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攻略 - xp1024.com
《帝姬攻略》


第一章 讨伐

夜幕降临,整座皇城笼罩在灯火内,亮如白昼。

丝竹之声从宫墙内传到街道上,欢乐似乎也感染了睡梦中的人。

沉重的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马蹄包裹着厚厚的棉布被全副武装的甲士牵着进城,夜色中,兵甲闪耀着寒芒,映入窗前人的眼。

“唔!”

寒芒一闪而过,站在窗前的人捂着喉咙往后仰倒,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他的指缝蔓延,渗入身下地板之内。

御花园内歌舞升平,在为当今大周女帝叶栀寒庆贺登基为帝五年以及二十五岁寿诞,御花园角落栀香楼上,此次宴会的主角叶栀寒唇畔含笑看着下方一派盛世景象颇为满意。

“大司命深夜而来所为何事?”叶栀寒轻抚高高隆起的肚子问身边的人,一众伺候的宫女已经退到栀香楼外,楼内只他二人。

自有天元大陆,便有大司命,享各国供奉,掌天元大陆命脉,不知大司命为几任,又寿几何。

自叶栀寒儿时起,大司命便是如今这般模样,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自己从稚龄孩童成长为一国国君,而大司命还是这般模样,仙风道骨,惜字如金。

大司命一如既往地寡言,叶栀寒自知他不会回答,笑道:“不知大司命如何保养,容颜二十年未改,真是令人羡慕。”

她偏头看着大司命,莞尔一笑,犹如栀子花开,清雅动人,“我儿即将出世,大司命即来了,给我儿取名可好?”

“好。”大司命颔首,目光如水从叶栀寒脸上扫过,顿了一下,道:“你此次生产凶险万分。当小心谨慎。”

这也是他下山的一个原因。

身为天元大陆的大司命,他不为任何一个皇族服务,然而这个小女孩总是让他挂心。

提起生产一事,叶栀寒满心欢喜,圆圆的眼睛明亮动人,浑身散发着名为母性的光辉以及令人无法直视的幸福光芒:“逸尘已经给我找了全大周最好的稳婆跟妇科大夫。您放心就是。”

大司命看着她幸福的容光,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

申逸尘乃护国公嫡长子,与叶栀寒青梅竹马,早有婚约,当年若不是太子意外身死,叶栀寒当要嫁入护国公府为媳。

帝后恩爱只这一双儿女,太子八岁意外身故,大周历史上出过两任女帝,叶栀寒毫无疑问地获封太子,登基为女帝之后迎娶申逸尘为皇夫。

青梅竹马的感情随着时日渐长越发深厚,叶栀寒有孕后常感体力不支,国事渐渐交给了申逸尘处理,便是今日的寿诞也是他所筹办。

栀香楼下,俊朗的申逸尘向叶栀寒招手,她对大司命笑道:“逸尘在唤我,我先下去了。大司命可要多留几日才好。”

大司命一向行踪不定,来去无踪,叶栀寒很是希望他能留在这里看着自己皇儿出生,为其祈福,这样皇儿必定会一声顺遂。

大司命仰首看着半空,没有听到她的话,叶栀寒也没在意,转身离开。

申逸尘仰首看眼恍如谪仙一般的大司命,扶住叶栀寒的手,一手揽住她仍有些瘦弱的腰肢,略有忧虑道:“大司命此次因何而来?”

“说是担忧我生产之事。”叶栀寒笑得温柔。

身为大周朝第三位女帝,叶栀寒没傲睨万物的气势,亦没有帝王那般威严霸气,反倒在申逸尘的柔情中,越见温柔妩媚。

申逸尘剑眉蹙起,担忧地看着她硕大的肚子,相对于她纤瘦的身体确实令人担忧:“稳婆说你太瘦了,只怕不利于生产。”

“不用怕,我身子一向康健。”叶栀寒微微一笑,抬首看向迎面而来的好友任瑶瑶。

任瑶瑶与她一般年岁却梳着未嫁女子的发式,她上前一礼,笑道:“见过女王陛下。”

叶栀寒忙忙抬手,叫起,自己身子重又不好扶,又看向丈夫:“快起来,你我之间这么客套做什么?”

申逸尘上前一步扶住任瑶瑶的手,笑道:“早就免了你的礼,你偏偏如此多礼。”

任瑶瑶顺势起身,指尖在长袖掩映下在申逸尘手心一挠:“君臣之礼不能废除。”

申逸尘收手隐晦地看任瑶瑶一眼,转身扶叶栀寒坐下,口中对任瑶瑶道:“你父亲前日对我说起你的婚事,可有意中人?虽说我大周朝女子多数晚嫁,可你这也太晚了。”

叶栀寒看向任瑶瑶想要数落好友两句,忽然身下一热,似是有什么东西汩汩而出,她面色一变看向申逸尘:“逸尘,不好了!破水了!”

“什么!”申逸尘大惊,抱起叶栀寒冲出去。

任瑶瑶一叠声地吩咐人快去抬肩舆过来,又命人叮嘱宴席照旧,若是有人想回去可以自行回去了。

御花园内忙忙乱乱一片,歌舞也因女帝即将生产之事停歇,命妇们围拢向任瑶瑶打听情况,毕竟只有任瑶瑶在女帝身前,他们这些命妇隔得太远连他们说什么都没听见。

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空划过,紧接着又是一颗流星!

而后无数流星争先恐后从天空降下,远方原本明亮的紫色星星瞬间光芒黯淡,忽闪忽闪似是随时即将熄灭!

大司命掐指一算,面色骤变!他挥袖赶向叶栀寒寝宫!

叶栀寒疼得浑身直冒冷汗,又忧心孩子不能顺利出生,她转头看向前方,赫然发现竟然不是前往寝宫的路!

“寝宫不在这里,逸尘,你急糊涂了吗?”叶栀寒忍疼轻声道。

申逸尘冷冷一笑,面上柔情不再,他一脚踹开太极殿后黑暗的茶水间,把叶栀寒往地上一扔:“没走错!叶栀寒!你叶家,就到如今了!”

房门轰然关上,叶栀寒捂着肚子怔愣看着前方,她浑身如坠冰窖,忘记了身体的疼痛,怔怔听着前方太极殿传来的声音!

“叶氏栀寒,登基为女帝五年,年年横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致使天降灾祸!我等身为大周子民,当为社稷致!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讨伐暴君叶栀寒!还我大周一个清明!还我大周子民一个安宁!”

申逸尘的声音穿云裂石,字字珠玑地控诉着叶栀寒的罪行!

叶栀寒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喘息,肚子宫缩越来越厉害,然而羊水已然流干,腹内孩儿生死未知!

她转头望着前方,不敢置信!分明前一刻还担忧自己生产,还跟自己恩爱两不疑的人,此时此刻怎么就在宣布她的罪状?!

为何会这样!?为何!

第二章 诞狐

“吱呀……”

房门打开,叶栀寒抬头看去,一抹大红在灯光中耀眼生辉!

金丝绣就的凤凰展翅欲飞,缠枝牡丹缠绕在裙摆,随着脚步跨入房内!

叶栀寒顺着衣裳看上去,任瑶瑶精致的脸在灯光下朦朦胧胧,她发髻高盘,九凤朝阳钗映着烛火熠熠生辉!

叶栀寒浑身冰冷,已无了说话的力气:“任瑶瑶,申逸尘……呵呵,你们任家,申家,早就谋划好的是吗?”

任瑶瑶离她远远地站定,垂眸看着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叶栀寒,冷笑道:“你既已知晓,我也就不多言了。今日我送你上路,明日举国上下都会知道,你叶栀寒狐媚祸国!已被天谴!申逸尘得天之命登基为帝!而我,任瑶瑶,将是他的皇后!”

任瑶瑶一摆手,两人躬身上前,一人手捧托盘,上面一杯鸠酒,一人拎着一只笼子,里面血淋淋一只白狐!

任瑶瑶拎起笼子冲着叶栀寒一晃,轻笑道:“来,叶栀寒,我的女王,见一见你的孩儿。你盼了五年,怀胎十月生下的,不是孩儿,而是一只狐狸,这正是上苍对你的惩罚!我这就让朝臣来见一见你的真面目!而你,就安心上路吧!”

叶栀寒捧着肚子,孩儿还在自己肚子里怎么就成了一只白狐了?她不及思索,便被两个宫人按住肩膀,一人捏住她的嘴拎着鸠酒灌下。

“唔!”叶栀寒奋力挣扎!大司命还在宫中尚未离开!若是他知晓申逸尘窃国!定不会坐视不管!

两名宫人见她挣扎的厉害,索性骑在她身上把人压地死死的,双手捂住她的口鼻!

唔!救命!

叶栀寒努力挣扎,然而她力气越来越小,肚子里的宫缩也渐渐止息……

叶栀寒!你一定不能出事!

大司命冲进房间,却只看到倒在血污中的叶栀寒,他试探一下她的气息,弯腰抱起,转身抬步走向栀香楼。

宫中发生剧变,所有人噤若寒蝉能躲的都多了起来。

天边流星不断划过,紫微星黯淡到看不到一点光线。

大司命轻轻把叶栀寒放到地上,拿起匕首插入自己心口!

鲜血汩汩而出,大司命似是察觉不到半分疼痛,以指沾血,以叶栀寒为中心绘出一片阵法。

紫微星此刻骤然亮起!

所有星星在她的光芒下瞬间黯淡无光!

流星骤然改变方向向紫微星汇聚!凝成一束耀眼夺目的光华照射向天元大陆大周皇宫!

***

长廊下鸟儿欢快鸣叫,春日融融,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公主公主,该起了。”嘀嗒掀起帐幔俯身轻唤。

叶栀寒睁睁眼,翠色帐幔上绣的蝴蝶翩翩欲飞,熟悉的栀子香气盈满鼻端,淡雅却不浓郁,刚刚好的芬香馥郁。

她怔愣,转头看向床侧的人,不敢置信:“嘀嗒?”

“是奴婢。”嘀嗒笑着扶她起来,快言快语道:“公主不是说今日跟太子去放纸鸢么?这都辰时正了,再不去就太晒了。”

不对!

叶栀寒目不转睛地看着嘀嗒,任由她把自己扶到妆台前梳妆打扮。

嘀嗒分明在自己成亲之后因为宫中大赦就被放出宫回家去了,怎么还在宫中?而且年龄也不对!

“公主看什么呢?奴婢都不好意思了。”嘀嗒耳根发热,公主这么好看被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怪不好意思地,她板正她脸给她梳头。

叶栀寒目光落在铜镜中的自己,十三岁的年龄,容貌尚未长开,她惊讶地张大嘴,一个可能闯入心头!

这……

可能吗?

自己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叶栀寒激动又紧张,指尖颤抖地厉害。

嘀嗒瞧着她情绪不对,抬手试试她的额头,纳闷道:“也没生病呀,公主这是怎么了?”

叶栀寒努力稳住自己心情,摇头道:“我没事,不是要去放纸鸢吗?我们这就去!”

这一天,叶栀寒记得再清楚不过!

因为她懒床不想去放纸鸢,弟弟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叶卓寒叫了母后陪他!

结果叶卓寒不小心落水没救回来!

母后深恨自己当时离开了一下,没能及时救到儿子,最终郁郁而终!

也正因如此,跟母后情深的父皇受不住接连丧子丧妻的打击一病不起,随着母后而去!

不行!她要去救弟弟!要看好他!这样弟弟不用死,母后不用死!父皇也就该不会死!他们全家就都没事!

叶栀寒起身往外冲,却被嘀嗒一把拉住:“公主!您先换衣服!”

叶栀寒被嘀嗒拽回去换了衣服,衣带刚刚系好,她迫不及待推开宫女往外冲。

嘀嗒连忙追上,正遇上带了早饭回来的微雨。

微雨瞅着这阵势,快步跟上嘀嗒:“公主这是着急去哪儿?”

“去太子那里,你让人把饭带过去。”嘀嗒说完拎着裙摆追上叶栀寒,她身后一队宫女捧着拿着各式东西急急忙忙追赶如风一般的公主殿下。

叶栀寒在沧澜宫扑了空,听闻说太子去了御花园,忙不迭往那边跑。

嘀嗒一把把人拽住,气喘吁吁道:“公主,步撵来了。我们乘步撵去吧。”

“好。”叶栀寒在嘀嗒搀扶下登上步撵往御花园而去,又让嘀嗒把沧澜宫伺候的宫人叫过来,细细盘问:“太子都带了谁去御花园?”

宫人小碎步跟着步撵微微欠身道:“回公主的话,忍冬,堇兰,萱草,紫苑四位大宫女都跟着去了,两位奶嬷嬷也跟着呢。太子还说要去找皇后娘娘一同前去。”

叶栀寒脑子嗡一声,找母后去了?她连忙对嘀嗒吩咐道:“快去母后那里拦着点,我们去御花园!今天千万不能让母后过去!”

“是!”嘀嗒屈膝应了转身就跑,没两步就被叫了回来。

叶栀寒摇头道:“罢了不要去了。这会儿应该都在御花园了,带我去御花园。”

叶栀寒急匆匆赶到御花园,远远就瞧见在荷花池边玩耍的叶卓寒!

其余随身伺候的宫女嬷嬷们一个不见!

八岁的叶卓寒正是贪玩儿的时候,牵着纸鸢绕着荷花池跑。

如今不过初春时节,荷花池内的荷叶才露尖尖角,风一吹,那一池水微微波动,仿若巨兽长开血盆大口要将叶卓寒吞入腹中!

“哎呀!”

叶卓寒脚下一滑跌落荷花池!

“太子殿下!”

嘀嗒等人惊呼,忙忙乱乱地往荷花池边跑!

第三章 大理寺与宗人府

叶栀寒脚尖轻点,如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飞向荷花池,浅蓝广袖衫,淡绿长裙从半空中翩然而落。

“噗通”

叶栀寒落入水中飞快游向在池中挣扎的叶卓寒!

弟弟!你不要有事!

叶栀寒抓住叶卓寒的手,搂住他的腰奋力往岸边游,忽然!

叶栀寒脚腕一紧,带着叶卓寒往下沉去!

她奋力挣扎,脚腕上越缠越紧!

荷花池每年都有专人清理水草数次!

怎么会有水草?

叶栀寒低头看去,大惊!

有人!这不是意外!是刺杀!

反手拔下发钗搂紧叶卓寒弯腰狠狠冲着脚腕上的手扎下去!

“噗!”

尖利的簪子没入此人手中,鲜血在水中蔓延,成功让此人松开她的脚腕!

叶栀寒抱住叶卓寒飞快往上游“哗啦”浮出水面。

嘀嗒等人连忙把他们拽上小舟,又忙不迭叫下去救人的侍卫宫女人上来:“太子殿下跟公主殿下上来了!不用找了!快传御医!”

叶卓寒此时已昏了过去,叶栀寒探过他的脉息,知道人没事放下心,一指湖水冷声道:“都别上来!湖中有刺客!被我刺伤了把人给我抓出来!”

嘀嗒惊道:“有刺客!快抓刺客!”

刚刚浮上来的宫女侍卫们纷纷再次潜入水中抓人。

叶栀寒让人把叶卓寒平放在舟上,一下一下按压他胸腹之间,不过几下就听到一声呛咳,叶卓寒悠悠醒来!

叶卓寒一时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看自己又看看叶栀寒,再看看身处小舟之内,抱住叶栀寒哇一声哭起来:“皇姐!卓儿害怕!”

“不怕不怕。姐姐在。”叶栀寒柔声安慰着弟弟,森冷的眸光看着荷花池下的人。

“哗啦”水花四起,一人被扔到旁边小舟之上,那人手背上仍旧插着叶栀寒的发簪,好认的很!

“公主殿下!人抓到了!”侍卫摸一把脸上水渍,迟疑一下道:“不过刺客乃是太子殿下的宫婢,梧桐姑娘。”

梧桐?叶栀寒冷声道:“回岸边!”

太子殿下溺水惊动了帝后二人,皇帝叶斐,皇后云湘婉急匆匆赶来,看到湖中扁舟上躺着的太子,云皇后腿先软了:“卓儿!”

叶栀寒扶着叶卓寒起身对着帝后二人遥遥见礼: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云皇后着急忙慌往荷花池里迈,叶斐一把拉住她,轻声道:“别着急,卓儿这不是没事吗?别卓儿刚救起来你就又掉下去了。”

说话的功夫,小舟靠岸,叶斐跳上小舟,左右手各一个把一双儿女抱上案。

叶栀寒落地便转身看向另一艘小舟上装死的梧桐,她冷声道:“把她给我扔下来!”

侍卫拎起梧桐把人往岸上一扔,只听“噗通”一声,嘀嗒都忍不住瑟缩一下,这得多疼?

梧桐再也装不了晕厥,抬眸看眼眼前诸人,心一横,抿紧嘴巴狠狠一咬!

叶栀寒抬脚冲着她的脸颊踹过去!

梧桐咕噜噜滚出去,叶栀寒三两步过去踩住无痛的脸颊冷声道:“想要咬舌自尽?没那么容易!今日就是一刀刀把你给剐了!你也得给我活下去交代幕后主使!”

帝后二人情深,偌大的宫中没有一个妃子跟庶出皇子来玩儿什么宫斗。

一个宫女胆大包天到要害死太子跟公主!其后到底是谁指使!

叶斐听闻叶栀寒如此说,上前问道:“什么情况?”

叶栀寒狠狠踩住梧桐,对叶斐道:“禀父皇,儿臣前来荷花池寻太子放纸鸢,不料太子身边无一人伺候,又一脚滑落荷花池!儿臣情急之下入水救太子,梧桐这丫头却躲在水底把儿臣跟太子往水中拖拽!”

“竟有此事?!”叶斐震惊,他抬手道:“来人!给我卸了她的下巴!给我绑起来!”

“是!”

一众侍卫前来把梧桐按住,叶栀寒这才抬脚,看着侍卫们把梧桐的下巴给卸了,这才转身看向嘀嗒:“把我的衣服拿来!”

嘀嗒连忙上前给她披上斗篷,低声道:“公主您何时会水的?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叶栀寒睫毛微颤,前世太子落水前,她是根本不识水性的,之后母后父皇接连病重而逝,她被大司命丢进水里泡了几日,灌了不知多少洗澡水方才学会游水。

叶栀寒瞪她一眼,转身看向梧桐:“梧桐,我记得你娘跟你弟弟还在等你寄钱回去养家。你要是老实交代,不光你娘今后生活无忧无虑,我还让父皇准许你弟弟去国子监念书。如若不然……”

叶栀寒面罩寒霜,阴仄仄道:“太子所遭受痛楚,我让他十倍百倍天天尝,日日尝!让你即便死了也要知道你的弟弟因为你所犯下的罪孽痛不欲生!”

云皇后惊愕地看着女儿,不知为何一向天真无邪的女儿竟然会如此狠毒,她迟疑道:“栀儿,这个……处罚太重了吧?”

儿女遭逢大难,还有善心关心施暴之人,如此心软的母后,叶栀寒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深吸口气,转头看向因母后所言有些动容的叶斐,道:“父皇,残害皇族,当诛九族!儿臣如此责罚,是轻了还是重了?”

“咳咳……”叶卓寒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素来淘气的他这会儿面色惨白病怏怏地躺在云皇后怀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栀寒抬手一指叶卓寒厉声道:“母后!儿臣知道您跟父皇素来仁善!可是今日女儿跟太子险些惨死此人手下!如若我跟太子丧命,我叶家江山,我大周亿万黎民百姓!我叶氏开疆拓土的江山将落入何人之手!而父皇母后此后又会是何等痛楚!到时,即便赔上天下人的姓名!还能换回我与太子的命吗?!”

叶斐颔首道:“栀儿所言甚是。来人把梧桐交由大理寺会审严查!”

“等等!”叶栀寒拢着斗篷出声阻拦,苍白的小脸被大红斗篷映出几分血色,她看向叶斐,沉声道:“父皇,此乃宫中之事,不应移交大理寺,应当移交慎行司!”

大理寺寺卿刘大人乃是任瑶瑶的外祖父,叶栀寒上一世便是死于任瑶瑶之手!梧桐又岂能交给大理寺审理?!

而慎行司主管皇室刑罚,隶属于宗人府。

不过叶家皇室一向子嗣单薄,宗人府上下一向清闲,主管刑罚的慎行司更是闲到帮宗室王爷寻找丢失的猫儿狗儿之类的东西,人们都快把他原本的职责给忘记了。

第四章 上下尊卑

叶斐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慎行司是干嘛的,待缓过劲儿来,寒着脸点头道:“好……”

“这是怎么了?又是大理寺又是慎行司的?臣申逸尘,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殿下,太子殿下。”

叶斐的话被人打断,众人转头看过去,一人翩翩而来,一袭水蓝长衫更是给其增添几分俊逸,来人不是忠勇护国将军之子,御前带刀侍卫申逸尘又是谁?

看清楚来人,叶栀寒浑身一颤,脚步踉踉跄跄往后退,嘀嗒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低声道:“公主,后面是荷花池,不能退了。”

是了,不能退!

叶栀寒双手冰凉地抓紧斗篷,看着一步一步走进的申逸尘。

申逸尘出身显贵,相貌也好。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话用来形容他半点不为过。

可是现在面对这样的申逸尘,叶栀寒从心底里发凉!

叶斐抬手免了申逸尘的礼,怒气冲冲道:“有人胆敢谋害太子!朕要让大理寺彻查!”

申逸尘抬眼看向躲在后面的叶栀寒,娇娇小小的人儿缩在大大的斗篷里格外的惹人怜爱,他对叶栀寒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提议由慎行司审案吗?可是慎行司多年未曾查案,于此可能不在行,还是交由大理寺彻查比较好,若着实不行还有刑部。”

申逸尘乃忠勇护国将军之子,能让先帝用“忠勇”二字赐封申逸尘祖父,申家以往的忠烈自不必言。

现任忠勇护国将军又是皇帝叶斐最为信任的重臣,而申逸尘年少英雄,也颇得叶斐信赖。

申逸尘开口,叶斐定然会让梧桐去大理寺!

叶栀寒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缩了!再退缩,前世种种将继续重演!

她深吸口气,指尖不再颤抖,她挺直背脊一步步上前,竟有了几分气势!

叶栀寒走到叶斐身边,昂首看着申逸尘,一字字道:“梧桐乃是太子贴身宫婢,慎行司隶属于宗人府,宗人府为我们皇室服务,此时发生于皇宫当然要由慎行司彻查!在事态尚未明朗之前,公诸于众,是否会引起国家动乱,申侍卫是否想过?”

申逸尘诧异地看着叶栀寒,他跟叶栀寒自幼相识。

当今帝后和善,与其父其母相交甚好,可以说这皇宫就如同他家的后花园,自由来去,因而两人关系也可用青梅竹马形容,两小无嫌猜也不过分。

今天她怎么这么跟自己说话?还叫自己申侍卫?

申逸尘道:“栀寒妹妹这是多虑了。我们大齐与邻国交好,以多年未有战事。宫内帝后恩爱,当今只有太子一人为我大齐继承人,宫中有无后妃,哪里会有阴谋,会引起国家动乱?”

叶栀寒轻笑道:“亏得申侍卫出身名将之家。兵法有云:行千里而不劳之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申逸尘皱眉道:“栀寒妹妹所言我有些听不大懂,这几句说的是钟会邓艾灭蜀之战,南北朝时期的尉迟迥平定巴蜀,以及西汉周亚夫平七国之乱。这跟我们大齐有何相干?”

叶栀寒轻蔑地看他一眼,转头看向叶斐,脆生生道:“父皇熟读兵法,当之这三者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攻其不备!邓艾灭署,乃是趁着姜维被钟会牵制在剑阁,率军绕道,凿山开路,修栈架桥,历经千难万险,出其不意直抵江油!”

“敢问父皇,若是当时江油防御措施严密,陈兵部署,那守将马邈可会被邓艾所击败?”叶栀寒根本不给叶斐回答的机会,接着又道:“尉迟迥平定巴蜀也曾说过‘出其不意,冲其腹心,必相风不守。’其中含义不用我解释了吧?”

叶斐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点头,他幼时最喜听父皇跟他将兵法,每每讲到那些名将智计百出,取敌首级千里之外总是心向往之,如今女儿这般谈起又勾起他的回忆以及年少时的志愿——开疆拓土!做万世明君!

叶栀寒看着叶斐反应,满意一笑,继续道:“西汉七国之乱,周亚夫守昌邑,叛军奔城东南角来,周亚夫下令重兵严防西北,果不其然!叛军主打的就是西北!敢问父皇,若是周亚夫没有防备,别说平定七国之乱,周亚夫可有命在?昌邑黎民百姓可安在?”

叶栀寒转身看向申逸尘,掷地有声道:“如今各国与我大齐交好!皆因我父皇治理有方!内!国泰民安!生活富庶!外!陈兵边关,名将世代镇守威慑他国,方得我大齐安稳!如今我大齐太子有难,若是我父皇因太子之殇动摇,大齐国朝必将动荡不安!周边小国臣服于我大齐威名之下,若是看我大齐动荡,岂会安心臣服?!届时我大齐内忧外患!又该如何处之?!”

申逸尘震惊地看着叶栀寒,不料她一个整日里只知道扑蝶玩耍的公主竟然知道这么多的大道理!他不由看向被侍卫们按在一侧的梧桐。

叶斐同样被叶栀寒的话震惊地不能自已,梧桐刺杀太子的事情,竟然很不简单吗?他同样看向一旁被卸了下巴的梧桐。

从听说太子遇刺,叶斐就没往别的地方想,顶多就是觉得这胆大妄为!什么仇什么怨竟然刺杀太子?!

若这梧桐果真是邻国的探子……

叶斐不寒而栗!

申逸尘有些笑不出来,好半晌才挤出一丝笑,对叶栀寒道:“栀寒妹妹真的是多虑了。太子……”

他在脑海中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找了半天却也找不到什么说词来反驳叶栀寒的话。

叶栀寒面罩寒霜,看着申逸尘道:“申侍卫!今天第三次了!我的封号是荣昌公主!我是大齐公主,不是你的妹妹!望申侍卫懂得上下尊卑!懂得规矩!”

说完她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对侍卫道:“把梧桐,张嬷嬷,刘嬷嬷,给我送去慎行司,着温擎严加审问!任何人不得插手!记住!除了我任何人不得插手!嘀嗒!给我把其余人全部押去永华宫!本宫要亲自审问!”

第五章 申公子愿意当刽子手?

侍卫一躬身,拖着死猪一样的梧桐前往慎行司。

宗人府,慎行司,俱都设在端华门外,这里沿着宫墙一排大殿屋宇,全部隶属于宗人府,以方便居住在端华门外皇室宗亲们。

叶栀寒才转向抱着叶卓寒懊悔不已的云皇后:“母后,太子弟弟还需要喝药,我们送他回寝宫吧。”

云皇后一生顺遂如意,刚刚发生的事情着实把她给吓住了!听到女儿的话,连连点头:“对对对!摆驾沧澜宫!雪真,芷芊快过来随本宫去沧澜宫。”

“是!”两名俏丽的宫女上前扶住云皇后胳膊。

叶栀寒偏头瞧见雪真手指微微颤抖眸光微闪,她轻声道:“母后!太子弟弟身边的宫女都去我永华宫了,就让太子弟弟一同前去吧,我照顾弟弟。”

云皇后已是慌得没了主意,女儿说什么便是什么,点头道:“摆驾永华宫。”

三人在宫女搀扶下步上步撵,前往永华宫。

从头到尾,叶栀寒都没睁眼瞧过申逸尘半眼!

叶斐亦是满心震撼!

素来如铁通一般的皇宫竟然混进来了奸细!

太子身边的宫女意图刺杀太子!

叶栀寒又为何把太子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押下去审问?其中有什么阴谋?

叶斐左右看看,抬脚跟去永华宫!

申逸尘目光深沉地看眼端华门方向,沉声道:“申博!我去永华宫看看,你去慎行司走一遭!要做什么知道吗?”

“是!小的明白,公子放心便是!”申博一礼,退后两步脚步一转,径直从御花园穿过去赶向端华门!

申逸尘低头监视一下自己衣服,抬脚往永华宫过去,孰料到了门口却进不去!

嘀嗒亲自站在门口把人给拦住:“荣昌公主今日不见客,申公子请回。”

申逸尘看向院子里乌压压跪的一大片沧澜宫的宫女太监,道:“宫中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身为御前侍卫,有责任过问。”

嘀嗒垂眸淡淡道:“荣昌公主说,这是帝王家事,他人不便插手。亦或者,申公子愿意当刽子手?如此的话,就请申公子回家等候,需要砍人头的时候自会通知申公子前来执行。”

申逸尘上下打量一下嘀嗒,再看看永华宫内,这是怎么了?平常最为依赖自己,连吃什么,去哪儿玩耍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叶栀寒这是怎么了?忽然变脸?

难不成被发现了?

不会!又不是他指使梧桐去谋杀太子!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申逸尘生恐申博办事不利,转身赶往慎行司。

永华宫内。

叶卓寒刚刚喝了药发一身汗睡下,元皇后犹自后怕就在他床边守着。

叶栀寒看眼双双立在元皇后身后的雪真芷芊二人,道:“雪真芷芊你们随我来。”

“是。”芷芊没有多想,屈膝一礼转身站到叶栀寒身边。

雪真嘴唇发白,强笑道:“皇后娘娘身边还要人伺候,有芷芊就好了。公主殿下,奴婢就不去了吧?”

叶栀寒看眼云皇后,上前轻声道:“母后,儿臣要审问伤害太子弟弟的幕后真凶,需要雪真芷芊两人过去帮忙。”

“那就快去吧。”云皇后满心都是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儿子,哪里顾得上别的?闻言立刻让人下去。

叶栀寒看向雪真嫣然一笑:“走吧。”

“是……”雪真指尖颤抖地缩在袖子里无声地跟云皇后一礼跟着叶栀寒出来。

到了偏殿,叶栀寒跟叶斐见过礼之后,便对雪真芷芊二人道:“你们站在我身后便是。”

嘀嗒捧着姜汤脚步轻巧地过来,低声道:“公主申公子走了。”

叶栀寒接过姜汤,捧在手里小口小口抿着,她着实不喜姜汤的味道。

“微雨去了?”叶栀寒微微偏头,她衣裳已经换了,可乌压压的头发还有些湿哒哒的,水滴落在衣服上晕开一片。

嘀嗒拿了帕子给她绞头发,轻声道:“去了。”

叶栀寒微微颔首,皱眉看眼姜汤,着实喝不下去,她把姜汤放在一旁看向叶斐:“父皇对今日的事情可有看法?”

或许是家国都太平的太久,叶斐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我想不透。”

叶栀寒叹口气,有些无奈。

高祖明皇帝创下明景之治,如今的皇帝叶斐继承皇位之时,国泰民安,国库富足。

如此也导致叶斐继位之后根本不用费什么心神来治国,依循先帝的规矩便可延续名景之治的盛况。

再聪明的人,多年不动脑,也会变笨的。

叶栀寒轻声道:“那女儿来审他们,父皇听着吧。不过父皇,今日宫中出此大事,父皇还是要警醒为好。我们大周,不像平日里看上去那般太平。”

叶斐闻言点头,作为一国之君,作为一个父亲,他第一次感觉到失败!

叶栀寒看向嘀嗒,微微颔首。

嘀嗒收起帕子,在门口扬声道:“公主有令,传,忍冬,堇兰进来回话。”

两人对视一眼,不解为何先叫自己进去,连忙爬起来垂首躬身进去,齐刷刷跪在殿中:“奴婢见过陛下,见过公主。”

叶栀寒看向二人,前世太子叶卓寒落水而殇,父皇怒而将沧澜宫上下所有人等问罪!

当天贴身伺候的全部殉葬,其余人要么发配苦寒之地,要么就被罚去罪奴所!

当初从头到尾!这些人都没有接受过审讯便被问罪,当日也就是今日,太子弟弟因何落水,而又因何身边没有半个伺候的人,所有人全然不知!

叶栀寒收回神思,慢悠悠道:“我一个个问,你们一个个答,事关太子生死安危!若是胆敢欺瞒,我治你们抄家灭族之罪!”

两人连忙伏地道:“奴婢不敢!”

叶栀寒看向忍冬,问:“你今日几时伺候太子前去御花园?几时离开?因何离开?又是跟何人离开?”

忍冬已经十三了,自太子落地起便跟随在一旁伺候,最是稳重不过,刚才别的宫女太监哭哭啼啼一片,她却一直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此刻进来也是安安静静,听到问话才她微微起身道:“回公主的话,今日奴婢,堇兰,萱草,紫苑四人,张嬷嬷,刘嬷嬷二人并小宫女四人,小太监四人,一同陪伴太子殿下前来御花园荷花池畔放纸鸢。”

忍冬回话有条有理,微微一顿继续道:“不久,梧桐找来,说皇后娘娘找寻奴婢与堇兰问话,奴婢便随同堇兰一起去见皇后娘娘。到达皇后娘娘寝宫凤栖宫才知道皇后娘娘不在,奴婢跟堇兰在凤栖宫等候至听闻太子落水这才匆匆赶往御花园。”

叶栀寒转眸看向堇兰。

堇兰恭敬垂首道:“忍冬姐姐所言句句属实。”

叶栀寒没放过两人一丝半毫的神情变化,她微微点头,道:“把他们两个分别关起来,叫萱草,紫苑过来。”

“奴婢见过陛下,见过公主殿下。”萱草,紫苑两人还小,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早就把脸哭花了,两人战战兢兢地见礼后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叶栀寒轻声细语地道:“来说说吧,太子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第6章 倾九族陪葬!

萱草结结巴巴战战兢兢道:“回,回公主殿下……奴婢,奴婢吃坏了肚子,在拉肚子……”

说话的功夫她肚子又咕噜噜叫起来,一股异味瞬间弥漫!

嘀嗒连忙摆手道:“快去。”

立刻进来两名宫女把萱草压下去。

紫苑立时吓哭了:“呜……公主!奴婢没用!奴婢,奴婢打翻了太子殿下的点心……所以带着人去重新做一份儿……”

紫苑才十岁,做得点心却很合叶卓寒的胃口,因而走哪儿都带着她。

叶栀寒摆摆手让人把她带下去,丁香,石榴,海芋三人一同被叫上来,三人默不作声地跪下,她盯着三人一言不发。

时间流逝,三人的汗水一点一滴在地上泅成一团水洼。

海芋先撑不住了,哇一声哭起来:“陛下,公主殿下!跟奴婢无关啊!跟奴婢无关!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叶栀寒笑笑,抬眸看眼嘀嗒。

嘀嗒愣住,低声道:“公主,海芋有问题?”

叶栀寒轻笑眸光不经意扫过几人,道:“如果太子殿下出事,跟着伺候的人都要没命。你们以为没跟着太子,就可以逃脱一死吗?大周朝祖制,一宫之主如果殇殁,全宫上下所有人陪葬!若是意外身故……”

叶栀寒拖长尾音,看着海芋等人打战的身子慢悠悠道:“若是意外身故,近身伺候之人,倾九族陪葬!”

“栀寒……”叶斐都不知道大周朝还有这样的祖制,不禁出声阻止。

叶栀寒转眸看向叶斐,轻轻摇头。

叶斐一肚子疑问被压回去,默默看着叶栀寒审问。

丁香慌了,猛往前爬几步揪住叶栀寒的衣摆颤声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公主殿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公主殿下饶了奴婢吧!”

叶栀寒轻轻把她踢开,看向石榴:“石榴,你知道什么?”

石榴努力镇定,俯身道:“回公主殿下,奴婢只知梧桐经常半夜出去。最近胃口不佳。今日她本不用贴身伺候,所以一早太子殿下出去以后奴婢也没有注意她的动向。”

叶栀寒摆摆手,让人把三人分别关押。

之后在沧澜宫伺候小宫女小太监都一一被叫进来问话,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叶斐看着最后一个小太监被押下去,看向叶栀寒:“栀寒,可问出什么结果来?”

叶栀寒垂眸吃吃地笑,她摆摆手对嘀嗒道:“到门口好生看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嘀嗒躬身一礼,出去关上门好好地守在门口。

叶栀寒转头看向叶斐,笑问:“父皇的两位大宫女素来不离左右,今天怎么不见人影了?”

叶斐不解这时候她问这个又是何意,索性一并问了:“你这案子审的我有些看不懂。我大周朝的律法没这么森严吧?现在又问我的贴身宫女,难道不该把梧桐也拉过来审问?偏偏分两处地方,一处慎行司一处你来审。”

叶栀寒掩口笑道:“父皇的脑子转过来了?”

叶斐有些不好意思,又瞪叶栀寒一眼,嗔怪道:“你这孩子,连你父皇也打趣。”

叶栀寒叹息道:“也是我们宫中太平太久,父皇有些事情都看不到了呢。”

叶栀寒本想将申逸尘所作所为和盘托出,然而,一则重生之事太过惊世骇俗;二则,申家势大,若是一举将申家搬倒,恐内忧外患。

事情还需慢慢筹谋。

在此之前,先将宫中之事理清吧。

叶斐迎着女儿目光,看着她眼底戏谑的眸光,莫名想起先帝来。

先帝勤勉,于女/色/之上亦不上心,宫中妃子加上皇后也才四人。

宫中勾心斗角之事算不得严重,却也出现过宫女爬床的事情。

此刻她问起这个……

叶斐迟疑道:“你是说静雨,湘君二人,谋害太子?”

谋害不谋害的不好说,不过叶栀寒想起上一世,太子过世后,母后病重,这两个确实没那么安分。

叶栀寒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链,如果记得不错,这是她十岁时,申逸尘送自己的手链,说是他自己开出来的珍珠,亲手串的。

自己当宝贝一样,临死前都带着。

叶栀寒微微用力,光泽润滑的珍珠“啪啪”落了一地。

叶斐变色道:“这是你最喜欢的手链。”

“哦,想事情,一时没注意,坏了就坏了吧。”叶栀寒扬声叫嘀嗒进来把珍珠捡起来扔掉,待她出去,才道:“我也不知是否是她二人所为,不过梧桐向来跟他们二人来往密切,我问一问也不过分吧?”

叶斐狐疑地看着女儿,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略想了想,便点头道:“一切都依你。”

叶栀寒拿起茶碗,对叶斐笑道:“父皇,后宫之中,无论何事都少不了尔虞我诈,您且看着吧。”

吹去茶碗中浮沫,叶栀寒扬声道:“传,堇兰!”

堇兰跟忍冬之前一同被问话,之后分开被看管,如今却又单独被传召,她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底,不过一想自己什么也没做过,又放宽了心,进门行礼之后便垂着头。

叶栀寒笑看着她,抬手道:“赐座。”

堇兰惊愕抬头,直到绣墩放到自己身后,嘀嗒扶着她起来,她才仓皇谢恩:“奴,奴婢谢公主殿下。”

叶栀寒瞧她不敢坐,也不勉强,温柔笑道:“太子殿下不是要去找母后一起放纸鸢吗?为何没去?”

十三岁的姑娘眉眼刚刚长开,虽然笑着,坐姿也有几分懒洋洋的,可堇兰却从中看出了几分危险,她吞着口水呐呐道:“回,回公主殿下的话。奴婢们是随了太子殿下前往皇后娘娘的寝宫,可还未走到便瞧见静雨请了皇后娘娘出去。太子殿下寻思是不是陛下邀请皇后娘娘过去,殿下就没跟上,脚步一转便去了御花园。”

叶栀寒抬眸看眼震惊的叶斐,对堇兰笑道:“行了,你回去吧。沧澜宫那边现在大概没人,你看着点,别让人钻了空子。”

太子在御花园遇刺,这么大的事儿,堇兰现在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叩首:“奴婢一定用心看着!公主殿下放心,奴婢告退!”

第七章 慎行司很闲

堇兰连惊带吓的连叶斐这个皇帝都给忘了,行礼之后往后爬了三步才起来出去。

叶栀寒对嘀嗒道:“叫忍冬进来。”

不多时忍冬进来,她今年十三岁了,是伺候太子的宫女中最年长的,稳重一些,她碎步走到中间跪下:“奴婢忍冬见过陛下,见过公主殿下。”

叶栀寒在忍冬进来前就坐正了身子,姿容端正,她一抬手,道:“起吧。你来说说,你们为何没去找母后一同放纸鸢?”

忍冬垂眸一丝不苟地答道:“奴婢随同太子殿下前往凤栖宫,半路看到静雨姑姑前去请皇后娘娘便没过去。”

“为何刚刚没有提起?今日朕并未传召皇后。”叶斐忽然出口问道。

能当上皇帝,叶斐也不是一个蠢人,只不过多年的太平让他不事思考,一时间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去,经叶栀寒提醒,再联想今日的事情,叶斐也有些了悟。

忍冬忍不住抬眸看眼叶斐,乖顺答道:“奴婢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没有说。”

叶栀寒轻笑道:“自打太子出生起,你就在沧澜宫伺候,从洒扫的小宫女,做到贴身大宫女,平素最是细心不过。今日太子遇刺,你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事情?”

忍冬面色微变深深叩首一言不发。

叶栀寒也懒得跟她多言,正色道:“谋刺太子,罪名重大,同谋一样罪不可赦!忍冬,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父母对你不错吧?”

忍冬一个哆嗦,咬着唇不说话。

叶栀寒也不逼问,端起茶来,茶盖跟茶杯轻轻碰触,悦耳的碰触之声在殿中回荡。

忍冬亦是一言不发,只身子不时颤抖。

嘀嗒抬手在叶栀寒肩膀轻拍一下,她放下茶碗,道:“好了,你且先退下,想清楚了,再来回话。”

忍冬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平静出声:“奴婢告退。”

忍冬深深埋着头起身后退,转身出门。

帘子落下的刹那,她长出口气,抬眸却瞧见两人款款而来。

忍冬眸光一亮,快步走下阶梯迎上二人:“静雨姑姑,湘君姑姑。”

“陛下可好?”静雨顿住脚步看着忍冬轻声细语地问。

“很好。”忍冬微微一礼。

静雨与湘君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迈上台阶。

忍冬看着二人背影,略有隐忧,还不等她多想,两名侍卫过来把她按住堵住嘴,押入了偏殿的侧间!

忍冬不知所措,只听偏殿中静雨,湘君二人行礼说话之声。

“奴婢见过陛下,见过公主殿下。”静雨湘君在殿中款款跪下。

叶斐张口便想让两人起来,可对上叶栀寒的目光,他嘴巴张了张,低眉垂目地当做没看见。

静雨觉得奇怪,拎起裙摆起身:“陛下……”

“跪下!”叶栀寒一声厉喝,寒着一张俏脸看着她。

静雨一愣,笑道:“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叶栀寒冷声道:“本宫叫你起来了吗?你擅自起来还敢质问我?”

静雨颇觉委屈,看向叶斐迟疑道:“陛下,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问你,今日父皇并未传召母后,你为何假传圣谕?”叶栀寒冷目看着静雨。静雨如今已三十许,自打入宫起就跟在了叶斐身边伺候,可谓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宫女年满二十五岁放出宫婚配,自然似静雨这等贴身大宫女,也有得了恩典提前放出宫或者直接指婚嫁人的。

然而她却不愿意出宫,在这宫中养尊处优,保养得当,加之从未生养过,看着竟然比云皇后还年轻数岁。

她本就生的貌美,今日又穿了一件褙子,越发显得身形修长,弱柳扶风。

静雨不解地看着叶栀寒,又看向叶斐,道:“陛下,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奴婢做错什么了?得公主殿下如此质问?”

“假传圣谕你还有脸来质问我怎么了?”叶栀寒一拍桌子怒道:“你一个做奴才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为我父皇指手画脚!”

静雨瞧着叶斐不理自己,连忙一拎裙摆跪下,一脸无辜道:“公主殿下如此质问奴婢,可就冤枉奴婢了。陛下昨夜因为江南水患一事彻夜难眠,今日一早又未进食,奴婢担心陛下身体,这才假传陛下口谕去请皇后娘娘过去,这有错吗?”

湘君膝行上前看着叶斐道:“陛下,静雨姐姐担忧陛下身体一.夜未眠,今早见陛下胃口不佳这才去请了皇后娘娘,我们做奴婢的人微言轻,生恐请不动皇后娘娘,便假传了圣谕。静雨姐姐纵然有错,也是忧心陛下身体啊。”

果真是个巧合?叶斐神色惊疑不定,他转头看向叶栀寒。

虽未说话,叶栀寒却已明了他心中所想,她看着跪在地上镇静的静雨,起身道:“罢了,你们先回去。父皇我进去看看太子与母后。”

嘀嗒连忙上前扶住叶栀寒,前往正殿,她疑惑道:“公主,就这么算了?”

谋害太子的幕后真凶还没查到,难道就这么算了?

叶栀寒转身看向偏殿,问嘀嗒:“今天的事情,你看明白了吗?”

嘀嗒迟疑一下,道:“奴婢愚钝没看明白。”

叶栀寒轻笑,是她鲁莽了。

因着自己是重生,又关心则乱,行事有些莽撞。

她知道静雨想要上位,与谋刺太子一事脱不了干系,然而别人却不知道,自己这样贸贸然提审,打草惊蛇不说,自己手里也没有证据,这是自己失策了。

不过不要紧,事情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打狗要快!

叶栀寒遥遥看眼正殿,道:“摆驾,去慎行司!”

嘀嗒忙应一声,又问:“不去看看太子殿下?”

叶栀寒脚步不停地往外走,道:“我不是太医,帮不上什么忙,为今之计,是拔除宫中的钉子,好让我们睡觉也可以安心!”

钉子?什么钉子?

嘀嗒听得一脸懵,待反应过来,叶栀寒早已走出老远,她连忙快步跟上,扶她上了撵车。

宗人府慎行司素来热闹地很,今儿个他欠我一文钱,明儿个你拿我一根针,一丁点的小事儿都能闹到慎行司来。

无它,慎行司太闲了!

第八章 申大人跟这个宫女有旧?

圣祖膝下成年皇子二十人,公主十人。

公主大多嫁去了邻国或者周边小国和亲,留下的那么一两个如今也都没了。

皇子到如今也只剩下了两人,还是当年最小的两位皇子。

而到了高祖这里明皇帝这里,膝下子嗣骤减,只有八人,如今在世的加上当今皇帝也才有五人。

公主三人,也没外嫁全都留在了京中,一众皇亲国戚一并住在端华门外,京城内城的东侧。

宗人府服务于皇室,慎行司亦如是。

如今京中皇族并不多,宫中宫女太监更是稀少,慎行司更加无事可做,以至于现在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跑来慎行司扯皮。

为啥?

皇族也闲得慌。

有事儿的跑来扯扯皮,权当拉拢感情。

没事儿的跑来看看戏,权当消遣。

所以无论何时,慎行司很闲却也很热闹。

今日慎行司忽然接了大案子,慎行司的番役头目,温擎很是激动,抓住押送梧桐的侍卫反复问:“真的是刺杀太子殿下的大案子?”

侍卫没好气道:“你这人,不问太子殿下是否安好,关注这个?”

温擎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在慎行司多年,每天忙得不过是丢猫寻狗的小事儿,乍然见到大案子一下子失了分寸,他连忙换上一副焦急嘴脸,问道:“太子殿下可是安好?”

侍卫瞧他变脸的本事一流,嗤笑道:“救过来了,太子殿下没事。荣昌公主有令,命慎行司好好审问。这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宫女梧桐也是此次的刺客。这两个是太子殿下的奶嬷嬷,张氏,刘氏。”

“好嘞!您请好的!”温擎面色一肃,扬声叫人:“狗子!二子!给我把人押入慎行司大牢!我们的功夫也该练练了!”

狗子兴高采烈地叫上兄弟几个过来把人押进去。

二子在一旁摩拳擦掌道:“据说温老大一手审讯的本事那是祖传!今日可是有幸一见!”

蹲在慎行司大堂嗑瓜子儿,下棋,纳凉的叶阳泓等人眯缝着眼睛看过来:“哎呦出大事儿了?!”

叶阳弈看眼快要输了的棋局,把手中旗子往棋盘上一丢,抬手去扶叶阳泓:“十九哥,我们去看热闹。”

“你这臭小子!啊?!眼看要输了就给我来这一招!”叶阳泓气的吹胡子瞪眼,颤巍巍地起身带着一众小辈往门口走。

叶阳泓,叶阳弈兄弟两个是圣祖皇帝第十九子与二十子,现如今已是五十多岁,也是现今皇族中唯二的长辈了。

其余高祖皇子叶逸等人差不多都是三十多岁整日里无所事事,瞧见有热闹可看,一窝蜂围在叶阳泓身边往门口跑过去。

叶阳泓瞧见狼狈的梧桐跟痛哭流涕的张,刘两位嬷嬷,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温擎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久了,礼早就免了,闻言把事情简略说了,道:“几位老王爷,王爷可要观看?”

叶阳泓跟叶阳弈两人对视一眼,道:“不了不了,我们等着听结果就好,人老了上年纪了,见不得血腥。”他转头看向几个侄子,问:“你们可要去看?”

叶逸头摇地拨浪鼓一般,道:“不看不看,还是看两位皇叔下棋。”

温擎瞅着这人老成精的老头,什么上了年纪了?昨儿个两个人因为一局棋,把慎行司闹得是鸡飞狗跳,两个“走不动路”的老王爷上房揭瓦,一人拎着长枪一人拎着画戟,那叫一个热闹!

“如此,小人就去忙了,对了,”温擎看向叶阳泓笑眯眯道:“老王爷,我们员外郎今儿个可是又陪媳妇去了?”

宗人府宗令正是叶阳泓,左宗政乃是叶阳弈,右宗政空缺。

其余诸如叶逸等人俱在宗人府任职,而慎行司郎中,乃是叶阳泓的小儿子,年约二十五的叶焕。

叶焕是出了名的妻奴,疼老婆,成亲十年两人每天在一起的时间都在十个时辰以上!

叶焕被点为慎行司郎中以来,天天都是过来应个卯就回家了,一应事物都交给员外郎,之后上行下效,最后所有事情都堆积到了温擎手上。

一个小小的没有品级的番役头目,每天做着员外郎的差事。

叶阳泓也知道自家理亏,仰头看天,呐呐道:“今儿个天气不错,我们来院里下棋吧!”

叶阳弈连忙答应下来,指挥者叶逸几个侄子把战场挪到院里。

得,看来今天这事儿又是自己上场了。

温擎瞅着这帮滑不留手的老王爷王爷磨牙,甩手进了慎行司大牢。

慎行司大牢收拾的极为干净,各类刑具被窗外的阳光一照,闪烁着震慑人心的光芒。

梧桐被绑在架子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温擎挑选着刑具,不时转头看眼梧桐,惋惜道:“可怜了一张漂亮的小脸……”

申逸尘进入大牢就看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贴着梧桐惨白的脸划来划去,他轻咳一声不紧不慢地出声道:“温大人,这是做什么?”

温擎转身看着申逸尘,若有所思:“申大人来的倒是及时。怎么?您跟这个宫女有旧?”

申逸尘不料温擎这样伶牙俐齿,一怔之下竟是忘记了回答。

温擎冷冷一笑,待申逸尘反应过来,他已换上一副戏谑地的表情:“难不成申大人对这个宫女……恩?”

“胡说!我就是进宫看见太子殿下被这个女人刺杀,觉得好奇罢了。”申逸尘板着脸训斥,他走到梧桐面前捏住她的下巴,道:“我就是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谋害皇嗣!”

叶栀寒刚到大牢门口就听到这么义正言辞的话,她冷冷一笑,自己在永华宫都审了两轮人了,他们这边刚到慎行司,他们这是绕了几圈?

看来那些侍卫也不能留了!

申逸尘身为御前带刀侍卫,其父又是护国将军,掌大周所有军卒,申家势大,他即便不是侍卫统领也差不多了。

看来这次真的审不出什么了!

叶栀寒眸光一寒,大步进去,一把推开申逸尘,劈手夺过温擎手中锋利的匕首,抬手狠狠一划!

“噗!”

霎时血光四溅!

第九章 溜得倒是快

温热的血喷了四人一脸。

温擎傻了,申逸尘也傻了,嘀嗒更是尖叫起来。

谁都没料到!这个娇滴滴的公主殿下,面不改色地杀了一个人!

梧桐脖子低垂,喉管被割破已然气绝。

叶栀寒随手丢掉匕首,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脸上血迹:“嘀嗒,别叫了,不过死了一个宫女而已。”

嘀嗒连忙捂住嘴,一丝腥味在嘴里蔓延,她后知后觉发现刚鲜血渐到了嘴里,一阵恶心捂着嘴跑到一旁狂吐。

温擎从桌上拿起汗巾随便抹把脸,呲牙咧嘴道:“公主殿下下手倒是快。不过这人还没审呢,就杀了?”

叶栀寒冷笑道:“横竖审不出什么来,那我就杀了。怎么?我身为大周朝公主,杀一个弑主的奴才还要跟你解释?”

温擎哈哈笑道:“不用不用。就是既然都是死,还把人给送过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并不。”叶栀寒笑看温擎,慢悠悠道:“温大人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岂不是堕了温家的威名?”

温擎面容微变,旋即笑道:“温家有什么威名?也就我太祖的名声高一点,之后我祖父,父亲都是不入流的番役,看大牢的。没有入贱籍就不错了。”

申逸尘直到此时才回过神,震惊地看着叶栀寒道:“你怎么把人给杀了?”

叶栀寒扫眼申逸尘,根本懒得理他,转身往大牢里面走。

温擎好笑地看看这两人,抬脚跟上叶栀寒的脚步笑道:“公主殿下这是在找张嬷嬷跟刘嬷嬷吧?在这边分开关押。”

叶栀寒随着温擎来到关押二人的地方,大牢还是很空旷的,然而关押两人的位置也很巧妙,一左一右两个角落,可以看见对方却绝对听不见那边的动静。

叶栀寒含笑看眼温擎,踱步到张嬷嬷这边。

太子遇刺,张嬷嬷被押过来一路心惊胆战,她看到叶栀寒过来忙扑过来,“砰砰砰”磕头不停:“公主救救老奴!老奴不是有意懈怠!还望公主明察!”

温擎搬来椅子放到叶栀寒身后,轻声道:“公主殿下请坐。”

叶栀寒回眸看他一眼,拂袖落座,看向张嬷嬷:“说说吧,太子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刚才侍卫们带你们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才送到慎行司。”

温擎在一旁抖抖满是血的汗巾,又指指自己身上的血迹,道:“嬷嬷想好了再回答,刚刚公主殿下亲自手刃了梧桐。就因为她不说实话。”

公主殿下!

张嬷嬷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柔弱明媚的公主,才,才十三岁的孩子啊……

张嬷嬷喉头滚动,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昨儿个刘姐姐让我陪她喝酒,我们喝多了,今儿个太子殿下说要去御花园放纸鸢,老奴两人跟着过去,到了御花园就躲懒睡觉去了。”

“至于刚才侍卫们带着老奴走没多远就蒙了眼,一直带着老奴走,一开始老奴还知道是在御花园什么地方后来就不知道了,公主殿下!老奴句句属实啊!如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劈!老奴……啊!”张嬷嬷指天赌咒发誓,忽然指着斜对面的牢笼惊叫起来!

温擎转头看过去,赫然是刘嬷嬷用金簪刺破了自己胸膛自尽了!他下意思挡在叶栀寒面前,道:“公主殿下不要看了,刘嬷嬷自尽了。”

说完,他自嘲一笑,这娇滴滴的公主殿下刚刚亲手杀了一人,又岂会被这自杀的场面给吓住?

叶栀寒仰头看见他的神色,淡淡一笑,抬手道:“扶我过去。”

“是。”温擎微微欠身,伸出自己的胳膊。

叶栀寒抬手搭上他的手腕起身,走到刘嬷嬷牢笼前,垂眸看着她。

温擎上前检查,道:“已经死的透透了。”

他随身带着钥匙,旋即打开牢门进去搜检一番,身上东西也都一一搜出来放到牢门外地上:“没搜出什么来,不过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这位嬷嬷真好啊,这些首饰价值不菲啊。”

叶栀寒抬脚踢踢这些首饰笑道:“太子年幼,又是个男孩子,宫里要说金银器物那是不少,金银首饰却是没有的。而且这也不是宫中式样,所以也不是母后赏赐。”

至于这些首饰来路,不言自明。

温擎抬眸看向叶栀寒,与她清亮的眸子一触即开。

叶栀寒叹息一声,道:“罢了,回宫。”

温擎跪地道:“恭送公主殿下。”

嘀嗒吐了个昏天黑地,听到要回宫,勉强擦干净嘴起身跟在叶栀寒身后。

叶栀寒在门口没瞧见申逸尘,嗤笑道:“跑了?溜得倒是挺快。”

嘀嗒低声问道:“公主可问出什么了?”

叶栀寒摇头道:“没有。”

嘀嗒心惊道:“找不到谋害太子的真凶,如何是好?”

叶栀寒登上撵车,低头看着粉.嫩的指甲,轻笑道:“是我钻入牛角尖了,我是何人?我父亲又是何人?在这宫中,要处置几个宫人也是合情合理。既然问不出,那我就不问,所有人全部换过便是!”

嘀嗒一愣呐呐道:“这……不合适吧。”

“身为太子近身伺候之人,疏忽怠慢,以致太子被刺杀,难道不应该换?”叶栀寒声音森冷道:“没灭他们满门算是便宜他们了!”

上一世,身为太子的弟弟忽然没了,母后病重撒手人寰,很快父皇也跟着薨逝。

她一个刚刚十三岁,尚未及笄的少女,小小年纪便承担了整个大周朝的重任!

父皇堆积如山的政务,周边邻国听闻大周朝后继无人的蠢蠢欲动!

昔日对大周俯首称臣的后梁,晋两国在边关陈兵/日/日/操/练!

便是隔了偌大天元山脉的南越与大齐也都枕戈待旦!

她满心信任地让申家去边关震慑他国,内又任用任家子弟以平稳朝局,若不是她满心信任这所谓的好丈夫,闺中挚友,怎会最终让他窃国!

回到永华宫,叶栀寒便察觉气氛不对,她连忙招过微雨:“发生什么事了?”

第十章 自尽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看似平静的声音下藏着几分战栗,几分害怕。

跟在她后面赶来的温擎颇有些意外,刚才还杀人不眨眼的公主这会儿怕什么呢?

微雨垂首道:“太子殿下醒过来了,不过好像伤到了脑子,太医在诊治。”

伤到,脑子?

叶栀寒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好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伤到脑子什么意思?”

情急之下,叶栀寒声音中带了几分杀气,仿佛当年初掌朝政那般,杀伐果断,气势迫人!

微雨被吓住了,不敢回答。

温擎在一旁道:“回公主的话,伤到脑子,我们通常理解就是,人傻了。”

“什么?!”叶栀寒甩开嘀嗒的搀扶飞快奔往寝殿,嘀嗒,微雨两个连忙跟上,谁都没注意这个温擎是何时从慎行司跟过来的。

温擎看着手中小包裹,又左右瞧瞧没人跟着搭理自己,叹口气抬脚跟上。

太子乍然出事,永华宫一片忙乱,竟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陌生人,由他跟进了寝殿。

叶斐阴沉着脸坐在床沿,云皇后抱着太子叶卓寒依靠在床头垂头低泣不已。

叶栀寒冲进寝室扑到床前,看着太子呆滞的眸光,颤声道:“这是怎么了?”

太医院院判躬身道:“太子殿下许是在水下闭气久了,伤了脑子,神智有些不清……”

叶栀寒转身揪住院判衣领怒声道:“神志不清?你们不能治吗?!啊?!父皇养你们是一群废物吗?!”

太医院院判被勒地几乎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道:“这个……老臣试试看……”

“滚!”叶栀寒岂会不知这些太医的做事法则?

没病养身,病轻了往重里治,治好了方显自己的本事。

病重了,只管养身,好了,是他的功劳,不好,是病情凶猛!

叶栀寒冷目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来人给我张榜寻最好的大夫来给太子治病!”

叶斐转头看着叶栀寒,今日事发突然,太子被刺,醒来之后又伤了脑子,现在形同废人,一切的一切都来的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而在这个时候,是女儿以娇弱的肩膀撑起了一切,抓住了刺客审问宫女,现在又做主张榜找太医。

叶斐摆手让所有人退下,招叶栀寒近前:“怎么样?”

“问不出什么,我干脆杀了。”叶栀寒丝毫不掩饰自己做过的事情。

叶斐一怔,旋即道:“罢了,杀了就杀了,太子身边的宫人伺候不利,全都扔出去吧。”

父皇还是太过仁善。

叶栀寒躬身应下,众人就是看着父皇太过仁善,这才处处懈怠,甚至生了别的心思。其实就该趁着这次机会杀几个立威,然后恩威并施才对!

云皇后转头看向叶斐,哽咽道:“陛下,我的卓寒他……”

叶斐握住云皇后的手,柔声道:“我大周能人这么多,当然能够治好,皇后且放宽心。”

叶栀寒在云皇后身边坐下,凝目看着她:“母后千万不要哀伤,弟弟这样,更需要母后的精心照料才是,万一您哀伤过度病倒了,弟弟怎么办?”

云皇后从最初的后怕到现在的悔恨交加,以至于心死如灰,听了叶栀寒的话,她才想的明白:“是。母后知道了。”

云皇后转头看向叶栀寒摸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道:“听你父皇说,你救了太子之后便来回奔波,当心身体,别跟着病倒了。”

“母后放宽心,女儿知道怎么做。”叶栀寒抱一下云皇后,看眼神情呆滞的叶卓寒,救回了弟弟却傻了……

不过没关系!人救回来一切就都有希望!

叶栀寒深吸口气,道:“父皇,母后,沧澜宫上下人等都不能用了,重新调派人手还需时间,让太子先在我这里住着吧。我这几日住偏殿。”

云皇后却拿定了主意,摇头道:“你已经大了,跟太子住一处不妥当,还是让太子去我那里。”

帝后情深,宫中虽无后妃,不过两人却是依足了规矩分两处住的。

皇后住凤栖宫,皇帝住在承乾宫。

不过皇帝还是住在凤栖宫的时候多一些。

叶斐也点头道:“正是,就让太子住在凤栖宫,我暂时可以去住承乾宫。”

一时商定,便有宫女过去凤栖宫收拾。

当晚,太子便跟着皇后去了凤栖宫。

直到子夜,叶栀寒才处理完所有事情,叶斐虽然说放人,不过她也没轻易罢手。

忍冬杖责之后扔了出去,紫苑萱草两人派去罪奴做做杂役,其余除堇兰尽数逐出宫去。

堇兰尚算不错,留在了永华宫以观后效。

至于还在慎行司牢里的张嬷嬷,叶栀寒似乎忘了。

叶栀寒沐浴过后,嘀嗒在妆台前给她绞头发。微雨呈上来一个小小的包袱:“公主,这是慎行司的温大人送来的。”

温擎进来后见形势不大对,就趁机走了,东西却交给了微雨让转呈。

“这是什么?”叶栀寒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微雨道:“说是刘嬷嬷身上的物件,公主殿下走的时候没吩咐这些东西怎么处理,他就送了过来,说是也许有些用处。”

叶栀寒抬抬下巴,道:“放这里,打开我瞧瞧。”

微雨迟疑道:“刘嬷嬷在狱中自尽,这些东西会不会污了公主的眼?”

嘀嗒看眼微雨,公主殿下都亲手杀人了,又怎么会在意这个?她道:“放吧,没关系。”

微雨见叶栀寒没反对,把小包袱放在妆台上,轻轻打开。

叶栀寒凝目看过去,这小包袱应当是刘嬷嬷随身带的帕子,用料考究,也不像是衣服的边角料。上面的首饰较之之前多了几件,大概是贴身藏着之前温擎不方便没搜出来。

微雨擅针线活,一眼便瞧出来这帕子的来历:“这是出自大齐的汶锦,因花纹细密颜色艳丽而著称。这样的料子前几年宫中曾进过几匹,不过却没有这种航纹样的,想来是近些年的新料子。”

叶栀寒从首饰上扫过,忽见一枚簪子上似乎有字,她抬手捡起簪子递给微雨:“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第十一章 巫蛊

簪子末端很隐蔽地刻了一个篆字,微雨仔细辨认,道:“是一个月字。应当是京中钗月记的首饰。”

钗月记的东家是谁不知,不过里面的师傅却是出自南越,数年前逃荒过来的。

南越素来出美女,自然跟女子相关的产业也相当繁盛。

整个天元大陆,就属南越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精致。

这只钗看上去很简单,然而细节处理便是连宫中的匠人也是及不上的。

自然,东西好,也贵。

前世,申逸尘给她弄了不少来自南越的首饰讨她欢心。

叶栀寒再次从这堆首饰中拣出几件钗月记的首饰,道:“刘嬷嬷,可买不起这些首饰。”

微雨躬身道:“是。这一支钗便要二十两银。刘嬷嬷月银只有五两,月月都要寄回家中四两用以养家。”

一个还要养家的嬷嬷,是断断买不起这样贵重的首饰的。

叶栀寒抬眸看眼微雨。

微雨会意道:“奴婢这就带人去搜检两位嬷嬷住处。”

“不。”叶栀寒抬手道:“整个沧澜宫上上下下全部搜检一遍!”

微雨一怔欠身出去,点了八人随自己去沧澜宫搜索。

嘀嗒帮她梳顺了长发,轻声道:“公主殿下忙了一天,该休息了。”

“等微雨回来了我便休息。”

话是这样说,可今天这样奔忙一天,她也累了,便歪在榻上闭目小憩。

叶栀寒直到现在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重生了!

虽然太子伤了脑子,可到底人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叶栀寒长舒口气,目前紧要的是拔除宫中的钉子,给太子身边伺候的人都要重新筛选,还有太医院,御膳房都要仔仔细细地查。

这两处是重中之重,稍有疏忽便会让人有机可乘!

当然还有护卫皇城的禁军,守护京师邺城的京卫指挥使司……

禁军统领乃是任牧,武艺高强曾是江湖侠士,被叶斐所招揽。

他的忠诚,叶栀寒也不信,经历了丈夫,好友的双重背叛,现如今她是谁也不信!

叶栀寒思绪烦乱,然而她累了一天这会儿也在这纷乱的思绪中进入了梦乡。

一会儿是太子沉入水中她无力救助。

一会儿是任瑶瑶手拎满是鲜血的白狐嚣张大笑。

一会儿是父皇母后薨逝后满朝文武的诘问。

一会儿是昔日和善的叔父一个个以叶氏皇朝血脉逼宫。

一会儿是申逸尘深情的眸光,扶她登上帝位!

一会儿是大司命悲悯的眸光……

大司命……

大司命!

大司命!

“大司命!”叶栀寒低喃,猛然惊醒!

身侧烛火摇曳,她恍惚片刻看向嘀嗒:“我睡了多久?”

“才一刻钟。”嘀嗒捧上一盏热水,道:“公主用些热水吧,天晚不好喝茶,以免走了困。”

叶栀寒就着她的手稍稍抿一口看向外面:“微雨还没回来?”

嘀嗒道:“这里过去沧澜宫要些许时间,加上要仔细搜查回来也没这么快,公主还是再休息片刻吧。”

叶栀寒看眼窗外月光,想明白一事,大司命特地在自己生产之日赶来,怕不是已算出自己有此一劫?

所以助自己重生?

那为何不点醒自己呢?非要让自己丧命重生?

罢了。

不等深想,她自己先笑了,上一世自打有孕后,自己便把国朝所有事物交给皇夫申逸尘打理,全身心地信任,以至于申逸尘跟任瑶瑶在自己眼皮子地下眉来眼去都没发觉。

若是当时大司命果真告诉自己,皇夫窃国,她又如何相信?

罢了。

大司命费心助自己重活一世!那就活个精彩潇洒!让申逸尘跟任瑶瑶两个贱人双宿双栖永不分离!

嘀嗒瞅着公主神情变幻,一会儿哀伤一会儿困惑,这会儿忽然神情明朗,暗暗好奇:“公主殿下在想什么?”

“没什么。”叶栀寒笑笑,想通了,心事去了,她闭目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多时,微雨带人回来,让其余人在殿外候着,她轻手轻脚地进入寝殿。

嘀嗒听到动静转头对她竖指在唇边示意噤声。

微雨没再往前,遥遥看眼熟睡的叶栀寒,轻手轻脚地退到外殿。

一夜好梦。

叶栀寒再次醒来瞧见天光大亮,嗔怪地瞪眼嘀嗒:“你守了一.夜没睡?”

“怕公主醒来有事吩咐。”嘀嗒躬身道:“奴婢伺候公主梳洗之后便去休息。雨点一会儿过来伺候。”

叶栀寒跟叶斐一直仁善,除去太子身边是八个大宫女,日常四个大宫女轮换之外,叶栀寒与叶斐,云皇后身边都是四名大宫女,两人两人轮换伺候。

昨儿个雨点跟风轻休息,出事之后也都一直在宫中伺候,夜里值夜自然也是嘀嗒跟微雨两人一同伺候。

微雨本在外面脚踏上小憩,听到动静一咕噜爬起来,进入寝殿见礼后道:“公主殿下,沧澜宫已经搜查完毕,奴婢已经把东西带过来了,都在外殿。”

叶栀寒闻言顾不上梳洗急匆匆来到外殿。

殿中一张长桌,上面整齐排列着从沧澜宫搜寻来的物品。

微雨在一旁介绍道:“这些是从宫女房中搜出的,这些是从太监房中搜出的。这些是杂物房。这些是沧澜宫中各殿里面搜出来的物品。”

叶栀寒一一看过去,眸光在一物上顿住:“这是什么?”

微雨看过去,是一个脏兮兮的布老虎,道:“奴婢也不知,不过看着奇怪就带来了。是在太子殿下寝宫床脚发现的。也或许是太子殿下幼时失落的?”

宫里无论哪一处殿宇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人打扫,即便是无人居住的宫殿也是定期清扫的。

更别提是太子殿下的寝宫了,边边角角乃至上方藻井都会彻底打扫,更遑论寝宫的床脚了。

这么脏的布老虎。

叶栀寒拿起布老虎翻来覆去地看:“床脚很脏吗?”

“不,很干净。所以这个布老虎看着格外地脏,奴婢才带了回来。”微雨回道。

叶栀寒抬手道:“剪刀!”

雨点捧着针线篮子进来,闻言立刻上前送上剪刀。

锋利的剪子剪开布老虎细密的针脚,露出里面塞地紧紧密密的棉花。

叶栀寒扔掉剪刀把棉花掏出来,里面赫然是扎满针的小人儿!

“巫蛊!”嘀嗒惊呼,她一眼便瞧见上面写的生辰八字,不是太子殿下的又是谁的?

叶栀寒继续把东西往外掏,竟然又掏出另外一个扎满针的小人儿,这个人儿做的更加精致一些,奢华的锦缎衣裳,满头珠翠,却七窍流血!

“母后……”叶栀寒声音微颤,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断然不会信这巫蛊之祸,可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她满心后怕!

第十二章 白狐

嘀嗒机灵,连忙道:“奴婢去吩咐人备撵。公主殿下梳洗过后快去见陛下!”

撵车准备需要时间,叶栀寒快速梳洗,登上撵车后看眼满眼血丝的嘀嗒,道:“你去休息。雨点风轻跟着我!”

“是!”嘀嗒没有逞强,躬身应下,把东西交给雨点两人。

送走叶栀寒,嘀嗒却没有去休息,跟了公主一日一.夜,她大概也摸清楚了公主所疑之处,一叠声地嘱咐人去办事。

天色刚亮,叶斐也是刚刚起身,站在床前让静雨湘君二人穿衣。

叶栀寒不等通报急冲冲闯进来,看到静雨跟湘君两人劈手把手中布老虎扔到两人脸上:“宫中行压胜之术!你二人作何解释!”

静雨猝不及防被布老虎砸在脸上,当即跪下,看着一同跌落在地的布老虎,面色惨白。

叶斐看着叶栀寒,不解道:“什么压胜之术?”

雨点捧着托盘上前跪下:“陛下,这是从这只布老虎里面取出来的。”

叶栀寒在一旁看着跪在地上的静雨湘君二人,冷声道:“儿臣昨日命人去沧澜宫搜检,刘嬷嬷住处搜出大量财物,其余宫女太监处亦有不少不属于宫中的各种财物。”

叶斐弯腰捡起这只布老虎,他认得这只布老虎!叶卓寒还未出世,静雨便每天在做,后来布老虎不知道怎么就丢了!

他看向托盘上两只人偶。

静雨伺候自己多年,叶斐自然认得她的针线!

叶斐手都抖了:“你二人竟然如此狠毒!来人!给我拖下去杖毙!”

“陛下!”静雨湘君二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斐,杖毙?!

一向仁善,连个兔子都舍不得杀死的帝王竟然要将伺候陪伴了他多年的贴身宫女杖毙?!

不等两人多言,叶栀寒带来的人立时把两人堵上嘴拖了下去。

叶栀寒看着呆滞住的叶斐,上前轻轻拿过他手里的布老虎,轻声道:“父皇,两个狼子野心之人不许父皇伤身。快些梳洗,应该上朝了。”

叶栀寒说完施礼退出来,唤了太监弓文海进去伺候。

叶栀寒低头看着手里的布老虎,还是有些不解,这个布老虎满是尘土,很明显是被从哪个角落里面拖出来的。

可是沧澜宫打扫地那么干净,即便是布老虎藏在那里多年并且一直在那里藏着,不至于这么脏啊。

怎么回事?

叶栀寒翻看着布老虎,忽然发现略微泛黄的棉花上投出一丝血色,她把棉花揪出来放在鼻端闻了闻。

鲜血的味道。

有人放进去的!

对方受了伤一定会在现场留下痕迹!

叶栀寒脚步一顿,果断转向沧澜宫方向。

眼尾余光看到太极殿。

被关在太极殿内灌下鸠酒,分明是上一世的事情,然而严格算来,却是发生在昨天!

叶栀寒手指轻颤不自觉走向太极殿。

小茶房的房门紧闭,一把大锁挂在门上,小太监弓帅儿拎着水过来,瞧见叶栀寒站在门口连忙见礼:“公主殿下。”

“打开门。”叶栀寒轻声道。

小茶房是在皇帝上朝时候用的,弓帅儿便负责这边小茶房一应事物,颇为清闲。

“是!”弓帅儿拿出钥匙打开小茶房的门。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飘出来,弓帅儿脸色一变,飞快关上房门利落地锁住!挡在叶栀寒身前扬声道:“公主后退!来人!”

呼啦啦数名御前侍卫过来,俞崇俊握紧手中刀鞘看向弓帅儿:“发生何事?”

弓帅儿一指小茶房道:“里面有血腥气!”

这两日宫里事多,俞崇俊也多了几分戒心,他看眼叶栀寒道:“保护好公主殿下!”

“是!”

众侍卫将叶栀寒团团围住护在中间,俞崇俊拔出佩刀看向弓帅儿:“开门!”

弓帅儿轻手轻脚地上前开锁。

俞崇俊一脚把门踹开!

一道白色影子从茶坊冲出扑向叶栀寒!

数名侍卫拔刀相向愣是被它寻了空隙准确无误地扑入叶栀寒怀里!

血腥扑鼻。

叶栀寒垂头看去,雪白雪白的团子身上满是血污,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含泪看着自己。

狐狸?

她莫名想起任瑶瑶手里拎着的那只满是血污的白狐!

它怎么在这里?

白狐仰首对叶栀寒哼哼,细嫩的声音颇有几分可怜。

俞崇俊也看到这是一只白狐,他进房间查看一番回转,对叶栀寒道:“公主殿下,这不知哪里来的白狐,把它交给微臣带出去处理掉吧。”

“不用。”叶栀寒直觉反驳,她轻轻抚摸白狐的头,笑道:“这白狐与我有缘,就跟着我吧。去叫太医前去凤栖宫候着,我稍后过去。”

“是。”俞崇俊一礼看着叶栀寒抱着白狐离开,转头又看向茶房,百思不得其解:“这茶坊只有一扇门,连窗户都没有,这狐狸怎么进去的?”

宫内的每一扇门都做的严丝合缝,上锁以后连跟头发丝都进不去!

弓帅儿也纳闷:“昨日离开的时候我检查清楚的,里面别说狐狸,蚂蚁也没有一只。这门缝也钻不进去啊。”

叶栀寒抱着白狐来到沧澜宫,让一众人等在宫外候着,只身迈入宫门,她垂首拍拍白狐,笑道:“小白狐,你听得懂我的话么?”

“唔~~~”白狐低低叫一声,看她一眼。

叶栀寒瞅着它嗤笑道:“你呀,是大司命一并把你送来的还是你自己跑过来的?过来看看,你是不是把一个布老虎扔到了殿里?”

“哼哼……”白狐哼哼唧唧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蠢死了!

信了那一对狗男女害了自己跟孩子还不够,重生也没把握住机会把人给弄死,还要自己出力。

不过它是不会承认的!哼!

这小东西傲娇的眼神完完全全泄露了自己的想法。

叶栀寒轻笑,小东西鬼主意还挺多!她甩手把它扔出去:“去!你是从哪儿找出来布老虎的?又是怎么送进殿里的?”

“吼!”

白狐怒吼,也不知是太小了或者怎样,这一声怒吼没有丝毫威慑力反倒跟小猫叫一般。

白狐生着闷气,搜一下跳上正殿房顶,在屋脊的琉璃瓦上扒拉一下。

叶栀寒快步走进正殿仰头看去,晨光从屋顶上照耀下来,她问:“从这里找到的?”

白狐灵巧地从洞里跃下,轻巧地落入她怀里哼叫两声惬意地闭上眼。

第十三章 做工好生精致

叶栀寒拍拍白狐的脑袋笑道:“看你这么灵活,受伤不重吧?我让人给你洗洗然后包扎一下。”

“嗯哼……”白狐嘤咛一声舔舔她的手指,细细小小的声音就好像一只小奶猫。

叶栀寒的心瞬间萌化,抱着小白狐出去,吩咐雨点等人:“正殿房顶漏了,吩咐人过来修,看天色……”她抬头看看风和日丽,不过空气中微微有一股湿意,略显闷了一些:“大概要下雨了这几日,快些修好。对了,雨点,你亲自去把白狐洗干净,轻一点。”

“是。”雨点轻手轻脚地接过白狐。

凤栖宫外,叶栀寒到达,白狐也被洗干净送过来。

叶栀寒接过白狐轻声道:“只盼你能哄着母后跟太子。雨点,巫蛊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许提!”

“是。”雨点等人躬身应下。

叶栀寒这才迈入正殿。

云皇后素来喜静,近身伺候的人不多,不过此时殿内里里外外的人却是不少。

她看向宫女问道:“皇后起来了?”

“起了,正在跟太子用饭。”宫女欠身道。

叶栀寒连忙抱着白狐进去,笑道:“太子,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云皇后转头看过去,见是女儿,挤出一丝笑:“这么早啊,吃饭了没?来一起用膳。”

叶栀寒把白狐交给雨点,侧身坐下净手,笑道:“还没,这不是过来母后这边蹭饭吃了吗?我看看母后给太子弟弟做了什么好吃的。”

“杏酪,乳酪,香酥苹果,合意饼,奶汁角,金丝雀酥,干连福海参,五彩牛柳,龙须面,生烤狍肉……”

叶栀寒流着口水一道一道念菜名,拿起筷子夹一口,眼睛锃亮:“好吃!弟弟吃这个!”

叶栀寒夹一口龙须面用手托着送到太子嘴边:“啊,尝一口。”

“啊……”叶卓寒张开嘴同样“啊”出声。

叶卓寒很乖巧听话,好像是才满周岁的孩子一般,饭到嘴边就张嘴,不过一双眼睛咕噜噜地只跟着白狐转。

少时太医进来:“公主殿下。”

叶栀寒对雨点抬抬下巴道:“喏,就这个小畜生给我看看。”

“吼!”白狐愤愤怒吼,你才小畜生呢!可狐小声弱,可像是撒娇。

云皇后这才瞧见她竟然带了一只白狐:“这白狐皮色不错,哪儿弄来的?”

“带给弟弟玩儿的。”叶栀寒接过云皇后手中羹碗,道:“母后用饭吧,我来喂弟弟。把白狐抱下去,检查好了再送来。”

叶栀寒本乖乖吃饭,听到要把白狐送走,闹起来:“不要!不要送走!不要!”

云皇后闻言连忙抱住叶卓寒,一叠声地对雨点道:“不抱走!不抱走!”

雨点忙上前把白狐递给叶卓寒看。

叶栀寒柔声哄道:“弟弟莫慌,你看白狐受伤了,要让太医给白狐治伤,养好了才可以陪弟弟玩儿是不是?”

雨点配合地撩起白狐的毛发。

白狐受伤本不重,都是皮外伤,这会儿已经结痂了,不过这纵横交错的伤倒很是有些恐怖。

“怕!”叶卓寒看不得这个,惊呼一声转头抱住云皇后的脖子瑟瑟发抖:“娘,我怕。”

“乖不怕不怕。”云皇后轻拍叶卓寒的背,对雨点摆摆手:“快送下去。”

“是。”雨点抱着白狐跟太医连忙退下去。

叶栀寒看着叶卓寒这般小儿作态,忧心道:“母后,太子弟弟的病……”

云皇后哄好了叶卓寒,让雪真芷芊二人带他下去玩儿,才幽幽地叹口气道:“太医说,如今这般小儿态已是不错了。至少没疯疯癫癫的。且先治着后面再说。你父皇已经把皇榜贴出去了,有真才实学的自会层层筛选送进来。”

“不知父皇派了谁去做这件事?”叶栀寒轻声问道,申家与任家把持朝政,朝中不知还有何人可用。

云皇后笑道:“这等大事,自是……”

“皇后娘娘,户部尚书夫人丁夫人求见。”宫女进来秉道。

云皇后一愣转头看看更漏:“这才几时?”

如今已快入夏,天亮的早。

叶栀寒疑惑道:“辰时还未到,这丁夫人……太早了吧?”

云皇后身为国母,却另有想法,她起身道:“让人进来。”又对叶栀寒道:“许是有什么急事也未可知。你先用饭。”

叶栀寒也好奇这丁夫人一大早的过来干嘛,笑道:“母后,儿臣吃完了,儿臣随您一道儿过去。”

云皇后瞧她一眼,抬手道:“还不快跟上?”

大殿内,丁夫人带着女儿赵秋娴静候,听到动静连忙叩拜。

赵秋娴第一次入宫,纵然在家时被多次叮嘱要守规矩,不要东张西望,她还是忍不住悄悄抬头看过去。

帝后恩爱,宫中也无琐事缠身,更无后妃淘气气她,云皇后保养得宜,三十许的妇人犹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纵然被太子病情所累,也不过看着憔悴了一些,姿容并无半点损害。

叶栀寒肖母,承袭其美貌,其气度更是雍容华贵让人不忍逼视。

赵秋娴顿时有些自卑低声道:“母亲,皇后娘娘这么漂亮,女儿可以吗?”

“你懂什么!噤声!”丁夫人低声斥责,眼尾余光瞧见皇后脚步近了,连忙高声道:““臣妇,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荣昌公主。”

赵秋娴也连忙跟着丁夫人叩拜:“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荣昌公主。”

云皇后瞧见丁夫人身边竟然还带着一个人,微微诧异:“丁夫人不必多礼,这是谁?”

丁夫人起来,笑道:“这是小女,秋娴,秋娴来上前让皇后娘娘看清楚。”

“是。”赵秋娴应声,莲步轻移上前两步仰首看向云皇后。

叶栀寒冷眼打量,这赵秋娴生的也算是端庄,只一双眼睛太过无礼了点,盯着母后一直瞧,她轻笑道:“怎么?赵小姐这是看上瘾了?看不够?”

赵秋娴连忙低头往后退,道:“皇后娘娘与公主殿下生的真好看,臣女一时看呆了。”

云皇后和善笑道:“无妨。对了丁夫人前来可有要事?”

丁夫人抬眸仔细看眼云皇后,笑道:“听闻太子殿下落水,身子有些不大好。臣妇当年曾经随夫去过南越,得了一张方子,说是专治落水之症,因此连忙送来。”

叶栀寒瞧着丁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眸光一闪,起身过去亲手接过她手里的荷包笑道:“这做工好生精致。”

丁夫人谦逊又自豪地笑道:“是秋娴闲来无事做的,入不得公主殿下的眼。”

第十四章 你们是为太子之位而来!

“既然入不得眼,那就不要拿进来了。”叶栀寒打开荷包把里面药方拿出来荷包扔给丁夫人,转身翩然回到云皇后身边,展开药方查看。

丁夫人与赵秋娴都不料这个公主如此干脆利落地扔了她的荷包,两人面面相觑。

丁夫人强笑道:“只托着一张药方进来不好看,所以就带了一个荷包。”

叶栀寒瞥她一眼道:“还有檀木匣子,不拘什么也比拿不出手的荷包好。”

……

赵秋娴气地脸色涨红:“你……”

“秋娴!”丁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女儿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拽着她道:“那个,臣妇家中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云皇后看着两人拉拉扯扯地出去,嗔怪地看眼叶栀寒道:“你呀,这张嘴还是不饶人。”

“这个时候过来谁知道是不是好心的。”叶栀寒根本不信任何人!她瞟眼药方想扔掉,又想万一这方子真的有用呢?

她转手递给蓝沁:“拿给太医查验,可用便用,若是不可用……这丁夫人若有谋害之心……”

云皇后惊讶地看向叶栀寒,打断她的话:“栀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母后还是太过仁慈。”叶栀寒在云皇后身边坐下,柔声道:“母后,太子弟弟落水,幕后主使尚未有头绪,一切当小心谨慎才是。”

云皇后蹙眉道:“那也不应草木皆兵。更何况她也是好心,不想用便扔到一旁去便是了,当着面留点面子给人家,好歹也是朝廷大院的夫人。”

叶栀寒总觉得他们目的不纯,不待多想便听人禀报说吏部尚书,吏部侍郎,御史大夫的夫人等人来请见。

一个两个过来也就罢了,这成群结队地过来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颇有些纳闷。

蓝沁看云皇后与叶栀寒脸色不对,轻声道:“皇后娘娘,太子受伤,娘娘心情不大好,还是拒了吧。”

叶栀寒赞赏地看向蓝沁,连理由都给找好了,不错不错。

云皇后却道:“让他们进来吧。”她看向叶栀寒,轻声道:“你父皇多年来宫里只我一人。当年母后刚刚生下你,御史言官,文武百官都在谏言你父亲广纳后宫,甚至还有人参我善妒,不配为一国之母。你父皇顶着压力没有纳妃,直到卓寒出生,立刻立为太子,朝臣们的声音才小了一些。”

蓝沁在一旁心疼万分:“岂止是陛下顶着压力?便是娘娘这些年也时时刻刻警醒自己,宽厚下人,便是命妇们偶有冒犯也不计较这才有了贤名。然而即便如此……”

“蓝沁!”云皇后瞪她一眼,斥道:“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叶栀寒无语,堂堂一国皇后,召见命妇居然用“请”字!她看向云皇后正想说话,已被她的手指挡在了唇上。

云皇后道:“身为公主要有一个当做公主的威仪,气度,不要如此咄咄逼人。”

“是……”叶栀寒有些泄气,命妇们进来,起身站在一旁。

跟以往他们单独觐见不同,今日他们每人身边或多或少都跟着一到两个妙龄少女,十五六岁的有之,十二三岁的亦有,每人打扮的皆花枝招展,一时间燕瘦环肥,莺莺燕燕,在这庄重的大殿内格外亮眼。

“臣妇,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殿下。”

叶栀寒冷眼瞅着这些少女们,其中有几个还是自己认识的,以前跟任瑶瑶在宫外玩耍,宫中宴饮也见过几个,只是今天来这么多干嘛?

联想到刚才云皇后所说文武百官们因母后生了自己这么一个公主,就谏言父亲纳后妃,这些人莫不成……

真是放肆!

太子刚刚被诊断出神智有损,这些命妇们就迫不及待地带着自家女儿过来面见!

这是逼宫么?!

叶栀寒俏脸含霜地看着一干命妇,见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话,不耐道:“有话赶紧说,有屁赶紧放!皇后忙着呢!没工夫跟你们东拉西扯!”

吏部尚书夫人,王夫人斜觑叶栀寒一眼,淡笑道:“公主殿下果然孩子气,说话都这么不拘小节。”

云皇后瞪叶栀寒一眼,满含歉意地对王夫人道:“这几日宫里事物繁多,荣昌公主是忙得倦了,一时间说错话了,荣昌还不快跟王夫人道歉!”

若是以前,叶栀寒说不得要顺从云皇后的命令,可如今,她怎么会?

叶栀寒看向云皇后,肃容道:“母后,您也说了,我是公主殿下,是我大周朝皇帝亲封的荣昌公主!她一介命妇,胆敢质疑我,我为何不能训斥?”

御史夫人瞧王夫人吃瘪,上前一步道:“公主殿下所言正是。您贵为公主殿下是不容我们这些命妇置喙。不过既然身为公主殿下,那就要有公主殿下的仪态,否则有失国体。”

“哦?”叶栀寒扬眉,俏目含怒道:“御史夫人是代御史大人行御史之责吗?”

御史夫人不卑不亢道:“不敢,不过身为天家子女,一言一行皆代表了我大周朝的形象,还望公主殿下谨言慎行,莫要丢了我大周朝的脸面。”

叶栀寒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一个国家的脸面还需要我一个公主维持?那么我请问夫人!我大周朝皇后,公主,不被命妇们放在眼里,是否有失我大周朝的体统?!是否有失皇室威严?!尔等罔顾身份斥责我与皇后,难道不是以下犯上?难道我们处罚不得?!”

叶栀寒一席话说的御史夫人哑口无言,她冷哼一声接着道:“太子殿下刚刚落水,宫中一片忙乱,你们即便是探病也该选好时间,现在天色刚亮,前面早朝刚刚开始,后宫早膳尚未吃完。你们在这里说说笑笑迟迟不走,又是何居心?难不成……”

她美目流转,在各家小姐脸上扫过,冷笑道:“宫中刚刚遭逢巨变,难不成你们就带着自家小姐过来想要送入宫中为奴为婢伺候太子殿下不成?”

胡说!他们分明是要送女儿进宫为妃!

太子傻了,他们才不会让女儿进宫伺候一个傻子!又有什么前途?

更何况太子才八岁!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夫人看着云皇后义正言辞道:“国朝后继乃是大事,我们进宫自是为着太子殿下而来,不过却不是伺候太子殿下,而是想看看太子殿下的病情。”

叶栀寒可不听他们胡言乱语,嗤笑道:“我看你们不是为着太子殿下而来,而是为着太子之位而来!”

第十五章 逼宫

云皇后一惊,命妇们一反常态带着各家女儿进宫,她虽有猜测,却不敢确定,不料女儿竟然这么说了出来!

当年生叶栀寒的时候她便难产伤了身子,之后迟迟未能有孕,在诞下太子之后,她身体更是大不如前,中间也有过怀孕却都因为身体不好没出三个月孩子就没了。

此次太子出事她还没想到这一节,不过这命妇们接二连三地带女儿们进宫,她也意识到了,此事只怕没这么简单。

王夫人饶是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此刻被叶栀寒这么赤果果地揭穿用意,还是觉得有些虚,迎着叶栀寒洞彻一切的目光,她不由后退一步道:“公主殿下真是多虑了。我们只是来探望太子殿下。并无他意。”

“最好是没有别的意思。”叶栀寒冷眸在一众妙龄少女的身上扫过,凉凉道:“不然,我叫你知道,这宫中的枯井之内,到底有多少副无名枯骨。这看似繁花似锦的宫内,又有多少冤魂!”

似是一道冷风打殿外吹进来,众人齐齐一个哆嗦,一众少女们更是不由往自家母亲身边凑了凑。

偏王夫人的女儿刘月容镇定如斯,全程低眉顺眼地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场面弄得这么僵,云皇后看不下去,抬手让人散了,等人都走光了,看着这个半大的女儿也不知说什么好。

大周朝女子成亲偏晚一些,不似前朝十来岁就定亲,十五六岁已是孩子的娘了。

如今大周十三四岁尚未议亲者颇多,大多也都是十五岁才开始相看,十八岁左右成亲,当然也有交好的人家自幼便定亲的。

好半晌云皇后收回思绪道:“你也不小了,申家前段时日跟我商议想要定亲。你现在这样,过了门会让婆婆喜欢吗?看来还是要多留你几年好好教教你规矩才是!”

叶栀寒瞠目结舌地看着云皇后,她素知母后心软,仁善,却不知竟然退让至此!

她定定神,看着云皇后道:“母后多虑了吧?且不说我暂时……”

她顿了下,不确定周围的宫女有没有被申逸尘收买,她话锋一转撒娇道:“女儿还不想嫁人呢,女儿想要多陪伴母后一段时日。更何况现在宫中事物繁多,女儿总要看着太子弟弟痊愈才想着终身之事。更何况,我身为公主肯下嫁他们活该感恩戴德,还要对我诸多挑剔?是觉得自家祖坟足够宽广,祖先太过寂寞,所以想要提前陪伴列祖列宗?”

额……

“栀儿!”云皇后沉了脸,斥道:“你如今怎么变得这般咄咄逼人?满身戾气?还有一个公主的样么?”

叶栀寒抿着唇,她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伤害太子的幕后凶手尚未查出,命妇们又趁着太子病着,竟然这么快进攻明目张胆催促母后替父皇纳妃?!而且连人都带来了!

若不是自己在这里,母后会不会被逼着留下几个,今晚就安排侍寝?!

他们把父皇当什么了?

配种的公猪吗?!

叶栀寒气的胸膛一起一伏,忽然想到命妇们都来后宫了,朝堂御史那么多,父皇会不会也被御史逼着纳妃?死谏么?

上一世,为了不让她登基继承皇位,几个老不休的御史可是争先恐后地撞死在了太极殿之上!

叶栀寒豁然起身,急匆匆往太极殿赶:“雨点,多叫几个侍卫跟我走!”

云皇后瞧她脸色不对,忙叫道:“栀儿!你去哪儿!”

叶栀寒停住脚步转身认真看着云皇后,道:“母后,儿臣去太极殿看看。母后心软仁善不要紧,只是要记得,后宫之内不能进任何一个妃子!包括不容许任何一个宫女爬床!母后珍重!”

叶栀寒郑重一礼转身匆匆离开。

云皇后气到手发抖,这孩子管了后宫还管朝中政事?

“你,你看看这孩子……”云皇后气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蓝沁上前安慰道:“皇后娘娘不要生气。公主殿下这般也是为了娘娘,为了太子殿下。”

“可是她这样得罪了朝中重臣!以后还不知如何说她!”云皇后当年着实是被御史言官给弄怕了,“人言可畏!她一个小孩子如何懂得!”

蓝沁轻叹口气,道:“可是娘娘,公主殿下有句话说的对,公主殿下是我大周朝的公主,再不济也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可如今太子殿下被人所害,凶手没查出来,我们宫中本就一团乱麻,若是再进新人,漫说您心中会有多么难过。也不说日后太子殿下与您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威胁。只说进了这么多人,您觉得日子过得舒心么?会觉得安全吗?”

云皇后怔怔看着蓝沁,便是一个宫女也这般说,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想左了?

朝堂上今日吵得不可开交,所有人都围绕一个话题,那边是:

广开后宫!纳妃!为大周皇朝,为叶氏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叶斐气的不轻:“朕早年已经说过!不纳后妃!不纳!你们听不懂是不是!”

“可是太子殿下如今病情尚未明朗,为我大周万年计,自然要广开后宫,以绵延子嗣!”

“你们也说了太子病情尚未明朗!若是治好了呢?”叶斐忍不住站起,这帮臣子们!欺人太甚!

“治好了,太子多几个兄弟,我大周朝多几个文治武功皆好的王爷,岂不是我大周一大美事?”

“臣附议!我大周朝皇子素来稀少,东城门外皇族驻地空荡荡一片,多浪费不是?”

“陛下!为我大周江山计!还请广开后宫!”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叶斐上前两步,站在丹陛前斥道:“你们这样是要逼宫吗?!”

御史大夫江翌一撩衣袍俯身叩拜,然而口中却掷地有声道:“老臣不敢!但是陛下!太子如今心智有损是事实,若是好了还好说,若是不好,日后我大周皇朝后继无人啊!陛下!老臣今日便跪在此,陛下若是不答应广开后宫,老臣便不起了!”

“臣等愿长跪不起!”御史中丞黄禹碹跟着下跪。

立时,朝中所有臣子跟在御史大夫之后跪拜不起。

第十六章 我想去国子监念书

御史蔡捷没跪,挺直胸膛,朗声道:“臣愿死谏!请陛下纳妃,为我大周万万年绵延子嗣!”

蔡捷说完冲向殿中金柱!

“拉住他!”叶栀寒刚到大殿门口便瞧见此人要死谏!

侍卫飞身挡在金柱前。

“噗”蔡捷没觉得疼,纳闷地抬头,对上侍卫木然的脸庞。

叶栀寒快步进殿,手一挥道:“来人!把殿上金柱外面所有廊柱栏杆都给我裹上!你们御史要死给我死远点!别给我死在大殿上!我不管以往这太极殿上死了多少人!现在不许死在这里给我添晦气!”

宫中金柱建造全用金丝楠木,质地坚硬异常他卯足了劲儿撞上去绝对死的透透的!

雨点躬身应下,带领宫女们快速拿毯子把太极殿的金柱包裹上。

叶斐瞧见女儿进来,对她招招手:“栀儿上来。”

叶栀寒来到叶斐身边深深一礼:“父皇。儿臣刚才擅做主张,还望父皇见谅。”

“无妨,你做的很好。”叶斐拉起叶栀寒,若是真的让蔡捷死在大殿之上,皇后那边该承担多大的骂名?她该有多伤心?

叶栀寒看着叶斐,见他果真不在意,想了想,道:“若是父皇信任儿臣,今日之事交于儿臣处理如何?”

“好,你来你来。”对着这群老顽固,叶斐是身心俱疲,女儿可以承担起来,他自是乐意的。他转身坐上龙椅,对叶栀寒抬抬手。

叶栀寒含笑一礼,转身看着大殿内齐刷刷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

今日不算是大朝会,来的人却挺多,左右两列文武分列。

一侧以任丞相为首的文官。

一侧是以护国大将军一等忠勇公申博为首的武官。

她看着这些人含笑道:“你们说,若是父皇不答应,你们就一直跪着是吗?”

“事关江山社稷!我等自是诚心请求陛下纳妃!”申博直起上半身看着叶栀寒。

纵然头发花白,申博亦是精神烁熠。

跟他差不多大的丞相任雄则倍显老态,颤巍巍地抬头看着叶栀寒道:“公主殿下身为大周朝公主,当要为大周考虑,太子如今这样,如何能够承继国统?如何能够令我大周内政修明,法纪严肃?”

叶栀寒看着这老东西侃侃而谈,眸光流转,道:“诸位大人也许还不知道。谋害太子之人不光是那么一个小宫女,而是另有其人。幕后真凶还没抓到!”

“现在太子病情尚不明朗,尔等前来逼宫。朝会之上要死谏,后宫之中各位夫人带着各家女儿直接送进宫来。我就有些奇怪了。”她眼眸含笑,话语冰冷:“你们这么积极地为陛下选妃,我是不是该多想一想?待到你们的女儿诞下龙子,你们是不是就可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恩?那这么一来,太子遇害,对谁有利,那么谁就是凶手!此时此刻!谁要我父皇纳妃!乃至过继皇族子弟立嗣!那都等同刺客同党!其罪当诛!”

叶栀寒眸子冰冷,一字一句直接揭穿这满朝文武百官的私心!

任雄俯身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微臣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叶栀寒冷笑,欲待反驳,话到嘴边上却咽了回去,现在还没有可以取代任家的人,不能动,她轻笑道:“任大人没有,不代表别的人没有!再者说了,任大人又不是凶手怎么会知道凶手的想法?”

任雄面色不变,定定道:“若是公主殿下有此忧虑,那就开从民间选拔优秀平民女子入宫,但凡官员子女不可参加如何?”

到底是老狐狸!

叶栀寒眸光如刀般看着他,只听众臣子们山呼海啸地跟着一串: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叶斐瞧见叶栀寒被问住,沉声道:“朕的太子尚未痊愈,朕没有选妃的心思,你们都退下吧!”

叶斐起身就走!当年被这些臣子们逼着纳妃,那么多年,他早锻炼出来了。

走几步叶斐一拍脑袋,把宝贝闺女忘下了!他转身拉住叶栀寒就走:“走走走,我们不跟他们耗着,愿意跪就跪着吧!朕会让人给他们准备好饭食的。就是他们从没死谏过,刚才倒是把我吓到了,你的主意不错,我让人把这宫里宫外都看好了!不对!我回头就拟旨!让他们谁都不许死!”

叶栀寒本满心怒气,听着叶斐如此说噗嗤乐了:“父皇这把好没道理。生老病死,别人不说,这御史大夫跟御史中丞大人两个都已过天命之年,快达耳顺了,这老人家摔个跟头都可能摔死,您这般,岂不把人给吓死?”

“还是吓死好了!”叶斐翻个白眼,这群臣子没一个省心的!

她还从未见过父皇这一面呢,叶栀寒闷笑不已,父皇在他们面前是一个严父,在母后那里,又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好丈夫,在宫人面前更是没什么架子,好似一个和善的大家长。

没想到父皇在这些臣子面前竟然这么会耍无赖!

叶栀寒笑到最后忽然怔住,若是父皇有办法压制住这些臣子,能够弹压住他们,或者能够跟他们制衡,怎么还需要耍无赖?全然不像一个君王!

若不是大周朝在几代帝王的治理之下国泰民安,给了父皇一个太平盛世,父皇这样,只怕也是一个祸国昏君吧?

前世叶栀寒在父皇过世后监国数年,登基为帝五年。虽然素来把朝政之事交给申逸尘处理,可对于朝中制衡之道还是熟悉的。

她看向叶斐,问道:“父皇,我想去国子监念书。”

“为何要去国子监?”叶斐绕过承乾宫,直往后面凤栖宫过去,皇后一定受委屈了。

叶栀寒垂眸笑道:“父皇不觉得,申大人跟任丞相的权柄太大了吗?父皇信任他们是好事,可若是有一天他们心怀不轨……我们还是要早作打算。”

叶斐本想说她多虑了,可想起刚才太极殿上的逼宫,他也是满心怒火,自己是一国之君,这些朝臣居然管到自己床上来了!

他重重点头道:“好!你且去!想怎么玩儿交给你了!”

“多谢父皇。”叶栀寒欢喜一礼,蹦蹦跳跳跟上叶斐脚步,道:“父皇,关于弟弟的病症,女儿想去天元山脉去请大司命。”

第十七章 快马加鞭

叶斐诧异道:“你这又要去国子监,又要去天元山脉的,到底要去哪里?”

叶栀寒道:“宫中的御医一些普通病症那是好手,可太子弟弟这病症,我觉得还是要去请大司命比较好。若是果真无法治愈,父皇要早作打算才好。”

勉力救下太子弟弟,母后跟父皇还好好的,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

叶栀寒却还想更好一点,弟弟健康成长,父皇母后长命百岁。

叶斐颔首道:“不过此事还是派使者前去相请比较好。你身为公主跑这么远不合适。你也说了幕后真凶还没抓到,你也放心走那么远?”

叶栀寒却道:“防不胜防,此事还需要父皇跟母后能够狠下心来,日后宫人但凡懈怠或者犯错一定要严惩!即便舍不得杀人,也要杖责之后逐出宫去!”

“我知道。”叶斐点头,禁不住想起幼时从母后那里听说过的宫中旧闻。

先帝宫中妃子并不多,明面上看着和睦争斗不多,但是暗中较劲使绊子数不胜数。

不过因着都在背地里,漫说是他,便是几个兄弟姐妹也只是听闻而自己未见过也未经历过。

自从叶斐登上帝位,宫内人口简单,他便渐渐忘记了这些。

回想昔日,事事经不起推敲。

他郑重颔首道:“你放心去便是,宫里有我,定不让你们母子受委屈。”

叶栀寒长松口气,父皇愿意去做就好:“还有一事,朝堂上,父皇不妨多多提携新人,申将军,任丞相老迈,朝中也该注入新鲜血液了。”

“这个……不合适吧……”叶斐这个倒是很是迟疑,“他们二人最得先帝宠信,便是我继位十几年他们也是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我才能这么安逸。”

叶栀寒在凤栖宫门口顿住脚步仰首看着殿前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字迹道:“父皇,切记人心不足啊。人,都是会变的。女儿,言尽于此。”

叶栀寒郑重一礼,抬脚迈入凤栖宫,父皇信重他们多年,指望父皇因自己只言片语就改变对二人的看法也不现实,先种下一颗种子慢慢也会发芽的。

叶斐站在原地良久,才抬脚迈入凤栖宫。

云皇后对之前那些命妇的话语已经选择/性/遗忘了,只一心哄着叶卓寒玩耍。

白狐伤口处理过后甚为活泼,在大殿里面蹦蹦跳跳跟着叶卓寒玩儿,瞧见叶栀寒进来,嗖地飞身过去,直接扑进她怀里。

“小狐狸!”叶卓寒跟着扑过来,抱着叶栀寒的腰去够白狐。

叶栀寒蹲下仰头看着叶卓寒柔声道:“卓寒喜欢白狐吗?”

“喜欢。”叶卓寒啃着手指偏头看看叶栀寒,又看看白狐:“你是我姐姐?”

“是啊。”叶栀寒摸着他的头,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姐姐最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什么?

叶卓寒吧嗒着手指头,口水顺着手指往下流,一双大眼睛瞅着她努力思考:“不记得了。”

叶栀寒心头一酸,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已是如此伤心,母后又该多美忧心?她不由看向云皇后,温声对叶卓寒道:“不记得没关系,不过卓寒要好好听母后的话哦。”

“恩!我要跟白狐玩儿!”叶卓寒还是贪玩儿,伸手去抱白狐。

吼!

那湿哒哒沾满口水的小手过来,白狐吓得惊叫,灵活地攀爬到叶栀寒后背,冲着他呲牙咧嘴。

小家伙居然还有洁癖!叶栀寒转头瞪眼白狐,抓住叶卓寒的小手,笑道:“白狐这毛发多好看,你这满是口水的,回头给它的毛摸乱了,想跟白狐玩儿就不要吃手了,好不好?”

唔……好为难……

叶卓寒皱着小眉头,看看异常可口的小手,再看看白狐,为难地点头:“不吃了!”

“乖。”叶栀寒拍拍他的头,把白狐抱下来塞给叶卓寒:“呐,陪着他玩儿吧。你喜欢白狐,给它取个名字吧。”

“好。”叶卓寒脆生生地答应,抱着白狐去一边冥思苦想去了。

云皇后瞧见叶栀寒轻而易举就让叶卓寒不再啃手指,长出口气:“还是你这个姐姐说话管用。我教了他大半天了,就是不听。”

叶栀寒笑道:“我跟弟弟都是母后一手带出来的。我们小时候就是如此,母后都有耐心教导抚育。如今且当我们回到了幼时,再好生教导便是。”

一番话提起云皇后伤心事,她叹道:“若不是我身体不好,你们姐弟应该会再有两个弟弟或者妹妹。不然今日也不会……”

瞧见叶斐在一旁云皇后把后面的话咽回去,问道:“听说你要出去?”

“是的,到时候还望母后……”叶栀寒顿了下,抬手让人都出去,只留了雪真,雨点伺候,道:“我过几日便出宫,这几日把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好生敲打一番。只希望母后遇到宫人犯错别心慈手软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云皇后虽觉人谁无过,待人不能太过严苛,更何况自己是一国之母,更应该有一国之母的气度,容人的雅量。

可看到一旁跟个一两岁孩童一般的太子,云皇后也只能硬下心肠,暗自跟自己说,若是日后狠不下心就想想太子:“你放心吧。”

叶栀寒看到云皇后看太子的眼神,便知道她定然能够为了太子狠下心肠,着实松下一口气。

叶栀寒要出宫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连上宫女,也只有自己四个宫女知晓。

而真正出宫之际,她只带嘀嗒一人。

雨点特别不放心:“公主就带我一个吧。”

“人少目标才小。”叶栀寒对镜照照,一身男装倒也清秀可人。

她才十三岁,正是刚刚发育的时候,稍微遮掩倒也是一个少年模样。

叶栀寒只跟叶斐云皇后二人说了离宫时间也没过去打招呼就悄悄出去了。

宫内对外只说叶栀寒之前为救太子病倒了。

大周京城乃是邺城,地处大周靠北地区,快马加鞭到达位于几国之中的天元山脉至少需要七日时间,而从山脉中找到大司命居住的天元山上到山顶有需要数日。

叶栀寒一路只快马加鞭赶路,直至到达皖南境内方感体力不支。

第十八章 不速之客

嘀嗒早已疲累不堪,看到前方城门在望,长出口气道:“公子,我们暂且在此休息半日吧。”

这一路他们风餐露宿,也就大周境内国泰民安才容许他们这般日夜兼程。

叶栀寒准备了路引,一主一仆赶路,虽然年少却也不算打眼,两人在客栈先行梳洗。

嘀嗒累瘫了,倒在一边榻上起不来:“少爷,容小的先缓口气儿再给您下去叫饭。”

“我们下去吃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看看世间百态。”叶栀寒也是不大想动弹,不过此刻已远离皇宫,没有再拘着自己的道理。

这一路赶来路途艰辛他们也没有欣赏沿途风光的心思,这会儿难得休息不看看岂不可惜?

人没休息过来肚子先咕咕叫了,叶栀寒摸摸扁扁的肚子翻身起来,忽然一道白影从窗口蹿入直奔叶栀寒,重重砸在她身上!

“哎呦!”叶栀寒被砸地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定睛一瞧,她翻身而起:“小白!你怎么在这里!”

小白便是叶卓寒给它起的名字,以一个小童的智商,取这么一个名字算是不错了。

“唔……”小白在她肩膀蹭着撒娇。

叶栀寒瞧它这小模样也是无奈:“罢了,你出来就出来吧。只是弟弟苦恼怎么办?”

“嗷呜!”

小白不服仰首鸣叫,看不起我了不是?哄孩子而已,我有的是办法!

叶栀寒忍俊不禁,敲敲它的小脑袋笑道:“顽皮!饿了吧?吃饭去。”

嘀嗒早已睡着,被叶栀寒叫醒后揉着眼睛看看她怀里的小白愣了下,以为自己没睡醒,又揉揉眼睛,没错!是小白!她指着小白惊愕道:“它怎么来了?”

叶栀寒笑道:“它自己追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我们吃饭去吧。”

嘀嗒一路瞅着白狐满心疑惑,到底怎么过来的?他们自己过来都日夜兼程累死了,毛色这么纯的狐狸一路跑过来居然没被人给抓了?稀奇。

客栈不大不小,也不打眼,因着主住宿,这里没有雅间,要么在自己房里用饭要么到楼下大厅用饭。

现在半中午的不是饭点,大厅里面人不大多,上菜也快。

叶栀寒虽出身高贵,却不怎么挑嘴,捡着本地特色菜以及厨子的拿手菜点两个一人一碗饭也就够了,点完,她看向小二道:“明天一早给我准备一些干粮,要小巧味道好的。”

“放心吧您嘞!”小二颠颠刚到手的银子,这是这一桌的饭钱正打算找银子出来。

叶栀寒瞧他这动作会意笑道:“不用找了,准备好的就是。多的就是赏你的了。”

“谢谢客官!”小二高声谢过屁颠颠去厨房找大厨商量明日准备什么干粮去。

嘀嗒饿坏了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先给叶栀寒夹一筷子菜,自己就狼吞虎咽起来。

叶栀寒也饿,不过还是有几分仪态,又看向端坐桌角的小白:“你要不要吃点?”

“嗷……”

吃!为什么不吃!

赶路过来可累了!

小白眼巴巴瞅着桌上那一碟酱牛肉。

时下牛是农户主要的劳动力,不过也有人养殖肉牛,在官府备案过得。

这牛肉虽不稀奇却比较贵,因而这一盘牛肉只薄薄铺了一层。

这满桌也就牛肉能让小白瞧得上眼了。

叶栀寒笑道:“你倒是嘴巴刁钻。”

她径直把牛肉端过去全给它,又让人上一盘牛肉上来。

一主一仆,带上一个上桌吃饭的白狐,在这客栈里面格外打眼。

进进出出的人免不了多看两眼。

“不知方兄对这次乡试可有把握?”

“还好还好,尽力一试。”被称为方兄的男子名方恒,年少奇才,不光被家人也被夫子以及学社山长视为希望。

“方兄如此说定是有把握了。今上乃一介明君,方兄此次考中乡试,明年会试殿试丁当高中!届时一展长才,可要帮扶兄弟一把。”董羽尚不爱念书唯大周律法颇为熟知,破不了题,破案却是一把好手,最得此地知府喜爱。

方恒朗笑道:“且不说我能不能考中。便是考中,侥幸获得一官半职,我要是把你给带走,这知府大人还不把我给吃了?”

两人说话没刻意放小音量,更何况又是此次应试学子,胸中有丘壑,对外来更有期许,不自觉声音便大了几分。

仅有的几位客人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嘀嗒低笑道:“公子,我们这是遇到了此届乡试的学子呢。”

叶栀寒垂眸一算,可不是?这一年正是乡试,不过具体时间却是不知了。

乡试由各州府自行裁定时间,只要能赶得上来年会试即可,出题也都是州府自行出题。

据说只一山之隔的大齐,乡试时间乃是定在了八月中秋,又称秋闱,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叶栀寒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隔壁桌那两名学子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孙淳海摇晃着肥胖的身子挪到桌前挤进去,地面似乎都随着他落座晃了晃,方恒甚至听到了椅子的呻.吟声。

孙淳海呵呵笑道:“方兄倒是胸有成竹啊。莫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孙兄说的话我听不懂。”方恒对着孙淳海身后的卫志强一抬手笑道:“卫兄也坐?”

卫志强谨慎地看眼孙淳海没动弹。

孙淳海很满意他的识相,道:“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坐!”

方恒意味深长地看眼卫志强,对孙淳海道:“孙兄这话就错了。我大周对待有学问的人一向宽容,童子试谁都可以报名参加,过了童子试便是秀才,奴者可自动脱出奴籍,主家官府可给予补偿。卫兄既已是秀才,自就不是你们孙家奴仆。在此落座又有何不可?”

孙淳海一拍桌子转头看向卫志强,笑眯眯地问道:“你想坐吗?”

“我不累!”卫志强脱口而出,眼神却躲躲闪闪根本不敢跟他们对视。

气氛一时间僵住。

董羽尚及时打圆场道:“既然都在这里碰面了,我们一起喝一杯好了。方兄你也是,孙兄素来就是一个嘴硬心软之人,你瞧瞧他这不是把人给带来了?就是为了备考的。还这么一问。”

第十九章 击掌为誓

方恒这四人都不是这城中人,皆是为了备考提前赶来。

四人皆是认识数年的老熟人,拌几句嘴也就又叫了酒菜一起吃吃喝喝,不过卫志强却始终没能落座,却又被孙淳海灌了一肚子酒。

叶栀寒偏头看眼酒到杯干,面色平静的孙淳海,低声对嘀嗒道:“你说这四人日后谁的成就更高?”

嘀嗒认真想了想,又仔细观察这四人方才答道:“当是这位姓方的公子了。我观他气度仪表都不错,不过观其衣服家中应当不是很富足,说话圆滑进退有度,当是胸中有丘壑之人,不是那等只知读书的书呆子。”

叶栀寒摇头道:“我觉得是那个站着的孙公子。”

“为何?”嘀嗒相当不解,“他已有功名,却不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为自己争取权利,这等人在官场上只怕也是处处避让的软柿子,迟早被人吃干抹净。”

主仆二人说话声音不大,奈何两桌距离过近,别人没听清楚,距离两人最近的方恒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转过身来看向二人笑道:“背后议论他人可非君子所为。”

叶栀寒瞧小白吃干净了,把它抱过来拿帕子给他擦擦嘴,笑道:“我们这是当面议论啊,自然是君子。”

大庭广众,两人确实没有“背面”议论别人,顶多算是“侧面”。

方恒被她的狡辩逗笑了,一抬手道:“这位小公子言词颇有意思,可否过来畅谈一番?”

孙淳海却好奇道:“方兄他们说什么了?”

方恒倒没有隐瞒,坦坦荡荡道:“他们在评论我们四人日后谁的成就更高。这位公子觉得我成就高,不过他的小童却觉得卫兄成就高。”

孙淳海转头看看自己身后低眉顺目的卫志强,面色闪过些许不虞,冲着叶栀寒道:“小兄弟为何如此说?他不过一介奴仆,全家都是我们孙家的家生子,天生的贱骨头,哪儿有什么成就?能过了童胜试当个秀才已是不错了!”

卫志强被孙淳海如此侮辱都面不改色,不知是心机深沉还是已经习惯了没当回事儿。

叶栀寒瞧他一眼,不欲跟孙淳海争辩,抱着小白起身道:“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慢着!你把话说清楚!”孙淳海骤然站起挡在叶栀寒面前,他过于肥胖,起身太猛,这圈椅竟然卡在了屁.股上,在他身后摇晃。

“噗!”

“哈哈哈哈!”

周围食客瞬间爆笑,喷饭者有之,喷酒者有之。

孙淳海涨红着脸,越发恼怒:“你不说清楚别想走!”

“吼!”小白冲着孙淳海呲牙咧嘴!什么玩意儿!挡在小爷面前不想活了吗?!

“小白,不要胡闹。”叶栀寒低头拍拍小白的头,转眸看向孙淳海嗤笑道:“你们家那么有钱也没见得把你养得多么聪明,脑子多么灵活。”

“你这话什么意思?”孙淳海怒指叶栀寒。

董羽尚瞧着主仆二人年纪尚小,生恐孙淳海盛怒之下伤了他们,连忙上前道:“孙兄莫怒,莫怒,我们还是先把椅子拔下来吧。不然你坐着?”

孙淳海这才想起自己屁.股上还粘着椅子!恼羞成怒地冲着卫志强吼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弄下来!”

“哦哦哦……”卫志强憨乎乎地上前跟董羽尚两人连拖带拽地往下拔椅子。

小白瞅着他这模样“呜呜”直笑,细嫩的声音格外好听。

叶栀寒笑得眉眼弯弯,心情大好,耐心地为孙淳海解惑:“我大周朝历来对学子优容,方才方兄也说过,考中秀才可自动脱离奴籍。而秀才食大周俸禄,月例五百文,米一石。不多,却也足够其日常生活所需。而秀才见官可不跪,其名下土地免税一百亩。你的仆人,地位之高可是在你这个平民百姓之上!”

她看着仍然带着几分疑惑的孙淳海嗤笑道:“你还真是个愚钝的。这卫公子想来还未娶亲吧?一个有光明未来的秀才可是不少人眼中的乘龙快婿。他日后若是能金榜题名,你今日所做之事他定然会加倍讨回。若是不能高中,攀得一门好亲,日后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你这么一个平民小户。”

孙淳海根本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挥着胖手挥舞着一抓道:“他一人脱了奴籍他全家可没有!都是我孙家家生子!全家身契都在我们家手上!他怎么敢背主!一个背主的人怎么配为父母官?怎么能让人信他!再说了!我孙家可不是平民百姓之家!我们家可是长乐镇有名的富户!”

叶栀寒看傻子一般看着他,有心计能忍得一时之辱,怎么会没有办法把自己全家脱了奴籍从孙家带出来?更何况,日后有了权势,不过区区一名富户,还不是随意拿捏?

这孙淳海也是蠢人。

叶栀寒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只对方恒等三人道:“我有事先告辞了。”

闹成这样,方恒也不好意思拉着人家继续聊,一礼道:“有缘改日再聚。”

董羽尚难免有些争强好胜的心思,笑道:“不过兄弟走之前我们能不能打个赌?”

“哦?”叶栀寒一挑眉梢,刚才几人谈话倒是这个董羽尚不大愿意跟人起争端的样子,读书又不怎么样,这么一个老好人能够有何成就?

方恒笑道:“兄弟可莫要小瞧了董兄,他破案推理可是有一套。若是果真科举无望,想办法走刑名一途倒也能够有所成就。”

会破案?

叶栀寒若有所思地看着董羽尚,颔首道:“好啊。赌注么,便是你若是赢了我付你千两白银,若是你输了可要应我一件事。”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董羽尚抬手道:“击掌为誓!”

叶栀寒抬手与他一击,方才离开。

方恒看着叶栀寒的背影摇头苦笑道:“董兄,你这个赌打的可没意思了。”

“这话怎么说的?”董羽尚此刻踌躇满志,正打算回去好生温习大周律法,也好生温书,好歹也要考一个举人老爷才是。

方恒掰着手指头道:“你看看,他说的是日后成就。这个日后是多久?是此次乡试呢?还是来年春闱?亦或者是日后当官?要知道即便中了进士,这官也不是那么好当上的。”

第二十章 救人不会救到底

大周素来求贤若渴,科举也只是普通百姓晋升最快也是最便捷的通道。

可是也不是人人都能在科举之后当上官的。

其中种种繁复的程序也是一道道的门槛,历来又有多少进士得不到做官的机会或者对官场失望,无力,以至于最后归隐田园。

董羽尚张口结舌地看看方恒又向楼上客房,结结巴巴道:“这……这岂不是……没有期限的赌约……”

一个日后,可以是明年也可以是数十年,弹性的很。

回到房间,嘀嗒再也忍不住喷笑出声:“还是一群学子呢!我看脑子都学傻了!过个几十年再看他们的成就说赌约完成,到时候谁胜谁负还不是公子说了算?更何况以公子的身份,他们的将来也能做的主的。”

“我就是那等徇私之人?”叶栀寒笑骂一句,看眼时辰道:“好了我们休息吧,争取明日早点上路。”

“我伺候公子洗漱。”

两人都是几日没有休息,现下吃饱喝足餍足地躺下谁的人事不省。

小白蜷缩在叶栀寒枕边,半眯着眼睛似睡未睡。

天色渐暗,万籁俱静,忽然一丝细微的动静传来。

小白脑袋在叶栀寒耳边蹭蹭,眯眼看眼窗口。

“啪嗒。”

窗户被人推开,一道黑影跃入倒在地板上!

“人呢?”

“就在这附近消失了!”

“给我一间间搜!”

“格杀勿论!”

“这是大周境内,不好吧?”

“正是大周内才好动手!我们杀完人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外面声音随风飘来,小白伏在叶栀寒耳边“呜呜”鸣叫。

叶栀寒正自睡得香甜,听到动静抬手挥了下只抓的一手毛,她猛然睁眼笑道:“小白啊,我还以为是苍蝇呢,你做什么?”

“唔……”小白看向地上纵身一跃过去,冲着地上的人影呜呜叫两声。

叶栀寒眯眼看过去,心下一惊,连忙起身套上外衣下床,外面人声鼎沸,她也听出来不一样,先去关了门,也不便点灯,跑过去查看。

地上却是一名少年,满身血污看不出来真容,气息奄奄似是随时要死的样子。

叶栀寒叫醒嘀嗒:“嘀嗒起来。”

嘀嗒看到人险些叫出来,捂着嘴道:“这是什么人?哪儿来的?”话未落,便听到外面纷乱的声音,她骤然瞪大眼:“这莫不是官府逃犯?公子我们把人交出去吧,公子金尊玉贵,万一逃犯醒来伤了公主就不好了。”

叶栀寒果断摇头道:“这不是逃犯,他被人追杀至此,既然已经进来了,我们把人扔出去也撇不干净,索性护到底了。”

嘀嗒虽不愿,却也把人给扶起来:“送到我的榻上吧。”

叶栀寒听着外面动静道:“不行!送到我床上!不!准备浴桶!还有热水吗?”

“有,不过有些凉。”叶栀寒素来爱干净,嘀嗒就让人多送了一些水过来,这会儿还足够一人沐浴所用。

“倒上!我要沐浴!”叶栀寒把人放到浴桶里面自己跟着坐进去,抬手解开束起的发髻。

嘀嗒惊道:“公主!不可以!有损您的清誉!”

大周虽因出过女帝,对于女子颇为宽容,可这样有损清誉也是大罪过!

“还有这家客栈!”

“给我搜!”

“你们是谁!”

“啊!”

“救命啊!”

“报官!”

客栈外面的动静传进来,叶栀寒心一横,扒开衣服露出白皙润滑的肩头,低斥道:“没时间了!快!你也进来!”

嘀嗒咬牙拎起水桶倒入浴桶之内,随后自己也和衣跳进去。

浴桶之内三个人有些拥挤,不过三人俱都是瘦弱的少年少女勉强挤在一起。

叶栀寒刚把人在自己身后藏好,门砰地被人撞开!

她连忙抱住嘀嗒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半张脸,惊恐地看向来人惊呼:“啊!!!你们做什么!”

黑衣人无视两人,环顾屋内,一床一榻一桌一柜,柜子半开根本藏不住半个人。

“呦呵,这小两口真是会玩儿。”

“住嘴!还不给我找人!”

黑衣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大开的房门让他们看到外面慌乱的一切。

叶栀寒低声唤道:“小白!关门!”

“吼!”小白柔柔叫一声白影在暗夜中纵身一闪,房门哐当关上。

叶栀寒连忙拉上衣服从浴桶中出来,跟嘀嗒两人合力把那人弄出来,都这样了也没什么忌讳了两人把这个黑衣人扒了个干净就着浴桶中的凉水给他洗干净了扔到床上。

“累死我了。公子,先把衣服换了吧。”嘀嗒拿出衣服服侍叶栀寒换上。

少年清洗干净也露出了伤痕,肩膀上一处剑伤,后背多处刀伤。好在叶栀寒带的伤药也不算少,两人合力给他上了药,包扎好。

嘀嗒看着满室凌乱,抚额叹道:“应该把他扔到榻上的,这样我们怎么睡啊。”

“让他往里点,这床够大,一起睡也可以。”叶栀寒倒是不在乎这个,费力把人推进去,枕头放到两人中间还留有一大片空余的地方。

都把人扒光了看见了,同榻而眠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更何况对方不省人事也做不了什么,再说了,此事也就他们二人知道,过了今天忘了就是了。

两人重新睡着,外面的黑衣人把客栈上上下下搜完没找到人,乱乱哄哄往别的地方去了。

没多久官兵过来查问黑衣人之事,因着黑衣人来去如风,影响颇大,跟客栈的小二与几个睡不着的房客问上几句话,就连忙赶去下一处了。

这一夜,多人无眠,然而叶栀寒跟嘀嗒两人却是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叶栀寒抱着小白拎起行李道:“我们下楼拿上干粮就走。”

嘀嗒看眼床上尚在昏迷中的少年,问道:“那他呢?”

“不用管,他衣服里有银子,我们救了他已是仁至义尽了。”叶栀寒可没那么好心救人救到底,抱着小白转身下楼。

因着昨日黑衣人之事,这干粮就耽误了。

叶栀寒也不急,让人先做着,跟嘀嗒在大厅用过早饭,待干粮得了这才离开。

第二十一章 真是有缘分

小白伏在叶栀寒身前,乖巧地随着马背起伏,披星戴月地赶路竟然也没让这个小家伙有所意见。

待到了山脚下,马儿上不得山,叶栀寒把马寄存在山脚猎户家跟嘀嗒一同上了山。

天元山脉横贯大周,大齐,南越,晋四国,是天元大陆的命脉亦是掌天元大陆命脉的大司命所在地。

而天元山脉植被茂盛,野兽,药草繁多,养育了四国无数猎人,更有无数珍惜草药。

猎户刚从山里出来正处理打来的猎物,听闻二人要上山,他看眼娇滴滴的两个少年道:“山上到处都是猎人布置的陷阱,野兽,还有毒物,你们两个进山要当心。”

猎户非常“好心”地从怀里摸出一本精装册子道:“这本册子上编撰了猎户在山上布置陷阱的特征,记号,以及山中毒物图形,解药以及药物等特征。售价,五两银子一本。”

“五两!”嘀嗒倒抽口气,五两银子在这样的地方足可以娶一个媳妇了!也是一家几口人几年的花用!“这么黑!你怎么不去抢!”

猎户嘿嘿笑着道:“不黑,你们两个都是金贵人儿,伤着碰着多不好不是?而且你们是去找大司命吧?万一出事,见不到大司命,岂不是亏死了?”

那是真死了,而不是亏死了。

叶栀寒也明白这事的重要,她拿出一锭银子递给猎户道:“不用找了,顺便帮我把马儿照顾好就可以。”

猎户喜笑颜开地收下银子,把册子递给叶栀寒,又拖过一边一口大箱子,打开:“您放心就是了!需要干粮或者调料吗?我这里又装好的,瓷瓶装的,油纸包的都有。油纸包的方便携带,瓷瓶装的干净不过不易携带也易碎。这里还有简单的伤药以及解毒药,来点?”

叶栀寒撇一眼箱子,里面的东西林林总总种类繁多齐全,简直是一只百宝箱。

她转眸看向猎户家里备着的草料以及马棚,问:“近期上山的人很多吗?”

“近期不很多,不过经常有就是了。”猎户说完才反应过来,看着叶栀寒道:“小公子很机灵嘛。”

叶栀寒在箱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拿了几样调料以及药品对猎户道:“都算在那锭银子里吧,我们走了。”

猎户张口结舌!

他看这个小公子如此大方才拿出来这些东西,希望可以再赚一笔,谁知道竟然都算在这锭银子里面了!这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走出好远,嘀嗒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公子你可真是机灵啊!那猎户脸都绿了!”

“我们又不是冤大头。他们这种人在山脚下应该赚了不少银子了。”叶栀寒接过嘀嗒手里的包袱自己背一个,又摸摸怀里的小白:“这小东西别看小,却挑嘴地很,拿他些调料也好给它做些吃的。”

“喵呜!”小白不服反对!它哪儿有挑嘴了?分明是东西不好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换你,你吃吗?

嘀嗒瞧它这样子,忍俊不禁:“这小白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要说野的,也不知如何进宫的。要说养的,谁养的呢?”

“呜呜……”我也不知道呢。小白自己也纳闷,它玩儿的好好的就被人给抓了,然后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不过这个新主人还不错,它喜欢。

“它说什么呢?”嘀嗒很怀疑这个小东西能听懂人话,这小眼神鄙视谁呢?

叶栀寒挠着小白的脖子笑道:“它在反驳你而已。”

“喵呜!”小白鼻子一耸,跳下低往密林间纵去。

嘀嗒还在笑:“它这动静怎么跟只小猫咪一样?”

“快追!”叶栀寒连忙追着小白过去。

不怕它跑丢,能从邺城一路追过来,小白怎么会丢?不过正如猎户所说,这山林里面陷阱毒物颇多,要是被伤到怎么办?

小白没跑很远,叶栀寒绕过两棵参天大树便看见了,不过小白身边却躺着一个人。

人?

叶栀寒纳闷,走进一看,这么眼熟!

这不是前几天爬进他们房间的那个又是谁?

叶栀寒无奈地瞅着小白:“你又捡人!”

“喵喵……”小白委屈极了,也不是自己想捡啊,它问道血腥气,跑过来就瞧见这个人在地上了。

嘀嗒落后一步过来,瞧见这个人上前试探一下气息,又看看染满鲜血的衣服,道:“没死。是伤口裂开人又晕过去了。”

叶栀寒蹲下解开他的衣服,绷带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愈合的伤口已经崩开化脓溃烂。

叶栀寒皱眉道:“伤成这样还到处乱跑,这样不死谁死?”

小白垂头咬住叶栀寒的衣袖呜呜鸣叫,这样还不死还两次被你遇到不是缘分吗?救救呗。

叶栀寒看出小白的意思,叹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这是离宫之前问太医院拿的吊命的药。

不得不说太医院的太医虽然有些混日子,却也有些真本事,例如保命吊命,不治之症在他们手里也能硬生生给你吊上一段时日的命。

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少年立刻吞咽进去。

嘀嗒翻个白眼道:“人都这样了还知道吃药,真是,早知道这样不好好呆着养伤跑出来干嘛!”

叶栀寒上下打量这人,几天不见倒是换了一身衣服,用料普通想来也是街上随便买的,偏生腰带跟荷包有些扎眼。她毫不犹豫去解腰带。

“公子,你干嘛?”嘀嗒连忙拦住她,公主这习惯可不好,动不动就脱男人衣服怎么回事?

叶栀寒拂开她的手,道:“他衣服都换了腰带却不换,看看是不是藏着东西。”

腰带是上好锦缎织就,质感特别好,换了普通衣料的衣服偏偏这个腰带这么特殊太过扎眼。

嘀嗒闻言配合叶栀寒把腰带接下来,自己先翻荷包:“都是一些银钱,没有要紧东西。”

叶栀寒没看到腰带上面有暗袋,直觉东西是不是缝到腰带里面了,一寸寸捏着,忽然一只苍白的手抓住腰带。

叶栀寒顺着这只手看过去,不动声色地松开腰带,笑眯眯道:“你醒啦?第二次见面,救了你两命,我们真是有缘分。”

第二十二章 这里不安全

陈少君本意前往南越游历,不料中途遭人刺杀,他一路逃遁,几无时间休息,数次晕厥昏迷之后再次起来继续逃遁。

跟随他的侍卫走失的走失,死的死伤的伤,最终只他一人逃入大周境内。

大周繁华,又多年无战事,民众安泰无论哪里都是人流如织,陈少君轻易躲过追兵,不料在皖南一带被人发现,他钻入一间客栈之内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伤口已清洗干净,上药包扎,衣服也被换了。

虽不知何人所为,陈少君却知道安全了。

来时路比去时更加稳妥一些,陈少君便不再往北,折返回来一路南下,果然没再遇到暗杀之人,却在进入天元山脉之时伤势恶化又晕倒。

陈少君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便听到有人在说话忽远忽近,他猛然睁眼,一张秀丽小脸闯入视线,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你是谁家小姐?”

“这是我家公子!”嘀嗒侧身挡在叶栀寒身前,这什么人啊!公主分明一身男装,一路行来都没人能看得出来公主女扮男装!这人这眼睛怎么这么毒?

陈少君闻言一怔,定睛看看眼前两人一狐,过了会儿反应过来,翻身而起道:“对不起,刚刚醒来没看清楚。是你们救了我?”

“两次呢!”嘀嗒深处两根手指。

“嘀嗒。”叶栀寒低声呵斥,又看向陈少君,道:“家仆不懂事,还望公子见谅。”

陈少君想想嘀嗒刚才说的两次,疑惑道:“客栈也是二位相救?”

叶栀寒颔首,道:“你刚好闯入我们房间。”

在被追杀的时候逃到别人房间里,那对他人而言是天大的麻烦。

陈少君郑重对叶栀寒一礼道:“承蒙兄台相救两次,感激不尽。”

叶栀寒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好好保重就好了,别一会儿又见到你晕过去,让我家小白捡去。”

陈少君嘴角抽搐,合着自己两次得救都是被这只小狐狸捡的?

他看眼白狐,又看向叶栀寒两人,目光着意落在两人耳畔,有耳洞,女的。接连两次被同一人所救,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陈少君肃容道:“不会了。告辞。”

陈少君拱手一礼转身毅然离开。

纵然衣裳狼狈,身姿却挺拔,气质不凡。

叶栀寒看着他的背影,轻笑道:“真是前后两张脸。罢了,我们走了。”

“喵喵……”小白扭头冲陈少君离开的方向叫几声,干嘛不带着人呢,多可怜啊?就像你说的,再受伤还不是要自己去捡?多麻烦?

叶栀寒无奈挠挠它的脑袋道:“安静,人家明显防备着我们,还跟着做什么?走了走了。要是再看见他受伤你也别凑上去捡人了。没得浪费感情。”

“呜呜……”小白委屈万分,蔫答答地把脑袋放到叶栀寒胳膊上不再动弹。

“小东西脾气倒不小。”叶栀寒也觉好笑,看眼路程继续往前走:“小白打起精神来啊。我们今晚要露宿野外,你可看好了,别有野兽过来,让我好好睡一觉。”

陈少君从树后露出身形,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一狐,他们也要去寻大司命?

大司命在天元大陆内低微尊崇,素来只他自行出山前往各国,禁止各国国君派人前来。

天元山之内更没有修建上山的小路,饶是如此年年月月想要上山请求大司命批命的比比皆是。

陈少君却觉得命是自己的,路也是自己走出来的,若是事事靠信任明理而不努力,这又能达成什么事?

命理说你该富贵,你坐在家里就可以天降横财吗?

陈少君不信!

不过……

陈少君从怀中掏出一颗小小蜡丸,里面封存的便是一名藏在死士口内的剧毒,他辩不清楚此药来历,便来请大司命一观。

陈少君看看手中腰带,这华丽的腰带锦囊也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他再次从中摸出一面令牌看了一眼,放回。

他们所为的当是这调兵手令吧?

若是自己旗下兵丁可为他们所用,翻云覆雨不在话下,若是不能为他们所用,丢失调兵手令也是大过一件!

忽然!

陈少君听到细微脚步声,纵身跃上树梢,心口微疼,他低头看去,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混合着脓水流出来瞬间浸染了衣裳。

他冷漠掩上衣襟,低头看下去,两道人影快速跃至此地,一眼便看见之前陈少君昏迷的地方。

“这好像是大皇子的痕迹。”宋云低头探了探地面。

宋云宋辰半路跟陈少君走散,一路追着他留下的暗记而来,因陈少君怕追兵察觉,暗记留的隐秘两人寻找暗记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进入天元山脉后,暗记直指这个方向,到此之后再无印记。

宋辰看着地上渗入泥土之中的血水,担忧道:“他受伤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死。”见是两名心腹,陈少君纵身跃下大树,然受伤无力,他踉跄两步没站好,快速被两人扶住。

宋云宋辰扶他坐下立刻查看伤势:“大皇子怎么伤成这样?”

陈少君喘口气,道:“他们手中武器有毒,虽然毒已祛除,然伤口难以愈合。你们为我剜去腐肉上药疗伤。”

宋辰心思细腻,查看一下地形道:“我们往前走,找一处地方疗伤,在这里不安全。”

纵已甩脱追兵,也当小心谨慎。

陈少君知道这个道理,颔首赞同。

天色渐渐入夜,叶栀寒本没打算真的在这山上过夜,连夜赶路尽快找到大司命才好,孰料入了夜这山路难走,许多陷阱看不清楚。

嘀嗒就险些被捕兽夹夹住。

叶栀寒只好找一处山洞暂时休息。

山洞内干燥且干净,角落里堆放着不少干柴。

叶栀寒看了一圈,不似有人居住的痕迹,猜测道:“这大概是猎户们进山的歇脚地。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我去生火。”嘀嗒见角落有一处支架,上面还吊着一口铁锅。她又往山洞里面走了走,找到一个大水缸,她惊喜道:“公主!这里有水有锅,今晚可以吃点热乎的了。”

第二十三章 你们留下吧

“是吗?”叶栀寒闻言过去看了看,笑道:“东西倒是挺全。”

干柴,锅,水,常备的东西大概也方便大家在此落脚。

不过水干净吗?

叶栀寒不敢用,倒是看到旁边有挑水所用的水桶与扁担,道:“水缸里面的水暂且不用,我们重新打一些来。这里既然用作他们临时落脚处附近应该有水源。”

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小白翻个白眼从她怀里跳出去,趴在水缸边上喝口水。

“小白!”叶栀寒眼疾手快抓住它,饶是如此也让它喝进去一口,她焦急道:“这谁不知道有没有毒,你别喝了!”

“喵呜……”小白舔舔叶栀寒的手,安慰她,哪儿那么多毒啊。

嘀嗒难得看出来小白的意思,道:“公主,小白喝了都没事的,这水很明显没问题。”

一连奔波多日,叶栀寒也累了,瞧见水能喝,便也不再强求去寻找水源。

两人烧了热水洗漱过后才煮饭,不大会儿白粥的香气便在洞内飘散开。

嘀嗒把肉干拿出来切碎放入白粥,腌制好的腊肉被热腾腾的粥一熏,霎时间香气扑鼻,勾人食欲。

“公主,来你先吃。”嘀嗒盛一碗粥端给叶栀寒。

叶栀寒伸手去接却听外面有动静!她生怕是野兽,对小白道:“小白去看看,是不是狼来了?”

有危险就知道让我上!

小白翻个白眼根本不动弹,只眼巴巴瞅着嘀嗒手里那碗粥流口水。

见它不动弹,叶栀寒笑骂道:“你还摆上谱了?赶紧去!回来让你喝粥!哪家的狐狸跟你一样吃人饭呢?”

小白瞧见那一碗粥放在自己面前,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懒洋洋的步子还没迈开,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它重新在小毯子上卧下安心喝粥。

叶栀寒不料它居然这么懒,抬手把粥端走:“让你去看看你就偷懒!不许喝!”

“吼!”太过分了!小白呲牙咧嘴地瞪叶栀寒,过分!过分!

嘀嗒把粥全都盛好,这一人一兽竟然还在对峙,她好笑道:“好了,我去查看便是了,你难为它做什么。”

洞口那边已然出现了些许影子,叶栀寒眉梢一挑,道:“不用去了,来的是老熟人。”

可不是么?

那出现在洞口的正是陈少君三人。

陈少君听到这耳熟的声音也是诧异,他在洞口顿住,遥遥看着叶栀寒道:“又见面了。”

“是啊。”叶栀寒笑笑,还真是有缘啊,她根本不想搭理他了,身边都有人跟着了,也不用自己搭救了,她把碗还给小白,捧着自己的碗吃饭。

宋元瞧见洞里有人,大皇子还认识,撵人走的心思就熄了,转而问道:“大……公子跟这两位小兄弟认识?”

“恩。”陈少君不欲多说,转身道:“我们走吧。”

“唉?”宋辰不解道:“为何走啊?而且公子你的伤还需要医治。大晚上的这附近也找不到第二个落脚处了。”

陈少君撇他一眼,斥道:“废话什么?走!”

宋辰还待说什么,却被宋元一扯,跟着陈少君往外走去。

叶栀寒撇三人一眼,心没来由的软了一下,出声道:“喂,你们留下吧。”

宋辰闻言急急忙忙拉住陈少君,转身看着那锅热腾腾的粥,吞口口水,真香啊!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他道:“公子,就在这里吧。你的伤势需要热水清洗伤口,这里有锅一会儿方便。”

陈少君转身看眼叶栀寒,虽是男装她乔装的也不错,不过却还是显露出几分少女形态,他心中自嘲:救也救了两次,再怀疑人别有用心,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陈少君上前两步,拱手道:“如此,打扰了。”

“唔,没关系。”叶栀寒捧着碗起身,顺脚踢踢小白:“喂,懒狐狸!起来了!让让地方!”

“吼!”打扰我吃饭的都是坏人!小白冲叶栀寒吼,过分过分!

叶栀寒见它不动弹,弯腰端起它的碗:“你走不走?”

“喵……”走走走……小白不情不愿地起身遥遥尾巴,又抬头对嘀嗒叫两声,跟着叶栀寒往洞里面走。

嘀嗒不明所以:“它叫我做什么?”

叶栀寒看眼小白那翘的高高的尾巴,洁白如雪不染纤尘,她笑道:“你把那个小毯子拿过来,它嫌地上脏。”

“嘿!小东西成精了啊!”嘀嗒哭笑不得,这小毯子还是公主所用,拿出来就被它给霸占了!一个小兽竟然还这么爱干净。

陈少君看着叶栀寒把地方让开,道了声谢,率先过去落座。

宋元左右看看这个洞很是好奇:“这里东西怎么这么齐全?除了没有桌子,坐的这树墩也有,真是有心了。”

叶栀寒打量着两人一眼,道:“你们没从猎户那里买本小册子?”

“什么?”宋元疑惑问道。

叶栀寒从行李里面翻出小册子扔过去,里面东西记得相当齐全,甚至还有上山的路径,猎户们的休息点。

不过天元山脉广大,各种路线都有,这些事猎户自制地图,也不见得那么详细,像是这本上面也只是他经常走的山路的记录。

不过有这些也好过两眼一抹黑地走。

宋辰凑头看过去,懊恼道:“哎呀,我们怎么没想起来买一本?”

陈少君看他一眼,逃命呢,自然是越少人看到越好,他看向叶栀寒道:“劳烦,粥盛出来,我们烧一些热水清洗伤口。”

叶栀寒却道:“你们把粥喝了吧。这里有碗筷,我们都洗过了。”

陈少君本不欲再领情,开口拒绝:“不用……”

“吃了吧,不然扔了怪可惜的。”叶栀寒打断他的话,他们两个女子本就吃得少,一人一点干粮就一碗粥也就饱了。

“如此,那边再承你的情了。”陈少君再次起身施礼,牵动伤口,疼的他直皱眉。

叶栀寒看他一眼,摇头道:“兄台多礼了。萍水相逢,举手治疗罢了。”

陈少君三人逃命多日,热水热饭都没喝过,如今一碗粥热粥下肚,俱都觉得浑身舒泰。

宋元烧一锅热水,宋辰把干净的布条伤药等物展开就去脱陈少君的衣服。

陈少君看向叶栀寒两人,迟疑一下,道:“我们出去弄。”

第二十四章 你也信?

“为何?”宋辰纳闷,疗伤而已,为什么要出去?

陈少君抬脚就走把人仍在里面:“少废话!出来!”

宋元宋辰面面相觑,只好收拾东西到外面包扎伤口。

嘀嗒探头往外看,好奇道:“公子他们是怕太血腥了吓到我们吗?”

叶栀寒看看她,再看看自己,两人都是十三岁,个头虽然不低,却因是女子,骨架纤细看着比同龄的男孩子还要小,想来他们是真的把自己当孩子了吧?

叶栀寒也不在意,收拾收拾,道:“我们睡吧。”

“不用守夜吗?”嘀嗒问。

往日露宿野外,他们总是上半夜下半夜地轮班守夜,大周境内虽然太平却也要防着点。

叶栀寒看眼外面,三人还在处理伤势,作为曾经把人给扒光了,目睹到他恐怖伤势的目击者来说,他们今晚绝对走不了,伤势大概也要处理好一阵子。

叶栀寒道:“这不还有三个人么?我们安心睡就好。”

嘀嗒眨眨眼,不敢置信:“公子……他们是外人啊……”

“他们比我们更怕死。”叶栀寒轻笑,和衣躺在干草堆上闭眼入睡。

不远处篝火燃烧,深夜里只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再就只有那些虫鸣鸟叫。

陈少君费力地脱下衣服,绷带跟伤口都黏在了一起,用热水浸透,一点点地揭下来。

陈少君咬紧牙关,一声没吭。

宋辰引了一堆火出来,把刀在上面烤了又烤,看着陈少君道:“公子,开始了。”

“恩。”陈少君随手抓起一块木头咬在嘴里,看着刀刃切入溃烂的伤口,脓疮伴着肉一起被削下来!

汗水沿着额头滴落,后背的汗珠也瞬间流成河,从伤口上趟过去,那滋味真是酸爽。

一身的伤处理完毕,已过了子时,陈少君前心后背都有伤口,不便躺着,回去后便斜靠着树墩睡了一晚。

次日。

一阵阵烤肉香气扑鼻而入,叶栀寒走啊走,走啊走,就是找不到烤肉的地方在哪里,好似走了一.夜,也好似走了一年,她饥肠辘辘。

咕噜噜……

陈少君换过新药,便听到饥肠辘辘的声音,他穿好衣服,转头对叶栀寒那边喊:“起床吃饭了!”

似是看到了希望,叶栀寒猛然往前跨一步,醒了!

她看看山洞,翻身而起。

嘀嗒也被惊醒,揉揉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后知后觉地翻身起来,去寻了水让叶栀寒过来洗漱。

叶栀寒洗漱过后走到陈少君这边,偏头看看架子上烤的一只兔子几条鱼,笑道:“兄台倒是早。”

陈少君笑笑,对叶栀寒一拱手道:“在下姓陈,陈少君。请问兄弟名字?”

救了他两次,之后又偶遇,叶栀寒也觉得有缘分,同样一拱手道:“叶,叶寒。”

“叶寒。”陈少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这是大齐国姓,公子皇家人?”

叶栀寒勾唇一笑,回以一击道:“陈也是大周国姓。公子也多次被人追击刺杀,容我猜想一下?”

陈少君与叶栀寒对视一笑,默契地不再提对方身份。

叶栀寒倒是看向那鱼,笑道:“很久没吃鱼了,闻着就香。我让嘀嗒去煮些饭来。”

入山他们带的大多都是干粮,米根本不多,嘀嗒瞧他们还有两尾鱼没有烤,要了过去,煮一锅鲜美的鱼汤,精心去掉鱼刺,把已经坚硬的饼子撕碎扔进去煮。

鲜美的鱼汤泡饼,配上喷香的烤鱼,烤兔肉,人间美味。

叶栀寒美美地吃了两碗才罢手,她擦擦嘴看向陈少君:“不知陈兄是否要去找大司命?”

陈少君顿了下才点头:“正是,有些事情要请教。”

叶栀寒也不隐瞒自己行踪,笑道:“我也是有事相求,不如我们同去如何?”

两人目光相触,刹那间电光火石交接,势同水火!

陈少君打量着她瘦弱的身板,笑道:“叶贤弟大概还不知道,大司命规矩多,若想见他没那么简单。”

“哦。”叶栀寒应一声,纳闷大司命那边有规矩吗?上一世都是大司命主动来寻她,从来没听说过大司命还有什么见人的规矩。

陈少君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是。贤弟出来家人没跟你说过吗?大司命地位尊崇因而求见之人数不胜数。大司命也不耐烦,因此这天元山脉并不允许开辟任何道路。以此杜绝他人探访。即便如此年年月月上山求见之人也不见少。所以大司命就定下了规矩。要见他必须要过五关斩六将,经过考验。饶是如此,每年大司命面见的人数也是有限的。”

叶栀寒听得极其认真,就差拿一个小本本记上了,见他不说了,连忙催促:“你知道哪些考验是什么吗?”

陈少君笑道:“这个么……”

叶栀寒瞪大眼看着他,就等着他说话了。

陈少君一闭嘴不说了!

叶栀寒眨眨眼,在眨眨眼,催促道:“喂,你说啊。”

“我也要见大司命。我们是竞争关系,怎么会告诉你规矩?好了吃饱喝足了,我们走了。”陈少君看着叶栀寒那张娇俏的小脸儿从期待化为愤怒,心情大好,他起身招呼宋元宋辰两人上路。

叶栀寒倒抽口气气鼓鼓地瞪着陈少君背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叶栀寒没着急动弹,嘀嗒焦急万分,胡乱把行李裹裹,抱起小白催促道:“公子快走啊!要是让那姓陈的捷足先登怎么办?真是没良心!我们救了他两次!还跟我们抢这次机会!”

看嘀嗒着急,叶栀寒忽然不生气了,她噗嗤笑着把小白接过来,道:“你听他胡言乱语,我从未听说过大司命见人还要规矩。不过还是凭借心情喜好罢了。我们走吧。”

“喵呜。”小白舒服地窝在叶栀寒怀里,鄙夷地看眼嘀嗒,它都知道那陈少君忽悠人了。你也信!真笨!

陈少君与叶栀寒一前一后,又走了一天一.夜方才到达山顶。

大司命的居所乃是历代传下来的,屋檐殿宇,雕梁画栋,不比任何一处宫殿差。

不过居住在此地的却只有一小童与大司命而已。

陈少君与叶栀寒两人站在殿前两人互看一眼谁都没有动。

第二十五章 谦让

过了片刻,叶栀寒嫣然一笑,对陈少君一拱手道:“不如陈兄先来?”

陈少君君子之风翩然,笑盈盈回礼道:“还是叶贤弟先来。”

“陈兄先。”叶栀寒仍旧相让。

陈少君再让:“叶贤弟先。”

两人让来让去,谁都不先去叩门。

嘀嗒与宋元宋辰三人看着自家主子简直无语,这两人三岁小孩儿吗?

“喵呜!”小白不耐烦,从嘀嗒怀里跳出,轻盈跃过高高的院墙消失不见。

“请。”

“请。”

叶栀寒脸上假笑如初分毫未变,心里MMP,这人真烦。

陈少君笑容真诚眼尾余光却跟着小白一同进了这院墙之内。

小童昨日便听大司命说今日有客人来让他侯在此处给人开门。

大司命许久没有见过外人了,小童倍觉无聊,听闻有人前来,异常开心,可在门口等了半晌只听这两人让来让去谁都不来叫门。

小童听着这两个还在让,不耐烦地打开门喊道:“你们干嘛?让来让去一个时辰了!你们不累我还累呢!大司命等你们半天了,进来吧!”

叶栀寒看着小童,一挑眉梢,对陈少君道:“陈兄不是说,要见大司命要过五关斩六将吗?这就见了。”

小童快言快语道:“哪里那么多规矩了?大司命见就见,不见就不见。少废话,快进来。”

小童语毕不理会他们蹦蹦跳跳往大殿而去,他们这边人口少,屋宇多,只居住了大殿一处。

陈少君这脸被打的啪啪的,他面色不改道:“我也只是听闻而已。当不得真。”

脸皮倒是厚。

叶栀寒腹诽,再不谦让,当先迈步进门。

“噗。”嘀嗒闷笑一声,赶紧跟上去。

宋元特别来气:“这小东西敢嘲笑公子!”

“算了。”陈少君拦住他,笑道:“我们进去吧。”

天元殿。

正是大司命居住之地,整座大殿外面威严无比,然而里面生活气息却很浓厚,很外面的巍峨半点不搭。

原本该放置神像的地方放了一张软榻,大司命盘腿坐在上面,听到脚步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外。

小童脚步飞快跑过叶栀寒身边哐当推开大门:“大司命他们来了!”

似是一道光闯入了视线,那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前来,娉婷袅娜,如珠似宝。

大司命连忙正襟而坐一脸宝相庄严之象。

叶栀寒蹦蹦跳跳冲进大殿,阳光从外面撒进来给眼前的人增添一抹金灿灿的颜色。

“大司命!我来了!想我了吗?”叶栀寒笑容骤然凝固,她呆愣愣地看着这个宝相庄严的人,怎么也笑不出来。

大司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抬起手道:“栀儿这是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

叶栀寒看着他满头白发摇头,不是,不应该是这样!

记忆中的大司命自自己幼时便是二十来岁的模样,风姿翩然,恍如谪仙,星眸璀璨仿若天上星河纳入眼中。

此时虽眸光依然,却须发皆白,面容也见了些许岁月痕迹。

大司命看着她这模样,低头看看自己苦笑道:“我这般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叶栀寒连连摇头,连忙快步上前坐在他身边轻声道:“大司命……你这样……”

叶栀寒喉咙哽咽,上一世,正是大司命暗中相助,让教导自己习武,如何做一国之君。

上一世若不是有大司命的支持,单凭申家,任家的帮助,也万万不能在叶氏皇族的威压之下登基。

叶栀寒虽不知自己是如何重生,然而现在看到了大司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司命有通天彻地只能,这是牺牲了什么来跟天夺回了自己的命!

叶栀寒眼泪滴滴答答往下落,自重生之后,她再没哭过,此时此刻痛痛快快地哭起来。

大司命叹口气,拍拍叶栀寒的肩膀,道:“好了好了,好孩子哭什么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可以再看你嫁人生子,还可以看着这天元大陆的大好河山。”

叶栀寒顺势扑入大司命怀中放声痛哭。

常人求见大司命一面而不可得,自己何德何能竟让大司命牺牲若此!

陈少君站在院中,遥遥看着殿中两人身影,听着耳中痛哭之声,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难过。

他看向身后二人道:“我们出去等等。”

小童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对他们道:“你们来了正好,我们这边没有柴了,去后院劈柴吧。”

这山上只他们二人,脏活累活可是不少,小童自不会累到自己,每每有人上山,即便大司命不见人,小童也会指使这些人来做一些事情。

当然谁也不会拒绝为大司命服务的机会,万一大司命看自己勤勉肯见一面呢?

小童带着两人出去,在这片殿宇之后有一排屋舍,他指着堆在角落里的柴道:“这些是我.日常上山捡来的,我人小力微没办法劈开,你们来劈柴吧。对了,这里的屋舍都是上山求见大司命的人盖的,以便休息。你们也可以用。”

陈少君看向殿宇方向试探道:“叶公子跟大司命认识?”

小童眨巴眨巴眼笑道:“我不知道啊。大司命若是外出是不允我跟着的。”

陈少君得不到答案也不灰心,他又问:“那不知大司命何时会见我?”

这个小童倒是认真想了想,道:“大司命命我在门后等着你们,自是要见你的。在这里等着吧。”

小童说完蹦蹦跳跳就走了,他还要上山采药去呢,前段时日大司命不知为何受了伤,至今都无法行动,一直靠药养着呢,也不知大司命为何要见他们,自己身体都不好还为人批命吗?

叶栀寒哭了个痛快,她低头擦干眼泪,不好意思道:“让您看笑话了。”

大司命毫不在意,笑道:“我是看着你出生的,如何会在意这个?”

看着自己出生的?叶栀寒不知想起什么,面容骤红!连忙转移话题:“我,我这次来是想求您下山帮我医治一下弟弟。弟弟落水获救之后神智不全,尤似幼童。还请大司命救救他。”

第二十六章 说完了?

小白不知何时跑过来,窝进叶栀寒怀里,喵呜喵呜地哼唧。

大司命垂眸看着小白道:“我前段时日受了伤,不能下山。不过你弟弟的事情放心,熬过这些年就好了。到是你们大周朝堂现在千疮百孔急需整治。”

谈到正事,叶栀寒擦干净眼泪,追问道:“你的伤要不要紧?”

“无碍。”大司命温柔和煦地笑道:“我是天元大陆的大司命,一点点小伤奈何不了我。”

叶栀寒松口气想起弟弟的伤没办法医治有些忧心:“真的不能医治吗?不然我把卓寒送过来?在您这边他也安全一些。”

大司命蹙眉道:“我这里人少不见得能好生照顾。”

叶栀寒看着大司命憔悴的面容也知自己是强人所难了,转移话题道:“不知大司命可对我大周朝政有何看法?”

“大周啊。看着太平而已……”大司命顺着她的话题侃侃而谈。

不是大司命不想看顾叶卓寒,而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人就大周国事一谈就是大半天,直到太阳西斜,小白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唤:“呜呜……”

小白仰首对两人呜咽数声,见这两人不理会自己,委屈巴巴地溜出去寻嘀嗒去。

嘀嗒坐在台阶上打盹儿,小白跳上她的背就把她惊醒了。

嘀嗒一抹口水左右张望:“说完了?说完了?”

“呜呜……”小白叼着嘀嗒衣袖往旁边拽。

嘀嗒不明其意,却也只好被它拽着走,带到达偏殿,她看着满屋瓜果蔬菜以及锅灶,笑道:“是你饿了还是公子饿了?”

“呜呜……”小白猫儿一般狗儿一般对着她唉唉叫,尾巴翘地高高地欢快摇晃。我饿了我饿了!

嘀嗒心都被萌化了,挽起袖子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这就做饭。你在这里陪着我?”

“喵呜。”小白跳上一旁小桌子,就守着嘀嗒做饭。出一盘菜它就吃一盘,想把自己喂饱了这才优哉游哉地溜达走了。

小白刚走小童又溜进来,闻着香味儿口水直流:“哎呀,可真香,小姐姐我可以吃吗?”

嘀嗒一怔,好奇道:“你怎么看得出我是女子?”

“很简单的。”小童端起一盘菜冲出去,大叫道:“大司命开饭啦!”

声音穿透厚重的木门,叶栀寒意犹未尽地为自己所言做一个结尾,道:“我们想用饭吧。晚上再聊。”

“好。”大司命看向门口。

小童用背顶开门扉,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把桌子上的书本扫到地上转身出去端饭。

叶栀寒连忙起身收拾这满地狼藉,笑道:“这小童还是这般顽皮。”

没人的时候小童自是什么都做得好好的,这有人在跟前了,是能躲懒就躲懒,这会儿忙活端饭,大概是他自己饿了。

果不其然,饭菜上来,他盛一碗饭自己即刻开吃!

嘀嗒看的目瞪口呆:“有没有规矩啊?跟主子同桌吃饭?你还先吃?”

“平素就我们两个。”小童口齿不清地念叨一句就开心地吃饭,边吃边夸:“手艺不错!真好!留在山上给我们做饭吧!我保证,你只用做饭!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懒死你算了!”大司命拿筷子敲他脑袋,转头又温柔地看向叶栀寒,给她夹菜:“多吃点,这这段时日瘦了。”

“恩。”

四人一狐在这里吃饱喝足,陈少君三人却还在外面等着。

宋元宋辰两人劈了大半天的柴,眼看着日落西山就是不见大司命招他们过去。

宋元不满道:“大皇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这里还要等这么久。”

“慎言!”陈少君肃容看向大殿方向,道:“准备晚膳吧,今晚他不会见我们了。”

“为何?”宋元不解,宋辰却依言去准备晚饭。

陈少君沐浴在夕阳下,清隽儒雅,出身皇族的他即便是眼下的素衣布衫仍旧掩不住他独特的气质与光华,此时此刻的他没了与叶栀寒斗嘴之时的小孩气,整个人仿若那天上的彩虹,炫目却不可高攀。

“大司命素来少见外人,今日让叶寒进去,且留了这许久,当是有要事要谈,所以我们还是等明日。”陈少君负手而立。

叶氏,大周国姓。

又是女子。

大周皇家出了什么事吗?

大周素来安泰,因与大齐,南越隔着天元山脉,几国之间几无战事。而位于大周西侧的后梁,晋以及东侧诸小国在近些年跟大周也是交好,并无战乱。

不说以前,这几日逃命进入大周也可看出其国泰民安,强盛富庶,大周出事……

陈少君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盘点叶氏皇族人员,就他所知叶氏皇族十二三的少女倒是有几位,但是能够过来找大司命的屈指可数。

难不成是宫里那位?

陈少君目光一凝,不对啊。当今大周皇帝正直壮年,皇帝会出什么意外?

整个天元大陆,要说别的国家宫内出点什么事情,那是毫不意外,因为后宫争斗颇多,为了登上那个位置,前朝后宫莫不用尽手段。

偏偏大周国后宫只中宫一位皇后,皇后膝下一子一女,幼子出生起便立为太子。

整个皇宫都在帝后把持下能出什么事?

难不成臣子窃国?

这个念头一起,又迅速被按下,若是臣子窃国,大周境内岂会安然无恙?

更何况他们安置在大周的探子也没有消息回来。

陈少君抬手招过宋辰,问:“我们潜伏在大周的探子能不能联系上?”

宋辰摇头,道:“探子都是陛下身边的李公公直接接触,卑职无法拿到消息。”

陈少君沉思片刻回到房间写了一张便笺递给宋辰道:“想办法传给李公公,让他查一下大周境内情况。”

“大周恐有异变?”宋辰看眼纸条,‘偶遇叶氏皇族拜访大司命。’,这却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他道:“大殿下,如今我们自身难保,传消息回去只怕会让人顺藤摸瓜过来追杀我们。更何况……我们大齐内乱不断只怕无暇顾及大周国事。”

第二十七章 苦力

陈少君却胸有成竹道:“如今我们大齐太子之位虚悬,若是想要这个位置,最起码要有功绩。没什么比开疆拓土这样的功绩更加诱人了。大周内乱的消息传出,他们也就不会再作妖了。我那些个总想要好处的皇叔以及朝中大臣们,只怕也甘愿为马前卒,去大周国内分一杯羹。”

“所以,无论大周是否内乱,对于我来说都是一颗好的棋子。”陈少君眸光笃定,大周内谁爱去谁去,他意属的不过是保全自己。

山上天亮的早,倏忽之间阳光破云而出,刹那间便染红了云层,照亮了大地。

叶栀寒很早便醒了,看着天边从深蓝到渐渐泛白,再至天光大亮,清新的空气合着晨露潮湿的味道盈满肺腑。

“公子,吃饭了。”嘀嗒端上热气腾腾的热粥放在院中,道:“天气这么好,我们在院子里吃?”

“好呀。”叶栀寒跑过去推开大殿的门,大司命刚刚起来换过衣服。

叶栀寒瞧他都穿戴好了,拿起梳子帮他梳头:“我们去院里吃可好?今天外面空气可好了。”

大司命抚摸着双.腿,他也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小童端热水进来,闻言调皮道:“外面还有三人等候见大司命。乃是大周的大皇子。我去把他们唤过来?”

小童眸光闪闪,甚是狡黠,大司命没好气道:“你这是让他们进来做苦力吧。”

小童嘿嘿一笑,见他没反对,转身溜出去叫人:“大司命要见你们,进来吧。”

陈少君一套拳法收势,他看眼一脸傲娇模样的小童,颔首道:“我们洗把脸就过去。”

“快点,等你们吃早饭呢。”小童笑嘻嘻地:“嘀嗒做的早饭可香了!可别让我们等你。”

看着小童欢快地哼着儿歌离开,宋元拧毛巾抹一把脸道:“我怎么觉得这孩子没安好心呢?”

宋辰给陈少君拿了外裳出来,闻言笑道:“你才知道吗?昨儿个让我们劈柴,今天也不知要让我们做些什么。”

三人收拾好来到大殿,便见叶栀寒站在大司命身边,大司命一如他们想象那般鹤发童颜,面容和善。

陈少君深深看眼叶栀寒后,恭敬见礼:“陈少君,见过大司命。”

“宋元,宋辰,见过大司命。”宋元宋辰两人跟着见礼。

大司命在外人面前清冷少言,只略颔首算作回应。

小童跟嘀嗒摆好饭菜,进来对陈少君道:“大司命不便行走,你们把他背到院里去。”

宋元暗暗翻个白眼,果然没好事!他撸起袖子上前一步,却被宋辰拉住了胳膊,他转头看过去:“你干嘛?”

宋辰微微摇头看向陈少君。

陈少君二话不说蹲在大司命榻前道:“请上来。”

叶栀寒看眼陈少君,扶大司命趴在他背上,又轻声问:“你的伤势果真没事?”

“没事。放心便是。也许过段时日我回去大齐看你。”大司命扶着陈少君肩膀,回道。这话昨晚到现在叶栀寒问了不知多少遍,总是不放心地再一遍又一遍地问。

叶栀寒看着他瘦弱的身子,记忆中的大司命一直都是仙风道骨的,身形虽然消瘦,却看着很飘逸,如今这宽大的衣服裹在身上,越发显得整个人空荡荡的。

陈少君把两人对话听在耳中,掂了下大司命的体重,意外地轻。

这是病了?

无所不能,几乎无敌的大司命病了?

据传说大司命在天元大陆存在时就有了,寿命不知多么悠长,这样的人也会生病?

陈少君疑惑,随即哂笑自己,大司命是存在,不过也有可能一代传一代,毕竟大司命嫌少见外人,他人不知大司命传承造成这样的误会也是有的。

这世上哪里又有神明?

院中小桌坐不下那么多人,叶栀寒与大司命,陈少君三人在院中用饭,小童带着嘀嗒等人回到厨房吃饭。

叶栀寒与大司命一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因而两人只默默给对方互相夹菜,一时间安静无比。

陈少君抬眸看眼两人,大司命跟叶寒之间的默契太足了吧?

就好像成亲多年的夫妻一样。

陈少君莫名有些不爽,低头闷闷吃饭。

饭菜撤掉,陈少君方才开门见山说明自己来意:“晚辈被人刺杀,这是对方死士身上所携带毒药,晚辈想知道这毒药来历。”

大司命诧异地看眼陈少君,捻起桌上他拿出的毒药,笑道:“我还以为你要问日后能不能登上帝位。”

“晚辈想要的自会晚辈亲自去取。命这个东西,终归是握在自己手里。”陈少君笑容笃定而自信。

叶栀寒转眸看向陈少君,对他的话语也很是诧异,他的话自信并且不屑。是不屑与不信命理之说,还是不屑于帝位?

不屑帝位?

上一世,弟弟惨死,父皇母后相继离去,各位素日里看着和善的叔伯兄妹为了这个皇位争得是你死我活,数年间背地里各种暗手不断,若不是大司命跟申逸尘在,她又怎么有命登上帝位?

而申逸尘与任瑶瑶两人!

为了这个帝位,申逸尘装了十几年好丈夫!任瑶瑶更是在人前演了多少年!任丞相孙女被誉为大周才女,除了不嫁人之外,简直是整个大齐女子的典范!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对于国事也言说的头头是道,到任丞相年老之后,许许多多的政事也都是任瑶瑶在幕后操控。

叶栀寒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偶然去过任家才听到,当时她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个闺蜜真是好,知道为她分担国事。

如今看来,呵呵。

大司命一眼便看出丹药来历,不过还是命小童拿出东西来把这枚丹药切开细细查验之后下定结论:“是来自南越极南之地的毒药作为药引,大周东侧数十边陲小国药草为辅药炼制而成,其余常见各种药草繁杂,君臣相辅相成,这些药草加起来可以炼制数十种见血封喉的毒药,因而解药也是难寻。几乎可说是无药可解。”

第二十八章 男扮女装

陈少君看着桌上被切得七零八落的毒药,能够从南越拿到药草并且自大周东十国拿到辅药的在整个大齐还会有谁。

而能够炼制这种毒药的……

他看向大司命。

似是知道他内心所想,大司命道:“在大齐没人会炼制这种毒药,炼制之人还是落在南越。”

还是在南越?

难道这就是他们追杀自己的目的?

陈少君一时沉默,自己去南越不过是调查另外一些事情,结果就被人给追杀了,难不成他们以为自己是在调查毒药?

亦或者他们跟南越那边还有什么别的勾连?

胆敢刺杀皇子的也只有后妃与皇子了。

陈少君心下已经有了怀疑目标,他把毒药收起道:“多谢大司命指点。我这就下山。”

大司命看他一眼,沉默片刻道:“你近期最好不要回大齐,在合适的时候再回去把。”

陈少君一怔,近期不要回去?什么意思?

叶栀寒回想上一世此时大齐发生了什么,然而上一世此时她沉湎与太子母后的相继离世,对于大齐情况知道的不是很多。直到多年后大齐皇长子登基为帝才知道了大齐夺嫡的血雨腥风。

这个是大齐皇子啊。

远交近攻。

叶栀寒看着陈少君抿唇一笑道:“若是陈兄无事,跟我一同前去大周游历如何?”

陈少君略一沉吟颔首道:“也好。”

小白迈着优雅的步子从殿宇之间纵跃,轻盈一跃落在陈少君脑袋上,小爪子按住他的脑袋蹂.躏两下乖巧跳入叶栀寒怀中:“喵呜……”

陈少君瞬间黑脸!

乌黑顺滑的头发散落下来,狼狈中竟然有几分惊艳。

叶栀寒瞅着他哈哈大笑:“陈兄的相貌果然天姿国色!我观你被人一路追杀,不若男扮女装随我回去吧!”

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么?

陈少君脸色更黑!

大齐不似大周那般对女子优容。大周出过女帝,朝中甚至还有过女官,虽然稀少,但是直接影响了大周对女子的态度。

女子主学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熟读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每每都有参加科考的女子。

要不要继续读书做官另说,一个女秀才或者女举人的名头就会是该女子最好的嫁妆!

而大齐,一向秉承女子无才便是德,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就普通人家的女子迫于生计才在外抛头露面,饶是如此大多也是以纱蒙面,亦或者女扮男装。

陈少君也一向认为男子为尊,让他穿女装?这是一种侮辱!

大司命看着陈少君的黑脸慢悠悠开口:“穿吧。”

额……

陈少君面色黑如锅底!

大司命箴言已出,他纵然再不信命理此事,可性命攸关,他能不穿吗?

不穿!

陈少君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淡蓝襦裙,黑着脸提提裙子,迈出一步。

宋元宋辰二人由明转暗,背地里跟着三人下山。

叶栀寒瞅着他这样,忍不住上前挑起他的下巴冲着他脸上吹口气:“美人儿是何方人士?家中几人?年约几何?是否定亲呢?”

“滚!”陈少君拂开叶栀寒的手,见嘀嗒那边验完路引,黑着脸蹭蹭进城!

“哎呦,我的小娘子别生气啊。”叶栀寒开怀大笑,跳着脚追上去。

这一行三人,少年白净俊秀,小娘子高挑美丽,这像是一家人出行的新婚夫妻,又像是两小无猜的未婚夫妻同行。看的路人俱都会心一笑。

下山数日来,陈少君看到不少这样的目光,全程黑脸不说话。

叶栀寒偏生喜欢看他这样,他越是冷脸,她逗得越是开心。

两人打打闹闹到了客栈,叶栀寒小手往桌上一拍,道:“一间套房!”

“两间!”陈少君持续黑脸。

叶栀寒折扇刷地打开,潇洒无比地看着陈少君沉声道:“娘子,你跟我闹了一路了,别闹了可好?我们就一间房休息便可,我们银子有限,这样无法赶路到京城的。”

“我有银子。”陈少君啪把一锭银子拍在桌上,硕大的银子好似砸在叶栀寒的脸上,真疼!

嘀嗒在后面笑嘻嘻道:“两间两间,掌柜的两间上房!”

嘀嗒对叶栀寒使个眼色,飞快接过掌柜递过来的钥匙,往楼上跑:“小的给你们打扫房间去!”

“娘子请。”叶栀寒笑得眉眼弯弯看向陈少君。

陈少君沉着脸上楼,到了门前一推,推不开!他怒而砸门:“开门!”

“哎呀,我累了要先休息了,对不住了。”嘀嗒靠着门掩口打个呵欠,道:“你们房间我收拾好了,门开着钥匙就在桌子上!”

两间房间挨着,陈少君侧头便可瞧见隔壁大开的房门以及桌子上明晃晃的钥匙。

叶栀寒慢悠悠过来,垫脚勾住陈少君脖子笑道:“娘子一路劳累,回房为夫给你松松筋骨如何?”

陈少君被她勾着脖子扯入旁边房间,一进门,他立刻脚往后一踹关上房门,甩开叶栀寒的手,低斥道:“你闹够了没!”

叶栀寒振振有词道:“我这是保护你!不要让人认出来!”

她不说还好,一说,陈少君气的不轻:“你让我穿女装就算了!你看看给我画的妆!粉都够刷墙了!”

“这不是挺好吗?!你皮肤偏黑!我给你弄白一点怎么了!你没看见吗?回头率超级高!”真是不识好人心!叶栀寒撸着小白的毛发,理直气壮:“小白!你说,他这样好看吗?”

“喵呜!”小白一脸嫌弃,根本不想多看陈少君一眼,不可否认,女装的他很漂亮,可知道他是个男人,这就没眼看了。小白耳朵一耷拉,两只爪子捂住脸。

叶栀寒兴高采烈指着小白,颠倒黑白道:“你看!古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今有你令狐狸羞愧自惭颜面自叹不如!我画的妆果然没错!”

“胡搅蛮缠!”陈少君说不过她!气恼地倒在床上便睡。

嘀嗒敲门送来热水,叶栀寒接过让她带着小白出去找东西吃,自己拧了帕子走到床边,帕子糊住陈少君的脸。

“你干嘛!”陈少君忍无可忍,抓住她的手翻身而起。

叶栀寒点点他的脸,道:“这些东西要擦掉的,不然伤皮肤。”

第二十九章 肾也虚

陈少君抓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一把翻身躺回床上,道:“我累了睡了!”

叶栀寒本想再戏弄他一番,不过思及他重伤未愈也就放了他。

前几日陈少君说下山也没有立即让他下山,重伤之人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怎么着都要去掉半条命。

大司命出手,不过一日功夫伤口便好转,第二日便完全愈合。

只因他之前伤口溃烂,剜肉疗伤伤了元气,身体还很虚弱。

这几天走走停停,如今也才回到皖南城中。

此时距离乡试没多少时间了,整个客栈之中都是朗朗的读书声,即便是半夜,听着那若隐若现或远或近的读书声也是催人欲眠地紧。

陈少君霸占了床铺,叶栀寒便在靠窗的床榻上和衣而眠,至于说嘀嗒会不会担心自家公主被人占了便宜?

衣服都给人扒了不止一次了,同屋而已,有什么好吃亏的?

伴着书声入眠,听着书声醒来,叶栀寒刚刚换好衣服,陈少君便睁开眼。

她捧着衣服过去笑道:“醒啦?起来换衣服,我们赶路了。”

陈少君知道她着急赶路回去,抓着衣服哎呦呦直叫唤:“我腿软走不动了。休息几日吧。”

这货漫天促狭,这根本就是毫不掩饰的捉弄!

叶栀寒气的磨牙却毫无办法,谁让他是真的刚刚伤愈呢?谁让他是真的虚呢?

她气恼道:“那就好好休息两天!免得回头不止身子虚,肾也虚!你陈家以后可要断根了!”

“你才肾虚!你全家都肾虚!”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让人说不行!陈少君翻身而起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偏生女子的衣服较男子的有些复杂,他焦急之下就难以穿上。

叶栀寒瞅他这样,又气又笑,过去扒拉开他的手,嗔道:“你不是要休息吗?怎么不休息了?”

“我不虚!不需要休息!”陈少君闷声闷气道,又摸摸自己脸埋怨:“今日不要给我上妆了,那些粉擦脸上不舒服。”

叶栀寒最喜欢看他憋屈的模样,笑道:“好啦好啦。给你上淡一些好不好?你这样不上妆太明显了。”

陈少君换上女装虽然漂亮,可男子面庞到底是有棱有角有些硬气,淡淡上一层妆容,不仅仅软化线条还更添几分靓丽。

他不喜浓妆,叶栀寒便给他少擦了些粉,颊上腮红却多了几分,很是明媚动人。

陈少君一下楼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在楼下的学子们更是看得移不开眼!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不知是谁看着陈少君吟了这么一句,霎时间无数人符合。

陈少君面色更加难看,偏生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冷气,三尺之内闲人免近!配上这幅绝世容颜越发显得高冷,真真就是一个冰山美人儿!

“娘子!等等我啊!”叶栀寒怀抱小白蹦蹦跳跳追上陈少君,一手把它塞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胳膊娇笑道:“我的好娘子,走那么快做什么啊?为夫追的都累了。你不累吗?恩?”

这两人,女高冷,男温柔,一看便像是女强男弱吃软饭的。

霎时间,有些人就有些心动。

申路乃是知府独子,自幼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加之这个申家跟邺城的护国大将军,一等忠勇公申博乃是本家,靠着这个名头关系攀附来一个知府。

申路更是嚣张跋扈。

他从这家客栈路过,不过转头看了一眼,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申路痴痴看着陈少君不由自主地过去舔着脸笑道:“这是哪家小娘子?我怎么从没见过?”

申路堵住了门口,陈少君根本出不去,他皱眉后退一步冷声道:“滚开!”

身为知府独子,申路自小到大都没被人说过半句重话!他身后的跟班儿一听就怒了:“你说什么!”

“你让谁滚!”

“弄清楚你的身份!公子跟你说话那是给你脸!”

“嘴巴放干净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申路连忙转头板着脸呵斥他们:“你们温柔点!不要吓坏小娘子!”他一转脸笑容谄媚道:“美人儿没吓到你吧?你别理他们!都是粗人不会说话!美人儿你这是要去哪儿?哥哥送你啊。”

叶栀寒结了房钱过来正瞧见申路对陈少君纠缠,别人她或许没什么印象,这个申路在上一世可是赫赫有名的好.色之徒!

皖南申家跟邺城申家算是本家,往上数几代还是一个祖宗后来因故另外开了一支出来,便是邺城申家。

之后邺城申家助叶氏登基,用全族上下数十条人命换来了世袭一等忠勇公的爵位,渐渐有了今日。

虽然分支,但百年前终归是一家,申博对这个远亲还是很提拔的,上一世叶栀寒登基没几年,申路的父亲便被调去了京城掌管吏部。

没多久申路强抢民女事发,若是抢的普通人这事儿即便闹得再大也就遮掩过去了。

偏生他调.戏抢的是叶栀寒的十九叔祖叶阳泓的小孙女,这个小孙女跟他的小儿子叶焕小上几岁,自幼也是跟在这个叔叔屁.股后面跑。

叶焕最疼的人,除了媳妇就是这个小侄女,小侄女出了事儿叶焕能行?

当即就带人砸了申路的家,找到申路救出小侄女之后,叶焕就一刀切了那个祸根!

好在小侄女没受什么大委屈,就是被吓到了,不然申家满门都能被叶焕给端了!

这事儿当时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申博要护着申路,更因为申路断了命.根子还要给他讨回公道。

叶阳泓因帝位之事早已跟申博交恶,此事一出立刻甩出无数申路极其父亲多项罪行!

行贿受贿,贪赃枉法,草芥人命!一桩桩一件件闹得是满城皆知!

最终申博不仅没讨回公道,连申路他们家这一支也全都搭了进去。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叶栀寒是半点都没手软!

申博当年只知她听申逸尘的话,却忘记了她虽是皇帝,却也是个女人,虽然是个女人会心软,可是遇到这种事,还不是偏向女人?

更何况这是本就是申路的错!

第三十章 我也逃不掉

叶栀寒看着陈少君捏紧的拳头,上前添把火:“娘子,我好了,我们走吧。”

美人儿要走,申路怎么肯放人?他挡住两人的路,不屑地打量着叶栀寒,道:“就这么一娇弱的小白脸儿,能给你什么享受?小娘子不若跟我走,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着真正的极乐。”

陈少君被迫女装已经很生气,这会儿又被不长眼的调戏!

他忍无可忍!

美人儿生气也这么漂亮!

申路只觉一股热气从美女身上直接蹿入自己下半身!他满面涨红,急不可耐地伸手过去:“美人儿,来,哥哥带你去玩好玩儿的!”

同为男人,陈少君岂会不知申路想干嘛?他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拗,脚下冲着他裆部踹下!

“嗷!”

一声嚎叫连小白都颤抖了下!它两只爪子捂住眼又偷偷往申路下半身瞄,瞧他扭曲成一团,两条腿也忍不住夹紧!

哎呀妈!这得废了吧?!

客栈中以及路过看见的男人都忍不住夹紧双.腿,感同身受!

叶栀寒撇他一眼,捂住小白偷瞄的眼往后退一步,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上一世废了,这一世也没逃过这一劫。

申路疼地气都喘不上来!他的跟班吓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吼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人拿下!竟敢伤害知府公子!活得不耐烦了!”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打的就是他!”陈少君双目喷火!不等这些跟班上前,一撩裙摆跟他们打在一处!

滴答跟在叶栀寒身后,看着一群人从客栈门口打到大街上,轻声问:“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叶栀寒眨眨眼,俏皮道:“不用!我们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见不能提手不能抗,这时候自然要在身后摇旗呐喊!”

陈少君有麻烦,宋元宋辰二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蒙面从暗处出来帮着他打。

区区几个小跟班自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少君自幼习武,身为大齐的皇长子,学的自是最好最厉害的功夫。

宋元宋辰两人更不必多说,能当上皇长子的侍卫能差到哪里去?

不过眨眼间这八.九个跟班就被撂倒在地!

申路终于能够开口说话,张口便破口大骂:“我艹你Nn!敢打我!我看你是活腻味了!我!”双.腿间又是一阵疼!申路说不下去话,好不容易缓过来,再次指着陈少君放狠话:“等我父亲派人来!我让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来人!送我去医馆!哎呀,疼死我了!”

申路刚才疼地几乎昏过去,自是不知手下都被撂倒了。他一连叫了几遍都没人过来,怒道:“人都死了吗!!!人呢!人呢!”

叶栀寒抱着小白踱到他身边,倾身看着他,笑道:“你的人啊?都倒下了,你自己看看啊。难不成你下面废了眼睛也废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这小娘子挺厉害!”

这是外地赶考学子们,不知申路底细哄堂大笑。

本地人各个噤若寒蝉,距离他们近的,立刻远离!

有那有心的,忙拉住人劝道:“快别说了!这申路仗着老子是知府,京城里面又有一等忠勇公的本家,哪里惹得起哦!快走快走!别看了!免得被人连累!”

远处有官兵过来,知府儿子被揍,还不赶紧护驾?一个个跑的飞快!好似前方那是金光闪闪的金子!是大好的锦绣前程!

“快跑!”

不知谁喊了一声,呼啦啦一声,街上行人,街道两侧小贩,撤了个干干净净!

“砰砰砰!”

叶栀寒寻声看过去,便是两侧店铺客栈酒楼也都纷纷在大白天关门!

偌大长街上就剩下陈少君叶栀寒一行人以及倒在地上的申路及其跟班。

张班头带着衙役以及守城官兵赶到,看到蜷缩在地上哀嚎的申路等人忙不迭过去,一叠声地嚣张跋扈地吆喝:“快快快!把这些通缉犯都给我押入大牢!你!你!过来帮我抬大少爷回去!”

吩咐完,他立刻变脸,紧张兮兮地跑到申路边上眼泪瞬间挂在眼角,一脸愤愤道:“我的大少爷哎!您这是怎么了?您伤到哪儿了?我的大少爷哎!”

陈少君满腔怒气,看到这人这般哭嚎,噗嗤笑起来:“这哭丧的功力可真是一流。可以去当孝子贤孙了。”

这世上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有人做,这假装的孝子贤孙也是必不可少的。

有那大家出身的,哪儿拉的下面子这样哭嚎?再伤心不过默默垂泪。

可家有丧事,不这样哭哪儿显得出孝心来?

再有那本就不孝的,更是不想这样哭嚎。

丧葬中孝子贤孙的职业也应运而生,虽令人不齿,看不起,可有时候还真需要这样的人。

扯远了,话说回来。

这班头祖上还真是做这个的!

直到现在张班头搭上了申家才找到这么一个正经的活计,虽然也算不得官,不过看看,现在能调动这城中兵防,这威风赫赫!

可是,他过去的职业是谁都不能提的!谁都不能提!

听到陈少君嘲讽,张班头豁然起身,指着陈少君恶形恶状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给我抓了!”

陈少君后退半步拉开架势准备打架。

叶栀寒看着地上唉唉叫的申路,眸光微暗,小白嗖地飞出去扑在陈少君身上,她连忙跑过去抓:“小白!哎呀!”

叶栀寒脚下一拌跟陈少君扑做一团,

“你干嘛!”陈少君手忙脚乱推她,不料数柄刀瞬间架在了脖子上!

宋元宋辰二人见自家主子被擒,也没敢轻举妄动。

申路被人搀扶起来,瞧见陈少君被擒相当满意,再看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身上也不是那么疼了,一颗心再次蠢蠢欲动:“把人都给我押回府里!爷我要亲自审问!”

“是是是。”张班头忙不迭答应,一群人上来呼啦啦把陈少君,叶栀寒等人围在一起,小白左右看看,从人群里钻出去,溜溜哒哒跑了。

小畜生!

叶栀寒恨地咬牙切齿!溜得可真快!回头瞧见张班头抓着绳子要给他们捆上,

她怎会容这些人近身?后退一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就不用捆了吧?你们这么些人呢,我也逃不掉。”

第三十一章 废

张班头上下看看这小白脸儿,这小身板娇弱地,还不够自己一把掐的,要是让好男色的看见……他想起什么,点头道:“也是,娇滴滴的跟个娘们似得,不用捆了,走!”

嘀嗒先前有几分慌乱,思及叶栀寒身份又镇定下来,如今大周朝唯一一个公主,谁敢放肆?

知府申毅亭没住在府衙里,而是在内城中最繁华的地带置了一所四进的大宅院。

院子占地极广,一进套一进,说是四进,可光是前院便大套小套出来两进并两个小跨院。更别提后面了。

作为掌上明珠的申路在自己家里面那可是住了一套三进的院落。申毅亭及其夫人的居所更是豪奢到一套四进院落。

这样算下来,这么大的院子十几进,每进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而在院子东南角落更是有一个硕大的花园,里面假山堆叠九曲回廊景致漂亮的紧。

当然,作为阶下囚的叶栀寒与陈少君是参观不到申家这样的大院的。

但是当他们从长街上过来,看到申家竖在街上的影壁,还有巍峨堪比城门的大门时,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之意。

陈少君低声赞叹:“这大宅子我在大齐可从未见过。

叶栀寒焉能听不出他话里讥笑嘲讽之意?

不说大齐,大周对于宅子的建造也有严格规定。屋檐上的角兽如何使用,建筑最高多少,大门多宽多高都有严格规定。

在京城甚至还严厉到什么样的品阶住几近的院落。

当然有些规矩是要严格遵守的,有些规矩却很有弹性,例如家中人口众多,不得不多几进院落才住得下。

可申家即便人口再多也住不下这么大的宅子吧?

叶栀寒轻声道:“这可比我的住所都大。”

叶栀寒所居住的永华宫算不得宫中最大的,毕竟上面还有父皇母后以及太子,她的住所越不过他们去,不过作为大周唯一的公主,当今皇帝皇后的唯一女儿,那也是他们的眼珠子,永华宫的布置那是一个奢侈雅致。

可如今跟这个申家一比,那是被踩到了泥里。

叶栀寒转眸看向身后,低声问陈少君道:“宋辰呢?”

宋元宋辰两人一直在暗处保护他们,打架的时候还在,这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陈少君摇头:“不知道。”

小白也不见了。想起那个巫蛊娃娃,叶栀寒稍稍放心,这三个应该是搞事情去了。

申路被急匆匆抬进内院,大夫也早就招了过来,一进门就把上脉了。

申毅亭本在府衙,听闻独子被揍,着急忙慌地赶到,看到被压在堂上的三人,他怒道:“押回来做什么!直接给我杀了扔乱葬岗!”

张班头笑呵呵道:“大人,这女子是大少爷指名要带回来的。这两个小公子,您瞧瞧,是不是也有点用处?”

其实申毅亭一进门就瞧见这三人样貌不俗,不过也没细看,如今细细打量,这女子竟是相貌惊艳,若是再好生打扮一下,便是倾城国色!

两名少年更是白净可爱,柔弱的身板好似女子,便是他不喜/男/;色,也免不了有几分心动,尤其这个一看就是小少爷的,皮肤嫩的好似能够掐出水儿来,有女子的柔软之态也有男子的俊秀。

张班头瞧见申毅亭不说话了,意有所指道:“您不是说今年底进京不知送些什么好么?这两个,岂不是很不错?”

叶栀寒听着眉梢一挑,还有把男子当做礼物送来送去的?

她看向陈少君,后者也皱着眉头看过来。

申毅亭眼睛亮了,好主意啊!申博至今仍统领万军,自律甚严,他依托京城忠勇公申家,每年送过去的孝敬无数,却都没送到点子上。

申家小辈申逸尘跟公主青梅竹马,以后是要做驸马的,还经常出入宫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倒是申博的二子,京卫指挥使申毅辉,他上面有父亲大哥压着,下面有申逸尘衬着,越发显得无用,是以平日里吃喝玩乐,这个京卫指挥使的名头也只是挂着,背后还是申博在做主。

不过好歹也是忠勇公的儿子,未来驸马爷的二叔,也能说上话不是?

这申毅辉溜猫逗狗乃是常态,不过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嗜好,那就是喜欢男子!尤其喜欢这种瘦弱的少年!

奈何忠勇公看管严厉,别说家里,就是京卫大营也有他的人,申毅辉哪儿敢那么光明正大的狎玩男子?

申毅亭已经想好了!就说这是岳丈家的小辈,求申毅辉看顾,住在申家,这岂不方便?

想到这一点,他指着张班头哈哈大笑:“有你的!把人给我带下去!好生照顾,看好了不能跑了,更不能伤了!”

“什么?!他们害的路儿这么惨你还要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们?!”申夫人听闻宝贝儿子受伤了,忙不迭跑过去看,能不宝贝吗?家里上上下下只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怎么肯让其余女人生出半个孩子来?

这一看,儿子命.根子都没了!申夫人气啊!听到人都带回来了立刻跑过来帮儿子出气!还没进门就听到申毅亭要供着这凶手!

她怒道:“儿子被废了!你还要供着这三个人!你们申家没后了!”

申毅亭面色一变,抓住申夫人急问:“路儿的伤怎么了?”

“怎么了?”申夫人冷笑道:“你申毅亭只这么一个儿子,他命.根子被这个贱人弄坏了!你们申家绝后了!”

申毅亭心跳顿了下,转头看向陈少君,面色便带了杀气,可叶栀寒那两个关乎前程,他是不会动的。

申毅亭一摆手道:“把这女人给我拉出去杀了!”

“大人不可啊!”张班头连忙拦着点,这人是少爷要的,自己把人给杀了,少爷肯定不会怪大人,却会怪自己啊!他谄媚地笑道:“这女人害了少爷,还不如让她跟在少爷身边伺候少爷,让少爷折磨她,岂不是比杀了她还痛苦?”

申夫人也是心疼儿子,自不肯饶了这陈少君,可听张班头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衡量犹豫间就见宝贝儿子被人抬过来了。

第三十二章 罪证?

申路也是怕母亲火急火燎地把美人儿给弄死了,现在连自己的伤势都顾不上了,赶紧让人给抬过来:“手下留人手下留人,母亲。”

“路儿!”见到儿子,申夫人这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大夫都说儿子废了,怎么儿子还是这么紧张这个女人?

申路看见陈少君,胯.下就止不住地疼!他狞笑道:“母亲放心,我没这么糊涂!老张说得对,让她活着自然比死了更能让我痛快!来人!把这小娘子给我带下去!爷好好赏你们了!你们也给我好好表现也别让爷失望!”

把一个女人赏给属下会怎么样?

自然是任由属下蹂.躏,听申路这意思,还要自己观看。

陈少君怎么能忍受这种侮辱?他脚下微动,围在他身边的几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听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

申路倒飞出去,砸在院子里的花池围栏上了无声息!

申夫人瞪大眼惊呼:“路儿!”

“路儿!”申毅亭同样惊呼,跟着申夫人一前一后跑了出去!

张班头惊愕地看着陈少君,想不到这娇滴滴的美人儿竟然有这样的功力!生怕她跑了,他呵斥道:“把人给我看住了!我去看看大少爷!”

张班头一溜烟儿跑出去跟在申毅亭身边查看申路伤势。

留在屋内的家丁兵丁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么厉害,他们要是去拦,会不会也挨打?

命.根子被废啊!

想想就觉得疼!

他们也不过犹豫一下,立刻抽刀上前架在陈少君脖子上!命.根子重要,命也很重要啊!

叶栀寒垫脚看看外面,又看看被刀架住脖子的陈少君,笑道:“你怕不怕?”

“有你在,我没什么好怕的。”陈少君倒是很淡定,这些人不过花拳绣腿,他要闯出去很容易。

更何况叶栀寒身份也不一般,估计等一会儿就可以验证他的猜想。

陈少君这一脚绝对没有留情,一脚出去就踹碎了他的五脏六腑,更何况砸在那么坚硬的大理石栏杆的棱角上面,脊骨直接断掉,死的透透的!

申毅亭看到儿子死了,理智瞬间全失!

他转身抽出侍卫佩刀冲向陈少君:“你杀了我儿!我要杀了你!”

家丁们见状手中刀握紧两分,生怕陈少君暴起连申毅亭也给杀了,兵丁们也纷纷抽刀出来挡在叶栀寒与嘀嗒身前以防他们两人过去救人。

叶栀寒从腰间抽出一样东西在兵丁面前一晃,他们纷纷傻眼,犹豫的功夫,她从他们刀刃之间穿过,站在门口对着冲过来的申毅亭伸出手。

一枚金灿灿的令牌陡然落下,红色的绳子,翠绿的翡翠珠子穿起的金灿灿的令牌让申毅亭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兵符?你怎么会有兵符?”申毅亭惊疑不定地看着叶栀寒,方才还柔弱的少年此时此刻仿若一座高山,不可仰望,他不由有些紧张,这紧张是在面对皇帝之时也没有的,他颤声问:“你是谁?”

叶栀寒收起令牌,小巧的下巴扬起,大声道:“大周荣昌公主在此!谁敢放肆!”

荣昌公主?谁是荣昌公主?荣昌公主会在这里?会不会有假?会不会……

申毅亭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他猛然举刀,大声道:“荣昌公主身份尊贵远在京城!其实尔等能够冒充的!来人!把这杀人凶手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却没人应和,兵丁们看的仔细,这兵符乃是御前禁军的兵符,虽然不能够调动地方官兵,却也代表着其身份地位。

“我看谁敢!”叶栀寒上前一步,瘦弱的胸膛直抵申毅亭手中刀尖,她冷声道:“申毅亭!你纵子行凶,强抢民女杀害无辜!你贪赃枉法,滥用职权,擅自调动城中军备你可知罪!”

申毅亭现在一门心思不能承认他们,他喉头滚动,一指陈少君,道:“当今公主只有十三岁,这个女人起码十五岁!年龄不对!你冒充当朝公主也不查查清楚!我还要治你冒充公主的罪名!来人拿下!”

这下所有人都动了!兵丁的刀架上了叶栀寒的脖子,县官不如现管!更何况他们一直听令与申毅亭,刚才被令牌吓到了现在反应过来了。

知府府内所有侍卫家丁也纷纷拿出武器聚拢在院子里,侍卫们跃上房顶,打磨锋利的箭搭上弓弦,弯弓拉满!

“射!”申毅亭一声令下,只听嗡一声!所有箭击中射向叶栀寒!

“来人!申毅亭胆敢刺杀当朝公主给我就地格杀!”叶栀寒大喝一声,后退半步进入房间。

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数十人来,穿着各异,手执各式武器为她挡下这漫天剑雨!

任宣一身劲装从天而降,一刀结果申毅亭,转身跪在叶栀寒脚下:“臣,任宣救驾来迟望公主见谅!”

一抬头,任宣赫然发现,面前的叶栀寒变成了陈少君,他疑惑地看向站在陈少君身后的叶栀寒,垂头不说话。

叶栀寒没想现在暴露身份,人杀了就杀了,她见任宣过来就把陈少君给拽过来了。

至于屋内看守他们的家丁以及兵丁?看外面乱了他们那儿还敢阻拦?

陈少君知道她的意思,矜持着点头道:“你把这里料理干净,我们先走了。”

任宣乃是禁军暗卫,专司皇室安危。

叶栀寒微服出行只带嘀嗒一人敢单独夜宿在外也是因为有这些暗卫存在。

暗卫只听令与皇帝与他们所服侍的主子,别人使唤不动他们分毫,更因为暗卫的重要性,外人一律不知他们的存在。

陈少君先走一步,叶栀寒落后半步,在任宣耳边低声问:“罪证搜集到了?”

“搜集到了。刚才这位公子的手下都拿来了。公主放心。”任宣躬身回道。

叶栀寒眸光微冷,沉声道:“我身边有陈公子在,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危。除恶务尽!跟申大人有关联的一律就地格杀!回京我自会向父皇解释。”

“是!”任宣躬身应下。

公主此次出京,任宣带的暗卫不少,即便他去办事,也会有数人暗中跟随保护公主。

至于说那些人应不应该杀?这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暗卫的原则是,唯主子命令是从!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公主让进,他们也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第三十三章 不需要

申家已然沦为一片炼狱,然而外面却很安静。

申家太大了,里面的动静根本传不到外面。

陈少君出来便看见等在门口的宋元宋辰二人。

宋辰怀中还抱着小白。

宋元看见他连忙上前上下打量:“公子可有伤着?”

“没事,你们去哪儿了?”陈少君还是有些疑惑。也没见叶栀寒嘱咐谁,怎么暗卫就那么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宋辰一举怀中的小白道:“是它,这小东西大概成精了,或者他们之间有特殊的传递方法,小白带着我们找到了暗卫首领,也拿到了申家贪赃枉法的证据。”

小白当初能把被藏在屋顶的巫蛊娃娃挖出来,今日带着人寻找申家贪赃枉法的证据也不是难事。

至于说任宣出现的及时,也是叶栀寒通过小白给的一个暗示。

她要杀人,杀了申路,杀了申毅亭!

从上一世过来,叶栀寒知道,申毅亭在这个不怎么起眼的知府的位置上带给了忠勇公家多么大的好处,而这个不起眼的人后期又给了申家多大的助力!

所以,这两个人必须死!

申路翻下的罪过也必须死!

留着他们在,以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早杀早了。

但是,若是按照正规程序一步步来,把他们的罪行公布天下,申路或许能够受到严惩,申毅亭却必然会被申博保下来!

这些证据在申博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分分钟能让这些东西沦为废纸!也或许连申路都能够幸免于难。

所以叶栀寒一直不吭声,看着事态发展,看着陈少君杀了申路,看着申毅亭忍耐不住拔刀相向!

谋杀当朝公主的罪名,足以敌得过那万千贪赃枉法,勾连朝臣,滥用职权,越阶调兵,滥杀无辜等等罪名。

只此一条,他死不足惜!

知府死了,整个皖南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不过这不是叶栀寒要管的,她跟陈少君离开没半日功夫,任宣便追了过来,回了一句话就没了踪影。

陈少君看她这幅模样,问道:“你就放任皖南这么乱着?”

叶栀寒怀抱小白,笑嘻嘻反问:“若是大皇子殿下,这会儿该在皖南安置自己的人手了吧?”

大齐内斗厉害,所有皇子为了太子之位明争暗斗,皖南一府一省之地无论富庶与否,他们也是必争的!

争到了,此地是自己的政绩所在,是自己登上太子之位的踏脚石。

争不到,必然不能让这地方落入其余皇子口袋,那么用来拉拢臣子也是不错的。

朝中也有人明哲保身,只忠于帝王的,将地方交给这些人,一则显示自己大度,二则也能让人看看,不以一己私利置百万民生与不顾。

陈少君不置可否,叶栀寒却笑得更加开怀:“我可没这样的顾虑。这里乱了,京城那边才更好安置。”

如同大齐,大周虽然只一个皇子,可朝廷党政也纷乱不断,若是能够安插一些人手过来,分化丞相跟忠勇公的权利,扶植第三方新势力,那对她以后的计划也是极好的。

陈少君沉吟片刻,道:“皖南的兵力是否也暂时被你收了?”

叶栀寒微微颔首,道:“皖南镇守之兵,只能听令与指挥使,申毅亭胆敢随意调动兵马,可见相互勾结。指挥室办事不利!不夺了他的兵权,难道等着他回头半路把我给劫了?”

“军中群龙无首,是否会乱?”陈少君也担心这个。

叶栀寒自信昂首挺胸道:“军中除去指挥使,还有通知,佥事,统共六人。我令他们共同管理军营,若有异变六人一起做主。若是有错,那就连坐!待我回到京中,挑选合适的人过来接管也可。或也可从他们六人中选拔有才之辈管理。若是能者,自然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若是没有这等能人,暂时也不会有事。”

陈少君听她说的头头是道,道:“也是你们大周天下太平。不然皖南卫所有变,恐会被人有机可乘。”

叶栀寒垂眸不语,哪里就太平了?那是你没看到朝堂上那些暗流汹涌,没看到如今皇权几近架空。

当然,她也不可能不留人在皖南卫所。不然一旦军队哗变,那是大事。

留下几个暗卫盯着那边,万一有事,暗卫也可以出面力挽狂澜。

叶栀寒在皖南闹出的动静不算大,却也绝对不算小,未过一日,刚刚出了皖南范围,到达苏南城,迎面便撞上了前来的申逸尘。

叶栀寒偏头看看申逸尘身后的十里亭。

亭子被天青色纱幔围拢,隔绝了外面所有光线,风吹过,纱幔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布置整齐的桌椅以及上面各色吃食。

陈少君顺着叶栀寒目光看过去,笑道:“这人也是有心,你未婚夫?”

叶栀寒瞥他一眼,就站在原地也不上前。

申逸尘本在十里亭外等着叶栀寒过来,左看右看她就是站在原地不动,他眸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脸上挂起一丝无奈一丝宠溺的笑容快步上前道:“可是回来了。我听说你在皖南闹出的动静可真不小。怎么不把人带去京城?”

申逸尘说着就上前拉叶栀寒的手。

若是换做上一世的性子,叶栀寒即便不喜申逸尘,也少不得虚与委蛇,应对一番。

可经过生死大事,叶栀寒压根儿不愿意申逸尘碰触自己半分,她后退两步,肃容道:“申公子,我是荣昌公主,你见我是不是该行礼?恩?”

申逸尘一怔,这叶栀寒是真的变了!上次在宫里就没让自己靠近半分。

他自己心虚,又打算凉她几天,以往就是这般,叶栀寒耍起小脾气来,他生气不理他,别说一天,半天人就跑过去小意殷勤去了,谁知道这次一等就是十几天。

等到最后方才知道这人给跑了。

申逸尘其实早先在皖南等候,没等他上前去找,就发现叶栀寒似乎变了,他思前想后没有路面,而是在苏南城等候。

现下相互印证,他可以肯定叶栀寒变了,不是以前经常围着他转的娇蛮公主了。

申逸尘心思转了几转,到底还是规规矩矩地行大礼:“臣,申逸尘见过荣昌公主殿下。”

申逸尘动作很慢,就看着她的反应,谁知这头叩下来,她还是没半点反应。

叶栀寒就这么看着他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挨在地上,她这才矜持地抬手道:“平身。”

申逸尘咬咬牙,道:“多谢公主殿下。”

第三十四章 晚上老挤我

他这样咬牙切齿的语气,叶栀寒岂能听不出来?她嗤笑道:“怎么?不服?”

“臣,不敢。”申逸尘深吸口气这才让自己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动,调整好情绪,他扬起笑脸道:“公主一路劳累,臣在十里亭备下茶水,公主殿下稍事休息再进城?”

叶栀寒不搭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陈少君,笑道:“我们是直接进城还是歇歇脚?”

陈少君算是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饶有兴致道:“歇歇脚。”

他戏还没看够呢,怎么会愿意进城?

申逸尘这才注意到叶栀寒身侧的女子,刚才只以为是嘀嗒,如今这么一瞧,立时看直了双眼,好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挪开目光,笑问:“这位姑娘是谁?”

叶栀寒觑陈少君一眼,眸光闪闪,笑意满盈:“这是我在天元山上救下的孤女。陈姑娘,以后就是我的贴身宫女了。”

“哦,陈姑娘好。”申逸尘对着陈少君一礼,眼睛悄悄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这陈姑娘生的可真好看,身量偏高,一定是双大长腿。

嘀嗒在叶栀寒身后对申逸尘翻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申大人对我们姐妹也没这么客气过。今儿个是看到漂亮的了,客气地紧呢。”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伶牙俐齿了?

申逸尘被嘀嗒噎地不大高兴,板着脸回道:“初见陈姑娘,自然客气两分。我跟公主以及嘀嗒姑娘都算是一起长大的,何时用那么客气了?”

他不高兴,嘀嗒就很开心,笑盈盈道:“是啊。我们公主那是主子,你只有敬着的份儿,根本就没办法客气。我们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您也用不着跟我们客气,免得内外勾结,坏了申家的声誉。”

朝廷命官跟后宫来往密切,这在历朝历代是绝对不允许的。

叶栀寒转身挽住陈少君的胳膊,两人携手进入凉亭。

不得不说,申逸尘还是会享受的。

现下时节已是有些热了,十里亭这边四面透风倒也不是很热,不过这桌子上却摆了一个冰碗,各色水果放置在上面倒是格外的好看也颇有几分雅趣。

若是一般的小姑娘这会儿就会被他的细致感动,叶栀寒见的多了更知道他的险恶用心,随手拿一颗果子把玩着,嗤笑道:“在这样的地方弄到这样上好的水果与冰,倒是有心了。”

申逸尘一撩衣袍想要在她身边坐下,一看她神色立刻老老实实在她身边站好,笑道:“知道你爱吃这些,所以就费了些心思。”

“你这是说我挑剔不好伺候?”叶栀寒眉梢一挑,少女风情显露无疑。

申逸尘看看叶栀寒,再看看她身边的陈少君,真是觉得赏心悦目得紧呢,他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你还不知道吗?”

叶栀寒笑笑没再说话,只把水果往陈少君身边推一推,道:“你尝尝,可好吃了。”

这是大周的水果,你尝尝是不是跟大齐的不一样。

陈少君从她眼底读出其中意思,捻起一颗自己没吃,先喂给小白一颗:“你也尝尝。”

小白伸出粉.嫩的舌尖在水果上舔一口,沁凉的果子霎时间冰透心肺,它心满意足地一口吞掉果子,跳上桌子守着冰碗不动弹了。

陈少君再次捻起一颗果子扔进嘴里,香甜的水果气盈满口腔,没有过分的甜,却带了一点点微酸,恰到好处地冰凉让人不会觉得过分的凉到脾胃不舒服却也驱散几分热气。

陈少君媚眼如丝地看向申逸尘,笑道:“申公子这伺候人的功夫,可真是一流得紧啊。”

美人儿说起揶揄的话语竟然也那般动人,而不令人讨厌,申逸尘简直是身心舒畅:“能为陈姑娘服务是我的荣幸。”

申逸尘的眼眸移到陈少君的脸上就有些挪不开,他见过的美人儿也不算少。似叶栀寒这般娇俏明媚的,任瑶瑶那般楚楚动人兰心慧质的,如今这陈少君竟是夭桃浓李皎若秋月的是见都没见过。

哦,也见过,那青.楼女子也有这般容貌的,只是那风.流妩媚中总是带着几分轻浮,不似陈少君这般端庄,清纯之中带着几分媚态更加魅惑人。

“小白倒是很喜欢这果子。”叶栀寒撇申逸尘一眼,捻一颗果子塞进小白嘴里。

申逸尘一激灵回过神眼观鼻鼻观心地道:“对了。想起一件事。皖南的事情,你终究是冲动了。现在皖南知府空缺,卫所的指挥使也被你杀了。地方上怕是乱成一锅粥了。”

叶栀寒拿着葡萄慢悠悠地剥皮,淡淡道:“申毅亭要把我当做**送给你二叔。”

千百条理由都不如这一条好用。

不说别的,申逸尘早把叶栀寒视作他的囊中物,自己的女人,竟然要被人送给自己二叔!

别人不知道二叔什么样的人,他可是清楚得很!别的不说,这小童子被二叔弄到手里,一则折磨,二则怕被祖父看到,收用过后就直接杀了。

申逸尘就撞见过数次,二叔院子里往外抬人,这看不见的就更不知道几个了。

申逸尘气地捏紧拳头,恨恨咒骂:“他好大胆子!”

叶栀寒慢悠悠地把剥好皮的葡萄喂给小白,道:“所以呀,我把他杀了。”她笑眯眯看向申逸尘问道:“你要不要回去把他挫骨扬灰?”

额?

申逸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叶栀寒懒得跟他多说,扭头跟陈少君聊这些水果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

休息够了,他们进了城。

申逸尘征用了本地富豪宅邸,一应物品全部都换新的,便是连他们家的小姐也都训练几天过来伺候叶栀寒。

瞧着他这般大张旗鼓,叶栀寒毫不动心,到了晚间仍旧跟陈少君一个房间。

申逸尘表示反对,一个房间自己怎么跟美人儿套近乎不是?他道:“我特意为你选的府邸。房间也多。为何偏要挤在一起?”

叶栀寒横他一眼拉着陈少君进门:“你管得着么?”

陈少君眼珠子一转,捏捏她的手,笑道:“你睡相不好,晚上老挤我。不成我今儿个自己睡。”

第三十五章 你穿女装挺好的

叶栀寒看看她,再看看申逸尘,心下了然,看不出来这个陈少君还是蛮闷.骚的,略颔首,她笑道:“那好吧,不过我们明天一起用早饭。”

“好。”陈少君爽快答应。

申逸尘在一旁笑道:“我送陈姑娘去她的房间。”

叶栀寒看他一眼不语,略对陈少君点头便回房。

湘妃竹帘放下,里面雕花门扉也轻轻掩上,申逸尘这才看向陈少君笑道:“姑娘,请。”

“公子多礼了。”陈少君微微屈膝,漂亮的下巴微抬,眉梢扬起,略带几分挑衅几分勾.引。

申逸尘心念微动上前贴着陈少君道:“天黑路滑小心摔倒。”

臭不要脸!

陈少君暗骂一句,不动声色远离他两步,两人不远不近一前一后地走着。

叶栀寒多日劳累,如今住进这布置清雅舒服的房间,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张小姐被申逸尘留下指派服侍叶栀寒,看她一脸疲累,她笑道:“公主倦了吧?先沐浴更衣在休息?奴婢会调香,给您用上香料能够缓解疲惫。”

叶栀寒懒洋洋地歪在美人儿靠上懒得动弹:“你是这张家小姐吧?我看这宅子不错。想来你也是自小养尊处优的,伺候人的事儿你也办不来。还是下去吧。让你的贴身丫鬟过来,做惯事儿的伺候起人还算舒坦。”

听闻不让自己伺候张小姐有些慌乱:“能够伺候公主是奴婢的福分。”

“可我不喜欢。”叶栀寒半点不给她面子,拉过帕子覆在脸上不想在说话。本来么,自己就是小姐,没伺候过人哪里会干活?别添乱就是好的。

嘀嗒上前挽住张小姐的手把她往外带,笑吟吟道:“我们公主不是看不起小姐或是不愿跟小姐相处。实是,小姐您没伺候过人,与其到时候犯错惹恼了公主,还不若与公主平等相交,伺候人的事儿还是让下人来得好。”

张小姐不料公主身前的人如此好说话,连忙笑道:“伺候公主是我的福分。既然我笨手笨脚,那还是让我的丫鬟来吧。”

能不伺候她也不勉强,老实说,她自己心里也很忐忑,能够不近身伺候,虽然失去了跟公主攀交情的机会,可不出错,也是不给家里惹祸。

叶栀寒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连同嘀嗒也让人服侍着沐浴,按摩,两人睡了一个安稳觉。

次日一早,张小姐便带着人等在门口伺候。

听到里面动静,她轻轻叩门:“公主可起了?”

“起了,进来吧。”嘀嗒一边挂上帐幔一边扬声唤人进来。

张小姐这次没上赶着上前伺候,打开门让人进去,便去叶栀寒身边笑道:“我备了些衣服,公主殿下不若看看?”

叶栀寒出门带的衣服也就那么换洗的两三件,比起以往在宫中天天衣服都不重样来说,确实简朴多了。

嘀嗒笑道:“张小姐思虑周到。公主,看看这些衣服。”

“也好。”叶栀寒看看身上,这一应里衣都是张家准备下的,看针线绣活做工都不错。

嘀嗒与张小姐打开衣衫,统共四套,颜色都比较素雅,但是绣花繁复用料考究,也不失华丽。

叶栀寒看着这衣裳忽然失去了兴致:“这是申逸尘让你们做的?”

张小姐愣了下,颔首道:“正是申公子张罗的。”

叶栀寒抿嘴笑道:“这衣服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吧?算了,我看你我身量差不多,留着你穿。你有新衣吧?随便给我拿一件。”

“啊?”张小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衣服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喜欢啊?

嘀嗒却懂得叶栀寒的意思,以往那么喜欢跟着申逸尘,现在不喜欢跟着他玩儿了,连带着东西也讨厌了,她随手把衣服扔给丫鬟,道:“你去拿来便是。”

张小姐看看冷着脸的叶栀寒,迟疑了一下点头:“好。”

张小姐亲自去取自己的衣裳,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缺银钱不缺人手,一年四季的衣裳做得多穿的少。

新做衣裳原有两套。为了叶栀寒的到来,张小姐又特地赶制了四套出来。

张小姐喜欢清新淡雅的,衣服也不复杂,绣花也不多,只是点缀。现如今只穿了一套,余下五套她一并捧了来。

叶栀寒一瞧就很喜欢,随手点一套月白的襦裙道:“就这套吧。”

张小姐看着叶栀寒的神色,笑道:“既然公主喜欢,就都留着穿吧,虽比不上宫里的,不过这一路过去,也是需要替换的衣裳,下一个城也不见得有跟我身量差不多的小姐呢。”

这张小姐也是个有趣的,过了这会儿也反过味儿来,原本叶栀寒也是喜欢那华贵的衣裳,可听说是申逸尘准备的就毫无兴致了,可见她不喜欢这个人。

申逸尘早就到了这里中间还离开了许久,张小姐观申逸尘行事细心妥帖,想来除了这苏南城,从这里直到京城都有所安排。

叶栀寒听出她话里意思,浅笑道:“那我就都收下了。嘀嗒。”

嘀嗒点头,把衣服接过去妥帖收好,这张小姐也是个细心的,这几套衣服是从里到外一水儿的新的。里衣用的还是细棉布最是舒服不过。

叶栀寒接下自己随身玉佩递给张小姐道:“这是我随身之物,你拿着,日后没人敢欺负你。”

张小姐一喜,连忙施礼道谢,双手接过:“多谢公主。”

普通的赏赐张小姐肯定要推拒,可这是公主的随身之物,身份的象征,别的不说,为她自己谋一个好前程好婚事日后不敢有人随意欺凌,也比那些金银强太多。

张小姐生怕弄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笑道:“公主容我先下去把玉佩妥善保存起来。”

“去吧。”叶栀寒很大方,摆摆手让人下去。

没多久陈少君过来,一进门就让张府的下人下去,大马金刀地往桌前一坐,道:“我这女装是不是脱不下了?”

叶栀寒上下打量他,陈少君生的本身就好,穿着女装这样坐不雅观,可在他身上那就是潇洒惬意的紧。

她笑道:“你穿着女装也挺好看的。就这样穿着吧,也可以帮我做些事儿,全当我庇护你的酬劳如何?”

第三十六章 盛情相约

陈少君气结:“你这是拿我挡你的追求者?”

叶栀寒指尖敲打两下桌子笑道:“也是做试金石。你昨天试出来什么没?”

提起昨晚,陈少君就恶心,他搓搓胳膊道:“那个申逸尘这是个急色鬼。不过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要不是处处卖弄,眼神不对,一般迟钝点的人还真发现不了他的狼子野心。”

她上一辈子还真就是那个迟钝的人,都没看出来申逸尘这么恶心。

叶栀寒嘴角抽搐,转移话题道:“我们今天就回去?还是在这里等消息?”

陈少君也有自己的消息线路,之前在天元山便传消息回大齐,如果按路程来算,近几日也就到了。

陈少君是愿意等一等的,这样好决定自己之后的行程:“你若是无事便多等等。”

“那就等两天。”从大司命那边得到确切消息,叶栀寒也就不着急了。

大司命都说了,太子的病现在急不来,也就是近期不能好的,更何况没多久大司命就回亲自前来大周,到时候让大司命给看岂不是更好?

至于说宫里的问题,一味依靠自己也不行,叶栀寒明白,如果太子出事,父皇母后都无法整顿宫务,那政事上面也就别指望了,希望父皇母后不会让她失望吧。

女帝,她是不想做了。

刚刚用完早饭,申逸尘就过来求见,经过昨天接连两个软钉子,他现在规矩的很,连院门都没进,就在二门外让人传话:“臣求见公主殿下。今日天气凉爽,听闻苏南城景致小食都不错,要不要出去逛逛。”

即便是中间经过几张嘴,听着张小姐转述,叶栀寒也能听出来申逸尘话语里面的小心翼翼。真是贼心不死啊。

陈少君看叶栀寒一眼笑道:“既然申公子盛情相约,那就去吧。”

叶栀寒不想见申逸尘,道:“我不想去。”

张小姐看气氛不对,悄悄对伺候的丫鬟打个手势,带着他们退出去。

房门轻轻掩上,陈少君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婚约?”

不然申逸尘怎么就这么上赶着来找叶栀寒?而她也避而不见?

毕竟一个是公主一个是臣子,若是没有婚约在身,叶栀寒的身份都能把他压死。

叶栀寒抿抿唇道:“也没有。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皇宫对他来说就好像自家后花园一般。而且申家手握兵权。我就是再不想理他,在没有能够分化他兵权的情况下,也是要注意一点的。”

陈少君看着她笑道:“娇蛮任性的小公主也是蛮好的人设。”

“娇蛮?”叶栀寒所有所思:“我一个公主,娇蛮任性是很合理的吧?”

陈少君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栀寒,其实她的漂亮不是第一眼美女,而是那种隽永秀丽的美丽,端起公主架势的时候非常有气势,容貌气质都很让人惊艳。而这一路行来,她更多的好似一个普通少女,娇俏可人,越看越法让人喜欢。

喜欢?陈少君定定神,道:“我的皇妹们一个比一个娇蛮。相比之下,你这样的公主我真是第一次见到,没什么架子,待下人也好。”

叶栀寒翻个白眼,她父皇母后和睦,教导他们也要和善友爱,幼时别说跟臣子有争执,便是伺候的宫女有不周到的地方,母后也要劝她宽厚。

所以她虽是万般宠爱地长大,可真没养成那种较慢刁钻的性子。

既然要娇蛮……

叶栀寒起身道:“那我们就去会会他!”

原本没打算出去,结果又要出去了,张小姐这边收拾出门的东西有些手忙脚乱,要带的替换衣裳,茶水点心一应要用的东西。

叶栀寒瞧她忙得团团转,拉住她轻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既然有人邀请,一应东西都该他准备好。我们过去就是。”

张小姐张口结舌地看着叶栀寒,看她没开玩笑,只好让丫鬟们停下,另让人去帮自己准备东西。公主可以什么都不带,她自己最少也要带一套衣裳替换吧?

既然打算出去,叶栀寒也没啰嗦,抱起小白塞进陈少君怀里道:“走吧!”

申逸尘本意试探一下叶栀寒,看她是否对自己起疑,现在愿意出来,就说明还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

在申逸尘严重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在陈少君眼里却是再好不过,他含笑看着叶栀寒蹦蹦跳跳出门,理都不理门口的申逸尘,就笑起来:“申公子,早。”

“陈姑娘早。”申逸尘微微一礼,若是叶栀寒如陈姑娘这般温柔就好了。

其实苏南城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叶栀寒坐在马车里都没下去过。

从清晨一直逛到日正当中,她没腻味,陈少君先坐不住了。

“我们下去走走?”陈少君挠挠小白的头,道:“你看,它也闷坏了。”

“呜呜……”小白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叶栀寒,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祈求.

叶栀寒瞬时心软,她无奈道:“好吧,我们下去走走,也快午时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叶栀寒抬手拍车厢,扬声道:“停车!我要下车!”

马车缓缓停下,叶栀寒抱着小白抬脚踹开车门,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申逸尘,道:“过来,蹲下。”

额……

陈少君捂住脸没眼看,这是泼妇不是娇蛮任性!

张小姐也很无语,不过这里没她说话的份儿,只能默默等候下车。

申逸尘来到车前还不明白蹲下什么意思。

叶栀寒一指地上道:“蹲下,怎么着?给我当脚凳不乐意?”

“不不不。很荣幸。”申逸尘连忙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抬起准备扶叶栀寒下车。

叶栀寒根本不想让他碰,把手交给嘀嗒,搭着她的踩着申逸尘的腿下车。

她站稳后看申逸尘想起,抬着小下巴怒道:“让你起了吗?给我跪着!”她转脸儿笑眯眯地对陈少君,张小姐摆摆手:“快来!”

张小姐可不敢踩着申逸尘的腿下车,她看向陈少君道:“陈姑娘先请。”

陈少君可没那么多机会,踩着申逸尘的腿跳下去,裙摆在他脸上扫过,纤瘦合度的小腿若隐若现。

张小姐看人都下去了,笑盈盈地对申逸尘道:“申大人请起民女自行下车便是。”

申逸尘不动如山,道:“这是公主殿下命令,张小姐不必客气。”

第三十七章 魄力

张小姐为难地看向叶栀寒,她可不敢踩着申逸尘的腿下去,他祖父可是公爷!当朝大将军!她哪里敢踩着人家的腿?

叶栀寒却不管这个,小下巴高高抬着道:“你就下来就是了。”

陈少君看出张小姐的窘迫,悄悄拉叶栀寒一下递个眼色,道:“就让申公子起来吧。”

叶栀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张小姐眼底的不安,这才放过申逸尘,勉强道:“那就起来吧。”

“多谢公主。”申逸尘起来弹弹衣摆,拱手一礼,眼睛从手上面偷瞄陈少君,发现她也在看自己,眼眸一眯笑起来。

陈少君在心里暗暗翻个大白眼,对着他假笑一下,转身对叶栀寒道:“我们走吧。”

经此一事,申逸尘不再跟着他们那么近,落后几步远远跟着,他想看看这个叶栀寒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陈少君左右瞧瞧,凑近叶栀寒轻声道:“你这哪儿是刁蛮任性啊,全然是蛮不讲理的村姑。”

叶栀寒可没见过村姑撒泼是什么模样,俏目一横道:“你见过呀?”

陈少君点头,道:“见过,我还见过泼妇吵架。我们大周虽然男女大防严了些许。可一般村子里女子为了生计出来抛头露面的也不少。都是穷苦人家,吃饭都顾不上哪里会管这些有的没的?当街大打出手的也有。”

“那你们那儿的女人都很泼辣?”叶栀寒笑问。

“也不是。”陈少君认真想了想,道:“我见过的女子,大户人家的都比较矜持,穷苦人家的倒是好些。泼辣的在少数。”

叶栀寒忽然来了兴致,抱着小白转个身,倒退着,上上下下打量陈少君,话说,这人穿女装越来越自然了,走起路也没有以前那种龙行虎步的意思。

她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女装,只有零以及无数次。难道穿女装会上瘾?

她眸光微转,笑道:“我们大齐的女子也许是见识多,广,所以有些随性,开朗,凡事也不会多放在心上。”

“那你这是说我们大周女子小心眼儿了?”陈少君可是不满,自己也是大周人啊,还是大周皇子,说他的臣民不好,这不是当面打脸么?

叶栀寒噗嗤笑了,晃晃头一蹦一跳地往后退,忽然,她脚下一拌往后仰去,陈少君大步上前搂住她的腰肢旋身站定,他看眼两人脚边的小石子,低斥道:“走个路也不老实!摔到了吧?”

已是快春末,天气渐热,两人的衣裳单薄,两人心口贴着心口,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少女清甜的亦是气息扑面而来,陈少君耳根微红,别头看向别处,正发现小白翘着尾巴蹲在一旁人小贩的货架子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们。

他连忙松开手,却不料叶栀寒根本没站稳,身子晃了下,他连忙再次收紧手,把她牢牢地箍在怀里,双眼望天道:“你会不会走路啊!站都站不稳!”

叶栀寒哪里比他好了?双.腿都是软的,怎么站得住?当然,这事儿她是不会说的,她咬牙把人推开,娇嗔道:“我能站稳!好了!肚子饿了!吃饭!”

两人笑笑闹闹,张小姐离得近,把两人之间的暧.昧泡泡看的是一清二楚,她心下纳闷,两个女孩子抱一抱竟然就脸红?

申逸尘方才倒是没往这里瞧,待回过头两人已经快步进了酒楼。

被陈少君说成泼妇,叶栀寒也做不来什么刁蛮任性的样子,索性也就不折腾了,不喜欢让申逸尘靠近就不搭理他,至于说打消两人的婚事,父皇母后虽然有这个意向,却还没定亲,还有回转的余地回头慢慢想法子便是。

自行要了小包间,三个女孩子并嘀嗒在里面用饭,连张小姐的丫鬟都没让进去。

小白当仁不让地自己占一个座位,就挤在叶栀寒跟陈少君中间,一会儿冲这个叫着要东西吃,一会儿又冲那个叫。

吃完饭,叶栀寒本还打算出去逛一逛,可嘀嗒出去一趟回来手里边多了一张纸条。

叶栀寒看眼陈少君,便道:“累了,回去吧。”

这还没开始逛就累了?张小姐心中呐喊,却也没说什么,出去叫申逸尘准备回去。

嘀嗒将门关上,把手中纸条给叶栀寒:“公主,大周那边来消息了。”

叶栀寒冲陈少君努努嘴,道:“给他,我可不看。”

陈少君接过纸条,耳朵微动,随手把纸条塞进荷包,起身道:“我们先回去。”

叶栀寒顺着他的眼睛看向门口,脚步声此时方才清晰传来,不大会儿张小姐敲门道:“公主,准备好了。”

一路无话,回到张府,叶栀寒屏退身边的人让嘀嗒出去守门,看向陈少君道:“大周情况如何?”

陈少君也不避着叶栀寒,把纸条放在桌上缓缓展开。

两人头挨着头,看着纸条上娟秀有力的字迹:

“安心。慢回。”

只四个字却说明了一切。

却也什么都没说。

叶栀寒抿抿唇,轻轻抚摸着小白柔顺的毛发道:“这字倒是好看。”

这时候夸字?陈少君看她一眼,想了想,点头道:“她练字一直很刻苦。不过既然让我安心在大齐。大周那边应当是没什么事。不过……”

既然要在大周呆很久,他可不想一直女装,陈少君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道:“我想换回男装。”

叶栀寒垂眸盯着那张纸条,道:“申逸尘都见过你了。你换回男装多惹眼?你还不如跟我回宫。我们父皇母后宫中赶紧,不懂得后宫里面那些弯弯绕绕。你进宫帮我瞧瞧。”

陈少君是早就知道大齐帝后相合,宫中再无妃嫔的,母后私下里别提多羡慕大齐皇后了。

他笑道:“宫中既然没有妃嫔,哪里来的那许多弯弯绕绕?有利益,才有争斗。你别说那些宫女要当妃子,你母后弹压不住。”

陈少君一句话就把她给噎住了。

早年间因母后仁慈,爬床的宫女确实不少,亏得父皇有定力也有魄力,胆敢有这个心思的当即杖毙不说,家人也备受牵连。

“哎,父皇这个魄力用在政事上多好。”想起这一遭,叶栀寒禁不住叹口气。

第三十八章 乖跟我去洗澡

听她低声嘀咕,陈少君笑道:“什么魄力?谁的魄力?”

“没你什么事儿。”叶栀寒白他一眼,看看手里小白,一把塞过去道:“我累了,你给小白洗澡。”

叶栀寒转身趴在床上,父皇为了母后都有此魄力,现在太子被害,父皇应该也能够重拾这种魄力吧?

小白可不乐意跟陈少君在一起洗澡,还没出门就冲着他呲牙咧嘴。

陈少君力气可大,抱着小白不让它乱动弹。

小白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在他怀里乱扭:“喵呜!吼……唔唔……”

撒娇也撒了,凶也凶了,愣是没能让他松开,坏人!当初干嘛救你!

小白悔恨万分!

如果有后悔药,它一定吃上几颗!

“乖,跟我去洗澡。”陈少君笑眯眯回到房间,三两下把自己扒干净,抱着小白跳进浴桶。

“喵!”小白霎时炸毛!

水太烫了!

小白扑腾着小短腿儿要出去,可尾巴被陈少君拽在手里,它羞耻感爆棚,又是愤怒,扒着桶沿坚决不下去。

小白大半身子都在水里泡着,陈少君也不勉强它全都进来,拿皂角给它满身毛打上,不一会儿满身泡沫。

小白气的吱吱乱叫,却拧不过陈少君,愣是被他拖着洗了个干净,这才脱身,小白也不等陈少君给它擦干净,叫着跑出去找张小姐去了。

张小姐多温柔一人儿啊,哪儿跟这个陈少君似得,这么粗鲁!

张小姐瞧见小白有些发愣,旋即很快拿一块大浴巾过来把小白裹上:“你这是去哪儿了?弄一身水,湿哒哒的。这是洗澡了?”

“呜呜……”

小白特委屈,小脑袋扎入张小姐香喷喷的怀里呜呜叫着直撒娇。

张小姐都怀疑,这小家伙要是个孩子,眼角是不是得挂上点儿泪珠啊?

陈少君这边既然无事,叶栀寒便不再逗留,次日一早便收拾行囊离开。

张府也因为招待过公主殿下而名声大震,张小姐更是被叶栀寒亲口夸赞过蕙质兰心,得了特别好的名声,张家一时间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当然,叶栀寒住的这几天也有人要求求见公主的,有当地官员也有各家夫人小姐们,不过申逸尘看叶栀寒心思多变,也不给自己惹麻烦,把人都给挡了。

迎接不知,求见不见,那送行总不能再拦着了吧?

因不知荣昌公主具体离开的时辰,大早起苏南城外便聚集下不少马车,每个城门都有。

府中家丁也都派出去,看看公主从哪个城门出去,也以便及时赶到。

叶栀寒没料到城门口这么热闹,隔着纱窗往外瞧一眼,纳闷道:“这是做什么?”

申逸尘骑马跟着车走,闻言道:“这几日他们都想求见你。让我给挡了,这是想过来送送你吧。”

跟看猴戏一般。

叶栀寒暗暗吐槽,车帘本是两层,一层细密的竹帘一层轻纱,竹帘本是卷起来的,她不想被人当猴儿看,扬声道:“把竹帘放下来。”

申逸尘闻言隔着纱帘看她一眼,抬手把外面的竹帘放下。

细密的竹帘隔开了外面窥探的目光,饶是如此大家还是踮着脚往车里瞧,又指着车跟英俊的申逸尘议论纷纷。

“你们刚才看见公主没有?”

“车里坐了三个人,不知道哪个是公主呢。”

“不过三个人好像都很好看。”

“隔着纱我也看不清楚,不过这瞧着轮廓,气质是真的好。”

“这是一等忠勇公家的嫡长孙,听说现在是御前带刀侍卫,相貌可真好。”

“申大人以后是不是要当驸马的?”

“这还用说吗?这样的家世也只有公主配得上了。”

“还别说,申大人真是英武非凡!”

“想知道公主殿下长什么样子,问张小姐不就知道了?”

“走走走,立刻给张小姐下帖子去!”

叶栀寒的车架渐渐走远,城门处的车辆以及各家小姐们都散了。

唯有官员还不怎么死心。

“公主殿下好容易过来一趟,我们连面儿都没见上!”

“当今太子病重。皇帝又不纳妃,你说这公主殿下会不会被封为帝姬?”

“谁知道呢?哎,不是听说你们准备了几个角色美人儿要陪伴公主入宫吗?别说你们没打歪心思。”

大家心思各异,俱都没再多话,公主谁都不见,他们准备的各色手段也就用不上了,也就不用浪费口舌跟他们说话,也跟着散了。

只不过这送美女进宫的事儿倒是提醒大家了。

公主曾经说过,想要送女儿进宫的都是包藏祸心,那送民女就没事了吧?

没有丝毫背景,大家都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毫无私心!

不得不说,申逸尘这人不怎么样,可是伺候人的心思却是很有些细腻的。

一路的安排很是妥帖,因着叶栀寒不想跟人接触,申逸尘这一路也就没有大张旗鼓的。

每次进出城市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陈少君这一路冷眼看下来,摇头道:“这个申家可真是势大。”

“是啊。我不想见人,他就不让人过来了。”叶栀寒也算是看出来了,申逸尘这算是讨她欢心呢,还是显摆申家的势力呢?

她本还想着这次出来碰巧赶上乡试,借此机会一路认识一些青年才俊,顺便调查一些地方官员,如今申逸尘这么横插一杠,便是叶栀寒亲自去见人,也得不到什么消息,索性也就不白费功夫了。

陈少君饶有兴致道:“说起来你们大周倒是比我们大齐好玩儿多了。大齐斗来斗去都是我们这些皇子们在出招,你们这边倒好,臣子倒是跟皇帝杠上了。真想看看你父皇什么样的。要真是一个老好人,还不如一个残暴的暴君。横征暴敛,最起码也是自己得了实惠,而不是下面这些为虎作伥的臣子。”

叶栀寒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如果真的是一个暴君,我跟我母后还有弟弟,说不定能活的更恣意些。”

陈少君莫名想起那个泼妇一般的叶栀寒,哈哈笑道:“那你就真的是一个娇蛮任性的小公主,而不是泼妇了。”

这么丢人的事儿,叶栀寒可不想让人记着,她横他一眼,往榻上一躺,拉起薄被连头捂住,睡觉!

第三十九章 弹劾

“喵呜。”小白轻叫一声,一跃跳上叶栀寒肚子,这里踩踩那里探探,找个舒服的地方蜷缩起来半眯着眼睛跟着睡了。

马车慢慢悠悠,走的也不快却也到了邺城,大周的都城,大周人口中的京城。

还没看见城门,想看见了在等在外面浩浩荡荡的人群。

叶栀寒看着父皇的依仗,蹙眉道:“怎么父皇出来了?”

申逸尘道:“我也不知道。”

叶栀寒觑他一眼,这一路都没怎么搭理他,竟然还是这么贼心不死。她抿抿唇问:“你这一路安排的周到,怕是早就知道我出来了吧?怎么知道的?”

申逸尘毫不在意地笑道:“我进宫的时候听太子提起的。本想早点追上你,可你也知道我手里事情多,待后来找到你看你自己玩儿的挺开心也就没露面。”

这可真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话。

叶栀寒撇撇嘴,嗤笑道:“是不是我不在皖南霎那几个人,你也不会露面?”

申逸尘早就斟酌了一路,她会问什么问题,会怎么想,却不知她竟然问的这个。

迟疑一会儿,申逸尘方才道:“我也是怕你玩儿的不开心。后来瞧见你处置了皖南的知府,指挥使,也不好不露面,不然任凭你在这一路下来,不知有多少官员要被你给弄下马,这大周不是乱套了?”

叶栀寒看看远处的父皇,偏头笑道:“申大人这是说,我大周到处都是贪官污吏,不经彻查吗?”

额……

申逸尘被噎了下,想起如何回答却见叶栀寒飞身上马冲向城门处。

陈少君掀开车帘,仰首看着马上的申逸尘,笑意盈盈:“申公子,我们走吧。”

美人儿一笑,倾国倾城。

申逸尘心中砰然跳动,这小姑娘可是比叶栀寒那个好哄多了。从她入手也不错。

申逸尘驱马来到车边低头看着陈少君道:“荣昌公主一向任性,陈姑娘受委屈了吧?你不要在意。她是当朝公主,一向娇养长大的,有些脾气也正常。不过她本性是好的。”

陈少君抿唇淡笑不语。

叶栀寒策马疾驰向叶斐,距离越来越近,她清楚地看到父皇身后的车上,母后揽着叶卓寒坐在那里冲着自己笑,马儿迅疾,临到近前也没有停顿。

叶栀寒从马上跃下,手在马儿脖子上轻拍一下,马儿脚步一转硬生生折个方向,往西跑去。

叶栀寒人在空中拧身落在叶斐身前,单膝下跪帅气地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叶斐上下打量她连连点头:“好好好,出去这一趟长本事了。”

叶栀寒抿着唇只管笑。

叶卓寒瞧见姐姐回来,从车上滑下来一溜烟儿跑过来抱着她的腰喊:“小白小白!”

小白还跟陈少君在一起,叶栀寒还未转头却见一道白光从后方冲来,她连忙伸手抱住,宠着这小东西的脑袋弹一下斥道:“调皮!来太子,你的小白。”

叶卓寒笑嘻嘻接住小白转身跑到叶斐跟前儿高高举起来嘿嘿笑道:“父皇,小白回来了。”

叶斐低头看着昔日活泼聪明的儿子如今这般痴傻模样,不禁心酸不已地看向云皇后,瞧她过来,对她伸出手。

云皇后跟叶斐两手交握,不安的心略定,先看看叶卓寒情况,见他玩儿的开心这才看向叶栀寒,轻声细语道:“这一路可好?”

“好。”叶栀寒来到云皇后身边,低声问道:“母后,宫里可还好?”

饶是云皇后再怎么心慈手软,事关儿女安危,并且有叶卓寒这么个残酷的例子摆在眼前,她也不敢轻忽了,这段时间整顿宫务也是雷厉风行:“你放心便是。大司命怎么说?”

迎着云皇后与叶斐希翼的目光,叶栀寒不忍说谎却也不忍让他们知道真想,她略一犹豫道:“大司命说过段时日亲自来大周为太子弟弟诊治。”

“这就好这就好。”云皇后彻底放心!大司命有通天只能,岂会治不好小小的落水之症?

一家人叙话完毕,叶斐身后众多文武百官再外围围观的百姓纷纷下跪,高呼:

“恭迎公主回京!”

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叶栀寒一挑眉梢,真是一回来就给自己搞事情啊。

她看向叶斐,道:“父皇,我出宫的事情怎么传出去的?”

申逸尘扶了陈姑娘下车,闻言上前见过礼方道:“公主出宫乃是大事。陛下宠着您,可以容您乱来,可是微臣却不敢,太子出事已是大周损失,若是公主出事,您让陛下怎么办?您让微臣怎么办?更何况公主在皖南所做之事已经震惊朝野,弹劾您的折子也堆积如山,若是陛下不出面迎您,这会儿当时一干御史在这里准备死谏了。”

申逸尘话里话外都是她这个当公主的任性刁蛮,罔顾大周律法随意杀戮。

随着申逸尘声音落地,一众御史在御史大夫江翌的带领下出来齐刷刷跪了一地,高呼:“臣弹劾荣昌公主,干涉朝政!”

“臣弹劾荣昌公主罔顾国法!”

……

霎时间山呼海啸一片,后面围观的百姓不知其意纷纷垫脚张望这是个什么情况。

叶栀寒秀美微蹙,眸光冰冷地看着申逸尘道:“申公子的影响力可真是不小,竟然能说动御史弹劾当朝公主!”

申逸尘不过是御前侍卫,论官职真的没多高,不过是天子近臣,也都让人高看一眼,更何况还是一等忠勇公的嫡长孙。

不过不管从哪儿算,叫他一声“大人”那是抬举,正经也是改叫公子的。

一个御前侍卫能联合御史弹劾当朝公主的罪名压下来,申逸尘脸皮厚也不敢认下。

他连忙一撩衣摆下跪道:“臣不敢。”

江翌怎么会认下这个罪名?更何况还是莫须有的?他高高撅起屁.股伏拜在地,高呼:“没有任何人指使老臣,望陛下明察!另,朝廷官员纵有过失,也当缉拿归案,上报三司会审,荣昌公主私下斩杀朝廷命官,有失国体!有失公主凤仪!请陛下降罪!”

第四十章 慢慢看

“请陛下降罪!”

御史们一个不落地跪了一地,当着文武百官,当着无数百姓的面就这么弹劾荣昌公主滥杀无辜!

叶斐看着跪着的满地御史一言不发,倒是云皇后,一贯不问政事,可现在这么多御史针对女儿,她也忍不了,拎起裙摆跪在叶斐脚边道:“若是陛下要罚,臣妾愿代女儿受过。”

叶栀寒不料母后会这样做,连忙上前把云皇后扶起来,捏捏她的手,低声道:“母后不必担心。”

女儿心里有底,云皇后便放下心,说来近来她对女儿是越发有信心了,她说没事那就没事。

申博目光落在叶栀寒身上,略略一顿,上前道:“公主此举是否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然便是天家公主,也要与民同罪。”

任丞相任雄也站出来道:“如不处理只怕陛下以后难以服众。我大周历来律法严明,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陛下处置。”

叶斐仍是不语,自己女儿自己明白,叶栀寒断不会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但看她淡定如斯,叶斐便想瞧瞧她是个什么成算,也好把近日考虑之事早些提上日程。

“请陛下处置荣昌公主!”

两位大周位高权重的老臣言语间已是将叶栀寒定罪,之下更是有御史以死相逼,四周百姓看的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任丞相,申国公,真不愧是国之栋梁啊!连陛下唯一的女儿,荣昌公主都敢顶撞!

“有如此良臣,我大周何愁不兴旺?”

“只可惜陛下后继无人。”

“陛下正值壮年,早纳后妃还是有希望的。”

叶栀寒含笑看着一众群臣,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也传入耳中,她目力不错,一眼便看出混在百姓中煽动的言论的人来。

看来是自己不赞同父皇纳妃,导致这些人前来逼宫对付自己了。这些人倒也狠,没有回去上朝的时候说,也没有在之前的早朝上说,偏偏在接她的时候,当着这众多百姓的面儿说,这是打算借着这个由头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这样的罪名,最起码也要关起来或者出家才能解民愤吧?

到时候她顾不上宫里的事情,云皇后素来是个绵软和善的,父皇更是仁慈,届时两厢逼迫之下,岂不是被这些朝臣拿捏了?

既然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逼迫,那就让你们看看舆论的功效!

叶栀寒下巴微扬,傲然道:“本宫法办他们自然是他们该死!来人!抬人证物证!”

人证物证?

申博眸光一缩,转头看向申逸尘。

申逸尘明显也傻了,他这一路紧跟着叶栀寒,见她轻装简从的,哪里有什么物证,甚至人证了?

正当所有人不解之时,一串人出现在所有人视线内。

当先两人龙行虎步,相貌端正气质不凡,正是宋元宋辰兄弟两个。

两人身后数名劲装男子,四人抬着两口大箱子一步步沉甸甸的,这四人之后便是一串人,当先一妇人形容狼狈,之后便是一群丫鬟小厮家丁模样的人被绳子串成一串牵着过来。

叶栀寒含蓄地笑道:“这次去见大司命,大司命给了我这几个人让我使唤。还别说挺好用。我这次在皖南遇险,险些被这个知府大人给送人当**去。要不是他们救下我。大概你们会在乱葬岗,或者……”

叶栀寒拉长尾音,目光落在申博身上,声音渐冷:“或者在一等忠勇公家的二爷院里,当今京卫指挥使,申毅辉,申大人的身边。”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申博更是惊得站起来,一辈子杀伐果断留下的满身煞气刹那间散发!

任丞相骇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叶斐也禁不住变了脸色,挡在叶栀寒身前,沉声道:“老公爷!你想做什么!”

陈少君却比叶斐更快一步,一把拉过叶栀寒躲在自己身后,小白尖叫着跳上叶栀寒肩膀,全身毛发炸起,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来怒目瞪着申博。

叶栀寒在几人保护下冷笑道:“公爷这是恼羞成怒么?贵府二爷申毅辉,申大人喜男色,这在京中本不是什么秘密。公爷手段好,弹压住了,没人敢说半句话。申大人在公爷的威压下也不敢大摇大摆地狎玩男子,可这军中都是男子进进出出的谁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便是这些年,从公府后门抬到乱葬岗的小童又有多少人?”

有此机会,叶栀寒岂会放弃?即便不能要了申毅辉的命,也要让忠勇公府元气大伤!

叶栀寒根本不给申博说话的机会,一拍手,宋元宋辰二人亲自抬着一口大箱子过来打开,里面满满各式各样的卷宗,折子,哗啦啦倾倒在御史们跟前。

她道:“这是申毅辉这些年的罪证!残害幼童,强抢幼童!杀害军中士卒,贪墨军中饷银……”

御史们刚才还满脑子要治叶栀寒一个枉杀朝廷命官的罪,现下这些卷宗折子在他们面前倾倒出来,一个个摊开在他们眼前,上面诉说的罪状让他们忍不住捡起来细看。

这一看可了不得,公主的罪名在这些罪名上面算什么啊?!

说到底,那知府也是该杀!公主也不过擅做主张而已。

御史们有时候是一根筋,有时候脑子可是灵活地紧!

别看申博任丞相两人把持朝政许久,可还是有人不服他们的,不然这些卷宗以及折子也不会这么多。

但是他们势大都压下了,现在这些东西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儿翻出来,御史们全都震动了!

江翌更是眸光闪烁,颤颤巍巍地起来招过两个御史蹒跚走到另外一口箱子前,哆哆嗦嗦地打开,里面同样是堆积如山的卷宗,账册等物。

叶栀寒看着那口箱子,道:“这里是申毅亭在任期间所有贪赃枉法的证据以及收受贿赂的账目。当然,”她俏目流转,今日这阵仗着实不小,平日里上朝也没这么齐全,更何况这也不是上朝,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她在众多官员脸上扫过,眼眸一冷,道:“还有他跟朝中官员来往的账目。申毅亭这一路升官极为顺遂,这么些年朝中没人打点是不可能的,不过呢,这些,我们回去慢慢看。”

第四十一章 触目惊心

江翌也翻完了上层基本账册,上面的名字一个个触目惊心!数目更是庞大地让他们忍不住倒抽凉气!

当御史的大多一根筋,耿直地很,更多地是想青史留名!看到这些恨不能立刻把这些人全都绳之以法!

江翌强忍震惊,先用眼神安抚几个下属,听闻叶栀寒的话,他把账册丢回箱子,哐当一声合上,夺过一侧人手里的大锁牢牢锁上,钥匙袖手揣着,道:“此事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

叶栀寒颔首,随手捡起一封卷宗,道:“大成五年,诉,申毅辉劫掠家子,数日放回。家子惨遭其凌.辱,归家当日自尽。大成六年,申毅辉劫杀赵氏满门!……”

这些诉状都是早年间的,申毅辉那时胆大妄为,看上哪个小子就直接下手抢。抢到了,玩儿两天就扔了,依着申家的权势很少有人敢上告。

更何况还是男子受辱,更加难以启齿。可也有人家不怕不在意这些只想讨一个公道的。

这些卷宗只是冰山一角也有这么多了。

之后申毅辉被申博严加管教,做的更加隐秘了。

即便这样,堆积如山的诉状,各种弹劾的折子仍是让人震惊!

“这是!”御史中丞黄禹碹手捧一道折子惊愕出声:“这是年大人的折子!五年前!就是五年前!年大人大半夜来找我。分明早上上朝刚见过!可短短几个时辰就老了几十岁!他跟我说遇上变故,向我来托孤……次日一早……年家惨遭劫匪灭门!至今尚未查出凶手!”

“就是府上的小公子?”江翌不知道这件事,却知道五年前黄家忽然多出一个小公子,对外都说是黄禹碹老不休在外留的私生子,被迫抱回来。为此身为御史中丞的他还遭到了同僚的弹劾,最终被皇帝申斥。

若是别人做出这种事都很正常,也没什么好说的,更是一件风.流韵事,可御史做出这种事……

可真是毁了一世清名!

当年两人同为御史中丞,出了这件事之后御史大夫空缺,原本黄禹碹为官声望极好,如果没这件事,御史大夫的职位必定是他的。

可有这件事在前,这御史大夫的官职就毫不意外地落在江翌头上。

黄禹碹重重点头,捏紧奏折,冲着叶斐拜下:“臣,弹劾申毅辉残杀年家上下一百六十五口!”

众人听到黄禹碹跟江翌的对话,再听黄禹碹弹劾申毅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年黄禹碹拼着自己名声受损家宅不宁也护下了年大人的小公子,这等仗义,谁又能说什么?

叶栀寒还不料有这么一出,听着黄禹碹老泪纵横地诉说往事,弹劾申毅辉,其余御史们也都纷纷跟他站在了一起。

申家叶大根深,能够截下这些弹劾的折子尤其是朝中没人的?

不必别人出来御史内部先闹起来,几名御史说黄禹碹污蔑朝廷命官,这证据不足以为信。

也有那官员上前来与黄禹碹等人理论,只说是有些人风闻公主办了申毅亭,这申毅亭跟忠勇公乃是本家,就有人徇私报复。

这简直差点儿指着叶栀寒的鼻子说她要对付申家了。

叶栀寒也不说话,把炸毛的小白抱在怀里站在叶斐身边看热闹。

申博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这时候他也不能说话,只往哪儿一站,铜铃一般的眼睛瞪大了挨个盯着那些个御史瞧,要把弹劾申毅辉的御史们一个个地记在心里!

陈少君贴着叶栀寒的耳朵道:“看不出来啊,挺热闹的。”

“嗯哼。”叶栀寒冷冷一笑,“正合我意。”

是啊,原本只想弄死了申毅亭,顺带脚的用这些证据给申家一些不痛快,她知道这些罪证虽然足够让申毅辉死个一百回,可毕竟申家树大根深,这些还动不了申毅辉,更别提申家,她也只是想让申家不要把眼睛盯在自己跟申逸尘的婚事上。

谁料想还有怎么一出。

好在张小姐比较给力,申逸尘过去以后里里外外都是他安排的人,有张小姐里外接应跟宋元宋辰传递消息,这才让她成功把证据以及证人带回京城。

不过……

叶栀寒看向那一串人证,除了申毅亭的夫人还有些用处之外,那些人一点儿用处都没了,因为现在没人在意申毅亭的死了。

围观的百姓们只想着今天可以得见天颜,更可看到公主玉容,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好戏看!

“这么大的八卦啊!”

“什么公主杀人了?根本不好看啊!”

“这可是比公主杀人好看的多了!”

“公爷家的儿子喜欢男人!这么有钱的人家,喜欢多少女人弄不到手啊,喜欢男人!”

“这真的假的啊!年家的灭门惨案是申家干的?”

“我就住在他们后街,这是旧事了。我倒是知道一点。”

“老伯快说!”

“好像是年家公子当年在京卫大营被指挥使看上了,宁死不从!这指挥使就用了阴招糟蹋了人家。年公子被囚禁了很久才找机会逃出来,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年家怎么会善罢甘休?就准备弹劾申家。结果这折子还没递上去就被灭了满门!”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好像亲眼看见似得。”

这老伯摇摇头,一弹衣摆,转头吩咐身边小子一句,跺着方步走向场中,正正在一群吵得不可开交的官员之中跪下,朗声道:“小老儿居住在年家后院,五年前年家出事当天,小老儿有幸听到了全部事情,更在当晚见证了年家被屠杀满门!小老儿手中握有证据!”

霎时间场中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齐刷刷盯着这个老伯看,老伯也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衣衫褴褛,家境不似很好,只那张脸正气凛然!

偏这时,那小子去而复返,也不知哪儿来的这速度,他手中捧着一方匣子冲到老伯身边跪下,直挺挺地冲着老伯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走到叶斐身前,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叶栀寒,手中匣子一转递给叶栀寒。

叶栀寒定定看着他,片刻后微微颔首。

陈少君伸手接过匣子。

这小子自怀中掏出一方打湿的帕子在脸上细细地擦,一张白嫩漂亮,姿容绝世的脸渐渐显露在众人眼前。

扔掉帕子,他解开腰侧衣带,双手抓住衣襟狠狠扒开!

第四十二章

触目惊心!

衣襟下竟是没有一片好的肌肤,唯有手腕,脖子肩膀处的肌肤尚好,露出白玉一般的光华,可见这人以前是多么的养尊处优。

而他身上各处伤痕具有!

齿痕,鞭痕,刀伤,烙印,烫伤……

他骤然转身看着黄禹碹再次直挺挺跪下:“年易谢过黄大人对家弟的庇佑!”

黄禹碹惊讶地看着年易,不敢置信:“你……你不是死了么?”

年易遥遥看向老伯,面容平静道:“是的,五年前我便该死了。是我义兄救了我!”

年易一字字一句句把当年受辱之事到来,饶是过了这么多年,饶是经过灭门惨案,年易还是对当年受辱之事刻骨铭心!

诉说完这些便是灭门当晚之事,年易道:“义父住在我家后巷,义兄与我年龄相当,自幼一直玩儿在一起。当天过来找我安慰我。谁知当晚申毅辉便亲自带人上门杀人灭口!义兄为了保护我丧命!我被义兄压在身下九死一生被义父救回!义父说,既然他儿子死了,官员也都当是我死了,就让我好好活着!”

他起身看向叶栀寒再次郑重跪下,深深叩头:“若不是荣昌公主揭发申毅辉恶性,我也许还会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我父亲,我年家满门!我义兄的大仇不能得报!今日荣昌公主揭发申毅辉恶行!我也要为我年家满门讨一个公道!”

事情有如此转机,叶栀寒不能说是不开心的,可是这人恶行磊磊,思及此也让人愤怒,恨不能把申毅辉千刀万剐才好!

叶斐终于开口说话:“申毅辉罪证确凿!拟旨,立即处死!念在申家功勋之家,留他一个全尸!”他看向年易,五年前他还是个孩子,现如今也不过是少年,正该承欢父母膝下,却遭遇如此变故。他叹口气,道:“年易督办此事。六部官员旁观以儆效尤!”

他又看向那合上的箱子,那里面是申毅亭跟朝中官员勾结,收受贿赂的证据,他道:“申毅亭之事,三司会审,不可放过一个贪赃枉法之人!”

叶栀寒对此结果很满意,六部也不全是申家,任家之人,更何况现如今任家,申家关系还没好到那个地步,六部会同年易去传旨拿办,申毅辉跑不了,除非申家上下都脑子坏掉了,掩护他逃走。

而申毅亭的事情牵连太广,最终大概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杀几个以儆效尤。

叶栀寒仰首看着叶斐,笑道:“父皇,女儿累了,我们回宫吧?”

叶卓寒刚刚被吓坏了,缩在云皇后身边一动不敢动,这会儿听到可以回宫,欢快地拍手道:“好呀好呀!回宫!”

回宫自然是一家人乘坐御撵,陈少君见没人让他上车,也没人让他不上车,便跟着叶栀寒后面上车。

嘀嗒跟上车伺候,一掀帘子正对上陈少君好看的眼睛。

陈少君笑的眉眼弯弯,轻声道:“这里我伺候着便是。”

嘀嗒便下去,到后面乘坐别的车辆。

车帘隔绝了外面一切探究的目光,外面赶车的侍卫隶属暗卫,再安全不过。

叶栀寒这才问云皇后:“母后,这段时日宫中可好?”

“好,你放心便是。这次我宫里,你宫里的人都撤换了大半。”云皇后怎么能不狠下心呢?太子都这样了,再有个闪失,她承受不了。

叶栀寒也不在意自己宫中到底撤换了多少人,她离开的时候知道的也就那几个,叶卓寒是不知的,而这个告诉叶卓寒,自己已经出宫的人还是居心叵测的。

既能摆脱自己的嫌疑,也能传递消息出去。

叶栀寒看向云皇后,问:“谁告诉弟弟我出宫了?”

云皇后笑容僵住,道:“是我跟陛下说话的时候被他听见了。”

叶栀寒蹙眉,事情会有这么凑巧?她又问:“当时谁跟着太子?”

“没人。”云皇后叹口气道:“栀儿,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你跟逸尘两人自幼一同长大,你的行踪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反而还提前过去接你,让你这样好生生地回来,不用风餐露宿。”

父母太过心软也是一种病,叶栀寒很无奈,她低头摸着小白不说话,话太重怕伤了母后,话太轻,也只怕母后这样的人接受不了事实。

云皇后看着叶卓寒抓着小白毛茸茸的尾巴玩儿,苦口婆心地道:“申毅辉虽有大罪,也不当这个时候拿出来,回头悄悄以别的罪名处理了也就是了。你今后还要给申家当儿媳妇,这还没过门就处理了未来叔叔,这不好。”

陈少君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母亲?他看叶栀寒只垂头不说话,更加气愤:“皇后娘娘!您把人想的太好了吧?那些御史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当着文武百官,当着天下人的面弹劾公主。如果当时公主不想办法自救。皇后觉得御史会死几个?而公主名声又会如何?现在公主当面揭穿申家人丑恶嘴脸,也是为陛下,为申家挽回颜面。”

陈少君说的在理,云皇后呐呐难言,只觉得这样做不好,她转头看向叶斐,却见他也赞同地点头。

陈少君继续道:“陛下信重申家,甚至还有结亲的意向……”

“正是这样。”云皇后打断陈少君的话,道:“正是要结亲,这样让忠勇公失去一子如何相处?”

还是这样不明事理,陈少君闭闭眼,耐心道:“公主乃是天家,即便对方是未来的公婆,难道公主要敬着他们不成?这不是失了天家威严?而若是公主被污蔑,陛下不处理,百姓会觉得陛下徇私。可若是处理,公主不委屈吗?皇后不会心疼吗?如今公主为自己平反。申家少了一个毒瘤,陛下也可以显示出公平。你看,连忠勇公的公子犯错都处理了,以后谁又敢徇私枉法?”

“可……”云皇后不知如何反驳,转头看向叶斐,却见叶斐竟然很是开心!

叶斐击掌道:“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削权了!”

第四十三章 大周无人

叶栀寒闻言,惊讶地看向叶斐:“父皇不是一向信重忠勇公吗?”

父皇没跟着母后一起为申家说好话就不错了。这会儿父皇的反应太令人意外了。

叶斐吸口气,皇帝气势此刻一览无遗:“不是我依赖忠勇公。而是我大周朝依赖他。若是有合适理由合适机会合适人选,你以为你父皇我愿意当一个甩手皇帝?”

叶栀寒哑然:“父皇如此说,儿臣便放心了。”

叶栀寒顿了下,思及这次宫中诸人对申逸尘的不设防,索性开诚布公道:“父皇,我不想跟申逸尘定亲。”

叶斐虽然想削权忠勇公,可申逸尘出入宫禁,又是跟叶栀寒一同长大,可以说很清楚他的脾气秉性,他皱眉道:“这孩子一向挺好。你放心,我即便削权,也不会让你难做的。再说我们大周朝除了申逸尘还有谁配得上你?”

陈少君在一旁淡淡道:“大周没有,大齐,南越,等地优秀人才也不少。”

在人国君面前说人家国家没有青年才俊,这是找死呢吧?

叶栀寒横他以议案,狠狠踹他一脚:“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叶斐对陈少君的存在根本没在意,申逸尘已经往回传过消息,说她是叶栀寒捡来的。

叶栀寒身边暗卫众多,若是有问题,陈少君根本不可能带在她身边。

叶斐看向陈少君,道:“你这是质疑我大周无人啊。”

陈少君淡定笑道:“这是陛下自己说的。说大周无人,所以才依赖忠勇公。大周无青年才俊,才只有申逸尘可以配得上公主殿下。”

什么最疼?别人拿自己的话,打自己脸!

叶斐嘴角抽抽,不想理他!

“爹爹,喝茶。”叶卓寒端一碗茶笑嘻嘻看着叶斐。

儿子这样了还知道给自己端茶喝!

叶斐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儿酸,接过茶抚摸着儿子的头,叹道:“好儿子,好儿子!”

云皇后泪流满面:“陛下,您说卓寒这样,要恢复不远了吧?”

叶卓寒自那次之后一直如三岁孩童一般,什么都不懂,有时看着有些痴傻,有时却又很是懂事,懵懵懂懂让人一时喜一时忧。

叶栀寒含笑道:“听闻母后早年有才女之称。我跟弟弟也都是母后亲自启蒙,如今弟弟这样,母后不若再次帮弟弟启蒙一下?”

云皇后当年给两个孩子启蒙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如今重新给叶卓寒启蒙也没什么,便含笑点头道:“好。”

叶斐看出叶栀寒的意思,这是想让皇后有事做,不要胡思乱想。

云皇后温柔和顺,细致体贴,其实真的论起来,这样的女子为一家主母是够的,为一国皇后,却难免有些气势不够,弹压不住人。

而真的论起来,云皇后的心理素质也比较脆弱,不然上一世就不会这样因为叶卓寒落水而亡便任由自己抑郁而逝。

这次叶卓寒落水,朝臣逼迫叶斐纳妃,云皇后难免多想,未免她胡思乱想,让她专心带着叶卓寒也不错。

叶栀寒握住云皇后的手,笑道:“母后放心,大司命说了。太子没事的。”

第四十四章 来者不拒

大司命三个字似乎有神奇的安抚力,云皇后略微不安的心定下来含笑点头。

叶栀寒心情却没那么好,宫内虽然被母后稳定下来,可是申逸尘那边……

上一世就是在太子落水而亡之后,母后病重之时给她跟申逸尘定下的婚事。

这一次,她救了太子,母后也没有病重,可是跟申逸尘的婚事,似乎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提上日程。

申家坐不住了吧?

陈少君看出叶栀寒眼底担忧,不动声色从小几上拿起一盒点心放到她手边:“吃些东西吧。”

叶栀寒偏头对他笑笑,捻起一块点心小口咬一口。

心情不好的时候,甜品确实可以提高人的愉悦度。

几块小甜点下肚,叶栀寒心情好了很多,从长计议嘛。

言官弹劾公主滥杀无辜,公主爆出皖南知府贪赃枉法,勾结上官,贪污受贿等罪名,更加爆出京卫指挥使申毅辉豢养**,灭杀朝廷官员等无数罪状!

京城霎时间沸沸扬扬,官场亦是被搅地天翻地覆,多方势力在这上面角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益!

只要外面斗起来,叶栀寒就不担心了,她随叶斐回宫之后便开始谋划要去国子监的事情了。

陈少君这段时间在宫中也是如鱼得水。

这宫中人口简单,干净,又刚刚被肃清了一遍,简直就像是自家的后花园,根本不用花什么心思。

不像是在大齐,便是自己宫中,自己寝室,也要放着隔墙有耳。

身边伺候的人也要担心是不是谁家塞过来的奸细。

安稳日子过得久了,脑子也就懈怠了。

陈少君懒洋洋躺在榻上,给肚子上的小白剥一颗葡萄,笑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申家跟任家势大了。”

陈少君看惯了大齐的尔虞我诈,大周这些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早在回京那一天就看清楚了。

其实大周的官场关系真的不怎么复杂,一派任家,一派申家,另外一派就是忠于皇帝,务实派,这一派也可看做墙边草,谁能给大周带来利益,就倾向哪一方。

这种人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有一点是其余两派都比不上的。

那就是他们只忠于大周!只忠于当今皇帝!

不会被除了皇帝,大周以外的利益所诱.惑,蛊动。

叶栀寒哪儿会不清楚他的言下之意,她倚靠在桌子上,抬脚踹踹他小腿,埋怨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哎,你们大齐那边不需要你回去?你就不怕等你回去了,你的势力被清理干净了?”

“那他们都是废物,我正好换一拨人用。”陈少君自信地很,倒是他不想在宫里呆了:“你不是要去书院吗?我们一起去?”

去国子监叶栀寒也没那么急,也没想好以什么身份去。

她偏头看向陈少君问道:“你说我以什么身份去?”

陈少君却是想起之前嘀嗒说过,在皖南遇到学子的事情,他算了算时间,道:“你们大周的乡试应该完了吧?各地学子也会陆续进京备考了吧?”

叶栀寒当过多年女帝,对这些还真的比较熟悉,她道:“明年便是会试。这次乡试的学子都会进京在国子监学习备考。”

陈少君摇摇头,各国科举确实不一样:“我们大齐国子监只收整个天元大陆最优秀的学子。即便是你们大周学子,只要足够优秀,愿意为大齐效力,我们一样来者不拒。”

第四十五章 章重新认识

叶栀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所以大齐的密探也是最多的。你们大齐的探子四处搜寻别国的探子。大皇子府邸有多国探子,还有几个弟弟的探子,还有皇帝的眼线,你们活的累不累啊?”

这是不爽自己挖苦他们大周无人?

这都多少天以前的事儿了,女人真是记仇。

陈少君眼皮子一翻,女装的他竟然还有几分风情:“你们对人这样不设防,回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陈少君一句话狠狠戳在叶栀寒心上!

上一世可不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么?!

整个国家都给人了!

叶栀寒小脸儿惨白,恶狠狠瞪他一眼,跑了。

跑了?

陈少君摸摸鼻子,抱起小白看着他乌黑的大眼睛问:“她不会生气了吧?”

“呜……”小白白他一眼,真是笨!这不是生气又是什么!

小白不屑跟笨蛋玩儿,挣开陈少君的手跑了。

得,人跑了,狐狸也跑了。

陈少君舒口气,仰面躺在榻上,过了会儿,他跳起来冲出去找叶栀寒。

“叶栀寒!叶栀寒!”

整个宫中,也只有陈少君敢这么喊他,少年的嗓音清亮明快,没有过分的男性特征,反倒很是悦耳。

叶栀寒在屋脊上垂眸看下去,少年穿着粉.嫩的女装,分外漂亮,她心情莫名好了,咯咯笑道:“你上来呀。”

区区一个屋顶,还难不倒陈少君,他纵身跃上,在她身边坐下:“你叫我上来做什么?”

叶栀寒偏头笑道:“我们宫里还少几个太监。我看你穿女装挺好的,不如就净身进宫吧。”

“滚!”陈少君气炸了,感情叫自己上来就问了说这句话?枉自己还好心给她出主意去国子监呢!

叶栀寒哈哈大笑,好半天笑完了,她捂着肚子对陈少君道:“你出宫吧,以学子身份去国子监。我呢,就这样大大方方进去。我就是一个好玩儿的心态。不然他们会怀疑我的用心。”

“怀疑你拉拢大周未来人才?”陈少君挑眉。他真不觉得大周这些人有这么聪明。

叶栀寒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些人都是老狐狸,不能不防。”

有前车之鉴,陈少君不敢再口头吐槽他们大周了,这姑娘护短地很。他道:“我看你是果真不知道贪玩儿任性的公主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陈少君第二次说起这个了,叶栀寒不服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贪玩儿的女孩子会女扮男装去。即便是别人认出来是公主也要强迫他们不认识你重新认识。”陈少君想起自己那些个公主妹妹,那些个勋贵家的大小姐们,什么样子,再看看叶栀寒,简直就是公主典范!

大齐规矩森严,但是娇养长大的那些个公主,勋贵子女,一个个叛逆得很,挑战规矩是她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女扮男装玩儿的不是一个两个,当然会去被揍被关禁闭,最后被束缚在框框里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真的?”叶栀寒狐疑,很是不信,上次就让自己演变成了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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