒为喜:“若果真如此,我们也不妨助他刘备一力,让他迎回天子便罢!”

张邈虽然心中并无几分肯定,也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陈宫皱了皱眉,吕布这人言行反覆,他已见多不怪了,只是要谋求汝南,汝南大郡,刘备又怎会答应?只是此时,他也不想打击吕布兴头,又对简雍放出来了这消息有些大不解,低头沉思了起来。

“公台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吕布却注意到了陈宫脸上依然有忧色,忍不住问道。

“汝南大郡,户口两百万,刘备不会放手的!”陈宫淡淡的道。他所说的汝南户口两百万,那是黄巾之乱前,黄巾之乱后,汝南一直有黄巾余部盘踞,官来如梳,匪来如篦,现在还有多少人口留下,谁又说得准呢!

吕布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张邈道:“我们也不要他整个汝南,但得一两城暂住栖身而已,想必刘备不会不答应?”

陈宫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明白,此事机密,你与简雍先前并无相识,为何简雍要与你说了?只怕他心不在此!”

张邈一怔,当日简雍的话,似是让自己留在徐州助他刘备,如那许汜一般,只是自己当是戏语了,自己家小都在兖州,兄弟张超更在陈留苦苦支撑,不比许汜,便不放在心上了。现在听了陈宫这样说,便感觉当日简雍此语,也不是没有诚意的,或许他亦也安排自己家人的退路?

只是这些话,张邈可不能这般直承说出,摇了摇头,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事关重大,岂能宣之于众?”

吕布满心不耐烦,正待开口,一个亲兵急冲冲奔了过来,吕布便住了口,那亲兵扑通一声跪倒:“报,将军,曹操进攻钜野,薛兰、李封二位将军求援!”

…………

陈宫张邈在百般分析刘备西进奉迎天子的可能性,徐州这边,也有了不同的声音。

“主公,豫州新附,人心未定,主公若是大军轻出,徐州危矣!”糜竺第一个找上了大耳朵,本来他是私下询问大耳朵的,不过大耳朵索性,将张昭、诸葛瑾、孙乾等人都叫了过来,一同商议。就是许汜、杨弘,也一并请了过来。

名士许汜双手朝西方一抱拳,微微一笑,道:“讨伐贼凶,还天子于旧都,乃为人臣应该做的事,若是畏难而不行,忠义何在?子仲兄,你劝阻使君大人,是不应该了!”

“可是徐州兵微将寡,长安路途遥远,兖州又有曹操虎视眈眈,李傕、郭汜宿将,各拥数万强兵,岂是易与?”接话的是陈登之兄,陈应。陈登为广陵太守,并不在下邳。

“数万强兵?袁术也号称拥众十万,那又如何?像李、郭这等逆贼,不过挟裹了几万乌合之众,敢称强兵!”许汜哈哈大笑,满是不屑,“使君大人顺应天意,以堂堂仁义之师对那盗匪流寇,岂有不胜之理!”

陈应顿时脸都绿了,却不好说什么,你总不能说许汜的话不对吧?那不是公然打主公的脸!简雍也是嘿嘿暗笑,许汜这活宝,还真能扯。

“主公,豫州新定,淮扬袁术还不死心,此时出兵长安,似不合适?”糜竺也不与许汜纠缠,与大耳朵深施一礼,肯切的道。

“袁术,袁术倒是不必在乎,他已破胆,当再无力进逼徐州了!”杨弘小心的道。他是新降,想不到亦能列席会议,这让他兴奋之余,又有些紧张。

“汝南去长安有千里之地,下邳去长安,有两千里地,路远世乱,粮草难继,宪和,你鼓动主公西进长安,几个月能回?”几人争论,张昭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简雍。

简雍怔了怔,笑道:“几个月能回来?说不准,兵法有未虑胜,先虑败的说法,存最乐观的心思,做最坏的打算,今日提出来,请诸君共议此事,就是这个意思。”

张昭冷冷的道:“若是胜了,固然好,若是事情不顺,你能带着几万徐州子弟去做这最坏的打算?”

一时之间,众人都将目光放在简雍身上,大耳朵亦是很不仗义的,瞅着简雍微笑。

第七十九章 有个疑惑

“看来子布并不看好这次行动,可否说说你的理由?”未待简雍说话,许汜又抢过了话头,咄咄逼人,直视着张昭。

张昭皱着眉,淡然道:“宪和前有言,未虑胜,先虑败,既要做最坏的打算,我等正该去略防一二!”.

他倒是不直接回答,许汜哈哈大笑,显得十分的不屑:“子布太过谨慎,以我堂堂之师,击彼凉州诸贼多行不义之辈,又焉有不胜之理!”

“阁下这莫不是在狡辩!”一旁陈应冷哼一声,“暴虎冯河,智者不为,西凉军残暴之众,纵然曹操当年也不敌,吕布更是被驱出长安,丢妻弃子走投无路,阁下这都视而不见了?”

许汜也是嘿嘿冷笑:“曹操又如何?他还不是折戟于徐州城下!吕布竖子,不足为道,以使君之神勇,三军将士用命,更有徐州之富庶,兵精粮足,倡义声行仁义救驾还京……”

许汜一番慷慨激昂,摆事实讲道理,大道理,旁征博引忠臣孝子,滔滔个不绝,堵得陈应脸皮一阵青一阵红,却又无话而说,末了又加了一句“下邳陈家,就这点见识么?”气得陈应几乎吐血。

“许公,此兵家之事,若‘仁义忠孝’四字可敌百万之众,昔日暴秦,又因何以东制六国,混一宇内?”墙角,一个声音淡淡的道,简雍看去,却是郑玄的高足,孙乾的同门师弟,大耳朵刚从彭城带过来的,乐安国渊,国子尼!

“郑康成高足,就这点见识乎?”许汜冷笑,直接把郑玄带上了,“西凉军诸将,非是暴若虎狼,徐州又非柔似羔羊,诸君一味避让推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忠臣孝子不为也,吾耻与诸君为伍!”

说罢,许汜站了起来,向大耳朵拱了拱手:“告辞!”

未待大耳朵说话,简雍先站了起来,笑呵呵拦住许大名士,“许公勿急,主公还没说话呢,大家来了这里,就是要畅所欲言,总要把心中疑惑说个明白的,是不是?”

也难得这许大名士一番舌战群儒了,竟是堵得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你一开口他就要一个不忠不孝的帽子扣过来了,难道迎救天子也有错了?

大耳朵招了招手,示意许汜坐下,许汜傲然一甩袖子,回来坐下。

“子瑜,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大耳朵却不急着表态,看着一边的诸葛瑾,开口询问道。

诸葛瑾稍一迟疑,与大耳朵拱手一揖,道:“主公,我听子布等人的意思,非是不想迎救天子,只是担心一旦徐州大军轻出,为曹操、袁术所乘,坏了主公基业,此事,不知简先生可已有万全之策?”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简雍的头上,简雍笑了笑,道:“迎救天子是必须的,只是我等自然也要量力而为,有多少大力气吃多少碗饭,诸公不必争得面红耳赤,我等基业在此,还能舍弃不要了不成?”

这一番话,让陈应张昭等人难看的脸色稍稍缓了一缓。

其实呢,怂恿出兵的许汜,不见得就是看到了出兵奉迎天子的好处,只是一味的拿大义帽子压人,说那些忠孝仁义的废话。至于反对出兵的,像张昭,糜竺,陈应,包括诸葛瑾,那是叫曹操当年杀进徐州后的那一番屠戮给杀怕了,担心一旦大军轻出,后方空虚,一旦强敌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见着众人不再言语,大耳朵清了清嗓子,道:“诸公的意见,吾已尽晓,迎救天子是大事,备为人臣子,义无反顾,诸公不必再劝了!子仲?”

后面,大耳朵开始安排人事了。

“主公?”糜竺轻身而出,与大耳朵身施一礼。

“公祐?”大耳朵又叫了孙乾。

“是?”孙乾出列。

“我不日将亲往小沛,预作奉迎天子之事,子仲行下邳相,公祐,屯田之事,全权交与你了!”

“敬受命!”孙乾、糜竺同时深施一礼,既然主公已做了决定,他二人便不会再有异议。

“子布?”大耳朵又点了张昭。

……

一番安排下来,天色已晚,众人领了新差使各自散去,糜竺与被新任命为徐州别驾的张昭被留了下来。

几人移席,简雍笑着对张昭道:“子布对我这一番决定,还心有忧虑罢?”

“若于大军驻于豫州,料曹操也不敢如何。”张昭淡淡的道,对于这一番人事变动,张昭没有什么吃惊,也没有什么不满的,似是早有所觉,并不再反对。

“不是说曹操,而是长安那边。”简雍笑了笑,张昭见识不差,不过简雍总感觉他与大耳朵,与自己还远说不上交心,有些事,还得与他开诚布公谈上一谈。

“愿闻其详?”张昭古板的脸上有些松动,不过声音依然冷淡。

大耳朵笑了笑,道:“初时宪和与我提及此事,我也犹豫,徐州才平静了不到两年,人心未安,我一旦离开,又有些担心徐州百姓不明真相,引发不安,是以,便请二位过来,跟二位解释一下。”

“只要主公吩咐下来的事,我等必然竭尽全力,不教主公失望!”糜竺郑重的道。

张昭微微点了点头:“必然不负将军所托!”

简雍倒了一碗水,与大耳朵相视一眼,将碗中凉开水一饮而尽,笑道:“我们这番倡旨迎救天子,有两个目的,一是倡导大义,为我徐州张声势,其二,就是招揽天下英雄,削平乱世,还宇内一个朗朗乾坤,归结起来,其实也就是一个目的!”

张昭与糜竺相视一眼,俱都动容。

大耳朵双目烱烱,沉声道:“大汉自桓、灵二帝以来,吏治混乱,国家所用非人,以致天下纷扰不休,百姓苦不堪言,终于酿就了黄巾之乱,各地豪强又趁机拥兵裂土,擅威作福,无视天子朝廷,以致大汉江山分崩离析,各地混战不止!我刘备不自量力,有心为国家除残去秽,奈何人微位卑,独木难支,此回迎救天子之事,虽然有千难万险,然世间无人申正义,刘备不敢不为人先!”

“将军有此志向,昭虽鲁钝,惟有效死相助而已!”张昭微微动容,双目放着精光,与大耳朵深深一揖。

糜竺也满是激动,大声道:“竺智短识浅,别无所长,只有这七尺微躯,为主公效力,成就不世功业,虽死无憾!”

“好!”大耳朵大赞一声,一手扶住张昭,一手扶住糜竺,喜笑道:“有子布,子仲在,我徐州无忧矣!”

张昭站起身来,看了简雍一眼,又与大耳朵抱拳施礼,道:“将军此次迎救天子,先有议论纷纷,昭也略猜得一二,本不能劝阻,只是还有一事不明,正该与将军再请教?”

大耳朵笑道:“子布还有什么疑惑,尽管说来?”

张昭点了点头:“李傕、郭汜宿将,一战不易,若得而胜之,将军是待如征讨淮扬一般,见好就收?或是,奉天子以令不臣?”

征讨淮扬么?前面说得好听的,袁术是个混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临到后来,打个胜仗,解了南方威胁就退了回来,至于奉天子以令不臣,那就是彻底打垮李傕、郭汜,把天子夺到手中。

第八十章 不情之请

诸葛瑾家在下邳城西角,离大耳朵的州牧府不太远,诸葛瑾还没有成家,不过自他的后母及两个妹妹两个弟弟来到下邳后,人口突增,这座不大的宅院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大耳朵就又划了好大一块地给了诸葛瑾,着选工匠人帮诸葛瑾多建了几落宅院,将这个院子扩了两倍有余。时人目诸葛瑾为徐州新贵,分外侧目。

这种待遇也让许汜许大名士眼红不已,.

同样眼红的还有简雍,他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自己的府邸,就跟大耳朵挤在州牧府里。

此时就在诸葛瑾的书房里,简雍与诸葛瑾摆开了阵势,拿棋对弈。

无从考证围棋究竟起源于何时,有传说甚至追溯到了上古帝尧时期,历经千百年演变,到两汉时期,围棋已基本定型,后来在南北朝时风行于世。不过在这个时代,还不是十分的流行,比如大耳朵,他就不爱下,张黑子号称博学,他也没那耐心,关羽书读得不多,棋艺却是精湛,尤他痴好下棋,跟简雍,原来就是棋友。

不过自从关羽驻守小沛后,简雍就棋友难觅了,关羽估计也是高手寂寞,没人陪他下,粗俗军汉们不会,有点文化士子,瞧不上他关大个,话说关羽也瞧他们不上,如许大名士这样的,关大个拿正眼瞧他一眼都不会!

从汉朝到二十一世纪,饭菜怎么做,衣服怎么穿,字怎么写,沧海桑田,早已面目全非了,只是这围棋怎么下,虽也历经变幻,总体规则却是一样的,就是抢地盘!

简雍原本棋艺还算马马虎虎,诸葛瑾也是远称不上国手,一番厮杀,两人倒真是棋逢对手,诸葛亮局外旁观,他倒是真君子,一个时辰下来,真是一言不发,简雍喝水多,已经起身“更衣”了两次,这两兄弟竟如石铸一般,于座上纹丝不动!

夜色降下,窗外飘起了毛毛小雨,微有几分凉意。简雍又一起“更衣”回来,诸葛瑾抛下一子,抬起头来,叹道:“这一局,我是输了!”

“大兄确实败局已定!”诸葛亮第一次插口。

“或许我一会要走出一个昏着呢?”简雍笑了笑,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温开水,小呡了一口。

诸葛亮看着简雍喝空了一坛子水,有些好奇他怎么要喝这么多水,不过终于忍住没问。诸葛瑾笑道:“棋场如战场,宪和下棋会有昏着,若真在战场上,我是回天无力了!”

说着诸葛瑾扶案站了起来,十分干脆的投子认负。几个月相处下来,诸葛瑾与简雍渐行熟悉,私底下,便互以字相称。其实相较于张昭,无论大耳朵还是简雍,都更看好诸葛瑾,不论是能力还是个人品性,不过张昭名声在外,诸葛瑾还在年少,用后世的话说,起点太低,其能力又不足以压过张昭的声名,只好委屈一下诸葛瑾了!

听着诸葛瑾话里有弦外之音,简雍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眼窗外,感觉肚子有些饿了。诸葛瑾走出外面,吩咐了一声,诸葛亮却没动,笑道:“我今日听康成公念及先生了。”

“郑康成?他不是在彭城么?”简雍一怔,这才想及,诸葛亮这几日都在下邳,没在彭城郑玄那学习,有些不对劲。

诸葛亮笑道:“康成公来了下邳数日了!”

诸葛瑾坐了下来,笑道:“宪和竟不知么?康成公这两日在下邳讲学,就住于子仲府上。”

“现在知道了。”简雍有些了然,笑了笑道。难怪糜竺连郑玄才刚整理完的书都有,原来他一直都在跟郑玄套近乎呢!

诸葛亮眨了眨眼睛:“先生的信,我看了。”

“嗯?”简雍有些诧异,看着诸葛亮,这小子,在郑玄那里混得好像挺受重视的嘛?

这下,诸葛瑾倒有些不明白了,不过他心不在此,也不言语。

这时,两个侍女捧着食盒进来,奉上糕点,肉糜,香喷喷的热气腾腾,简雍不由食指大动,笑道:“子瑜你家里什么都好,这肉糜熬得尤其正道!”

小侍女抿着嘴,笑着与简雍盛了一大碗。

诸葛亮见简雍不接茬,又笑道:“先生,你以前与康成公有过交往?”

简雍一怔,放了碗下来,看着诸葛亮:“为什么这么说?”

“康成公登门拜访,先生因何拒而不见?”诸葛亮笑道。

“郑康成来找我?”简雍有些奇怪,大惑不解。

诸葛瑾兄弟两相视一眼,诸葛瑾奇道:“宪和似乎对康成公很不以为然?”

“怎么会?”简雍摇了摇头,“郑康成学贯古今,一代学宗,我只是觉得我是个不读书的,与他不会有共同语言,至于他为何寻我?你们道,郑康成寻我做什么?”

后面,简雍满脸不解,奇怪的请教着诸葛氏两兄弟。只是他话里,分明就承认了自己与郑玄有些不以为然。

诸葛瑾兄弟两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无话可说。

简雍怔了怔,随即大笑:“你们两个这么聪明的脑袋都想不明白的事,我就更想不明白了,不管他,吃粥!”

说着端起了碗。

诸葛瑾微有些苦笑。

简雍在诸葛瑾家里没有呆多久,用完了粥,起身便离开,诸葛瑾兄弟送简雍出门,吴钩牵着马过来,诸葛瑾欲言又止,简雍停住了脚步:“子瑜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诸葛瑾略有些犹豫,看了看身旁的弟弟,道:“家叔又来信,希望孔明能去荆州,听孔明说,宪和对孔明与康成公学习,有些不认同?”

这分明不是诸葛瑾最关心的问题,简雍笑了笑:“这倒没什么,只是郑康成在马季长处一学七年,你准备让小亮跟郑康成学几年?”

按说自己与诸葛亮只能算是朋友,诸葛瑾拿这事问自己只是在客套,不过简雍倒是不与他们客气的。

诸葛瑾却有些奇怪,道:“此事,取决于孔明自己。”

看来他也意识到了什么,诸葛亮微微一笑:“我明年将去荆州拜会叔父。”

简雍笑了笑,这个滑头,不说他跟郑玄学不下去了,只说要去拜访叔父,也难得他是个八面玲珑的!诸葛亮却与简雍深施一礼:“亮有个不情之请,请先生成全!”

“嗯?”简雍看了看诸葛瑾,显然他也不知道自家兄弟是什么心思,简雍眼珠子一转,笑道:“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必说了,省得我不好回答!”

诸葛亮却不见难而止,道:“亮想与先生同行,去长安!”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诸葛瑾睁大了眼睛,简雍抹了抹下巴:“你去长安,做什么?”

“亮想亲眼见一见先生再建奇功!”诸葛亮徐徐轻笑道。

“你的兄长都不认为可能会成功的事,你有信心?”简雍笑道。诸葛瑾略有些尴尬,没有说话,他确实不看好这事,简雍罢了罢手,“这样罢,你写一份许胜不许败的方案与我,保证我们这次去长安,必能马到成功,我就带你去!”

说罢,简雍不再理会诸葛瑾两兄弟,挥了挥手,径自翻身上马,往州牧府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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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整了一大段废话,个人感觉是没用的废话,所以临到后来又通通删掉了,先留个悬念吧,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星期后情节发展到那块了,这段废话就多余了

下一更明天上午十一点左右

第八十一章 黄雀在后

[正文]第八十一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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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瑾负着手,闷闷的走在前方,诸葛亮亦步亦趋,随在后面。诸葛瑾心中有些难受,长兄如父,若是诸葛亮只是不想跟郑玄求学也就算了,可是这一回,他竟要去长安,去那战场之地!

诸葛瑾父母皆亡,惟一可以倚靠的叔父远在荆州,身为家中长兄的诸葛瑾理所当然的成为一家的顶梁柱,主事人,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弟一向都有他自己的主意,却哪想到他竟然自作主张要去长安,这让诸葛瑾在惊愕之余,又有些愤怒,又有些担心。

“大兄?”走到一处树荫下,头顶着毛毛细雨,诸葛亮在后面唤住了他的兄长。

诸葛瑾脚下微微一停,头也不回,轻叹了一声:“进屋里说话吧!”

说着两兄弟一前一后,又回到了屋内,侍女正在收拾房间,见着两个主人回来,连身躬躬施礼,诸葛瑾挥了挥手,侍女轻巧了退了下去,两兄弟面对面,坐了下来。

残几上,还有几颗黑白棋子,诸葛瑾捡起一颗放入陶罐中,看着肃然坐直了身子的兄弟,轻轻的一叹:“说吧,你是什么心思?”

“大兄对简先生这一番西进长安,并不看好吧?”虽然兄长此刻心中极为不满,诸葛亮依然不慌不忙,面带微笑,不答反是问道。

诸葛瑾微微皱眉:“我会做好我份内之事,你的份内之事,却不是现在就出仕!”

说罢诸葛瑾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轻轻一叹,道:“宪和公极看重你,他是主公帐下第一信任的人,见识卓远,你能得他看重,固然极好,可是你毕竟年少,你现在应该是多学多思的时候,而不是急着就出仕!”

“大兄错了,我不并非就要出仕,只是,想多观察观察!”说着话,诸葛亮顺手将几颗棋子操入手中,分出黑白,分别放入两个陶罐中,又笑道:“大兄以为,使君这番西进长安迎救天子,若是不如意,对徐州会有多大影响?”

诸葛瑾一怔,道:“你当真要去?”

“不去,不足以坚定大兄决心!”诸葛亮收起了笑容,极其严肃的道:“我想与大兄推演一番,试看这一番使君西进长安,有几分胜算!”

………………

巨野城头。

曹操脚踏着破碎的城垛口,凝视着东方,脚下殷红血迹犹仍未干,士兵正在搬运死尸,数度生死危急这才重新占有了这块土地,曹操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对于仓皇而逃的吕布,他已经布置了数路大军围杀,不过曹操心中,勇武冠绝于天下的吕布,现在不再是他的菜了!

曹操的身后,身高九尺、背负双戟的典韦忠心耿耿的守在曹操三步之内,一言不发。

“孟德,总共抓了三千俘虏,怎么处置?”夏侯惇大踏步奔了过来,打断了曹操的沉思。

曹操回过头来,看着夏侯惇身上铁甲血迹斑斑,胗上露出一丝笑容,罢了罢手:“你看着办吧,妙才呢?”

“他身上插了几根箭,正在处理呢。”夏侯惇大笑道。

夏侯渊作战一向身先士卒,受伤乃是常事,曹操微微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夏侯惇已经习惯了曹操的这性子,若是战事不利,他反是会开怀大笑,满不在乎,迅速的找出对策,反之若胜利在握,曹操却会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闷声不语。

见着没什么吩咐了,夏侯惇转身便要离开,正撞着几个军士扶着戏志才上来,夏侯惇与戏志才打了个招呼,便要离去,戏志才挥了挥手:“元让哪里去?”

“去把那三千俘虏处理掉!”

戏志才笑着道:“且别忙,且先去甄别一下,若是兖州人,就放了他们,若是并州司隶的人,可以处理了!”

“这?”夏侯惇有些迟疑,看着曹操一眼,曹操点了点头,“依军师的话去办!”

“是!”夏侯惇大声应着,转身离去。

“主公在在找刘备么?下邳太远,这里看不到了。”戏志才走到曹操身边,笑道。

“知我者,军师也!”曹操笑了笑,从远处收回了目光,转又一叹,道:“原本想放吕布小儿去徐州,造个二虎竞食之局的,想不到刘备早防着这一手,一路敲打吕布小儿,我真担心吕布小儿这一去徐州,会让刘备如虎添翼,终为我之大患!”

“刘备确实难缠,竟早防着这一手!”戏志才点了点头,又笑着宽慰曹操道:“其实主公不必忧,二虎竞食之局已成,吕布是个欲壑难填之辈,陈宫心高气傲,不愿为人之下,这二人,迟早是要与刘备翻脸的,纵然有了防患,却还待看刘备如何破解此局了!不过某倒以为,主公该趁着刘备应付吕布之机,抢先入关,奉迎天子!”

曹操略有些犹豫,叹道:“奉迎天子,非我不想,只是我军而今粮草不足,兵士疲惫,陈留还有张超未灭,实在腾不出手来!”

“主公的意思是放了吕布小儿,全力进攻陈留?”戏志才有些疑惑。

曹操却想都未想,摇了摇头,道:“我不忧陈留,张超不过一介坐谈客,自保有余,进取不敢,不足为虑,我反是有些担忧刘备会趁机进兵兖州,他正兵精粮足……”

“报——”

话音未落,一骑轻骑驰入,拖长了的声音响彻了钜野城上空,戏志才微微皱起了眉头,曹操却对着戏志才哈哈大笑:“来了!”

“报,报主公!”骑士翻身下马,急步奔城垛口上来,临到近前,脚下一个踉跄,却差点没给摔着了,典韦抢步上前,扶住那骑士,拎了上来,在曹操十步之外。

“报,报主公!”那骑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单膝跪在曹操面前,“沛国关羽杀入野狼谷,曹仁将军抵挡不住,已退守泾阳关!”

“关羽?”曹操与戏志才相视一眼,“关羽带了多少人?于禁可要援兵?”

“关羽所部约有万人,于禁将军不曾求请援兵!”

“好!”曹操大笑,“可令曹洪出击沛国了!”

“主公且慢!”戏志才在一旁止住了曹操,“主公,且等沛国的细作回报了,再做决定不迟!”

曹操却摇了摇头:“缓不济急,等不得了!”

“等不得,也得等!”戏志才斩钉截铁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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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今天还是没办法两更

第八十二章 或是知己

[正文]第八十二章 或是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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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壮如牛,武艺超群,一身本事不在云长的益德之下,站在你身后就是一座山的高度,有他在你身边保护你,以后谁要敢跟你起坏心眼,那得先掂掂他这一位许仲康了!还有,许褚心思缜密,性格沉稳,有他在,一手训练了两百刀手,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虎士,有他在,以后益德云长这两个混蛋,他们就可以爱上哪上哪去了!”

“有你这么说话么,什么叫爱上哪上哪去?还混蛋了!”大耳朵朝简雍翻了个白眼,这一回他们是出城十里,要迎接一位贵客,准确的说,是两位。

一位谯县许褚,许仲康,一位,却是曾在大耳朵身边呆过了陈群,陈长文!

“哈哈,反正他们也听不到!”简雍大笑,两个人挨得很近,几百个亲兵左右分列,陈到就守在一旁。

大耳朵却不依不饶,捅了捅简雍:“你在他们两个面前,是不是也叫老子混蛋呢?”

“嗯?”简雍怔了怔,随即矢口否认:“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叫你大耳朵!”说着话,简雍伸过手来要揪他的大耳朵,大耳朵无奈避开两步,简雍得意的哈哈大笑。

“主公,来了!”陈到跑过来,手指着前方两里之外,一支人马正缓缓行来。

大耳朵手搭凉棚,果然见人群中,有一个高壮如山的大汉,身不着甲,却是徒步而行,张飞也是下马步行,还有一个青年文士,骑着马正与张飞说着话。

“陈长文,总算是来了!”大耳朵叹了口气,悠悠的道。

那个青年文士,正是颍川陈群,陈长文,文范先生陈寔之孙,大儒陈元方之子!

也难怪大耳朵感慨,且不说陈群声名显赫的父祖,本身又是才识卓远,风雅过人之辈!大耳朵曾经与陈群相交甚契,举为别驾,信任非常,然而最终,陈群却还是离他而去,那时候,简雍并不在大耳朵身边,对这个陈群,可以说是素未谋面。后面大耳朵不死心,又屡次征召,可惜陈群都借口不还,直到这一回,他终于还是出山了!

“大头,你好像从来没与我谈及过陈长文?”翻身上马,大耳朵回头看着也正在跃上马背的简雍,出其不意的一句话道。

“嗯。”简雍屁股在马背上挪了个舒适的位置,笑道:“陈长文么?你不是比我更了解他,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耳朵夹着马腹,扬鞭指着简雍,笑道:“你这话不实!”

简雍摇了摇头,不过大耳朵倒也不再追问了,两人一前一后,拍马朝那支人马队伍迎了上去,陈到驱着数百亲兵,紧随在后。

“长文,我是望眼欲穿呢!”驱马疾奔,人未到近前,大耳朵扬鞭大笑。

陈群坐于马上,早看着刘备奔来,听着刘备呼唤自己,连忙翻身下马:“群死罪,不敢劳使君远迎!”

大耳朵跃下马背,亲热的拉着陈群的手,简雍也勒马停住,打量着这个历史上魏国政坛的不倒翁,传说中两晋南北朝士族制度的始作甬者,九品中正制的提出人,现在只有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也许有了,不过他脸上无须,看着显年轻,身长七尺余,儒雅非常,风鉴过人——这是简雍见过的最有风度的一个人!

目光越过陈群,一个高壮如山的大汉,静静的立在张飞身后,面相有些敦厚老实,身长八尺余,脖子粗大,肩阔如船,两只胳膊怕不有自己大腿粗,简雍不禁暗地咋舌,张黑子杵在那里已经是下山猛虎一般的猛人一个了,这家伙,看起来比张黑子还要猛上十分,也不知道他跟他跟张黑子干一架,谁的胜面会大些?

许褚身后,是一百余壮实沉稳的大汉,肩扛大刀,赤膊露胸,身上一应虬结的肌肉,如绻缩的灵蛇一般,条条晃扎人眼。

挖人墙角,把老曹的侍卫都挖来了,这一回,赚翻了!

简雍翻身下马,陈群的目光似有意无意的,看了过来,大耳朵已经将目光放在许褚身上了。张飞拉着许褚大笑着走了上来:“大哥,他就是谯县许仲康,哈哈,他手底下的功夫,可不比我差!”

“小人许褚拜见主公!”许褚双手抱拳,单膝跪地,伏在大耳朵跟前。

“拜见主公!”许褚身后那一百余精壮的汉子齐刷刷跪倒。

“好,好汉子!”大耳朵大喜,双手紧紧的握住许褚如巨大蒲扇般的大手掌,扶他起来,细细的打量,哈哈大笑:“想不到我今日不但与长文这样的旧友重逢,又喜得仲康这样的壮士相助,哈哈,今日我当与诸君痛饮一回!”

许褚有些惶恐,陈群的大名他也是听说过了,自己哪敢与他陈群同列?陈群却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或许他早已习惯了大耳朵的为人,目光,却放在了后面一言不发的简雍身上。

“宪和公?”陈群略施一礼,微微躬身致意。

“长文先生!”简雍也与陈群略施一礼,笑道:“玄德久望长文兄,如鱼之盼水,渴之久矣!”

陈群谦让的与简雍再度施礼,笑道:“使君大人垂爱,群受之有愧!”

“是当仁不让!”简雍笑道:“长文此番复归,玄德可是如虎添翼,从此天下群雄再不足道,大事可坐而待矣!”

陈群淡淡的一笑道:“群自当勤勉,拾漏补遗,不敢懈怠!”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客套着,彼此观察考较,声音客客气气,亦也平淡如水。绕了一会,陈群话锋突转:“使君有意进京奉迎天子,可是宪和公的主意?”

简雍并不否认:“这个主意招了很多人反对,长文兄的看法呢?”

“这是为人臣子的本份,若是我,也当尽力为使君大人成之!”陈郡神色有些严肃。

“嗯?”简雍脸上露着一丝玩味的微笑,这大概是自己除大耳朵之外,关于进长安打小皇帝主意的第一个支持者了吧?

说话间,大耳朵已经跟许褚的一干族内丁壮一一打过了照面,大耳朵的性子善下人,亲和力强,这一通子团团打了个照面,就引了许褚和他的一干族内丁壮们极大的亲近,引着许褚过来,见简雍与陈群说话,笑道:“你们二位,虽是第一见面,可不必我再为你们引荐了吧?”

“虽未谋面,慕名久矣!”陈群笑道。

“长文可谓我之知己!”

“哈哈!”大耳朵大笑,几人各自上马,大耳朵注意到了许褚所骑之马颇有些不堪重负,简雍在一旁笑道:“仲康,你这身板,想要觅匹好马,怕是不易!”

许褚略有些尴尬:“教宪和公笑话了,小人一向以来不敢骑马!”

大耳朵大笑:“既是如此,我等便与仲康一同步行回去罢!”

说罢,大耳朵翻身下马,张飞简雍也都下了马,陈群亦也下了马,许褚大吃一惊:“小人焉敢累主公如此!”

大耳朵罢了罢手:“有什么累不累了,你来我们这里,就是兄弟,有水同饮,无米同饥,难道连一同行步回城都做不到么?”

第八十二章 小事一桩

陈群眼‘波’流动,望着前方莽莽群山,其实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小沛就遇上了刘备,虽是故人,去而复旭,却是有些尴尬。

这一路过来,陈群已经从张飞那里听说了刘备将要进军长安迎救天子的事,也已知道现在,关羽正挥军杀入了兖州!

其实陈群心中并非像他与简雍说的那样,对于进军长安奉迎天子的事完全赞同的,陈群所谓的赞同,不过大义上所需,迎救君父这等事是为人臣子者义不容辞责任,陈群虽不迂腐,却不能落人口实。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却是,进军长安这个策略是简雍提出来的,陈群自认自己一个去而复归的人,纵然主君刘备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亲近,自己却不能出声反对了。陈群心里很清楚,当初刘备虽然对自己极为看重,却并不是言听计从——这也是陈群后来离开刘备的一个原因,虽不是主要原因,却是足够了,而现在的刘备,却对简雍言听计从,且不说两人少小相识,生死相托的‘交’情,单凭简雍为刘备献了一个屯田之策,徐州从此足兵足食,一个征讨淮扬,徐州声势大涨,袁术噤声,陈群便自认不如!

所以陈群选择了沉默。

一行人还未回到小沛城,一骑迎面驰来,陈到连忙迎了上去,马上骑士翻身下马:“报主公,徐盛将军已于星峰口截住吕布!”

张飞‘精’神一振,大声道:“吕布还有多少人逃了出来?可有‘交’战?”

“禀三将军,吕布并未与我们‘交’战,已遣张邈来求见主公!”

大耳朵与简雍相视一眼,陈群笑道:“使君大人,既有客人来,我们先去会会他?”

简雍笑道:“这事倒不急,我们先与长文兄与仲康接风,若是张孟卓来了,我们正好请他过来同饮一杯!”

听着简雍这么安排,陈群笑了笑,便也不再吱声。

“益德!”大耳朵挥了挥手:“这顿酒你就别喝了,先领三千将士,去接应文乡!”

“少一顿酒有什么关系,待我捉住了三姓家奴,让他来给我倒酒吃!”张飞大笑。

简雍想拉住张飞嘱咐一下,让他别跟吕布轻易起冲突,不过想了想,这当口,还是别泄了他张黑子的‘性’子算了,便也不住口不语了。

早知道许褚要来,大耳朵让人提前准备了两百副‘精’甲,许褚身体尤为高壮,大耳朵让人给他准备了这副锁子甲也是超大的一号,酒席也已准备好了,大鱼大‘肉’摆满了一张张桌子,几百号人依次入座。

陈群也大耳朵深施一揖,却开口劝道:“使君,两军阵前,不宜饮酒!”

“长文所言极是!”大耳朵举起了酒杯又放了下来,回身与简雍笑道:“宪和,借你的水缸一用!”

看着大耳朵给自己满了一碗水,许褚赶忙站了起来:“主公不饮酒,小人也不能饮酒!”

他这话却是有些岐义的,许褚话刚说完,自己便也意识到了,顿时有些局促了起来,大耳朵却没放在心上,笑道:“今日我是为你接风,你怎能不饮?”

许褚脸上稍安,不敢坚持:“是,那小人小饮一杯,绝不敢多饮了!”

大耳朵大笑,拉着许褚,让简雍的亲随吴钩捧着水缸,两人一前一后,去与许褚带来的人热闹,只余简雍与陈群同座。

简雍有些饿了,随便捡了一盘子菜,大嚼了起来,外面声势喧天,简雍抬起头来,却见陈群筷子都没动一下,便也放下筷子,笑道:“长文心有所思?”

陈群笑了笑,因道:“使君大人这一番来小沛,可就是为了要征讨曹孟德么?”

“有点这意思。”简雍点了点头,抛下一根‘肉’骨头,“当年曹‘操’到徐州杀得狠了,这都两年过去了,我们是该与他讨点帐回来了!”

陈群却有些忧心忡忡:“曹孟德知兵善战,他又背倚袁本初为靠山,并非易与之辈,徐州若陷兵于此,待要西进长安,恐便要给延搁了?”

简雍擦了擦嘴巴,点了点头,笑道:“你说得不错,可是若不与曹‘操’先打上一场,我更担心待我们西进长安后,曹‘操’会在背后面给我们捣‘乱’!”

陈群道:“想必宪和公在徐州时,反对出兵长安者应不在少数罢?”

“准确的说,反对的是绝大多数!”简雍笑道。

看着简雍面容轻易,陈群微微皱眉,心想简雍于此事,现在怕不是‘胸’有成竹?难道他竟有把握迅速击败曹‘操’?须知,曹‘操’可不是袁术,他与吕布连战两年,知兵善战,韧‘性’十足,这样的人?

不过陈群也知道,起初徐州出兵淮扬,本意,也没有一口气击败袁术十万大军的胃口,只是后来机缘巧合,这才一战制敌的,对于这场胜利,只怕就是刘备本人,也是十分意外的!

看着陈群沉思,简雍也不打搅他,伏首,又踞案大嚼了起来。

我们不得不承认,简雍这个人的饭相极差,尤其当陈群这个世家子弟坐于他身边的时候更显得是如此。不待简雍又将一盘子‘肉’菜消灭,外面的喧华声突然停了下来,简雍抬起头来,与陈群相视一眼。

“张孟卓来了!”陈群轻轻的放下了筷子。

简雍摇了摇头,咽下喉里里的半块‘肉’,笑道:“长文兄且先出去支应一下,我待这盘子消灭了再出来!”

陈群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其实他很不习惯在这等场合用餐,外面是一群粗鲁的军汉,身边还坐着一个很没形象的饿鬼,啧啧有声的吞咽……

简雍也不理他,拿手往身后一翻,这才想起自己的那口水缸被大耳朵要走了,无奈抹了抹嘴,口干的。

……

这是张邈第一见到刘备这个人,尽管刘备身在一众粗‘欲’军汉中,张邈亦是第一眼看着这位长大汉子,就认得出来,此人,便是徐州之主,刘备!

“兖州张邈,拜见刘使君!”一路急急逃命,张邈汗湿内裳,满面尘灰,然而尽管身形有些狼狈,张邈依然仪表从容,与大耳朵深深的一揖。

大耳朵手心微微一抖,伸出手来扶起张邈:“孟卓公,备仰慕久矣!”

“邈败军之将,走投无路之人,敢问刘使君,是否愿伸出救援之手?”尽管求人求到家‘门’前,张邈依然不愿意坠了自己脸面,努力的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孟卓公,请里面说话!”看着一众军汉们望着这边,刘备做了个请的姿式,把张邈往厅堂里让。

张邈摇了摇头,与刘备拱了拱手:“刘使君的军队截住了我等,后面,是曹‘操’的追兵,我等‘性’命全在刘使君一念之间,请刘使君给我个痛快话吧!”

此时陈群走了出来,眼见此景,上前与张邈抱拳施礼:“孟卓公?”

张邈望了陈群,眼‘波’中有些惊讶,与陈群深施一揖,淡淡一笑道:“长文公,你也在,邈之生死,全仰赖长文公了!”

“孟卓公在此,谁能害你?”陈群笑着宽慰张邈,上来就要延请张邈入厅堂安坐。

张邈罢了罢手,退后两步,双目烱烱,望着刘备:“刘使君?”

不意张邈竟如此坚决,又分明感觉张邈‘精’神有些亢奋‘激’动,许褚已经站了出来,候在刘备身后。刘备点了点头,沉声道:“孟卓公,我的心意,先前宪和已与孟卓公明言,在徐州,在豫州,我不希望有人自拥‘私’兵,听不得我的号令!”

“哈哈哈!”刘备话音刚落,张邈仰天一阵凄烈的大笑,脚下一软身子后退两步,正撞于一颗柳树上,树枝摇曳,几‘欲’摔倒,陈群连忙上来扶住,张邈挥了挥手,一把推开陈群,望了刘备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声长叹:“想不到我张邈自命仗义疏财,生年四十载,从来急人之难甚于己身,而今我走投无路,徒空有八厨之虚名,天下之大,竟再无我容身之地,天乎天乎,汝待我何其不公也!”

话到最后,张邈手指苍天,高声厉问。

“孟卓公!”陈群惊呼一声,只见张邈手里捉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刃,正抵于自己‘胸’口,入‘肉’三分,鲜血瞬间染红了‘胸’前一片。

刘备也没想到张邈会如此决绝,饶是他数历风‘波’沉隐异于常人,一时间却也怔住了,凝视着张邈,一时无语。

“刘使君,”‘胸’口鲜血汩汩外流,张邈脸‘色’却出其的平静,“邈此身将死,但请烦刘使君在我死后,将我尸身还于吕奉先,以明我张邈不相背负之志也!”

“孟卓公且慢!”刘备急喝一声,张邈手底又向内进了一分,鲜血外涌,却终于停住了。

刘备轻叹一声:“孟卓公,我答应你了,先放了刀罢!”

“咣啷!”张邈舒了口气,抛下短刃,脸上浮起一丝苍白的微笑,朝刘备拱了拱手,“多谢了!”

话音刚落,张邈脚下一软,仆的跪倒下去。

陈群急忙上前来一把扶住张邈,不由的感慨:“像吕布这等反复无义之辈,能得友若张孟卓,纵死也该无憾了!”

刘备也急上前来,与陈群一左一右扶住张邈,回头朝陈到一声低喝:“快寻医士来!”

简雍也没想到张邈会用寻死自裁的方式来‘逼’迫大耳朵让步,不过看张邈那样子,位置倒‘挺’正的,血也是流了一些,看着吓人的,其实也没什么‘性’命危险嘛,倒是吕布?

算了,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简雍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八十四章 交班托付

“宪和公,你对此事怎么看?”医士在忙着给张邈作包扎救治,简雍无所事事,看热闹似的站在一旁,陈群低声问道。

简雍笑了笑:“玄德都这么说了,我们照做就是。”

“可这并非宪和公本意?”对于简雍就这样直呼刘备的字,陈群略略的还有些不习惯。

“其实依玄德的原来的意思,一但吕布走投无路来徐州的话,他是要倒履相迎的。”瞅着张邈一时半刻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简雍一点也不避讳,“只是那日张孟卓先来下邳探路,不巧玄德去了彭城拜会郑康成,是我接待了他,于是我便自作主张,呵呵,他吕布不是走投无路么?我就加了几个条件,让他们放下武器才可以进入徐州地界,玄德刚才是照顾我面子,其实就算张孟卓不往自己胸口戳那一刀,玄德还是会答应收留吕布的。”

听着这话,陈群一时怔住了,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简雍。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就算张孟卓给自己胸口多戳了那一刀,我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吕布!”简雍笑着补充道。

陈群脸色有些难看,微微的一叹:“宪和公可谓铁面无情,八厨张孟卓求上门来,依然为宪和公所拒,也是他的造化了!”

听着陈群语气里略略的不满,简雍摇了摇头:“八俊,八顾,八及,八厨,名声喧天,而今世道凌迟,却无一人补天?多少滥竽充数之辈!张孟卓前迎曹操入主兖州已是一误,后又奉吕布为主,以致兖州兵戈不休生灵涂炭,呵呵!”

后面还有一句话,“一误已经不可,何况再误”简雍抵在舌根没有说出来,不过相信陈群是明白的,更听着简雍直斥张邈为“滥竽充数之辈”,陈群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简雍也不再理他,便站起身来,朝杵于一旁的许褚招了招手。

“先生找小人有何吩咐?”许褚恭恭敬敬的与简雍施了一礼。

许褚这般谦卑,简雍有些不习惯,罢了罢手,笑道:“仲康,以后你我就是一锅里头抡勺子的兄弟了,不要再‘小人’、‘小人’的叫,我都不好意思了,呵呵!”

“礼不可废,在先生面前,小人不敢放肆!”许褚又与简雍深施一揖,正色道。

“呃?”简雍摸了摸下巴,看着许褚一脸郑重的样子,顿时有些了无生趣,无奈摇了摇头,“那以后你就自称‘末将’吧,‘小人’,倒似我比你高大似的,哈哈!”

“是,末将明白!”许褚这下倒是不再坚持了,只是脸上依然一本正经,肃容躬身,静候简雍的命令——简雍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小子,真个不好玩!

“这样,仲康!”也收起了笑容,简雍正了正脸,“你去挑十个弟兄出来,都把甲穿上,待会跟我们一起去会会那吕布,以后,你就随在玄德,嗯,以后你就随在主公身边,片刻不离他左右,我们把主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许褚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随即郑重的点了点头:“先生放心,便着末将一口气还在,必不教人伤了主公一根头发!”

“好,你再把其余的弟兄都叫起来,我把他们交给陈叔至管教去!”这话一出口,简雍又觉得有些不妥,换了个商量的语气,笑道:“这些弟兄们我先让叔至替你带一阵,你不反对吧?!”

“在家为兄弟,从军奉号令!”许褚双手抱拳,大声道:“我等弟兄二百单七人,自出许家坞投奔主公,便是主公的人,如何去处,全听主公安排!”

他一口一个“主公”的,倒简雍脸上有些发烧了起来,丫丫的,老子可不是你的“主公”,你这话,要不要老子把你的“主公”叫来再给你背书一遍?

正纳闷着,大耳朵在外面已经点齐了人马,走了进来,朝简雍点了点头,笑道:“宪和,长文,该出发了!”

若只是“出发”,找个传令兵进来叫一声也就是了,大耳朵自己进来,自是另有话说,简雍会意,拍了拍许褚肩头,便朝大耳朵走来,先与陈到招了招手:“叔至,你今日就不必跟着去了,给你个任务!”

陈到一怔,看了看大耳朵,大耳朵点了点头,笑道:“叔至上将之才,让你一直呆在我身边,屈了你,今后,你就出来带兵吧!”

“主公安全重于泰山,末将不敢奉令!”陈到慌忙跪倒,态度极是坚决!其实从听说了许褚这个人的时候,陈到就知道这是一个将要接替自己担任主公侍卫的角色,却没想到,这人才来了不到一天,准确的说,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主公就要他来接替自己,这么一来,陈到便不敢奉令了。

“呵呵!”大耳朵微笑着伏下身来亲手搀起陈到。

许褚朝陈到抱拳一揖,郑重的道:“将军放心,末将许褚但有一口气在,必不教人伤了主公一根头发!”

陈到知事不可违,无奈站了起来,朝许褚抱了抱拳,深深的望着许褚,正色道:“兄弟,三将军对你称赞有加,论武艺,我是不及你的,不过你今日才投了主公,我非是信你不过,只是我负责主公的安全,不得不小心!”

许褚迎着陈到的目光,郑重的点了点头,突然取下自己的佩刀,抛下刀鞘,长一尺五,宽四寸,背厚半寸,寒光烁闪:“此刀追随我已有十年,我今蒙主公信任,委拔为腹心,若我一丝懈怠,误了主公,便如此刀!”

说罢许褚手按刀身,大喝一声,刀身应声而断,掷于地下!

简雍倒吸一口凉气,这神力的!

“好!”陈到大赞一声,“兄弟有此决心,请受陈到一拜!”

说罢,陈到撩袍,单膝便要跪倒。

“不敢!”许褚连忙上来扶住陈到。

许褚力大,陈到便跪不下去了,不禁脸色微变,挣开许褚的大手掌,退后两步,双手抱拳:“为主公,为兄弟的你这份决心,请受我陈到一拜!”

“小弟决不敢当!”

许褚上来又要相拦,大耳朵一手扶住陈到,一手拉着许褚,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二人性情相投,不若就此结为兄弟罢?”

许褚与陈到相视一眼,许褚退后一步双手抱拳:“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说罢,许褚郑重的单膝跪地,伏于陈到面前。

陈到一怔,这一声大哥,却不是因自己年纪大,武艺高,而是因为自己是他前一任担任主公侍卫,陈到伏下身来,扶起许褚,深深的吸了口气,慨声道:“好兄弟,从今以后,你要替我保护好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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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一急,章节名竟然错了……

第八十五章 多少人马

吕布在星峰口几欲发狂,张邈去了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听闻刘备就在小沛城,显然正是冲着自己而来,这让吕布尤为的着急,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条官道,却没有人影出没。山上又竖起了一杆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张”。吕布知道,那是刘备的义弟张飞来了,别说他先前就没有强行突过星峰口的勇气,就是有,现在也被杆大旗拍得一干二净了!

“报,将军!”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汉子从吕布身后驰马奔来,马上那汉士衣甲碎裂,头盔也已不知去向了,胸口还包了重重的一扎。吕布双目瞳孔一缩,紧张的挺直了腰,那大汉翻身下马,冲吕布抱拳:“将军,追赶我们的曹军撤回去了!”.

“你,你说什么?”吕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要跳了起来,身边的十几员将领也都纷纷站了起来,眼中露着渴求的目光。

“曹军都撤走了!”那大汉郑重的重复一声道。

“张辽,你说的可是真的?”一个大员上来扯住张辽胸甲,大声叫道。

那衣甲尽碎,胸前还受了伤的大汉,就是吕布手下大将,骑都尉张辽!

张辽挣开那人的拉扯,朝吕布抱拳道:“末将已令人扩大了搜寻范围,料曹军不会有诈,确实撤走了!”

“嗯?”吕布冷静了下来,满面狐疑,望了身后陈宫一眼,“公台,你怎么看?”

陈宫坐于一块大青石上,双目微闭,腰板挺得笔直,听得吕布询问,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张辽一眼,道:“还且等孟卓回来了再作计较!”

“等,等,还等什么!”一旁大将郝萌是等得不耐烦,大叫了起来,“那张邈去了这么久,必然投了刘备去了,要引刘备过来害我们,反叫我等这里干等!”

吕布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陈宫亦是脸色一僵,冷着脸再不说话。

郝萌依仍不觉,冲吕布抱拳大声道:“将军,既然曹军已经退去,我们不如舍了这星峰口,另寻……”

“滚!”

吕布大怒,不待郝萌把话说完,吕布一脚将郝萌踹翻在地:“孟卓必不负我,你敢再诋毁孟卓一句话,老子活剐了你!”

郝萌捂着胸口痛处赶紧爬了起来,再不敢多言一语,恨恨的跑开。

“将军,那边来人了!”张辽手指着星峰口方向,吕布猛的回过身来。

……

简雍骑着马,领着吴钩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过来,约吕布相见。

“什么人?”

几个士卒拦住了去路,手中长枪抵住简雍胸前,简雍却已看见吕布翻身上马,正朝这边过来了。

枣红大马,赤红若火,这便是赤菟么?果然神骏,送给关大个正好!

那几名士卒也看见了吕布,见简雍不理会自己,相视一眼,收了长枪退下。

“你是什么人?”吕布打马来到简雍面前,他身高体长,座下又是神驹赤菟,手执方天画戟,威风凛凛,这一番问话,便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你就是陈宫?陈公台?”简雍眯着眼睛,吕布身后只带着几员大将,估计陈宫并不在这里,不过简雍多此一举,故意这么问道。

吕布脸色一僵,他不是傻子,凭着自己掌中方天画戟,胯下赤菟马,他不信这世间还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并州吕布!吕布身后一员大将军跳了出来,大声道:“这是我们温侯吕将军,你是何人?如此无礼!”

“哦?原来是吕将军?简雍有礼了!”简雍露出一张惊讶的脸孔,朝吕布深施一礼,“请问,陈公台将军是哪位?”

“你就是简雍?”吕布大怒,却不得不按下心中焰火,狠狠的瞪视着简雍,他是知道的,当初张邈赴徐州求援不成,就是让简雍给打发了。

“在下正是简雍!”简雍笑了笑,不得不说,吕布一个尸山血海里滚出来了煞神,这一番怒火欲渲未泄,双目怒视,确实杀气凌厉,让他感觉十分的不适,不过好歹自个家里也是放着两尊武神的,简雍倒还受得住,朝吕布抱了抱拳:“请问温侯,陈公台将军可在?”

吕布怒极,挥了挥手:“去叫陈公台过来!”

一员大将飞驰而回。

简雍望着那人驰马而回的背影,又看了看吕布身边诸位,满身征尘,甲裳带赤。简雍这才认真的开始打量起了吕布这人,一张国字脸有棱有角,甚是刚毅方正,年轻时大概也该是一号大帅哥,不过现在也有四十岁了吧,没有蓄须,依然老帅哥一个,只是又刚打了败仗夺路而逃,衣甲不整,目光凌乱带红,再加些许戾气,可怜相由心生,再年轻俊美的一张脸也抵不住人到中年岁月杀猪刀,手中长可丈二的方天画戟,戟刃锋寒,也不知饮过了多少人血,望之更令人生畏。

吕布出身并州,早年在丁原帐下,大受亲待,据说恩若父子――丁原也是个粗暴的军汉出身,他的这个恩若父子,估计跟张黑子待他的亲将差不多,稍有不慎,就是一顿打骂,毒打恶骂——那个时候漠南出了个一代雄杰鲜卑人檀石槐,几乎一统漠南草原诸部,屡次侵犯大汉边疆,大汉曾先后派出几路征讨大军,无一胜绩,竟然还出现了全军覆没这样的失败战例,丢尽了汉军颜面,于是朝中竟然有昏瞆官僚建议封檀石槐为王,妻以公主与之和亲!

那个时候的吕布,应该说是一员极其优秀的边军战将,掌中方天画戟,骑射无双,护卫州郡边疆不辞劳苦,并州父老称之为“飞将”,将他比为武帝时代的飞将军李广!

若没有黄巾之乱,丁原、董卓进京,若汉家能自己振作,吕布或许会一步步成长为一员边军名将,与飞将军李广同为后人所景仰……

很快的,陈宫骑着马迎着这边而来,只看着简雍这一主一仆,又看着吕布脸带怒色,不能发作,陈宫微微皱眉,朝简雍抱拳道:“宪和公?在下便是陈宫,我等走投无路,恳请刘使君给一条生路,望宪和公行个方便!”

简雍点了点头,在马上与陈宫深施一礼,笑道:“诸公来意,张孟卓俱已告知,我这便是过来请公台与温侯过去商议此事!”

“你家主公,这是何意?”吕布脸色僵硬,冷哼一声道。

“不知温侯希望我家主公该是何意?”简雍收起笑容,目视吕布,淡淡的道。

吕布大怒,陈宫打马上前拦在吕布前方,与简雍深施一揖,道:“亡命之人,但请一处容身之所,如有得罪,请宪和公鉴谅!”

“得罪,当是没有!”都求人到这份上,还敢这么嚣张,简雍冷冷瞥了吕布一眼,冷声道:“温侯威风凛凛,不知当初在翼州,可有何得罪过袁本初,竟然不为袁本初所容?”

“贼子,尔敢辱我!”吕布大怒,挺起方天画戟直刺简雍!

“住手,温侯!”

陈宫大叫,想也不想伸手拦向吕布方天画戟,吕布生生收戟而回,没有砸到陈宫,怒视简雍。

“你,放肆!”吴钩早给吓傻了,几乎从马上摔下来,一急拔出佩剑,战战兢兢的指向吕布,一张小脸却已煞白了,却仍坚持护在简雍面来。

“回来!”简雍朝吴钩低喝一声,冲吕布微微一笑,抱拳施礼:“冒昧再问一句,不知道温侯身边,还有多少人马?”

第八十六章 风雨转过

“宪和公,我等走投无路,不得不避难徐州,若宪和公高抬贵手,我等自然感激不尽,何必这番折辱于人?”陈宫脸色一冷,语气也有了三分不悦。

在陈宫的眼中,吕布就是个不长脑子的,不是说他脑子笨,而是吕布这人经常性的脑子发热,而且一旦他脑子发热,动不动就拿他引以为自负的武勇说事,舞刀弄剑吓唬人!往日在自己头上卖弄也就算了,今日也不想想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当面的这位又是谁?.

纯粹混蛋!

然而陈宫愤怒之余,却也不能不为吕布捉辞婉转,他们两个,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

“我知道你们是走投无路了,要不然依你陈公台的性子,也求不到我们这边地野人身上罢!”简雍冷笑一声,目光在陈宫身上划过,手指一个个指着吕布,指着吕布背后诸将,声音冷若寒冰:“嫌我简雍说话不动声是吧?动手杀我!

你们这还是走投无路呢,后面曹操的追兵,是谁与你们逼退了!说得是要我们好意,高抬贵手收留你们,要粮食给粮食,要甲胄布匹,也给你们甲胄布匹罢?可你等扪心自问,你们有何德何能,要我徐州像供太爷一样供着你们!

我倒是想知道,若是有哪一日你们吃饱喝足了,心里头一个畅快或者不畅快,是不是再个要把手中剑朝我脑袋上砍过来?”

陈宫一滞,曹军追兵,是刘备逼退了?

吕布一时面红耳赤,羞怒难当,戟指简雍咬牙怒喝:“你待我不敢杀你!”

简雍冷笑:“你动一个手指头试试,我叫你这三千残兵败将,叫你妻儿老小,一个个尸骨不存!”

吕布双瞳紧缩,满是杀气。

“温-侯!”

陈宫低喝一声,朝简雍抱了抱拳,低着头:“简公亲来,足见刘使君仁义,温侯性子冲烈,得罪之处,宫这便与宪和公陪罪了!”

说罢,陈宫翻身下马,双膝跪倒,额头重重的触地,伏于简雍马前,叩首!

吕布怔住了,他知道陈宫一向瞧不起自己,更从来也不敢想象,陈宫会为他在别人脚下叩头求情的!

一时之间,吕布竟有了些感动。

别看吕布咋咋唬唬,牛气冲天,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他还真个是不敢对简雍怎么样的,岁月无情,年近不惑,今日之五原吕奉先,早已不再是当年那冲动的小年青了!

伤兵满营,饥疲交加,前进无路,后有追兵,妻儿老小正瑟瑟发抖,吕布自负武勇,掌中方天画戟可敌万千之众,可吕布决不是蠢蛋,吓唬吓唬眼前这文弱书生似的简雍可以,真杀,吕布的脑子没坏,也没敢坏了!

问题是,他吕布脑子没坏,眼前这文弱书生简雍,也不吃吕布这一套!

同样他也不吃陈宫这一套,寻死觅活,低眉顺目是吧?谁不晓得你张牙舞爪的时候,吃人不吐骨头的!

于是这里出现了这么一幕,陈宫伏于地上,低头叩首,吕布高坐于赤菟马上挺戟直指简雍,简雍气定神闲,冷视着吕布。

其实简雍心中也是惊讶的,惊讶于陈宫既然会伏膝跪地向自己陪罪!

为了吕布?

为了?

不论为了谁,陈公台号称智者,有良、平之谋,这一刻,他膝行伏首了!

……

“主公!吕布要害简先生!”

刘备摆开酒筵,张飞与陈群陪侍,与受了伤的张邈说笑平生,一个军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大声向禀报着。

“什么?”刘备吃了一惊,手中筷子几乎坠地。

张飞虎的跳了起来,“吕布小儿,他敢!”

“吕布戟指简先生,要对简先生不利!”传信兵简单的将他所见向刘备做了禀报。

张邈暗暗叫苦,与刘备的一番谈话,他基本上确认刘备此人对收留吕布并没有十分排斥,是极好说话的,可同时他也明白,简雍此人正是阻拦刘备收留吕布的最大障碍,早见着简雍自告奋勇要去传话,张邈就挣扎着想要同去,只是身上这伤……

听罢传令兵描述,刘备这才松了口气,诧异的看着张邈,张飞已经奔出去了。

“玄德公,温侯性烈,此中必有误会,待我亲去解释一番?”张邈挣扎着站了起来,陈群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刘备点了点头:“来人,抬扶舆来!”

……

“哈哈哈,好,好!某征战二十载,这杆方天画戟饮了无数人血,能于某戟下还镇定若此的,宪和公你是第一人,宪和公,某吕布,服了,服了!”

突然的,吕布一阵大笑,将掌中方天画戟收于,柱于地上,跃下马背,冲简雍抱拳施礼,大笑道:“宪和公,方才不过戏语耳,某服了,你饶了我罢!”

“你服了?”简雍面容稍霁,这吕布的脸,刚才还疾风暴雨,这会说变就变,这让简雍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转又一想到吕布的性子也是说变就变的,惯会干坑爹卖脑袋的活,简雍便也释然,又绷起了脸,“吕布,我信不过你,你如何证明,你将来不会对我徐州不利!”

“这?”

吕布涨着笑容,伏在地上的陈宫也抬起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吕布这样变脸,好快!

“陈公台,你又何必如此!”看着依然跪于地上的陈宫,吕布既已服软,简雍便也就坡下驴,翻身下马,伏下身来大手用力扶起陈宫,又看了吕布一眼,冷哼一声道:“徐州不是见死不救,不过丑我话得说在前头!像你吕布这样……”

“吕布小儿,你敢放肆!”身后一声暴喝,将简雍的话音打断。

简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张黑子,还有老远着呢,他嗓门大!

“在玄德未来之前,吕布,你得给我一个明白话,你将如何让我相信,你永远不会对我徐州不利!”

“某愿折箭为誓!”吕布毫不犹豫从身后赤菟马箭兜里取下一根长箭,双手握住,置于简雍面前,“今日刘使君恩待收留我,若我吕布敢忘恩负义,便如此箭!”

声罢,吕布将此箭一折为二,掷于地上。

简雍却依然冷着脸,并不认可。吕布脸色又复一僵。

“温侯有一女,听闻刘使君亦有一子,宫愿为媒,将温侯之女嫁与刘使君之子!”

“嗯?”

简雍怔住了,他是要敲打吕布,可不是要给大耳朵家的小虎头娶老婆,至于扣留人质,更是从不曾想过的,搞笑,大耳朵家的虎头,今年才三岁,还在吃奶尿床呢,吕布的女儿,应该也有十几岁了吧?都可以送给袁术家去成亲了!(大耳朵有个儿子,小名虎头,详见第三章)

“罢了!”简雍轻叹了一声,罢了罢手,瞪视着吕布:“说得好不如做得好!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当面打哈哈,背后捅刀子的事,我简雍不屑为之!吕布,你能与我等同心协力,共同努力削平这乱世,我等可共保富贵,若你胆敢有何不轨企图,我自有法子治你,教你后悔不能!”

到最后这一句,简雍声色俱厉,直指吕布。

吕布脸色一僵,忙又堆起笑脸:“不敢!”

张飞手持丈八长矛,一马当先飞奔过来,后面又有百余骑跟来,却正见简雍与吕布、陈宫言语融融,殊无杀气,立马在十步外定住,大喝道:“宪和,你回来!”

简雍朝张飞挥了挥手,回过身来看吕布、陈宫道:“玄德在等着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简雍当先,翻身上马,再不顾看吕布与陈宫一眼,径自而去。

……

“怎么回事?”

见简雍无事,张飞终于放下心来,却是满腹的疑惑,扯住简雍问道。

“没事,我就吓唬吓唬吕布。”

“你?”张飞上下翻瞅着简雍,虽然知道这死大头胆大,只是胆大到挑怒吕布?这,这可太出乎于张黑子的想象力了,不过看刚才吕布陈宫侍死大头的样子,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张飞好不纳闷。

“黑子,看到吕布那匹马了没?赤菟马!”简雍抹了抹下巴,没安好心的问道。

“嗯?看到了。”张飞又回过头来,远远的看着吕布一人一马,果然,好马!比俺老张的乌骓都强些!

“过了今日,就是归关大个了!”

张飞大愕,近身到简雍身边:“大头,你要干掉吕布?”

“不必!”

“那你怎么抢他的马?”

“你等着瞧吧!”

“喂,大头,你等等我!”

……

“陈宫拜见刘使君!”

“玄德公,我吕布走投无路,投奔你来了!”

陈宫恭恭敬敬的与刘备施礼,吕布却是大大咧咧,朝刘备抱了抱拳。

仪仗分列,许褚立于大耳朵身后,张飞坐于下首,简雍手提着一个水袋,也站在大耳朵身后,他喜欢站着。

张邈正坐于大耳朵上首。

“温侯,刘备迎接来迟了,请坐!”大耳朵笑了笑,欲要起身相迎,衣裳下摆忽的一紧,刘备便坐直了身子,手指着张邈下方的两个位子。

“多谢玄德公!”

吕布大笑着,便要落座,张飞猛的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吕布,你因何敢对我家兄弟无礼!”

吕布一怔,望了大耳朵背后壮如山丘双目凌厉的许褚一眼,便又见简雍不知从哪来寻了条马扎过来,就坐在刘备身后,肘柱着膝头看他。

刘备冲张飞瞪了一眼,皱眉道:“益德,休得无礼!”

张飞忿忿的坐了下来,刘备与吕布抱了抱拳,歉道:“我这兄弟性如烈火,多有得罪之处,温侯勿怪!”

“不敢,不敢!”吕布大笑着罢了罢手,“是某不该冲撞了简先生,某与简先生道歉了,先自罚三杯!”

说着也不管别人答不答应,吕布提起酒杯先自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别的不说,但冲这份豪气,又装得孙子,吕布便是一人杰也!

第八十七章 秦晋之好

“简先生,我也敬你一杯!”

吕布三杯饮尽,张邈也斟了一杯酒,奉到简雍面前,笑道:“温侯性急,又是武人出身,一怒就要拔剑杀人,不怕简先生笑话,其实温侯那都是在吓唬人,就是我与公台,温侯也常拿剑在我二人头上比划,说要杀我二人都说了不下千百遍了,哈哈,其实温侯不过是说说,当不得真,我与公台,也一向不放在心上。”.

“孟卓公是厚道人,这一杯酒,我与你饮了!”简雍点了点头,举杯一饮而尽,却瞄都没瞄吕布一眼。

吕布哈哈大笑:“玄德,你是幽州人,某是并州人,我们都是边地出身,我们并州人就喜欢直来直去的性子,弓箭不离身,其实这天下什么事也就是弓箭下的道理,徒逞那口舌之辩无益也!”

陈宫在一旁皱了皱眉,刘备也是微微一笑:“温侯这是跟胡人打仗的道理。”

“哈哈,是极是极!”吕布大笑,“玄德知我,简先生,某再敬你一杯,为先生陪不是了,从今往后,某保证再不会在先生面前无礼了!”

“啪!”

不待简雍说话,张黑子狠狠的一掌扇在几案上,站了起来:“吕布,弓箭下的道理是罢,我与你比一比!”

“益德,休得无礼,今日,我不准你再饮酒了!”大耳朵皱眉斥道。

吕布脸上好一阵尴尬,想要答应,又不好答应。

“大哥不必管我!”张黑子怒气勃发,手指吕布:“吕布,我哥哥敬你一声温侯,你是什么东西,敢直呼我哥哥字讳,显摆你那卖父爵不成!”

吕布腾的跳了起来,一张小白脸、嗯,老白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张益德,你敢辱我!”

“益德!”

“温侯!”

大耳朵与张邈陈宫几乎同时出声,张飞与吕布俱都怒目圆睁,瞪眼对峙。简雍抹了抹下巴,丫的,大耳朵敬称吕布“温侯”,吕布亲热的直呼大耳朵表字,咋一听好像没什么――要不是张黑子心细,老子还真就没想到这截,吕布这王八蛋,老子还以为他是在自来熟套近乎!

不过张黑子这一句“卖父爵”,打脸可打得够狠,这小子,以前老子怎么就没发现他还是个骂人的天才呢?

“益德,温侯岂有此意?你今日已喝多了,我不准你再饮酒,退下!”大耳朵站了起来,冲张黑子大声斥道。

张黑子瞪着吕布怒哼一声,头也不回径直出了大帐。

刘备站起身来,与吕布略施一礼,笑道:“奉先勿怪,他就这臭牛脾气,我也常骂他,他就是不改,我也拿他没办法,敬奉先一杯!”

吕布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朝刘备抱拳:“使君……”

“奉先,”闻吕布变了称呼,大耳朵出声打断了他,微笑道:“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吕布脸色略略好转了些,看刘备背后简雍一眼,简雍跷起一只脚踩在马扎上,抱膝也正拿眼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简雍身侧,是目不斜视,壮如山丘的许褚昂首肃立,吕布当然不认得许褚是何许人,呵呵笑道:“布亡命之人,岂敢高攀,如玄德不弃,布愿投入玄德帐下,为玄德驱虎除豹,略效薄力!”

他虽然说不敢高攀,倒还是又转回来直呼刘备的表字了。吕布身侧,望着张黑子大疾步离去的背影,陈宫脸色微变。

“你要投入我家主公帐下?”简雍施施然站了起来,瞅了张邈一眼,又瞅了陈宫一眼,朝吕布笑道:“你说着玩呢还是真心实意的?”

“奉先是天下知名的英雄,备何德何能,敢妄自尊先!”不待吕布说话,大耳朵罢了罢手,他可是知道,简雍这一开口,必然不教吕布好过,而且这口,不能开。

也是开玩笑的,吕布是什么人,凭着诛除董卓这份功劳,天子赏吕布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当年可是与王允共秉朝政的!

反观大耳朵自己呢,将军号没有,官是徐州牧,这还是陶谦临终前私授的,至今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认可,在吕布这个“仪比三司”、也就是班位仪仗比拟三公司空、司徒、太尉的温侯面前提都提不起来,还收吕布做小弟呢,说出去,你拿朝廷天子往哪边放了?

简雍没这概念,要不怎么说他读书少呢,虽然他也意识到了大耳朵名位太低,不利于延揽天下英雄,急需于在天子那边挂个号,可他终究对这方面没太多的研究,他的性子也是一向不大在乎这个的。张飞可不同,尤其听着大耳朵一口一个“温侯”,礼足恭敬,吕布却大大咧咧的“玄德”“玄德”叫得欢,张飞听得刺耳,就当场发作了。

“玄德,此乃我肺腑之言也!”大耳朵拒绝,吕布却还当真了,声音有些激动,“布征战二十年,往日自命英雄,我杀董卓为他袁家报了仇,败黑山张燕替袁绍出气,袁绍要杀我,我吕布逃命亡归,不敢吭声,比之玄德你当年不足数千散卒与袁绍周施不避,布一不如也!袁术擅威淮扬,精兵十万,布目他为英雄,冀引他为奥援,玄德你一战令他丧胆,布二不如也!玄德坐拥徐、豫,精甲五万,布亡命穷归,三千残兵败将,妻子哀哀,前程渺渺,是布三不如玄德也!”

“此三不如,布所以愿投入玄德帐下,听凭玄德号令,望玄德勿辞!”

说罢,吕布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于头顶。

“奉先,万万不可!”刘备疾呼一声,急离座上前扶住吕布,“奉先,你这是折杀刘备呢!”

“望玄德收留我等!”吕布固执的不肯起来。

他丫丫的,够可怜!

简雍冷笑着,拿眼斜看陈宫,却正撞着陈宫也正拿眼瞧自己,顺着眉毛一挑的,陈宫脸色微变,别过头去。

大耳朵是被吃死了!

简雍提起他的水缸,仰天灌了一口,却不防水一时进得太急了,喉咙里顿时一阵发痒,满嘴的水溢了出来湿了胸前一大片,不住的大声咳嗽了起来。

“奉先起来,刘备岂是那见死不救之人!”吕布就是不起来,身后是简大头在很没形象的大声咳嗽着,大耳朵无奈,温声宽慰吕布道。

一旁张邈也温声劝道:“奉先,玄德公宽厚长者也,你快起来,不要教玄德公为难了!”

“不为难,不为难!”

吕布正要起来,再推婉几句,简雍不待咳毕,涨红着一张脸,哈哈大笑,又低头猛咳了两声,站起身来:“吕将军,你说要投入我主帐下,那个,怎么个投入法?”

“宪和?”大耳朵回过头来,白了简雍一眼,简雍却装着没看见,脸上挂笑,走到吕布面前,提着他的那口小缸。

吕布还单膝跪在地上,勉强露出一个笑:“我还有三千士卒,俱是百战精锐……”

“奉先不必说了!”大耳朵罢了罢手,打断了吕布的话,“我刘备不是那趁火打劫之辈,宪和也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这话,以后休也再提!”

简雍无奈,抹了抹鼻子,总不能在这当口再不给大耳朵面子!

“使君高义!”陈宫作势,长叹一声。

吕布也便站了起来,有些愧色,慨声道:“是我吕布想左了,我部何去何从,但凭玄德吩咐,只要有一处栖身足矣!”

刘备拉着吕布的手,又看着张邈、陈宫一眼,笑道:“今日且在这里住下,你那三千士卒,我已令人送了些粮草军淄过去,公等勿忧!我与曹孟德还有些纠葛未清,待此间事了,我再与诸公谋个好去处!”

听着刘备没有当场做出决定,吕布不禁有些失望,陈宫与刘备深施一礼,道:“使君高义收留,我等感激不尽,宫厚颜,敢为使君大人做一媒人!”

大耳朵一怔,看了简雍一眼,简雍提起水缸,又给自己灌了一口。近到身前,吕布等人这才发现,原来简雍饮了是水并不是酒,不禁各自暗怪,这水有什么好喝的,这人怎的就灌个不停了?

“吕将军膝下惟有一女,爱若珍宝,听闻使君大人有一子,不知可曾聘亲?”陈宫与大耳朵深施一礼,道。

初听着陈宫要做个“媒人”,大耳朵还在肚子里捉摸,给谁做媒呢,这会听着是给自家小子,不禁一怔,笑道:“我儿还小,聘亲还早。”

吕布脸皮微僵,哈哈笑道:“玄德,你这不是瞧不上我家罢?”

大耳朵连连摆手:“奉先说笑了,备岂会有这等心思,奉先不弃,我自然求之不得!”

“那我们这亲家,是要结定了!”吕布哈哈大笑。

一旁简雍一阵脸皮发紧,想笑,又笑不出来,张邈笑道:“公台好没道理,这等好事,就让你一个人做了!”

“我也是临时起意,刘使君宽厚长者,与吕将军性情交契,两家正是良配!”陈宫古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得出来,刘备对接纳自己一行人,是出自内心的赞同的,这让陈宫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

“这可不行,此等好事,岂能让你一人专美!”张邈大笑着,不顾胸口依然作痛,“我是不与你争了,不过,长文?”

陈群虽然是刘备这一方的人,不过他跟张邈交好,张邈又有伤,陈群就在他身边相陪,他自认自己是去而复归之人,方才那一幕幕,他都只是静坐一边,并不插话言语,这会张邈拉着他,陈群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刘备笑道:“长文可为男方之媒!”

“正是此意!”张邈大笑道。

“如此,两家永结秦晋之好,共同努力,扫平曹贼!”吕布大笑道。

“这个,主公?吕将军?”陈群略有些犹豫。

张邈有些不解,大耳朵亦也有些奇怪,陈群与吕布略施一礼:“敢问吕将军,令嫒妙龄几许?”

第八十八章 讨账借马

“十一岁了,过了明年,就可成亲了!”吕布有些莫名其妙,声音里还有些不舍。

刘备猛然怔住了,看了简雍一眼,简雍耸耸肩,示意自己无辜,老子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是不知道吕布家的闺女该多大年纪了!不过陈宫呢,他显然是知道刘备家虎头的真实情况的,他还依然持意提亲?嘿嘿!.

刘备瞪了简雍一眼,别人不了解他,他刘大耳朵能不能了解他简大头是啥样人?再说瞧他简大头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老子就是知道老子就是不说的架式!

见着刘备面容古怪的与简雍大眼瞪小眼,张邈吕布察觉有异,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陈群与吕布抱拳施礼,他是知道自家情况的,苦笑道:“孟卓,吕将军,我家大公子今年才不过三岁!”

“三,三岁?”吕布愕然,望着陈宫,又看了看陈群,再看向刘备求证。

大耳朵微微点了点头。

“玄德,你不过小我几岁罢?怎会,你儿只有三岁?”吕布还是不信,不由问道。

刘备摇头苦笑:“我往日四处奔波,无一刻得闲,而今仅有一子,确只有三岁!”

“陈公台,你是何意!”确认无误吕布大怒,转向陈宫,下意识的再要拔剑,终还是忍住了,怒道:“玄德之子只有三岁,如何能娶得我女?”

“大了八岁?”张邈也不满了看着陈宫,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在这事上陈宫是在打马虎眼,既然知道刘备有个儿子,他又怎可能不知道刘备的儿子究竟是几岁年纪?不过见着吕布发怒,张邈却不能不为陈宫婉转一二,连忙上来止住吕布:“奉先休怒,公台也是一时不察罢,此事该是个误会!”

吕布怒容稍霁,他也明白,陈宫之所以让自己与刘备联姻,乃是为了讨好稳住刘备,以期能在徐州立足下来,可是自家女儿大了人家的儿子八岁,这?

大耳朵初时还当只是定个亲,能与吕布结亲,大耳朵也是十分愿意的,却哪想吕布只有一女,已经十一岁了!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陈宫身上,陈宫冲刘备深施一揖:“在下只知使君大人有一子,却未知年仅三岁,是在下虑事不周了,适才却是该与宪和公问个清楚了!”

“嗯。”见陈宫话头一转转到自己身上,简雍微微一怔,老子跟你陈宫可不熟啊,你推卸责任给我?简雍抹了抹下巴,上下翻瞅着吕布,道:“我也不知道原来你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看着你挺年轻的嘛,今年贵庚?”

吕布哭笑不得,气道:“某是永寿三年生人,有个女儿十一岁,很多么!”

言下之意,却没想过刘备胡子一大把了儿子却才只有三岁!

永寿三年?这是哪一年?合今年几岁?简雍一阵抓瞎,抹了抹鼻子,笑道:“不多,就是太少了,要是你还有个女儿三岁,就再好不过了,哈哈!”

“宪和就是这样!”刘备大笑,拉着吕布的手,道:“是我儿无福,娶不得奉先爱女了!”

“也不是啊!”简雍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我听说商王武丁之后妇好,足足大了武丁十岁,可见女大男小,古已有之,天作之合,也不在谁大谁小嘛?”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陈群忍不住了:“宪和公,妇好大商王武丁十岁,此事出于何典?”

陈宫长于吏治,张邈仗义疏财,其实对于治学,都不是十分精通,也就数陈群家学深厚,只是连他也对此闻所未闻,众人各自心里打起了嘀咕,这人该不是信口胡编罢?

“这是我于诸葛亮那里看到了,好像抄了是郑康成的书。”简雍半真半假的道,当然他是在信口胡编,陈群于诸葛亮是何许人倒是不知,至于“郑康成”三字,陈群肃然起敬,便不再追问了。

“不行!”简雍还要蛮搅,又见他居然替陈宫圆话,总是要算计自己女儿,吕布不由大怒,猛然大喝:“我女儿怎能嫁与少她八岁之人?此事绝对不行!”

“此事确实不妥,不必再议了吧,我等喝酒!”刘备笑着道,说着众人又分席坐下,只是经着这一事,却不免有些尴尬了起来。

“是啊,不必再议了,女大男小,确实不合适,既然玄德说不必再议,那咱就不必再议了,可是,我还有件事,嗯?”简雍笑了笑,又施施然坐了下来,斜着头看着吕布,“吕布,我适才亲自去迎接你,你却拿着把破剑在我脑袋上晃呀晃的,几次三番的要杀我,吕布,温侯,这件事,你看,咱们怎么算?”

简雍皮笑肉不笑的把话这么一转,现在就是他两人的私人恩怨了,别说张邈陈宫不好插口,就是大耳朵,他也不好说什么。

吕布脸皮有些僵硬,简雍直呼自己名字,摆明了不给自己好过,已经无礼至极,偏此刻吕布自知自己人在屋檐下,又刚拒绝了刘备,此际若再要拿大,只怕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过吕布也是光棍,转而朝简雍抱了抱拳,哈哈大笑:“这事确实是某的不对,简先生你怎么说,就怎么做!”

“我说了算?当真?”简雍淡笑了笑,朝着吕布上下翻瞅。

“宪和公,你别不是摘星觅月,叫奉先为难罢?”此等情况,大耳朵也不好开口,张邈却坐不住了。

吕布脸上挂着尴尬的笑,不吱声。

“不为难!”简雍冷哼一声,“找温侯借点东西而已,就不知温侯肯不肯割爱了!”

“这?”张邈脸色顿时也不好了起来,求助的看向刘备。

大耳朵微微皱眉,看了看简雍,却并不言语。

“好,你说罢,但得某拿得出来,你要什么,某一定给你!”吕布亦也收起了笑容,双目锋寒,冷冷的盯视着简雍。

壮如山丘的许褚站了出来,拦了吕布面前,冷视着吕布,不发一言。

简雍笑了笑:“你那匹马不错,赤菟,借我骑用几天!”

第八十九章 肝肠寸断

吕布死死的盯着简雍,张邈亦是脸色十分的难看,宝马于武将,一若女人之于男人,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将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抢走,没有一个武将愿意自己的爱驹归于他人,大帐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听说这匹马,是当年董卓送给你的,是么?”简雍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残忍的微笑,在吕布杀人的目光注视中,掌心翻转,饶有兴趣的在把玩着一只酒杯,这好像是刚才大耳朵喝酒的酒杯,里头还有半杯子的酒,简雍放在鼻尖嗅了嗅,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喝过酒了,这酒,不是好东西!.

“董卓”二字,是吕布毕生荣耀所在,正是凭借诛除董卓的大功,吕布官拜奋武将军,仪比三司,封温侯,可“董卓”二字,同样是吕布毕生挥之不去的阴影,董卓与他,誓同父子,就算是吕布偷了他的女人,董卓也原谅了吕布,可最终,董卓却还是死在了吕布手上!

大头,过份了!

刘大耳朵却有些看不过去了,微微皱着眉,目光留在简大头身上,端起酒壶,却见自己的酒杯被简大头正拿在手上玩耍,刘大耳朵又放下了酒壶,对张邈求救的目光中,微微摇了摇头。

不满归不满,只要再对比吕布拿着他那把“破剑”在简雍脑袋上比划的情形,刘备便没有替吕布求情的理由了。当是时,勇武无敌的吕布捏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简大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怕不也就一个样!

许褚犹若高山,横亘在吕布面前,简雍很有耐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缓缓的转着圈晃动,脸上带着微笑,杀人的微笑。

陈群仿佛没看着这一幕一般,眼观鼻,鼻观心,面沉似水。

陈宫双目冷峻,不发一言。

张邈两只拳头紧紧的捏着,“董卓”二字一出,他张邈也无话可说。

“一匹马,温侯舍不得么?”简雍伸了伸懒腰,把手中的杯放回了几案上。

“当!”简雍这一放,不轻也不重,杯中酒略略一晃荡,很快的归于平静。

“好!”吕布咬着牙,双目突鼓,死死的盯着简雍,突然收声,哈哈大笑:“既然简先生喜欢,某这匹马,就转送与简先生了,希望简先生好好待它,莫要饿着某的赤菟马!”

“宪和公!”张邈再也忍不住了,脸色十分的难看,声音冰冷,“无了赤菟马,吕将军就如没了双腿,宪和公这个要求,太强人所难了罢!”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简雍淡淡一笑,冷冷瞥了张邈一眼,“将来在徐州的话,孟卓公应该好好劝劝温侯,以后千万不要再拿他那把破剑到我头上来摆弄了,否则下一回,我就不是只要他一匹马这么简单了!”

张邈顿时噎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好,一定,一定!”吕布咬着牙,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来。

“好了好了!”刘备罢了罢手,看向简雍,“宪和,你气也该出来,这匹赤菟马,不如……”

“想都别想!”不待大耳朵把话说完,简雍大声断然拒绝,站了起来,目光冷冷的扫着吕布,陈宫,张邈,回过头来对着大耳朵,语气不善,“玄德,你是主公,本来这种事你说了算,可是今天,老子这口气还没出,这匹马,老子要定了!”

说罢,简雍再不理会众人,拂袖便往外走去。

刘备一滞,望着简雍背影顿时说不出话来,这还是第一次,这个死大头在外人面前用这种不客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他疯了?

他没疯!

“刘使君?”张邈与刘备深施一礼,脸色铁青,“这简先生,他怎能如此无礼!”

陈群却在想,若是吕布也屡次三番的这般威胁要杀了我,若我只是接了他一声道歉,这种事就这么过了?

“仲康,休得无礼!”刘备无奈,看着许褚还在与吕布冷眼相对,便唤了他下来,面露苦笑,与吕布抱了抱拳:“教诸公笑话了,我与宪和少小相识,情比手足,他一向如此,我也拿他没办法。今日大概也是气坏了,得罪之处,奉先,我再送你精甲五百副,聊表一二罢!”

……

“喂,大头,你怎么也出来了?”大帐外,张飞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大帐里去,以前接待外客的时候,他,或者二哥关羽,是从来不敢稍离大哥半步的,虽然现在有个武艺不逊于自己许褚,张飞依然心有惴惴,看着简雍一个人出来,便忙迎了上来。

“没什么,你去把那匹大红马给我牵来罢!”简雍抹了抹额头,不知道这赤菟马性子如何,按说越是万中无一的良马性子越烈,叫寻常人上去他还真不放心的。

张飞一怔:“大哥呢?”

“还在里头啰嗦呢!”简雍施施然,一个人迎着吕布带过来的那一干亲兵那边过去。

张飞忙跟了上来,这死大头已经对着那大红马两个眼睛泛光了,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宪和,”张飞扯住简雍,有些犹豫,“你是让我去抢?”

“嗯?抢什么抢!”简雍白了张飞一眼,“刚才吕布小儿吓着老子了,这匹大红马,是他给老子压惊陪礼的!”

“呃?”张飞瞪大了眼睛,这老小子,还说这不是抢!

几个吕布带过来的亲兵望着简雍与张飞一前一后过来,各自警惕,一个亲将迎了上来,双手抱拳:“我等乃温侯亲兵,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赤菟马现在归我了,你把它牵出来!”简雍淡淡的道。

“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此乃温侯坐骑!”那亲将微一怔神,依然拦在简雍面前,态度坚决,语气却不敢半分拿大,后面那几名亲兵已扶住剑柄,各自戒备。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么?”

简雍淡笑了笑,张飞跟了上来,一声怒喝:“死开!”

“哗!”吕布的亲兵一齐拔出剑,那亲将额上已渗出了热汗,他不知道吕布现在情形如何,不敢出声,只紧张的盯着张飞寸步不让。

张飞欲要上前,简雍拦住了他,指着吕布的亲将道:“你去,自己跟吕布说一声!”

那亲将不敢擅离,朝身后一人示了下眼,那人不敢怠慢,收好兵器,快步向大帐跑去。不多时,那人又跑了回来,附在那亲将耳边低语两句,那亲将眼睛一红,收好兵刃,狠狠的一抱拳:“多有得罪!”

出乎简雍的意料,这赤菟马性子十分的温顺,由着吕布的亲兵牵出来交到张飞手中,并不排斥反抗,对着这名垂千古的神骏,简雍心内好奇,想要伸手摸摸,又有些不敢,张飞抚着马脖子后厚厚的长鬃毛,也是爱不释手,啧啧称赞:“好马,大头,好马,大头,这毛发,这骨架,齿口又青,真个好马,大头……”

“行了行了,又不是没骑过好马的!”简雍伸不出手来,见着张飞语无伦次的,不由白了他一眼,索性把两只手负在背后,挺胸做着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话说你张黑子的那乌雅也不比这赤菟马差多少嘛!

“嘿嘿!”张飞叫简雍鄙视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翻身上了马,骑着转了两圈,“不错不错,大头,真是不错,哈哈!”

他嗓门大,这一声“大头”几乎整个大营都听着了,简雍无奈抹了抹鼻子,算了。

张飞猛然收缰,望着大帐方向,简雍亦也看了过去,吕布却不知何时出来了,双眼赤红,正死死的盯着张飞看,嗯,盯着张飞这边看。

赤菟马脖子一扬,吁吁打了个响鼻,驼着张飞,犹如石铸,再也不动。

吕布缓缓的走了过来,两只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赤菟马,仿佛要将它吃了的一般,脸色青得骇人。

这时,大耳朵、张邈、陈宫、陈群等人相继走出了大帐,望着骑于赤菟马上的张飞,大耳朵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张飞亦也冷冷的盯着吕布。

吕布在张飞十步远定住脚步,眼睛始终不离他的赤菟马,张飞亦也冷冷的看着他,两个男人,一个坐于马上,一个立于地里,就这么直直的对峙着,三军大营一片静寂,就是天空中盘旋的飞鸟,一时也不见了终影,只有片片浓云在缓缓淌动。

“兄弟!”吕布吐了口气,声音轻轻的,目光始终没有在张飞身上落一点,赤红的双眼此刻无比的温柔,高大挺拔的身影,也有了几分佝偻模样,喉头微微翻转,虽然离在十步之外,却仿佛是趴在赤菟马耳边在轻轻的诉说,“兄弟,我的兄弟,你陪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今当别离,后会无期,受我吕布一拜罢!”

说着,吕布两只脚依次下蹲,慢慢的跪倒,双手扶着地,高昂的头颅,缓缓的低了下去,叩于地上。

张飞略一迟疑,翻身跃下马背,退开一边,与简雍并排站着。

“噗――”

赤菟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晃了晃脖子,咚咚咚踏着轻缓的马蹄声来到吕布身边,低着脖子,在吕布颈边嗅了嗅,又舔了舔吕布的耳朵。

吕布抬起头来,轻轻的靠着赤菟马额头,两只大手爱昵的抚着马脖子,又抓了抓马耳朵,嘴角露出一丝惨然的微笑:“我走了,兄弟!”

说罢,吕布猛然站了起来,再不复看赤菟马一眼,决然踩着大踏步,向大营外走去,赤菟马定定的站在原处,望着吕布离去的方向,扬起头来。

“吁――”

第九十章 性格使然

吕布一走,张邈、陈宫也依次与刘备施礼道别,至于简雍,陈宫经过简雍身边的时候,也还跟简雍施礼致意,张邈却重重的冷哼一声,怒气勃发,连着张飞也带了进去,十分无礼的扬长而去。

这是心头剜肉呢?

简雍抹了抹鼻子,跟吕布这个仇算是结下了,其实结不结这个仇,简雍是不在乎的,像吕布这种人的友谊本也就不是什么个值得期许的东西,你对他好,该砍你一刀的时候,他也不会手软,你对他狠,该着他砍不着你,他也拿你没招!.

怨?仇恨?

这玩意儿杀不了人的。

“大哥,赤菟马!”张飞抚着赤菟马,喜不自禁的,一个翻身又爬上了马背,“哈哈,宪和,哈哈,真有你的!”

刘备亲自将几人送出大营外,看着张飞像小孩子似的翻在赤菟马上手舞足蹈,微微驻足,回望陈群,笑道:“长文,我这回是把吕布得罪死了!”

得罪吕布的是简雍,当然,简雍得罪吕布,跟他刘大耳朵得罪吕布,那其实都是一样的。

陈群笑了笑:“主公今日能施恩于吕布,比之当年董太师又如何?”

刘备闻言大笑,吕布刺杀董卓自然不是什么为了报效天子,袁绍容不下吕布,又何尝不是因为吕布喂不熟?

这时张飞驱马过来,在刘备面前立住,跃下马背,大笑道:“大哥,吕布这小子人不怎么样,马倒是好马,万中无一,绝对的万中无一!”

刘备点了点头:“进大帐说话!”

几人依次回中军大帐内,早有亲兵将这里酒肉收拾干净了,几人依次坐了下来,刘备取出一份信报,先递与了简雍。简雍翻过略略一扫,信是关羽派人送来的,说的是关羽在泾阳关与曹军于禁、曹仁部对峙的具体情况。

“曹洪部进入了梁国,可以把他交给吕布,益德配合,曹洪无谋之人,合适的话就先打掉他两块骨头。另外的,我们还应该把张邈、陈宫叫上,亲自去泾阳关跟曹操谈一谈。”简雍转手将信报递给陈群,不假思索的道。

一切皆在预料之中,除了曹洪率军进入梁国这事,亦可见曹操对于此番将吕布逐出兖州,是有十足的信心,他的目光,已又早早的盯上了徐州!

陈群略略扫过,便将信报合上,见张飞并没有伸手来接,陈群便直接将信报递还给了刘备。简雍的这一番话,陈群听着像是在打哑迷,不过陈群也知道新到,许多情况还不了解,便也住口不言语。

看着陈群若有所思,刘备笑着解释道:“我们这一回来沛国,就是为曹孟德而来的!”

“主公将与曹孟德讲和?”陈群略一思索,问道。

“天下智慧者,所见略同也!”刘备笑道。

简雍翻了翻白眼,臭美吧,你!

…………

“大耳贼,辱我太甚!”吕布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双手负背,咬牙切齿。

从刘备大营那边过来,吕布一直青寒着脸,一口气扎入大营,对着他的方天画戟发呆,谁也不理,好半天,这才说出了这一句话来。

陈宫垂坐在一边,张邈亦在一旁作陪,吕布倏的回过头来,声音嘶哑:“我想跟曹操合作,共同灭了刘备,以后他得豫州,我得徐州,你们二位,助不助我?”

陈宫与张邈相视一眼,张邈罢了罢手,止住想要说话的陈宫,道:“刘备态度还好,只是简雍此人十分蛮横,屡次三番威胁我等,此人乃是刘备腹心,为刘备左右所信服,今日他却一意孤行,强夺赤菟,难道只是想出一口恶气吗?我觉得不然!奉先,我以为,简雍此人是故意要激怒于你,他早便不希望我们进入徐州,又不想背个害贤的恶名,所以他只能逼怒于你,若是现在你一怒兴师,恐怕正是合了他的意!”

这是张邈于回来路上仔细想好了的说辞,他知道吕布被夺了赤菟必不甘心,可是眼下,却不能不看刘备眼色,张邈知名于世,见识也是有的,简雍亦是半点不掩饰他对吕布此人的厌恶,张邈更不相信简雍只是一个为了出口心中恶气就能满足了的人。

“这口气我若不出,天下人将如何看我?”听着张邈的委婉劝辞,吕布这一回却并没有立刻跳起来,阴沉着脸,他也知道张邈的话有道理,“看简雍此人的态度,我们日后要在徐州仰他鼻息,他必然会百般为难,我们现在只有三千残兵,粮食、兵甲,样样不足,刘备也不可能给我们补充了,孟卓,我现在还不奋起反击,以后也只能坐以待毙!”

见着吕布能静下心来说事,张邈略略松了口气,看陈宫没有说话的意思,张邈又劝道:“奉先,你说不错,我们是不能坐以待毙,不过我现在只有三千士卒,还都兵甲不齐,伤患不少,还有,奉先的家小,公台的家小,众将士的家小,都在这里,如若我们不能一战杀死刘备,一旦他逃回了徐州去,以刘备在徐州的声望,我们要夺取徐州,几乎不可能,奉先,我们不能相信曹操!”

张邈的家小,都留在了陈留,他的兄弟张超处。张邈很了解吕布,如果说有什么能束住吕布手足的话,那就是他的妻女,别看他现在怒火万丈,可是一提及家中妻女,吕布再火热的脑袋,也不能不冷静下来。

可是同样的,张邈也更了解曹操,曹操可以容得下吕布,却绝不可能再容得下自己,以及陈宫!

这时,一个侍卫跑了上来,朝吕布跪地禀报:“温侯,刘备手下陈群押着辎重来见!”

吕布一怔,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慢着!”陈宫这时站了起来,“温侯,你我亲自去迎一迎!”

“不错,奉先!”张邈也劝道,“我们现在还不能与刘备翻脸,而且陈文长与我有旧,是可以帮我们在刘备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奉先,你应该亲自去迎他一迎!”

吕布沉着脸,点了点头。

张邈松了口气,连忙整了整衣襟。

陈群这回是押着刘备答应送给吕布的五百副铁甲过来的,也算是大耳朵对简大头夺了吕布赤菟马的一种补偿,倒也不是说要给他吕布赔理,只是做个姿态。

吕布虽然还在震怒中,当迎着陈群的面,依然不敢怠慢,亲自将陈群迎入自己的临时大帐内。

陈群与张邈是老朋友了,跟陈宫也是相熟,几人分别见礼,对于简雍强夺赤菟马一事,自然不再提及,陈群只说刘备知道温侯缺少甲胄,先补充这五百副铁甲。至于粮草,刘备早已使人送了一批过来了。

“温侯,孟卓,公台,适才我家主公收到信报,关羽已经进入兖州,正与曹军相峙于泾阳关,又有信报说,有一支曹军进入了梁国,我家主公的意思是,等先打完了这一仗,再议温侯在徐州的事。”陈群并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将方案提了出来。

张邈看了吕布一眼,道:“不知刘使君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第九十一章 出乎意料

看吕布依然沉闷着脸并不说话,陈群立马意识到吕布对兖州、对曹操,态度并不积极,就是张邈与陈宫,也是极小心的,对自己带着很大的警惕。

陈群与张邈关系很好,他也可以理解张邈等人的这种小心,不过陈群毕竟是刘备的人,负有使命而来,朝张邈拱了拱手,道:“不知道孟卓来徐州时,是否有想过下一步的打算?”.

其实现在是在沛国,属豫州,不过刘备的主要官职是徐州牧,所以陈群用徐州来指代刘备这一边。

吕布沉闷着一张脸,对陈群的问话恍若未闻,张邈与陈宫相视一眼,陈宫拱手道:“我们都是走投无路之人,何去何从,自然由刘使君安排,我们自无不从!”

刚从刘备军大营出来,亲眼见识的当下刘备军的兵强马壮,陈宫对徐州不敢再存任何的轻视心理。只是刘备刚才并没有明说如何安排接纳自己,虽然刘备态度温和,可是同样的,还有一个强夺赤菟马的简雍,这让陈宫与张邈都有些焦急民,可是焦急归焦急,陈宫却也深知,自己再怎么徒自焦急那也是枉然的。

只是陈宫这样的回话,却又太过明显的言不由衷了,张邈进一步勉强笑道:“听闻长文也是新近才回到刘使君帐下,不知刘使君曾言将要西进长安奉迎天子,可是真的?”

“是真的。”陈群点了点头,这本是张邈的一句试探话,却也正是陈群要说的,陈群微微一叹,与张邈抱拳道:“中原不靖,奉迎天子一事虽然刻不容缓,其实现在却还是寸步难行!”

略略一顿,陈群又与吕布拱手抱拳,道:“温侯来徐州时,不知温侯心中可有什么打算?”

吕布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听着陈群问自己,抬起头来,勉强笑道:“某是个无家可归之人,不敢再有什么奢望了,只要保住我妻儿无事,也便足了!”

三人都已表态,陈群便不好再说什么,略一沉吟,道:“我想再问一事,就是,孟高而今还在陈留困守孤城,一旦曹孟德此间事了,他便要移师陈留全力攻击孟高的,孟高兵少力孤,只怕难敌曹军势大,难道孟卓心中,便真的没有想过下一步该做何打算么?”

孟高是张邈之弟张超的字,张超亦有文武略,与广陵臧洪、陈容,右北平田畴并称北四友,虽然不及兄长张邈,也是颇有声名。张邈与陈宫合谋招来吕布谋夺曹操兖州时,张超是陈留太守,也参与了这件事,后来张超也率军与曹操接过几仗,可惜无一例外败绩而回,后来一直就屯军于陈留再不敢出来。

提及自己兄弟张超,张邈微微一怔神,他的亲弟弟,他的妻儿都在陈留,说张邈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陈宫警惕的看了陈群一眼,道:“长文兄,刘使君可是也要孟高一并撤军到徐州?”

陈群道:“我家主公既然收容了诸公,如果事情顺利,也希望将孟高一并救下,只是世事仓促,故而希望诸公能将心中所思坦诚相告。”

“我等现在惶惶无计,一切全由刘使君安排,长文,你我多年故友,你就直说罢,刘使君这番究竟是何意?”

陈群看了吕布一眼,取出一封信,道:“这是我家主公写与诸公的亲笔信,待诸公看完之后,自能明白!”

张邈满腹疑惑,皱着眉接过信,勿勿看了一遍,又疑惑的看了陈宫一眼,将信递先递给了陈宫,有些不解的道:“原来,刘使君是希望能与曹操握手言和?”

陈群点了点头,道:“兖州连年战乱,已经连着两岁绝收了,而今天子蒙尘,受尽李傕郭汜凌辱,我等为人臣子,不能不竭忠尽智,虽然徐州与曹孟德有深仇大恨,可眼下,却只有先将往日仇怨先停下来,与民休息,奉还天子圣驾于旧都,才是最紧要之事!”

说着,陈群又与张邈几人深施一揖,道:“所以我家主公恳请诸位,看在天子与兖州父老百姓的份上,先与曹孟德抛却私人恩怨,让兖州百姓休养下来,共同努力,奉还天子!”

“玄德要与曹操罢手,可是曹操能听他的么?”吕布面露不信,皱眉道,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面露沉思:“某也曾想与曹操握手言和,可是曹操不将某赶尽杀绝便不甘心,某只能奉陪到底了!而今玄德要与曹操握手言和,恕我直言,此事怕难!”

“我听说当年酸枣义盟,曹孟德是惟一一个与董卓所部交战的,虽然不敌,亦可见曹孟德也是心怀天子的,不过此事能否成行,还要听听二位的意思?”

陈群与陈宫、张邈抱拳施礼,用了请教的口吻道。

“这……”

张邈有些为难,张邈与曹操曾经亲如兄弟,当年酸枣结盟,曹操确实是抱着与董卓决死一战的决心去的,临行前,曹操甚至嘱咐他的妻儿,倘若息有个什么战场闪失没能活着回来,让他们去投靠张邈,说张邈会照顾好他们的!

只是后来曹操不顾众人劝阻执意杀害了名士边让,正是这事激怒了陈宫等人,陈宫招来吕布起兵反对曹操,张邈跟随陈宫反曹操,其实更重要的原因,却并非为什么边让报仇,而是为了自保!

张邈跟曹操从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事情起因却只是因为曹操与袁绍亲近,粮草辎重大多仰赖于袁绍,而袁绍恨张邈入骨,一度写信曾让曹操替他杀了张邈,可是曹操并未答应。却哪想正是因为这事,让张邈对曹操开始不放心了起来,担心哪一日曹操受逼无奈,真为了袁绍而害了自己,这才在陈宫的劝说下,一同举兵反对曹操。

刘备想要与曹操讲和的决定,让张邈十分的意外,也让陈宫一时没反应过来,良久,陈宫这才叹了口气,道:“此事难说得紧,若是能与曹操握手言和,共同奉还天子,此事,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我等与曹操的私仇……”张邈看了吕布一眼,又看了看陈宫,也点了点头,道:“徐州能放下与曹操的私仇,我等又有何不可!”

“孟卓如此心胸,此乃国家之幸!”陈群站了起来,与张邈深施一揖。

张邈苦笑,其实若能与曹操停战,他的兄弟张超,还有他的妻儿,也便可以得到保全了。

第九十二章 求同存异

时间缓缓爬到了兴平二年,十月。

一场迟来的大雪覆盖了中原大地,支离破碎的大汉王朝眼看着便将要挺过这艰难的一年,兴平二年最惨烈的兖州争夺战即将落下帷幕,行奋武将军、自领兖州牧的曹操屡经苦战,终于在钜野一战大破奋武将军、温侯吕布,斩首一万,俘虏三千,吕布部众大散,只余三千残军与张邈、陈宫仓皇退入豫州,正当此,来自徐州的刘备突然强势介入,出兵兖州,与曹操相峙于泾阳关,.

当年曹操进军徐州一路过关斩将,正是出身边地的织席贩履之徒刘备千里迢迢的跑了过来将他拼死拦住,这才让曹操占领徐州为父报仇之举功亏一篑。同时,刘备也正是在与曹操的相峙中始为世人所知,也正是因此被徐州牧陶谦所认识看重,在陶谦病重时被托以后事,终于统领徐州成为一方牧伯的!

这一次,曹操屡经血战好不容易才击败了吕布,兵强马壮、羽翼渐丰的刘备却再一次强势介入,挟大胜淮扬霸主袁术之威意欲虎口夺食,有心人不免各自揣测,是否刘备此人,正是曹操命中注定的灾星?

这是否也意味兴平二年的战火,将要一直延续到兴平三年?

然而相较这两个渐为世人所知的宿命之雄在兖州的争斗,四世三公袁绍袁本初兵围东武阳之举,则更令世人感慨万人。

困坐东武阳的,正是袁绍所置东郡太守、与张超并称“北四友”的广陵臧洪!

臧洪不但与袁绍曾相交莫逆,更是天下知名的义士,向来以纾难济困,一诺千金为世人所敬仰,同时,臧洪也是当年酸枣义盟的主盟人,正是在臧洪的一力坚持下,袁绍才得以力压他的异母兄弟袁术,成为酸枣会盟的盟主!

除此之外,臧洪还是袁绍布置在兖州为牵制曹操的一颗棋子,是袁绍认为最可以值得信重的一人!

曹操的兖州牧是陈宫、张邈等兖州土豪自行任命的,在曹操之前的兖州牧,是东莱刘岱,字公山,太史慈的同乡,也是当下朝廷所置扬州牧刘繇的兄长!

刘岱战死于讨伐青州黄巾的战场上,于是对青州黄巾屡有胜绩勇猛善战的曹操,又因为与陈宫、张邈素有旧情,被陈宫、张邈等兖州土豪迎为兖州牧,不过在曹操走马上任兖州牧的同时,盟主袁绍任命了在青州刺使任上战绩斐然的臧洪担任东郡太守,接替曹操,曹操不敢反抗!

关东群雄的官职都是私相推举任命的,曹操的行奋武将军,名义上,也是关东盟主袁绍认可、任命的!

在这个占块地盘,有几杆破枪,你想当什么官就能当什么官的时代,朝廷管不着你,谁也管不着你!

所以吕布一到关东,当他面对的这一群没得到天子正式认可的僭命侯时,吕布是见谁谁也瞧不起,就是关东盟主袁绍,在吕布这个奋武将军,封温侯,仪比三司面前,袁绍若不是也给自己戴了个“行车骑将军”的帽子,袁绍也是要矮上一截的!

更别说连给自己戴个将军号都不曾、织席贩履出身的刘备了。

一如当年曹操与张邈生死相托,袁绍与臧洪,也曾经是生死相托的朋友,而今反目成仇!

袁绍是关东盟主,在皇帝号令不至的情况下,既然曹操领兖州牧的时候,袁绍也可以在曹操眼皮底下,名正言顺的,曹操前脚刚走,袁绍就自行任命了一个东郡太守,臧洪的青州刺使,也是袁绍任命的,在袁绍看来,臧洪应该是他的人,更加上臧洪一诺千金,知恩必报,袁绍大可以高枕无忧的把兖州放任曹操,自己一心一意讨伐公孙瓒!

臧洪的反叛不但让袁绍折节好士的名声蒙上了巨大的阴影,打乱了袁绍讨伐公孙瓒的步骤,同时,这也是袁绍自亡命关东以来,第一个敢于背叛他的人,更令袁绍无法接受的是,臧洪居然为了一无谋、名声才气远低于自己张超而反叛于他的,可想而知,此时袁绍心中该是可等之怨怒!

曹操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心中无比的烦闷,走出大帐,身后是身高九尺的典韦寸步不离左右,冬夜苦长,不过酉时初,眼前便已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了,雪正下得紧,夜间不得鼓噪,士卒俱已回到自己营帐内,不敢肆意喧哗,只余这白茫茫的一片,静寂无声。

“来人,去请军师与程仲德,还有元让妙才、子孝过来!”曹操跺了跺脚,抖掉身上的落雪,向一名侍卫吩咐道。

侍卫应了一声,急忙跑去,曹操背负着手转回了大帐内,拾起了地上的信函,这是张邈写给他的。

“孟卓啊,孟卓,连你也负我!”曹操摇了摇头,坐回自己的帐座上,又将信函抛于几案,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我曾负人,人亦曾负我!

不多时,大帐外传来一声呼喊:“兄长,我回来了!”

曹操皱了皱眉,便见一名年不及三旬的青年将军大踏步进来,面带喜色:“兄长,你猜我这回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哈哈!”

曹操笑道:“子廉来了,坐罢!”

对于来者带来了何物,曹操却问都不问一声。子廉,正是曹操堂弟曹洪的字。曹洪是曹操的同曾祖父的堂弟,曹操的祖父中常侍曹腾有四个兄弟,过继了一子,即是曹操的父亲曹嵩,曹仁也是曹操同曾祖父的堂弟,年长于曹洪。

见兄长不在意,曹洪有些没趣,不过他也不在乎,走到曹操最近的位子坐了下来,嘻笑道:“兄长,我在梁国找到了十几坛王杜康,不敢专用,都给你带来了,你赏我什么好处?”

王杜康,即梁国王姓酿制的杜康酒,一向是曹操的最爱,曹操好学,向来是手不释卷的,就是行军打仗,也随身带着书卷不时翻阅,便有闲暇之余,饮一口王杜康,读几卷书,便引为平生之乐事。

不过此一回,曹操却没有什么兴趣,罢了罢手:“你先收起来罢,今日不饮酒!”

“嗯?是!”曹洪大是扫兴,撇了撇嘴,正要站起来,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曹洪抬眼望去,正是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

夏侯惇见着曹洪坐曹操近前,便与他点了点头,夏侯渊却皱了皱眉,大是不喜,并不搭理曹洪,与曹操抱拳施礼:“主公,你找我们?”

曹操点了点头:“坐罢!”

夏侯惇两兄弟挨着在曹操下首坐了下来,正对着曹洪,曹洪心中不爽:“兄长,你要商议军事,为何不叫我?”

曹操看了曹洪一眼,笑道:“正要叫你代我去巡营,去罢!”

说着曹操递了一把令箭过来。

“这?”曹洪一滞,却正见曹操皱眉看着自己,曹洪不敢违逆,无奈接过令箭,与曹操抱了抱拳:“是,我这就去!”

看着曹洪怏怏出去,夏侯惇笑道:“孟德,子廉是有些毛躁,不过只要他在你身边,冲锋陷阵,他可是一员猛将!”

“难道还让他去摧敌军锋么!”夏侯渊冷哼一声道。

夏侯惇微微皱眉,道:“妙才,子廉非是大将之才,亦是勇猛之士,况是自家兄弟,你切勿再与他生分了!”

夏侯渊冷哼一声道:“我是瞧不惯他整个人都钻进钱眼里!”

“好了!”夏侯惇欲要再说,曹操罢了罢手止住了他,拿起桌上的信函递了过来:“这是张孟卓让人送来的,你们先看看!”

“早已恩断义绝,他又来信做甚!”夏侯渊怒哼一声,先一步从夏侯惇手上抢过信函,番开审阅,夏侯惇无奈,也凑了过来,两人一同观阅。

“主公!”戏志才进来,与曹操深施一礼,曹操罢了罢手,示意他先坐下。

戏志才望着夏侯惇两兄弟争阅这一封信函,微微迟疑一下,在方才曹洪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程昱、曹仁也相继过来,各自见礼,纷纷落座。

“贩履小儿,他还真当自己人物了!”夏侯渊冷哼一声,将信函转递给了坐于他下方的曹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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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在本书中,作者偷懒,有些地名是杜撰的,同时也杜撰了一些人物的日常习惯,只为行文方便,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

这一章章节名的说法,为什么叫“求同存异”,后两章大家就会明白了

第九十三章 无心再战

几个人依次转着把信读完,内容不多,大略就是回忆一下当年的友谊,以及今日反目成仇的无奈,并代表刘备说了下希望双方握手言和、不再争战的愿望,邀曹操于泾阳关外相会。

“孟德,我觉得会一会刘备也没什么,吕布虽败,我军也是兵疲将衰,若是再与刘备长久持战,我怕我们粮草坚持不下去!”夏侯惇也小心的提出了他的见解,与夏侯渊、曹仁不同,夏侯惇少年时代曾经从儒向学,考虑事情也较他二人更为全面一些,曹操第一次出征徐州讨伐陶谦时,.

当然,不出意外的,夏侯惇着了陈宫、张邈的道,把濮阳给丢了。不过考虑到张邈、陈宫跟曹操的私人关系,这样子变生肘腋的情况下夏侯惇丢掉濮阳,也不算太丢人。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是曹操少年时代就在一起玩耍的亲族将领,自曹操兴兵以来就一直在追随在曹操左右,是曹操第一信任的人。特别是这一次在经过了陈宫、张邈的背叛之后,差点就无家可归的曹操对外人的防备猜疑更加严重,领兵重将,尤其是单独领兵在外的将领,如非万不得已,必无例外的就在于诸曹诸夏侯中选取,其中又以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最受倚重信任。

不管服与不服,夏侯惇的话都是实情,至于曹操会否引起重视不得而知,不过夏侯渊与曹仁相视一眼,征询的看向曹操。

“军师,你怎么看呢?”曹操对夏侯惇的话不置可否,转问向了戏志才。

“主公!”戏志才笑了笑,“我在想,刘备为何要与我们谈和?刘备此今兵粮粮足,又挟大胜袁术之威,士气正旺,他来兖州,就是跟我们打上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以的。”

“哈哈!”曹操大笑,“若刘玄德真要与我打上一年半载,我曹操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兄长,你何必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曹仁不以为然,慨声道:“前年兄长征讨徐州,若不是陈宫张邈背叛,徐州早为兄长所有,今日还有他刘备什么事!”

“正是!”夏侯渊本来性急,此际更是不服,站了起来大声道:“主公,前日曹洪虽然败了一阵,不过我军主力无损,我们还有两万将士,足以与他刘备再战上一战,况且那吕布小儿现今只剩了三千残兵,打刘备我没把握,灭了吕布,我一人足矣!”

程昱微微皱眉,夏侯渊大言不惭了,不过程昱相信曹操自有主张,虽然心中不认同夏侯渊的话,他倒也不愿意出来驳了夏侯渊的面子。果然夏侯惇当即拉下了脸:“妙才你又说什么胡话,你不知道吕布正是得了刘备接济他才能胜了子廉那一阵?”

夏侯渊对自己这位兄长颇为信服,见他驳斥自己,倒也不怒,怏怏坐了下来,冷哼一声道:“我只知道吕布的赤菟马被关羽抢走了,我杀了吕布,想必他刘备也会开心得很!”

“奇怪,兄长!”曹仁想了想,开口道,“刘备一向自命仁义,这一回,他竟然出手抢吕布爱马,看来他对吕布防患得很紧呢!”

曹操罢了罢手,显然对于这些事他并放在心上,笑道:“依军师之见,刘玄德为何要与我谈和?”

戏志才笑道:“刘备出征袁术,声讨的是袁术不尊君父,前阵又曾多次放言要奉还天子于旧都,主公,想必原因就在于此!”

曹操点了点头,程昱与曹操深施一礼,道:“主公,既然刘备有谈和之心,主公正可借机收兵,休养生息以待来日!”

戏志才又道:“主公,与刘备谈和自然可以,不过而今袁绍正在进攻臧洪,张超军还占着陈留,这两方,颇会让人为难!”

“这有何为难?”夏侯惇不解的问道。

“既然与张邈谈和了,那张超还在陈留,我们还打是不打?袁绍在进攻臧洪,就是主公,也无法让袁绍收兵,若我与刘备谈和,此又是一个难题。”戏志才笑着解释道。

“那就打呗!”夏侯渊不悦的道,“既然明知道我们管不到袁绍那边,还谈什么和?打!”

“你就是个一勇之夫!”曹操皱着眉,横了夏侯渊一眼,夏侯渊顿时收气,再不敢言语。

“元让,你亲自去一下刘玄德大营,邀他一会,即刻就去!”曹操不再理会夏侯渊,与夏侯惇吩咐道。

夏侯惇怔了一怔,站起来了施礼应了声:“是!”

……

白雪皑皑,营堡分列。

中军大帐内,关羽执黑,眼看不支,一张红脸更是闷得紧紧的,皱着眉苦苦沉思。烤架上温着酒,篝火燃得正旺,简雍好整以暇,手里居然执着一本书在看。

关羽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简雍一眼,捏着棋子不住的摩梭,就是放不下去。

“大个子,你的棋艺又退步了,这一盘,不必再杀了罢?”简雍伸了个懒腰,把书本放下,呵呵笑道。关羽身长九尺,比简雍足足高出一个头来,以前那个神经大条的简大头,就一直呼关羽为“大个子”。

这一回出兵兖州于汉阳关下,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是简雍跟关羽这位千古武神的第一次见面,不过简雍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激动的,相比之下,刘大耳朵一去徐州就把关羽丢在了小沛,这半年多来,两人还第一次再相聚,大耳朵倒是拉着关羽唠叨了好长一段,嗯,颇有些相思成灾的样子。

“是你进步了!”听着简雍劝降,关羽闷闷的回道,头也不抬依然皱着眉,苦苦沉思。

论武艺,论领兵治民方面,关羽跟大耳朵、张黑子有共同语言,他们三个常常是言谈竟日乐此不疲,晚上谈兴不减睡不着了,干脆就挤在一个被窝里继续海侃。要在以前,简雍在这方面是绝插不上话的,当然以前那个时候的简大头生性懒散,他也乐得清闲,夜了自己多喝两杯倒头就去睡。

不过在四方世界黑白战场,刘大耳朵跟张黑子都兴趣缺缺的,关大个和简大头却是绝对的共同爱好者了,于是一有闲暇,就见这两位在捉对厮杀,彼时,他们两个倒是棋逢对手。

见着关羽还不服气,简雍也不多话,笑了笑又捧起了书,说关羽熟读春秋,其实都是闲得慌逼的。关羽这老小子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爱好,无非就是练练武艺打熬力气,再就是处理一些军政事物,小沛虽然地势重要,不过只要一切上了轨道,最重要的是,只要刘备在徐州那边稳住阵脚,关羽就几乎没什么事可做,他又孤身一人,三十出头,正精力旺盛血气方刚,夜长无事,也就只好挑灯夜读《春秋》了。

又翻看了几行字,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简雍抬头看去,几人挑帘进来,领先的正是大耳朵,身后是寸步不离大耳朵左右的许褚,还有就是一同来到泾阳关的张邈。关羽忙站起来迎了上去:“大哥!”

“无事!”大耳朵笑着罢了罢手,抖掉身上的落雪,他去巡营了,关羽被简雍拉着下棋,也就没有陪大耳朵一同去。

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简雍正好整以暇的捧着一本在看,大耳朵笑了笑,这个二弟,今晚该又要睡不着了。张邈看着简雍屁股抬都没抬,微微皱眉,道:“宪和公好生悠闲!”

“彼此彼此!”简雍呵呵一笑,收起书本,“孟卓兄,天寒大雪,我们该是到退兵的时候了。”

刘备跟简雍是在三日前到了泾阳关前与关羽会合的,张邈被邀来同行,吕布则与张飞配合,将进入梁国的曹洪一阵迎头痛击,现在吕布就驻军在梁国睢阳,张飞已回师小沛。

张邈被简雍揣兜着给曹操写信,虽然没有拒绝,其实心中十分的不情愿,听着简雍说要退兵,皱着眉不悦的道:“战上未战,宪和公便言退兵,这番出师兖州,岂不同儿戏?”

关羽闻言不禁皱了皱眉。简雍笑道:“我们若再不退兵,你的兄弟家小,只怕就要坚持不住了!”

张邈脸色一僵,不悦的道:“听宪和公此言,莫非以为,刘使君此一番出征兖州,胜算不大?”

“哈哈,准确的说,是全无胜算!”简雍大笑道,“我来这里,本就没有一战的欲望。”

大耳朵罢了罢手,笑道:“孟卓休听他胡言,若是孟德不听良言,少不得还要一战。”

张邈其实也已知道简雍的意思,只是他不齿简雍强夺赤菟马的行为,来到汉阳关下与关羽相会后,又亲眼见着简雍转手将赤菟让与了关羽,良将骏马相得益彰,显然简雍早有此打算的,张邈心中更是恼怒异常。

“请客人进来!”大耳朵朝身后吩咐一声,也不叫人收拾棋盘,自己到主帅位上坐了下来,简雍这才知道,原来曹操的使者来了。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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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有种说法曹操的父亲曹嵩实际上是夏侯惇的叔叔,曹嵩本姓夏侯,过继给了曹腾为子。不过作者以为,曹操有几个女儿、侄女分别嫁给了夏侯惇、夏侯渊的儿子,虽然已经不同姓了,但血缘关系是客观存在的,所以作者认为这一种可能性应该不大,曹操的祖父曹腾虽然是个宦官,不过曹腾也是有兄弟侄子的,再看《三国志·诸夏侯曹传》,榜上有名的就有曹仁曹纯曹洪曹真曹休等近枝宗亲、成材的将领,至于不成材的,应该也不少,可见曹家并不缺男丁,完全没有必要到外姓去接香火的,所以作者认为,曹嵩在血缘上应该是曹腾的侄子,陈寿将诸夏侯曹合为一传,考虑的应是夏侯、曹休戚一体、亲疏无差的缘故

多余一句,夏侯惇丢掉濮阳,对比一下张飞丢掉徐州,张飞是个人跑掉了,把刘备及众将士的妻儿都丢给了吕布,夏侯惇是自己被捉了,还被挟为人质(这个很丢面子),至于曹操的妻儿,因为荀彧的缘故,有惊无险。

第九十四章 故友重逢

“奋武将军使者夏侯惇,拜见刘使君!”夏侯惇身长八尺,魁伟高大,上前来郑重的与刘备深施一揖,朗声道。

简雍手里摩梭着一枚棋子,斜倚的身子坐在大耳朵靠前的一个位子上,对夏侯惇也不禁心中暗暗点头,.

大耳朵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是夏侯将军亲来,请上坐!”

“不敢!”夏侯惇直起身子,见着大耳朵身后站着一个壮如山丘的大汉,却是微微一怔,便与大耳朵抱拳,道:“奉奋武将军令,请刘使君明日到泾阳关下一会!”

“不去可不可以?”简雍笑着道。

话起突兀,夏侯惇怔了怔神,看了简雍一眼,并不认识,沉声道:“悉听尊便!”

“戏言,戏言耳!”简雍哈哈大笑,站起身来与夏侯惇抱拳施礼,笑道:“元让兄请坐,在下方才不过戏语卫,曹公有请,哪有不去的道理!”夏侯惇是武将性子,说话直来直去,大概只要大耳朵这会应了下来,他也便要扭头就回去了。

见刘备没有说话,却是一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惫懒书吏模样人在跟自己插科打诨,夏侯不禁微微皱眉:“未知阁下是哪位?”

“在下简雍,久闻夏侯元让大名了!”简雍坐直了身子,笑道。

“原来阁下便是简雍,失敬了!”夏侯惇眼睛一亮,郑重的与简雍抱拳一礼。

简雍罢了罢手,笑道:“元让兄这回可以坐下了罢?”

这下,夏侯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朝刘备抱了抱拳,坐了下来。

大帐内燃着篝火,明亮晃人,当中居坐的是刘备,左首是张邈,自见了夏侯惇进来,张邈一直脸色平静,只是眼睛并不看向夏侯惇,仿佛有些畏缩,也不言语,夏侯惇也没有拿正眼瞧过他一下,坐于张邈身侧的,是一个三十许间年纪的青年文士,夏侯惇并不认识,简雍坐于刘备右侧,关羽则坐于简雍身侧,双目半眯,并不言语,只是他这一坐,夏侯惇却压力顿生,颇不自在。

简雍也施施然坐了下来,笑道:“在下想请问元让兄,未知荀文若现今可在泾阳关上?”

“文若先生并不在这里。”夏侯惇收回心神,听着简雍问话,不由暗自警惕。

“可惜了,像荀文若如此人物竟无缘一会!”简雍摇了摇头,又笑道:“那程昱呢?他可在关上?”

“仲德先生在关上!”夏侯惇皱了皱眉,简雍对荀彧称字,对程昱却直呼其名,夏侯惇有些纳闷,因问道:“阁下可是仲德先生有旧?”

“没什么,听说过他的一些故事,也是想看看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罢”简雍摇了摇头,笑道,心中想的却是,以后等老子捉住这个程昱了,一定给他弄个反人类罪,公审,判他个死刑,秋后处斩,以警后世!

闻此一言,夏侯惇不禁暗怒,道:“某必然将阁下这话带给仲德先生!”

简雍呵呵一乐,罢了罢手:“想必明日我就能见着他了,元让兄,兖州绝收两岁,你们的军粮都是从哪里寻来的?现在还缺粮否?”

“我军粮草,还可支一年!”夏侯惇冷声应道,不过他显然不是擅于说谎的,话一出口,脸上竟带了些羞恼之色。

还不待简雍说话,一旁张邈摇了摇头,道:“元让此言不实,孟德的军粮,一半是抢来的,一半,是袁绍给的,现在,想必也快无粮了罢?”

“此事不劳尊驾置喙!”见着张邈说话,夏侯惇大怒站了起来,“尊驾若是想知道,可再来一战!”

张邈默然,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了。

夏侯惇也不再理会张邈,与刘备抱了抱拳,道:“在下话已带到,告辞了!”

刘备也站了起来,笑道:“备也早想与孟德一会,请元让兄转告孟德,我明日必然赴会!”

夏侯惇又朝简雍、关羽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望着张邈远去的背影,张邈悠悠一叹,苦笑道:“邈平生,不曾负人,惟一对不住的,就是夏侯元让了!”

曹操第一次出征徐州时,就是留夏侯惇在濮阳总领后事,张邈算计夏侯惇,将夏侯惇骗出了濮阳,夏侯惇对张邈不设防,着了道差点儿连命都没了,所以张邈说他亏负朋友了。只是张邈这么说,想必是不将曹操算在内了,亏曹操还视他为生平知己,直接冤死!

简雍也不理会他,这时坐于张邈身边的陈群站了起来,与大耳朵深施一揖,道:“主公,曹孟德世之枭雄也,当下他正军中粮草不足,士卒疲惫,若是主公与他谈和,岂不正合了曹孟德之意?”

陈群虽是直接问了大耳朵,其实与曹操谈和,却是从简雍嘴里提出来了,只是大耳朵没有反对,陈群当时也没有提出不同意见罢了。

大耳朵点了点头,却不自己回答陈群的问话,而是看向了简雍。

“云长,你觉得呢?”简雍眼睛一转,也不回答陈群,而是笑着问向了关羽。

关羽微微皱眉,看了简雍一眼,道:“我军出兵仓促,并无攻城器械,曹操若只是守城不出,我军也只能顿兵城下。”

……

次日,泾阳关下。

雪依然在下,较着昨日是更加的紧了,路面积雪已然没膝,曹操一大早就使人搭了个凉棚,不过很快的屋顶也已垒满了厚厚的积雪。

到了午时,简雍陪着大耳朵,还有张邈、陈群,顶着风雪,由许褚护送,缓缓的向着这座临时搭建的凉棚行来。

张邈脸色阴郁,或者说是尴尬,一路上沉默不语,简雍倒是与陈群有一句没一句的,指点江山,述说各地风土人情,甚是自在。昨夜简雍精神亢奋,听说陈群也是雅好对弈的,于是硬拉着陈群手谈一局,这时间直拖到了子时,最后收官简雍惜败一子,陈群暗呼侥幸,两人的关系便是亲近了不少。

“刘使君,操早恭侯多时了!”

远远见着刘备等人过来,曹操一马当先迎了上来,扬鞭直指刘备大声呼唤,哈哈大笑。身后夏侯惇等人急忙紧马追上,惟恐他有什么闲失。

大耳朵也是眼睛一亮,甩开众人,拍马迎了上去,简雍在后不由的一怔,他们两个,很熟么?

迟疑间,大耳朵已经跟曹操两马并成了一处,曹操后面夏侯惇等人驻马于二十步外,不再跟上来,许褚也将马停在了二十步外,没有上前,凝神望着夏侯惇等人,暗自警惕。

“许仲康?操早闻你大名了!”曹操与大耳朵击拳相庆,哈哈大笑,又望着许褚,更是连声大赞,不无惋惜的与大耳朵笑道:“仲康如此勇将,操之乡里,想不到竟投入了刘使君帐下了,操何其福薄也!”

许褚却只凝视着夏侯惇等人,仿佛没听着曹操这句一般,并不应他的话。

简雍驱马越过许褚,哈哈大笑道:“曹公偏爱事后说笑,你既然早知了仲康大名,你们又是乡里,为何不早点去寻他?”

“先生便是简宪和?”曹操眼睛一亮,与简雍抱拳略施一礼,看了大耳朵一眼,笑道:“好生羡慕玄德,既有关、张如此勇将,又有宪和这等智者相助,我是万万不及的,哈哈!”

大耳朵笑了笑,道:“我这几个兄弟都是不成器的,惟一的优点也就是还算努力知道上进,当不得孟德你这般夸赞!”

“曹公最近,可有作诗么?”简雍打马来到曹操近前,天寒地冻的,一路上又顶风逆雪,简雍两个手背都冻得难受,伸到嘴边连呵几下,也不向曹操施礼,笑着问道。

曹操闻声却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操粗人一个,惫懒不学,焉敢在先生面前献丑!”

简雍大笑,对曹操,他最期待反是他的几首诗,不过不知道现在写了哪几首,比如“对酒当歌”,不知道写了没。

“主公,酒已置好,可请刘使君入席!”正说话间,一个中年文士打着马上来,与曹操抱拳施礼道。

简雍看着这文士长须飘逸,气度俨然,笑问曹操道:“这位是?”

“他便是程仲德了!”曹操笑道。

程昱淡然与简雍抱拳致意,简雍也回施一礼,没有说话。

“孟卓,别来无恙!”曹操望着许褚,远远了打了个招呼,大声唤道。

后面张邈脸色一僵,淡笑了笑,与曹操抱拳施礼:“多时未见,孟德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曹操大笑。

第九十五章 相互试探

曹操大笑,翻下马背,扬鞭,狠狠的一鞭子抽在马臀上。

“吁嘶嘶――”

曹操的坐骑受惊,一声长嘶驰奔而去,大耳朵也翻身跃下马背,简雍正欲下马,曹操向他迎了过来,伸手扶住了他,简雍不由一怔。

曹操大笑道:“宪和公天下智者,操每闻公于徐州种种举措,拍案叫绝,夜不能寐,恨不得从公一游也,今日得与宪和公相会,愿为宪和公执鞭坠镫,一慰倾慕之意也!”

这一番话,不但是大耳朵,曹操身后戏志才,程昱,便是张邈,也俱是不由愕然。简雍也是一愣,随即大笑,“曹公厚爱,简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简雍便不推辞,手扶住曹操手掌,在曹操的搀扶下轻缓的翻下马背。曹操个子不高,应该还不满七尺,换后世的算法,也就是一米六出头的样子,不过曹操身子雄壮,两只手臂雄浑有力,手掌满是老茧,掌心脉气十足,温和有劲,可不比简雍这冰凉柔滑的小手掌。

就在简雍下马、还不待站稳脚跟,曹操猛的抱住简雍,附在简雍耳边以两人才听得到声音道:“听说是你力主玄德与我相会的,你就不怕曹某再起那专诸故事么?”

简雍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几乎就让曹操离地抱起,专诸,是春秋时吴国勇士,以替吴公子光刺杀了吴王僚知名于后世。吃惊愕愣间,不待简雍反应过来,曹操却已又放开了简雍,哈哈大笑:“天下已太瘦,宪和当努力用餐,勿与天下同瘦也!”

简雍一时不防,给曹操这一下弄得一愣一怔的,喜怒无常么?曹白脸!戏剧里曹操就是白脸的代名词,不过事实上,曹操面色红润,肤色健康,笑起来十分的迷人,十足老帅哥一个,嗯,曹操大概有四十来岁了吧,他应该比大耳朵还要大几岁的,大耳朵三十五,曹操几岁?不知!简雍无奈抹了抹鼻子,却见大耳朵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自己,简雍拍了拍胳膊衣袖,冲曹操摇了摇头,淡然笑道:“若瘦吾身能肥天下,简雍百死,又何敢辞焉?不过!”

简雍说着话,看着曹操,曹操亦是脸上满带微笑看着简雍,好像刚才那一番不知道算不算恶作剧的不是他,简雍伏下身来,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放在手捏成一团,朝空中抛了抛,笑道:“曹公,专诸算什么东西,亏得桥玄老相国夸你有安民济世之才,不必拿这上不得台面的家伙来吓唬我罢?”

曹操会不会使下作手段?

其实简雍也没有把握,当然他倾向于曹操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大耳朵也是执这种观点,认为曹操此人有英雄气根,必不致如此!不过陈群和关羽都强烈反对,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家的安危是不能寄托于别人的道义上的,也正因此,关羽并没有同来,而整军戒备,以防万一。

看着简雍不住的往上抛弄的雪团,跃跃欲试,曹操哈哈大笑,曹操身后一个身高九尺,面相丑恶的壮汉却双目炯炯,冷冷的瞪视着简雍,叫简雍想扔过去的这块雪团,却就怎么也扔不出去了。也不知道这厮是否就是典韦了,他既不说话,简雍并不认识他,也没人跟简雍介绍一下,又不好问。

曹操这边是这丑恶大汉带着三名赤膊壮士充当侍卫,飞雪连天的打赤膊,可见曹操真是那啥的。除了这四名侍卫,曹操这边就是戏志才,程昱了,再无他人,戏志才与程昱差不多年纪,不过面相儒雅得多,让人望之亲切。

刘备这边是许褚带着十虎士,这十虎士乃是许褚的宗亲子弟中最勇猛的十个,跟了上来,忠心耿耿的护在大耳朵身边,其他人留在原地。除了刘备和简雍,还有就是张邈,陈群。

程昱引着众人进入凉棚内,居中燃着篝火,架着烤着两只肥羊,温着十几壶酒,宾主各自就位,曹操坐了下来,凝视着张邈,张邈却依然阴郁着脸,默默无语。

曹操冲刘备抱了抱拳,笑道:“玄德,谈正事之前,操想先问孟卓一个问题!”

大耳朵微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曹操呛然一声长叹,凝望着张邈:“孟卓,你我相交二十年,我自来视你为知己,别人负我也就罢了,你为何也要负我?”

张邈阴郁着脸,平静的道:“不过自保罢了,我又何负于本初?”

曹操不由哑然失笑,也不知他对张邈的这一句话,信是不信,或者只是觉得自己冤枉。大耳朵是不解这其中内情,简雍倒是好奇,事情好像说的是当初张邈指责过袁绍,袁绍怀恨在心,让曹操干掉张邈,曹操没答应,张邈却自己惧了,于是干脆联合陈宫,先砍了曹操后路――简雍很是好奇,像袁绍让曹操杀张邈的事,是谁泄露给张邈知道的?

曹操本人?曹操的亲近?还是袁绍的人?

张邈依然阴郁着脸,怅望着茫茫飞雪,却站了出来,当先取出一壶温酒,仰天先饮一口,抹了抹嘴,笑向曹操道:“孟德,还记得否?当年酸枣结盟,也是这样,天上飘雪,三军踊跃,洛阳诸公引颈相盼,我本以为当与本初,孟德,还子源诸公共建大业,扶拯乾坤,涤尽浊尘,可惜,可惜汉室倾危,孤臣难济,军合力不齐,陡留后人笑!”

曹操笑了笑,接过张邈递来的一壶酒,也拍开封泥,却看向刘备:“玄德,说正事罢!”

说着曹操仰天豪饮了一口酒,放下酒壶:“玄德将欲西进长安奉迎天子,什么时候动身?”

“如果曹公能与我同行,明年过春,我们就能进兵长安!”大耳朵却没有饮酒,看着曹操,认真的道。

“明年过春么?”曹操面露沉思之色。

一旁戏志才起身与大耳朵深施一揖,笑道:“敢问刘使君,当年酸枣结盟,袁车骑乃是盟主,此番刘使君提议共同进兵长安,可将与袁车骑共同协商?”

袁车骑,就是袁绍,当年讨伐董卓,为了行事方便也为了给自己抬高身份,袁绍给自己弄了个行车骑将军。

“如果袁本初不来,曹公也就罢手了?”大耳朵不答,简雍笑着的看着戏志才。

“不论袁车骑来与不来,他是盟主,怎能不报与他知道?”

“当年孟德败于徐荣,几乎身死,今日之事,可不必再重覆当年之辙罢!”张邈沉着脸,意即,像袁绍这种人不必再跟他商量什么了。其实细说起来,当初他与袁绍翻脸,很大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袁绍不进兵,只有曹操孤军深入,结果中了徐荣埋伏大败而归,张邈替曹操抱不平跟袁绍大吵了一架,然后,张邈就开罪了袁绍了,袁绍不是外宽内忌嘛!

“不然,此一时彼一时也!”戏志才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张邈的暗讽,“初进冀州未稳,袁车骑行事多所顾忌,而今袁车骑兵强马壮,手下雄兵不下二十万,又是盟主,若无袁车骑参与,则名不正言不顺……”

“咄咄怪事!”简雍不住冷笑,也不知道戏志才这一番话是真心还是戏探,老曹的手下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奉袁绍意旨如圣旨的话来,直接甩老曹的脸么!

戏志才住了口,微笑着看着简雍。

“曹公可以跟袁车骑商量一下嘛!”简雍抹了抹下巴,却不说何为“咄咄怪事”了,转而与曹操微微一笑,道:“反正,于我家来说,不论曹公答应与否,明年开春,我们都将要进军长安,迎救天子,曹公心存社稷,想必不会教我家为难罢?”

第九十六章 不出意料

邀不邀请袁绍共同进长安奉迎天子,这是曹操的难题。

如果是曹操自己去奉迎天子而没有去“禀告”盟主袁绍,这对袁绍来说可视之为背叛!

历史上曹操与袁绍的正式绝裂,也正是因为曹操迎天子到许都后,天子拜曹操大将军,封武平侯,位在盟主袁绍之上,袁绍恚怒,正式视曹操为他的下一个劲敌,那个时候,袁绍已经讨平了公孙瓒,一统冀、青、并、幽四州,成为名副其实的北方霸主,而在这之前,袁绍一直视曹操为他的小弟,对曹操与吕布的兖州争夺战中,袁绍给予了曹操相当程度的支持,保证了曹操兖州争夺战的胜利。

袁绍是关东盟主,不过他对从西凉兵董卓余部手中迎救回天子并不热心,甚至一度想要废帝另立,不承认长安的那位小皇帝刘协的皇位合法性,究竟袁绍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才对刘协的皇位合法性不予承认的,旁人不得而知,不过袁绍对长安小皇帝的抵触是人所皆知的!

而今兖州战事未平,吕布未死,张超还在陈留,这些都是曹操的心腹之患,再去挑战袁绍的底线?

有这个必要?

留给曹操的选择并不多。

更重要的一点是,刘备这一回是替张邈、吕布出头,逼迫曹操让步,张邈、吕布虽然被遂出兖州了,不过还有一个张超在陈留郡,还有一个臧洪,在东武阳!

大耳朵则没有这方面的精神包袱,大耳朵跟袁绍一直都不熟,在大耳朵离开平原之前,与袁绍还是敌对,平原也正是被袁绍夺去了,与大耳朵交情莫逆的公孙瓒现今正被袁绍压制于一隅,生死系于一线——其实依简雍的意思,公孙瓒太远,要救是来不及了,袁绍迟早是要划对敌对势力的,只是迟和早的问题!

不过曹操跟袁绍不同,现在的曹操,对刘备集团来说,还属于可争取对象。

从徐州去长安,兖州正拦在当中,基于曹操曾经屠戳徐州的事实,就算曹操肯借路也还不够,必须的是联合曹操一同进军长安,否则,就是打,直到曹操消失!

简雍的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委婉!

曹操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与张邈遥遥相对视,曹操以手抚额,淡然一笑:“玄德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呢,张孟高怎么办?本初可是要孟卓的命呢!”

张邈脸色平静,举起酒杯小饮了一口,凝望着外面纷纷飞雪,默默不语。

简雍笑道:“曹公,洛阳离我们徐州太远,我们是不可能将天子接到徐州来的,至于张孟高,他现在还是陈留太守,朝廷任命的,等我们奉迎天子回到了洛阳,曹公可以奏请天子,再另行安置罢!”

“依着简公您的意思,我们两家就此罢兵?”戏志才轻抚长须,微笑道。

“不但要罢兵,还应该结为盟友!”简雍补充了一句。

“什么样的盟友?”一直默然不语的程昱冷冷望着简雍,“宪和公好一张利嘴,你要罢兵,徐州毫发无损还得了偌大仁义之名,而我兖州不但不能收回陈留郡,还将会失信于袁车骑,换回来却不过是徐州的一句空口承诺,宪和公做的好算计!”

曹操微笑着,并不搭话,望着大耳朵。

简雍大笑:“程仲德此言差矣,我们此行乃是为了平息干戈,我们出现在这里就是带着诚意来的。若是曹公答应了,我等两家和解,各自保境安民,从此秋毫无犯!反之,如果曹公不答应我们和解的条件,在下斗胆问一句:袁本初他要取张孟卓的性命,曹公就能取了去?陈留郡还在张孟高手中,吕奉先那一路先发援兵已经出动,曹公现在人在泾阳关,兖州除曹公本人之外,你们有谁能抵得住吕奉先的攻击?”

“此言甚是!”曹操抚掌大笑,饶有兴趣的看着简雍,“依宪和的盘算,如果我不答应,那我就只能跟你们徐州再打下去,直到一方输了为止,而如果我跟你们徐州现在就和解,这一仗就不用打了,然后你我共同出兵去奉迎天子,结为盟友,扶佐朝廷重整乾坤?”

大耳朵点了点头,笑道:“孟德有英雄之志,必不会拒我!”

“我只怕孟德的英雄之志,在汴水一役中给打没了!”张邈冷冷的道。

曹操大笑,丝毫不在意张邈的冷嘲热讽。汴水之战,就是曹操孤军追击董卓,被徐荣击败的那一次,若不是曹洪拼死相救,曹操命都要丢了。

戏志才与程昱相视一眼,这一番结论,其实他们早已探讨过了,刘备名望太低,所以刘备迫切需要得到天下人的认可,而奉迎天子得到天子的承认是最好的最直接能得到天下人认可的好办法。

可是刘备要进军长安,拦在路上的就是兖州曹操!

曹操不除,刘备则无法安心进军长安,要击败曹操,却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急需名望的刘备等不得,打不行,绕不过,就挟裹着一起去,绑架曹操同上战车,一同进军长安!

对于曹操这一方来说,虽然与刘备、张邈单方面和解会失信于袁绍,可这诱惑,同样也不低,与刘备一样,曹操的名望也不高!

不说跟四世三公的袁绍、袁术兄弟比,就是比之有八厨之名的张邈,还有他那个“北四友”的张超,出身阉宦之家的曹操甚至连张邈、张超兄弟都不如,如果不是刘岱为青州黄巾军所击杀,曹操善战又屡败青州黄巾,曹操本人又与张邈、陈宫私人关系良好,还真轮不到他曹操来做这个兖州牧!

这是一个坑!

跳,与不跳?

简雍微笑着看着面露为难之相的曹操,老曹你不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么?我们一起去!程昱,戏志才俱皆相对默然。

曹操举起酒杯,遥向刘备,大笑道:“奉迎天子,操之固愿也,既然玄德有如此志向,操又岂有违逆的道理,我与你同去!”

干脆!

想必昨夜老曹该是一夜无眠吧?简大头对曹操的观感立马又更上了一层楼,当断则断,好家伙,果然有枭雄风范!

大耳朵也露出会心的微笑,戏志才脸色微微一变,程昱眉头大皱,却也并未说话,只是冷冷的望了简雍一眼。

没有哪一个决定是一拍大腿就能拿下的。

张邈长身而起,与大耳朵深深一揖:“多谢刘使君活命大恩,邈没齿不忘!”

他倒是没忘了,一旦刘备与曹操结盟,也就包括了曹操不会再攻打他弟弟张超的陈留郡了,这样张邈他这一家老小,也就暂时安全了。

“此孟德之愿也,备何德何能,焉敢贪天之功!”大耳朵罢了罢手,脸上绽着欣喜的微笑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走向曹操,曹操也站了起来,迎着大耳朵走来,简雍、陈群,戏志才,程昱,也各自起身离座。

兴平二年,十月。

兖州牧、奋武将军曹操与徐州牧刘备在泾阳关指天盟誓,将共同努力,忠心王室,扶佐天子,保境安民!同时,曹操、张邈、刘备联名发讨贼檄文,定于明年年初,共同出师长安,奉迎天子还都洛阳!

——历时两年的兖州争夺战,终于以吕布、张邈的退出而告了一个段落,曹操同时也承认了张超在陈留郡的存在,吕布退往陈留郡。

不知是有意,或者无意的,在这一份联名讨贼檄文中,没有温侯吕布的名字,当然,曹操、刘备又联名将此事转呈关东盟主袁绍,具陈其事,呼吁和解。

……

东武阳城下,寒风雪中,天地浑为一体,白皑皑,苍茫茫,一顶顶大帐延绵数里,在这苍茫天地间,却是那样的渺小。

一匹老马,一个孤单的身影来缓缓的行来,早有斥侯发现了他,不过没有人过来相扰,几队斥候队都只是远远的绕着这人走。

远远望去,大大的“袁”字旗无力低垂,更远的地方,是摇摇欲坠的东武阳城,臧洪在东武阳被困,已经有近一年了。

“你是何人,敢擅闯大营!”辕门洞开,一个剽悍的大将迎了上来,拦住大声问道。

来者微微顿足,风雪凛烈,让他不高的身躯更显得有些佝偻,朝这大将抱了抱拳:“请速去禀报袁车骑,故人张邈来访!”

这个佝偻孤单的汉子,赫然正是刚从兖州出来的八厨张邈,张孟卓!

“张公请稍待!”这将军显然是听说过张邈名字的,微微一怔,朝张邈略一抱拳,转身而回。

不一会,一名文士随着这将军出来,远远的见着张邈身上沾满了飞雪,身子佝偻,须眉俱白,一如不动,便浑如一截烂木桩,大声笑道:“孟卓,你今日居然来了!”

张邈张目望去,认得正是故人许攸,字子远,当即朝许攸抱拳,淡然一笑:“子远,别来无恙!”

许攸哈哈大笑,说不出的意气风发,朝领着自己出来的将军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背负双手,望着张邈身后,空无一人,奇道:“孟卓你就一个人来,阿瞒呢?他不与你一同来?”

阿瞒,就是曹操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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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因为工作变动,没有更新,这个星期我都会每天两更,聊表一二吧

晚上还有一更,致歉,死罪,顿首再拜

第九十七章 未雨绸缪

“奉迎天子,重点是将天子迎救出来,所以同样的我们应该速战速决,时间拖得越久,危险就是成倍增长,一旦出现了像曹操那样的情况,有人在背后给我们捅刀子,千里之外,赶都赶不及!”呼喝声中,张飞与许褚赤膊裸身,各执兵刃正斗得大汗淋漓,简雍站在屋檐下,跟大耳朵低声解释,“其实凉州那几个土豪没什么了不起的,军无战心兵无斗志,为了几个赏钱,天王老子都卖得,不过他们若是给逼急了,铁的心要与我们为敌那也是很头痛的事,凭着长安坚城,这一战就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了,更何况天子还在他们手中,我们投鼠忌器,诸多不便,所以这一回进长安,必须得取巧,走捷径,最好是在李傕郭汜还未行动之前,将天子救出长安。这一方面,长文在长安有众多知交故旧,所以,我的建议是让长文先行去一趟长安,打前哨,联系长安城中有意摆脱李傕郭汜控制的人,将天子偷出长安!”

眼睛望着阶下舞动的身影,张飞许褚激斗正酣,金戈交击,火星四射,大耳朵的心思却不放在这里,微点了点头,却仍有些不放心,道:“长文毕竟是文弱书生,长安凶险之地,让长文一个人去?”

“不是还有太史子义么?可以让太史子义与长文一同去,”简雍笑道,“子义心思稹密,文武兼具,有他陪着长文,料不会有事。”

这么一说,大耳朵也笑了,回过身来看着简雍,笑道:“你就这么确定,刘正礼他一定会放了子义回来?”

刘正礼,即扬州牧刘繇,字正礼,先前因为袁术紧逼,太史慈千里迢迢赶了去扬州助阵,后来袁术因涡水战败,又召了孙策回去,刘繇压力骤减,简雍趁机建议大耳朵写信给刘繇,好一番恭维,还吹赞了一番自己与太史慈的交情,请太史慈回来给自己助阵云云。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子义现在应该就在下邳了。”简雍蛮有把握的笑道,探头朝里看了一眼,陈群与关羽正在捉子对弈,跟曹操结盟回来,简雍抽空又跟陈群对弈了几局,互有胜负,陈群也是个棋中君子,于是简雍就为陈群与关羽作了引介,一个世家子弟,一个赳赳武夫,两人埋首下棋,却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不过这黑白世界中,也不需他二人有什么共同语言,只管做这君子之争就是。

说及太史慈,大耳朵也是心情舒畅,其实对简雍的自信大耳朵还是有些太肯定的,不过他也不多说,看着正埋头沉思的关羽和陈群,突然有一种说不尽的满足感,悠悠一叹:“大头,我想不到我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哪怕就在一年前,我受先陶使君所托代领徐州牧,也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那个时候,你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罢?”

“内部不服的人太多,外面强敌环伺,我是坐卧不安呢!”大耳朵自嘲的笑道,那个时候,他引为腹心的陈群,也离开了他,此时再看着与关羽正埋头对弈的陈群,大耳朵颇有些五味杂陈。

“现在呢?”简大头笑了笑,“强敌可一个都没少!”

“哈哈!”大耳朵大笑:“我明白,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不会松懈的!”

“大哥,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这时张飞已经收起丈八长矛,正见着大耳朵喜笑颜开,一抹脸上热汗,笑问道。

许褚也已收起大刀,胸口不住的起伏着,显然方才那一番比试,他已拼尽了全力。简雍不由咋舌,自己浑身上下裹了好厚的一层,依然两腿发麻,冻得难受,这两小子,赤膊对打,还满身大汗的!

“这一盘,我是输了!”屋内,陈群抬起头来,轻吐了口气。

关羽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喜悦,淡淡的道:“长文是心不在焉呢!”

陈群笑了笑,也不多话,低着头默默的收拾棋盘上的棋子。简雍与刘备、张飞、许褚一同步入,关羽忙起身让座。

大耳朵罢了罢手,帮着陈群收拾棋盘上的棋子,因笑道:“长文,明年就要进军长安奉迎天子了,你有什么补充的?”

陈群微微一顿,笑道:“一切听从主公安排!”

“难怪云长说自己胜之不武,原来长文适才一直在听我与玄德说话,没有用心下棋呢!”简雍大笑道。听得出来,陈群现在很低调,只愿做事,不太爱发表议论,是不是因为自己夺了他的锋芒?简雍有些头痛,他知道陈群原来在豫州跟大耳朵办事的时候,是很有主意的一个人,为大耳朵提供了很多有用的建议,现在却显得十分的低调寡言,难道他要万言万言,不如一默的去?

独断专行不是自己的本意,不过很多事情上,简雍也知道自己不好明言,确实表现得太过坚持了,而大耳朵又总是在最后关头支持自己,这无形的打击了一些其他人的积极性。比如这次倡言进军长安奉迎天子的事,这其中关键的一步是要联合曹操共同出兵,除了自己因为对曹操野心的先知先觉,有一定的把握能说服曹操与徐州实现和解,共同出兵长安外,其他人像张昭,孙乾,糜竺,诸葛瑾,陈登,以及陈群,无一例外的,都不看好这件事,担心一旦大军轻出徐州空虚,会给了大胜吕布的曹操可趁之机,后果不堪设想。最后这事虽然因为曹操与徐州达成和解而暂告了一段落,不过想必很多人心中,一定还十分的不以为然的。

听了简雍开玩笑的话,陈群却摇了摇头,面带忧色:“我只是在担心张孟卓,是以心中一直不安。”

张邈一意孤身去东武阳,陈群是曾劝过他的,不过张邈认为臧洪是为了他的兄弟张超这才跟袁绍翻脸的,如今自己都跟曹操和解了,臧洪却还在袁绍重兵围攻中,自己断没有置知不理的道理。

其实简雍知道,还有一个原因是,张邈不能回去面对吕布。

大耳朵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望了简雍一眼,转而微微一叹:“孟卓公急人之难,虽死不避,真有古人侠烈之风,如此烈士,想必袁本初也不会为难他!”

陈群摇了摇头,道:“袁本初外宽内忌,这也正是我所担忧的。”说着,陈群便与简雍深施一礼,道:“其实此去长安,孟卓乃是最合适人选,若孟卓能与我同行,必能事半功倍!”

双目灼灼,简雍有些尴尬,拐着弯让我帮着想办法呢?

简雍无奈摇了摇头:“我抢了吕布的马,张孟卓正恼我到头了,我劝也劝不住他,让他与长文同行去长安,更是难上加难了!”说着简雍又微微一笑,“不过长文你放心,送上门来的菜,袁绍不会吃相那么难看的。”

第九十八章 故人之情

送了陈群出来,关羽皱眉不悦道:“陈长文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去了长安,他就会把事情办好。”简雍也有些把不准陈群说这一些话的意思,张邈是兖州的陈留太守,不是大耳朵的下属官吏,他可不听大耳朵号令!

当然,如果是单纯的要解救天子,以张邈在长安天子近前公卿中的人脉关系,确实比陈群更容易把皇帝从李傕郭汜那里捞出来,不过这种事可不“单纯”,只可意会的不“单纯”,而且如此一来,这最大的一份功劳,也便归于了陈留太守张邈,而不是徐州牧刘备!

简雍可不认为陈群会单纯弄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的,不过陈群既不说他自己是什么心思,简雍也没法问,胡乱的打着哈哈装装糊涂了,有些时候是要装一装糊涂的。

关羽看了大耳朵一眼,显然对简雍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张飞笑道:“我们在这胡思乱想什么,也许袁绍就不放过张邈了!”

简雍转又一想:“玄德,长文的话其实可以考虑一下,如果张邈能从袁绍那里顺利出来固然不错,我们不妨就把这救驾之功分他一部分,如果张邈出不来,就带上吕布!”

“为什么?”张飞一怔,不解,“那三姓家奴现在可是恨你入骨,带上他?”

“这块肉太大了,我们一个人吃不完,既然多一个曹孟德,再多一个吕奉先又有何妨!”大耳朵点了点头,淡淡的道,简雍的意思他明白,这不外乎就是把水搅浑,既要显示实力,得点实利,又不充当那出头檩子。

张飞有些泄气:“这个陈长文,总是不把话说清楚,跟我们不是一条心!”

简雍抓了抓额头,有些话是不好说得太明白的,有些人,你也别指望着他会把话都挑明了说。这个陈群是知趣的,看来他是不会、也无心融入大耳朵的核心圈里了,所以他借口先行离去,不正是给自己几个商议对策嘛?

“益德,休要胡说!”大耳朵瞪了张飞一眼,“海纳百川,乃就其大!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直肠子么?昔日留侯说话,也只有高祖能听明白,故高祖终成大事,长文性子如此,说话留三分,用与不用,全在于我,也不伤了颜面,这岂能牵涉到什么同心不同心的!”

“晓得了,大哥!”张飞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可不敢顶撞大耳朵。

简雍暗笑,这死大耳朵倒想得开,不过显然这类事,应该教训的是关羽,而不是张飞。不过对关羽,简雍挠了挠头,指着棋盘,笑道:“云长,我们再手谈一局?”

……

袁绍军辕门外。

“子远!”张邈脸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曹公与我楚河汉界,分道扬镳,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般挖苦我何必来哉!”

“呵,哈哈哈!”许攸大笑,“孟卓啊,孟卓,我挖苦你作甚?”说着许攸凑到张邈近前,压低声音,“孟卓,他对你恨之入骨,你怎还敢来?”

“我不来,他就会要了子源的命!”张邈有些消沉,这个“他”,自然是指袁绍。说着张邈停住了脚步,望着许攸,复又笑了笑,“我还担心他会直接招来刀斧手把我打杀,却想不到他让了你出来见我,可见,我这条命是保住了!”

“你啊!”许攸大是受用,却摇了摇头,“看着吧,我也不定保得住你!”

话说这许攸也是胆大包天之辈,当年竟曾一度参与原冀州刺史王芬谋废汉灵帝刘宏的计划,还把这件事堂而皇之的告诉了袁绍和曹操,拉他二人入水,理由是党锢之祸,汉灵帝刘宏听任宦官对党人的迫害追杀!

当然,事情没办成,王芬被杀,许攸亡命江湖,直到当灵帝死后才敢重新露面,这几年里,有袁绍暗助,张邈也曾收藏了许攸多年,把许攸侍候得不错,还帮助许攸的家人成功逃脱了官府的追杀,对许攸是有活命大恩的,所以张邈一见是许攸出来接待自己,就知道许攸有意帮自己一把,不大不小的给许攸送上一顶高帽。

一时两人无话,来到袁绍军大帐。一众文武大员分列而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居中高坐,约在四十余岁间,长须飘逸,相貌威严,两个高大武士侍立于后,正是袁绍。张邈微微一顿,朝袁绍深深一揖,轻轻一笑道:“盟主,张邈特来请死!”

许攸自然走到袁绍下首一个位置,朝袁绍抱了抱拳,并不言语。

袁绍眼波微动,点了点头:“孟德没有杀你?”

张邈笑了笑:“我有负曹公,虽生若死,只是念着臧子源还在在这里,特来求见盟主,愿将我项上人头,换臧子源一命!”

“胡说什么呢?孟卓!”不待袁绍说话,许攸抢先出声,“若不是念着臧子源是个英雄,我们早打破东武阳了,你来得正好,可以去跟臧子源说一声,让他早早献了东武阳城,归顺我家主公!”

袁绍瞥了许攸一眼,却并未说话,帐内侍卫十余谋臣猛将,各自相视,也无人插口,只是有几人看着许攸分明目光不善。许攸小心的看了袁绍一眼,又复笑道:“臧子源造反,说是为了孟卓,好了,现今孟卓平安无事,他也该收手了,都是天下成名的豪杰,还像个小儿般胡闹么?孟卓,你进东武阳城去,劝子源打开城门,我家主公是会既往不咎的。”

张邈有些迟疑,朝袁绍深深一揖:“盟主宽宏,邈愿入城劝臧子源归降!”

袁绍却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张邈,仿佛没有听着许攸与他的这番一唱一和般。许攸额上慢慢的渗出了汗滴,却不敢擦,心中忐忑,又有些羞恼,张邈拱手弯腰,态度谦卑,见袁绍许久不应,微微抬起头来,呵呵笑道:“本初,累你折兵顿将,是邈该死,不过我若是死了,依臧子源的性子,他必不与你善罢甘休,你今日且留了我这一命罢!”

张邈少年时便与袁绍、曹操、许攸等人相结为友,曹操家世稍差,有钱,却是阉宦之后,像许攸就一向直呼曹操小字阿瞒,这并非什么特示亲密,而是轻视,瞧不起,就算现在各人年齿渐长,许攸也早已为人父祖了,这个习惯却依然不改。不过许攸却是不敢直呼袁绍的名讳的,少年时代就不敢这样,现在更是袁绍帐下之臣,便连称袁绍字讳都不敢了。

“孤也没说非杀你不可!”袁绍威严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声音淡漠而威严:“你负孤太多,至今不悔,孤今给子远一个面子,去罢,好自为之,不必再来见孤了!”

“多谢主公!”听闻此言,许攸心中一块石头顿时放下,脸上喜色绽放,与袁绍深施一礼,随即抬起头来,“张郃,你速去备马护送孟卓进东武阳!”

听着许攸呼喝,张郃身子微微一顿,面露怒色,看了袁绍一眼,袁绍却并未阻止,张郃无奈,出列与袁绍抱拳施礼:“主公!”

袁绍漠然挥了挥手。

第九十九章 一个使者

棋盘上稀稀落落洒下几颗棋子。

“云长,我要批评你!”简雍放下一子,抬起头来淡淡的一笑,出声打破了沉默。

关羽一怔,手中的棋子就落不下去了。张飞本不耐烦观战,正要离去,听着简雍新鲜的要数落跟他除了下棋就没有多余废话的二哥,顿时睁大了眼睛,刘大耳朵也是有些措手不及,捧在手中的书微微一沉,批评云长?

“怎么,都这样看着我?”简雍呵了下手,捏了两个拳头,房间内的炭火不是很旺,这小半年来他一直练于打熬力气,可是身子骨依然还太弱,气血不旺,像这样的天气,简雍的手掌都有些伸展不开了。

批评关羽,简雍也有些挠头,不是说不能批评关羽,而是,关羽的性子太冷了,就在那里一坐,不怒自威,别说敌人,就是自己,有时候都觉得不好跟他开玩笑!

话说,简雍在大耳朵,在张飞面前嘻笑怒骂全无体统,可是一旦他跟关羽坐在一起,那样子可是斯文多了。

“哈哈,大头,你要批评二哥?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张飞眉开眼笑的,在简雍和关羽中间坐了下来,打眼瞅瞅简雍,又瞅瞅关羽,满一副凑热闹架式。

关羽亦是一笑:“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手上这颗棋子便半天落不下来,微眯着眼睛看向简雍,等他说话。

“下棋吧,你想你的棋路,不妨碍我说话!”简雍指了指棋盘向关羽示意。

观棋不语,下棋,那还能有空扯废话的?关羽微徽皱眉,目光在棋盘上一扫,寻个位置丢下棋子。这局才开盘,两人老棋友,彼此套路俱熟,这开局倒也没有太多的考虑。

“徐州的局面是打开了,你在小沛,还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很不应该,所以我要批评批评你。”简雍垂下眼睑,照着关羽的路子应了一个棋子,笑道。

关羽略一沉思,不多时也应了一子,没有搭话。

“玄德去徐州的时候,给你留了五千兵,现在你扩编到了一万,小沛上下也是匪盗绝迹,人民安居乐业,这一点值得肯定。可是除此之外你什么也没做,你知道小沛有多少豪强大户,知道整个豫州有多少流民乱匪?”简雍随手又应了一子,十分的随意。

关羽眉头大皱:“宪和,你要说事,我们这一盘等事说完了再下罢!”

“这才一心二用呢,你就不习惯了?以后还要你一心三用,四用,你怎么应付?”

张飞大笑:“你就会教训人,在战场上,刀矛剑戟,长枪冷箭,哪样不防?二哥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心五六用都有了,换了你大头,就一把刀砍过来你都躲不了!”

“去!”简雍抬脚踢了他一脚,“你以为你跟云长,只要能上战场会砍人就行了?”

“这还怎么着?其他的不由你跟大哥想着呢!”张飞白了简雍一眼,理直气壮的。

大耳朵在一旁笑了笑,自顾自的看他的书。

“他装傻呢,云长?”简雍不再理会这张黑子,催促关羽。

关羽在棋盘上放下了一子:“你说罢,我听着。”

“你很多事情没做好,像仲康,这等远近皆知的勇士,你别跟我说你没听说过他?”简雍盯着棋盘细细一相,放下一子。

提及自己,许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对自己的武艺有点自信,远近贼寇丧胆,不过许家小门小户,他可从未认为自己是个人物的。

“仲康,是我疏忽了。”关羽点了点头。

“你早知仲康是个英雄,却从未伸出延揽之手,这是其一!”简雍朝许褚笑了笑,“其二呢,世道大乱,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有些人逃亡了,有些人落草为寇,当然,都打家劫舍去了,就不算是良民了,该打打,该治治,不过云长,他们毕竟是走投无路的,你应该大力招揽,为我所用么,以前过失,既往不咎!”

关羽点了点头:“你说的,我记住了。”

“最重要的一点。”简雍撇下一子,关羽瞪大了眼睛,他还没下呢,简雍连下了两子。

简雍却未觉,凝视着关羽:“对长文,其实不止长文,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长文有时候说话不能尽言,懂与不懂全凭你自己理会。对此,你不能就此对他有任何排斥心思,有些人性情如此,不可强求,你更不能指望每个人都黑子这样,没心没肺的一根肠子通到底,在你面前有一就说一!”

“这又关我什么事?”张飞瞪大了眼睛。

简雍朝他笑了笑。

关羽盯着棋盘,伸手拦住简雍又要往棋盘里扔棋子的手,坚决的摇了摇头:“你已经多下一子了!”

……

陈留城。

“关羽!简雍!刘备!”吕布血红着两只眼睛,披头散发,面青如厉鬼,低低的一声嘶吼,抬起一坛酒,仰头倒入口中,溢出的酒水不要钱似的洒满了胸前衣襟。

曹操依约撤走了陈留城之围,陈留郡境内再没有一个曹军士兵的影子,张超捡回了一条小命,吕布也终于有了块落脚之地,然而夺马之恨让吕布蒙受了极大的羞辱,心中充满了对刘备简雍的仇怨。

撤到陈留城已经半个月了,吕布日日买醉,惟一清醒的时候,就是念叨着三个人的名字,咬牙切齿,目眦尽裂。

此时惟一陪伴在吕布身边的,是一位年轻的美貌女子,肤若凝脂,仪态端方,貌比西子英姿飒爽犹胜三分,一双幽深双眸默默的注视着似颠若狂的吕布,一双脉脉妙目带着关切怜惜,也带着女人独有的温柔,几乎就要吕布融化在她的似水柔情中。

“咣啷!”

酒坛子连带着半坛子酒狠狠的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水花,女子恍若未闻,低低的一声轻叹。随着女人的这一声叹惜,吕布伟岸的身躯徒然一颓,双膝软软跪了下来,两手撑地,高昂的头颅低低垂着。

女子轻移莲步,伏下娇柔的身躯跪在吕布身边,扶住吕布的头轻轻拥入怀中,手中香巾,轻轻替怀中的男人擦去额上的汗水,嘴角的酒渍,温柔而细心,像慈母在安慰受伤的稚子。

吕布满眼的凶戾,无力的软在女子的怀中,口中喃喃:“刘备,简雍,关羽,某必杀汝,某必杀汝!”

女子纤柔的手微微一颤,幽美的双眸却不为人所察的,闪过一丝伤痛。

关羽?

女子怀抱着吕布,心中念叨着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长生,是你抢走了他的赤菟吗?

长生?

一个高大的男子浮上心头,他冷峻,他意志如钢,他不爱说话,他从不恃强凌弱,他在雪地里翻转三天三夜,只为了追杀一只闯入村子里咬伤村民的恶狼,他拿着一把砍柴刀,只身杀入豪强之家,最后远走异乡,却是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打抱不平……

女子凝视着幽幽的长廊,纷纷飘雪洒满了庭院,今年的这雪,也跟那一年一样,好大的一场雪,长生,我们河东老家,你还回去吗?

我是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将军!”

一个急急的吼叫冲了进来,吕布猛然抬起头来,正见一个壮硕的军校闯了进来。吕布双目转厉,缓缓的从女子怀中直起身来。

那小校瑟瑟发抖,跪倒在地,头如捣蒜:“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女子别过头去,偷偷的擦去眼角泪花,却擦不去双眸的伤痛。

吕布正欲站起,女子轻轻的一拉他袖口,低声道:“算了,奉先,他也是有急事,不要为难他。”

吕布挺直的背脊:“你来何事?”

“有人,有人找将军!”小军校汗如雨下。

“什么人?”

“故人!”

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进来。

吕布大怒,竟然让人直闯自己的内宅,也不细想这是哪一路的故人,怒视着趴在地上的那小校:“魏续,你想死!”

长廊外闪出一个中年文士,朝吕布抱拳微微一笑:“温侯,别来无恙!”

“你?你怎敢来?”吕布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突然涨满了杀气,嘿嘿狞笑:“来得好,某正想杀人!”

第一章 始料未及

“是刘备,简雍?还是关羽呢?温侯所恨之人,怎么也还轮不到区区在下罢”来者哈哈大笑,目光在吕布身旁的女子脸上滑过,心头突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来者脸上笑容顿时生生滞住,眼睛不敢停留,与吕布抱拳施礼:“温侯,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

“不必”吕布一声冷笑,“把袁绍让你带的话留下,某这就送你上路,很快”

来者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温侯差矣,折辱温侯的是刘备,强夺赤菟马的是简雍,将赤菟马据为己有的是关羽,至于区区在下,正是为温侯排忧解难而来”

来者正袁绍的长史,颖川郭图,字公则

“为某排忧解难,你倒说说,某这好吃好睡的,有何用得着你郭公则之处?”吕布眉毛微微上扬斜了郭图一眼,当初他被郭汜李傕赶出长安,一度投奔袁绍帐下,身边只有百余骑相随,落魄不堪,不过以他吕温侯开府仪同三司,天子所重,对袁绍帐下的那一干草台文武们,吕布还是看不上的,当然也包括这位郭公则不过具体来说,这位郭公则对吕布还算客气,一直对吕布礼敬有加,此际虽知郭图另有目的而来,也仍对当日袁绍谋算自己的事依然耿耿于怀,吕布倒也不好伸手就打这笑脸人

郭图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温侯非是心中无忧,只是不愿去想罢了,呵呵”

吕布哼了一声,郭图指了指门外:“温侯自长安东来征战多年,至今仍无尺寸立身之地,而不得不客事于张孟卓,温侯日日买醉,意岂在此?”

正被说中痛处,吕布双瞳怒色一闪,冷然不语

郭图敛起笑容,又道:“张邈也便罢了,可温侯却想不到连刘备这等织履席贩履之徒,也敢如此这般折辱于温侯,温侯满腔愤怒,无处发泄罢?”

“刘备是织席贩履之徒,那袁绍又算什么东西?”吕布冷冷一哂,“四世三公,某当年屠他袁氏一门,不过屠一狗尔”

郭图一窒,想不到吕布还这么嘴欠,脸上好一阵尴尬,不过他转脸也快,随即手指着吕布仰天哈哈大笑,夸张得肢体乱颤,几欲摔倒

吕布大怒:“你笑什么”

“温侯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不明白你为何不见容于盟主,不见容于刘备?在下是担心,只怕不出两日温侯又将不见容于张邈陈宫矣”郭图收起笑容,冷冷的道

“嘿嘿,郭公则你这算是在挑拔离间么?”闻此言语,吕布不怒反笑,伏在地上的魏续只觉脖子一冷,这不正是吕布杀人的前兆么?

“何需挑拔”郭图却心所无觉,“袁车骑为关东盟主,书檄所至,曹操噤声,张邈战栗,温侯当面以字呼之,而今害袁太傅之旧事犹仍为温侯所引以为傲,试问这天下间,谁能容得下温侯?”

吕布大笑:“他袁绍容不下某又如何咬某一嘴巴”

郭图摇了摇头:“嘴硬又有何用,温侯又能咬得动刘备一根毫毛?”

“狗贼”吕布大怒跳了起来,一把揪住郭图胸前衣襟,“你一再提及那大耳贼,你待做甚”

“为温侯报仇耳”郭图凝视着吕布,不慌不忙的道

吕布提起郭图,双脚离地:“说清楚,不然某这便摔死你”

郭图脊背已湿,脸上却仍不为所动,冷然一笑:“有种你去杀了刘备,欺我作甚?我只恨当初为何心软要送信与你”

吕布怔住了,手劲一松放了郭图下来:“那日送信之人,是你?”

“你以为是谁?”郭图冷道

当初袁绍怒吕布自恃身份轻视自己,听信许攸之言遣刺客要杀吕布,有人暗中却将此事捅给了吕布知道,吕布惶急之中逃离邺城,至于是谁将这事通报了自己,吕布却一直不知情,此时听了郭图重提旧事,吕布将信将疑,审视着郭图,冷哼一声:“是你郭公则又如何?你休拿旧恩要胁于某,恼了某还照样杀你”

救命恩人也杀?人怎能无耻至此,郭图欲哭无泪不过转又一想丁原,董卓,郭图伤透了的心又稍稍好过了一些,略稳心神整了整衣襟,眼珠子一转,摇了摇头道:“其实那日也不是某要救温侯一命,是盟主的意思”

“袁绍的意思?”又要杀我又让人把这种事抖露给我知道,这算什么事?吕布瞪大了眼睛,有些精分了

“盟主只望温侯能自己知趣给盟主赔个不是,哪想温侯一怒而去,这倒失了计较了”

“给他赔不是?凭什么”吕布还有些没想通,下意识的冷哼一声

“温侯虎落平阳,到了现在还没明白是为什么?”吕布的脸说变就变,郭图一惊一乍之下,可不敢再激怒这煞星了,与吕布深深一揖,郭图长叹一声:“皇帝远在长安,受制于小人形同傀儡,就像现在,连李傕郭汜这样的东西,都已经一个大司马,两个车骑将军了,可他们自在长安一城之内耀武扬威,这天下人,谁又当他们是个玩意儿?连刘备一个贩履小儿也要讨伐他们了是,”郭图循循善诱,见着吕布又要发怒,连连拱手作揖,“是,将军拜奋武将军,封温侯,开府仪同三司,这是天子认可的,天下人也都认可将军诛除董卓这等殊功,然而,比之关东盟主,嗯,袁绍,将军,袁绍掩有翼、并、青、幽四州,就是兖州,曹操不也奉盟主之命?将军既身无尺寸之地,又受制于人,纵然盟主不曾得天子任命,将军这便真的以为,自己能与盟主分庭抗礼吗?”

吕布脸上一阵青白,郭图所言,其实他早已明白,只是心中不屑,懒得与袁绍卑躬屈膝罢了,话说袁绍号称拥众三十万,当年洛阳城可一样打不进来,又如何能得吕某人敬重的?只是郭图所言也正是实情,袁绍掩有四州之地,吕某人自英雄无敌,却连个立足之所也没有,吕布一时哑口,连郭图不经意间称呼的转变也没有察觉

郭图察言观色,知道吕布已经心动,心下大安,又复与吕布深施一揖,笑道:“将军你想我郭公则是什么人?若没有盟主的授意,我有几个脑袋,敢私底下与将军通风报信?我虽敬重将军,又怎敢拿自家妻儿老小阖门百口性命开玩笑?”

一番说辞,吕布又想自己当日逃脱袁绍追杀,好像也太容易了些,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再者郭图也真没那个理由拿一家老小性命救助自己,吕某人与他泛泛之交,凭什么?便罢了罢手,道:“说,袁绍让你送了什么信给我?”

见着吕布意动,郭图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欲要张口,却又目视着跪在地上的魏续

吕布瞥了魏续一眼,挥了挥手,魏续如蒙大赦,连连叩头退下

郭图又看了看吕布身旁那美貌女子,见吕布不再表示,便与吕布微施一揖,笑道:“其实盟主一向欣赏将军勇武盖世,当初逼迫将军离开,虽是误会,事后心中也极是后悔,嗯,后悔不该用此手段恐吓将军,近日又听了将军受了那贩履小儿的气,为将军抱不平,这番,便想与温侯联手,替温侯出了这口怨气”

“替某出这怨气?袁绍跟刘备有什么仇?”吕布顿时警惕了起来

“呵呵,能有什么仇?”郭图罢了罢手,“将军非是不知,那刘备曾是公孙瓒部属,而今公孙瓒困守易城,早晚为盟主所擒杀,刘备贩履小儿,他妄图割据称王,视盟主如无物,不自量力”

说及刘备,吕布满腔怒火,细一想袁绍跟刘备确实也没什么不为人知的仇怨,再说能有袁绍撑腰,对付刘备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便点了点头:“你说罢,要某怎么做?事成之后,给某什么好处?”

……………

大雪封路,行军迟缓

简雍也一样步行,牵着马踩着积雪,随着五百步卒一步一个脚印简雍跟陈群是一直到腊月二十三日才启程返回徐州的,在几日前,大耳朵在许褚的护卫下已经抄小路扮作商旅先期回了徐州,关羽被正式任命为沛相,依然驻守小沛,张飞则被任命为汝南太守,也不回徐州了好在他两个都是光棍,虽然年将至,徐州里除了大耳朵跟简雍,还真没人理会他们两个饥饱冷暖在哪过年的

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简雍喘着粗气,抬起头来抹了把汗,把雪衣紧了紧,陈到小跑着过来:“先生,前面桥断了,我们且在这里休息一下,待末将再去巡察”

桥断了?

简雍微微一怔,看了看天色:“我们这是到了哪里了?”

“前方是竹邑城了,翻过竹邑城,我们赶紧点今夜可以到符离过夜”陈到望了望前方,回答道

陈群也挤了过来,微微皱眉:“这一条道上人流不少,桥怎会无缘无故就断了?河面可结冰了?”

简雍与陈群相视一眼,心头一紧,冲身旁大喊道:“先别忙探路,弟兄们提高警惕了,叔至,去……”

话音未落,简雍两眼骇然大睁,正见一支羽箭朝自己胸口飞来,疾如闪电,简雍只觉手足冰凉,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先生”陈到大叫一声,猛朝简雍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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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里逃生

【≮衍墨轩无弹窗广告≯ωωω.】 一股钻心的疼痛,简雍惨叫一声,直挺挺的被陈到压在了雪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先生,来人啊,保护先生,快保护先生”跟在简雍身边的吴钩骇得魂飞魄散,凄厉的大叫了起来,队伍里顿时一片大乱

陈到跳了起来,也不及再查看简雍伤势如何,一脚踢翻又叫又跳的吴钩,拔剑出鞘,大声喊:“列队,迎击”

简雍被这突来的一箭直接给打蒙了,晕沉沉的倒在雪地里,望着眼前灰蒙蒙的天空,鹅毛般的雪花片片洒落,伤处痛得他都无法喊叫,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一颗小心脏蹦得厉害,直接就要跳出胸腔了,脑袋里乱轰轰的仿佛就是站在大马路正中间身边几十几百辆大车小车在车轮飞转喇叭乱鸣,反复不断的只有一个念头:是谁要杀我?

曹操?

吕布?

好劲道的一箭,是吕布?

“先~生~,先~生~”吴钩连滚带爬,脸上眼泪鼻涕横飞,抱起简雍大哭

“别,别晃,痛,痛……”简雍嘶牙裂嘴,幸亏陈到动作迅,这瞄正喉咙又准又狠的一箭偏了一角,没射中简雍的喉咙,却把简雍的肩胛骨给洞穿了

他***

简雍脸色腊黄汗如雨下,咬牙坐了起来,要说陈到带的这支队伍毕竟是亲卫队,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战士,训练有素,只在片刻的混乱之后很快的又恢复了次序,透过人影,晃着晕沉沉的脑袋简雍看见了一双恶狼般的眼睛,一个手挽强弓的大将正驱马向这边疾冲而来,手中大弓箭无虚发,迎上前去亲卫队士卒便有多人被射倒,几十骑轻骑旋风般的径向简雍这边冲杀过来

“不是吕布?”

简雍并不认得这人,倒吸一口凉气,但见这伙刺客人人身裹白衣,显然埋伏于雪地中已有多时了,那双恶狼般的眼睛紧紧的锁在自己身上,简雍手扶伤处,胸前已被鲜血染红,一道死亡的气息紧紧的笼在简雍心头,简雍大脑一阵炫晕,是冲我来了

是要提老子的人头去见谁?

“夏侯渊,竟然是曹操的亲信大将夏侯渊”陈群伏在简雍身边,早已冷静下来,有几名家将护卫,扶住简雍,惊惧不已

“夏侯妙才?”简雍痛得难以出声,竟是夏侯渊,那个被老黄忠剁掉脑袋的夏侯渊?

“是曹操?”

简雍模糊的视线中,夏侯渊已经跃入陈到的亲卫军中,手中大刀挥舞,寒光闪过当者披靡,简雍眼前渐黑,耳朵里一片嗡嗡声,偏了偏头,想要努力的晃一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十分的费力,但见陈到在嘶声怒吼,左右亲卫军努力的涌上前去,却依然拦不住势如破竹的夏侯渊,吴钩等几个亲卫拥着简雍便急往后退,浑浑噩噩中简雍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老子要死了?

简雍喉头干涩,浑浊的双瞳里几乎没有什么影像,心头却是浓重的不甘,出师未捷身先死,老子这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文长,先走,快”

简雍清晰的吐出这四个字,拽着陈群的胳膊,晕了过去

……

烛火,黑夜

简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前黑幽幽的一片,一盏小灯火苗冉冉升起,简雍重重的吸了口气,胸前的痛处让他几乎叫了出来,亦也同时提醒了他,老子还活着

这是哪?

伤在左胸,这条胳膊算是废了,稍一晃动就是钻心的疼,胳膊都提不起来,喉咙干涩,简雍眨了眨眼睛,脑袋晕沉沉的,有些发烧的样子,也可能是房间里太昏暗,空气浑浊的原因,简雍偏了偏头,但见床头伏着一个小崽子,是他的亲兵吴钩,这小子衣衫还算整洁,大概陈到打跑了夏侯渊,老子又活过来了?

懒洋洋的浑身无力,简雍轻咳一声,吴钩睡眼蒙胧抬起头来,大喜叫道:“主人,你醒来了?”

分明感受到吴钩发自内心的欣喜,简雍也有点感动,要说这小子,说他是忠心呢?还是说他知道感恩?简雍点了点头:“扶我坐起来”

“是”吴钩应着,小心的扶简雍坐了起来

简雍摸了摸自己额头,有些烫

“主人,饿了?我去给主人拿些粥来?”吴钓小心的问

不等简雍回答,房门依呀一声,几个身影晃了进来,当先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却是简雍无比熟悉的,赵云?

简雍不觉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宪和?你终于醒了”赵云长松了口气,脸带的欢喜

“是你救了我?”看见赵云身后是陈到,还有陈群,陈到身上似乎有伤,动作有些迟缓,陈群倒是没事,也朝简雍轻点了点头

赵云微微一笑,在简雍跟前坐了下来:“你前脚刚走,我就到二哥那里了,没敢在二哥那多呆,我又赶着你追上来了”

赵云是回乡为他兄长处理丧事去了,本来他是公孙瓒的部属,大耳朵来徐州给陶谦助拳时拉了赵云一同过来赵云对公孙瓒已是极为失望,只是不想让大耳朵背个挖朋友墙角的坏名声,又不巧他的兄长过世,便辞了公孙瓒,回乡处理丧事去了公孙瓒对赵云本不太重视,又正逢他与袁绍对阵占了上风,大手一挥,便满不在乎的放赵云走了

“若非子龙及时追上来,我们都要死在夏侯渊手上了”陈到一脸惭愧,叹了口气道

“叔至受伤了?文长?”简雍点了点头,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陈到有些黯然道,陈群也摇了摇头

“曹操背盟此事,有跟玄德,还有云长,益德汇报了没有?”简雍又摸了摸额头,还是烫,不放心的问道

陈群道:“曹操背盟,想必不止他一人的事,袁绍必也参与其中,我已着人快马向主公禀报了”

“云长,益德那边呢?”简雍说话有些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来,“云长、益德身处前线,手中又是我军精锐,曹操有心算我无心,我担心他们应付不来”

“也有通知了”陈群点了点头道

“辛苦文长了”简雍无奈笑了笑,手抚额头,“我现在这样子,恐怕济不得事,此间一切,还得文长多多担待,我们这是在哪里?”

“份内之事,不敢言劳”陈群郑重的点了点头,看向简雍眼中有些担忧,“我们在于竹邑城,宪和伤重,我们不敢走远”

简雍点了点头,又道:“夏侯渊呢?可有抓到他?”

“让他跑了,倒是抓到了两个俘虏,不过都是硬骨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陈到对夏侯渊充满了忿怒,这一战夏侯渊就伤了他近百个弟兄,甚至他一力护卫的简雍也伤在夏侯渊箭下,若非赵云恰好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简雍罢了罢手,轻笑道:“夏侯渊不过是个小角色,无足轻重,得之不足喜,失之不足恨,倒是曹操墨迹未干突然背盟,这点出乎我的意料,而且他们既然能侯在这里伏计我们,我担心关将军和张将军那边曹操,而且来年进军长安,也已不可能了,嗯,是我过于自信了……”

这时吴钩捧着碗粥进来,简雍小心的用了点,向众人吩咐道:“不必等了,待了天明,我们明日就赶回下邳,越快越好”

陈到几人各皆面带忧色,相视一眼,还是赵云开口道:“宪和,你的伤势不容乐观,骨头已碎,箭头透骨而出,虽然箭头已取下,不过还需观察,不宜出行”

还没脱离危险期?难道伤处又痛又麻,感染了

简雍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生死由命,我也不是没死过的人,这点小伤,不碍事,我们先回下邳再说”

如果没事倒也罢了,如果有事,是不是要交待些后事?

什么后事?

莫名的,简雍心下有些戚然,老子又要死了吗?

众人看着简雍笑得勉强,只当他心中也有所感,不忍再往下想,赵云咬牙点了点头,道:“我们依宪和的,明日一早就动身”

说罢,众人看着简雍疲惫,便各带心事,依次退了出来

简雍一个人卧于床上,想睡,又不睡不着,脑袋里晕沉沉的,很是难受,曹操背盟了,出乎意料,大耳朵,再坏,他能坏过被吕布袭夺下邳无家可归那种困境?

想到此处,简雍心下稍安,至于自己,反正在历史上,老子也不过是有我不多没我不少的闲人一个,就算是死了,跟大耳朵的功业,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关、张还在,赵子龙现在也提早归队,嗯,诸葛亮,他还小呢……

迷迷糊糊中,简雍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天,简雍发起了高烧

变第三章 静观其变(上)

简雍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一间满是中草药味的房间,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了,只一个面貌清秀的中年男子正把着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醒来似乎早有预料,微微点了点头。

简雍记得自己是伤口感染发了重高烧,迷迷糊糊的躺在马车里过了一个山又一个山,至于自己怎么到了这里,竟一点印象也没有眨了眨眼睛,又伸了伸手,左边胳膊还是不能动,但已经有了知觉,右手摸了摸,胸口扎着厚厚的一层,挺重的,还有木夹板固定,不禁一愣,诧异的望着那中年男子:“是先生妙手救了我?”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轻拈长须:“你肩骨碎裂,疮毒入体,老朽已给你尽去了疮毒,只要好生休养,不过一个月,便叫你完好如初!”

这一番话,简雍听得一奇又一惊,奇的是这人面容清秀,发黑齿白,虽然蓄有长须,单从这面貌上看年龄无论如何也过了四十这个槛,却张口就自称“老朽”,惊的是自己受了这种重的伤,肩骨碎裂,伤口感染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了,一个月就能好了?

这“老朽”见他表情,知他不信,也不解释,站了起来,笑道:“你且好好休息,三日后可下床活动,明日天晴,让人抬你出来晒晒太阳,五日后我再来看你,为你换药,切记,勿要下床走动,可吃些清淡小粥!”

说罢,“老朽”与简雍略一抱拳,转身便要离去。

简雍愣愣的,见他要走,急忙抬手:“先生且住,敢问先生可是沛国华公元化?”

“正是华佗!”那“老朽”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你不要动,若有什么需要,可摇你床上摇铃,自有人进来帮你。”

“竟然是华神医,难怪敢保我一个月痊愈!”果然是华佗,简雍大松了口气,微微欠身,笑道,“神医救命之恩,简雍没齿不忘!”

华佗,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就是在这个时代,简雍也数闻华佗神医之名了。在这之前简雍也不是没有动过寻访华佗的念头,有这么一个千年一出的神医在身边,那等于给自己多买了几份安全保险?只是简雍不敢造次,毕竟像华佗这种神仙人物,只可礼待不可屈就的,当然,简雍也有些怀疑华佗的医术是否真的如传说中的那种夸张,此时亲耳听得华佗,虽然还等不到一个月后亲见华佗神迹成真,简雍对华佗的医术,已是再无半分怀疑了。

“不过适逢其会,不须在意。”华佗笑着挥了挥手,显得并不在意,“若非你命不该绝,老朽也救不了你,‘神医’二字,呵呵,愧不敢当。”

虽然嘴里说着“愧不敢当”,其实华佗见简雍居然知道自己,出自内心的尊重,显然还是蛮高兴的。

简雍笑道:“在下这伤在别人眼中早已是死人一个了,若不是先生,这世上只怕再没有人能治得了了,当世论医术,便是千百年之后,论医术精湛,先生认第二,只怕也只有一人能认第一了!”

“嗯?敢问是何人?”听着简雍话中居然还有人医术比自己还精湛,华佗微有些吃惊的问道,却没有丝毫不悦,眼睛一亮笑着问道。

“南阳张机!”简雍笑道,甫一见面,简雍便对华佗有了极大的好感,这不仅仅因为华佗救了他一命,也不仅仅因为华佗神乎其神的医术,还因为华佗听闻当世有人医术还比他高明时,脸上露出来的向往之色。

岂料华佗听说了“张机”,微微一怔,笑道:“南阳张仲景,我知道他,只可惜一直无缘一见!”

说着,华佗略略一顿,轻拈长须道:“其实张仲景与我术业各有专攻,倒也说不上谁的医术更为高明一些,不过论当世医术大家,还有一人,其医术本事,老朽是万分佩服的!”

这下轮到简雍奇怪了,华佗在后世人称“神医”,张仲景被尊称为“医圣”,别说这个时代,遍寻整个古代中国,医术能与他二位比肩的也是屈指可数,而生在这个时代的?

“先生说的是黄巾道张角?”简雍试探的问道。

华佗点了点头,轻轻一叹,道:“老朽行医三十余年,手底下救活的人还不到张君十分之一,只可惜我没那个机会能与张君当面讨教……”

传说张角画符水为人治医,活人无数,收得信徒几十万,自然不是全靠蒙的,简雍知道这张角确实有几分治病救人的真本事,可说张角的医术能跟华佗比肩,这可大大出乎简雍的想象力范围了,这话别人说来,简雍或许不信,这话出于华佗之口,简雍却不能不信。

挨着简雍这一愣神间,华佗也不再多话,便要离去,简雍急道:“敢问先生可知道,张角在这世上还有没有传人?”

“传人?”华佗一怔,随即笑道:“黄巾道徒子徒孙遍及海内,想必其中也有人得了张君的真传吧,老朽却不得而知了,你想寻他们?”

简雍摇了摇头:“黄巾道人我也知道不少,自称是天公将军传人的遍地都是,不过大夫张角的传人,却一个也没有……”

正说话间,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人影挑着帘子进来,当先的正是大耳朵刘备,后面是孙乾,诸葛瑾,赵云,糜竺,还有陈群。见着简雍醒来坐起,刘备大喜,与华佗深深一揖:“先生说宪和午时三刻会醒,果然如此,先生神技,请受刘备一拜!”

“不敢当,不敢当!”华佗慌忙扶住刘备,连连谦让,“使君折杀老朽了!”

简雍暗笑,这华佗也是不通人情世故,当着大耳朵的面也自呼老朽,嗯,能将医术精专千百年内无人能及的高度,想必华佗也没有多少心思去理会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情世故,只是这午时三刻,一日之中阳气最旺,好像一般都是用来斩首杀头的时辰吧?

大耳朵扎扎实实的给了华佗深深的一拜,孙乾赵云等人也跟着与华佗恭恭敬敬的施礼,华佗有些手忙脚乱的,连连罢手:“各位将军,使不得,使不得,老朽不过举手之劳,不敢当,不敢当!”

“来人!”大耳朵握着华佗的手,朝外面唤了一声,两个军士抬着一口箱子进来,大耳朵亲手打开,与华佗抱拳道:“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请先生笑纳!”

箱子里竟是黄灿灿的金子,怕有不下百斤,华佗却看也不多看一眼,罢了罢手道:“老朽倒是不缺这点金子,请使君收回!”

大耳朵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是刘备唐突了,”说着大耳朵挥了挥手,两个军士抬着箱子又复退了下去,大耳朵与华佗肃然抱拳道:“先生若有什么需要刘备之处,请尽管开口,刘备断无不从!”

要说,大耳朵这办事也是干脆,你不要我就收回来,一点客套都不要。华佗却没有什么不悦的,呵呵笑道:“使君大人这么一说,老朽确实有个小小的请求,老朽每日行医,常有病人深夜突然疾重,老朽不得不半夜出医,有时便过了时辰城门紧闭,耽误了工夫……”

大耳朵对华佗千恩万谢,简雍也在打着华佗的主意,传说华佗曾于鬼门关前救了陈登一次,却没有根除病根,后来陈登疾发,一时又找不着华佗,年仅三十六岁便英年早逝了,可惜陈登不在此,不知是不是让华佗给他看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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