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人生》 一 我,乳名阿呆。 曾用名张文革、张卫东,现名张驰。 出生时我就与众不同,母亲躺在床上足足生了我三天三夜,最后被接生婆的手连人带血带水带尿一道从母亲体内扯了下来。 出生后,我全身乌紫,嘴唇发黑,头大身体小,活像一个火星人。吓得狗日的接生婆大叫一阵后,便将我的头倒挂起来,朝着我的小屁股狠狠抽打了几下,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便拎死老鼠似的,凑到我母亲眼前。 "是个怪胎,死了也好,免得以后大人小孩都受罪。"说罢,又将我拧到门外的父亲面前。 一直守在门外的父亲听说生了个怪胎,从接生婆手中夺过我,一手钳起我的身体,像老猫叼着死老鼠般,左看右看。 (`_′)ゞ,最后,愤怒地将我扔进床头的尿桶里。 母亲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接生婆吓得待在一旁如同大雪天的落水狗,直打哆嗦。奶奶跪在地上,朝着破陋地屋顶不断地喊着:"菩萨保佑!老天保佑!" 最后,奶奶不忍心那混账父亲的狠心举动,走到尿痛旁,又将我从尿痛里捞了起来。 "不管怎样,这也是你们身上的掉下的一块骨肉。" 奶奶拿出几张黄裱纸,将我满身的尿水血水擦洗干净。 忽地发现,我的那双小爪子抽动了几下。 "孩子,没死。还是活的!"!(◎_◎;) "扔掉算了,养个怪胎,将来也害人。"父亲那混账在一旁冷冷地吼叫道,声音有些竭斯底里。 狗日的接生婆一边发抖,一边啰嗦着,"这妖怪将来养大了也没有用的,奶奶,不如趁早处理掉。" "报应哪!报应啰。。。。。。" 奶奶一边将一片打满了补丁的破布,将我包裹起来,一边喃喃叹息道。 我呆在母亲子宫里的那段时期,透过那张毫无脂肪的薄薄肚皮,耳旁常常听到的胎教歌曲,就是那扯着嗓子叫着吼着的"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反动派被打倒, 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全国人民大团结, 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 建设**!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江山人民保, 人民江山坐得牢, 反动分子想反也反不了。 社会主义社会一定胜利, **社会一定来到, 一定来到! 。。。。。" 可更多听到的是母亲饥饿的肠子里唧唧咕咕的响声,像是洪湖水浪打浪。 我整日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被那些该死的干硬粪便挤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害得我不得不常常避让开那一节节灌满米糠与观音土的僵硬直肠,为自己开辟一个舒适的空间。 从尿桶里捞出活过来后,不知他妈的是谁,趁我眼睛没有张开前,就给我灌了一勺子黄莲,幸亏我的味觉不发达,将它当奶水一股脑吞了下去,没有任何感觉。 接下来便是每日面对母亲那幅塌邋的**,如同两滩干瘪的牛屎。 至今我仍然无法理解人们为何将它形容的那么美好,什么丰腴、饱满、挺立。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那疯子竟然将它比着一对白鸽子。 我他妈的出生时见到的完全是一对干瘪的猪尿脬。猪尿脬还可以盛满猪尿,以示丰满,可我的猪尿脬却干瘪塌邋,布满了皱纹,活像一双破旧的臭袜筒。 尿脬下挂着的那两颗黑枣含在嘴里,除了那咸咸的汗水味,吸进肚子里的不是树叶草根汁,就是米糠与观音土味的混合黄水。 "你这个苦命鬼,早不来晚不来,恰恰赶在这个年头,也是我们张家祖宗造的孽。"奶奶常常抱着饥饿的我,唠叨着。 我哭得厉害时,奶奶常常不知所措,将她那柳树根般干枯的手指塞进我的小嘴,那手指沾满了泥土与汗水的咸味,居然也能常常骗得我小嘴叭叭作响。 我睁开眼睛后,朦朦胧胧见到的是奶奶花白的头发,如同一蓬枯草。满脸的皱纹如同长大后从报纸上看到的大寨梯田,七沟八梁,纵横交错。 每当我饿得大声哭喊时,奶奶就将一团不知是什么的食物,在口里咀嚼了半天后,带着口水,用她的舌尖将食物送进我的嘴里。 就这样,我就算断奶了。真他妈的,至今我还不知道,纯正的奶水该是个什么样的味道。 我就是靠着奶奶的口水掺杂着野草米糠糊糊喂养长大,三岁时终于开始学会了走路,三岁半岁时,开始学会了讲话,发出的第一个字母单词,居然是"奶"。 奶奶高兴地将我抱在怀里,用那充满咸菜味的嘴巴亲了又亲,"这孩子还真懂事,知道感恩。" 父母亲却坚持说我是想吃奶。⊙.⊙。。。 二 我四岁时,妹妹出生了 妹妹出生那天,老天发着高烧,窗外的知鸟被烈日晒得躲在树荫里吱吱地大叫,像是参加意大利美声唱法的国际赛。 晌午时分,母亲翘着大肚子从农田里赶回来,刚跨进门槛,突然杀猪似地大声嚎叫起来。 "妈,快来帮帮我,我要生了。" 奶奶立忙搬来一个大木盆,将一个边沿像是被猪啃过了的粗瓷小碗敲破,放在木盆旁。 那碗曾是我用来进食的宝贝工具,我不明白奶奶将那心爱的饭碗打破干什么,很是有些舍不得。 "怎么说生就要生了?" "妈,快让人去叫阿呆他爹回来,让他去找接生婆吧。"母亲在剧烈的疼痛中挣扎,央求着奶奶。 "看你这阵子,就是找接生婆也来不及了。来,我帮着你,反正你这也不是头一遭了。我生阿呆他爹时,不就是我自己给接生的。" 奶奶让母亲一身不挂地坐在一张竹椅上,竹椅被母亲扭动的身体压得吱吱哇哇地哭喊着。那张大木盆起初我还以为是准备杀鸡宰鸭为母亲庆祝的,谁知是为了帮母亲接下水。 苍蝇多得象蜜蜂,围绕着母亲嗡嗡打转,几只大胆的家伙,居然敢落在我那宝贝的猪尿脬上,今日的猪尿脬涨得很大,像是里面憋满了黄尿。 妹妹比我乖巧多了,母亲张开下身那张血盆大口,没半个时辰就被血与黄水冲了出来。 奶奶从木盆里捡起妹妹,将木盆旁我的那半片破碗,朝着妹妹肚脐上那根紫红的血淋淋的带子一划,就那样,妹妹与母亲体内刚滑出的一个肉团上那根连接缆绳断开了。 奶奶不慌不忙地抓起一块白布,压在妹妹的那根脐带处,缠了好几个圈。 只听见奶奶丧气地说了声:"是个千金。" 发现出生的妹妹下体与我有些不同,我连忙掀开自己的开裆裤,与妹妹的比较对照一番,凑到奶奶面前。 "奶奶,妹妹和我不一样,我有小**。" "你那小**将来没管用,谁会当你的媳妇?"(???) 我看到妹妹从血水里抱起来时,心中一阵恶心。 想起了奶奶常在我耳边唠叨的爷爷的故事。 三 奶奶曾是一个大家户的闺秀,当她的胸部刚刚发起两块小面包时,却被她的母亲我的老奶奶用布条缠裹得平坦坦的如同大马路。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每日被一条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包着,活像一对粽子,却赢得了方圆数十里乡亲们的羡慕。 据说,当年爷爷也就是看上了奶奶的那对三寸金莲才娶来了她。 爷爷是个铁匠,有一手过硬的本领,只要是爷爷打出的刀具,可谓是切铁如泥。久而久之," 菜刀张"名声在外。家乡方圆百里,只要提起"菜刀张",无不称赞。 菜刀出了名,当然斧头、镰刀、剪子、犁头、耙齿也不在话下,铁匠铺越来越红火,生意也越做越大。 据说是赚了一笔大钱,袁大头的银洋用菜坛子装。 一天,小镇里的土匪头子,逼着爷爷给他们加工一批长矛与大刀,爷爷得知那些玩意儿是用来杀人的,便硬是顶着不干。 土匪头子最后向爷爷抛下一句狠话," 除非你不再开这间铁匠铺子,否则,我们走着瞧。" 爷爷是个倔脾气,性格硬朗的如同他手中的那副铁锤。宁可死也不为土匪头目打大刀与长矛。 斗不过那个土匪头子,就将铁匠铺盘给了他的一个徒弟,自己买了一片田地,抄起了农活。 地多了,忙不过来,几个外地逃荒的人求着爷爷,希望留在他手下帮助打点农活,爷爷不忍心看着他们挨饿,又无家可归,于是收留了他们。 就在我那个混账的父亲嘴上刚刚长出绒毛的年龄,小镇里来了几个腰间扎着皮带,肩上挎着驳壳枪的军人,带领小镇的人们闹起了革命。激动得小镇上一个平日里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胡混球,整日进出村口高唱着"打倒地主,打倒土豪。。。。。。" 爷爷拥有了几十亩土地,理所当然成为了革命的对象,荣升为地主阶级。 批斗会上,混帐的父亲被那两名军人鼓动了几下,竟然跳到镇里的那座土台上,跟着胡混球指着爷爷的鼻子,破口大骂,揭发爷爷剥削长工的滔天罪行。还挥舞着手臂,振振有词地大声喊叫 : "打倒地主份子张耀祖!"并亲自做了一顶三尺高的高帽,戴在爷爷的头上。 当天,爷爷花了一生心血积攒下来的几十亩土地被土改掉,全家被赶进了爷爷当年养牛的牛棚。 就在那次轰轰烈烈的批斗会后,老泪横流的爷爷朝着儿子落下一句狠话,"你这个王八蛋,昧良心的东西,将会有报应的!" 说完,便拿起一把当年自己锻打的菜刀,了结了生命。 那把菜刀,的确锋利,果真切铁如泥。爷爷用它抹了脖子半饷,大家还没弄个明白,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后,才发现他已经自绝于人民、自绝于社会、自绝于党了。 据说爷爷当时倒在地上,脖子里一股鲜红的热血喷出几米远,喷得我父亲满头满脸。爷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活像只被割断脖子垂死前的公鸡,扭曲了好一阵子,血由鲜红渐渐变暗变紫,最后是混杂着一串串白气泡,眼睛仍朝着混帐的父亲砸吧砸吧着。 (@@)。。。。。。 想到此,我被眼前母亲流出的血水窒息起来,晕了过去。 奶奶忙将妹妹递给母亲,将我抱在怀里,又是掐人中穴,又是打脸光,总算把我给整了回来。 从此我见血就犯晕。 隔壁读小学三年级的阿蛋,一天放学脖子上戴了个红布条,在我面前摆威风。 "阿蛋哥,你那脖子上系了个什么?" "这你可不知道吧?这是红领巾,我今天已经是少先队员了。老师说它是红旗的一角,是由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的。"阿蛋昂着脑袋,将脖子伸得长长的,在我面前炫耀着那红色的三角布条。 听得我全身直打鸡皮疙瘩。 我说那更像我妈妈生妹妹后用过的月经带,气得阿蛋直发癫。 打那以后,见到阿蛋脖子上那条由鲜血染红的三角布,我就头晕想吐。 幸亏,我这个地主份子的后代,直到今天还没有资格加入那个红色的组织。 四 妹妹生下来后不久,家中大人们都忙于小镇里的大鸣大放大辩论,很少见到他们,带妹妹的任务就落在我身上。 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困难,小镇的孩子们都不愿意与我玩,妹妹成了我唯一的伙伴。 哦,对了,还有村头丑妹家的那只大母狗。 平日里,妹妹一大便,我只需站在门口大声呼叫一阵,"喔。。。。。。黄黄!喔。。。。。。。" 它便立马就到。 黄黄是它的小名,学名是中华家园犬。每次叫它,它就一阵风似地冲到我家,翘起它那黑黑的蒜鼻头,到处嗅嗅,很快就定准了妹妹那堆热气腾腾的大便方位坐标,伸出它那条粉红的舌头,三下五除二,将地面舔得干干净净。我随即将妹妹的小屁股递给黄黄,它先是看了看,可能是嫌屁股眼里的大便太少,不值得。 妹妹很喜欢黄黄舔它的屁股,我知道,那很舒服。这比用那些树枝、瓦片搽屁股强多了,既舒服又干净且温度合适又环保。我每次大便后,都是朝着黄黄家的方向,大声呼喊一声"喔。。。。。。黄黄!"它即刻便到,忠实地执行我发出的指令。 黄黄是我的好朋友,黄黄家有个女孩,比我小一岁。 我很爱看到她的翘嘴巴与那圆圆的小屁股,经常带妹妹去她家玩。 小女孩名叫丑妹,姓什么我也不知道。其实丑妹她并不丑,而且长得很漂亮,就像我阿呆一样,难道我真的很呆吗?没办法,那是为了我们小时好养大。据说,掌管生命册的阎王老爷不喜欢那些被称为又丑又傻的小孩。 你没见过丑妹,一双水灵灵大眼,迷死我了。小小的樱桃嘴,生气起来,嘟嘟地向上翘着,很是诱人。特别是那两瓣小屁股,跑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可爱极了。 平日里玩得开心时,我就爱常常拧她的那对肉墩墩的小屁股,拧得她哇哇直叫,向我求饶。 听家里大人讲她的爷爷早年就是那个土匪头子,曾逼着我爷爷为他们打大刀、长矛的那个坏蛋。民国五十一年的时候,那土匪带领手下的一帮弟兄离开了山头,从此再未回家乡。乡里有了好几个版本的传说,有的说他参加了新四军,被日本兵的一发炮弹给炸得体无全尸;有的说他加入了国民党,在国民党队伍里当上了大官,后来跟着蒋介石逃到了台湾;有的又说曾在某地见过他,穿着一身的破烂沿街乞讨。 直到全国解放后的第五个年头,从部队来了两个军人,将丑妹她们全家接到镇里大吃大喝一顿后,才知道丑妹的爷爷在部队当上了大官,又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城市姑娘。 龙生龙,凤生凤。老子英雄儿好汉。有个那样的爷爷,丑妹的爸爸当然成为了小镇的名人。 于是乎,从一个放牛官,连升三级,提拔到镇里当了个国家行政干部。 小镇上,户数不多,就我们家属于革命的对象----"地主份子"。由于阶级敌人是癞蛤蟆喜欢阴雨天,随时都会反攻倒算,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之流。所以小镇的群众见到我们这家人,如同躲避着大麻风的病人。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在丑妹与她那糊涂的老奶奶没有那么高的阶级觉悟,不管那些。 我常与妹妹一道去丑妹家院子里玩,与她们一道"过家家",我扮父亲,丑妹扮母亲,妹妹扮女儿。 丑妹总是不知从那里找来她母亲以前留下的红胭脂,涂抹在妹妹的小脸蛋上,活像猴子的屁股,红扑扑的,很是好看。有时候,她从家里偷出一把爆米花或几粒花生、蚕豆什么的分给我与妹妹。 高兴地妹妹直呼丑妹,"妈妈,妈妈,我还要。" 五 我很羡慕丑妹家院子里的那棵枣树,尽管当年被社会主义改造后,成为了小镇的固定资产,可每当树上的枣子成熟时期,我就与丑妹总是待在那棵枣树下,守株待枣。因为常常可以捡到被风刮下,或被小鸟啄下的熟透了的枣子。 每次枣子掉在了地上,都是丑妹先发现。不过,她很大方,总是与我和妹妹平分着吃。 一天下午,突然老天刮起了大风,整个枣树像是发羊角风病似地剧烈地摇晃抖动起来,一颗颗枣子砸得我满地逃窜。 还是丑妹聪明,她从容不迫,急忙脱下自己的那件小花衬衫,将掉下的枣子收集起来,整整包了一大包。 晚上,月亮公公悄悄地躲进了云层,留下星星在夜空中眨着眼睛。 我们全家围坐在饭厅的那张八仙桌上,享受着枣子的盛餐。 "那棵枣树还是我们小时候与丑妹她爹一起过家家时,从路边移栽到他家院子里的。你看,树都长得那么高了,怪不得我们都老了。"父亲吐出嘴里的枣核,感叹道。 "阿呆刚出生那年,那棵枣树上的枣子,还是刚刚长出黄豆大的小枣粒,就被人们晚上偷摘完了。"奶奶抓起一把枣子,递到我的手中。 "那年头,真是苦哇!"奶奶说罢,叹了口气。 "妈,你还记得镇上的老烟头那一家吗?"父亲吐出一颗枣核,又塞进一颗枣子到嘴里。 "怎不记得呢?可怜哟,全家人饿得实在没有办法,儿子老四死了埋在地下第二天,又被那老烟头从坟了挖出来,给煮着全家人吃了。" "我记得妈妈有一次,偷镇上贴标语的浆糊回来给阿呆吃,险些给镇长发现了。" "那可不,吓得我急忙将浆糊往棉衣袖筒里面一倒,回到家里,又把衣服放在水里浸一下,用那洗衣的水熬树叶汤给全家人喝。" 听着奶奶与父亲的聊天,我头发直立,全身起着鸡皮疙瘩。 正当我们全家一边品尝着枣子,一边畅谈着悲催的人生时,不料,镇长带了一帮人,踢开了我家的那扇破木门,冲进屋里,当场没收了枣子。 就在当晚,我们全家被揪到小镇的晒谷场上,批斗了整整一夜。 罪行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出席镇里的批斗会。我们这些地主份子的后代,挂着牌子,跪在地上,像是街上耍猴子般。 正当愤怒的群众大声批判我们的滔天罪行时,丑妹却从人群中奋不顾身地站出来,她是那样的镇静,看不出有丝毫恐惧感,用她那瘦弱的身体护着我。 "枣子是我从地上捡来的,阿呆家的枣子也是我给他们的。"丑妹大声地说到。 如果当时你在场,也一定会为她那副大义凛然、英勇不屈的气概,感动地稀里哗啦。 批斗会后,我问丑妹她那股子胆量与激情从哪里来的? 她的回答,真让我跌破眼镜。 !(◎_◎;) 她说她在学少年英雄刘胡兰。 从此,我与丑妹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我们常常待在一起跳绳、踢毽子,或爬树抓知鸟掏鸟蛋,下河抓螃蟹摸泥鳅。 一次我们一道下河抓螃蟹时,一不小心,她滑向了小河的深水区。当看到她在水中拼命地挣扎时,我毫不犹豫地冲到她的面前,将她死死地顶到岸边。 待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小河里,而是躺在我那张小木板床上。 我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的丑妹,发现她那双圆圆的美丽大眼哭得如同两个水蜜桃。 "阿呆,你吓死我了!"丑妹朝着我噗嗤地一笑,那笑脸如同绽开的红牡丹,美得我险些又晕厥过去。 六 丑妹家门前的那棵枣树不知开了几次花,结了几茬枣。 那年,我除了脑袋比丑妹大一圈,其它都比她小。不是说脑袋大聪明吗? 根据我们的那位尖嘴猴腮的语文老师说,有个外国老头,叫什么爱因斯坦,他的脑袋尺寸比我还大一圈。就是那个家伙一个什么狗屁理论,后来人们用它造出了原子弹。当然还有一个被树上的苹果掉了下来,砸过脑袋的那个姓牛名顿的家伙,他的脑袋瓜子也非常管用。 我他妈的如果出生后,也能有一个大苹果砸在脑袋上,就是将我砸得死去活来,我也心甘。我深信只要我能吃得上苹果,一定也会变得聪明。 的确,我的脑袋不知怎的,就是比不过丑妹。可能是母亲怀孕时,将我脑袋瓜子里挤满了粪便,也可能是奶奶小时候给我灌多了当年小镇贴标语时偷来的浆糊。 丑妹虽比我小一岁,可处处将我当着他的弟弟看顾。 那年与丑妹同上小学一年级,我与她同坐在一张木板搭起来的桌子上。 至今我仍恨死了那个孔老二夫子,据说是他第一个办起了学校,就是因为有了他,才害得我被关进了那座破学校里读了几年书。 语文课上,老师读课文像唱歌念经一般,我还有些爱听。可算术课,真他妈的害死人,我不得不手脚十指并用。 一天老师让我们计算21减15,可我怎么也无法找出20根以上的趾头。还是丑妹有办法,帮了我一个大忙。她从门前那条小河里,捡来一大堆鹅卵石,放在我的书包里,这样,我终于学会了大于20以上的数字加减计算方法。 但随着数值的加大,我的书包被鹅卵石压的也越来越重。一天那该死的老师布置家庭作业,100加150是多少,害得我将整个书包装满了石头。 数学题是最终计算出来了,等于250,可丑妹却说我是二百五! 一年级期终考试后发卷子的那天,我满以为自己能考出好成绩,洋洋得意地向父母报喜。谁知试卷发到手中,语文、算术全是鸭蛋。 原来,考试时丑妹让我抄写她的试卷,我将她的座位号与姓名,照葫芦画瓢一字不差的画了下来。 回家父亲用狼狗般的眼神看着我,手里拿着我的两张试卷,如同捧着一堆臭狗屎。 七 丑妹不仅长得漂亮,人也很聪明。 那年头,全国上下一片红时,人人都要唱红歌。我们班老师将全班二十几个同学组织在一起,演出大合唱。 我记得那首歌名叫"不忘阶级苦",是用来忆苦思甜的。 那阵子,我们学生常常被集中到学校的食堂,吃着野菜熬成的稀饭,以便提醒大家不可忘本,要时时牢记万恶的旧社会贫苦生活,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幸福感谢**。我告诉你,如果能将那野菜熬稀饭,拿到如今来吃,那只有住五星级饭店的官员才能享受。 那首歌的歌词写得非常感人,我想作者一定是出身于苦大仇深的长工家庭。不妨摘录一段与你共享。 "天上布满星, 月牙亮晶晶, 生产队里开大会, 诉苦把冤申。 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 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 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胸。。。。。。 不忘那一年,爹爹病在床。 地主逼他做长工, 累得他吐血浆。 瘦得皮包骨, 病得脸发黄。 地主逼债好象那活阎王。 可怜我的爹爹把命丧。。。。。。 不忘那一年, 北风刺骨凉。 地主闯进我的家, 狗腿子一大帮。 说我们欠他的债, 又说欠他的粮。 强盗狠心抢走了我的娘。 可怜我这孤儿飘流四方。。。。。。" 是吧,唱起来还是蛮让人揪心的。 记得当初我唱会这首歌后,回到家里,唱给奶奶听,并问奶奶,当初爷爷是不是那样对待家里的长工。 你知道我奶奶怎么说? "别听他们胡扯,我与你爷爷当年将那些长工们当着自己的家人一样,如果没有我们,那几个长工可能早就饿死在讨饭的路上喂了野狗。我们那时候,虽说田地多一些,可那也是靠我与你爷爷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来的。那时我们家可为镇里做了不少的好事,修桥修路建祠堂,镇头的那所学堂,不就是民国五十九年你爷爷出钱建起来的?"奶奶的话震得我直发懵。 从此,我唱这首歌曲再也不会有同学们那么悲伤了。 这首忆苦思甜的革命歌曲,非常流行,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老少会唱。它的流行度可以达到"五星"指数,虽说不知道第一个唱红它的是谁,我敢与你打赌,要是那歌手在今天,一定大大走红成大款,绝不会逊于当今的大腕歌星宋祖英。 老师要求我们必须带着阶级感情唱,要唱出解放前万恶的旧社会,劳苦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痛苦。 可自从听奶奶告诉我那件事情后,就是再也找不到痛苦悲伤的感觉。因为奶奶说,根本没那么一回事,更何况我还是个地主崽子。 演唱时,我几次偷偷看着丑妹,她居然热泪滚滚,痛不欲生! 那天,老师又批评了我,没有唱出阶级感情,我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 丑妹偷偷凑在我的耳旁提醒我,"阿呆,你还记得小时候奶奶告诉你出生后的情景吗?" "记得。奶奶告诉我,我小时是靠着奶奶的口水加野菜与浆糊喂大的。" "那时候,你家生活苦吗?" "当然苦!" "那你就心里想着那时候唱这首歌。" 在镇文艺汇演的那个晚上,天黑的像个煤球。 舞台两侧上方,挂着的两盏气灯,那网状的气灯灯泡,发出嘶嘶的声音,燃烧着惨白的光。 我们这帮浑球们被赶鸭子般赶到舞台中央。 舞台太大,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班主任老师偷偷地躲在舞台前方的角落里,遥控着我们每个学生的站姿与表情。 "天上布满星, 月牙亮晶晶。。。。。。" 唱着、唱着,我终于进入了角色。我想起奶奶当年是如何将我从尿桶里捞起来,如何用野菜拌口水将我喂大。想起了爷爷临死前,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情景。 想着想着,唱着唱着,我情不自禁放声大哭起来,赢得了全场一片掌声。 八 就在丑妹的奶奶去世不久,也就是我们上小学三年级的那年,小镇上突然来了一个庞然大物,全身绿色像只巨大的癞蛤蟆。 更让我惊讶的是,从那个蛤蟆肚子里面竟然走出了两个人,两个全身绿色的军人。 惊得小镇上孤陋寡闻的人们,个个如同见到了玉皇大帝下凡。 那只巨大的绿色蛤蟆,发癫似地抖了几下,放了几个响屁,屁股后面冒出一圈圈黑烟后,停在了丑妹院子里那棵枣树下,吓得院子里的母猪带着几只猪仔哼哼乱串。 全村的人都赶来看热闹。 我当然不会落后,拉着奶奶挤在人群里。 奶奶上前用手摸着那个庞然大物。 " 小伙子,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将大活人从肚子里面吐出来。" " 这是吉普车。"那个军人脸上画满了骄傲与自豪的符号。 " 那么大的肚子,每天要吃多少草。" 奶奶的话,笑得那两位当兵的差点没倒在地上打滚。 (^◇^)," 老奶奶,这是吉普车。它不吃草,专门喝汽油。" " 什么是汽油呀?"奶奶越发糊涂了。 " 汽油,就是和我们点灯的洋油一个样。" " 哦,洋油。洋油那气味还能喝?" " 是的,这玩意只喝汽油。" 我的给你解释一下,在那个时代,煤油叫洋油,据说是洋人才能造出来的油。当然啰,挂"洋"字头的东西太多了,不过也都是些好东西。比如,洋油、洋火、洋钉,也就是煤油、火柴、铁钉等等等等,就连外国人都尊称为洋人。如今,世道变了,人们崇洋心理仍未变。你看那些当官的、有钱的贵族们的二代、三代,不都也是漂洋过海,去过洋人们的生活? 就这样,丑妹与她们全家就被那辆小车给接走了。 丑妹接走后,镇里居然将她的那间房屋重新休整了一下,掀掉了房顶的稻草,铺上了镇砖瓦窑烧制的青瓦。又将丑妹奶奶的那座新坟,重新休整一下,树立起一个高高的墓碑。 那墓碑,我敢说,镇里至今还没有一家那么气派。 九 丑妹被接走后,我像丢了魂似地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 吓得奶奶请来镇上的大仙到家,又是捉鬼,又是叫魂。 奶奶怀里抱着一个簸箕,簸箕里乘了些大米,大仙让奶奶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撒下米粒。 "阿呆,回家啰!" 母亲跟在后面附和道:"回来了!" 就这样,按照大仙的要求,围绕着小镇子,一路走,一路喊叫着。 其实,她们哪知道,我心里想着的是丑妹。如果改换成 "丑妹,回家啰!"我的病可能好得更快。 然而,丑妹再也没有回来了。尽管晚上时时梦里见到她的那两根长长的辫子,杏仁般的小嘴和圆圆的屁股,对了,还有她耳后的那颗暗红色的胎印。 说起她的那颗胎印,我又想起了与丑妹一道上山釆板栗的事情。 那年的秋天,满山的野果又熟透了。 我与丑妹跟着镇里的有财一道上山釆板栗。 现在说起来,你们也许认为是天方夜谭,可我向你保证句句都是真的。虽说我们小镇远离城市,可用现在时髦的语言,那是纯原生态,简直可与亚当夏娃当年居住的伊甸园媲美。 每年夏季,我们全家坐在晒谷场上,听着门前小河里呱呱蛙鸣声,看着远方夜色中稻田地里一簇簇萤火虫的绒光,数着湛蓝湛蓝的晚空中的繁星点点,吃着刚摘回来的黄瓜、甜瓜或野果之类,那些食品你根本不必担心有什么农药的残留,或催长素、染色剂等化学药品。干净的连洗都不用洗,因为连苍蝇也都是原生态的。 各种野生动物随处可见,那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菜锅里。" 每年春季的涨水季节,河水漫过河堤,人们只需在夜间打着火把,拿根木棒在河堤上打鱼。一个晚上下来,总让你装上满满一水桶。 满山的山楂、野梨、板栗、猕猴桃等等等等,有些已经说不出名称已经绝种了的野果。只要我们背着竹篓上山,半天下来,就会满载而归。红的、黄的,酸的、甜的,各色口味,真让人垂涎欲滴。 不谈这些了,一谈起来我又开始馋得流口水。可惜,有些野果与野生动物都被我们这一代吃绝种了。没有了,永远的没有了。我们的后代,后代的后代,只能上discovery channel(探索频道)去探索发现了。 还是告诉你上山釆板栗的事吧。 那天我们与丑妹就站在那棵板栗树下,邻居有财三下两下就爬上那棵高大的树枝,活像只灵巧的猴子。 一簇簇板栗结在树枝上,刺猬般的球团张大着嘴巴,含着金褐色的板栗,朝着我们哈哈大笑,有点像当今夜总会门前站立的一簇簇美女,在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你们准备好了吗?我开始摇树了。"有财骑在树枝上,朝着我们喊到。 "可以了,你开始摇吧。" 有财爬在树上灵活地抓住一个树枝,亮出一个漂亮的style,便开始拼命地摇动起树枝来。 哗哗啦啦,一阵狂风暴雨似地,板栗如同冰雹般嗦嗦掉在地上。 就在我们埋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板栗时,一粒可恶的板栗连壳带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丑妹的耳根那颗胎印上,疼得她哇哇直叫。 我敢打赌,如果当时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也一定会鬼哭鬼叫好一阵子。可丑妹却没有,叫了几声后,便坐在那颗板栗树底下,任由着我怎么摆弄。我废了老半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帮她将板栗的毛刺一根根从她那胎印上拔了出来。 拔完板栗刺后,丑妹冲着我的耳旁悄悄说道:"你真好!将来长大后,我一定要嫁给你,做你的媳妇。" 听得我满面红腮,激动不已。如果那场景换为现在,我一定会学着电视里的明星们,将她抱在怀里,好好亲个够。可惜那年头男女之间的交往,还没进化到拥抱与亲吻的阶段。只是心里真希望再来一粒板栗,砸在她的头上,让我拔个够,可又担心砸疼了她。 打那以后,丑妹再也没有同我一道上山釆过板栗了。 十 丑妹被接走以后,我想思恋她的不仅仅是我一个,有财也一定难过了几个晚上。 因为丑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好朋友,我们三人常常一块去上学,一块讨猪草,一块过家家。 有财原本与我不是同一档次、同一阵线的人,完全不是一路货色。 他的老爸是镇上的革命委员会副主任,老妈是镇里妇女主任。家庭祖辈三代贫农出身,根红苗子正。 我这位黒五类的后代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一堆臭鸡粪。 可是,人世间怕就怕"可是"二字。 可是,就在一次全镇文艺大会演中,他那伟大的母亲扮现代革命京剧样版戏中的李铁梅。演出非常成功,台下掌声一片。 也许是他那该死的母亲被观众热烈的掌声冲昏了头脑。谢幕时,激动地被土台上一块砖头,绊了一下脚,险些跌倒。慌乱中她随手抓住幕布中央的一幅伟大领袖**的画像,"哗"地一声,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居然将伟大领袖的画像从脖子以下撕裂,剩下一个光露露的脑袋,高高悬挂在幕布上,如同古代悬挂在城门前示众的罪犯人头。 当场的观众呆若木鸡,硬是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小镇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现行反革命的事件。 于是乎,文艺汇演变成了批斗现行反革命份子的大会。 接下来的日子里,造反派专案组为了找出事件的阶级根源,一直追查到她的祖宗十八代的社会关系。终于发现了,原来她的舅公的表兄的堂弟当年跟着国民党逃到了台湾。 人类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就是她憎恨伟大领袖的阶级根源。 从此批斗会上,我们又多了一家伙伴,两家跪在一起,一字排开。胸前大大小小挂着打倒我们这些牛鬼蛇神的牌子。 他母亲的牌子比我们家的更大,因为毕竟是现行反革命份子,性质比我们恶劣多了。 为了便于区分我们这些黒五类份子与人民群众,平日里,镇里免费地为我们每人制作了一个腰牌,上面写着每人的大名,大名前冠以"地主分子"、"现行反革命份子"、"地主崽子"等光荣称谓。 我的腰牌就是享受"地主崽子"的殊荣。平日里,除了上床睡觉,牌子一直别在腰间,就像一些时髦的大款,在bp机流行时别在腰间的bp机。不过,那牌子要比bp机大的多,结实的多。bp机挂在腰间的方式,考究其知识产权,不知是否来自那个腰牌的盗版? 树欲静而风不止,阶级斗争的的确确一抓就灵。农忙季节,生产队长从村头喊到村尾,催着大伙儿出工,邋邋遢遢一个小时人还是到不齐田头。于是,将我们两家抓来批斗一场。第二天,一个个精神抖擞,按时出工。镇头李家的媳妇与镇尾王家的媳妇吵了一架,闹得不可开交。晚上,又将我们抓来批斗一阵,两家当场握手言和,阶级感情深似海,贫下中农一家人亲。 第11节 吓得我裤子尿湿了一大片 有财那该死的母亲执行枪决的最后一场批斗会,我就陪跪在她母亲的身旁。 镇压现场仍然设在她母亲演出的那个露天土台上。我看到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一个个群情激昂,热血沸腾。 人们像打了鸡血般的兴奋,过节一样的快乐,看戏一般的聚精会神。 但这次不是来看有财母亲引吭高歌革命样板戏,而是看她如何被送上断头台。 黄昏时分,西山的太阳,像一滩牛屎糊在天际。 有财的母亲五花大绑的像菜市场上出售的螃蟹。她真爱美,临死之前居然还围上一条那么漂亮的白围巾,围巾上面映出一团团红色的花朵。 她仰着脑袋,张开的嘴巴像头河马,只听到嗓子里呼呼啦啦的声音。 宣判大会结束后,几个基干民兵,手持三八式步枪就站在那座土台上,一块早已写好的木牌子,望她的背上一插,牌子上有财母亲的大名用红笔打了一个大叉。 我还没有弄清到底怎么回事,有财母亲就已经被推押到土台旁的那棵杨树下。只听见“咔嘣“一声,声音是那么清脆,响亮。 我跪在土台上,居高临下,看得十分清楚。 不骗你,至今,我还常常在梦中被枪毙有财母亲的那枪声给惊醒。 有财的母亲居然在枪声响过之后,没有像死狗一般倒在地上,而是扭过头来,两眼直直盯着举枪的基干民兵,她摆出的那个pose,简直是电影里的抗日女英雄赵一曼! ( i _ i )真让我汗颜不已! 接下去,你知道的,又是"咯嘣"一声枪响,有财的母亲这下顶不住了,前后左右摇晃了几下,我与她一同倒在了地上。 待清醒过来时,我的裤子尿湿了一大片。 有财的母亲,这下就像一条死狗,曲卷着身子,蜷在那棵老杨树下。 这一天,天黑的比往常早些,月亮被枪毙有财母亲的枪声吓呆了,躲在乌云里半天不敢露面,只有星星在哭泣。 晚饭时,革委会派人命令我父亲去帮有财他家收尸。 我跟着父亲与有财他爸一道摸到那棵杨树下,脑海里尽是些白天她母亲审判时枪响过后的情形,不寒而栗。 父亲点燃半支蜡烛,蜡烛鬼火般闪烁,全身挂满了眼屎。 蜡烛凑到尸体前,天气太热,已经开始散发出死鱼般的气味,引来一大群嗡嗡的绿头苍蝇。 我发现有财母亲的尸体,冰凉僵硬的就蜷在那里,面部表情仍是那么坦然,活像一尊观音菩萨。 我的心跳出了胸膛,落在那冰冷灰白的尸体上,头发像刺猬般根根直立。 我有些舍不得那么好的一条围巾与有财的母亲一道葬送,要是我能有那么一条漂亮的围巾,一定会送给我的好朋友丑妹,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父亲花了好一阵子解开了有财母亲脖子上的围巾,借着鬼火一样的烛光,发现脖子有个缺口。原来脖子上的气管早已经被割断,乌黑的血与黄色的痰混合成串串气泡。 后来才知道,有财母亲在关押期间,竟常常高唱着革命现代样板戏"红灯记"的选段,"雄心壮志冲云天"。 唱词我还记忆犹新,那年代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狱警传似狼嗥我迈步出监。 休看我, 戴铁镣, 裹铁链, 锁住我双脚和双手, 锁不住我雄心壮志冲云天! 贼鸠山要密件毒刑用遍, 筋骨断体肤裂心如铁坚。。。。。。" 革委会领导们担心那个现行反革命份子临死前又唱起这段歌词或高呼"**万岁!**万岁!"等英雄就义前的什么口号,才想出来这么一个妙招。 毕竟,她演过革命现代样板戏"红灯记"的李铁梅,受到了革命英雄人物的熏陶;毕竟,她是那样的忠于党,忠于伟大的领袖;毕竟,几年的样板戏练就了她那么亮丽的嗓门。 第12节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的年龄不大,可充当批斗会陪审员的资历不短。 时间一长,习惯了,习惯也就成了自然。只要是镇上村头的那个高音喇叭一开唱"国际歌",我就很自觉地跟着奶奶与父母亲一道,从门后拿起那个牌子挂在脖子上,再戴上那顶像法国厨师一样的白色高帽子。 虽说陪斗,是件令人窝囊烦恼的事,但也有我开心的时刻。 你已经知道我是个很不欢喜读书的人,可你不知道我更讨厌那个尖嘴猴腮的语文老师。 那还是在一次上语文课时,就是那个该死的老师,课堂上突然提问我从农夫和蛇的寓言里,学到了什么。我当时正被窗外的一只公狗趴在母狗的背上,干些儿童不宜的事情深深吸引,稀里糊涂地被他拧着耳朵站起来。 我支支吾吾地说了句," 操。。。。。。" 没料到,那个瘦猴瞪着大眼瞧了我半天,像是在审视一只屎壳郎。 最后,居然将我像拧木偶似得提到讲台前,让我足足站了一节课。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确是条真理。 还不到三年,那位浑账的语文老师,居然在家里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与老鼠关在一个笼子里喂养,那简直是犯下了滔天的罪行!猫和老鼠完全是两个你死我活的阶级对立面,完全是对立的两大阶级阵营,怎么能关在一起让它们和平共处?那不是公然与伟大领袖的"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教导公然唱反调,宣扬彻头彻尾的阶级斗争调和论? 真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公元一九六七的冬季。 那年冬天,天气冷得像个冰窖,人们个个被冻得就像幼儿园里男孩子们的小**。 语文老师跪在地上,双脚不停地抖动着,那是因为他平日里缺乏操练。往日那幅神气十足、目中无人的威风完全一扫而尽。他耷拉着脑袋,花白的胡子像是一夜之间长了出来,眼泪流到鼻子上,又混合在鼻涕里。 那狼狈的镜头,真让我开心不已! (^○^)。。。 我用一种完全是得胜者的眼光,蔑视着那瘦老头,朝着他眯了眯眼,努了努嘴巴,用挂在胸前的牌子,朝着他重重地撞了一下。 "哈哈,今天你这模样,是农夫还是蛇?" 终于报了心中的冤仇! 可惜,我不是红卫兵,没有资格去批斗他,只能是在一旁观战。 批斗会那天,我们班长第一个站出来,揭发他的反革命罪行。 他挥舞着手臂,振振有辞地批判道," 现行反革命份子曹德江,大搞阶级调和,与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唱对台戏,罪该万死,死有余辜,要将他彻底打倒,并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看到那老家伙批斗时的窘相,我开心极了。今天的陪斗会,算是没有白来。 第13节 奶奶死于"老三篇" 班长那股子革命的激情,完全彻底全部继承了他那造反派父亲的革命dna基因。 我忘了告诉你,班长他父亲就是我们小镇上那有名的胡混球,后更名为胡爱党。 的的确确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在党的培养下,胡混球虽说只读过几个月的夜校,可开口闭口满嘴**的诗文让我们钦佩不已。 平日里,写起大字报来,内容洋洋万言,字迹行云流水。人们见他写大字报时显露出的一手好毛笔字,于是乎,每逢春节,小镇上家家户户的大门、侧门、房门、牛栏、猪圈都贴上他书写的对联: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思想;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动荡风雷激;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等等等等不一枚举。 有时标语不够,就抄录**诗词。 我们家乡是血吸虫重灾区,为了消灭血吸虫,学校常常停课,组织师生们到河边、池塘、水库边的草丛里捡钉螺。据专家说,钉螺是血吸虫传播的头号敌人。有个什么余江县就是号召人们去捡钉螺,就这样将血吸虫病消灭了。伟大领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整夜睡不着,写了一首诗。 其中有两句我记得很清楚,"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因为当年胡爱党帮我家写春节对联时,大门上就是贴着这样两句**诗词。 那时候,"**语录"、"**诗词"或最新最高指示,就是全国信徒们的"圣经"。大街上最新最高指示,如同当今的街头广告,牛皮藓般到处孳生。 至今,我还能背得上整段整段的"**语录"与"老三篇",有时开会发言,仍三句不离本行,冒出几段那些金句。 说起"老三篇",我心中难免一阵悲伤。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件事,毕竟它是我心中的一块伤疤。 我那慈祥的奶奶,就是死于"老三篇"上。 那天下午,太阳像个醉鬼打着哈欠,挂在西边树梢上,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我奶奶刚刚以陪审员的身份,出席镇里批斗走资派许卫华镇长的大会,回到家进门刚取下脖子上的那块牌子,便仆倒在地,大口吐血。 那血像他妈的泉水般哗哗从口里出来,父亲急忙将她背上,风风火火送往镇里的医院。 不料半路上,一对红卫兵手持红缨枪,把住了路口。他们硬是要我们背诵一篇**著作"老三篇"里面的"愚公移山"。 我父亲恳求着他们,奶奶病危,急需送医院抢救,能否背一篇短些的语录。 说罢,父亲像和尚念经似地连连背诵着:"**教导我们:要斗私批修。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可那帮红卫兵小将们出于对领袖的忠诚与热爱,硬是不肯,非得背诵"愚公移山"。我知道,父亲是整整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背会的"愚公移山",可还是常常不够熟练。便自报奋勇,希望留下我来背,让父亲先带着奶奶去医院,救人要紧。 红卫兵们就是不许,并要求奶奶与我们一道背。 就这样,我们一家含泪背完了"愚公移山"。 "愚公移山"是背完了,而且一个错字都没出现。可我的好奶奶已经没有了呼吸,脸色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眼睛睁得老大,嘴唇仍张开着,不知是在继续背着"愚公移山"的下文,还是想对我们说些什么。 ( ; _ ; )/~~~ 我哭着想,**呀,**,你为何不能将"愚公移山"写短一些,哪怕是少写一张纸,也许奶奶还能来得及赶送到医院。"愚公移山"不就是一个老头名叫愚公,家门口有两座大山挡住了出路,一座叫太行山,一座叫王屋山,愚公决定带领自己的子子孙孙们去搬掉门前的大山吗? 既然移山那么困难,为何不知道搬家呢? 我真的不明白。就像当今一句时髦的话,"摸着石头过河。"明明河上有座别人架好的桥,你偏偏不走,非要下到河里,去摸着石头过河。而且,别人拉也拉不上岸。 我的脑袋就是那样的不开窍,比不上那些伟人们的高瞻远瞩。 第14节 父亲的犯罪终止 其实,镇上毛笔书法高手并非他胡爱党一人。不是吹牛,我父亲的毛笔字也很不错,只是没有机会让他发挥罢了。 我那混账的父亲解放前读过几年私塾,开口闭口之乎者也,很像常去咸亨酒店的孔乙己老先生。 他的一笔毛笔字写得真是不错。 当然,他没有资格去展现自己的书法才能,倒是被镇里安排去给每家每户的房屋门头上画**画像。 看到他每天辛辛苦苦地爬在梯子上,顶着烈日酷暑,战战兢兢地画主席像时,心里还真有些同情,每次回到家里,他总是一身疲乏。 "我太妈的宁可在台上去陪斗,也不愿干这份苦差事。"父亲发着牢骚。 "那你为何不知道找一块木板,做一个**像的模子,然后,只要涂上油漆往墙上一印,像盖公章一样,那不又快又省事?"我向父亲建议道。 父亲听后恍然大悟,没想到我这个浑球还有点头脑。 "哈哈!没想的阿呆这小子还帮我出了一个好点子。"父亲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顿时受宠若惊,顺服的像只哈巴狗,在父亲面前摇头摆尾。在我的记忆中,似乎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殊荣。 父亲找出一块木板,先在上面临摹出一幅主席像后,他忽地呆住了。 "又怎么了,老爹?" 父亲仍沉默无语,紧蹙着双眉。呆呆地盯住模板,半饷不说话。 原来,模版需要像刻公章一样,用凿子先凿出主席的人头像,但谁敢在伟大领袖**的画像上动刀? 那性质恶劣的程度,可远远超过在土地爷头上动土! 就这样,我的一个好创意打了水漂。 父亲的犯罪终止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们镇上一老头,一日挑了一箩筐上街,请回了一尊**半身石膏塑像。那尊不大也不小,不重也不轻的石膏像,拿在手上不方便,放在箩筐里又怕摇晃碰破。于是,该死的老头出自于对领袖的过度热爱,便用稻草绳捆着石膏塑像的颈脖子,固定在扁担头上,以为这样可以万无一失。就那样走在镇上,东瞧西看,招摇过市。当场就被红卫兵们抓了起来,"用心恶毒,想吊死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 于是,在一场轰轰烈烈地戴着高帽子游街示众后,送进了劳改农场。 第15节 赞不完的丰功伟绩 扯远了点,还是继续谈我们的那个瘦猴语文老师吧。 班长将一顶半人高的纸糊高帽子套在那该死的老家伙脑袋上,又卸下教室的一扇大门,重重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大门上是他那潇洒自如的书法。 "打倒现行反革命份子曹德江!" 对了,曹德江三个字还采用了黑体,并用红墨水打了个红叉。 批斗会上,看到平日班里的同学,一个个义愤填膺,挥拳击掌,就像如今阿富汗的塔利班少年,我深深感到遗憾,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革命激情。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人民的残忍。"班长一边背着领袖的语录,一边从操场上的那棵柳树上,折下一根柳条,狠狠地挥打在那该死老头的脖子上。 抽了一阵子,可能是班长感到还是过份宽容,又脱下那老头的破棉衣,让他露出**的骨瘦如柴的背脊,一鞭子一鞭子抽打在上面,没多久,整个背脊如同刚开垦的田畈,纵横交错,线条分明。 这一天,我看到同学们格外兴奋,为了捍卫伟大领袖**的革命路线,他们与阶级敌人进行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我深感自己的阶级感情与政治觉悟,比起同学们差距太大,真让我羞愧不已。 我也常想,真希望再来一次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王泽东、薄泽东等什么的,领导我们再发动一场文化大革命,我定会让如今那些流氓的城管、**的官员,好好尝尝我的柳条。 那天与语文老师一块批斗的,还有一位臭老九曹盖世。 他是高年级的历史教师。那家伙更是胆大包天,死有余辜。生下三个儿子分别取名为:"建国"、"建民"、"建党"。 我真佩服高年级学长们敏锐的政治嗅觉,超常的洞察力,竟然发现那"曹该死"----同学们都是这样称呼他,希望建立国民党。你看他三个儿子名字连起来,不正是想"建国民党"吗? 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最后专案组以"反对**,妄想变天"的罪名,将"该死"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判了他八年徒刑。 说起我学生时代那些事儿,真是倾南山之竹,铺蓝天作纸,以大海为墨,也赞美不完它的丰功伟绩。 可是好景不长,正当我们享受着无法无天,无政府的好日子,那个党内最大的走资派,曾经被我们打倒在地,并踏上了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邓大人,居然那么快翻了身,又重新站了起来。 那该死的老人,真是不识抬举。一上任就开始刮起了什么右倾翻案风,居然在学校恢复了资产阶级的教育路线,要我们这些学生们回到教室去读他妈的什么鬼书,而且还恢复了那狗屁的高考制度。 说到这里,真得要感谢我们的一位学长。 他就是张铁生,真够哥们!我对他崇拜地五体投地。没想到,世界上也有那么一个不爱读书的浑球,他考试的成绩居然比我还差,交了一张白卷,成了英雄人物,真让我刮目相看。 如果能早几年认识他就好了,我们也就不必读那么多的无用书籍。因为知识越多越反动,伟大领袖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 第16节 破粪箕 配笤帚 就在我长得开始像个刚刚开叫的仔鸡公时,家中父母忽然意识到了一种巨大的潜在危机,我们这些黑五类后代,将来如何才能传宗接代? 那年我刚上初二。 一天放学回到家中,父母见我一脸的微笑,那微笑可是我自来到这个世界上从未感受过的。特别是那常年板着马脸的父亲,那天的笑容活像是戴上了个假面具,笑得我心惊肉跳。 我刚扔下书包,母亲就急忙将我唤到身边,拿出一件崭新的长裤给我穿上。别误会,那长裤是母亲用一条进口化肥尼龙袋改制而成的,为了让化肥袋上的那蚯蚓般的洋文子去掉,母亲买来一包染料,将袋子与染料放在锅里煮了又煮,总算将它换了新颜。 你说我高兴不?平日里都是光膀子,就像外国影片中的土著人。那条由父亲的旧长裤剪掉了裤筒改成的短裤,便是我上初中时最好的制服。 我真羡慕如今我家的那个小兔崽子,刚上一年级时,学校就给他发了几套校服,让我心疼地一下掏出好几百元。 其实,为了想穿上一条长裤,我曾死缠硬磨了母亲几个月。我的确非常渴望一条像样的裤子,就像我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裤子前面还开了一个口子,用几粒黑色的钮扣扣住,保护着里面的那个小宝贝。 自从上初二后,不知怎的,我他妈的那嗓子开始变得像个鸭公似的,说起话来,如同在敲破竹筒。胸部两粒小绿豆开始发胀,常被同桌的黄梅花有意无意中碰得我哇哇直叫。更让我难堪的是,课堂里,自己的那个小弟弟时常不听话,常常希望抛头露面,害得我被老师点名上去演板时,不得不弓着腰像只虾公尴尬地走上讲台。 当然,比我变化更大的是同桌的黄梅花。一年前,她在我的面前简直就是一根又丑又寒酸的狗尾巴草,没想到,竟长成了一株红牡丹。如今,她比我高出了一个脑袋,那胸脯两团鼓鼓的肉包子,与我胸前的两颗黄豆粒相比,那真是大巫见小巫。平日里上课时,见到那肉包子总是在她那件梅花格子的衬衣里,一串一串的,撩得我心里火烧火燎,馋得我直流口水。 有几次,我在梦中被她的那两个肉包召唤着,但定神一看,却换上了我的童年好友丑妹。 醒来后,特别想去尿尿。 母亲给我套上那条裤子后,让我左转右转,前后走动,像是在欣赏她的一件伟大的艺术作品,将要参加法国巴黎国际时装展。 就在母亲欣赏她的佳作时,父亲递给我一条洗脸毛巾。 "脸上像个大花猫似的,还不赶快搽一下。" 自打母亲肚子里被接生婆扯出来后,我本来就是像一条土狗似得被饲养着。小时丑妹家的那只母狗,比我还强多了。最起码的,它的名字叫黄黄,我叫阿呆,它除了守门看家外,别无他事,我与妹妹还每天定时地供应着她丰富的食物,可我连饭也时常吃不饱。 正当我受宠若惊时,有财他爸,带着有财的妹妹来到了我家。 从大人们交谈中,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这些"黑五类"们,要想娶媳妇延续后代,继承家业,无法"花配花,柳配柳",只能是"破粪箕,配笤帚。" 两家长辈看到孩子们渐渐长大,将来迟早要给我们安个家。于是乎,双方约定,来个"换亲"。我的妹妹订亲嫁给有财,有财的妹妹订亲嫁给我。 那天,有财他爸就是带着有财妹妹来我家商量定亲的事。 天哪!我压根没有想过娶老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如果我真的有了老婆,将来也生下一串"五类份子"的黑后代,那真是世世代代永世不得翻身。更何况有财他妹妹,满脸的鼻屎,糊在那脸蛋上像是烤糊了的烧饼。 不过,我那天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妈妈为我做了一条长裤子。 那一夜,我舍不得脱下那条新裤子,穿着它进入了梦乡。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快活、最激动的美梦,梦里与丑妹在一起过家家,她当妈妈,我当爸爸,正当我疯狂地抱着丑妹的那对肉包子啃时,忽地感到一阵尿急,醒来裤子上湿了一大片,黏糊糊的带有鱼腥味。 吓得我几乎半个月提不起神,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就要死了。 直到在第二次梦里遇见丑妹,再次尿床后,我才斗胆询问了有财。有财毕竟大我半岁,比我懂事多了。 有财听后,哈哈大笑:"你那不是病,将来与我妹妹结婚就好了。" "可我压根没有想到与你的那个妹妹结婚哪!" "那你告诉我,你在梦里遇见了谁?"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你一定是在梦里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然后你抱着她。。。。。。"有财说着,做出一副陶醉在我那梦里的神态。 听他这么一说,我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些道理。直到他将他父亲跟随红卫兵抄家时,偷来的一本黄色书籍借给我,你千万别瞧不起我,指责我下流,我们那个年龄阶段对"黄"的东西就是敏感,就是渴望。他告诉我那是本《青少年卫生知识》,鬼知道是不是这个书名,因为本**,封面早已被撕掉,包上了《**选集》的红色塑胶外壳。那年代,除了红宝书外,其它书籍不是属"黄"就是属"黑",封资修类。如果秦始皇活到当年,一定甘拜下风,自叹自己的"焚书坑儒"只是小儿科。看完那本书后才知道,那是青年人在春梦中酿出的琼浆玉液。 "那你也做过这样的梦?"我问他。 "几乎每隔几天就梦过一次。" "那你在梦中遇见谁哪?" "你妹妹呀!还能有谁?"看到有财说话时的那副德行,我真想上前朝着他的那副扁平的鼻子狠狠一拳。 "不过,我现在很少那样了,我在睡觉前,趟在床上就心里想着你妹妹,将梦里的事情给提前办了。"有财说完,朝我露出一个诡异的傻笑。 我实在受不了他那样继续侮辱、亵渎我的妹妹了,上前就是一拳,将他打了个鼻青脸肿,四脚朝天。 "你敢打你的妹夫?你敢打你的哥哥?" "要打得就是你这个妹夫兼哥哥!" 我狠狠地落下一句话,头也不会,一溜烟离开了他。 揍过有财后,我又有些后悔,毕竟他是我未来的妹夫,也是我未来的哥哥。毕竟他心里时时刻刻装着的是我妹妹。他的行为比起班里的安徽佬还是高雅文明多了。 如果你愿意听安徽佬的故事,就接着看下去,不愿听的话,你就跳开这一段。 在**的"教育与劳动生产相结合"最高指示指引下,我们学校办起了养猪场,养猪场里几头母猪,在全校师生们的关怀下,长的膘肥体壮,性感十足。 那天,学校轮到我们班喂猪,我们班轮到安徽佬喂猪。 上午。老师刚给我们上了一首《**诗词》,七绝·《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那是他老人家写给夫人**的。 诗曰: "暮色苍茫看劲松, 乱云飞渡仍从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 无限风光在险峰。 " 可能是安徽佬对这首诗词联想得太远、太广、太深刻。 于是乎,这家伙将一头刚产宰的老母猪当成了他的"仙人洞",居然趴在老母猪的背上,干起了资产阶级的腐化堕落、有失风化的行为,老母猪被他的激情冲击得哇哇直叫,唤来了恰好到猪圈视察的学校革委会主任。 后果发生的事,你应该猜得到的。 安徽佬与那头母猪----他的情人绑在一块,在学校的操场上罚站晒了一整下午的太阳。 好在他家祖宗三代雇农成份,没有成为革命的对象。 其实,他有那毛病我早就看得出来。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厕所文化,它的价值远远超过法国巴黎的凡尔赛宫,可谓丰富多彩,美不胜收。墙壁上画满了各类男女**的草图,还配上一些狗屁不通的短诗或对联,还真能让你百看不厌,欲罢不能,挑起你激情万种,遐想联翩。特别是那堵男女分隔的土墙上,不知被哪一届的学长们,历尽千辛,为我们掏出了一个个小洞眼。那洞眼对我们诱惑力极大,我几次上厕所无聊时,希望透过那个小孔,窥视一下隔壁的大世界,无奈总有那野心没有那狗胆。 那次,我上厕所时,居然发现那安徽佬趴在地上,两眼死死贴在墙上的小孔里,一面偷窥着隔壁厕所里的女生,一面玩弄着自慰的勾当。 我当时真想狠狠踢他一脚。转而一想,反正隔壁厕所里面没有我的妹妹,更不会有丑妹,我才不管他在意淫了谁。 第17节 我成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正式公民 我上高中那年,唐山闹了一场大地震,将整个中华人民共和国都给震翻了过来。 地震不久,万寿无疆的伟大领袖,竟然只活了83岁就僵了。 我们不是天天在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吗?怎么连一百岁也没有活到?听奶奶讲,奶奶的母亲还活过九十呢,他怎么连普通的凡人也活不过? 那一天,秋风像饿狼似的狂吼着,卷起地面厚厚的灰尘。礼堂里的高音喇叭吊魂似地鬼哭狼嚎,那音乐搅得人心都碎了。 整个镇上一片哭声,就像家家死了爹妈。 哭得最心寒的当然是胡爱党,你看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悲痛万分。那年他的爹妈去世,根本就没有那么悲痛。 追悼会上,胡爱党捶胸顿足,仰天嚎啕,恨不得自报奋勇去为主席殉葬。 尽管我心中找不到半点悲伤的感觉,我还是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串串眼泪,痛哭流涕。 我又想起了爷爷脖子被割断时的情景,想起了奶奶在离世前还张着嘴吧背"愚公移山",想起了有财他妈脖子上的那条毛巾,我甚至还想起了童年时代的好朋友丑妹,与她一起在舞台上高唱的那首歌----天上布满星。 不知道丑妹现在在哪?她生活得好吗? 追悼会上,她一定也会放声大哭的。 我真正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正式公民,应该是在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九年。 这一年,戴在我们全家人头上地主份子的帽子终于摘掉了,从此我可以在同学们面前挺直了腰杆抬起了头,我们全家人都有了选举权与被选举权。 长年的劳动改造,练就了我一副健壮的体魄。也就在那年冬天,经过严格的体检,我从全镇二十多名青年中脱颖而出,光荣地当上了人民解放军。 临离开家乡的头天晚上,父亲一板一眼地将我叫到他面前。 "阿呆呀,这次你去当兵,可是我们全家与全镇人们的光荣。你到部队后,一定好好读**的书,听**的话,做**的好战士。好好干,干出点名堂来,回家能光宗耀祖。" 还光宗耀祖,光宗耀祖个球!就是那个浑账的祖宗,害得我十多年抬不起头。我差点没说出来这句牢骚话,只是哼了一声,随即又搬弄着手中的那本父亲送给我的珍贵礼物----《**选集》。 "对了,现在文革结束了,你到部队不要再用"张文革"那名字,在填你的入伍登记表时,我帮你改了一个名字,你现在叫张弛。" 第1节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我忘了告诉你,也许你不知道,我这人特胆小。 虽说当兵是为了保卫祖国,可我当时心里压根就没有那样想,因为我还是挺怕死的。 那年头,我高中毕业后没事情可做,大学虽然恢复了,可要靠组织推荐才能入学。没有关系,特别是像我们这类人渣,做梦去吧!如果我是个女孩,有丑妹那样的脸蛋,也许还有一点希望。镇里那两个上海女知青,谁不知道她们就是靠着那漂亮的脸蛋,英勇献身给组织而换来上大学的通行证? 又扯远了点。 我坐上那闷罐车摇摇晃晃在铁路上憋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来到了部队。 下到连队的第一天,趁着傍晚一点自由活动时间,我就在营区里到处寻找防空洞,担心大海对面敌军的炮弹。 防空洞没找到,却发现整个营区像座疯人院,高高的围墙沿着山腰巨蟒般游走,盘绕成一个大圈,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山上的蚊子真他妈的多如牛毛大如蜻蜓,又是那么无微不至的热情,不停地亲吻我。 山脚下,零星点点的渔火羊粪般散落在海面,辽阔的大海一望无际,海的尽头是长期被台湾国民党军队占据的金门岛。 山上聚居着一个观察指挥所,一百多号人。 下到连队,正好赶上了连队建围墙。我们在大围墙内又砌出一个一个的小圈,将整座山头圈成一个大蜂窝。 我那呆子脑袋又开始发懵。纳闷着,大围墙那么牢固,干嘛还要围那么多的小围墙?难道这海防前沿的敌情那么严重?我真有点不寒而栗,不希望将这一百多斤那么早就贡献给祖国,毕竟我还没有结婚娶老婆,心中还老是惦记着孩童时代的丑妹。 后来听老兵们说,连队有个战士在一次看了电影《女篮五号》后,电影里那些女运动员们袒胸露腿,挺拔诱人的胸部,让他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欲火。第二天站岗时,发现一名放牛的村姑,便上前与她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在一场轰轰烈烈的批判会之后,他终于认识到自己已彻底变修、变质,当晚往枕头下压了张"要与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彻底决裂,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字条,淡定地用一梭子弹将头穿了个稀巴烂。 就这一抱,抱出了整个围墙的伟大工程。 从此,王政委宣布:围围墙。——山下有女人!和女人这玩意拉关系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拔不出。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第2节 初识小白鸽 结束了新兵连三个月的生活,我也荣幸地加入到围墙工程的大军。 三伏天,混帐的阳光真毒辣,工地上如同一个烤地瓜的大火炉。 那天,一名女兵刚从师部医院培训归队,来到工地巡诊。她背着药箱,披了件白大褂,走路一蹦一跳的,分外惹眼。 我不知她的名字,只听见大家都叫她"小白鸽"。 她好象不在乎别人叫她这样的绰号,谁叫小白鸽她都响响亮亮地答应,似乎引此而自豪。 山头上的军营里见到老母猪都是双眼皮,何况面前出现一位水灵灵、活脱脱的女兵。 我擦一下额上的汗水,借机用饥渴的眼光,扫描到她的身上,仔细上下打量一番。 她的确是只小白鸽。 好像在哪见过,有一种亲切感,真像我梦中的丑妹。圆圆的脸蛋上,小巧的鼻梁十分诱人,园园的杏仁小嘴性感十足,一双惊惊诧诧的黑眼珠子,一旦盯向你,包你浑身如沐春风,全身发酥。一副玲珑的身段,外罩一件白大褂,快乐地在工地上飞来飞去,吸引着一个个饿狼般大兵们的眼球。 我发呆地注视着她跳来跳去为别人送药,忽然觉得脚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口,一看是一块条石搁在了我的脚上。 "他妈的,眼睛都长哪儿了!" 我痛地惊叫一声。 (>_<)!!! 四个傻看小白鸽的混球这才慌忙抬走条石。 我被人架到一旁的松树下,脱袜子时这才发现脚大拇指的指甲翻了过来。 "白鸽!快过来,这里有人受伤了。"刚才架着我的那个家伙朝着女兵喊道。 女兵一蹦一跳过来,蹲在我面前。 有一股暗淡的清香渗入我的鼻腔,溶进我的细胞层。那不是花露水,因为战士不准用花露水,那清香来自她的体内。 "怎么嘞,怎么嘞,眼睛长哪儿了?想偷懒可不能找这种办法呀!" "妈的!痛死老子了还开玩笑。" 我心里这么想,可不敢说出来,毕竟我还是个新兵。 "白鸽,伤着骨头没有?" "怎么嘞,你新兵蛋子也敢叫我白鸽?痛吗?" "不都这样叫着吗?指甲都翻过来了还会不痛?" "怎么嘞,我没有名字?" "你没挂牌牌,我咋知道你叫什么。唉哟,轻点行吗?" "放心,不会弄痛你的。你就叫我宫月好了。" 她熟练地打开身旁的药箱,翻出一把银晃晃的剪子,三下五除二,干净利索地将我脚指甲剪了下来。 "噢,龚月,怎么指甲都给剪掉了?" "哎呀呀,不是龚。是宫,子宫的......唉,就是文化宫的宫。可大伙儿都爱叫我小白鸽。" 小白鸽说着,尴尬地笑了,笑得如此迷人,那副小圆脸上堆起了两片红云。 她的笑,象是给我注射了一针阿托品。 我脸红了。有点徬徨无助,想找点话岔,可一时笨得像头猪,顺手捡根树枝在地上胡画起来。 包扎好伤口,宫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诧异地看了我良久。 "这几天小心不要让伤口进水,引起发炎。"她合上药箱盖子。 "老家在哪?怎么嘞,好像在哪见过?才发现你顶像英雄严伟才。" "江西。" "你也是江西老表?"宫月似乎对我显得有些兴趣。她随手搬来一块石头,放在我身旁,侧身而坐。 "老家江西哪里?" "江西九江。" "哟,这么说我们越来越近了。"宫月似乎有些兴奋。 "白鸽,那边又一个中暑了。还不快去看看。"远处一个老兵喊道。 "好的,我马上就来。" 真他妈的操蛋!那混账中暑也不选个时间。 (`_′)ゞ。 我心里十分恼火,希望能与宫月多聊一阵子。 宫月伸手在我的大腿上拍了拍,像是在欣赏她心爱的宠物。 "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啰。有空我们再好好聊聊,小老乡。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弛。" "张弛?嗯,很好的名字,有张有弛。" 说罢,她又利落地打开药箱,在小箱子里翻来翻去,找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几粒棕色的小药丸。 "天气热,注意中暑。这是仁丹,你把它吃掉。" 随着一阵"咯咯"的笑声,像只白鸽天使,她从我身旁飞走了。 第3节 我们被冷藏起来 围墙由尽一色的花岗岩石条砌成,围得很高也挺牢,只在下山靠公路处留了个大门,门口建了个岗亭,亭内摆了个哨兵,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平日里就算一只老鼠也休想通过。 围墙围定后,我们如同酒窖的酒桶被冷藏起来。从此,总算有个不受外界干扰的真空环境了。 这样一来,大家就有充裕的时间吹牛皮了。什么《一只绣花鞋》、《绿色的尸体》、《第二次握手》等手抄本的故事,每天被炒剩饭般地重复,几乎人人会背。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入了一本**《少女的心》,像鸦片般刺激着山头上一伙血气方刚的年青人,看得大伙儿一个个野性激荡,搅得晚间宿舍的高低双人床,彻夜吱吱作响。 一天,班里的新兵王小东值班,可能是又暗自重温了《少女的心》手抄本,找不到发泄体内力比多的渠道,将双眼目不转睛地死死贴在望远镜上,盯着山下的一个目标,大家还以为发现了什么重大敌情。 问了他几声,可能是太全神贯注,没有回答。 班长一把扯开王小东,自己凑上那架的望远镜,看了半天,眼球也被望远镜紧紧吸住。 " 班长,山下发现了什么?" "没,没什么。大家干自己的活。" 后来,我才从王小东那里私下了解到,他们盯住了山下一间茅房里,一个正在大大咧咧上厕所的村姑。 原来,自围墙围好后,班里的老兵发明了一项奇妙的乐趣:用那四十倍的望远镜,观察到了山下有一间半敞开的渔民厕所,他们将望远镜中的十字座标对准在厕所的茅坑上,从此,那个坐标位置时常会呈现出意想不到的视觉盛宴。 不瞒你说,这一重大发现,对我们来说,远远超过了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路。 值班之余,大家每日都享受着视觉大餐。随着审美的疲劳,搜索的目标范围逐步扩大至沿海渔村及金门诸岛,可供观察的目标应有尽有,给了我们变化多端而又经久不衰的乐趣。 观察最多的目标,除了山下的那间茅房外就要数金门广播站了。那几个女兵,可能是播音员,常披头散发到海边漫步,或在海滩游泳玩耍。透过四十倍的望远镜,可清晰看到她们的长长蓄发和那红色三点式游泳服里裹着两个圆鼓鼓的东西,看后总能让人兴奋不已,夜不能寐。 宫月也常来我们这里观光。 一次,宫月提出让我带她上观察站看望远镜。 老兵王刚将那架望远镜对准山下的一个目标,让宫月观赏,只见她双眼紧贴在那架望远镜上,刚看一下,身子立马摇摇晃晃,说是中暑了头昏又恶心。 原来,那该死的王刚,将那四十倍的望远镜对准了山下那间茅房正在上厕所的一个老头。 从此,她再也没提让我领她来观察站看望远镜的事。 第4节 小白鸽已经不属于卫生队 围墙围好后,去卫生队看病的人特别增多了。 不知平时壮实如牛的军人哪来那么多病。卫生队医道又突然不行,总不能药到病除。 卫生队长曾多次对各连队的头头大喊:加点油水!为节约不要命啦? 你绝对会想不到,谁知伙食越好,病号反却越有增无减。 据说从精神病院进修回来的王军医,在分析研究各种病情一个月后,向卫生队长进言,提出让宫月去各单位巡诊,保证病号可减少一半。 队长愣看王军医半晌,不解其意。考虑到他刚从精神病院进修回来,也许有何新医道,就采纳了他的建议,同意试试看。 事情果然如王军医所料,看病人数减少了百分之九十九。当然这下可忙坏了宫月。她奔走各处,慷慨奉送感冒片、癣药水、棉签、胶布、风油精、伤湿止痛膏之类,让每个病容满面的来者,立即精神焕发,百病消除。 宫月与我认识后,来我们这边也分外勤些。 我发现她特别来劲,整天穿着白大褂一飞一飞的。这边叫:小白鸽!她飞到这边。那边叫:白鸽子!她飞到那边。周身像是上足了发条。 小白鸽已经不属于卫生队,而是属于山顶所有的人。 尽管每个人表面装着满不在乎,可大家的眼睛都在追随那大白褂子一飘一飘。 一次,我们连队正好举行实弹射击,就在那紧要关头,宫月那精灵出现了,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害得我们班实弹考核拿了个大烧饼。 由于是老乡的关系,我和宫月来往比较频繁。 这天,宫月又以送老鼠药的名义来到我们连队。 我正闲得无聊,待在连队会议室,苦思冥想创作我的一篇散文"军人的爱",准备向军区《前线报》投稿。 宫月破门而入,"哈哈!小老乡,我就知道你又在这里搞创作了。" "谈不算什么创作,只不过在打发日子。" "最近上面要求开展灭鼠活动,我来送老鼠药给你们连队。对了,前几天我拜读了你在《前线报》上的大作,看来,你想当中国的高尔基呀?" (^o^)! "你是说那篇散文《战士的情怀》?" "没错,写出了军人魂。" "老乡你过奖了。"我收起手边的稿纸,从军包里拿出一本日记本。 我抽出夹在日记本中一张妹妹寄来的照片给她看。妹妹一身绿色军装,只是没有红色的领章与帽徽,摆出一个乘风破浪,高歌猛进的pose。 宫月一看,她大吃一惊,(@_@):"怎么嘞!我该没有散失的姐妹吧?" 说罢,宫月随手从宽大的裤袋里掏出一包饼干,"给你,你的胃不好,饿时吃几块"。 "你咋知道我的胃不好?"我有些纳闷。 "难道你忘了,半个月前,你到我们所里找王军医拿过胃药。" 我一时激动万分,真他妈的险些没有流出眼泪。胃痛在食堂吃了几天猫食般的病号饭,远远比不上这包饼干来得令我感动。 此后,我们接触更多了。每次见面,她都变魔术似地掏出一小盒蜜饯、半袋鱼皮花生什么的给我。 她是**,从不会缺钱花,所以我也就心安理得,来者不拒。不过,我也偶尔拿点《第二次握手》等之类手抄本给她,可她借去后从来不还。 一天,宫月巡诊来到我们营房时,我问起她借走的那本手抄本。你猜她怎么说?她就把漂亮的眼睛瞪圆。 (o_o),"怎么嘞,你不想进步吗?烧了。" 完全摆出一副老兵的神态。 第5节 终于有机会走出围墙 终于轮到了我下山的日子。 那天是周末,我醒的特别早。上山憋了大半年,终于有机会走出围墙,到山下的小镇里转一转,当然激动不已。 我将那套军服头天晚上用开水杯熨烫的笔挺笔挺,换了双崭新的解放鞋。 匆匆吃过早饭,我来到的围墙大门口,等候着下山采购的汽车。 朝霞洒满了晚秋的山顶,远处片片红叶,似朵朵彩云,几团还未散尽的云朵,荡漾在山谷,是那样的悠闲自在。 "哔哔、哔哔!"两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像两声响屁,招呼着我赶紧上车。 我急忙跑到车厢后方,抓起车厢后门,一个鲤鱼翻身,跃进车内,险些跌倒。 "别着急,小心点!"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车厢里响起。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宫月。 "白鸽,怎么你今天也下山?" "难道我就不能下山?" (-_^),宫月朝我扮了个鬼脸,随即为我挪开了个座位。 "你就坐这!"好像是道命令。 我被一股强大的磁场吸引,身不由己地一屁股贴在宫月身旁。 原本一位紧靠着宫月身旁揩油的小白脸,如同一只藏獒,忠诚地护卫着它的主人。见我的到来,凶狠狠地朝着我射来一道目光。 "老乡,这是你第几次下山?" "还第几次呢?能够轮到我就不错了。" 宫月用手理了下我肩上的军用挎包带,用欣赏的眼光反复打量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件艺术品。 "怎么呢,准备下山相亲去呀?打扮成这样亮?" (*^_^*),我一时感到自己那双穿着新鞋的脚没地方藏,双手不时地抹着裤腿上那两条昨晚被熨烫的笔挺笔挺的裤缝。 "哈哈!头一次下山都是这样的,记得我第一次下山,激动地我整个晚上都失眠。"宫月那精灵真聪明,可能发现了我的拘谨,笑着安慰道。 汽车在山路上真他妈的像跳迪斯科般颠簸摇晃了一个来小时,终于驶进了一座小镇。 "听好了,汽车准十一点返回,大家必须在十一点前来到这里等候。否则,晚了自己走回山头!"驾驶员来到车后,以盛气临人的口吻宣布。 他妈的像汽车是他家的! "草泥马!一个车夫架子还那么大。"我心里暗暗骂道。 车上十来个士兵,随即如同下水饺般一个个滑到车下。 我与宫月最后下车,考虑到她是一位女兵,我应该彰显一下男士的风度。在女孩子面前应该表现一下,我当时的确这么想。 "小心点,白鸽。"说罢,我拉住宫月的右手,准备搀扶着她跳下车厢。 "白鸽,跳下来,我接着你。"我朝车下一看,那小白脸正张开着双臂,向着宫月献殷勤。 "谢谢!" 宫月没有理睬小白脸,回头给我报以一个微笑,。 ^_^ 。。。 她将那只细腻、润滑的粉手将手伸给了我,我当时真有点舍不得放开! 第6节 混球小白脸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高厝小镇,一条铺满青石板的街道,将人引向遥远的年代。 街道两旁的房屋,斑驳的墙壁上"大海航行靠舵手 干革命靠**思想","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等标语口号尽管被时光洗刷,仍依稀可见。 我们一行十来人,前后拥簇着宫月,挤进街道的人流中。 那浑球小白脸,一路上不停地向着宫月献媚,又是买冰棒,又是买汽水递给她。我真想上前给他一拳。 宫月似乎厌倦了这些,但仍来者不拒。 你看得出来,我理所当然感到有些失落,毕竟我口袋里没有那么多钱。于是,便放慢脚步,独自落在后面。 宫月接过小白脸的那瓶汽水,回头看了看我,"老乡,我口不渴,接着,给你。"说着,将手中的那瓶汽水朝我一扔。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汽水瓶"啪"地一声,掉在青石板上,汽水溅得我一裤脚。 "对不起,白鸽,没接住,可惜了。" (._.)。。。。。。 我虽嘴上那么说,心里比喝了那瓶汽水更有滋味。我偷偷看了一眼那混球小白脸,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在小镇上逛了一段时间,不知是想摆脱那小白脸的过于热亲,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宫月突然提出,要我陪她去一家供销社看看。 供销社里,有南货北货、五金食杂、农药化肥等,虽品种单一,但还算比较齐全。 我随宫月来到一组柜台前。 宫月看着柜台上一匹匹各色花布,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老乡,你说我穿这样的衣服好看吗?"宫月扯起一段花布,问。 我敷衍地点了下脑袋。 "唉,好看。" "那这块布料做衣服呢?" "也好看。" 宫月又走到另一边,指着柜台里面的一款围巾。 "你觉得我戴上这个围巾如何?" "很不错!"我头也没抬,说着。 "你呀!看你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说着,她轻轻拧了一下我的胳膊。 "我是认为都好看。不过,最好看的还是我们军装。"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单调乏味。不像我们女孩子,生活丰富多彩。" "这条围巾的确好看,来,我买一条送给你。"我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摸了一摸那饥饿干瘪的钱包,每月六元的士兵津贴,始终无法将它填饱。 "这围巾多少钱,我买一条。"我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包,朝着商店里的售货员喊道,充满了绅士的风度。 宫月一把夺下我的钱包,两只美丽的大眼朝我一瞪,(◎_◎)。 "你想让我犯错误哇?我们当兵的何时敢围这样的围巾?" 第7节 艺术照 在供销社足足磨蹭了半个小时。 最终,宫月终于下定了决心,选购一枚精巧的塑料发夹。同时,她还为我买了一支英雄牌钢笔,说是我整日爱写东西,该换一支好一点的钢笔。 我趁着宫月没注意,买下那条红色的围巾,悄悄塞进了她肩上的军包。我可要告诉你,我送她那条围巾绝没有别的不可告人勾当,仅仅是为了感谢她送给我的那只钢笔。 走出供销社,我提出要到照相馆照张彩照寄回家,以便光宗耀祖一番。 宫月立马表示赞同。"走,我也想照张彩照寄给我爷爷与老爸。" "怎么?就不寄给你妈了?" 宫月低拉着脑袋,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根本对母亲没有多大的印象了,自小她就离开了我。" 看到宫月一脸的忧伤,我不好继续追问,便拉着她的手走进一家照相馆。 照像馆工作人员正在看报。 喊了几声,那混球才勉强抬起脑袋,仍耷拉着眼皮。"你们俩是订婚照还是结婚照?" 我尴尬地瞪了那人一眼。"瞎扯什么,我们是来拍个人照。" "那好。给你们拍个艺术照吧!"说罢,工作人员领着我们走进厅后的一间摄影室。 我环顾四周,几幅巨大的油彩画靠墙而立,一副是**城楼,一副是几面红旗下一艘乘风破浪的船只,另几幅也都是些红通通的背景图画。 "宫月,拍个艺术照吧,做个纪念。"说罢,我指着那幅**的油画,"就用它做背景。" "你手里应该拿个什么东西?否则太单调了。"宫月一旁提醒到。 "你们两个合影还是一个人独自照?"工作人员盯着我与宫月。 宫月只是含笑地从一堆道具中,选出一杆木制冲锋枪。 "我看这个道具不错,我爱北京**。" "我们分开各照各自的。"我说。 我走到摄影灯前,宫月一会儿上前为我理了理头发,一回又帮我扯了扯衣领,那亲热的劲头如果你当时在场,一定会妒忌地疯狂。 "我看你呀,连衣服都不会洗。"宫月悄声对着我的耳旁说道。 "谁说我不会洗衣服?政委说过,我们当兵的,除了不会生小孩,其它一切都会。" "那你的衣领干嘛那么脏?" (*^_^*),羞地我一时满脸通红。 "当兵的还管它那么多。山头上都是和尚,穿的再整洁也没用,给谁看?" "给我看那。"(o_o),宫月风趣地朝我颁了个鬼脸。 "山头上就你一个女兵,一百多号男士围着你,看多了,你也会审美疲劳的。" 艺术照拍完后,我反复提醒工作人员,必需在艺术照上加上宫月提议的那句话,"我爱北京**。" 轮到宫月拍照了,她选了一幅背景是现代京剧《袭击白虎团》,英雄严伟才身披伪装网,脚蹬红缨鞋,踩着松发地雷引吭高歌的剧照。我当时心里想,如果是我踩上了那枚松发地雷,不知能否花那么长的时间,唱出那么伟大感人的豪言壮语。当然,我也不会去当叛徒王连举、蒲志高什么的,因为我毕竟知道一个人活着必需有尊严。 我急忙将手中的冲锋枪递给她,接着,"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宫月推开冲锋枪,"不,我就拿一束花吧。" 说罢,让工作人员递给她一束花。 "照相馆里没有花,这里有**著作。"说罢,工作人员递过来一本红宝书。 "老乡,帮我看看,我的头发乱了没有?" "没有。" "红宝书摆在哪里好?" "都一样。" "照全身还是半身?" "都可以。" "我知道你就会这样说。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好。" 拍完照后,宫月提议我们将照片都多冲洗几张,相互交换作个纪念。我爽快地答应了。 一上午时间如同古人所描绘的白驹过隙,真他妈的太快了! 午饭前,我们又被关进了围墙。 第8节 宫月出事了 晚饭后时间显得特别长。 一股斜阳,将惨淡的余晖散落在路旁的树梢上,带着几分忧伤。 上午,我又幸运地抢到了金门国民党空飘过来一袋巧克力,舍不得吃,想起了宫月。 你也许没听说过八二三炮击金门的那事儿,如今能够聊起那件事情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见马克思去了,我也是听我们老连长说的。你如果对八二三炮击金门感兴趣的话,直接在百度里面搜索,我就不在此浪费笔墨。 八二三炮击金门后,两岸炮击打打停停,像孩子们"过家家"。后来双方打累了,换上了空飘与海漂,金门那边源源不断给大陆同胞送来肥皂、牙膏、饼干、巧克力等。为了让台湾同胞分享大陆人民的美好生活,意识到他们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人民肋紧腰带,将贵州茅台酒、山西老陈醋、金华火腿肠等祖国大陆名特产品,一股脑地空飘海漂到金门对岸。 几天没见着宫月,心里痒痒的。 我装着散步,来到卫生队门前,正好在那儿见到宫月。 她一手扶马尾松,额头贴在手背上,另一只手掌不停拍打着粗糙的树杆。我以为她在偷练铁沙掌,欣赏地看了十几掌。 觉得不对劲,我连叫几声"白鸽,白鸽"仍没反应。 我走上前,这才看出她在抽泣,两边肩胛一拱一拱地抽搐着。 我脑子一轰,难道是她的爷爷上了"四人帮"的贼船?问了几遍,她不吭声,仍按频率拱她的肩胛。 我看她噎得难受,不觉眼眶有点发润,便走开了。 恰巧遇到卫生队卫生员小夏。便向他问起白鸽,他见四下无人,便闪烁其辞说:"侦察连小白脸拉痢疾住卫生队。昨晚,他去白鸽宿舍扯西皮,吹过熄灯号政委查铺给撞见了。今天上午政委批评了卫生队长管理工作不严,下午队长召集医务人员和病号开大会,批评有些医务人员和病号拉拉扯扯,吹了熄灯号还在粘糊。并说,这是十分危险的动机和苗头。" 小夏还说会后小白脸就被通知出院了。 他的一番话,镇得我嘴巴直抽疯,(((( 第9节 采访王政委 不知是因为我在报上发表过几篇短文,还是因为帮助政治处姚干事抄了本小说《第二次握手》,我被他借调到机关搞新闻工作。 这一天,上级让我整理一份王政委"保持艰苦奋斗本色"的先进材料,我去找他采访。 这天是周末,我匆匆吃过早餐,前往王政委的宿舍。 朝霞将山顶的松林涂上一层金粉。 一对松鼠完全目中无人,在路旁一棵高大的松树枝上跳来跳去,打情骂俏。我妒忌地拾起路边一块石子,朝向它们扔去,吓得它们落荒而逃。 刚接近政委家门口,一阵粗大的女人嗓门就攉住了我。 "宫月,别介意,你们政委这个人就是这样。其实,他很关心你的,把你当着他自己的女儿一样培养。"说话的是一位恐龙,矮胖矮胖的身躯,似乎艰难地承受着胸前两个巨大坍塌的**。你可不知道,就是那对巨大的**,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乳液,为政委喂养出了五个千金。 宫月低着脑袋,朝着政委爱人连点几下,边走边退出政委的小院子,险些与我撞个满怀。 "宫月,是你。"我朝着她打声招呼。 宫月头也不回抬,"嗯"的一声,匆匆一路小跑似离开。 "找谁?"中年妇女见我便问,眼光像是在审视一个逃犯。 "我找王政委。" "驴蛋,又一个人找你来了。" 驴蛋可能是政委的小名,他的官名是王解放,我想那官名一定是与那个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年代有关,就像我的曾用名阿呆、张文革,张卫东一样。 我朝政委的爱人点头表示谢意。 "让他进来。"屋里传出政委的声音。 "你进去吧,政委在家。我要去菜地里看看。"说罢,政委爱人扛起一把锄头,走出院子。 走进政委屋里,一股浓烈的汗烟卷味冲鼻。 王政委双脚盘坐在大厅饭桌旁的藤椅上,活像一尊菩萨。 "哈哈!小张。是你,找我有啥事?" "政委,平日里您都比较忙,怕抽不出时间,所以趁今天是周末,来找您采访一下。" "哈哈,对我来说,这玩意没有什么节假日与周末。"王政委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经济牌烟点着,送到嘴边。 "这不,刚才卫生队的宫月这玩意还来找我,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 "你坐下,不必那么拘束。"王政委发现我一直呆呆地站着他的面前,指着饭桌对面的藤椅。 "我告诉小宫,我所做的一切,这玩意完全是为她好。我们是革命军人,这玩意就应该有军队纪律的约束。一个女人,这玩意晚上让一个男子汉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你说,这玩意那是在干嘛?" 我一时语塞,匆忙地点了几下脑袋。"难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 尽管我表面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内心急剧渴望弄清那晚的"小白脸事件"。换成是你,想必也一定会像我那样迫切希望能得到答案。 "那天晚上,这玩意九点多钟了,我查岗走进宫月的宿舍,这玩意发现她正与一名战士坐在那里聊天。你看这玩意,如果我没有及时出面制止,这玩意谁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来。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我怎么能对得起我的老首长。前些年,我们山上这玩意不正是一位战士与当地渔民女孩谈恋爱,这玩意最后闹出人命来。大男大女凑在一块,这玩意儿是很容易出事的。" 政委可能发现我脸部肌肉的几何图形发生了扭曲,便转个话题,朝着我: "对了,你想找我这玩意了解些什么?" "哦,政委,是这样的。前几天,姚干事让我来整理一篇关于您保持我党我军艰苦奋斗光荣本色的材料,所以,来采访您了。" 王政委听罢,将双盘腿向大腿内侧收紧了一下,深吸了口烟卷,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他说话用"这玩意"可真多,几乎是用来作万能代词。我不得不用心剔除"这玩意"。 政委六四年入伍,初小文化。当战士九年,先后任过炊事员、理发员、饲养员等"八大员"。 那还是王政委在任饲养员期间,一场暴雨带来一场巨大的泥石流,泥石流将猪圈饲料间的一角冲垮,当时正在饲料间调配饲料的政委,发现工作台上一尊伟大领袖**的石膏像被卷入泥石流中,为了抢救**的雕像,政委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奋不顾身冲进泥石流。当人们从泥石流里将奄奄一息的他挖出来时,怀中仍紧紧抱着那尊**石膏像。 就这样,你知道的,他理所当然红了起来,红得发紫!到处宣讲事迹。 上级终于将他从猪圈提拔到了炊事班长的位置。当班长后,他带领全班活学活用**著作,全班战士人人会背《老三篇》,会背毛选"三论"。说"三论"你可能搞不清楚,也就是《实践论》、《矛盾论》和《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这“三论”,不仅是**思想的哲学基础,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宇宙真理。炊事班当年理所当然被评为活学活用**著作先进集体。 提干后,他又抵制了各方面的诱惑,和农村童养媳妻子言归于好。 说到这里,我自愧不如她。我的那个娃娃亲有财他妹,就在入伍的当年解除了与她的婚约。害得有财接连几封来信,将我骂的狗血淋头,硬说我是现代陈世美。 王政委生活上向低处看,工作上向高处看。职务一升再升,但地位变了他的作风始终没变。那年头还不兴计划生育,高产的妻子八年内,产下五胎。为了养活一家子,全家就靠着他每月百来元的工资津贴。 家中虽一贫如洗,但丝毫没有影响他革命工作的热情。他还总结出一套勤俭持家的经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_?`),听得我一直鼻子发酸,两眼发愣。 临走前,政委意深情长地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小张呀,你这玩意是个高中生,很有文化。这玩意是棵好苗子,将来部队这玩意很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优秀人才。" 随后,他又提起宫月:"听说你和宫月这玩意是老乡?劝她千万别背上包袱。当然,我也希望你能顶住一切诱惑,这玩意特别是女人。女人哪,这玩意就是......"王政委嘎然而止,摇了摇头。 望着王政委布满血丝的眼圈,与那被生活压弯了的背脊,环视他那女人国一贫如洗的家状,我理解了"女人这玩意就是"的涵义。 离开政委院子,我他妈的像是被灌了一大碗**药,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宿舍。 第10节 园中园诞生了 山上又运来许多条石。 开始大家以为建营房,再不住老君炉般的工事了。高兴之余才知道又要搞子围墙。这次专给宫月宿舍围。 为确保效果,这个子围墙围得又高又小,前后紧贴门窗。出口拱了道月形门,门口一溜石阶。看上去既有山寨雄风又有园林韵致,令人兴味盎然。 完工那天,政委找来姚干事,要他在拱门牌匾上题几个字。姚干事文革前地方大学生,几年前学军留在部队。因他专事耍笔杆而且有少年谢顶的趋势,大家叫他"姚文元"。 对此称谓他喜不胜喜,听说有时还故意对着镜子拔掉天顶的稀发。 开始,他半玩笑半戏谑地从红楼梦大观园中搬出一串名称:蘅芜苑、怡红院、潇湘馆。 政委不懂这名字的含义。 (ovo),两眼一瞪,眉头一皱。 "知识分子这玩意毛病特多,正正规规地想。" 他这才正规起来,从子母弹想到母子墙,说:"题 ' 子墙巾帼 ' 吧"。 m(._.)m,政委琢磨了半天,还是不明巾帼的含义,于是眉头一皱,"你这玩意别在我大老粗面前抖文了,什么京都京国的。" 姚干事一个机灵,想到了一个极妙的,一拍脑门:"有了!题 ' 园中园 ' 吧。"@(?●?)@。 政委想了想,**语录写不下,题"园中国"算是合情合理合境。 "嗯,这玩意儿还过得去。" 旁边大家又接着起哄,说光有横批没有条幅还是单调。于是又纷纷献词:女兵重地,男士免入。母墙藏蛟龙,子院栖伏凤。 不一而足,把政委气得发颠。 园中园诞生后,宫月象被动物园的熊猫宝宝看顾了起来,渐渐地那里成了神秘的世界。从山顶望下去,透过围墙铁门的栏栅,只见一张用病号床单改做的门帘,偶尔有风的浪迹,抛出一个令人垂首的想象。 宫月自"出事"后,整日待在宫内极少出来。 想到"近墨者黑",为了划清界限,我也没敢去找她。 第11节 我兴高采烈地住进了医院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我兴高采烈地住进了医院 第11节 我兴高采烈地住进了医院 一段时间未见到宫月,心底象有只小鹿在窜窜。 一次次梦中幻想出美妙的佳境,可天亮醒来又回归到沉重的现实。几次散步脚不由己地绕到园中园,见到那紧闭的铁门,又退缩了回去。 终于一天,急性痢病降于斯人。 我兴高采烈地住进了医院。 办完入院手续,我前往供应室领取病号服和碗筷之类。一进门,愣住了,眼前站立的正是宫月。 她消瘦了许多。乌黑的刘海下,一对显得更大了的眼睛惊诧地与我眼光对视一瞬后,迅速扫描至我的那双发白的解放鞋,右手不知所措地拂掠一阵刘海,然后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乱划着。 "你来这干嘛?" 我还以为是只蜜蜂从耳旁飞过,差点没能听清。 "我是来领病号服和碗筷的。" 宫月带我走进供应室,精心为我选出一套最新的"美利坚合众国国旗服",察看了一下衣领、袖口后,放在桌上,又转身走到碗柜前为我挑选碗筷。 "这碗筷用前要好好洗一下,最好用开水烫烫。有的碗筷是传染病号用过的。"她将碗筷递给我,又小心翼翼地为我叠好病号服。 (′-`). 。o o,我一时口笨,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好了,我得去外科处理一个病号,再见。" 说完,她头也不会,一溜烟地出了门。 我想起小白脸事件,理解宫月目前的处境。"砰"地一声,我随手带上了供应室的门。 住院后的第二天。 清晨,窗外树上的一群麻雀唧唧咋咋将我从梦中唤醒。我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扭头一看,床头边的小柜子上,摆放了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 "住院真他妈的痛快!不必天没亮就折腾着操练,居然苹果送到床头前!"我心里感叹道。 我扭头看看睡在身旁06号床的病号。听说他下个月即将退伍,趁退伍前特来卫生队做了个包皮切除手续。这是惯例,每年部队复员退伍前,一些老兵总是借机来到卫生队,对身体各器官做个全面维护。比如,做个包皮切除,狐臭切除,或诊治香港脚等什么的。 那头懒猪还仍在拉汽笛似地打着呼噜,他的床头柜上只是一个空空的绿色军用牙缸。 "看来,我享受的是高干待遇了。"我暗自高兴一阵。 这一整天,我没有机会与宫月交谈,只是发现她偶尔路过窗外的走廊几次。 第二天早上,我的床头柜上换上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一连几天,天天如此,只是有时是水果,有时是几块大白兔奶糖或一小包话梅。 就这样的高干待遇,条件反射馋得我每天比06号病床的那头懒猪早起半个多小时。 住院期间,我几次偷偷去宫月办公室,但她一直在回避。 这一天,趁着院子里没有人,我又悄悄溜进了她的办公室。 见我到来,她那张消瘦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随即转白。 (@_@),"你怎么能跑到我这里来?"宫月的话,埋怨里多少带了些责备。 不怕你笑话,我就是那样的混球,见到女人的微笑,就发傻了。呆头呆脑地朝着她傻笑一番。"哈哈,没什么。住院无聊,来看看老乡。" "你赶快离开这,待会如果让别人看见,我们两个就都完了。"说着,宫月用她的纤手轻轻推了下我的肩旁。 我顿时感到肩部触电,迅速导流至全身神经末端,一时反应迟钝。 "快走呀!快离开这里!" 我无奈地转身,正打算离开,发现她那张窗台下的办公桌上,剩下半包早晨我刚吃过的话梅。 "原来每天早上摆在我床头柜上的那些玩意是你......?" (??? ) 还没让我说完,宫月一把将我猛地推出门外。 随后,"嘭"地一声,办公室门被里面紧紧栓死。 (`_′)ゞ。。。。。。 里外一阵死般的寂寞。 宫月提干了 第12节 宫月提干了 真是吉星高照。 年底,上面给卫生队一名提干指标,而且限定提女干部。 据说早就有人向上级反映,山上没有女医务人员,家属来队看病不方便。政委对这一点当然感受更深。爱人自随军来队后,成天呆在家里象袋鼠一样抱着五大千金。那年头,计划生育的避孕工具还没有如今那么多种类,效果也不那么百分之百,她爱人的生育能力又特强。坠胎、引产这类事吧,让男医生干吧,心底总感到不十分痛快。再则,大女儿个头已长得和母亲一般高了,胸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了两个小不点来。女孩长大了,有点啥病缺个女医生确实不好办。 宣布命令那天,政委带着干部股长来到卫生队会议室,对宫月的工作作了高度的评价。 "进步这玩意要学宫月。尽管她这玩意儿是**,但她从不躺在家庭的功劳簿上睡大觉,工作起来这玩意儿没有半点含糊。" 为了庆贺一番,当晚,我从老乡炊事班长那里,讨来一包花生米,半瓶炒菜的绍兴老酒,来到园中园。 敲了好一阵子门,她才千呼万户始出来。 "嗨!老乡。你怎么来了?" 像敌占区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宫月左右看了下,发现没人跟踪,便打开那扇锈蚀的铁门。 "来祝贺你一下。老乡。"我进门便说。 "你手里拿着什么?"宫月审视着我手中的礼品。 "没什么,一个穷当兵的,没钱买什么,从炊事班长那里要了一包花生米,还有这半瓶酒。"我将手中的物品朝她眼前一晃。 宫月看后哈哈大笑。"爷爷上次给我带来的一大包东西都还来不及吃呢。"那笑,不瞒你说,比蜜还甜。 我正准备随她走进了她的那个小世界,宫月一个阻拦。 "你,你不要进来!否则,被领导看到了不好办。" "你现在怕什么?不已经提干了吗?" "可你还是一个战士!" 宫月的一句话,让我从半空中一下坠入十八层地狱。 是的,你这个浑球,你算什么?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别人一个**,现在又是一名军官,你凭什么与她套热乎?真他妈的恬不知耻! 我瞬间固化在那里好一阵子,如同一座古塔。 妹妹突然来队 我妹妹突然来队了。 我领她上山时,大概她的衣着和国防绿反差太大,大家像是见了动物园里的珍怪动物,眼睛全都直了。 有人干脆高喊:"哈啰!糖果的咪西咪西!" !(◎_◎;)! 害得妹妹低头碎步,面红耳赤,像是新过门的小媳妇。 到了我的"老君炉",她说有股怪味,用鼻子嗅了半天,才发现了我挂在床档上的那双臭袜子。 "我说哪里那么臭,原来你这个懒汉,连袜子都不愿洗。"妹妹捂着鼻子,两指拧着臭袜,像是拧着一条死蛇。 她将袜子扔进墙角旁的脸盆里后,便掏出花露水猛喷,喷得一群群蚊子意见老大,四处换防。 我告诉妹妹,臭袜子放在床头,就是为了驱蚊子。 "驱你个头。"妹妹用手轻掐了一下我的右臂。 晚饭是吃食堂。 正好是连队改善伙食,食堂炊事员的拿手菜----南瓜煮猪肠。 妹妹见稀稠莫辨不敢吃。我乱诌一顿,说是闽南的名菜"狗不尝"。她却坚持说猪肠没洗干净,有股臭味。 "你得嫁个当兵的,否则你会变质。"我笑着说。 ヾ(@⌒ー⌒@)ノ,她噗地一笑,喷了我一脸的饭。 晚上,政委来看望了。 老规矩。无论谁来客人他都亲自过问。 他一进门便耸了几下鼻子,大概不习惯房间里妹妹喷过的香水气味。接着观音生莲似地盘坐在我那张硬板床边。他总这样坐,打小坐老炕留下的习惯。 "政委,这是我妹妹。" "妹妹,这是我们的政委。" 妹妹连忙微笑地冲着政委弯腰点头打招呼,同时捧出家中带来的南瓜子与花生,送到政委面前。 政委端坐在床上,不时地用那鹰般的眼光审视着妹妹,并不厌其烦地问:"小张这玩意是你哥?你们是同胞的?不是表兄妹?" 然后,又问父母的出生年月,工作单位…… 我在一旁紧张地直冒汗,怕把妹妹问傻答出麻烦来,忙把妹妹带来的一瓶江西四特塞了过去。 政委廉洁,再三谢绝。 "政委,您是知道的,战士不许喝酒。" 他考虑再三,觉得收走对我有好处,以免我违反部队纪律犯错误。便以持枪动作,虎口卡住酒瓶,携于腰际,走了。 我们送走政委,回到宿舍,妹妹噗地滚下两滴泪水。 (?-_-?)。 我一愣。 "怎么回事呀,妹妹?" "我再也不敢到你们山上来了。" 我一阵惊纳,"为何?" "我刚进你们围墙的大门,门岗盘问我五遍是谁的未婚妻。山上每人的目光又是那么可怕,个个像要将我吞下去似的,刚才政委又把我当来历不明的逃犯再三审问。 "一切正常,不必见了骆驼当马肿背,大惊小怪。"我告诉妹妹。 这一说她又更气,说我整天写材料,写成的个张罗锅。 说着又笑了,用粉拳在我背上一砸:"鸵鸟,站直!" (^o^☆?。。。 浪漫的海滩 翌日是星期天。 一早我约宫月陪妹妹去海边玩。 她一听挺高兴,说早想见见"孪生妹妹"。 接着她提出三人一道去方不方便?影响好不好?半天拿不定主意。 见她有些为难,我不想勉强她。 "那就各走各的,海堤接头。"宫月说。 太阳感冒了,裹在云里久久不能露面,海面象撒下厚厚一层铅粉。 我和妹妹来到海堤却不见宫月。 正丧气中,她却从一艘破船的后面走了出来,口中吹着一片相思叶。我这才想到"接头"不该如此冒失,并且佩服她的机敏远远超过了苏联克格勃间谍。 妹妹见到大海有说有笑,扬沙子拾贝壳拍照片,蹦蹦跳跳简直高兴地要跳海,(^_^v)?????。 宫月也一扫往日的拘谨,象个逃学的孩子摆脱了家长和老师的束缚。她一面追逐着沙滩上的浪花一面拍手笑着。那顶绿色的军帽下,两条微翘的小辫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段红绸,扎成一对蝴蝶结,在脑后一闪一闪,象两团火,格外打眼。一个精美的塑胶发夹,别在脑后。记得我告诉过你,那发夹还是我两年前第一次与她下山时买的。 走出幽闭的围墙,来到广袤无际的海边,我的情绪被潮水感染,忽地想唱点什么,可心中倒来倒去不是样板戏就是语录歌,挺没兴趣,便哼起了在中学时偷背下的一首记不清是谁的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宫月听后回眄一笑,"哟,好一个裴多菲!生命诚然可贵,爱情价值更高。" 她一个停顿,向我嫣然一笑,摔了一下小辫子。"为了爱情,我愿牺牲生命。" ?'(*?▽?*)'? 我接着说:"为了自由,我愿牺牲爱情。" 突地,妹妹一声尖叫,我还以为她发现了来自敌对金门岛的水鬼。 原来是两只鲎被潮水抛上了沙滩。 我一个箭步,摔了个屁股朝天嘴啃沙,捕获了一只。 妹妹见到一只海物,如同幼儿园的娃娃第一次见到猴子,又惊又奇,连问宫月是什么。 "我也没见过"宫月说。 !(◎_◎;),宫月睁大了两只圆眼,活象只青蛙。 "逃走的那只将会怎样?" "绝食而死,肯定无疑。"我回答。 宫月连忙用纤指轻拧一下我提鲎的手臂,"你这个刽子手,还它的爱情与自由吧。" 妹妹在一旁也大发慈悲,"放生它吧,阿弥陀佛。" 想到拿回去也没有锅灶烹调,我一横心,"去吧,寻回你的爱情,享受你的自由吧。" 将战利品远远抛进深海,心中颇不是滋味。 妹妹和宫月却捧腹大笑,险些没在沙滩上打滚。 随后,宫月开始在妹妹面前夸奖我,说我什么神态萧洒、什么为人诚实、什么多才多艺,什么具有"袭击白虎团"电影里严伟才的气质与风度,不过,就是有点不修边幅,衣领上老是结着一层厚厚的油腻。 听得我脸红眼大气粗脖子直。 @(?●?)@。 尴尬的初吻 我们正玩的开心,妹妹突然提出希望自已一人沿着海滩走走。 "我们陪着你。"我说。 "不必了,我更喜欢一个人能独自在海滩上散步。"说罢,朝着我与宫月摆了摆手,扮了个鬼脸。 (?ω?)ノ。 "你们俩玩得开心。" 妹妹渐渐离我们远了,我这浑球却仍然木纳地待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宫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今天的天气真好。"宫月首先打破了僵局。 "是的,天空是那么蓝。" "太阳也很暖和。" "没错,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你看看,都谈些什么狗屁的话。 "张弛,你已经来山头近三年了吧?" 我这呆子没意识到她在叫我的名字,可能是太紧张了。 抬头看了看她那双激情如火的双眸,判断我就是"张弛"。 "哦。。。。。。是的,到年底就满三年的服役期,到时就要与我们的山头说拜拜了。"我感叹地望着大海远方。 一艘渔船颠簸在海浪里,几只海鸟追随着船尾,盘旋在空中。 "说真的,如果退伍了,我还真舍不得山头上的弟兄们。" "难道你心目中就只有你那些弟兄们?"宫月抬起头,笑着问道。 "当然还有,我们哨所的那架四十倍的望远镜。"我诙谐地说。 "就这些了?"宫月朝着我继续追问,露出迷惑的眼神。 "就这些了,其他的都是乏味、单调、酸涩。"我仍眺望着大海的远方,叹了口气。 "你呀,完全是个木头人,没有半点情感。"宫月说着,用手狠狠拧了一下我的肩膀。 "哦,对了,对了,还有一个人,最让我难忘。" "那是谁呀?"宫月有些迫不及待。 "这个人嘛?个子不高也不矮,长得不胖也不瘦,具有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容。" "闭月羞花之容,那一定是个女的哟?" ~_~;。 "当然是。" "好呀,你竟敢心中有女人!要是让王政委知道了,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_^*)。 "所以呀,我是有贼心,没有贼胆。" "你现在还是个战士,战士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好好干,等你将来提干后,我帮你介绍个漂亮的女孩。" "不要那么漂亮,各方面有你这样我就很满意了。" "你可说的是实话。" "当然实话,否则,天打雷轰,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哎呀!你干嘛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宫月急忙伸手捂住我的嘴巴。透过她那纤纤的粉指,我嗅到一种淡淡的暗香味。 那香味真他妈的令人陶醉! 我希望她的手不要放下,"你的手真香。" 我抓住他的手,仍紧紧贴在我的鼻子下方。如果当时换成你,我想也会那样做的。 渐渐地那粉指缓缓移动到了我的唇上,沿着我的唇边,延伸扩展到了我的整个脸庞。 想必你猜到,接下来该死的我要做些什么举动了。 瞬间,我呼吸加快,心潮澎湃,全身酥麻。体内那种原始的野性冲动在激荡,我呼地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疯狂地吻着她的脸蛋。 ~(???)),宫月被我这样的鲁莽举动惊呆了,她迅速极力推开我的双臂。 "不可以这样,别、别这样。"宫月在我的怀中挣扎着。 "就是现在将我提交到军事法庭,我也不放开你。"我仍然像只大螃蟹,四肢紧紧箍住宫月那丰腴且颤抖的身躯。 "张弛,别,别这样。要是被人家发现了,我们的政治生命就彻底完了。" "我才不管什么政治生命,我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正常的爱情。" "张弛,可你目前还是名战士,战士是不准。。。。。。" 宫月的一句话,将我重重地从九天云雾中摔了下来。我忽然醒悟到,自己仅是一名普通的战士,怎能配得上眼前这名漂亮的部队军官,更何况还是个红三代?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她的眼里,也许我连堆臭狗屎还不如。 我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刚才我失态了,请原谅。" (′?_?`),说罢,惭愧地低下了头。 宫月温柔地双手托起我的脑袋,用那双迷人的大眼深情地望着我。随后,她半眯住醉眼,用她那颤抖的红唇,朝着我的面额,深情地一吻。 (*^_^*)/~~~。 妹妹在海滩蹓跶了一阵后,满脸笑意地朝着我们走来。 宫月抬头看了看太阳,说:"估计十点多了。今日眼皮老跳,不知山上会不会搞一级战备?" "今天是星期天,我们又请了假问题不大。"我回答。 但她的眼皮还是老跳。 "你跳的是哪只眼?"妹妹问。 "是左眼。"宫月回答。 "没关系,男左女右。是喜事,是福事。"妹妹说。 这才安稳了宫月那颗浮躁的心。 返回营房前,宫月提出要与妹妹合拍张照片作为纪念。 在一块礁石前,我选好镜头,按过自动快门,迅速跑到她们身后,一时脚滑,险些掉入水中。 宫月顺手一拉,将我拽到她身旁,恰巧躺在她的怀里。 快门"咔嚓"一声,摄下了这一瞬间。 顿时,宫月如同大祸从天降,脸色煞白。 妹妹给她风油精她又不要。 返回营房的路上,宫月一直忐忑不安,反复地交待我,"照片千万别让第四者看到。" 我胸一拍:"这点不懂不白当几年兵?" 快到围墙的大门口,宫月提出,我们最好分开。她与妹妹先走,我待会儿再进去。 "好的。"我止住了脚步,自觉与她们拉开了距离。 出事了 夜深了,整个山头像个醉鬼,终于酣然入睡。 从太平洋吹来的海风,阵阵掠过山头,激起阵阵的林涛。 我独自一人待在宣传股的暗室冲洗照片,姚干事推门而入。 自从我再次帮姚干事抄了本**《少女的日记》后,我们俩之间的革命友谊就加深了许多。相互之间无话不说,肝胆相照。 发现他进来,我顺手一抹,排开照片让他欣赏。 姚干事一看便皱起眉头:"宫月吗?危险、危险,要复苏了。" 我不知所云。他说话一向尖刻犀利,高深莫测。 当他看到三人的合影更加兴奋:"啊!上好的艺术照,军人魂和军人情和谐洒脱。可惜时下犯忌,无处发表,要是早十来年说不定还会得一等奖。" 离开暗室前,我反复地交代姚干事,千万不可将照片一事张扬出去。 他回答,"放心吧!作为一个军人,保密观念还是具备的。" 走出暗室,山路又黑又静,只有金门岛那边偶尔射来的探照灯,幽灵似地在山上扫描着,海风断断续续地吹来对面广播站的播音如哭如泣。 路过园中园想起手里的照片,见闭锁在铁栏杆里的宫月房间,依旧亮着微弱的灯光。我便轻轻摇了几下铁栏杆。 "谁?"宫月警惕地轻声喊道,迅速熄灭了微弱的灯光。 "是我,张弛。"我悄声回答。 不一会,手电筒又亮了,只听见木门"吱嘎"一声。宫月探头探脑小偷似地走了出来。 我透过围墙铁门的栏栅,朝她说,"我刚刚将照片洗了出来,正好路过你这,送给你一份。" 她一见我,先是格外兴奋,随即马上拉下脸来,"这么晚了,还来叫什么门?你是战士。睡去!你一定很睏了。"说完,把照片一夺,转身就走了。 你想我当时是多么的莫名其妙,尽管我是战士,可一点也不睏呀? 我退下台阶,正苦苦思索宫月的话,刚转身就碰到了一脸毛刺,揉了揉双眼才看清是政委。 "熄灯了你这玩意干啥?" "没啥。" "山上谁能瞒过我这玩意的眼睛?" "啥?!" 果然,两团光聚集在我手中的照片上,险些起火燃烧。 几天后,山上联合召开作风纪律整顿大会。 山顶的古松下,台上政委振振有词,台下一百多双脚不停变换着稍息的姿势。他从那黑甲鱼剖腹心不死,癞蛤蟆遇到阴雨天就蠢蠢欲动之类话后,强调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的危害性,强调山上这次作风整顿的重要性、必要性和及时性。 "我们有的干部,提干没有几天,就男男女女这玩意儿又是外出又是幽会又是揽腰搭背照相。"说着做出个白鹤亮翅,引起会场一阵哄堂大笑。 我偷偷扫了眼宫月,她居然镇定自若,临危不惧!这使她的形象在我眼前陡然增大了许多。 我想起了小时候因捡吃镇里的枣子被批斗时,丑妹挺身而出时那股英勇气概。 眼前的宫月那坦然无惧的神态多么像小时的丑妹! 政委说得恰如其分,无可挑剔。 可会一散,马上有人围上来,渴望从我身上开拓笑声。 金永忠拍着我的肩膀,亲切地托起我的下巴:"宫月那玩意怎样?该偷吃了她的豆腐吧?干麻不xxxx?" 我感到有股丹田之气直冲右臂,想也没想朝他鼻尖上擂了一拳。他四川人,壮实得也象头四川种牛,跌撞几步后,一头撞过来。 好在有几个人冲上来架起他离开。他双脚猛蹬,弹起一路黄尘。 打这事以后,我和宫月都被高高钉在了耻辱柱上,臭名昭著,也为山头上增添了不少的话题和乐趣。 不料,军区政治部一个电话,指名道姓要我去参加一个"爱国教育"编写组,为部队基层编写爱国教育资料。 终于使我脱逃厄运。一个电话下来我点装就走。 为了不影响宫月的进步,我离开山头后也从未给宫月去信。因为我毕竟还是个战士,我想你应该明白。 此后,宫月的情况我一概不知。 英雄救美女 我要告诉你,自从离开了那个山头,住进了省城的军区招待所,我他妈的感到简直是生活在天堂!就连宫月、丑妹什么的,也只能是偶尔在梦里相遇。 乐不思蜀哇! ?──o(≧?≦)o──? 窗外的那棵高大的玉兰树上,又绽满的一朵朵洁白的玉兰花,将阵阵扑鼻的清香撒满小院,玉兰花告诉我已经来省城快两年了。 终于完成了那羊粪般的教材编写任务。晚间闲得无聊,我独自散步在西湖公园里。 走进一片竹林,忽听见一阵女声尖叫,我朝前一看,只见两个男子正将一个女孩压在地上。 我想,不好,前面的那个女孩一定遇到麻烦了。 女孩一边在地上挣扎,一边呼叫,"来人啦!救命啦!" 英雄救美,此时不出手,还待何时?!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冲向其中一个男子,将侦察兵的擒拿格斗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上,将他死死扼在地下。 那浑球还在我手下极力挣扎,做出狗急跳墙的疯狂。正当我沾沾自喜欣赏辉煌的战绩时,忽地感到背部一阵刺痛。 我扭头一看,不料在身后另一个狗日的帮凶,手持一把匕首,给了我的背脊狠狠来了一下。我听见被救女孩的一声尖叫,自己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旁坐着一位陌生的女孩。 "你终于醒过来了,感谢老天爷!"女孩说话时,有些激动,眼眶里闪出一丝泪花。 "怎么会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我极力睁大眼睛,仔细端详眼前的女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充满了忧虑,一副迷人的小嘴唇,磁性十足。如果不是全身被混账的医生们插满了横七竖八的管子,我真想上前与她来个法国式的拥抱。 "你受伤了,需要安静。医生说伤口还没愈合,要多躺下。"女孩见我准备起身,连忙劝说。 "我这是怎么了?"我望着女孩,极力希望回忆起发生的事情。 还没待回想起来,我又昏迷了过去。 这一天,是住院的第七天了。 我感到身体舒适了许多,像个冬眠醒过来的癞蛤蟆。 "老弟,你的命可真大!医生说,刀尖离你的心脏只差几毫米,否则,你就没有资格躺在这里啦。"床铺隔壁的一位病号,唤清醒了我。 我扭头一看,那家伙,肥头大耳,在那颗硕大的脑门上,顶着一片亮光。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心中暗暗称他为"地中海"。 "也亏得你的女朋友,整日看护着你。" 我女朋友? 你能感觉到我当时的心情吗?那可是热血灌顶,七魂出窍! ((((;?д?))))))) 这时,那女孩手拧一个热水瓶,走进病房。她将水瓶放在床头柜上后,走到我的床前,微笑地看着我。 那微笑,不是我吹牛,迷死人了,简直就是蒙娜丽莎的盗版。 "是的呀,你知道吗?你被送进医院抢救时,血浆不够,是她将自己的血输给你,才救活了你的命。"那"地中海"继续说。 女孩望着他,含蓄地笑了一笑,转向我说:"我是o型血,临时血库告急,这不,正好派上用场了。" 说罢,她随手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苹果,魔术般用小刀旋转出一条长长的果皮。随后,切下一片,准备塞进我的嘴里。 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像只哈巴狗似的翘着鼻子,瞪着眼睛。心想今日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就是再来给我背上捅它妈的几次,也决不后悔。 "我自己来,这么大了,不好意思让人喂。"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恨不得她能像小时奶奶一样,口对口喂我。 "还是我来吧,你身上有伤。"女孩温柔地将苹果块塞进我嘴里。 我细细品味着苹果,心里很甜、很甜。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辛苦了这几天,我都没有说声感谢。" "哦,我叫李晓虹,拂晓的晓,彩虹的虹,在国棉一厂工作。"说着,女孩转身拿起放在我床铺脚旁的一个女式挎包,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一本红色的工作证,在我眼前晃了一下。 "谢谢你,我们无亲无故,让你辛苦守护了几天。难道你没有上班?" "没关系,我向厂里请假了。我更要谢谢你呢,那晚如果不是你的相助,躺在病床上的就该是我了。" 晓虹说着,眼睛里又闪出一丝泪花。 接着,晓虹将那天晚上我这英雄救美人的事迹详细地叙述了一番,听得我险些醉晕过去。 我瞬间被碳化了 我的英雄救美事迹不知怎得被一家晚报社的记者知道了。 于是乎,你可以想象得到,我开始走红了。 医院成了零时的记者招待会现场,军区与地方报纸、电台、电视台争相前来采访。我与晓虹理所当然成了记者们采访的重要目标,那风头出的决不逊于香港影星刘德华! 这一天,是市电视台一个"周末访谈"的记者来专题采访我,按照政治部起草好的材料,我早已将它背的滚瓜烂熟。 坐在病床上,强烈的摄影灯光照得我额头冒气。 一名漂亮的女主持人拿着话筒,"请问,张弛同志,当你听到一位女孩的呼救时,你当时心里是怎样想的?" 我这混球一时有些紧张,可能是晕镜,干咳支吾几声,竟将早已背好的台词忘得干干净净。 待在一旁的晓虹急中生智,急忙掏出那份材料,双手举在我面前。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能否再来一次?" 女主持人微笑着。她的笑真迷人,我常常被她主持节目时的笑容迷倒。 "没关系,你继续说下去,我们节目后期制作时会做一些技术性处理。" 她问我当时是怎么想的。真他妈的好笑,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哪顾得上想什么。到是此刻我心里想,如果能上前与主持人一个拥抱,朝着她那个性感的小蜜枣嘴唇一个热吻,那该是多么美妙。可我不能想得太多,毕竟是在录电视节目,毕竟我是一个英雄人物。 "当我听到女青年呼叫时,我立刻响起了伟大领袖**的教导: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是一名革命军人,就应该在人民群众需要我的时候挺身而出。我想到了革命英雄人物罗盛教,为了抢救朝鲜落水的儿童,自己英勇地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想起了英雄欧阳海舍身推战马、勇救人民生命财产的英勇壮举。想起了……"正当我打开话夹滔滔不绝地背诵材料时,站在摄影机旁的晓虹干咳了一声,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你也可能意识到了当初我的满口谎言。其实,你不了解,作为一个英雄人物,他在成长为英雄人物前,必须要有那么多的英雄激励,必须是因为听了伟大领袖的教导与党的培养,你总不可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类的愚蠢话吧。正如当今各级政府的工作报告,开头不也是冠以什么" 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 。。。。。。 "等一大串开场白,这是我党的光荣传统,这是一种高雅的文体,这是一种优美的文风,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宇宙真理。 我这比那次连队实弹演习考核逊色多了。那次连队举行实弹演习考核,指挥所向我们通告敌情后,命令我们连立即围剿歼灭。可我们连队的指导员硬是带领全连官兵们学习了几大篇**语录,学习了那么多英雄人物的伟大事迹,最后敌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哈哈,扯远了点。我当时从晓虹那尴尬神情里,意识到那些大话可能过量了点,便将话锋一转。"其实,我做的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值得你们采访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有一分爱心,处于当时那种状况,也会挺身而出的。" "你现在是英雄了,我想问一个私人问题,你可以回答吗?" "当然可以。" "你在危急关头奋不顾身救了李晓虹同志,可当你在生命频危时刻,恰恰又是她的鲜血,挽救了你的生命,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我沉默了片刻,望了一下晓虹,头脑的内存有些溢出。 "也许是吧。" 随后,那名记者如同在拍摄"动物世界"里的野生动物,将摄影机迅速对准晓虹。 "听说,当你被医院告知病人可能终生昏迷,或许成为植物人的时候,你却不假思索地回答,愿陪伴在他的病床一生?" 我当时偷偷看了一眼晓虹,她的脸蛋掠过一丝绯红,有些害羞。"是的,他能为我将生命抛在脑后,我还有什么不能为救命恩人作出报答呢?" "魏巍曾写过一篇报告文学 ' 谁是最可爱的人 ',你认为张弛同志是不是新一代最可爱的人。" "是的,他就是新一代最可爱的人。我深深地爱着他!"晓虹的美丽大眼燃烧出火花,燎的得我脸上火烧火辣,我瞬间被碳化了。 时来运转。 就在我被军区树立为舍己救人标兵后,第二个月被提干了,穿上了四个兜兜与黑皮鞋。 我又回到了山头 我又回到了山头。 姚干事转业回家,我提干后接替了他原来工作的岗位。 山上变化不大,只是围墙上爬满了绿色的植物。无聊时大家照例在山头上架起观察器材观察各种目标。 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回到连队熟人已不多了。 我见了四川崽金永忠,以为他已定为干部苗子。谁知两年前,他在一次户外水池边洗澡时,见到每天来山上放牛的一女白痴,白痴女大概感到他与自己有什么不同之处,而大大方方观察比较时,金永忠竟不知不觉上去拥抱她。她只往下一蹲平安了事,可余被定为强奸未遂判了两年刑。现服刑期满,放回山头等待退伍。 当我向他问起宫月时,他避而不谈。只说每年补充兵员,政委总说女兵这玩意不好管理给挡掉。目前园中园里还是宫月一人,自她的爷爷去世以后,如今她的身价也大跌,整日待在圆里活像个尼子。 我问起姚干事的情况,金永忠先只是摇头,随后叹口气说: "老九已臭了。"那时山上就只有姚干事这个大学生,知识分子是臭老九,故平日里我们都习惯称他为"老九"。 我大吃一惊。 "你走后姚干事开始与宫月接触,后渐渐频繁。有天晚上,姚干事扔了封求爱信到宫月房间里。宫月抬到信,阅完吓得落荒而逃,象是被姚意奸了。爬在床上嚎啕大哭。你知道信里写些什么?……哎哟哟,我都不好开口。你猜,信的结尾写了个什么?" "我猜不着。"我说。 "克死!" "克死是何意?"我问。 "是吧,我就知道你猜不着,连听也没听说过吧。那是外国语,克死(kiss)就是亲嘴的意思。你想想看,我当年仅抱了下放牛白痴女就关了两年,那姚还想去克死一位女兵,性质当然十分严重。" 金永忠说着,停了一下,故意做出卖关的样子。 "那后来呢?"我有些迫不及待。 "当晚,宫月匆匆亲自找政委,汇报自己的思想,表明自己要与资产阶级思想作彻底决裂的决心。政委第二天主持了机关党员生活会。说姚是资产阶级臭知识分子的典型,满脑子的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并要姚向党组织交代出写'克死'的动机和意图,深挖思想根源。姚为了向党组织表白自己的诚心,灵魂深处闹了场革命。终于向党组织汇报了在大学期间,曾吻过一个女同学。党组织为了关心爱护帮助培养教育扶植他,姚干事荣耀地获得了党内警告处分,半年前,转业回老家了。" 金永忠擦了一下嘴角的白沫,继续说道,"打这以后,大家对宫月望而生畏,避而远之。" 尽管金永忠说得邪乎,但颇合情理,无懈可击。 再会宫月 不久,宫月休假归队。 我打电话告诉她,准备去看望她。 不料,她惊慌失措,连说:"不必,我自己到你那儿去。" 良久,我听到门砰砰地响,象是用膝顶的。我记起宫月总爱手操袖筒,断定是她。 想起两年前的过失,我一阵内疚,一阵恐慌。迅速拧开门锁,将身子扭成迎客松的姿式,以表诚意。 见面使我惊叹不已!我虽显老,但与她相比还是望尘莫及。过去那只小白鸽已不复存在了。岁月这艺人已重塑了一个她:那美丽丰腴的**已干枯,三号军装显得空落落的,胸脯那两团诱人的东西已转移到了肩胛上,两条上翘的小辫子剪换成了阿姨头,蜡黄的脸如同上了几遍的桐油,脸颊上布满了"苍蝇屎",象幅老中医墙上张贴的头像穴位图,双眼的秋水已干涸,眼角已涸裂开几道深沟。 她歉意地朝我笑笑,屁股一磨坐在椅子上,再一磨坐平整,双手一直藏在袖筒里不参与落坐的动作。 刚坐定,忽地反弹起来。我以为椅子上有图钉把她扎着了,原来是风把门关上了。 她连忙去打开,开了门她又拧起椅子靠门框坐下,伸出一只脚有心无心地把门抵住。那势态如同一只螳螂,它半伸触须半举螳臂,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的姿势。 "近年生活得怎样?"我问。 "过得无奈呗!" "离开山头后,我本想写信给你,但又怕被政委发现,所以一直没有给你来信。对不起。"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听说你已经结婚了?"她头也不抬,朝着门外问道。 "是的,她是在一家国棉纺织厂做宣传工作的。" "那很好!恭喜你们。" "听说你已晋升为医助了?"我希望转移那敏感得话题,以免刺痛她痛苦的情区。 "轮也该轮到了。" "你家里亲人们都好?" "爷爷两年前就去世了,父亲还好。" 我的确找不出什么语言来安慰她。 一阵沉默。 还是沉默。 "我该回去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小白兔奶糖放在我桌上,然后匆匆告辞。 想起姚干事的不幸,我不敢强留。怏怏不悦地送她到门口,看着两只空荡荡的裤管一扇一扇扫下台阶,扇回园中园,用瘦削的肩胛刮开铁门,嘭地一声,铁门被脚踢关上。 我突然涌起一股悲哀。 日子一长,我发现宫月越来越与以前不同了。她活动范围是绝对的三点一线;门诊——食堂——园中园。一切集体活动甚至连看电影,她概不参加。在干部食堂吃饭时,常见她买2两米饭和一份廉价菜,孤独一人固定在厅角一张方桌旁,低头默默无语地吃着。 渐渐地连食堂也少见她了。除了下午两小时门诊,其余时间均泡在园中园,用快熟面、榨菜之类打发日子。 据传她的存折已有一小打,不过脸上的雀斑也与日俱增。 山上的人对小白鸽的绰号早已淡忘了,甚至连宫月的存在与否也无人问津。 炊事班长爱上了宫月 时光流转。 世道变化也太快了。 不知不觉,样板戏和语录歌消失,不知从何时开始金门广播里播出的靡靡之音山上也冒了出来,电影电视里的人物竟然出现了男男女女光天化日之下拥抱与"克死"(kiss)。这下可恼怒了我们的政工部门,他们将我军的一些革命歌曲,挑选出来,编印成册,下发到部队全体官兵人手一册,以便抵制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侵蚀。 山头的层层围墙,平日里坚固的连只老鼠也别想溜进,可大海对面的金门岛上,各种精神污染品,竟鬼使神差般源源不断地渗进围墙。 港台挂历、袒胸露背的美人头像、磁带、花衬衣、变色镜、高跟鞋猛兽般涌进了围墙。于是,政治部门不得不以突击检查的方式对各种污秽品作一次大规模清理。 这次清理活动中,大受表扬的当然是宫月了。她清心寡欲、一尘不染。政治部门将她树为"反腐蚀、拒污染"标兵。 王政委在大会小会反复宣扬她的事迹,不知咋的,突然想到她已步入中年却还是独身寡居。 一次干部会议上,政委带动员性质的说:"山头这玩意什么鬼地方,叫我们傻大兵找媳妇那么难,你们怎么不找宫月?找她这玩意可一点也不亏!年龄大三四来岁五六岁算个毬呀?女大三,抱金砖,我那玩意儿就比我大四岁。谁找她这玩意是战士的提干,是干部的提职。" 果然有人立即响应,主动向宫月频频发起进攻。 炊事班长,六年的老兵。时年二十有七,才比宫月小四岁。他能干脑子也管用,除因小时营养不良长得不那么葱笼外也别无挑剔了。 平日里,为了在食堂能占点便宜,希望打点饭菜,我们尊称他徐老。徐老同志起先在众目睽睽之下多给宫月打饭菜,进而给她开小灶炒小菜,有时亲自送进园中园。 至于宫月,既无拒绝的表示,也没有接受的信号。 不久,政委的许诺兑现。徐老被送往军区后勤训练大队,受训半年后回到山头提了司务长。 领了几个月工资,政委催他和宫月的个人问题抓紧解决。你猜怎么着?徐老又是递烟又是掀打火机,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真是喜出望外! 正当徐老穿上四个兜兜,却从湖南来了一父一女,到政治处痛诉徐老提干后喜新厌旧,另寻新欢,要求部队主持公道。 老的捶胸顿足,少的痛不欲生。父亲说话顶雅:"他休假在我家住了三晚,床前都是两双鞋!" 此话包涵多少深刻含义我不懂,但见政委摩挲着腹肚的手突然顿住了,目瞪口呆。 既然有"两双鞋子"的事,政委只好当即表态:限定徐老五天内与原未婚妻结婚。 徐老摆出了一副失恋的痛苦,第三天领着来者回家了。 在此,我要注明一下。据门岗反映,刚走出围墙大门,徐老就兴冲冲地拉住未婚妻的手,并往她嘴里塞了颗什么。 因此,大家推测他们是否唱了双簧。 又据路过园中园的人说,宫月几日来,照常上班有吃有喝有睡,丝毫看不出半点失恋的苦态。 因此有人推断:她根本没有恋上徐老。 又有人推测:她可能患了什么妇科病,不宜结婚。 后又传出:徐老在饭堂给了宫月好处,宫月特意解他提干之难。 上述种种,虽无案可稽,但却听后信以为然,成了山上最新热门的话题。 山上的新一代又恢复了对宫月的兴趣。 我一恨不得抱着宫月一块跳下山崖 秋天,宫月被宣布转业。 临行前我去帮她包装东西。 天气预报果然有准的时候。预报今日是阴转多云,不过是阴转小雨。 至今我还记得,第一次去园中园,我全身毛骨悚然,象第一次跟妈妈走进阴森森的庙宇。 一进宫月的宿舍,令我大吃一惊,她的一切竟是如此简洁明了:除去公家的床桌椅三大件,属于她个人的只有一个皮箱和两个纸药箱。床下一双由军用凉鞋切掉后帮的拖鞋和一双军用高筒皮鞋,皮鞋上已布满了白霉班。墙上挂着一把提琴,琴盒扣环已锈蚀,上面厚厚一层灰尘。桌面的玻璃砖下压着一张不知从哪本"大众电影"里剪下的剧照,那是一位修女在作祈祷的照片。她比山上任何人都特殊的只是多了个电炉和尿盆。 我帮她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部倒腾出来归类分装。左边抽屉装着常用药,多数是只剩下半瓶的经通和安眠灵;右边抽屉装的是信封信纸。有一小叠家信,信封和邮票均是青一色。中间抽屉象是专放女性必备之物品:一瓶雪花膏,早已干枯没了气味。一枚有机玻璃花发夹,还是当年与我一道下山在小镇的供销者里买的,打海边那次后,绝没用过,上面已残留着几粒黑色的蟑螂大便。抽屉里面,一个用红绸布包起来的小包裹,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小心翼翼打开一看,一条红色的围巾,是我当年送给她的,可惜从没有机会使用过。还有一本我借给她的手抄本《第二次握手》,里面夹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她与《奇袭白虎团》严伟才剧照的合影。这位银幕英雄相去已久,可在这里还身披伪装网,脚蹬红缨鞋,踩着松发地雷引吭高歌,威风不减当年,只是色彩已泛黄了。另一张是我与妹妹和她在海边的合影。 她虔诚地保存着这些东西,真令我茫然,如坠烟海。 收着、收着,宫月忽地露出一脸悲哀来。 我以为她将远离山头又突然难舍,便豪爽地说:"没关系,以后出差旅游什么的,还有机会来看看。到时本人尽地主之宜。" 她却说:"不会的,我永远也不会来到这园中园了。" 我忙点头说:"是的,那是。" "为何打你从军区回来后,未曾叫我小白鸽了?"她回头盯着我,说道。 我他妈的当时真象被迎头泼来一碗醋,酸得两眼珠子坠到了鼻尖上。 我看了她一眼无话可答,傻傻地直发呆。 她脸朝窗外说:"还记得几年前你妹妹来队,我们在海边捕捉到的那只鲎吗?不知它能否寻回失去的爱情?" 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尴尬地吱唔了一声。"会的,会的。" "山上,只要我和谁一接近,马上就都得身败名裂,啥原因?不就是因为我是个女人,我是个高干的子女。好心的政委恨不得将我像只金丝雀般整日关在一个金笼子里,可他哪知道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哪。。。。。。"她伏桌抽泣起来,尖削的肩胛一拱一拱似要钻出袖领。 忽然她抬起头,颤抖着手指着园中园,"这座监狱足足禁闭了我十几个春秋啊!" 我鼻尖一算,很想哭,但被控制住了。 "算了,算了。倒腾这些破事屁用?回到地方后把一切损失全补回来"我的心特软,受不了眼前的景状,便拾起一堆破烂,走出门外,以便偷偷拭去眼眶的泪花。 "时光一去不复返,青春失去追不回,我心中的橄榄树早已枯死在人间。。。。。。"随即是一阵苦笑。 我扔掉破烂回来,她还呆滞地望着门外的铁栏栅。 濛濛细雨,淡淡地涂抹在这间小院里,一切是那样的伤感、冷漠、荒凉。 许久,她又涌出两串泪水,"我没有爱上的人偏偏强加了我,我爱过的人却从没。。。。。。" 我这混球此时觉得一阵心悸,又想流泪。便急忙拾起最后一点破烂走出门外,把破烂倒进垃圾坑。 垃圾坑旁,那放牛的白痴女,披着一身塑料布,急忙跳进垃圾坑拾起那枚锈蚀的发夹。 一名饲养员挑担泔水桶走过,冲着白痴女唱起歌来: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 一朵花。 眉毛弯弯眼睛大, 眼睛大。 红红的嘴唇雪白牙, 雪白牙。 粉色的笑脸, 粉色笑脸赛晚霞。 啊, 姑娘十八一朵, 一朵花……" 白痴女毫无反应,只是冲着他傻笑。 想来有趣,十几年前,她那牛还是头活蹦乱跳的小牛牯,现在整头牛成了像因外力冲击后移动的框架,而白痴女除了换上了花港衫之外还是原样子,只是横了些,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 扔完垃圾,我走进宫月的房间,只见她仍趴在桌上哭泣。 我心里一时翻江倒海,五味俱全。 便上前拍了下她的脑袋,"别,别这样,宫月,你这样我也很不好受。" 宫月哇地一声哭泣地更加厉害,她转身紧抱住我,埋头伏在我的胸前,双肩不断地抽搐着。 天哪!我的眼前忽地一亮,你猜怎么了? 我他妈的恨不得抱着宫月一块跳下围墙外的山崖! 宫月的耳后,那块,那块曾被板栗扎过的胎记,日食般露显在我的眼前。 "丑妹。。。。。。" 我情不自禁地喊了声。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宫月一个扭头,双眼直盯着我。 "阿。。。。。。阿呆?你是----阿呆?" ( ; ; )。。。。。。 我无法继续讲述下去了。 我只能告诉你,我当时唯一的希望就是去死!抱着眼前的丑妹一道去死!! 几天后宫月启程离队。 真没料到,历次欢送转业干部都没有如此隆重。 据说是政委在干部会上有了布置。整个山头几乎倾巢出动为宫月送行,送行的人们从她住的子围墙一直送到母围墙的大门口。 我听到不少人谈起宫月的好处,说以前去看病保证随时有人,她一走就难说了。当然也有人提到当年的白鸽如今的猫头鹰之类,不免深深叹息一番。 政委的媳妇也捣着镰刀腿来了,把那双"八字"腿在那儿一摆不住地抹眼睛,大概联想到了以往做人流的情景。 那白痴女牵着牛,面对这隆重壮观的场景还是木然。 王政委从干部股长手里接过一朵硕大的红纸花,想亲手给宫月戴上又感不便。 宫月接过纸花挂在平坦的胸前。 锣鼓喧天,鞭炮轰鸣,喇叭高唱,群情激动,像是送宫月进洞房。 政委顿时悯心大动。说宫月在此呆了十三个年头,很少让她单独外出。因此,破例派出了一辆吉普车,准备让她一路转转。 告别前,政委赠言时两眼眨巴眨巴,有点《霓虹灯下哨兵》里连长送抗美援朝战士的味道。 搅得我两眼发潮。 本想送她一程,那天正好是八一建军节,晚上全山头联欢,有我的压台戏《天仙配》选段。组织干事扮董永,要我扮七仙女。他说我嗓音已没了刚阳之气,扮七仙女不比严凤英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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