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人生 - xp1024.com
《屌丝人生》




我,乳名阿呆。 曾用名张文革、张卫东,现名张驰。

出生时我就与众不同,母亲躺在床上足足生了我三天三夜,最后被接生婆的手连人带血带水带尿一道从母亲体内扯了下来。

出生后,我全身乌紫,嘴唇发黑,头大身体小,活像一个火星人。吓得狗日的接生婆大叫一阵后,便将我的头倒挂起来,朝着我的小屁股狠狠抽打了几下,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便拎死老鼠似的,凑到我母亲眼前。

"是个怪胎,死了也好,免得以后大人小孩都受罪。"说罢,又将我拧到门外的父亲面前。

一直守在门外的父亲听说生了个怪胎,从接生婆手中夺过我,一手钳起我的身体,像老猫叼着死老鼠般,左看右看。

(`_′)ゞ,最后,愤怒地将我扔进床头的尿桶里。

母亲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接生婆吓得待在一旁如同大雪天的落水狗,直打哆嗦。奶奶跪在地上,朝着破陋地屋顶不断地喊着:"菩萨保佑!老天保佑!"

最后,奶奶不忍心那混账父亲的狠心举动,走到尿痛旁,又将我从尿痛里捞了起来。

"不管怎样,这也是你们身上的掉下的一块骨肉。"

奶奶拿出几张黄裱纸,将我满身的尿水血水擦洗干净。

忽地发现,我的那双小爪子抽动了几下。

"孩子,没死。还是活的!"!(◎_◎;)

"扔掉算了,养个怪胎,将来也害人。"父亲那混账在一旁冷冷地吼叫道,声音有些竭斯底里。

狗日的接生婆一边发抖,一边啰嗦着,"这妖怪将来养大了也没有用的,奶奶,不如趁早处理掉。"

"报应哪!报应啰。。。。。。"

奶奶一边将一片打满了补丁的破布,将我包裹起来,一边喃喃叹息道。

我呆在母亲子宫里的那段时期,透过那张毫无脂肪的薄薄肚皮,耳旁常常听到的胎教歌曲,就是那扯着嗓子叫着吼着的"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反动派被打倒,

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全国人民大团结,

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

建设**!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江山人民保,

人民江山坐得牢,

反动分子想反也反不了。

社会主义社会一定胜利,

**社会一定来到,

一定来到!

。。。。。"

可更多听到的是母亲饥饿的肠子里唧唧咕咕的响声,像是洪湖水浪打浪。

我整日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被那些该死的干硬粪便挤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害得我不得不常常避让开那一节节灌满米糠与观音土的僵硬直肠,为自己开辟一个舒适的空间。

从尿桶里捞出活过来后,不知他妈的是谁,趁我眼睛没有张开前,就给我灌了一勺子黄莲,幸亏我的味觉不发达,将它当奶水一股脑吞了下去,没有任何感觉。

接下来便是每日面对母亲那幅塌邋的**,如同两滩干瘪的牛屎。

至今我仍然无法理解人们为何将它形容的那么美好,什么丰腴、饱满、挺立。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那疯子竟然将它比着一对白鸽子。

我他妈的出生时见到的完全是一对干瘪的猪尿脬。猪尿脬还可以盛满猪尿,以示丰满,可我的猪尿脬却干瘪塌邋,布满了皱纹,活像一双破旧的臭袜筒。

尿脬下挂着的那两颗黑枣含在嘴里,除了那咸咸的汗水味,吸进肚子里的不是树叶草根汁,就是米糠与观音土味的混合黄水。

"你这个苦命鬼,早不来晚不来,恰恰赶在这个年头,也是我们张家祖宗造的孽。"奶奶常常抱着饥饿的我,唠叨着。

我哭得厉害时,奶奶常常不知所措,将她那柳树根般干枯的手指塞进我的小嘴,那手指沾满了泥土与汗水的咸味,居然也能常常骗得我小嘴叭叭作响。

我睁开眼睛后,朦朦胧胧见到的是奶奶花白的头发,如同一蓬枯草。满脸的皱纹如同长大后从报纸上看到的大寨梯田,七沟八梁,纵横交错。

每当我饿得大声哭喊时,奶奶就将一团不知是什么的食物,在口里咀嚼了半天后,带着口水,用她的舌尖将食物送进我的嘴里。

就这样,我就算断奶了。真他妈的,至今我还不知道,纯正的奶水该是个什么样的味道。

我就是靠着奶奶的口水掺杂着野草米糠糊糊喂养长大,三岁时终于开始学会了走路,三岁半岁时,开始学会了讲话,发出的第一个字母单词,居然是"奶"。

奶奶高兴地将我抱在怀里,用那充满咸菜味的嘴巴亲了又亲,"这孩子还真懂事,知道感恩。"

父母亲却坚持说我是想吃奶。⊙.⊙。。。



我四岁时,妹妹出生了

妹妹出生那天,老天发着高烧,窗外的知鸟被烈日晒得躲在树荫里吱吱地大叫,像是参加意大利美声唱法的国际赛。

晌午时分,母亲翘着大肚子从农田里赶回来,刚跨进门槛,突然杀猪似地大声嚎叫起来。

"妈,快来帮帮我,我要生了。"

奶奶立忙搬来一个大木盆,将一个边沿像是被猪啃过了的粗瓷小碗敲破,放在木盆旁。

那碗曾是我用来进食的宝贝工具,我不明白奶奶将那心爱的饭碗打破干什么,很是有些舍不得。

"怎么说生就要生了?"

"妈,快让人去叫阿呆他爹回来,让他去找接生婆吧。"母亲在剧烈的疼痛中挣扎,央求着奶奶。

"看你这阵子,就是找接生婆也来不及了。来,我帮着你,反正你这也不是头一遭了。我生阿呆他爹时,不就是我自己给接生的。"

奶奶让母亲一身不挂地坐在一张竹椅上,竹椅被母亲扭动的身体压得吱吱哇哇地哭喊着。那张大木盆起初我还以为是准备杀鸡宰鸭为母亲庆祝的,谁知是为了帮母亲接下水。

苍蝇多得象蜜蜂,围绕着母亲嗡嗡打转,几只大胆的家伙,居然敢落在我那宝贝的猪尿脬上,今日的猪尿脬涨得很大,像是里面憋满了黄尿。

妹妹比我乖巧多了,母亲张开下身那张血盆大口,没半个时辰就被血与黄水冲了出来。

奶奶从木盆里捡起妹妹,将木盆旁我的那半片破碗,朝着妹妹肚脐上那根紫红的血淋淋的带子一划,就那样,妹妹与母亲体内刚滑出的一个肉团上那根连接缆绳断开了。

奶奶不慌不忙地抓起一块白布,压在妹妹的那根脐带处,缠了好几个圈。

只听见奶奶丧气地说了声:"是个千金。"

发现出生的妹妹下体与我有些不同,我连忙掀开自己的开裆裤,与妹妹的比较对照一番,凑到奶奶面前。

"奶奶,妹妹和我不一样,我有小**。"

"你那小**将来没管用,谁会当你的媳妇?"(???)

我看到妹妹从血水里抱起来时,心中一阵恶心。

想起了奶奶常在我耳边唠叨的爷爷的故事。



奶奶曾是一个大家户的闺秀,当她的胸部刚刚发起两块小面包时,却被她的母亲我的老奶奶用布条缠裹得平坦坦的如同大马路。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每日被一条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包着,活像一对粽子,却赢得了方圆数十里乡亲们的羡慕。

据说,当年爷爷也就是看上了奶奶的那对三寸金莲才娶来了她。

爷爷是个铁匠,有一手过硬的本领,只要是爷爷打出的刀具,可谓是切铁如泥。久而久之," 菜刀张"名声在外。家乡方圆百里,只要提起"菜刀张",无不称赞。

菜刀出了名,当然斧头、镰刀、剪子、犁头、耙齿也不在话下,铁匠铺越来越红火,生意也越做越大。

据说是赚了一笔大钱,袁大头的银洋用菜坛子装。

一天,小镇里的土匪头子,逼着爷爷给他们加工一批长矛与大刀,爷爷得知那些玩意儿是用来杀人的,便硬是顶着不干。

土匪头子最后向爷爷抛下一句狠话," 除非你不再开这间铁匠铺子,否则,我们走着瞧。"

爷爷是个倔脾气,性格硬朗的如同他手中的那副铁锤。宁可死也不为土匪头目打大刀与长矛。

斗不过那个土匪头子,就将铁匠铺盘给了他的一个徒弟,自己买了一片田地,抄起了农活。

地多了,忙不过来,几个外地逃荒的人求着爷爷,希望留在他手下帮助打点农活,爷爷不忍心看着他们挨饿,又无家可归,于是收留了他们。

就在我那个混账的父亲嘴上刚刚长出绒毛的年龄,小镇里来了几个腰间扎着皮带,肩上挎着驳壳枪的军人,带领小镇的人们闹起了革命。激动得小镇上一个平日里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胡混球,整日进出村口高唱着"打倒地主,打倒土豪。。。。。。"

爷爷拥有了几十亩土地,理所当然成为了革命的对象,荣升为地主阶级。

批斗会上,混帐的父亲被那两名军人鼓动了几下,竟然跳到镇里的那座土台上,跟着胡混球指着爷爷的鼻子,破口大骂,揭发爷爷剥削长工的滔天罪行。还挥舞着手臂,振振有词地大声喊叫 : "打倒地主份子张耀祖!"并亲自做了一顶三尺高的高帽,戴在爷爷的头上。

当天,爷爷花了一生心血积攒下来的几十亩土地被土改掉,全家被赶进了爷爷当年养牛的牛棚。

就在那次轰轰烈烈的批斗会后,老泪横流的爷爷朝着儿子落下一句狠话,"你这个王八蛋,昧良心的东西,将会有报应的!"

说完,便拿起一把当年自己锻打的菜刀,了结了生命。

那把菜刀,的确锋利,果真切铁如泥。爷爷用它抹了脖子半饷,大家还没弄个明白,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后,才发现他已经自绝于人民、自绝于社会、自绝于党了。

据说爷爷当时倒在地上,脖子里一股鲜红的热血喷出几米远,喷得我父亲满头满脸。爷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活像只被割断脖子垂死前的公鸡,扭曲了好一阵子,血由鲜红渐渐变暗变紫,最后是混杂着一串串白气泡,眼睛仍朝着混帐的父亲砸吧砸吧着。

(@@)。。。。。。

想到此,我被眼前母亲流出的血水窒息起来,晕了过去。

奶奶忙将妹妹递给母亲,将我抱在怀里,又是掐人中穴,又是打脸光,总算把我给整了回来。

从此我见血就犯晕。

隔壁读小学三年级的阿蛋,一天放学脖子上戴了个红布条,在我面前摆威风。

"阿蛋哥,你那脖子上系了个什么?"

"这你可不知道吧?这是红领巾,我今天已经是少先队员了。老师说它是红旗的一角,是由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的。"阿蛋昂着脑袋,将脖子伸得长长的,在我面前炫耀着那红色的三角布条。

听得我全身直打鸡皮疙瘩。

我说那更像我妈妈生妹妹后用过的月经带,气得阿蛋直发癫。

打那以后,见到阿蛋脖子上那条由鲜血染红的三角布,我就头晕想吐。

幸亏,我这个地主份子的后代,直到今天还没有资格加入那个红色的组织。



妹妹生下来后不久,家中大人们都忙于小镇里的大鸣大放大辩论,很少见到他们,带妹妹的任务就落在我身上。

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困难,小镇的孩子们都不愿意与我玩,妹妹成了我唯一的伙伴。

哦,对了,还有村头丑妹家的那只大母狗。

平日里,妹妹一大便,我只需站在门口大声呼叫一阵,"喔。。。。。。黄黄!喔。。。。。。。"

它便立马就到。

黄黄是它的小名,学名是中华家园犬。每次叫它,它就一阵风似地冲到我家,翘起它那黑黑的蒜鼻头,到处嗅嗅,很快就定准了妹妹那堆热气腾腾的大便方位坐标,伸出它那条粉红的舌头,三下五除二,将地面舔得干干净净。我随即将妹妹的小屁股递给黄黄,它先是看了看,可能是嫌屁股眼里的大便太少,不值得。

妹妹很喜欢黄黄舔它的屁股,我知道,那很舒服。这比用那些树枝、瓦片搽屁股强多了,既舒服又干净且温度合适又环保。我每次大便后,都是朝着黄黄家的方向,大声呼喊一声"喔。。。。。。黄黄!"它即刻便到,忠实地执行我发出的指令。

黄黄是我的好朋友,黄黄家有个女孩,比我小一岁。

我很爱看到她的翘嘴巴与那圆圆的小屁股,经常带妹妹去她家玩。

小女孩名叫丑妹,姓什么我也不知道。其实丑妹她并不丑,而且长得很漂亮,就像我阿呆一样,难道我真的很呆吗?没办法,那是为了我们小时好养大。据说,掌管生命册的阎王老爷不喜欢那些被称为又丑又傻的小孩。

你没见过丑妹,一双水灵灵大眼,迷死我了。小小的樱桃嘴,生气起来,嘟嘟地向上翘着,很是诱人。特别是那两瓣小屁股,跑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可爱极了。

平日里玩得开心时,我就爱常常拧她的那对肉墩墩的小屁股,拧得她哇哇直叫,向我求饶。

听家里大人讲她的爷爷早年就是那个土匪头子,曾逼着我爷爷为他们打大刀、长矛的那个坏蛋。民国五十一年的时候,那土匪带领手下的一帮弟兄离开了山头,从此再未回家乡。乡里有了好几个版本的传说,有的说他参加了新四军,被日本兵的一发炮弹给炸得体无全尸;有的说他加入了国民党,在国民党队伍里当上了大官,后来跟着蒋介石逃到了台湾;有的又说曾在某地见过他,穿着一身的破烂沿街乞讨。

直到全国解放后的第五个年头,从部队来了两个军人,将丑妹她们全家接到镇里大吃大喝一顿后,才知道丑妹的爷爷在部队当上了大官,又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城市姑娘。

龙生龙,凤生凤。老子英雄儿好汉。有个那样的爷爷,丑妹的爸爸当然成为了小镇的名人。

于是乎,从一个放牛官,连升三级,提拔到镇里当了个国家行政干部。

小镇上,户数不多,就我们家属于革命的对象----"地主份子"。由于阶级敌人是癞蛤蟆喜欢阴雨天,随时都会反攻倒算,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之流。所以小镇的群众见到我们这家人,如同躲避着大麻风的病人。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在丑妹与她那糊涂的老奶奶没有那么高的阶级觉悟,不管那些。

我常与妹妹一道去丑妹家院子里玩,与她们一道"过家家",我扮父亲,丑妹扮母亲,妹妹扮女儿。

丑妹总是不知从那里找来她母亲以前留下的红胭脂,涂抹在妹妹的小脸蛋上,活像猴子的屁股,红扑扑的,很是好看。有时候,她从家里偷出一把爆米花或几粒花生、蚕豆什么的分给我与妹妹。

高兴地妹妹直呼丑妹,"妈妈,妈妈,我还要。"



我很羡慕丑妹家院子里的那棵枣树,尽管当年被社会主义改造后,成为了小镇的固定资产,可每当树上的枣子成熟时期,我就与丑妹总是待在那棵枣树下,守株待枣。因为常常可以捡到被风刮下,或被小鸟啄下的熟透了的枣子。

每次枣子掉在了地上,都是丑妹先发现。不过,她很大方,总是与我和妹妹平分着吃。

一天下午,突然老天刮起了大风,整个枣树像是发羊角风病似地剧烈地摇晃抖动起来,一颗颗枣子砸得我满地逃窜。

还是丑妹聪明,她从容不迫,急忙脱下自己的那件小花衬衫,将掉下的枣子收集起来,整整包了一大包。

晚上,月亮公公悄悄地躲进了云层,留下星星在夜空中眨着眼睛。

我们全家围坐在饭厅的那张八仙桌上,享受着枣子的盛餐。

"那棵枣树还是我们小时候与丑妹她爹一起过家家时,从路边移栽到他家院子里的。你看,树都长得那么高了,怪不得我们都老了。"父亲吐出嘴里的枣核,感叹道。

"阿呆刚出生那年,那棵枣树上的枣子,还是刚刚长出黄豆大的小枣粒,就被人们晚上偷摘完了。"奶奶抓起一把枣子,递到我的手中。

"那年头,真是苦哇!"奶奶说罢,叹了口气。

"妈,你还记得镇上的老烟头那一家吗?"父亲吐出一颗枣核,又塞进一颗枣子到嘴里。

"怎不记得呢?可怜哟,全家人饿得实在没有办法,儿子老四死了埋在地下第二天,又被那老烟头从坟了挖出来,给煮着全家人吃了。"

"我记得妈妈有一次,偷镇上贴标语的浆糊回来给阿呆吃,险些给镇长发现了。"

"那可不,吓得我急忙将浆糊往棉衣袖筒里面一倒,回到家里,又把衣服放在水里浸一下,用那洗衣的水熬树叶汤给全家人喝。"

听着奶奶与父亲的聊天,我头发直立,全身起着鸡皮疙瘩。

正当我们全家一边品尝着枣子,一边畅谈着悲催的人生时,不料,镇长带了一帮人,踢开了我家的那扇破木门,冲进屋里,当场没收了枣子。

就在当晚,我们全家被揪到小镇的晒谷场上,批斗了整整一夜。

罪行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出席镇里的批斗会。我们这些地主份子的后代,挂着牌子,跪在地上,像是街上耍猴子般。

正当愤怒的群众大声批判我们的滔天罪行时,丑妹却从人群中奋不顾身地站出来,她是那样的镇静,看不出有丝毫恐惧感,用她那瘦弱的身体护着我。

"枣子是我从地上捡来的,阿呆家的枣子也是我给他们的。"丑妹大声地说到。

如果当时你在场,也一定会为她那副大义凛然、英勇不屈的气概,感动地稀里哗啦。

批斗会后,我问丑妹她那股子胆量与激情从哪里来的?

她的回答,真让我跌破眼镜。

!(◎_◎;)

她说她在学少年英雄刘胡兰。

从此,我与丑妹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我们常常待在一起跳绳、踢毽子,或爬树抓知鸟掏鸟蛋,下河抓螃蟹摸泥鳅。

一次我们一道下河抓螃蟹时,一不小心,她滑向了小河的深水区。当看到她在水中拼命地挣扎时,我毫不犹豫地冲到她的面前,将她死死地顶到岸边。

待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小河里,而是躺在我那张小木板床上。

我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的丑妹,发现她那双圆圆的美丽大眼哭得如同两个水蜜桃。

"阿呆,你吓死我了!"丑妹朝着我噗嗤地一笑,那笑脸如同绽开的红牡丹,美得我险些又晕厥过去。



丑妹家门前的那棵枣树不知开了几次花,结了几茬枣。

那年,我除了脑袋比丑妹大一圈,其它都比她小。不是说脑袋大聪明吗? 根据我们的那位尖嘴猴腮的语文老师说,有个外国老头,叫什么爱因斯坦,他的脑袋尺寸比我还大一圈。就是那个家伙一个什么狗屁理论,后来人们用它造出了原子弹。当然还有一个被树上的苹果掉了下来,砸过脑袋的那个姓牛名顿的家伙,他的脑袋瓜子也非常管用。

我他妈的如果出生后,也能有一个大苹果砸在脑袋上,就是将我砸得死去活来,我也心甘。我深信只要我能吃得上苹果,一定也会变得聪明。

的确,我的脑袋不知怎的,就是比不过丑妹。可能是母亲怀孕时,将我脑袋瓜子里挤满了粪便,也可能是奶奶小时候给我灌多了当年小镇贴标语时偷来的浆糊。

丑妹虽比我小一岁,可处处将我当着他的弟弟看顾。

那年与丑妹同上小学一年级,我与她同坐在一张木板搭起来的桌子上。

至今我仍恨死了那个孔老二夫子,据说是他第一个办起了学校,就是因为有了他,才害得我被关进了那座破学校里读了几年书。

语文课上,老师读课文像唱歌念经一般,我还有些爱听。可算术课,真他妈的害死人,我不得不手脚十指并用。

一天老师让我们计算21减15,可我怎么也无法找出20根以上的趾头。还是丑妹有办法,帮了我一个大忙。她从门前那条小河里,捡来一大堆鹅卵石,放在我的书包里,这样,我终于学会了大于20以上的数字加减计算方法。

但随着数值的加大,我的书包被鹅卵石压的也越来越重。一天那该死的老师布置家庭作业,100加150是多少,害得我将整个书包装满了石头。

数学题是最终计算出来了,等于250,可丑妹却说我是二百五!

一年级期终考试后发卷子的那天,我满以为自己能考出好成绩,洋洋得意地向父母报喜。谁知试卷发到手中,语文、算术全是鸭蛋。

原来,考试时丑妹让我抄写她的试卷,我将她的座位号与姓名,照葫芦画瓢一字不差的画了下来。

回家父亲用狼狗般的眼神看着我,手里拿着我的两张试卷,如同捧着一堆臭狗屎。



丑妹不仅长得漂亮,人也很聪明。

那年头,全国上下一片红时,人人都要唱红歌。我们班老师将全班二十几个同学组织在一起,演出大合唱。

我记得那首歌名叫"不忘阶级苦",是用来忆苦思甜的。

那阵子,我们学生常常被集中到学校的食堂,吃着野菜熬成的稀饭,以便提醒大家不可忘本,要时时牢记万恶的旧社会贫苦生活,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幸福感谢**。我告诉你,如果能将那野菜熬稀饭,拿到如今来吃,那只有住五星级饭店的官员才能享受。

那首歌的歌词写得非常感人,我想作者一定是出身于苦大仇深的长工家庭。不妨摘录一段与你共享。

"天上布满星,

月牙亮晶晶,

生产队里开大会,

诉苦把冤申。

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

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

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胸。。。。。。

不忘那一年,爹爹病在床。

地主逼他做长工,

累得他吐血浆。

瘦得皮包骨,

病得脸发黄。

地主逼债好象那活阎王。

可怜我的爹爹把命丧。。。。。。

不忘那一年,

北风刺骨凉。

地主闯进我的家,

狗腿子一大帮。

说我们欠他的债,

又说欠他的粮。

强盗狠心抢走了我的娘。

可怜我这孤儿飘流四方。。。。。。"

是吧,唱起来还是蛮让人揪心的。

记得当初我唱会这首歌后,回到家里,唱给奶奶听,并问奶奶,当初爷爷是不是那样对待家里的长工。

你知道我奶奶怎么说?

"别听他们胡扯,我与你爷爷当年将那些长工们当着自己的家人一样,如果没有我们,那几个长工可能早就饿死在讨饭的路上喂了野狗。我们那时候,虽说田地多一些,可那也是靠我与你爷爷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来的。那时我们家可为镇里做了不少的好事,修桥修路建祠堂,镇头的那所学堂,不就是民国五十九年你爷爷出钱建起来的?"奶奶的话震得我直发懵。

从此,我唱这首歌曲再也不会有同学们那么悲伤了。

这首忆苦思甜的革命歌曲,非常流行,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老少会唱。它的流行度可以达到"五星"指数,虽说不知道第一个唱红它的是谁,我敢与你打赌,要是那歌手在今天,一定大大走红成大款,绝不会逊于当今的大腕歌星宋祖英。

老师要求我们必须带着阶级感情唱,要唱出解放前万恶的旧社会,劳苦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痛苦。

可自从听奶奶告诉我那件事情后,就是再也找不到痛苦悲伤的感觉。因为奶奶说,根本没那么一回事,更何况我还是个地主崽子。

演唱时,我几次偷偷看着丑妹,她居然热泪滚滚,痛不欲生!

那天,老师又批评了我,没有唱出阶级感情,我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

丑妹偷偷凑在我的耳旁提醒我,"阿呆,你还记得小时候奶奶告诉你出生后的情景吗?"

"记得。奶奶告诉我,我小时是靠着奶奶的口水加野菜与浆糊喂大的。"

"那时候,你家生活苦吗?"

"当然苦!"

"那你就心里想着那时候唱这首歌。"

在镇文艺汇演的那个晚上,天黑的像个煤球。

舞台两侧上方,挂着的两盏气灯,那网状的气灯灯泡,发出嘶嘶的声音,燃烧着惨白的光。

我们这帮浑球们被赶鸭子般赶到舞台中央。

舞台太大,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班主任老师偷偷地躲在舞台前方的角落里,遥控着我们每个学生的站姿与表情。

"天上布满星,

月牙亮晶晶。。。。。。"

唱着、唱着,我终于进入了角色。我想起奶奶当年是如何将我从尿桶里捞起来,如何用野菜拌口水将我喂大。想起了爷爷临死前,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情景。

想着想着,唱着唱着,我情不自禁放声大哭起来,赢得了全场一片掌声。



就在丑妹的奶奶去世不久,也就是我们上小学三年级的那年,小镇上突然来了一个庞然大物,全身绿色像只巨大的癞蛤蟆。

更让我惊讶的是,从那个蛤蟆肚子里面竟然走出了两个人,两个全身绿色的军人。

惊得小镇上孤陋寡闻的人们,个个如同见到了玉皇大帝下凡。

那只巨大的绿色蛤蟆,发癫似地抖了几下,放了几个响屁,屁股后面冒出一圈圈黑烟后,停在了丑妹院子里那棵枣树下,吓得院子里的母猪带着几只猪仔哼哼乱串。

全村的人都赶来看热闹。

我当然不会落后,拉着奶奶挤在人群里。

奶奶上前用手摸着那个庞然大物。

" 小伙子,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将大活人从肚子里面吐出来。"

" 这是吉普车。"那个军人脸上画满了骄傲与自豪的符号。

" 那么大的肚子,每天要吃多少草。"

奶奶的话,笑得那两位当兵的差点没倒在地上打滚。

(^◇^)," 老奶奶,这是吉普车。它不吃草,专门喝汽油。"

" 什么是汽油呀?"奶奶越发糊涂了。

" 汽油,就是和我们点灯的洋油一个样。"

" 哦,洋油。洋油那气味还能喝?"

" 是的,这玩意只喝汽油。"

我的给你解释一下,在那个时代,煤油叫洋油,据说是洋人才能造出来的油。当然啰,挂"洋"字头的东西太多了,不过也都是些好东西。比如,洋油、洋火、洋钉,也就是煤油、火柴、铁钉等等等等,就连外国人都尊称为洋人。如今,世道变了,人们崇洋心理仍未变。你看那些当官的、有钱的贵族们的二代、三代,不都也是漂洋过海,去过洋人们的生活?

就这样,丑妹与她们全家就被那辆小车给接走了。

丑妹接走后,镇里居然将她的那间房屋重新休整了一下,掀掉了房顶的稻草,铺上了镇砖瓦窑烧制的青瓦。又将丑妹奶奶的那座新坟,重新休整一下,树立起一个高高的墓碑。

那墓碑,我敢说,镇里至今还没有一家那么气派。



丑妹被接走后,我像丢了魂似地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 吓得奶奶请来镇上的大仙到家,又是捉鬼,又是叫魂。

奶奶怀里抱着一个簸箕,簸箕里乘了些大米,大仙让奶奶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撒下米粒。

"阿呆,回家啰!"

母亲跟在后面附和道:"回来了!"

就这样,按照大仙的要求,围绕着小镇子,一路走,一路喊叫着。

其实,她们哪知道,我心里想着的是丑妹。如果改换成 "丑妹,回家啰!"我的病可能好得更快。

然而,丑妹再也没有回来了。尽管晚上时时梦里见到她的那两根长长的辫子,杏仁般的小嘴和圆圆的屁股,对了,还有她耳后的那颗暗红色的胎印。

说起她的那颗胎印,我又想起了与丑妹一道上山釆板栗的事情。

那年的秋天,满山的野果又熟透了。

我与丑妹跟着镇里的有财一道上山釆板栗。

现在说起来,你们也许认为是天方夜谭,可我向你保证句句都是真的。虽说我们小镇远离城市,可用现在时髦的语言,那是纯原生态,简直可与亚当夏娃当年居住的伊甸园媲美。

每年夏季,我们全家坐在晒谷场上,听着门前小河里呱呱蛙鸣声,看着远方夜色中稻田地里一簇簇萤火虫的绒光,数着湛蓝湛蓝的晚空中的繁星点点,吃着刚摘回来的黄瓜、甜瓜或野果之类,那些食品你根本不必担心有什么农药的残留,或催长素、染色剂等化学药品。干净的连洗都不用洗,因为连苍蝇也都是原生态的。

各种野生动物随处可见,那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菜锅里。"

每年春季的涨水季节,河水漫过河堤,人们只需在夜间打着火把,拿根木棒在河堤上打鱼。一个晚上下来,总让你装上满满一水桶。

满山的山楂、野梨、板栗、猕猴桃等等等等,有些已经说不出名称已经绝种了的野果。只要我们背着竹篓上山,半天下来,就会满载而归。红的、黄的,酸的、甜的,各色口味,真让人垂涎欲滴。

不谈这些了,一谈起来我又开始馋得流口水。可惜,有些野果与野生动物都被我们这一代吃绝种了。没有了,永远的没有了。我们的后代,后代的后代,只能上discovery channel(探索频道)去探索发现了。

还是告诉你上山釆板栗的事吧。

那天我们与丑妹就站在那棵板栗树下,邻居有财三下两下就爬上那棵高大的树枝,活像只灵巧的猴子。

一簇簇板栗结在树枝上,刺猬般的球团张大着嘴巴,含着金褐色的板栗,朝着我们哈哈大笑,有点像当今夜总会门前站立的一簇簇美女,在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你们准备好了吗?我开始摇树了。"有财骑在树枝上,朝着我们喊到。

"可以了,你开始摇吧。"

有财爬在树上灵活地抓住一个树枝,亮出一个漂亮的style,便开始拼命地摇动起树枝来。

哗哗啦啦,一阵狂风暴雨似地,板栗如同冰雹般嗦嗦掉在地上。

就在我们埋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板栗时,一粒可恶的板栗连壳带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丑妹的耳根那颗胎印上,疼得她哇哇直叫。

我敢打赌,如果当时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也一定会鬼哭鬼叫好一阵子。可丑妹却没有,叫了几声后,便坐在那颗板栗树底下,任由着我怎么摆弄。我废了老半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帮她将板栗的毛刺一根根从她那胎印上拔了出来。

拔完板栗刺后,丑妹冲着我的耳旁悄悄说道:"你真好!将来长大后,我一定要嫁给你,做你的媳妇。"

听得我满面红腮,激动不已。如果那场景换为现在,我一定会学着电视里的明星们,将她抱在怀里,好好亲个够。可惜那年头男女之间的交往,还没进化到拥抱与亲吻的阶段。只是心里真希望再来一粒板栗,砸在她的头上,让我拔个够,可又担心砸疼了她。

打那以后,丑妹再也没有同我一道上山釆过板栗了。



丑妹被接走以后,我想思恋她的不仅仅是我一个,有财也一定难过了几个晚上。 因为丑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好朋友,我们三人常常一块去上学,一块讨猪草,一块过家家。

有财原本与我不是同一档次、同一阵线的人,完全不是一路货色。

他的老爸是镇上的革命委员会副主任,老妈是镇里妇女主任。家庭祖辈三代贫农出身,根红苗子正。

我这位黒五类的后代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一堆臭鸡粪。

可是,人世间怕就怕"可是"二字。

可是,就在一次全镇文艺大会演中,他那伟大的母亲扮现代革命京剧样版戏中的李铁梅。演出非常成功,台下掌声一片。

也许是他那该死的母亲被观众热烈的掌声冲昏了头脑。谢幕时,激动地被土台上一块砖头,绊了一下脚,险些跌倒。慌乱中她随手抓住幕布中央的一幅伟大领袖**的画像,"哗"地一声,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居然将伟大领袖的画像从脖子以下撕裂,剩下一个光露露的脑袋,高高悬挂在幕布上,如同古代悬挂在城门前示众的罪犯人头。

当场的观众呆若木鸡,硬是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小镇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现行反革命的事件。

于是乎,文艺汇演变成了批斗现行反革命份子的大会。

接下来的日子里,造反派专案组为了找出事件的阶级根源,一直追查到她的祖宗十八代的社会关系。终于发现了,原来她的舅公的表兄的堂弟当年跟着国民党逃到了台湾。

人类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就是她憎恨伟大领袖的阶级根源。

从此批斗会上,我们又多了一家伙伴,两家跪在一起,一字排开。胸前大大小小挂着打倒我们这些牛鬼蛇神的牌子。

他母亲的牌子比我们家的更大,因为毕竟是现行反革命份子,性质比我们恶劣多了。

为了便于区分我们这些黒五类份子与人民群众,平日里,镇里免费地为我们每人制作了一个腰牌,上面写着每人的大名,大名前冠以"地主分子"、"现行反革命份子"、"地主崽子"等光荣称谓。

我的腰牌就是享受"地主崽子"的殊荣。平日里,除了上床睡觉,牌子一直别在腰间,就像一些时髦的大款,在bp机流行时别在腰间的bp机。不过,那牌子要比bp机大的多,结实的多。bp机挂在腰间的方式,考究其知识产权,不知是否来自那个腰牌的盗版?

树欲静而风不止,阶级斗争的的确确一抓就灵。农忙季节,生产队长从村头喊到村尾,催着大伙儿出工,邋邋遢遢一个小时人还是到不齐田头。于是,将我们两家抓来批斗一场。第二天,一个个精神抖擞,按时出工。镇头李家的媳妇与镇尾王家的媳妇吵了一架,闹得不可开交。晚上,又将我们抓来批斗一阵,两家当场握手言和,阶级感情深似海,贫下中农一家人亲。

第11节 吓得我裤子尿湿了一大片

有财那该死的母亲执行枪决的最后一场批斗会,我就陪跪在她母亲的身旁。

镇压现场仍然设在她母亲演出的那个露天土台上。我看到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一个个群情激昂,热血沸腾。

人们像打了鸡血般的兴奋,过节一样的快乐,看戏一般的聚精会神。

但这次不是来看有财母亲引吭高歌革命样板戏,而是看她如何被送上断头台。

黄昏时分,西山的太阳,像一滩牛屎糊在天际。

有财的母亲五花大绑的像菜市场上出售的螃蟹。她真爱美,临死之前居然还围上一条那么漂亮的白围巾,围巾上面映出一团团红色的花朵。

她仰着脑袋,张开的嘴巴像头河马,只听到嗓子里呼呼啦啦的声音。

宣判大会结束后,几个基干民兵,手持三八式步枪就站在那座土台上,一块早已写好的木牌子,望她的背上一插,牌子上有财母亲的大名用红笔打了一个大叉。

我还没有弄清到底怎么回事,有财母亲就已经被推押到土台旁的那棵杨树下。只听见“咔嘣“一声,声音是那么清脆,响亮。

我跪在土台上,居高临下,看得十分清楚。

不骗你,至今,我还常常在梦中被枪毙有财母亲的那枪声给惊醒。

有财的母亲居然在枪声响过之后,没有像死狗一般倒在地上,而是扭过头来,两眼直直盯着举枪的基干民兵,她摆出的那个pose,简直是电影里的抗日女英雄赵一曼!

( i _ i )真让我汗颜不已!

接下去,你知道的,又是"咯嘣"一声枪响,有财的母亲这下顶不住了,前后左右摇晃了几下,我与她一同倒在了地上。

待清醒过来时,我的裤子尿湿了一大片。

有财的母亲,这下就像一条死狗,曲卷着身子,蜷在那棵老杨树下。

这一天,天黑的比往常早些,月亮被枪毙有财母亲的枪声吓呆了,躲在乌云里半天不敢露面,只有星星在哭泣。

晚饭时,革委会派人命令我父亲去帮有财他家收尸。

我跟着父亲与有财他爸一道摸到那棵杨树下,脑海里尽是些白天她母亲审判时枪响过后的情形,不寒而栗。

父亲点燃半支蜡烛,蜡烛鬼火般闪烁,全身挂满了眼屎。

蜡烛凑到尸体前,天气太热,已经开始散发出死鱼般的气味,引来一大群嗡嗡的绿头苍蝇。

我发现有财母亲的尸体,冰凉僵硬的就蜷在那里,面部表情仍是那么坦然,活像一尊观音菩萨。

我的心跳出了胸膛,落在那冰冷灰白的尸体上,头发像刺猬般根根直立。

我有些舍不得那么好的一条围巾与有财的母亲一道葬送,要是我能有那么一条漂亮的围巾,一定会送给我的好朋友丑妹,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父亲花了好一阵子解开了有财母亲脖子上的围巾,借着鬼火一样的烛光,发现脖子有个缺口。原来脖子上的气管早已经被割断,乌黑的血与黄色的痰混合成串串气泡。

后来才知道,有财母亲在关押期间,竟常常高唱着革命现代样板戏"红灯记"的选段,"雄心壮志冲云天"。

唱词我还记忆犹新,那年代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狱警传似狼嗥我迈步出监。

休看我,

戴铁镣,

裹铁链,

锁住我双脚和双手,

锁不住我雄心壮志冲云天!

贼鸠山要密件毒刑用遍,

筋骨断体肤裂心如铁坚。。。。。。"

革委会领导们担心那个现行反革命份子临死前又唱起这段歌词或高呼"**万岁!**万岁!"等英雄就义前的什么口号,才想出来这么一个妙招。

毕竟,她演过革命现代样板戏"红灯记"的李铁梅,受到了革命英雄人物的熏陶;毕竟,她是那样的忠于党,忠于伟大的领袖;毕竟,几年的样板戏练就了她那么亮丽的嗓门。

第12节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的年龄不大,可充当批斗会陪审员的资历不短。

时间一长,习惯了,习惯也就成了自然。只要是镇上村头的那个高音喇叭一开唱"国际歌",我就很自觉地跟着奶奶与父母亲一道,从门后拿起那个牌子挂在脖子上,再戴上那顶像法国厨师一样的白色高帽子。

虽说陪斗,是件令人窝囊烦恼的事,但也有我开心的时刻。

你已经知道我是个很不欢喜读书的人,可你不知道我更讨厌那个尖嘴猴腮的语文老师。

那还是在一次上语文课时,就是那个该死的老师,课堂上突然提问我从农夫和蛇的寓言里,学到了什么。我当时正被窗外的一只公狗趴在母狗的背上,干些儿童不宜的事情深深吸引,稀里糊涂地被他拧着耳朵站起来。

我支支吾吾地说了句," 操。。。。。。"

没料到,那个瘦猴瞪着大眼瞧了我半天,像是在审视一只屎壳郎。

最后,居然将我像拧木偶似得提到讲台前,让我足足站了一节课。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确是条真理。

还不到三年,那位浑账的语文老师,居然在家里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与老鼠关在一个笼子里喂养,那简直是犯下了滔天的罪行!猫和老鼠完全是两个你死我活的阶级对立面,完全是对立的两大阶级阵营,怎么能关在一起让它们和平共处?那不是公然与伟大领袖的"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教导公然唱反调,宣扬彻头彻尾的阶级斗争调和论?

真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公元一九六七的冬季。

那年冬天,天气冷得像个冰窖,人们个个被冻得就像幼儿园里男孩子们的小**。

语文老师跪在地上,双脚不停地抖动着,那是因为他平日里缺乏操练。往日那幅神气十足、目中无人的威风完全一扫而尽。他耷拉着脑袋,花白的胡子像是一夜之间长了出来,眼泪流到鼻子上,又混合在鼻涕里。

那狼狈的镜头,真让我开心不已!

(^○^)。。。

我用一种完全是得胜者的眼光,蔑视着那瘦老头,朝着他眯了眯眼,努了努嘴巴,用挂在胸前的牌子,朝着他重重地撞了一下。

"哈哈,今天你这模样,是农夫还是蛇?"

终于报了心中的冤仇!

可惜,我不是红卫兵,没有资格去批斗他,只能是在一旁观战。

批斗会那天,我们班长第一个站出来,揭发他的反革命罪行。

他挥舞着手臂,振振有辞地批判道," 现行反革命份子曹德江,大搞阶级调和,与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唱对台戏,罪该万死,死有余辜,要将他彻底打倒,并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看到那老家伙批斗时的窘相,我开心极了。今天的陪斗会,算是没有白来。

第13节 奶奶死于"老三篇"

班长那股子革命的激情,完全彻底全部继承了他那造反派父亲的革命dna基因。

我忘了告诉你,班长他父亲就是我们小镇上那有名的胡混球,后更名为胡爱党。

的的确确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在党的培养下,胡混球虽说只读过几个月的夜校,可开口闭口满嘴**的诗文让我们钦佩不已。

平日里,写起大字报来,内容洋洋万言,字迹行云流水。人们见他写大字报时显露出的一手好毛笔字,于是乎,每逢春节,小镇上家家户户的大门、侧门、房门、牛栏、猪圈都贴上他书写的对联: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思想;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动荡风雷激;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等等等等不一枚举。

有时标语不够,就抄录**诗词。

我们家乡是血吸虫重灾区,为了消灭血吸虫,学校常常停课,组织师生们到河边、池塘、水库边的草丛里捡钉螺。据专家说,钉螺是血吸虫传播的头号敌人。有个什么余江县就是号召人们去捡钉螺,就这样将血吸虫病消灭了。伟大领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整夜睡不着,写了一首诗。

其中有两句我记得很清楚,"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因为当年胡爱党帮我家写春节对联时,大门上就是贴着这样两句**诗词。

那时候,"**语录"、"**诗词"或最新最高指示,就是全国信徒们的"圣经"。大街上最新最高指示,如同当今的街头广告,牛皮藓般到处孳生。

至今,我还能背得上整段整段的"**语录"与"老三篇",有时开会发言,仍三句不离本行,冒出几段那些金句。

说起"老三篇",我心中难免一阵悲伤。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件事,毕竟它是我心中的一块伤疤。

我那慈祥的奶奶,就是死于"老三篇"上。

那天下午,太阳像个醉鬼打着哈欠,挂在西边树梢上,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我奶奶刚刚以陪审员的身份,出席镇里批斗走资派许卫华镇长的大会,回到家进门刚取下脖子上的那块牌子,便仆倒在地,大口吐血。

那血像他妈的泉水般哗哗从口里出来,父亲急忙将她背上,风风火火送往镇里的医院。

不料半路上,一对红卫兵手持红缨枪,把住了路口。他们硬是要我们背诵一篇**著作"老三篇"里面的"愚公移山"。

我父亲恳求着他们,奶奶病危,急需送医院抢救,能否背一篇短些的语录。

说罢,父亲像和尚念经似地连连背诵着:"**教导我们:要斗私批修。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可那帮红卫兵小将们出于对领袖的忠诚与热爱,硬是不肯,非得背诵"愚公移山"。我知道,父亲是整整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背会的"愚公移山",可还是常常不够熟练。便自报奋勇,希望留下我来背,让父亲先带着奶奶去医院,救人要紧。

红卫兵们就是不许,并要求奶奶与我们一道背。

就这样,我们一家含泪背完了"愚公移山"。

"愚公移山"是背完了,而且一个错字都没出现。可我的好奶奶已经没有了呼吸,脸色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眼睛睁得老大,嘴唇仍张开着,不知是在继续背着"愚公移山"的下文,还是想对我们说些什么。

( ; _ ; )/~~~

我哭着想,**呀,**,你为何不能将"愚公移山"写短一些,哪怕是少写一张纸,也许奶奶还能来得及赶送到医院。"愚公移山"不就是一个老头名叫愚公,家门口有两座大山挡住了出路,一座叫太行山,一座叫王屋山,愚公决定带领自己的子子孙孙们去搬掉门前的大山吗?

既然移山那么困难,为何不知道搬家呢?

我真的不明白。就像当今一句时髦的话,"摸着石头过河。"明明河上有座别人架好的桥,你偏偏不走,非要下到河里,去摸着石头过河。而且,别人拉也拉不上岸。

我的脑袋就是那样的不开窍,比不上那些伟人们的高瞻远瞩。

第14节 父亲的犯罪终止

其实,镇上毛笔书法高手并非他胡爱党一人。不是吹牛,我父亲的毛笔字也很不错,只是没有机会让他发挥罢了。

我那混账的父亲解放前读过几年私塾,开口闭口之乎者也,很像常去咸亨酒店的孔乙己老先生。

他的一笔毛笔字写得真是不错。

当然,他没有资格去展现自己的书法才能,倒是被镇里安排去给每家每户的房屋门头上画**画像。

看到他每天辛辛苦苦地爬在梯子上,顶着烈日酷暑,战战兢兢地画主席像时,心里还真有些同情,每次回到家里,他总是一身疲乏。

"我太妈的宁可在台上去陪斗,也不愿干这份苦差事。"父亲发着牢骚。

"那你为何不知道找一块木板,做一个**像的模子,然后,只要涂上油漆往墙上一印,像盖公章一样,那不又快又省事?"我向父亲建议道。

父亲听后恍然大悟,没想到我这个浑球还有点头脑。

"哈哈!没想的阿呆这小子还帮我出了一个好点子。"父亲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顿时受宠若惊,顺服的像只哈巴狗,在父亲面前摇头摆尾。在我的记忆中,似乎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殊荣。

父亲找出一块木板,先在上面临摹出一幅主席像后,他忽地呆住了。

"又怎么了,老爹?"

父亲仍沉默无语,紧蹙着双眉。呆呆地盯住模板,半饷不说话。

原来,模版需要像刻公章一样,用凿子先凿出主席的人头像,但谁敢在伟大领袖**的画像上动刀?

那性质恶劣的程度,可远远超过在土地爷头上动土!

就这样,我的一个好创意打了水漂。

父亲的犯罪终止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们镇上一老头,一日挑了一箩筐上街,请回了一尊**半身石膏塑像。那尊不大也不小,不重也不轻的石膏像,拿在手上不方便,放在箩筐里又怕摇晃碰破。于是,该死的老头出自于对领袖的过度热爱,便用稻草绳捆着石膏塑像的颈脖子,固定在扁担头上,以为这样可以万无一失。就那样走在镇上,东瞧西看,招摇过市。当场就被红卫兵们抓了起来,"用心恶毒,想吊死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

于是,在一场轰轰烈烈地戴着高帽子游街示众后,送进了劳改农场。

第15节 赞不完的丰功伟绩

扯远了点,还是继续谈我们的那个瘦猴语文老师吧。

班长将一顶半人高的纸糊高帽子套在那该死的老家伙脑袋上,又卸下教室的一扇大门,重重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大门上是他那潇洒自如的书法。

"打倒现行反革命份子曹德江!"

对了,曹德江三个字还采用了黑体,并用红墨水打了个红叉。

批斗会上,看到平日班里的同学,一个个义愤填膺,挥拳击掌,就像如今阿富汗的塔利班少年,我深深感到遗憾,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革命激情。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人民的残忍。"班长一边背着领袖的语录,一边从操场上的那棵柳树上,折下一根柳条,狠狠地挥打在那该死老头的脖子上。

抽了一阵子,可能是班长感到还是过份宽容,又脱下那老头的破棉衣,让他露出**的骨瘦如柴的背脊,一鞭子一鞭子抽打在上面,没多久,整个背脊如同刚开垦的田畈,纵横交错,线条分明。

这一天,我看到同学们格外兴奋,为了捍卫伟大领袖**的革命路线,他们与阶级敌人进行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我深感自己的阶级感情与政治觉悟,比起同学们差距太大,真让我羞愧不已。

我也常想,真希望再来一次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王泽东、薄泽东等什么的,领导我们再发动一场文化大革命,我定会让如今那些流氓的城管、**的官员,好好尝尝我的柳条。

那天与语文老师一块批斗的,还有一位臭老九曹盖世。

他是高年级的历史教师。那家伙更是胆大包天,死有余辜。生下三个儿子分别取名为:"建国"、"建民"、"建党"。

我真佩服高年级学长们敏锐的政治嗅觉,超常的洞察力,竟然发现那"曹该死"----同学们都是这样称呼他,希望建立国民党。你看他三个儿子名字连起来,不正是想"建国民党"吗?

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最后专案组以"反对**,妄想变天"的罪名,将"该死"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判了他八年徒刑。

说起我学生时代那些事儿,真是倾南山之竹,铺蓝天作纸,以大海为墨,也赞美不完它的丰功伟绩。

可是好景不长,正当我们享受着无法无天,无政府的好日子,那个党内最大的走资派,曾经被我们打倒在地,并踏上了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邓大人,居然那么快翻了身,又重新站了起来。

那该死的老人,真是不识抬举。一上任就开始刮起了什么右倾翻案风,居然在学校恢复了资产阶级的教育路线,要我们这些学生们回到教室去读他妈的什么鬼书,而且还恢复了那狗屁的高考制度。

说到这里,真得要感谢我们的一位学长。

他就是张铁生,真够哥们!我对他崇拜地五体投地。没想到,世界上也有那么一个不爱读书的浑球,他考试的成绩居然比我还差,交了一张白卷,成了英雄人物,真让我刮目相看。

如果能早几年认识他就好了,我们也就不必读那么多的无用书籍。因为知识越多越反动,伟大领袖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

第16节 破粪箕 配笤帚

就在我长得开始像个刚刚开叫的仔鸡公时,家中父母忽然意识到了一种巨大的潜在危机,我们这些黑五类后代,将来如何才能传宗接代?

那年我刚上初二。

一天放学回到家中,父母见我一脸的微笑,那微笑可是我自来到这个世界上从未感受过的。特别是那常年板着马脸的父亲,那天的笑容活像是戴上了个假面具,笑得我心惊肉跳。

我刚扔下书包,母亲就急忙将我唤到身边,拿出一件崭新的长裤给我穿上。别误会,那长裤是母亲用一条进口化肥尼龙袋改制而成的,为了让化肥袋上的那蚯蚓般的洋文子去掉,母亲买来一包染料,将袋子与染料放在锅里煮了又煮,总算将它换了新颜。

你说我高兴不?平日里都是光膀子,就像外国影片中的土著人。那条由父亲的旧长裤剪掉了裤筒改成的短裤,便是我上初中时最好的制服。

我真羡慕如今我家的那个小兔崽子,刚上一年级时,学校就给他发了几套校服,让我心疼地一下掏出好几百元。

其实,为了想穿上一条长裤,我曾死缠硬磨了母亲几个月。我的确非常渴望一条像样的裤子,就像我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裤子前面还开了一个口子,用几粒黑色的钮扣扣住,保护着里面的那个小宝贝。

自从上初二后,不知怎的,我他妈的那嗓子开始变得像个鸭公似的,说起话来,如同在敲破竹筒。胸部两粒小绿豆开始发胀,常被同桌的黄梅花有意无意中碰得我哇哇直叫。更让我难堪的是,课堂里,自己的那个小弟弟时常不听话,常常希望抛头露面,害得我被老师点名上去演板时,不得不弓着腰像只虾公尴尬地走上讲台。

当然,比我变化更大的是同桌的黄梅花。一年前,她在我的面前简直就是一根又丑又寒酸的狗尾巴草,没想到,竟长成了一株红牡丹。如今,她比我高出了一个脑袋,那胸脯两团鼓鼓的肉包子,与我胸前的两颗黄豆粒相比,那真是大巫见小巫。平日里上课时,见到那肉包子总是在她那件梅花格子的衬衣里,一串一串的,撩得我心里火烧火燎,馋得我直流口水。

有几次,我在梦中被她的那两个肉包召唤着,但定神一看,却换上了我的童年好友丑妹。

醒来后,特别想去尿尿。

母亲给我套上那条裤子后,让我左转右转,前后走动,像是在欣赏她的一件伟大的艺术作品,将要参加法国巴黎国际时装展。

就在母亲欣赏她的佳作时,父亲递给我一条洗脸毛巾。

"脸上像个大花猫似的,还不赶快搽一下。"

自打母亲肚子里被接生婆扯出来后,我本来就是像一条土狗似得被饲养着。小时丑妹家的那只母狗,比我还强多了。最起码的,它的名字叫黄黄,我叫阿呆,它除了守门看家外,别无他事,我与妹妹还每天定时地供应着她丰富的食物,可我连饭也时常吃不饱。

正当我受宠若惊时,有财他爸,带着有财的妹妹来到了我家。

从大人们交谈中,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这些"黑五类"们,要想娶媳妇延续后代,继承家业,无法"花配花,柳配柳",只能是"破粪箕,配笤帚。"

两家长辈看到孩子们渐渐长大,将来迟早要给我们安个家。于是乎,双方约定,来个"换亲"。我的妹妹订亲嫁给有财,有财的妹妹订亲嫁给我。

那天,有财他爸就是带着有财妹妹来我家商量定亲的事。

天哪!我压根没有想过娶老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如果我真的有了老婆,将来也生下一串"五类份子"的黑后代,那真是世世代代永世不得翻身。更何况有财他妹妹,满脸的鼻屎,糊在那脸蛋上像是烤糊了的烧饼。

不过,我那天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妈妈为我做了一条长裤子。

那一夜,我舍不得脱下那条新裤子,穿着它进入了梦乡。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快活、最激动的美梦,梦里与丑妹在一起过家家,她当妈妈,我当爸爸,正当我疯狂地抱着丑妹的那对肉包子啃时,忽地感到一阵尿急,醒来裤子上湿了一大片,黏糊糊的带有鱼腥味。

吓得我几乎半个月提不起神,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就要死了。

直到在第二次梦里遇见丑妹,再次尿床后,我才斗胆询问了有财。有财毕竟大我半岁,比我懂事多了。

有财听后,哈哈大笑:"你那不是病,将来与我妹妹结婚就好了。"

"可我压根没有想到与你的那个妹妹结婚哪!"

"那你告诉我,你在梦里遇见了谁?"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你一定是在梦里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然后你抱着她。。。。。。"有财说着,做出一副陶醉在我那梦里的神态。

听他这么一说,我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些道理。直到他将他父亲跟随红卫兵抄家时,偷来的一本黄色书籍借给我,你千万别瞧不起我,指责我下流,我们那个年龄阶段对"黄"的东西就是敏感,就是渴望。他告诉我那是本《青少年卫生知识》,鬼知道是不是这个书名,因为本**,封面早已被撕掉,包上了《**选集》的红色塑胶外壳。那年代,除了红宝书外,其它书籍不是属"黄"就是属"黑",封资修类。如果秦始皇活到当年,一定甘拜下风,自叹自己的"焚书坑儒"只是小儿科。看完那本书后才知道,那是青年人在春梦中酿出的琼浆玉液。

"那你也做过这样的梦?"我问他。

"几乎每隔几天就梦过一次。"

"那你在梦中遇见谁哪?"

"你妹妹呀!还能有谁?"看到有财说话时的那副德行,我真想上前朝着他的那副扁平的鼻子狠狠一拳。

"不过,我现在很少那样了,我在睡觉前,趟在床上就心里想着你妹妹,将梦里的事情给提前办了。"有财说完,朝我露出一个诡异的傻笑。

我实在受不了他那样继续侮辱、亵渎我的妹妹了,上前就是一拳,将他打了个鼻青脸肿,四脚朝天。

"你敢打你的妹夫?你敢打你的哥哥?"

"要打得就是你这个妹夫兼哥哥!"

我狠狠地落下一句话,头也不会,一溜烟离开了他。

揍过有财后,我又有些后悔,毕竟他是我未来的妹夫,也是我未来的哥哥。毕竟他心里时时刻刻装着的是我妹妹。他的行为比起班里的安徽佬还是高雅文明多了。

如果你愿意听安徽佬的故事,就接着看下去,不愿听的话,你就跳开这一段。

在**的"教育与劳动生产相结合"最高指示指引下,我们学校办起了养猪场,养猪场里几头母猪,在全校师生们的关怀下,长的膘肥体壮,性感十足。

那天,学校轮到我们班喂猪,我们班轮到安徽佬喂猪。

上午。老师刚给我们上了一首《**诗词》,七绝·《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那是他老人家写给夫人**的。

诗曰:

"暮色苍茫看劲松,

乱云飞渡仍从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

无限风光在险峰。 "

可能是安徽佬对这首诗词联想得太远、太广、太深刻。

于是乎,这家伙将一头刚产宰的老母猪当成了他的"仙人洞",居然趴在老母猪的背上,干起了资产阶级的腐化堕落、有失风化的行为,老母猪被他的激情冲击得哇哇直叫,唤来了恰好到猪圈视察的学校革委会主任。

后果发生的事,你应该猜得到的。

安徽佬与那头母猪----他的情人绑在一块,在学校的操场上罚站晒了一整下午的太阳。

好在他家祖宗三代雇农成份,没有成为革命的对象。

其实,他有那毛病我早就看得出来。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厕所文化,它的价值远远超过法国巴黎的凡尔赛宫,可谓丰富多彩,美不胜收。墙壁上画满了各类男女**的草图,还配上一些狗屁不通的短诗或对联,还真能让你百看不厌,欲罢不能,挑起你激情万种,遐想联翩。特别是那堵男女分隔的土墙上,不知被哪一届的学长们,历尽千辛,为我们掏出了一个个小洞眼。那洞眼对我们诱惑力极大,我几次上厕所无聊时,希望透过那个小孔,窥视一下隔壁的大世界,无奈总有那野心没有那狗胆。

那次,我上厕所时,居然发现那安徽佬趴在地上,两眼死死贴在墙上的小孔里,一面偷窥着隔壁厕所里的女生,一面玩弄着自慰的勾当。

我当时真想狠狠踢他一脚。转而一想,反正隔壁厕所里面没有我的妹妹,更不会有丑妹,我才不管他在意淫了谁。

第17节 我成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正式公民

我上高中那年,唐山闹了一场大地震,将整个中华人民共和国都给震翻了过来。

地震不久,万寿无疆的伟大领袖,竟然只活了83岁就僵了。

我们不是天天在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吗?怎么连一百岁也没有活到?听奶奶讲,奶奶的母亲还活过九十呢,他怎么连普通的凡人也活不过?

那一天,秋风像饿狼似的狂吼着,卷起地面厚厚的灰尘。礼堂里的高音喇叭吊魂似地鬼哭狼嚎,那音乐搅得人心都碎了。

整个镇上一片哭声,就像家家死了爹妈。

哭得最心寒的当然是胡爱党,你看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悲痛万分。那年他的爹妈去世,根本就没有那么悲痛。

追悼会上,胡爱党捶胸顿足,仰天嚎啕,恨不得自报奋勇去为主席殉葬。

尽管我心中找不到半点悲伤的感觉,我还是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串串眼泪,痛哭流涕。

我又想起了爷爷脖子被割断时的情景,想起了奶奶在离世前还张着嘴吧背"愚公移山",想起了有财他妈脖子上的那条毛巾,我甚至还想起了童年时代的好朋友丑妹,与她一起在舞台上高唱的那首歌----天上布满星。

不知道丑妹现在在哪?她生活得好吗?

追悼会上,她一定也会放声大哭的。

我真正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正式公民,应该是在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九年。

这一年,戴在我们全家人头上地主份子的帽子终于摘掉了,从此我可以在同学们面前挺直了腰杆抬起了头,我们全家人都有了选举权与被选举权。

长年的劳动改造,练就了我一副健壮的体魄。也就在那年冬天,经过严格的体检,我从全镇二十多名青年中脱颖而出,光荣地当上了人民解放军。

临离开家乡的头天晚上,父亲一板一眼地将我叫到他面前。

"阿呆呀,这次你去当兵,可是我们全家与全镇人们的光荣。你到部队后,一定好好读**的书,听**的话,做**的好战士。好好干,干出点名堂来,回家能光宗耀祖。"

还光宗耀祖,光宗耀祖个球!就是那个浑账的祖宗,害得我十多年抬不起头。我差点没说出来这句牢骚话,只是哼了一声,随即又搬弄着手中的那本父亲送给我的珍贵礼物----《**选集》。

"对了,现在文革结束了,你到部队不要再用"张文革"那名字,在填你的入伍登记表时,我帮你改了一个名字,你现在叫张弛。"

第1节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我忘了告诉你,也许你不知道,我这人特胆小。

虽说当兵是为了保卫祖国,可我当时心里压根就没有那样想,因为我还是挺怕死的。

那年头,我高中毕业后没事情可做,大学虽然恢复了,可要靠组织推荐才能入学。没有关系,特别是像我们这类人渣,做梦去吧!如果我是个女孩,有丑妹那样的脸蛋,也许还有一点希望。镇里那两个上海女知青,谁不知道她们就是靠着那漂亮的脸蛋,英勇献身给组织而换来上大学的通行证?

又扯远了点。

我坐上那闷罐车摇摇晃晃在铁路上憋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来到了部队。

下到连队的第一天,趁着傍晚一点自由活动时间,我就在营区里到处寻找防空洞,担心大海对面敌军的炮弹。

防空洞没找到,却发现整个营区像座疯人院,高高的围墙沿着山腰巨蟒般游走,盘绕成一个大圈,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山上的蚊子真他妈的多如牛毛大如蜻蜓,又是那么无微不至的热情,不停地亲吻我。

山脚下,零星点点的渔火羊粪般散落在海面,辽阔的大海一望无际,海的尽头是长期被台湾国民党军队占据的金门岛。

山上聚居着一个观察指挥所,一百多号人。

下到连队,正好赶上了连队建围墙。我们在大围墙内又砌出一个一个的小圈,将整座山头圈成一个大蜂窝。

我那呆子脑袋又开始发懵。纳闷着,大围墙那么牢固,干嘛还要围那么多的小围墙?难道这海防前沿的敌情那么严重?我真有点不寒而栗,不希望将这一百多斤那么早就贡献给祖国,毕竟我还没有结婚娶老婆,心中还老是惦记着孩童时代的丑妹。

后来听老兵们说,连队有个战士在一次看了电影《女篮五号》后,电影里那些女运动员们袒胸露腿,挺拔诱人的胸部,让他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欲火。第二天站岗时,发现一名放牛的村姑,便上前与她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在一场轰轰烈烈的批判会之后,他终于认识到自己已彻底变修、变质,当晚往枕头下压了张"要与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彻底决裂,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字条,淡定地用一梭子弹将头穿了个稀巴烂。

就这一抱,抱出了整个围墙的伟大工程。

从此,王政委宣布:围围墙。——山下有女人!和女人这玩意拉关系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拔不出。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第2节 初识小白鸽

结束了新兵连三个月的生活,我也荣幸地加入到围墙工程的大军。

三伏天,混帐的阳光真毒辣,工地上如同一个烤地瓜的大火炉。

那天,一名女兵刚从师部医院培训归队,来到工地巡诊。她背着药箱,披了件白大褂,走路一蹦一跳的,分外惹眼。

我不知她的名字,只听见大家都叫她"小白鸽"。

她好象不在乎别人叫她这样的绰号,谁叫小白鸽她都响响亮亮地答应,似乎引此而自豪。

山头上的军营里见到老母猪都是双眼皮,何况面前出现一位水灵灵、活脱脱的女兵。

我擦一下额上的汗水,借机用饥渴的眼光,扫描到她的身上,仔细上下打量一番。

她的确是只小白鸽。

好像在哪见过,有一种亲切感,真像我梦中的丑妹。圆圆的脸蛋上,小巧的鼻梁十分诱人,园园的杏仁小嘴性感十足,一双惊惊诧诧的黑眼珠子,一旦盯向你,包你浑身如沐春风,全身发酥。一副玲珑的身段,外罩一件白大褂,快乐地在工地上飞来飞去,吸引着一个个饿狼般大兵们的眼球。

我发呆地注视着她跳来跳去为别人送药,忽然觉得脚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口,一看是一块条石搁在了我的脚上。

"他妈的,眼睛都长哪儿了!" 我痛地惊叫一声。

(>_<)!!!

四个傻看小白鸽的混球这才慌忙抬走条石。

我被人架到一旁的松树下,脱袜子时这才发现脚大拇指的指甲翻了过来。

"白鸽!快过来,这里有人受伤了。"刚才架着我的那个家伙朝着女兵喊道。

女兵一蹦一跳过来,蹲在我面前。

有一股暗淡的清香渗入我的鼻腔,溶进我的细胞层。那不是花露水,因为战士不准用花露水,那清香来自她的体内。

"怎么嘞,怎么嘞,眼睛长哪儿了?想偷懒可不能找这种办法呀!"

"妈的!痛死老子了还开玩笑。"

我心里这么想,可不敢说出来,毕竟我还是个新兵。

"白鸽,伤着骨头没有?"

"怎么嘞,你新兵蛋子也敢叫我白鸽?痛吗?"

"不都这样叫着吗?指甲都翻过来了还会不痛?"

"怎么嘞,我没有名字?"

"你没挂牌牌,我咋知道你叫什么。唉哟,轻点行吗?"

"放心,不会弄痛你的。你就叫我宫月好了。"

她熟练地打开身旁的药箱,翻出一把银晃晃的剪子,三下五除二,干净利索地将我脚指甲剪了下来。

"噢,龚月,怎么指甲都给剪掉了?"

"哎呀呀,不是龚。是宫,子宫的......唉,就是文化宫的宫。可大伙儿都爱叫我小白鸽。"

小白鸽说着,尴尬地笑了,笑得如此迷人,那副小圆脸上堆起了两片红云。

她的笑,象是给我注射了一针阿托品。

我脸红了。有点徬徨无助,想找点话岔,可一时笨得像头猪,顺手捡根树枝在地上胡画起来。

包扎好伤口,宫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诧异地看了我良久。

"这几天小心不要让伤口进水,引起发炎。"她合上药箱盖子。

"老家在哪?怎么嘞,好像在哪见过?才发现你顶像英雄严伟才。"

"江西。"

"你也是江西老表?"宫月似乎对我显得有些兴趣。她随手搬来一块石头,放在我身旁,侧身而坐。

"老家江西哪里?"

"江西九江。"

"哟,这么说我们越来越近了。"宫月似乎有些兴奋。

"白鸽,那边又一个中暑了。还不快去看看。"远处一个老兵喊道。

"好的,我马上就来。"

真他妈的操蛋!那混账中暑也不选个时间。

(`_′)ゞ。

我心里十分恼火,希望能与宫月多聊一阵子。

宫月伸手在我的大腿上拍了拍,像是在欣赏她心爱的宠物。

"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啰。有空我们再好好聊聊,小老乡。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弛。"

"张弛?嗯,很好的名字,有张有弛。"

说罢,她又利落地打开药箱,在小箱子里翻来翻去,找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几粒棕色的小药丸。

"天气热,注意中暑。这是仁丹,你把它吃掉。"

随着一阵"咯咯"的笑声,像只白鸽天使,她从我身旁飞走了。

第3节 我们被冷藏起来

围墙由尽一色的花岗岩石条砌成,围得很高也挺牢,只在下山靠公路处留了个大门,门口建了个岗亭,亭内摆了个哨兵,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平日里就算一只老鼠也休想通过。

围墙围定后,我们如同酒窖的酒桶被冷藏起来。从此,总算有个不受外界干扰的真空环境了。

这样一来,大家就有充裕的时间吹牛皮了。什么《一只绣花鞋》、《绿色的尸体》、《第二次握手》等手抄本的故事,每天被炒剩饭般地重复,几乎人人会背。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入了一本**《少女的心》,像鸦片般刺激着山头上一伙血气方刚的年青人,看得大伙儿一个个野性激荡,搅得晚间宿舍的高低双人床,彻夜吱吱作响。

一天,班里的新兵王小东值班,可能是又暗自重温了《少女的心》手抄本,找不到发泄体内力比多的渠道,将双眼目不转睛地死死贴在望远镜上,盯着山下的一个目标,大家还以为发现了什么重大敌情。

问了他几声,可能是太全神贯注,没有回答。

班长一把扯开王小东,自己凑上那架的望远镜,看了半天,眼球也被望远镜紧紧吸住。

" 班长,山下发现了什么?"

"没,没什么。大家干自己的活。"

后来,我才从王小东那里私下了解到,他们盯住了山下一间茅房里,一个正在大大咧咧上厕所的村姑。

原来,自围墙围好后,班里的老兵发明了一项奇妙的乐趣:用那四十倍的望远镜,观察到了山下有一间半敞开的渔民厕所,他们将望远镜中的十字座标对准在厕所的茅坑上,从此,那个坐标位置时常会呈现出意想不到的视觉盛宴。

不瞒你说,这一重大发现,对我们来说,远远超过了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路。

值班之余,大家每日都享受着视觉大餐。随着审美的疲劳,搜索的目标范围逐步扩大至沿海渔村及金门诸岛,可供观察的目标应有尽有,给了我们变化多端而又经久不衰的乐趣。

观察最多的目标,除了山下的那间茅房外就要数金门广播站了。那几个女兵,可能是播音员,常披头散发到海边漫步,或在海滩游泳玩耍。透过四十倍的望远镜,可清晰看到她们的长长蓄发和那红色三点式游泳服里裹着两个圆鼓鼓的东西,看后总能让人兴奋不已,夜不能寐。

宫月也常来我们这里观光。

一次,宫月提出让我带她上观察站看望远镜。

老兵王刚将那架望远镜对准山下的一个目标,让宫月观赏,只见她双眼紧贴在那架望远镜上,刚看一下,身子立马摇摇晃晃,说是中暑了头昏又恶心。

原来,那该死的王刚,将那四十倍的望远镜对准了山下那间茅房正在上厕所的一个老头。

从此,她再也没提让我领她来观察站看望远镜的事。

第4节 小白鸽已经不属于卫生队

围墙围好后,去卫生队看病的人特别增多了。

不知平时壮实如牛的军人哪来那么多病。卫生队医道又突然不行,总不能药到病除。

卫生队长曾多次对各连队的头头大喊:加点油水!为节约不要命啦?

你绝对会想不到,谁知伙食越好,病号反却越有增无减。

据说从精神病院进修回来的王军医,在分析研究各种病情一个月后,向卫生队长进言,提出让宫月去各单位巡诊,保证病号可减少一半。

队长愣看王军医半晌,不解其意。考虑到他刚从精神病院进修回来,也许有何新医道,就采纳了他的建议,同意试试看。

事情果然如王军医所料,看病人数减少了百分之九十九。当然这下可忙坏了宫月。她奔走各处,慷慨奉送感冒片、癣药水、棉签、胶布、风油精、伤湿止痛膏之类,让每个病容满面的来者,立即精神焕发,百病消除。

宫月与我认识后,来我们这边也分外勤些。

我发现她特别来劲,整天穿着白大褂一飞一飞的。这边叫:小白鸽!她飞到这边。那边叫:白鸽子!她飞到那边。周身像是上足了发条。

小白鸽已经不属于卫生队,而是属于山顶所有的人。

尽管每个人表面装着满不在乎,可大家的眼睛都在追随那大白褂子一飘一飘。

一次,我们连队正好举行实弹射击,就在那紧要关头,宫月那精灵出现了,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害得我们班实弹考核拿了个大烧饼。

由于是老乡的关系,我和宫月来往比较频繁。

这天,宫月又以送老鼠药的名义来到我们连队。

我正闲得无聊,待在连队会议室,苦思冥想创作我的一篇散文"军人的爱",准备向军区《前线报》投稿。

宫月破门而入,"哈哈!小老乡,我就知道你又在这里搞创作了。"

"谈不算什么创作,只不过在打发日子。"

"最近上面要求开展灭鼠活动,我来送老鼠药给你们连队。对了,前几天我拜读了你在《前线报》上的大作,看来,你想当中国的高尔基呀?"

(^o^)!

"你是说那篇散文《战士的情怀》?"

"没错,写出了军人魂。"

"老乡你过奖了。"我收起手边的稿纸,从军包里拿出一本日记本。

我抽出夹在日记本中一张妹妹寄来的照片给她看。妹妹一身绿色军装,只是没有红色的领章与帽徽,摆出一个乘风破浪,高歌猛进的pose。

宫月一看,她大吃一惊,(@_@):"怎么嘞!我该没有散失的姐妹吧?"

说罢,宫月随手从宽大的裤袋里掏出一包饼干,"给你,你的胃不好,饿时吃几块"。

"你咋知道我的胃不好?"我有些纳闷。

"难道你忘了,半个月前,你到我们所里找王军医拿过胃药。"

我一时激动万分,真他妈的险些没有流出眼泪。胃痛在食堂吃了几天猫食般的病号饭,远远比不上这包饼干来得令我感动。

此后,我们接触更多了。每次见面,她都变魔术似地掏出一小盒蜜饯、半袋鱼皮花生什么的给我。

她是**,从不会缺钱花,所以我也就心安理得,来者不拒。不过,我也偶尔拿点《第二次握手》等之类手抄本给她,可她借去后从来不还。

一天,宫月巡诊来到我们营房时,我问起她借走的那本手抄本。你猜她怎么说?她就把漂亮的眼睛瞪圆。

(o_o),"怎么嘞,你不想进步吗?烧了。"

完全摆出一副老兵的神态。

第5节 终于有机会走出围墙

终于轮到了我下山的日子。

那天是周末,我醒的特别早。上山憋了大半年,终于有机会走出围墙,到山下的小镇里转一转,当然激动不已。

我将那套军服头天晚上用开水杯熨烫的笔挺笔挺,换了双崭新的解放鞋。

匆匆吃过早饭,我来到的围墙大门口,等候着下山采购的汽车。

朝霞洒满了晚秋的山顶,远处片片红叶,似朵朵彩云,几团还未散尽的云朵,荡漾在山谷,是那样的悠闲自在。

"哔哔、哔哔!"两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像两声响屁,招呼着我赶紧上车。

我急忙跑到车厢后方,抓起车厢后门,一个鲤鱼翻身,跃进车内,险些跌倒。

"别着急,小心点!"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车厢里响起。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宫月。

"白鸽,怎么你今天也下山?"

"难道我就不能下山?"

(-_^),宫月朝我扮了个鬼脸,随即为我挪开了个座位。

"你就坐这!"好像是道命令。

我被一股强大的磁场吸引,身不由己地一屁股贴在宫月身旁。

原本一位紧靠着宫月身旁揩油的小白脸,如同一只藏獒,忠诚地护卫着它的主人。见我的到来,凶狠狠地朝着我射来一道目光。

"老乡,这是你第几次下山?"

"还第几次呢?能够轮到我就不错了。"

宫月用手理了下我肩上的军用挎包带,用欣赏的眼光反复打量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件艺术品。

"怎么呢,准备下山相亲去呀?打扮成这样亮?"

(*^_^*),我一时感到自己那双穿着新鞋的脚没地方藏,双手不时地抹着裤腿上那两条昨晚被熨烫的笔挺笔挺的裤缝。

"哈哈!头一次下山都是这样的,记得我第一次下山,激动地我整个晚上都失眠。"宫月那精灵真聪明,可能发现了我的拘谨,笑着安慰道。

汽车在山路上真他妈的像跳迪斯科般颠簸摇晃了一个来小时,终于驶进了一座小镇。

"听好了,汽车准十一点返回,大家必须在十一点前来到这里等候。否则,晚了自己走回山头!"驾驶员来到车后,以盛气临人的口吻宣布。

他妈的像汽车是他家的!

"草泥马!一个车夫架子还那么大。"我心里暗暗骂道。

车上十来个士兵,随即如同下水饺般一个个滑到车下。

我与宫月最后下车,考虑到她是一位女兵,我应该彰显一下男士的风度。在女孩子面前应该表现一下,我当时的确这么想。

"小心点,白鸽。"说罢,我拉住宫月的右手,准备搀扶着她跳下车厢。

"白鸽,跳下来,我接着你。"我朝车下一看,那小白脸正张开着双臂,向着宫月献殷勤。

"谢谢!"

宫月没有理睬小白脸,回头给我报以一个微笑,。

^_^ 。。。

她将那只细腻、润滑的粉手将手伸给了我,我当时真有点舍不得放开!

第6节 混球小白脸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高厝小镇,一条铺满青石板的街道,将人引向遥远的年代。

街道两旁的房屋,斑驳的墙壁上"大海航行靠舵手 干革命靠**思想","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等标语口号尽管被时光洗刷,仍依稀可见。

我们一行十来人,前后拥簇着宫月,挤进街道的人流中。

那浑球小白脸,一路上不停地向着宫月献媚,又是买冰棒,又是买汽水递给她。我真想上前给他一拳。

宫月似乎厌倦了这些,但仍来者不拒。

你看得出来,我理所当然感到有些失落,毕竟我口袋里没有那么多钱。于是,便放慢脚步,独自落在后面。

宫月接过小白脸的那瓶汽水,回头看了看我,"老乡,我口不渴,接着,给你。"说着,将手中的那瓶汽水朝我一扔。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汽水瓶"啪"地一声,掉在青石板上,汽水溅得我一裤脚。

"对不起,白鸽,没接住,可惜了。"

(._.)。。。。。。

我虽嘴上那么说,心里比喝了那瓶汽水更有滋味。我偷偷看了一眼那混球小白脸,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在小镇上逛了一段时间,不知是想摆脱那小白脸的过于热亲,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宫月突然提出,要我陪她去一家供销社看看。

供销社里,有南货北货、五金食杂、农药化肥等,虽品种单一,但还算比较齐全。

我随宫月来到一组柜台前。

宫月看着柜台上一匹匹各色花布,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老乡,你说我穿这样的衣服好看吗?"宫月扯起一段花布,问。

我敷衍地点了下脑袋。

"唉,好看。"

"那这块布料做衣服呢?"

"也好看。"

宫月又走到另一边,指着柜台里面的一款围巾。

"你觉得我戴上这个围巾如何?"

"很不错!"我头也没抬,说着。

"你呀!看你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说着,她轻轻拧了一下我的胳膊。

"我是认为都好看。不过,最好看的还是我们军装。"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单调乏味。不像我们女孩子,生活丰富多彩。"

"这条围巾的确好看,来,我买一条送给你。"我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摸了一摸那饥饿干瘪的钱包,每月六元的士兵津贴,始终无法将它填饱。

"这围巾多少钱,我买一条。"我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包,朝着商店里的售货员喊道,充满了绅士的风度。

宫月一把夺下我的钱包,两只美丽的大眼朝我一瞪,(◎_◎)。

"你想让我犯错误哇?我们当兵的何时敢围这样的围巾?"

第7节 艺术照

在供销社足足磨蹭了半个小时。

最终,宫月终于下定了决心,选购一枚精巧的塑料发夹。同时,她还为我买了一支英雄牌钢笔,说是我整日爱写东西,该换一支好一点的钢笔。

我趁着宫月没注意,买下那条红色的围巾,悄悄塞进了她肩上的军包。我可要告诉你,我送她那条围巾绝没有别的不可告人勾当,仅仅是为了感谢她送给我的那只钢笔。

走出供销社,我提出要到照相馆照张彩照寄回家,以便光宗耀祖一番。

宫月立马表示赞同。"走,我也想照张彩照寄给我爷爷与老爸。"

"怎么?就不寄给你妈了?"

宫月低拉着脑袋,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根本对母亲没有多大的印象了,自小她就离开了我。"

看到宫月一脸的忧伤,我不好继续追问,便拉着她的手走进一家照相馆。

照像馆工作人员正在看报。

喊了几声,那混球才勉强抬起脑袋,仍耷拉着眼皮。"你们俩是订婚照还是结婚照?"

我尴尬地瞪了那人一眼。"瞎扯什么,我们是来拍个人照。"

"那好。给你们拍个艺术照吧!"说罢,工作人员领着我们走进厅后的一间摄影室。

我环顾四周,几幅巨大的油彩画靠墙而立,一副是**城楼,一副是几面红旗下一艘乘风破浪的船只,另几幅也都是些红通通的背景图画。

"宫月,拍个艺术照吧,做个纪念。"说罢,我指着那幅**的油画,"就用它做背景。"

"你手里应该拿个什么东西?否则太单调了。"宫月一旁提醒到。

"你们两个合影还是一个人独自照?"工作人员盯着我与宫月。

宫月只是含笑地从一堆道具中,选出一杆木制冲锋枪。

"我看这个道具不错,我爱北京**。"

"我们分开各照各自的。"我说。

我走到摄影灯前,宫月一会儿上前为我理了理头发,一回又帮我扯了扯衣领,那亲热的劲头如果你当时在场,一定会妒忌地疯狂。

"我看你呀,连衣服都不会洗。"宫月悄声对着我的耳旁说道。

"谁说我不会洗衣服?政委说过,我们当兵的,除了不会生小孩,其它一切都会。"

"那你的衣领干嘛那么脏?"

(*^_^*),羞地我一时满脸通红。

"当兵的还管它那么多。山头上都是和尚,穿的再整洁也没用,给谁看?"

"给我看那。"(o_o),宫月风趣地朝我颁了个鬼脸。

"山头上就你一个女兵,一百多号男士围着你,看多了,你也会审美疲劳的。"

艺术照拍完后,我反复提醒工作人员,必需在艺术照上加上宫月提议的那句话,"我爱北京**。"

轮到宫月拍照了,她选了一幅背景是现代京剧《袭击白虎团》,英雄严伟才身披伪装网,脚蹬红缨鞋,踩着松发地雷引吭高歌的剧照。我当时心里想,如果是我踩上了那枚松发地雷,不知能否花那么长的时间,唱出那么伟大感人的豪言壮语。当然,我也不会去当叛徒王连举、蒲志高什么的,因为我毕竟知道一个人活着必需有尊严。

我急忙将手中的冲锋枪递给她,接着,"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宫月推开冲锋枪,"不,我就拿一束花吧。"

说罢,让工作人员递给她一束花。

"照相馆里没有花,这里有**著作。"说罢,工作人员递过来一本红宝书。

"老乡,帮我看看,我的头发乱了没有?"

"没有。"

"红宝书摆在哪里好?"

"都一样。"

"照全身还是半身?"

"都可以。"

"我知道你就会这样说。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好。"

拍完照后,宫月提议我们将照片都多冲洗几张,相互交换作个纪念。我爽快地答应了。

一上午时间如同古人所描绘的白驹过隙,真他妈的太快了!

午饭前,我们又被关进了围墙。

第8节 宫月出事了

晚饭后时间显得特别长。

一股斜阳,将惨淡的余晖散落在路旁的树梢上,带着几分忧伤。

上午,我又幸运地抢到了金门国民党空飘过来一袋巧克力,舍不得吃,想起了宫月。

你也许没听说过八二三炮击金门的那事儿,如今能够聊起那件事情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见马克思去了,我也是听我们老连长说的。你如果对八二三炮击金门感兴趣的话,直接在百度里面搜索,我就不在此浪费笔墨。

八二三炮击金门后,两岸炮击打打停停,像孩子们"过家家"。后来双方打累了,换上了空飘与海漂,金门那边源源不断给大陆同胞送来肥皂、牙膏、饼干、巧克力等。为了让台湾同胞分享大陆人民的美好生活,意识到他们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人民肋紧腰带,将贵州茅台酒、山西老陈醋、金华火腿肠等祖国大陆名特产品,一股脑地空飘海漂到金门对岸。

几天没见着宫月,心里痒痒的。

我装着散步,来到卫生队门前,正好在那儿见到宫月。

她一手扶马尾松,额头贴在手背上,另一只手掌不停拍打着粗糙的树杆。我以为她在偷练铁沙掌,欣赏地看了十几掌。

觉得不对劲,我连叫几声"白鸽,白鸽"仍没反应。

我走上前,这才看出她在抽泣,两边肩胛一拱一拱地抽搐着。

我脑子一轰,难道是她的爷爷上了"四人帮"的贼船?问了几遍,她不吭声,仍按频率拱她的肩胛。

我看她噎得难受,不觉眼眶有点发润,便走开了。

恰巧遇到卫生队卫生员小夏。便向他问起白鸽,他见四下无人,便闪烁其辞说:"侦察连小白脸拉痢疾住卫生队。昨晚,他去白鸽宿舍扯西皮,吹过熄灯号政委查铺给撞见了。今天上午政委批评了卫生队长管理工作不严,下午队长召集医务人员和病号开大会,批评有些医务人员和病号拉拉扯扯,吹了熄灯号还在粘糊。并说,这是十分危险的动机和苗头。"

小夏还说会后小白脸就被通知出院了。

他的一番话,镇得我嘴巴直抽疯,((((

第9节 采访王政委

不知是因为我在报上发表过几篇短文,还是因为帮助政治处姚干事抄了本小说《第二次握手》,我被他借调到机关搞新闻工作。

这一天,上级让我整理一份王政委"保持艰苦奋斗本色"的先进材料,我去找他采访。

这天是周末,我匆匆吃过早餐,前往王政委的宿舍。

朝霞将山顶的松林涂上一层金粉。

一对松鼠完全目中无人,在路旁一棵高大的松树枝上跳来跳去,打情骂俏。我妒忌地拾起路边一块石子,朝向它们扔去,吓得它们落荒而逃。

刚接近政委家门口,一阵粗大的女人嗓门就攉住了我。

"宫月,别介意,你们政委这个人就是这样。其实,他很关心你的,把你当着他自己的女儿一样培养。"说话的是一位恐龙,矮胖矮胖的身躯,似乎艰难地承受着胸前两个巨大坍塌的**。你可不知道,就是那对巨大的**,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乳液,为政委喂养出了五个千金。

宫月低着脑袋,朝着政委爱人连点几下,边走边退出政委的小院子,险些与我撞个满怀。

"宫月,是你。"我朝着她打声招呼。

宫月头也不回抬,"嗯"的一声,匆匆一路小跑似离开。

"找谁?"中年妇女见我便问,眼光像是在审视一个逃犯。

"我找王政委。"

"驴蛋,又一个人找你来了。"

驴蛋可能是政委的小名,他的官名是王解放,我想那官名一定是与那个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年代有关,就像我的曾用名阿呆、张文革,张卫东一样。

我朝政委的爱人点头表示谢意。

"让他进来。"屋里传出政委的声音。

"你进去吧,政委在家。我要去菜地里看看。"说罢,政委爱人扛起一把锄头,走出院子。

走进政委屋里,一股浓烈的汗烟卷味冲鼻。

王政委双脚盘坐在大厅饭桌旁的藤椅上,活像一尊菩萨。

"哈哈!小张。是你,找我有啥事?"

"政委,平日里您都比较忙,怕抽不出时间,所以趁今天是周末,来找您采访一下。"

"哈哈,对我来说,这玩意没有什么节假日与周末。"王政委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经济牌烟点着,送到嘴边。

"这不,刚才卫生队的宫月这玩意还来找我,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

"你坐下,不必那么拘束。"王政委发现我一直呆呆地站着他的面前,指着饭桌对面的藤椅。

"我告诉小宫,我所做的一切,这玩意完全是为她好。我们是革命军人,这玩意就应该有军队纪律的约束。一个女人,这玩意晚上让一个男子汉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你说,这玩意那是在干嘛?"

我一时语塞,匆忙地点了几下脑袋。"难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

尽管我表面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内心急剧渴望弄清那晚的"小白脸事件"。换成是你,想必也一定会像我那样迫切希望能得到答案。

"那天晚上,这玩意九点多钟了,我查岗走进宫月的宿舍,这玩意发现她正与一名战士坐在那里聊天。你看这玩意,如果我没有及时出面制止,这玩意谁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来。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我怎么能对得起我的老首长。前些年,我们山上这玩意不正是一位战士与当地渔民女孩谈恋爱,这玩意最后闹出人命来。大男大女凑在一块,这玩意儿是很容易出事的。"

政委可能发现我脸部肌肉的几何图形发生了扭曲,便转个话题,朝着我:

"对了,你想找我这玩意了解些什么?"

"哦,政委,是这样的。前几天,姚干事让我来整理一篇关于您保持我党我军艰苦奋斗光荣本色的材料,所以,来采访您了。"

王政委听罢,将双盘腿向大腿内侧收紧了一下,深吸了口烟卷,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他说话用"这玩意"可真多,几乎是用来作万能代词。我不得不用心剔除"这玩意"。

政委六四年入伍,初小文化。当战士九年,先后任过炊事员、理发员、饲养员等"八大员"。

那还是王政委在任饲养员期间,一场暴雨带来一场巨大的泥石流,泥石流将猪圈饲料间的一角冲垮,当时正在饲料间调配饲料的政委,发现工作台上一尊伟大领袖**的石膏像被卷入泥石流中,为了抢救**的雕像,政委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奋不顾身冲进泥石流。当人们从泥石流里将奄奄一息的他挖出来时,怀中仍紧紧抱着那尊**石膏像。

就这样,你知道的,他理所当然红了起来,红得发紫!到处宣讲事迹。

上级终于将他从猪圈提拔到了炊事班长的位置。当班长后,他带领全班活学活用**著作,全班战士人人会背《老三篇》,会背毛选"三论"。说"三论"你可能搞不清楚,也就是《实践论》、《矛盾论》和《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这“三论”,不仅是**思想的哲学基础,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宇宙真理。炊事班当年理所当然被评为活学活用**著作先进集体。

提干后,他又抵制了各方面的诱惑,和农村童养媳妻子言归于好。

说到这里,我自愧不如她。我的那个娃娃亲有财他妹,就在入伍的当年解除了与她的婚约。害得有财接连几封来信,将我骂的狗血淋头,硬说我是现代陈世美。

王政委生活上向低处看,工作上向高处看。职务一升再升,但地位变了他的作风始终没变。那年头还不兴计划生育,高产的妻子八年内,产下五胎。为了养活一家子,全家就靠着他每月百来元的工资津贴。

家中虽一贫如洗,但丝毫没有影响他革命工作的热情。他还总结出一套勤俭持家的经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_?`),听得我一直鼻子发酸,两眼发愣。

临走前,政委意深情长地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小张呀,你这玩意是个高中生,很有文化。这玩意是棵好苗子,将来部队这玩意很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优秀人才。"

随后,他又提起宫月:"听说你和宫月这玩意是老乡?劝她千万别背上包袱。当然,我也希望你能顶住一切诱惑,这玩意特别是女人。女人哪,这玩意就是......"王政委嘎然而止,摇了摇头。

望着王政委布满血丝的眼圈,与那被生活压弯了的背脊,环视他那女人国一贫如洗的家状,我理解了"女人这玩意就是"的涵义。

离开政委院子,我他妈的像是被灌了一大碗**药,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宿舍。

第10节 园中园诞生了

山上又运来许多条石。

开始大家以为建营房,再不住老君炉般的工事了。高兴之余才知道又要搞子围墙。这次专给宫月宿舍围。

为确保效果,这个子围墙围得又高又小,前后紧贴门窗。出口拱了道月形门,门口一溜石阶。看上去既有山寨雄风又有园林韵致,令人兴味盎然。

完工那天,政委找来姚干事,要他在拱门牌匾上题几个字。姚干事文革前地方大学生,几年前学军留在部队。因他专事耍笔杆而且有少年谢顶的趋势,大家叫他"姚文元"。

对此称谓他喜不胜喜,听说有时还故意对着镜子拔掉天顶的稀发。

开始,他半玩笑半戏谑地从红楼梦大观园中搬出一串名称:蘅芜苑、怡红院、潇湘馆。

政委不懂这名字的含义。

(ovo),两眼一瞪,眉头一皱。

"知识分子这玩意毛病特多,正正规规地想。"

他这才正规起来,从子母弹想到母子墙,说:"题 ' 子墙巾帼 ' 吧"。

m(._.)m,政委琢磨了半天,还是不明巾帼的含义,于是眉头一皱,"你这玩意别在我大老粗面前抖文了,什么京都京国的。"

姚干事一个机灵,想到了一个极妙的,一拍脑门:"有了!题 ' 园中园 ' 吧。"@(?●?)@。

政委想了想,**语录写不下,题"园中国"算是合情合理合境。

"嗯,这玩意儿还过得去。"

旁边大家又接着起哄,说光有横批没有条幅还是单调。于是又纷纷献词:女兵重地,男士免入。母墙藏蛟龙,子院栖伏凤。

不一而足,把政委气得发颠。

园中园诞生后,宫月象被动物园的熊猫宝宝看顾了起来,渐渐地那里成了神秘的世界。从山顶望下去,透过围墙铁门的栏栅,只见一张用病号床单改做的门帘,偶尔有风的浪迹,抛出一个令人垂首的想象。

宫月自"出事"后,整日待在宫内极少出来。

想到"近墨者黑",为了划清界限,我也没敢去找她。

第11节 我兴高采烈地住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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