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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风云录》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后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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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三年多,太府寺逐渐形成了规模庞大的商队,内地的糖、酒、盐巴、茶叶等物销往百废待兴的燕云十六州,往来的账目庞杂,一时半会的不容易理清爽。品书网 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 :阅读最新章节

太府寺是皇帝还做太子的时候完善起来的,卷宗很齐备。

青钰查账不得要领,记在明面的帐都是平的,有这么多账目,他总不能一笔一笔的重新算过吧,要想为姨母辨明冤屈不容易。

凉月跑过来抱着哥哥的腿,“哥哥父皇呢,凉月想父皇了。”

青钰只好哄她,“父皇过两天来接你了。”

“父皇不来接凉月,哥哥抱抱凉月。”

周蕴悠闲的坐在凤仪宫,“你儿子有苦头吃了。”

玉沁嗔他一眼,“有你这样当爹的吗?青儿刚多大了,你让他带着凉月。”

“我七岁带着谨哥儿,青儿都多大了。”

周蕴振振有词,一边抓回往玉沁身爬的小柳湾,“等你肚子里头的这个生了,明州港口那边的船队也该回来了,传信的人说这回到了阿拉伯,才到了阿拉伯不敢往前走了,带回几个颇璃杯满足了,琉璃厂那边十来年也没进展,做的杯子还是易淬,想要大块的更做不出来,高温那一关过不了,这是他们献来的琉璃钗子,你玩个新鲜吧。”

周蕴拿回来的蜻蜓眼、琉璃壁、琉璃杯不知道有多少了,他瞧着都不满意,冯天意挨了骂回去骂手下人,皇帝不肯要仿玉的琉璃,工匠只好试着来,这一套琉璃钗子簪环制作及其精美,依玉沁看这是极好的了。

玉沁笑道,“这琉璃钗还不够好?一边说什么国库空虚,一边往琉璃厂扔银子,这都十来年了。琉璃杯、蜻蜓眼也造出来不少,你瞧着还不喜欢,你这人真难伺候,也冯天意那个小人肯顺着你胡闹。”

玉沁挨近了笑道。“你省省心吧,那些大臣又该有话说了。”

“他们说什么朕又不肯听了。”周蕴伸手揽住她笑道,“你放心朕有分寸的,不会留下不纳谏的名声。”

玉沁也不往下说,摆弄着几样琉璃挂件。“这几个蜻蜓眼赏给青儿吧,还有你该把凉月接回来了,儿子在外面养着,女儿也想放养不成。”

周蕴又去那个小院落。

青钰喜出望外,凉月扑过来哭了,“父皇不要凉月了。”

周蕴笑呵呵的抱了凉月,看着青钰问道,“那些帐都查明白了吗。”

“账目实在庞杂,不要说儿子一个人,算一百个人。也得清理好几个月呢,儿子清理出了总账,都城这边的银钱出入与那边回来的货物大致相符,货物往来还有损耗,牛羊还会死的,姨母还接济老百姓了。”

青钰声音都低了几分,说话有些没有底气。

“朝廷拿不出更多的赈灾银子,右藏库的存银耗费巨大,调拨的三十万两银子还是在江南富庶之地强制征收的,民间怨声载道。说朝廷好大喜功的也有,十六州在辽国手里一百多年了,若不好生安抚了容易激起了民变。”

周蕴淡淡的笑了,“朝廷调拨的三十万两银子好做什么呢。分到人手没了,父皇这才派太府寺往来两边做交易,为的是以商养战,士大夫只看到太府寺的商队往来获利,还说什么与民争利,他们哪里知道所有的盈利都资助百姓了。”

“原来是这样啊。以商养战,怪不得商队三年间不仅没获利还略有亏空。”

青钰眼睛都亮了几分,“不过父皇,把这件事说明白了不行了,往来都有账目可查,说明白了没有人冤枉姨母了?”

“谁让你姨母是个女人了,母鸡司晨是一宗罪。”周蕴揉揉青钰的脑袋,“你姨母为太府寺办事,太府寺由太子负责,她有冤屈只能找太子说道去,父皇帮不了她。”

周蕴似笑非笑的看着青钰。

“可是、可是,儿子是方菂啊,儿子又没管过太府寺。”

“你当然还是方菂,方菂不是协助太子办案吗?”

周蕴伸手敲敲青钰的额头,“有人冤枉了盛华夫人,太子身为判事还在无动于衷,与情与礼都说不通吧。”

青钰紧抿了嘴巴,他该怎么做呢。

父皇带着凉月走了,青钰一头扎进书房,父皇给他出了个难题。

他只是方菂,说的话有谁会听了,算他是太子也不行,连爹爹也叫他们难为过,皇爷爷说过那些大臣可恶,青钰想皇爷爷了,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小印,凝眉思索着。

周蕴收到太子的书。

幽蓟险要之地自古为原屏障,陷入胡虏之手百余年,遗民长淮望断,关塞荒草凄凄,原沃土成毡乡,曹御史六品微末小官,平生足迹未至塞北,也敢妄议塞北之事,太府寺为天下理财以商养战,安抚战后饥民,盛华夫人收养孤儿,赠衣施药功在千秋,往来账目都有稽考。

千余字的奏章,加盖了太子玺印。

周蕴看过之后下发朝堂,很快引起了波澜,太子消失六七年终于出现了,笔稍显稚嫩,正因为如此,这才是太子亲笔所书的奏章。

大臣看到希望,纷纷询问太子,皇帝笑而不答。

“授命于天”的玺印终于频频出现了,太子的身影活跃起来。

明州港远航的船队回来了,皇帝命太子前去主持市舶司,太子恢复周青钰的名字,尊方子颀为尚父,李鸣唯培养的五百有余的孤儿充作太子扈从。

同月,皇二子出生,名青瓷。

转眼间又是五年,周蕴御驾亲征痛打二道贩子邦泥定国,命太子监国。

大臣拼命苦谏皇帝一意孤行。

邦泥定国截断了大夏与西域的通商要道,截断西域诸部向大夏的入贡,还禁止西域诸部向原卖马,春风不度玉门关,大夏可知道玉门关在哪里?

周蕴一意的穷兵黩武,三路人马齐头并进,赵弘毅、方茞诸多名将跟随,三个月攻破了夏、绥、等地,夺回凉州城,李姓党项政权灰飞烟灭,末帝出城归降,从此永不称王。

周蕴留守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不肯回去了,兴庆府成为西都日渐繁华起来,边境与金不时的发生摩擦,此时西辽国力暗弱,为金国所灭,不过丢失了幽蓟险要之地,失去了党项这个好帮手,他们想要饮马黄河难加难了。

又过了两年,周蕴自称太皇,传位太子周青钰。

青钰接到诏书痛哭,他的爹太任性了,好好的皇帝,说不当不当了,青钰还以太子的身份监国不肯继位,苦劝父皇收回成命,大夏历史三个多月没有皇帝,都城留守的大臣接到皇的诏命,没奈何只能苦劝太子登基。

太子性情温和,那个好大喜功的皇好说话多了。

皇太后也劝太子登基,皇太后不过三十六岁,过完节要去西都陪伴皇,太皇太后留下来照管长公主凉月、柳湾。

周蕴实在不是个好父亲,两个女儿他都不肯管着了,二皇子周青瓷也留给长子教养。

周青钰痛哭,父皇都是为了他才退位的,想起父皇当初说过的话,父皇送他到江南可谓用心良苦,都是他不好,一心想要回来,父皇是为了他避让出去。

周青钰守着原的锦绣江山,西都政令皆出自太皇。

周蕴放下帝位,不是为了逃避责任,皇帝的身份束缚太多,他有更多想要做的事,派出重兵守卫黑水城,掐断了北方蛮族入侵原的通道,力吉里寨也派重兵把守,打开了西域的门户,阿拉伯的商人能过来了,原的商队也能出去了,青盐销往内地,牛羊销往内地,丝绸、瓷器、糖酒通过太府寺的商队源源不断的输出,民间的商队空前繁荣。

大夏财政好转,封桩库存入的各种杂税收入不下五十万,库府丰盈,夏国剑锋锐无,神臂弓、旋风炮、劲弩、冷锻铠甲、看远镜让武将艳羡。

其间少不了盛华夫人活跃的身影,盛华夫人的美名传遍银川,传遍漠北。

李玉谭年过四旬,岁月是把一把杀猪刀,她这个年纪美不起来了,穿了一件绣了全枝花的黑紫色团衫,下摆及膝,露出了里面的秋香色裤子,腰间挂了一把弯刀,脚下是便于渋草的长筒靴,玉潭站在毡房前往远处眺望,周围的毡房住着她的侍女护卫。

远远的过来一支人马,为首的男子骑着一匹大黑马,看着能有三十几许年纪,长身玉立,身材颀长,身穿墨色的短衣短裤,胡子修剪得极短,脸颇有风霜之色,这男子看着玉潭笑了,“盛华夫人,小的今晚要暂住在此,还望夫人收留。”

玉潭白了他一眼,“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作吧,这回又是哪?”

“这回啊,是找那几个老乡喝酒去,我姐夫呢。”

方子意出来笑道,“慎哥儿啊,你还欠我们太府寺四千斤雪糖,该想着还银子了。”

“你们找太皇要去,那老小子最会打赖了,他要是不肯给你们找他儿子要去。”

凉月从毡房里跑出来笑道,“爹爹我来了,小鸣沙也来了。”

小鸣沙是周隽的小名,皇太子才四岁不到,被父皇派到边陲服侍太皇了,周蕴想躲清闲门都没有,教养太子的重任落在他的肩。(未完待续。)

ps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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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周姨娘进府

安国公府春晖堂里暖意融融,香炉里青烟渺渺,秦嬷嬷陪坐在小杌子上,和老夫人闲话家常,旁边小丫鬟拿着一个美人拳轻轻槌着。

“奴婢是二月十一日启程的,先过来请老夫人示下,周姨娘带着哥儿走水路进京,由郭新成家的打点上下,随后几天也就到了,哥儿如今也有三岁了,长得像极了侯爷,老奴留神瞅着,哥儿竟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孩子,周姨娘片刻都带在身边,老奴想按着咱府里的规矩,哥儿是要有单独的院子的,只怕到时候周姨娘舍不得哥儿,哥儿又年纪小,依恋生母也是有的。”

老夫人倚在榻上,沉思了一会儿,“虽说是个庶子,我们府里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小哥儿,也不好委屈他了,碧华轩就留给哥儿住吧,我这里的一个二等的丫头腊梅也送给他,帮着照料衣食起居,想那周姨娘不懂府里的规矩,也要好生管教。”老夫人又看着二夫人齐氏笑道“人既然来了,小丫头子也该选选了,大衣裳也该做几件。”

齐氏连忙站起来答yīng

,“粗使的丫鬟已经选好了,西跨院也让人收拾出来了,媳妇准bèi

了几匹绸缎,只等周妹妹来了,好量身量,四时八节的衣服做几件,只是哥儿年纪小,身边要有得力的人,还得母亲操心。”

老夫人点头笑道,“你素来稳妥,我极放心的。”

齐氏陪笑道,“媳妇就怕有不细致的地方,让周妹妹委屈,她生养了哥儿,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媳妇还要好好谢谢她呢。”

秦嬷嬷忙说,“夫人说哪里话,周姨娘功劳再大,也高不过夫人”又笑着说了一些沿途的见闻,陪老夫人解闷,直到老夫人有些乏了,秦嬷嬷方告辞出去。

看来老夫人对这个孙子挺看重的,还亲自吩咐了地方。

秦嬷嬷一路沉思,刚拐过一道回廊,就见那边二小姐玉潭袅袅婷婷的走过来了,玉潭看见秦嬷嬷就站住问好。“嬷嬷路上辛苦了,想来弟弟也快来了吧?”

秦嬷嬷笑道,“也就这几天就到了,才刚老夫人吩咐,叫把碧华轩收拾出来,给哥儿留着,那一处景致极好,哥儿想必是喜欢的。”

二小姐有些微的愣神,然而她很快就笑了,“祖母到底心疼弟弟,父亲就这点儿骨血,弟弟是我们家的心肝宝贝呢,也不知弟弟喜欢什么,我这做姐姐的还要准bèi

礼物呢。”

“哥儿现在还小,二小姐有这份心就是好的。”秦嬷嬷又对翠墨说道“虽说不过五月天,大中午日头还是很毒的,你还是陪着小姐在花阴下走,你是小姐身边的,事事都要精心。”

翠墨连忙答yīng

着,秦嬷嬷又笑着说了几句,和二小姐告辞,往自己家走去。

她亲家早在家里等她了,“你个老货,走了这许多日子,刚回来又回了这么半天的事,我等你都等急了。”

秦嬷嬷笑骂她道,“我又没让你等着,是你着急,心里再搁不住一点事。”

她亲家也笑了,“眼下大好的机会,亲家想想办法,还是让我那丫头伺候小少爷吧,她也六岁了,也该进去当差了。”

秦嬷嬷沉吟着,“要我看这差事不大好呢。”

她亲家不由得问道,“这话儿是怎么说呢?府里只有这一个少爷,还不得千娇万宠的。”

“你不知dào

。”秦嬷嬷压低嗓音,“那一个不是善茬,心里有成算,夫人原想着只先接小少爷回来,要搁一般的女人早急得哭了,那一个也不多说,只说小少爷病了,要慢慢养着,就把我们撂在那,她那边写了信求候爷,候爷就特意又派了郭新成两口子过去打点,这不,人家周姨娘就过来了。还没和夫人照面,眉眼官司就打起来了,将来还不知怎么样呢。”

她亲家出了一回神,估摸着说“照你这么说,周姨娘有儿子傍身,又是候爷心尖上的,那将来还了得?我家丫头送去伺候小少爷,怎么不是好差事了?”

秦嬷嬷一撇嘴,“你也动点脑子!也不想想夫人那肯善罢甘休呢,以前候爷在外地任职,成年累月的不回来,夫人还不是生了二小姐五小姐?现在候爷调职回京里,夫人还算年轻,焉知她不会再生养了?要是有了嫡子,那小少爷算个什么呢,在他那儿将来也顶多当个通房丫头,还比小少爷大许多,哪里是好结果了?要我说,最好的地方莫过于五小姐那儿里,五小姐和你家孙女差不多大,将来陪小姐嫁出去,当个管事的奶奶,那有多好呢。”

一番话说得她亲家喜不自禁,“我的姐姐,亏你点醒我,我怎么没想到呢,小姐是娇客,咱府里五小姐再受不着委屈,就是跟着小姐出嫁了,好处也多着呢。”

两个婆子又低声嘀咕了许久,秦立家的进来说,“娘,小厨房的姜嫂子找您呢。”又笑着对她母亲说“我和您老人家说了,小少爷那里不是个好地方,偏您不信,非得我婆婆掰开了揉碎了和您说。”说的她母亲也笑了。

秦嬷嬷亲自迎出来,见了姜嫂子好一番亲热,听姜嫂子求她把女儿安排给小少爷,秦嬷嬷故yì

为难,拉了姜嫂子的手,“这事是夫人做主,我说不上什么话,我试试吧,豁出我这张老脸,在夫人跟前求个体面,有了这么个好地方还不得紧着咱们家的孩子。”

姜嫂子千恩万谢,又有一番话说。又有许多婆子们过来,都是家里有小女孩子的,秦嬷嬷有和颜悦色的,也有不想搭理的,只说要看孩子好不好,这事儿夫人说的算呢,一时又收了许多东西,忙了半天,秦嬷嬷也就闭门谢客了,她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比谁都有体面。

第二天,各处送来了十几个小丫头,都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好奇的东张西望,秦嬷嬷打量半晌,私心里先取中几个,她对这些孩子说,“一会儿你们跟着我去见夫人,多听少说话,夫人选中了谁,就是谁造化了,也给你们老子娘争光,家里也省了嚼用,多好的差事呢。”说的孩子们跃跃欲试,都盼着选中自己。

秦嬷嬷亲自带着这些孩子来到夫人的院子,迎头碰到姨娘张氏,张姨娘笑道,“秦姐姐这些日子真忙,等过了这阵子,我请秦姐姐吃酒。”

“少不得叨扰你一顿酒呢。”秦嬷嬷也笑了,“夫人忙什么呢?”“交代了针线上的人,给各位小姐做衣服呢,这会儿也该歇着了。”

早有小丫头进去通报了,彩蝶迎出来,“秦嬷嬷您老人家可算来了,我们夫人等您半天了。”

秦嬷嬷就笑着说,“这些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少不得有一番言语的,这不唠叨几句就来的晚了,让夫人久等了。”一边说一边就进去了。

夫人齐氏穿着家常的衣服,头上只插着几根珠翠,正坐在那看账本子呢,看她进来了,连忙让座,秦嬷嬷侧身坐了,笑着说,“一共十五个小丫头,都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夫人给小少爷挑几个,选上了都是她们的造化呢。”

齐氏便不说话,只是打量着这些小丫头,半晌皱眉道,“都太小了,一团孩子气,哪里能伺候人呢。”

秦嬷嬷陪笑道“老夫人的意思,找几个小点的也能陪着小少爷玩耍,横竖衣食起居有大丫头照顾呢,又有那些有经验的老嬷嬷照顾着,原也不要这些孩子做什么事。她们跟着姐姐们学着,慢慢也会伺候了。”

齐氏点头,“原是老夫人想的周到,既然是陪小少爷玩耍的,那就选年小的,性格温柔点的好了,秦嬷嬷觉得那个孩子好呢?”

秦嬷嬷笑着说,“这些孩子各有各的好,只是陪着小少爷玩,太淘气的也不行,不如让她们散开了,再暗中挑几个吧,五小姐身边也趁势选几个?”

齐氏就说,“到底是婆母身边的老人,秦嬷嬷想的就是周到。”又吩咐彩蝶“带这些孩子到院子里,拿些果子给她们。”

孩子们都欢喜了,不觉就玩开了,齐氏看那些孩子都在玩,只一个孩子,非常有眼力见,还帮着照顾别的小孩子呢,就问,“这个孩子是谁家的?”

“这孩子是我亲家的,陪小少爷玩耍,这孩子到不合适,她性子有些闷,不言不语的。”

“我看这孩子倒好,那就让她陪五小姐怎么样呢?你亲家也不知愿意不愿意。”

秦嬷嬷大喜,“这是夫人恩典,我亲家再没有不愿意的。”

齐氏就选了四个好kàn

一点的小丫头留给小少爷,又选了两个小丫头给五小姐,剩下的就让家去了。秦嬷嬷又是一番忙碌,这四个小丫头子太小,还得姐姐们照顾呢,按照府里的规矩,齐氏又选了几个粗使的大丫头,连同老夫人送过来的腊梅等一干大小丫鬟,一起送到碧华轩了,现在碧华轩里都布置好了,小丫头子也知dào

了以后要伺候小少爷,就等小少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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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周姨娘进府(下)

周姨娘的车马终于到了府门前,从侧面的小角门里悄无声息的进来,又换了靑布小轿,由大脚的婆子们抬着进了二门,周姨娘下了轿,有小丫鬟扶着到了夫人的上房,周姨娘牵了儿子的手款款迈步,就见夫人齐氏素淡装束,静静的坐在那儿,无形中散发出一种威严。

周姨娘连忙福了一礼,“芸凤拜见姐姐,给姐姐请安。”

齐氏端坐不动,只含笑说,“周妹妹快起来,你我姐妹,原不要这些虚礼的。”早有大丫鬟过来搀扶起周姨娘,周芸凤趁势站起,留神看了主母一眼,又拉了儿子拜见嫡母。

齐氏打量着这个孩子,看他不肯下跪,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她,也不由得笑了,“这就是哥儿了吧,倒是个好孩子,等老夫人见了,一定欢喜的很。”

又招呼身边坐着的那些侍妾,“各位妹妹也都认识一下吧,往后一起服侍候爷,为国公府开枝散叶。”

周姨娘忙留神打量这一屋子的姨娘,桃红柳绿,真是各有各的风情,她不由得心里一紧,脸上带了甜笑,“姐姐们万安。”大丫鬟彩蝶就给她引荐,这位是张姨娘,这位是李姨娘,这位是姚姨娘,一时莺莺燕燕,姐姐妹妹的亲亲热热说着话。

周姨娘心下品度,张姨娘年纪大了,看着比夫人都老,她没有什么的,李姨娘听说是三小姐的生母,好美貌的妇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姚姨娘妖娆妩媚,万姨娘万种风情,那个狠心短命的好大的艳福。

周姨娘又留神打量夫人齐氏,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妇人,也没怎么打扮,那通身的气质硬是把一屋子的女人都压下去了,怪不得那个冤家一提到他的夫人就一口一个“我那贤妻。”

齐氏就含笑问张姨娘“候爷的雅心斋收拾好了吧,侯爷早起还问呢,早晚收拾出来,候爷也好作画。”

张姨娘忙笑道,“是彩云和彩霞过去收拾的,想也快收拾好了。”

听齐氏说了话,姨娘们也止住了寒暄,各自入座,周姨娘也被丫鬟请在下手坐了,小哥儿紧挨着娘亲站着,好奇的看着屋里的人。

丫鬟上茶,又给哥儿端来了精美的小点心,周姨娘忙让小哥儿谢谢,只暗中捏捏他的小手。齐氏看这孩子也不肯吃点心,只把小手含在嘴里,想是他娘亲提醒了,小孩子又想起什么忙冲她作揖,只是肉乎乎的小身体,两只小胳膊短短的,越发的憨态可掬了,让人忍不住想要疼他,齐氏心中暗暗叹口气,这样的孩子,候爷见了还不得喜欢到骨子里去。

一时又说了几句闲话,说了几句路上的风景,周姨娘教养很好,齐氏不问不乱说话,那些姨娘们也不敢多说,都谨守着礼仪。齐氏又问了哥儿身边的使唤人,见只有一个刘嬷嬷,并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齐氏摇头“倒是委屈哥儿了,老夫人听说小哥儿来了,特意让人收拾了碧华轩,又选了几个小丫头子陪小哥儿玩耍,只是今天小哥儿刚来,还没拜见候爷呢,就先委屈小哥儿跟着姨娘挤挤吧,等过几日选个好日子,小哥儿也熟悉了,回了候爷哥儿再过去住。”

周姨娘心里先一咯噔,就听齐氏又说“现在将近中午,周妹妹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乏了,明日一早带你拜见老夫人,现在早些下去休息吧。”说完就端了茶。

那些姨娘们也都知趣告退,周姨娘忙站起来拉了儿子的小手,彩蝶过来笑着说,“姨娘的西跨院早收拾好了,姨娘移步过去看看,还有什么不如意的都跟奴婢说,奴婢禀了夫人好给姨娘添起来。”

周姨娘跟着去了西跨院,很精致的一个小院落,她带来的那些婆子丫鬟早在这里等她了,彩蝶又叫来两个丫鬟,“这是我们府里的,为的是姨娘初来,不熟悉府里的规矩,这两个丫鬟虽说粗笨了点,倒也知情识趣,姨娘哪里不明白问她们。”又对那两个丫鬟说“你们小心服侍着,别看姨娘和气,就生了懈怠的心思,夫人要是知dào

了饶不了你们的。”

又笑着向周姨娘告辞,彩蝶一路往回走,就见二小姐带了两个丫鬟正巧迎面过来,忙含笑站住了,“二小姐这是来看夫人?”

“是啊,我听说弟弟过来了,彩蝶姐姐,我弟弟现在哪里呢?”

彩蝶笑道“夫人让小少爷先跟着周姨娘,已经去了西跨院了,明日一早夫人会带着她们给老夫人请安的,二小姐那时候就能见着小少爷了。”

二小姐玉潭若有所思,母亲这分明是想要凉一凉周姨娘的意思,可为什么还让弟弟先跟着周姨娘?她也不多话,带着丫鬟们过去看母亲,上房里这时候很安静,那些姨娘们都走了,齐氏正在庭院里修剪花木。

这些花开的正好,齐氏细心的剪去多余的枝条,玉潭知dào

这是娘多年的习惯,她心里有事的时候愿意亲自照顾花木,软软的叫了一声娘,玉潭就把娘亲抱住了。

“怎么了你这孩子?”齐氏含笑拍了拍女儿的小脸蛋。

“娘,你有我也是一样的,我会给娘争一口气。”玉潭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会给娘争气的。”

看着懂事的女儿,齐氏在心里叹口气,“玉潭,我们女人家的命,不是想争气就能争的。”

“为什么不能争?周姨娘的儿子也得管娘亲叫母亲。”

看娘亲无奈的笑了,玉潭的小脸微微一红,好吧,她也知dào

她说错了话,娘亲没有儿子,在这个家里就没有靠山,娘亲每日这样辛苦操劳,父亲总会念着娘亲的好吧,和娘亲又腻了一会儿,五小姐玉沁也跑出来玩了,奶娘在后面跟着。

“娘亲,弟弟来了吗?我想找弟弟玩。”玉沁一看见齐氏就央求,祖母这几天嘴里不离了那个没见过面的乖孙,玉沁她还小,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玉潭用手指尖点点她的脑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呀,整天就想着憨玩。”

玉沁嘻嘻的笑了,拉着姐姐陪她玩,她只有四岁多,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儿,齐氏觉得心也要融化了,她幽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她的女儿再好,在侯爷眼里也抵不过人家一个儿子。

这边姐们俩说说笑笑的,又有管家的媳妇过来回事情了,却是要支取采办花草的费用,齐氏少不得要有一番吩咐,接下来又要忙着些别的事情了。

第三章 慎哥儿住进了碧华轩

李鸣唯办完公事刚回到府里,贴身的小厮就颠颠的跑过来,“老爷大喜呢,周姨娘领着哥儿今日到了,奴才看见小主子了,小主子长得像极了侯爷。”

李鸣唯心中暗喜,“郭新成那老东西呢。”

“郭新成就在下房候着,侯爷这就传唤他?”李鸣唯眼下哪还有闲心见那个老东西,他大踏步回房换了衣服,彩蝶忙过来伺候,李鸣唯就问她,“你们夫人呢?”

听说夫人上老夫人那里了,李鸣唯沉吟一下,也不好马上就过去看周姨娘,他也就施施然的往老夫人那边请安去,齐氏正陪着老夫人说话,看见他来了,连忙笑着站起来,“侯爷大喜啊,有了儿子的人,瞧着气色都好了。”

李鸣唯给母亲请了安,就在下手坐了,三夫人何氏、四夫人黄氏借故出去,老夫人就问“事情都忙完了?”

李鸣唯笑道,“哪天不是那些事,一刻也清闲不了的。”

老夫人就说他,“自从你父亲没了,你大哥又不幸染了伤寒也没了,咱们家这两年也坎坷,你现在丁忧,每日也没什么大事,总不要荒废了武艺,小哥儿现在也接回来了,我让你媳妇把碧华轩也收拾出来了,就留给小哥儿住着,说起来这孩子我们还没见呢,听你媳妇儿说,这孩子极可爱的。”

李鸣唯就说,“母亲还没见见孙子?这些天哪一天不念叨几回呢,这会子还忍得住。”

齐氏连忙笑道,“是我说的呢,小孩子舟车劳顿也困了,就让周姨娘母子先下去休息呢,这会儿子怕是也该醒了,我让人把小哥儿接过来见见母亲?”

一边说着,就吩咐丫鬟上周姨娘那边把小哥儿接过来。

老夫人忙说,“小哥儿要是没睡醒就先罢了,明天见也是一样的。”

这边母子说着家常话,李鸣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正想说话呢,梅香进来回话,“周姨娘带着小哥儿来给老夫人请安呢。”

老夫人不由得一皱眉,“这会子我也乏了,就先让小哥儿进来陪我解解闷,让周姨娘先家去吧。”

梅香出去,不一会儿功夫领了小哥儿进来,“周姨娘说她要等着小哥儿呢。”

老夫人便不搭理,只端详着小孙子,小孩子穿了一身大红衣服,越发显得小脸蛋白嫩嫩的,让人就想咬一口,老夫人喜欢的拉了他的小手,忍不住抱在怀里疼着,李鸣唯也是第一次见儿子,见这孩子长得极好,也是喜欢极了,这孩子一点也不认生,也不用人教,拿小手对着老夫人拜了几拜,只是不肯说话。

老夫人抱着宝贝孙子乐得眉开眼笑的,“你这当父亲的也该给孩子取个大名了,等过年时开祠堂,就把他的名字写上吧。”

李鸣唯叹口气,“原说了请父亲给孙子起名的,谁知这孩子没福份,我就把父亲生前拟定的几个字选了一下,我看就叫他慎哥儿吧。”

老夫人早慎哥儿、慎哥儿的叫上了,“我们哥儿也有名字了。”又有些伤感的说,“你父亲没看着这个孩子,赶明儿带着小哥儿去给你父亲上柱香,还有你哥哥不幸,连个后代也没留下,谦哥儿那孩子竟然没了,让人怎么忍心呢,说起来国公府也没落了,第三代还只有这一个小哥儿呢。”

老夫人说完滴下泪来,李鸣唯看母亲伤感,忙小心安慰,齐氏也低声的劝着,慎哥儿就用小胖手帮老夫人抹去了眼泪,喜得老夫人抱了他不愿意撒手,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一时就问齐氏,“慎哥儿跟的人可还周到?”

“只有一个刘嬷嬷贴身跟着,也是一手把他带大的老人儿,那刘嬷嬷是周妹妹的奶娘,想来是极贴心的。”

老夫人就传了刘嬷嬷进来,看她体面干净,也放了一半心,“我府里的规矩,小哥儿大了要离开生母单独住着,早让人收拾了碧华轩,你从今儿起就带着小哥儿住过去吧,离我这儿也近些,离他母亲那儿也近些,一应物事早就备好了,你去和周姨娘说一声,告sù

她不用挂心小哥儿了。”

刘嬷嬷连忙跪下,“老夫人有所不知,因小哥儿体弱,从小就没离开过我们奶奶,这会儿一下子离开了,怕是会想我们奶奶的,现在天热儿,小哥儿上了火就不好了。”

刘嬷嬷还待再说,梅香就说话了“你这个妈妈好没规矩,什么叫我们奶奶?这府里何时又有个我们奶奶?老夫人是慎哥儿的嫡亲祖母,再没有不为慎哥儿好的,就是慎哥儿年纪小,我们服侍的人越发要精心了,碧华轩那里的姐姐们就等着慎哥儿过去呢。”

腊梅早过来了,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听了这一番对话忙过来说,“老夫人,我们过来看看小主人,不知什么时候接小主人回去?”

齐氏看婆母有些乏了,就笑着说,“那就今日过去吧,刘嬷嬷跟着伺候,腊梅这丫头心细,慎哥儿虽小,府里的这些规矩你也慢慢教给他。”

刘嬷嬷挨了一番抢白,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跟着慎哥儿出去,侯府规矩大,刘嬷嬷心里暗暗为她家奶奶捏了一把汗。

周姨娘在外面等着,看见儿子出来了忙迎过来,张手就想把儿子接过去,腊梅就说话了,“周姨娘,我们老夫人吩咐了今日慎哥儿就去碧华轩住着,您今后服侍好候爷就好了,慎哥儿就不用您老人家操心了。”

说着带了一干的婆子丫鬟扬长而去,刘嬷嬷连忙给她主子使眼色,紧跟着去了,周姨娘当时就愣在那儿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梅香看着她笑着说,“周姨娘请回吧,我们老夫人也乏了,里头侯爷和夫人侍候着呢。”说完就进去了。

周姨娘失落的站了一会儿,只好扶了小丫头回去,进了西跨院,看着一屋子精致的摆设,慢慢的坐了,吃着茶,心里想了想,又露出了笑容,“慎哥儿”,周姨娘默默的在心里念了一遍,原来儿子叫了慎哥儿,老夫人重视这个孙子比什么都好了,这步棋走对了,冒些危险也值得的,只是想到病势沉重的乖宝儿,周姨娘不禁一阵恍惚,在心里悄悄的想着,乖宝儿,娘亲对不住你了,娘亲也是不得己啊。

第四章 安国候府的旧日恩怨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碧纱窗上是窗外画眉鸟的影子,丫鬟翠墨就坐在临窗的一把椅子上做着针线,五月天已经很热了,下午时分更是让人昏昏欲睡,门外有女孩的笑声,“我妹妹越发用功了,这大热天的也不休息,还画画呢,一会该头疼了。”

李玉馨带着两个丫鬟进来,她心情似乎很好,玉潭忙放下手中的画笔,“原来是馨姐姐来了,姐姐今日倒有空过来了?往日我过去也见不着姐姐呢,伯母身体还好吗?”

姐妹俩坐在一起说话,翠墨连忙上茶。

“我娘还不是那样,好一天歹一天的,先让我看看你的画,究竟有没有进益。”

翠墨听了这话,就把这幅还未完成的画别起来挂在墙上,姐妹俩肩并肩一起欣赏,“妹妹随便画的,布局还不算好,姐姐指点指点我吧。”

李玉馨嘴里有些发苦,这玉潭画的越发好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儿趴在牡丹花下,还没画完已经很有神韵了。

“妹妹画的真好,姐姐是越发不如你了,我今日过来给是妹妹道喜的,我听说你家多了一个弟弟。”李玉馨脸上带着点得yì

的笑,“这是我收拾出来的一些玩具,都是谨哥儿小时候玩过的,就送给你弟弟玩吧。”

玉馨的丫鬟抱着一个大箱子过来了,玉潭一听她这么说就笑了,“说起来真是喜事呢,自从谨哥儿没了,我们家就好久没有男孩子了,这回我弟弟回来,我娘心里最高兴了,现巴巴的吩咐人给弟弟收拾了房子,大小丫鬟选了又选,连对我这个女儿都没那么精心呢。”

李玉馨脸色变了又变,她很快也就笑了,又和玉潭说了几句她的弟弟,玉潭笑眯眯的,“翠墨,你去把我给弟弟准bèi

的那几样小玩意拿过来。”

翠墨就献宝一样拿过来,“大小姐,你看我家小姐这几天就想着小少爷了,小少爷小,不知dào

他喜欢什么,我家小姐就准bèi

了好些新鲜小玩意,五小姐更是天天盼着小少爷,往后我们府里可就热闹了。”

李玉馨坐不住了,又说了几句话就要告辞,玉潭忙站起来送她出去,“姐姐你不过去看看祖母吗?”玉潭笑道。

“死妮子,那是你的祖母,我凑什么热闹。”李玉馨笑道,带着丫鬟们往花园东边头也不回的走了,穿过花园子东边的小角门,就是那边府里。

玉潭悄悄的吁口气,她和玉馨姐姐离得是越来越远了。

翠墨看着李玉馨的背影不由得啐了一口,“亏大小姐想得出来,她也不嫌晦气!居然把死了的谨哥的东西送过来,她是嫌和咱们这边结的仇不深吗。”

“算了,回头你把那一箱子东西丢了,这事儿就别和我娘说了。”

玉潭知dào

玉馨姐姐心里别扭,李玉馨做惯了天之骄女,哪里能忍受如今的尴尬地位,小姑娘叹口气,其实玉馨姐姐想多了,她如今还是侯府的嫡长女,奶奶还张罗着要给她相亲呢,还说要让玉馨姐姐风风光光的出嫁。

玉潭也不想再回屋里了,她一路分花拂柳,前面不远就是富丽堂皇的春晖苑,他父亲特意为祖母翻盖的院落,父亲不忍心寡嫂搬出居住了多年的正院,就在他们这边重新做了一番变动,拆迁了下人的一带平房,扩大了府邸的面积,又求了老山明公帮着筹划,改了侯府的风水布局,重新修建了气派的雕花大门楼,新雕刻了一对石头狮子,这一来寡嫂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侯府的中心却转移了,谁还都得说李鸣唯仁义。

李鸣唯又趁机收了侯府的那些买卖店铺,两府之间就此结下了仇怨,其实这仇怨还可以更早,当初老安国公去世,世子爷李明翰要继母到家庙里为老安国公祈福,老安国公夫人在家庙里一住两年多,每日晨钟暮鼓,清心寡欲,那时候谁会想到侯府的传承会变?

李明翰一场伤寒丢了性命,安国候府由李鸣唯袭爵,侯府的传承到了二房,也难怪长房的孤儿寡母心里不自在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玉潭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她忘不了伯父伯母对他们一家的横眉冷对,也忘不了奶奶在家庙里过的那些凄凉的日子,更忘不了娘亲为了一家人的日子精打细算,现在她们家日子过得好起来了,父亲还不忘了提携三房四房,这两个庶子出身的叔父没口子的说二哥够意思,二哥袭爵,他们都得了好处,当然,没了当家人的长房如今是没落了。

玉馨姐姐来了这一出,玉潭不过是笑了笑,一家人龌蹉起来又有些什么意思呢。

“小姐你看,腊梅她们出来了。”

就见腊梅一干丫鬟婆子簇拥着小少爷往碧华轩那边去了,玉潭站在花阴下看了一会儿,她小弟弟好小,穿了一身大红的衣服,由一个老嬷嬷抱着,离得远了也看不真切面目。

玉潭也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周姨娘,看到周姨娘扶着丫鬟慢慢的回了西跨院,府里的妾是没资格随意乱走的,西跨院也就是周姨娘往后的小天地了。

娘真是太厉害了,借着奶奶的手就把弟弟要出来了,父亲还不好说什么,玉潭心里也有点吃惊,她上午还奇怪娘怎么不把弟弟要下来呢,原来娘是等着祖母说这话。

“翠墨你上小厨房捡几样点心给小少爷送过去,再问问他想要什么玩的,问问我们准bèi

的那些他喜欢不喜欢。”

玉潭也要做个好姐姐,不管怎么说,这个弟弟要记在她母亲的名下,这就是她的亲弟弟,玉潭心里还是有点惆怅,这个弟弟要是娘生的就好了。

娘又陪着祖母打牌了,很晚才回来,玉沁等不及已经睡了,玉潭忙迎上去,“娘,我今晚和你睡。”

第五章 讲规矩的侯府

高门大户都有许多规矩,安国候府尤其是讲规矩的人家,玉潭早早的起了床,这会儿正对着菱花镜梳妆,丫鬟们有序的忙碌着,一会工夫玉潭就打扮好了,带了翠墨到春晖堂。

每日早起都要给祖母请安的,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夫人齐氏早在这边伺候了,亲自帮老夫人挽发,梅兰早捧了一大盒金光闪闪的首饰,老夫人摆弄了一会,挑了一个赤金的百鸟朝凤钗,齐氏忙帮她戴上了,仔细端详一下,又挑了搭配的耳环。

过了一会,齐氏搀扶着老夫人从内室出来了,玉潭领着妹妹们站起来问好,老夫人慈祥的笑了,看起来是那样的雍容华贵,老夫人倚在榻上,含笑问道,“慎哥儿还没来吗?”

齐氏笑道,“小孩子刚来,还不大习惯侯府的规矩,过几日就好了。”

正说着呢,刘嬷嬷抱着小少爷过来了,到了春晖堂的门口,腊梅连忙要接过小少爷,“刘嬷嬷,奴婢抱着小少爷进去吧,老夫人的居处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刘嬷嬷脸上带了怒意,她究竟不敢怎样,“腊梅,小少爷认生,你抱他,你抱他哭了可怎么办?”说着把小少爷递过去,一只手却在小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小少爷果然眼泪汪汪的瘪着小嘴要哭,腊梅忙柔声说,“小哥儿乖乖的,进去见祖母,祖母可喜欢小哥啦。”

小哥儿眼泪要掉不掉的,忽然说话了,“去见祖母去。”

腊梅欣然笑了,小少爷刚来,昨晚一直是刘嬷嬷带着他,大小事情都不许几个丫鬟插手,却把她们几个指挥的团团转,一会儿小少爷饿了要吃饭,一会小少爷渴了要喝水,等到晚上休息,又说小少爷不习惯屋里这么多的人——想尽办法不让别人接近小少爷。

小哥儿都说要见祖母了,刘嬷嬷再说不出别的话了,只好含恨看着腊梅抱了小少爷进去,倾耳听了听,巴不得小少爷哭一声,她才好名正言顺的进去。

屋子里只有一连串的笑声,这是一个祥和的早晨。

老夫人看小孙子来了,果然笑眯了眼睛,一叠声的说,“快抱过来,到祖母跟前坐着。”

小少爷果然挨着老夫人坐好了,眨巴着大眼睛甜甜的一笑,还拿小手冲老夫人拜了拜,老夫人果然就禁不住了,忍不住把他抱起来,“慎哥儿这么早起来啊,好孩子知dào

规矩。”

“拜见祖母。”慎哥儿奶声奶气的说。

“乖孙的小嘴可真甜哟。”老夫人欢喜的眉开眼笑了,搂着孙子亲了又亲。

慎哥儿憨态可掬的小模样可爱极了,老夫人看他聪明,就亲昵的逗他说话,慎哥儿正是刚学说话的年纪,这么大的小儿最可爱了,发音还不准,老夫人被逗得老怀大慰。

二小姐坐到老夫人身边,撒娇笑道,“奶奶有了弟弟都不疼我了。”

“你说这孩子,你都多大了还和弟弟争?”老夫人也笑了,揉着孙女的头,“你不知dào

奶奶心里有多疼你呢。”

二小姐就要抱慎哥儿,老夫人忙拦住了,“你弟弟还挺沉的,你抱不动他,回头他再尿在你身上。”

说的二小姐娇俏的笑了,“奶奶你逗我玩呢。”

慎哥儿也知dào

这些人说自己,拿起一块芙蓉糕就送给二小姐了,把老夫人喜欢的,“这慎哥儿真是聪明的紧。”

地上齐氏张罗着摆饭,外面的婆子忙着把食盒递给屋里的小丫鬟,小丫鬟再递给厅堂里的大丫鬟,齐氏亲自端出来放到老夫人跟前,“婆母,今日有野羊羹,肉炖的烂烂的,这个好消化一些。”

“这会子油腻腻的哪吃得下这些,告sù

小厨房捡清淡的做几样。”

“有清淡的,这荷叶火腿汤很不错。”齐氏笑着端上了这碗汤,“小厨房那些人每日都挖空了心思做呢,侯爷亲自过去吩咐的,就怕母亲吃着不如意。

“瑜山还上小厨房?君子远庖丁,记得告sù

他下回不许了。”

“谁说不是呢?儿媳原来是让黄嬷嬷过去说的,侯爷听见了就亲自过去敲打一番,这也是侯爷孝心,儿媳有些偷懒了。”

老夫人果然笑了,“你每天都忙,倒不必事事都亲自吩咐,不然要那些仆人做什么呢。”

梅香就过来伺候老夫人用餐,忙着给老夫人布菜,几个小姐也都坐好了,慎哥儿也坐在左首第一把椅子上,腊梅站在身后照应着他吃饭,一会寂然饭毕,连慎哥儿都没出声,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对什么都好奇。

老夫人早忍不住了,搂过乖孙,“我孙子规矩好,想来周姨娘用心教他了,就把这个宫保鸡丁赏了她吃吧。”

小丫鬟忙把这碗菜装在食盒里,由婆子提着往西跨院去了。

地上的桌案撤下去了,齐氏告辞回去,作为当家的主母,她的一天才刚刚开始,玉潭、玉容、玉芳也站起来告辞,老夫人少不得嘱咐她们几句话,要用心把女红学好了。

玉潭含笑说道,“祖母我们会用心的。”三姐妹一起出去。

五小姐玉沁刚刚五岁,她还不用上学,这时候不肯跟着奶娘回去了,非要和弟弟玩,老夫人乐得看他们亲近,就倚在榻上,看着姐弟俩玩耍,享shòu

着含饴弄孙的乐趣。

可怜刘嬷嬷站了一早晨,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小少爷还是不出来,腊梅几个换班吃了饭,都在下人房里候着,刘嬷嬷更不肯走了,她可怕小少爷出来她扑个空。

刘嬷嬷这里饿着,周姨娘那边可风光了,老夫人亲自赏了菜,这是多大的体面。

李鸣唯还腻在她屋里,先笑道,“我的小凤凰还担心什么,连母亲都肯给你体面,爷心里更疼你呢。”

周姨娘嗔了他一眼,微微的笑了,忙亲自捧了茶,细心服侍着,又问“候爷,早饭是要到夫人那边用吗?我还要给夫人敬茶,给老夫人请安呢。”

李鸣唯就笑了,“叫什么候爷,昨晚的那些浪样儿哪去了?怎么不叫哥哥了?”

说的周姨娘红了脸,轻轻啐他一口,李鸣唯就吩咐一声开饭,丫鬟婆子显然是没有准bèi

的,夏莲过来吞吞吐吐的说了,“候爷,这儿没预备,姨娘们平日都是到夫人那里服侍了夫人再回来吃的,您的也是夫人那边预备。”

李鸣唯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丫鬟,“怎么?我这个候爷在自己家里还开不了饭了?都是些榆木脑袋,没准bèi

不会下去准bèi

?要小厨房那些厨子做什么的?也不用太多,就照着平日的份例做几样快些送来就好了。”

夏莲吓白了脸,忙惶恐的应了,这里李鸣唯又和周姨娘调笑几句,又说儿子,“我给他取了名字,李慎,这个“慎”字还是父亲生前选出来的,我想着等过年了开宗祠就把慎哥儿的名字写上去,只可惜他托生在你的肚皮里,是个庶子,我想先和母亲商量了,把他记在齐氏名下,这样对慎哥儿的前程有好处,说到底你是他的亲娘,这样对你也好。”

周姨娘笑的妩媚,“候爷体贴,这样对慎哥儿是极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又忍不住眼圈红了,“慎哥儿才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子,昨日还在我怀里抱着呢,只是候爷的决定也是为了慎哥儿好,我心里欢喜。”

李鸣唯看她知情识趣,心里更喜欢了。

第六章 第一次出现在社交场

齐氏如今是安国侯夫人了,身份不比从前,隔三差五就有一场宴请,家里还要时不时的摆酒请客,谋划夫人公关,她只得经常带着几个女儿们出外交际。

侯府的几位小姐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每日在家里绣花读书,承欢膝下,她们原来是偏房的小姐,没机会参加名目繁多的宴请,如今李鸣唯袭爵,水涨船高,几个小姐的身份也不同了。

绣春坊新送过来这个月的八套新衣,玉潭就说,“上回送过来的还有几套没穿过呢,又送新的过来了?也太奢靡了。”

翠墨捂嘴笑道,“我的好小姐,人家绣娘现巴巴的给你送了来,还说哪里不满yì

她还要拿回去改呢,你可倒好,连试一下都不愿意,三小姐心里羡慕着呢。”

“三妹这回没有吗?”玉潭不禁问道。

“三小姐也有,不过只得了四套,老夫人说了,侯府要有侯府的规矩。”

又是规矩,小姑娘轻轻的皱皱眉,在心里默默的吐槽,她不由得想起以前了,那时候爹爹还是小小的参军,每年不多的俸禄银子,家里过日子全靠着娘亲的精打细算,那时候她和玉容陪着奶奶在山上的家庙里住着,每日清锅冷灶的跟着奶奶吃素,那时候,姐们俩吃一样的,穿一样的,哪有什么嫡庶之分呢。

那时候管奶奶叫奶奶就可以了,如今管奶奶要叫祖母。

如今一切不同,规矩都要立起来,玉容是个庶女,份例还不到她的一半,玉潭觉得和妹妹玉容之间也开始有了一条无形的鸿沟,玉容看见她恭敬多了,再不敢像以往那样嬉戏。

两人的身边都跟了管教嬷嬷。为了培养孙女,老夫人舍得花银子,特意请来在宫中服侍过的嬷嬷,务必要把孙女培养成端庄娴淑的大家闺秀。

于是玉潭换上了新衣,惊艳了丫鬟们的眼睛,小姐真是太好kàn

了。

丫鬟们也受到严格的培训,尤其是翠墨这样和小姐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心里觉得小姐好kàn

也不能说出来,那会让人觉得轻浮的。

翠墨也换了一身新衣,跟着小姐往齐氏那里去了,不一会玉容也来了,含笑给夫人请安,又给长姐请安,玉潭嗔她一眼,拉她坐在身边,悄悄的说,“以后不许你这样。”

齐氏等玉芳也来了,就说,“今日我们去齐国公府里,那里的几位小姐你们都没见过,一会要好好应酬了,规矩都交给你们了,今日务必要端庄大方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要有成算,遇到什么事姐妹们要相互照应着。”

齐氏看看玉芳,又特意叮嘱一句,“玉芳还小,你两个多关照她。”

姐妹三个坐在青丝油壁车里,眼前没有丫鬟婆子了,三个小女孩都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玉芳还把头靠在玉潭身上,玉容悄悄地挑起一角帘笼,贪婪的看一眼外面繁华的街市。

齐国公府到了,今日是府里的老夫人庆生,一连摆了好几天的酒席,今日宴请的是一些勋戚故旧,她们下了车,就有仆妇迎上来,“原来是李夫人来了,我们家夫人正等着呢。”

宴席摆在芙蓉阁,齐氏顾不得几个女儿了,忙用眼睛叮嘱一下,笑着和那些夫人们寒暄去了,三个小姐跟着来到旁边的水榭,那里已经有了十几个穿红着绿的女儿了。

都是娇花嫩柳一般的年纪,女孩子们很快就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了,三姐妹是第一次来,王锦绣少不得过来应酬一下,亲热的的拉着玉潭的手说这说那的,王锦绣比她几个大几岁,已经有婆家了,未来的夫婿是锐健营的一个佐领——也是到里面镀金的勋戚子弟,李鸣唯如今是锐健营的副都统。

王锦绣喜欢玉潭的人品,笑道,“早听说玉潭妹妹长得美,没想到竟然美成这样,我们如今都被比下去了。”

玉潭看看王锦绣甜美的笑靥,不由得轻轻一笑,“姐姐说什么呢,不要说姐姐了,连这里的几个姐姐妹妹玉潭都不敢比呢。”

玉潭身边很快围了几个凑趣的小姐,她忙偷眼寻找玉容,就见玉容也和身边的几个小姐说话了,玉潭方才放了心,玉芳就坐在那里不言语,有人和她说话也只是羞涩的笑笑。

戏台上唱了戏,小姐们都斯文的小声交谈着,又有仆妇过来笑道,“燕慈老王妃要见见安国候府的三位小姐呢。”

玉潭愣了一下,忙站起来带着两个妹妹过去,燕慈老王妃坐在上首,齐国公府的老太君亲自陪着,齐老太君笑着对齐氏说道,“这就是你的几个女儿?真是叫我夸那个好。”

老太君伸手拉了玉潭细看,夸了一回,燕慈老太妃也拉了玉潭的手夸了一回,各有赏赐,玉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的让人无法忽视,老王妃也拉了她夸赞几句,她和玉芳也得了许多表记。

笑了大半天,很累,很累,坐在回家的车里,玉潭有一丝疲倦,玉容却有一丝兴奋。

祖母等着她们回来呢,一见齐氏就含笑问,“今日怎么样?这三个丫头如何呢。”

“她们都得了眼缘,燕慈老王妃还特意召她三个过去说话,得了许多赏赐呢。”

老夫人果然高兴了,“我就说嘛,咱家的孩子从小就守规矩,模样也大方,谁见了不喜欢呢。”

老夫人忙把玉潭拉在身边细问,都有哪些夫人啦,见过谁家的小姐啦,那些小姐穿戴的如何啦,都有什么配饰啦,玉潭不经心,说了几句就说不上来了,玉容忙含笑提醒,老夫人就和玉容说起来。

旁边的慎哥儿不耐烦听了,伸出小胖手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对玉潭一笑,“姐姐抱抱。”

玉潭看着他笑道,“慎儿困了?叫刘嬷嬷陪你眯一觉好了。”

“我不要刘嬷嬷,我要姐姐,姐姐陪我去。”慎哥儿拉着玉潭央求着,“姐姐说话好听,慎儿喜欢姐姐。”

老夫人忙说,“玉潭你照应一下你弟弟吧,刘嬷嬷那个老货不讨喜,这慎哥儿就喜欢玉潭。”

慎哥儿忙说,“最喜欢祖母,慎儿怕祖母累。”

这个小开心果一下子就把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的了,搂着慎哥儿亲了一口,又吩咐玉潭好生照应弟弟,玉潭没办法,伸手点点他的脑门“你这小磨人精。”

第七章 一次小小的陷害

安国候府一天的大小事情少说也有七八件,齐氏带着几个女儿出门应酬,回来还得理顺家中的事物,和老夫人交代一番就去忙了,玉潭被慎哥儿黏上了,只好陪这个小磨人精到内室的榻上休息,丫鬟们在地上站了一溜。

玉潭也有些困倦,也歪在一边朦胧欲睡,慎哥儿的小胖手抓着姐姐的衣袖玩,玉潭轻轻地往回拽,“别闹,你这小讨厌。”

慎哥儿就格格的笑,越发皮脸了,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热了一脑门的汗,玉潭嫌屋里人多不透气,一挥手把那些丫鬟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下翠墨打扇子。

慎哥儿磨着姐姐给他讲故事,一刻也不肯闲着,天知dào

他有那么多的废话,玉潭被磨得没办法了,只好讲了两个佛经里的故事,才把他哄睡了,慎哥儿睡着的样子可爱极了,圆乎乎的小身子热乎乎的,玉潭忍不住轻轻的捅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就见慎哥儿吧唧两下小嘴,翻身接着睡了。

玉潭又摸了摸他圆乎乎小屁股,刘嬷嬷这时候恰好进来,立kè

大惊失色的嚷了一句,“小姐你掐慎哥儿做什么?”

玉潭愣了一下,刚想分辨,刘嬷嬷跑过来上上下下的检查慎哥儿,果然小屁股上好大一团青紫,刘嬷嬷忍不住哭道,“小姐,小孩子不会说,你可不能掐他啊。”

玉潭气白了脸,她怕大声说话吵醒了慎哥儿,就狠狠的瞪了刘嬷嬷一眼。

刘嬷嬷大放悲声,“我可怜的小少爷啊!你这么小就挨欺负啊!”

那些丫鬟忙跑进屋里,都看到慎哥儿小屁股上那一团掐痕,玉潭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的老夫人早一叠声的问,“怎么了?慎哥儿怎么了?”

刘嬷嬷早跑到老夫人跟前哭道,“小少爷皮实,被二小姐掐了一下也不敢哭出声,小屁股上青了一大块。”

这还了得了!老夫人心头火气,“玉潭你掐弟弟做什么,他刚多大点的小人儿?”

老夫人一看慎哥儿小屁股青了大一块,心疼的够呛,气得手都发抖了,“玉潭你心地太歹毒了,慎哥儿虽说不是你娘生的,他也是你弟弟。”老夫人看玉潭张嘴欲辩,“你什么都不要说了,禁足一个月,把女儿经抄一百遍好好反省。”

玉潭气哭了,跺着脚道,“奶奶,没那回事,刘嬷嬷她瞎说,她冤枉我。”

刘嬷嬷跪下磕头,“老夫人,老奴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冤枉了小姐,老奴是服侍小少爷的,看见什么只好说出来,老奴看得真真的。”

老夫人一摆手,玉潭挣扎着就被管教嬷嬷押回闺房了,慎哥儿刚睡着就被吵醒了,翻身坐起来,揉着眼睛要哭不哭的,“姐姐,我要姐姐哄我。”

老夫人忙把慎哥儿抱到怀里,心疼的揉了又揉,“慎哥儿还疼吗?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sù

祖母,祖母会给你做主,我可怜的慎哥儿。”

慎哥儿伸出小胖手抓老夫人的衣袖摇着,“祖母我要姐姐,不是姐姐,不是姐姐。”

奈何老夫人更相信刘嬷嬷说的话,刘嬷嬷这样一个老奴才也不敢冤枉了小姐。

这些日子周姨娘恩宠不断,李鸣唯每天都腻在西跨院,每日不过到正房里坐一会就走,齐氏心里难免嫉妒,玉潭这丫头为母亲抱不平也是有的,慎哥儿小孩子也不知dào

好赖,也幸好只是掐了一下,老夫人想到内宅争斗的那些阴毒手段,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老人家就这一个乖孙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意wài



齐氏听说女儿被禁了足也吓了一跳,忙找来小丫鬟询问,当时屋子里只有翠墨,那是玉潭的丫鬟,她说什么老夫人都不会相信的,齐氏可不信女儿会掐慎哥儿,她的女儿什么样她知dào

,玉潭面上淡淡的,心里还是很疼慎哥儿的。

齐氏急忙往老夫人这边来,女儿要是真的挨了罚,要是传到了外面,以讹传讹起来,指不定编排成什么样子呢,玉潭的名声受损,婚事也要受影响,这是玉潭一辈子的大事。

老夫人看她来了,“你什么话也不必说了,我都审明白了,玉潭妒忌弟弟受宠,心怀怨恨,我禁了她的足,让她回屋好好想想。”

齐氏知dào

老夫人的脾气,老夫人是万万不会错的,错的只能是别人,她不能为女儿辩解,只能顺着老夫人的话说,“玉潭欺负了弟弟,这孩子就该得到教xùn

,只是媳妇想着,侯府的名声是最要紧的,这件事要是传到了外面,玉潭今后可怎么做人呢,外人又会怎么说我侯府的女孩呢,望母亲三思。”

老夫人果然动容,“玉潭是我孙女,我罚她也是为了她好,不过你说的也对,玉潭的名声要紧,幸好只是掐了一下,慎哥儿究竟没出什么大事,真要出了事也完了,我也保不住她了,不如这样吧,你先把她领回去好好教导,罚她抄写女儿经就完了。”

齐氏站起来含泪说,“多亏母亲周旋了。”

老夫人叹口气刚要说点什么,外面周姨娘进来了,老夫人倒先露出一点愧色来,她觉得慎哥儿受了委屈,她又为了侯府的名声不惩罚孙女,多少有些对不住周姨娘的意思。

周姨娘先给老夫人见了礼,又对着齐氏拜了拜,这才含笑说道,“芸凤听说了二小姐的事,这一定是刘嬷嬷那个老货看花了眼,慎儿喜欢姐姐,想来二小姐也是极喜欢弟弟的,小孩子手上难免没轻没重,二小姐也是无心之过,究竟算不了什么,芸凤斗胆给二小姐求个情,您饶了二小姐这回吧。”

老夫人巴不得这话,连声夸奖,“幸好你是个大度的,不然可怎么好呢。”

齐氏气得脸色发白,这周姨娘又为玉潭讲情,又坐实了玉潭欺负了弟弟,好话歹话都让她说了,她倒赚足了贤良大度的名声,周姨娘看着齐氏嫣然一笑,抱起慎哥儿,看到小屁股上的那团乌青,眼圈先红了,嘴上却说,“这有什么呢,姐弟俩闹着玩罢了。”

姨娘是不可以随意走动的,老夫人特意给了周姨娘这份体面,让她每日过来请安,她们母子也能见上一面了,老夫人尝过与儿子的分离之苦,她也不忍心慎哥儿小小年纪就失去生母的照顾,老夫人天生一副慈悲心肠。

如今周姨娘肯为了玉潭求情,老夫人看她是个识大体的,心里先喜欢了,周姨娘抱着慎哥儿忽然作呕,把儿子往旁边的丫鬟怀里一塞,她跑出去呕吐去了。

老夫人想到了什么,心中喜悦,连忙传唤太医。

第八章 刘嬷嬷你可真是大忠臣

玉潭委屈了一夜,第二天眼睛还是着肿着,翠墨吩咐小燕到小厨房给小姐要开水,却碰上了周姨娘趾高气扬的丫鬟,“姜嫂子,我们家姨娘要吃丁香馄饨呢,我们姨娘如今是双身子了,怕饿,老夫人亲自吩咐过的。”

姜嫂子连忙说好,“邀月姑娘你先等会,等我忙完了夫人的这个菜,就给姨娘包混沌。”

邀月笑道,“姜嫂子,要我说你可以快点呢,侯爷正陪着我们姨娘,看我们姨娘吐了,心里可着急了,好容易姨娘想吃一碗馄饨,你倒推三阻四的。”

小燕打了水跑回来一五一十的说了,恨恨的跺脚,“翠墨姐姐你是没看见邀月那浪样,就像她们周姨娘怀了金宝蛋一样。”

玉潭冷淡的吩咐,“不许乱嚼舌根,我娘等一会就是了。”

想起母亲昨晚说的那些话,玉潭决心忍了这回,她不能让母亲难做人,不过小姑娘的心里可是记仇了,刘嬷嬷这老货冤枉自己,分明是想要娘亲难堪。这周姨娘又怀孕了,她这些日子得了父亲的宠爱,又有老夫人抬举她,听说她家里还要起复呢。

玉潭精心的打扮起来,从来也没这么认真,一会要给祖母请安,她不能露出委屈的神色。

带着丫鬟们出来,骄傲的仰着头,她是侯府嫡女,一时不小心着了那老货的道儿,究竟也没怎样,不过一个没脸罢了,玉潭几乎就认定了,慎哥儿是被刘嬷嬷掐的,她看慎哥儿还小,又说不明白话,又怕祖母先发xiàn

了担责任,索性嫁祸给她。

远远的听到刘嬷嬷的声音,“慎哥儿,等等你嬷嬷,嬷嬷带你给老夫人请安。”

玉潭往碧华轩那边张望,就见慎哥儿迈着小短腿往前跑,腊梅几个丫鬟紧紧追着,刘嬷嬷气喘吁吁的在后面跑,玉潭不由抿嘴一笑。

慎哥儿也不去给祖母请安,往花园子里跑了,玉潭离得远看得真切,就见慎哥儿藏到假山里去了,腊梅几个丫鬟也藏了起来。

刘嬷嬷焦急的在那里转圈,她找不着人了。

那边二小姐玉潭带着几个丫鬟一路走过来,远远地看见刘嬷嬷就往这边过来了,“刘嬷嬷我弟弟呢?怎么没到老太太跟前?”

刘嬷嬷没想到二小姐还能一脸平静的和她打招呼,不由的讪着脸强笑道,“还在家里没起来呢,二小姐这是逛花园子呢。”

“那刘嬷嬷快回去照顾我弟弟吧,你是小少爷身边的老人,一刻也不能离开的,小少爷让人掐了可怎么是好呢。”

玉潭眼睛里平静无波,微笑着看着刘嬷嬷,刘嬷嬷心里一突,她没想到二小姐这么淡定,不由得脸上一僵,“二小姐慢走,老奴的簪子掉在这了,老奴慢慢找。”

二小姐身边的翠墨就说话了“这个妈妈好没轻重,是你的簪子重yào

还是小少爷重yào

?到底是周姨娘身边的老人儿,连这道理都拎不清?”

一番话说得刘嬷嬷涨红了脸,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口气憋在心里,前后张望一下,花园里静悄悄的,腊梅那几个小蹄子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是老嬷嬷,时刻都不能离开小少爷的,跟丢了小少爷就是失职,刘嬷嬷怕说出来担了责任,只得慢吞吞的走了。

二小姐就站在那儿看着刘嬷嬷走远了,她似乎无意的往假山洞里喵了一眼,慎哥儿从山洞里跑出来了,讨好的来拉玉潭的手,“姐姐我想你。”

玉潭往后退了两步,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慎哥儿你一大早跑到花园子里做什么,还不去给祖母请安?”

腊梅几个小丫鬟也忙出来,“给二小姐请安。”

玉潭矜持的点点头,“一大早的你们闹什么呢,刘嬷嬷呢?”

腊梅眨眨眼睛,二小姐真是睁着眼睛说胡话,然而她笑了,“便是奴婢也在找她,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刘嬷嬷走得慢,落在后面也未可知呢。”

慎哥儿嘴里喊着,“给祖母请安去。”迈着小短腿就往春晖堂方向跑,腊梅几个连忙在后面追,玉潭不由得摇头笑笑。

老夫人没想到她姐弟俩个前后脚一起来了,心里也是高兴,看来玉潭是想明白了,知dào

自己做错了,老夫人心里还是很疼爱这个孙女的。三小姐、四小姐忙站起来,五小姐玉沁跑过来拉了慎哥儿的手,他两个一起跑到老夫人跟前,喜得老夫人眉开眼笑的,“慎哥儿怎么来晚了呢,奶奶都生气了。”

慎哥儿只是嘻嘻笑,“奶奶不生气,奶奶不生气。”还用小胖手给老夫人顺气,喜得老夫人把他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叫着。

春晖堂里正说得热闹呢,刘嬷嬷也气喘吁吁的赶过来了,她又急又气,有心闯进来告状又不敢,就听老夫人问起,“慎哥儿你嬷嬷呢?”

慎哥儿偏头想了想,“祖母,刘嬷嬷吃毒.药了,她跑去拉肚子啦。”

慎哥儿忽然来了这一句,老夫人忍不住吃惊了,小孩子哪里知dào

毒.药这话呢。

“慎哥儿你是听谁说这话的?”老夫人不由得沉着脸问。

慎哥儿有点害pà

了,扁着小嘴,“是刘嬷嬷说的。”

刘嬷嬷在外面听见了,不由得又气又急的闯进来,“小少爷可不能乱说话。”

慎哥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嬷嬷别掐我,呜呜。”

慎哥儿一头藏到老夫人怀里哭起来,“嬷嬷你别掐我呜呜。”

这一下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刘嬷嬷涨红了脸,急的满头汗,老夫人狠狠的盯着她,咬牙骂道,“你个老货!到底怎么回事!”

慎哥儿哭的红头涨脸的,抽抽搭搭的说,“嬷嬷掐我,呜呜,刘嬷嬷掐我好疼呜呜。”

这还了得了!老夫人气得眼睛都红了,吩咐了一声,“把那个刘嬷嬷拖出去掌嘴!”

老夫人柔声细语的哄着慎哥儿,又咬牙骂道“腊梅那丫头呢?你是怎么照顾的小少爷,让慎哥儿受了委屈。”

腊梅连忙跪下了,“回老夫人话,因刘嬷嬷是小少爷身边的老人,又是管事嬷嬷,她不许奴婢几个经手小少爷的事,还说小少爷脾胃娇弱,怕见生人,连小少爷的内室奴婢几个也进不去呢,大小事情都是刘嬷嬷操心的。”

慎哥儿可怜巴巴的趴在老夫人怀里,“刘嬷嬷放臭屁,她吃毒.药了,还不许我说,她可臭了,我想出去找腊梅姐姐她就掐我。”

慎哥儿说的颠三倒四的,老夫人也听明白了,气得她心都颤了,“毒.药是怎么回事呢?”

腊梅几个丫鬟茫然道,“奴婢也不知dào

呢。”

慎哥儿就说,“祖母赏的芙蓉糕是毒.药,吃了拉肚子放臭屁,夫人赏的都是毒l药,不能吃的,二姐姐赏的葡萄是毒.药,七窍流血的。”

玉潭就冷笑一声,“那刘嬷嬷可真是大忠臣,毒.药她都替她主子吃了,不然小少爷被我娘害死了可怎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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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周姨娘小心掩埋的秘密

刘嬷嬷老脸紫涨,恨恨的瞪了慎哥儿一眼,老夫人看见了心里实在是厌恶极了,要知dào

老夫人也是要脸面的一个人,昨天她冤枉了孙女,周姨娘又过来给孙女求情,周姨娘被蒙在鼓里就也罢了,只是刘嬷嬷又说了那许多的混账话,老夫人对周姨娘也没有好脾气了。

周姨娘到底生了她的乖孙,是有功之人,又得了儿子的喜欢,老夫人一时又想起齐氏,不由的叹口气,嫡庶之争,家宅不宁啊,儿媳妇管家是一把好手,可惜她笼络不了丈夫的心,李鸣唯一连好几个月只进周姨娘的院子,偶尔上齐氏那儿歇一晚上,媳妇儿心里也不好受呢。

老夫人就问二小姐,“你娘今早怎么还没过来呢?”

“娘早晨起来就不舒服了,请了太医过来扶脉呢。”

老夫人就让梅香过去和齐氏说一声,不舒服就好生养着,千万别操劳了,又敲打了腊梅几个丫鬟,罚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又派了秦嬷嬷照管慎哥儿的碧华轩,老夫人想想再没有不周到的地方了,方才安了心,忙了一早晨,老夫人也乏了,就逗着乖孙取乐。

再说刘嬷嬷灰不溜的被管家娘子送回来了,周姨娘忙站起来笑道,“郭嫂子快坐下来吃一杯热茶。”

郭新成家的笑道,“奴婢是过来回事情的,老夫人都问明白了,那天小少爷就是刘嬷嬷掐的,却嫁祸给二小姐,因这刘嬷嬷是姨娘身边的老人,卖着一张老脸作威作福,老夫人也不愿意理她,就送给姨娘自己处置了,小少爷那边,老夫人派了秦嬷嬷照看,姨娘自可放心。”

周姨娘一脸震惊的看着脸肿的像猪头的刘嬷嬷,“妈妈怎么会呢?”

郭新成家的笑道,“奴婢传完话该告辞了。

周姨娘忙含笑相送,眼看郭新成家的带着手下一干媳妇扬长而去。

打发了屋里的人出去,周姨娘恨得咬牙道,“奶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你哪里出了差错?”

刘嬷嬷含羞带愧的把早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奴真没想到,慎哥儿那么点儿的小孩子,就给老奴下绊子,老奴措手不及,竟不知dào

说什么了。”

刘嬷嬷涨红了老脸,就给周姨娘跪下了,“老奴辜负了奶奶。”

周姨娘吓了一跳,“这话儿是怎么说的?”

刘嬷嬷张了张嘴还是小声说了“奶奶,昨晚我按着奶奶的吩咐,趁他熟睡了,就揉了他的那个地方,要是一般的孩子,也就迷迷糊糊地接着睡了,慢慢的那件事也就上瘾了,咱们家的大爷不就是那样子给养废的,只能去给人当兔子了,这个慎哥儿哇哇大哭起来,连腊梅那几个小蹄子都给惊动了,后来又闹腾了半宿,说什么也不肯再睡了——我以前掐他的时候都不知dào

哭,这回真是邪了门了,今天早晨这小崽子就藏起来让我找不着,后来又闹了这一出,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这么一说,周姨娘也有些没主意了,“嬷嬷你说,这小崽子能不能记得那件事?”

“我的奶奶,一两岁的小孩子是不记事儿的,抱他回来时不是让他喊娘就喊娘,一点也不认生吗?要我说这孩子跟着谁都行,现在他见天儿的待在老夫人身边,他就跟老夫人亲近了,您平日也时常见不着他,跟您就有些疏远了,天生的没良心。”

周姨娘摸着肚子,“天可怜见,我又有儿子了,要是我这一胎再生个哥儿,候爷都答yīng

我了,哥儿就记在我名下,到时候我有儿子傍身,再把那个小崽子收拾了,我可就扬眉吐气了,那个小崽子先不要理他,一个小孩子罢了,等我生了哥儿再想法收拾了他。只是奶娘你该怎么办呢,按理我该把你发卖出去的,这会子老夫人派人把你送回来,这也是因为二小姐怪上我的意思了,我倒不好再用你。”

刘嬷嬷一下子就跪下来,“奶奶把老奴打发到下人房里浆洗衣服吧,老奴还能看见奶奶,时常也能出出主意,老夫人看不见老奴也就顺心了。”

周姨娘想了半晌,到底无计可施,这刘嬷嬷不罚一下是不行的,也只好先委屈她了,好在又不会真让她洗衣服,先挂个名罢了,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抬举她就是了。

丫鬟邀月空着手回来了,夏莲就问“你不是给姨娘传饭去了吗?怎么都这时候了还空着手回来了?”

这邀月是周姨娘从家带来的,近身服侍着,平日也不把夏莲秋菊放在眼里,现在听夏莲这么一问,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也不搭理夏莲,转身进了周姨娘的内室。

“姨娘,奴婢没要来那个丁香馄饨,小厨房说是要忙着给夫人做吃食呢。”

周姨娘不由得沉了脸儿,“你没说我吃不下别的东西,就想着那口儿?”

邀月小声说“奴婢说了,姜嫂子做完夫人的那个菜就给姨娘包馄饨了,只是还没来得及下锅,夫人的彩霞就来了,说夫人身子不舒服,想吃酸酸的东西,让姜嫂子麻溜的做了,后来,后来又听说夫人扶出了喜脉,老夫人听了特别高兴,特意让梅香告sù

了小厨房,以后就只管夫人的吃食,别人的都不用做了。”

“你说什么?”周姨娘握紧了手里的茶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今早夫人不舒服,请了太医,说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府里都传遍了,候爷一听到消息马上到夫人那边去了。”

周姨娘深深地吸了口气,要是夫人生了儿子,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可就不稀罕了。刘嬷嬷也睁大了眼睛,她们在这府里全凭着候爷的宠爱,还有争气的肚皮。

“奶奶,你可得笼络住候爷。”刘嬷嬷忧心忡忡的说。

周姨娘不耐烦的一挥手,“我还不知dào

这个,就看谁肚皮争气了。”

她为了丁香馄饨等了一大早,这会儿真的有些饿了,就吩咐邀月“那你到大厨房不拘什么给我拿来,我总要留着力qì

的。”

邀月踌躇不动“奴婢刚才上大厨房了,可她们说姨娘有份例的,只能按着份例给做呢,今日姨娘们的伙食是菠菜豆腐汤,奴婢想着姨娘又不愿意吃这个——”

邀月停了嘴不敢再说了,这几个月李鸣唯天天在这里吃喝,自然是换着花样要吃的,李鸣唯不在她们也能狐假虎威上小厨房要好的,这会儿不过是夫人怀孕了,小厨房就不管她们的伙食了,大厨房的青菜豆腐汤如何吃得下呢。

周姨娘恨得摔了杯子,终究无可奈何了。

第十章 玉潭学管家

安国候府中比不得那些大家大族,一向人口凋零,当年老安国公去世,不过半年嫡长子李明翰因为一场伤寒没了性命,李鸣唯是续弦生的嫡次子,倒也顺理成章袭了爵位,只是那时候老母亲已经到家庙里吃斋念佛去了,也不好马上就接回来,少不得让两个女儿陪着给老安国公守足了一年的孝。

三老爷、四老爷都是庶出,习武不成,读书又不成,当初世子李明翰还活着的时候,兄弟四个就分了家,各自守着那点微薄的家产过活。

如今老夫人有些发愁了,齐氏扶出了喜脉,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再没有比子嗣传承更重yào

的事情了,只是齐氏怀孕,禁不起劳累,她找不到能接替齐氏管家的人了。

如今家大业大,可不比从前了,光仆人就有上百人呢,还有那些田产店铺,交给外人打理如何放心呢,老夫人自讨并无管家的才干,年纪大了也操不起这份心,正琢磨这事儿呢,齐氏就过来了。

婆媳两个坐下来闲谈,老夫人就发愁道,“你现在是双身子了,不能操劳,依你看,管家这事是托付给老三媳妇,还是老四媳妇?还是求了你大嫂?”

齐氏娓娓而谈,“大嫂哪里有闲心,她自己府里还一团乱麻呢,三弟妹、四弟妹家里也是按下葫芦了起了瓢,都不是省心的,也不好求她们丢了自家的事情过来操劳。要我说张姨娘还有些才干,对侯爷也忠心耿耿的,她又是大小姐的生母,原是比别人有一些体面的,平日里她也帮着我忙过,莫若这几个月就先让她来管着,再请二小姐和那边府里的大小姐帮着照应一番,就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了,两位小姐还可以向母亲请教,母亲知dào

的,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从小学着处理庶务,将来也有许多益处呢。”

老夫人不由点头道,“你这事想得长远,让她俩从小学着这些也好,只是那张姨娘到底是个奴婢,玉潭她又小,她能懂什么呢,她一个小小姐说话也压不住场子的。”

齐氏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谁让咱们家的人少呢,玉潭不过是让她跟着张姨娘见见世面,也学学眉眼高低,和那些难缠的媳妇们打打交道,她哪里能真懂什么呢,不过是借她的一双眼睛罢了,看到了什么也好说出来,我心里也有个成算不是?遇到大事的时候少不得劳烦母亲操心,我也可以帮着参详。”

玉馨今年十五岁,玉潭也不过才十二岁,她俩又能做什么呢,不过跟了去当一双眼睛罢了,娘两个说定了,老夫人就让人请了那边府里的小姐李玉馨,李玉馨就让人给老夫人回话,“祖母爱惜玉馨,只是家里的母亲身体实在不好,妹妹年幼,玉馨实在出不来。”再三的推辞,老夫人也只得罢了,又嘱咐她好好照顾母亲。

老夫人就叫来张姨娘叮嘱一番,这张姨娘原是和李鸣唯一起长大的通房丫鬟,后来就服侍了李鸣唯,又生了大小姐,只是大小姐薄命的很,不过十来岁就夭折了。如今张姨娘年老色衰,李鸣唯连她的面都不肯见了,她倒是一心一意的服侍起了夫人。

老夫人打量了几眼,见这张姨娘穿得朴素,老夫人也就想起来她以前的那种种好处了,倒是温言勉励了一番,又让二小姐玉潭从旁协助,又招来家里的管事媳妇们,亲自敲打,管事的媳妇们都笑着说“老夫人放心,我们会好生辅佐张姨娘的,好生听二小姐吩咐的。”

老夫人让她们都下去了,齐氏又笑着对老夫人说,“媳妇儿现在不能服侍候爷了,周家妹妹也有身孕,剩下的那几个姨娘老的老,病的病,想来侯爷都不太随心,我想着就把两个丫头开了脸放在屋里,要是能生个一男半女的,也是候爷的福气。”

“媳妇你向来贤惠,这事儿你考lǜ

的更周到了,可见你是把瑜山放在心坎上的。”

老夫人高兴了,齐氏肯这么想足见她的贤惠,两个丫鬟也过来给老夫人磕了头,都是极美貌的丫头。

再说那些管事的媳妇们都很高兴,张姨娘是个好说话的面人儿,她又是那个身份,二小姐小着呢,想是夫人不放心张姨娘,才让女儿跟过来的,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姐懂什么呢,她们各各称愿,相约了喝酒去了。

慎哥儿这几天给祖母请安时都没看见二小姐,听说她管家呢,慎哥儿挺好奇的,“祖母什么叫管家?我想我二姐姐了,我要上二姐姐那里玩儿。”

他们姐弟亲热老夫人是极喜欢的,现在齐氏怀孕,要是生了个男孩,那慎哥儿的地位可就尴尬了,老夫人私心里也希望这个孙子能得了孙女的喜欢,能在这府里有立足之地,齐氏对慎哥儿不冷不热的,也难为她忍得下这口气,要是她有了亲生的儿子,慎哥儿算什么呢,占了嫡长子的名头,能不能活大了还两说呢。

老夫人就是宅斗里跟头把式爬过来的,有些事不能不多想想。

老夫人就命腊梅带着慎哥儿看他二姐姐去,“让他上二小姐那,不许他淘气,一会儿就赶紧把他带回来吧,别耽误了二小姐的正事儿。”

腊梅答yīng

着领了慎哥儿过去,二小姐玉潭坐在议事厅里,张姨娘陪坐在一旁,地上占着一溜的婆子各自回话,夫人的丫鬟彩蝶服侍着,两个管账的年轻小媳妇下手坐着,也是提醒二小姐的意思。

二小姐看慎哥儿带着一堆的人过来了,就说“慎哥儿你又上这里来淘气。”

然而还是让彩蝶抱了他过来,让他在身边坐着,又命人拿了点心给他吃。

下面的媳妇儿就上前回话,玉潭从小跟着母亲,也是见惯了场面的,对着这些管事媳妇儿一点也不怯场,这几日早让这些婆子收了轻视的心,张姨娘反而是陪着二小姐的人了。

就见管小厨房的姜嫂子过来,支了一个月的钱粮,二小姐命余娘子记了帐,在单据上批了,姜嫂子下去,一时针线房的人又过来了,说要做夏季的衣服,二小姐查了往年的帐目,核实无误后也批了,又有六七个媳妇过来回话,大大小小的十来件事,二小姐或是查账,或是和张姨娘轻声商量几句,竟是应付自如,余娘子打的一手好算盘,帐算的又快又好,怪不得齐氏放心让二小姐管家,这个管家的班子都是配套的,更是齐氏一手带出来的心腹。

这时没有婆子回话了,玉潭喝着酸梅汤,坐在大褥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慎哥儿说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瞧你,热了一头汗,腊梅给慎哥儿也倒点酸梅汤,别给多了,这凉东西小孩子受不了。”

慎哥儿就说,“我要姐姐这碗。”拉了玉潭的手,就往嘴边送,玉潭忙说,“姐姐喝过了,让腊梅再给你倒。”

慎哥儿才不理会呢,硬是在姐姐的手里喝了一口,还夸张的说,“这酸梅汤真好喝。”说的大家都笑了。

周姨娘扶着丫鬟也过来了,玉潭连忙起身让座,张姨娘也站起来请她过去坐着,“周姨娘不拘什么事儿让丫头过来说一声,怎么亲自过来了?”

第十一章 慎哥儿是穿来的

周姨娘这些日子过得不顺心,她是为了慎哥儿才过来的,老夫人好心,让她在家里养着,每日不必过来请安了,这样一来她可就看不着慎哥儿了,周姨娘心里有病的,很怕慎哥儿和她闹生分了,肚子里这个还没生出来呢,慎哥儿也得抓紧了才行。

周姨娘坐下来笑道,“我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又不够了,二小姐能不能提前支给我呢?现在我花用大,为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少不得添些花用。”

这是不合规矩的,偏偏周姨娘理直气壮地说了,也是她心里有气,夫人挑了两个妖妖娆娆的狐媚子,勾.引得候爷好多天没来看她了。

玉潭低头看账,眼皮儿也没抬一下,张姨娘慢慢的抿了一口茶,“周妹妹,府里没这个规矩,要是周妹妹手头短了,我那里还有几两碎银子,一会儿给你送去,你发了月钱再还给我也是一样的。”

周姨娘一挑眉毛假意笑道,“张姐姐真是好心了,那芸凤谢谢张姐姐了。”又扭头对慎哥儿笑道,“慎哥儿,娘亲那里有新做的你最爱吃的糯米团子,上娘亲那里玩吧。”

邀月过来要领慎哥儿去玩,玉潭气的脸颊飞红,慎哥儿过继给了夫人,如今慎哥儿就是夫人的儿子了,周姨娘还敢自称娘亲,她是小辈,也不好对父亲的爱妾说什么,更不能让慎哥儿跟了她走,那以后自己在下人跟前还有什么威信呢。

玉潭拉了慎哥儿的小手笑道,“周姨娘,祖母还等着我弟弟呢,他该上祖母那里去了。”

说着就吩咐腊梅带了慎哥儿快点过去,周姨娘欺负玉潭年纪小,又仗着李鸣唯宠爱,平日也肯让她把慎哥儿接过去亲近,今天是安心要带走慎哥儿的,她就似笑非笑的看着玉潭,“我是他的亲娘,带我儿子玩一会有什么?我这么久没见慎哥儿,我想我儿子了,夫人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夫人要是生了儿子,想必也不和我抢慎哥儿了吧。”说着就用帕子抹眼泪。

还变成夫人和她抢儿子了,玉潭冷笑一声,“周姨娘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这里是下人回话议事厅,不是姨娘该来的地方,周姨娘有什么想问的就去找管家的娘子好了。”

玉潭气坏了,说话也就不客气了,周姨娘就好像没听懂,她抬抬眉眼似笑非笑的,“不是芸凤该来的地方?芸凤记住了,以后可再不敢来亲近二小姐了。”

她又换了一副慈爱的神色看着慎哥儿,哀切切的说,“慎哥儿,娘亲带你去吃糯米团子,娘亲想你想的心都疼了。”

慎哥儿一脸天真,“我不爱吃糯米团子,我爱吃粉蒸肉,姨娘也上祖母那里吃去。”

周姨娘脸色有点发僵,那春晖堂是她能去的地方吗,她跑来打感情牌,就是安心要哄走慎哥儿的,没想到也不过半年,这孩子就一点也不找她了,周姨娘心里发苦,她只好柔声说,“娘亲想你,想我的宝贝了,娘亲带你去捉蝴蝶。”

慎哥儿就说好,玉潭心里一紧,慎哥儿要是愿意跟周姨娘走,愿意亲近生母,她也没法,没想到慎哥儿又说,“可是我还要帮姐姐管家啊。”

周姨娘恨得心里着火,脸上只好带着笑,柔声细语的哄着慎哥儿,玉潭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再说什么了,慎哥儿只笑嘻嘻的,不肯离开议事厅,在这里手舞足蹈的,小嘴里嘀嘀咕咕,一会儿问问周姨娘,一会儿又跑到玉潭身边,玩的欢实。

“这里这么热闹啊,连周姨娘也在这里。”梅香带了两个小丫鬟过来了,“二小姐,老夫人让我把慎哥儿带回去呢,也省的他闹人,还给二小姐添麻烦。”

慎哥儿就说,“我才不要回去呢,我要帮姐姐管家呢。”一边说,就把玉潭手里的账本子抢在手里拿着,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乌溜溜的,小嘴里还叨叨咕咕的,“如今一两银子就能买两只鸡,小厨房每天二十只鸡,十只鸭子,一百枚鸡子,另有猪肉五十斤,羊肉十斤,海鲜干贝五斤,木耳二斤,干鲜果子若干,还有各色配菜,折合了银两每日耗费……”

玉潭听得愣住了,这是刚才那个婆子支取的,难为慎哥儿他记得,还把那婆子的神态语气学了个十足,再看他拿倒了的账本,又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玉潭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亲昵的一点他的脑门,“人小鬼大,慎哥儿你认识字吗?不害羞。”

真是太可爱了,小脸蛋肉呼呼的,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张姨娘笑着凑趣,“这个慎哥儿,账本子都拿倒了,你不添乱就好了。”

慎哥儿捧着账本,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张姨娘,“我不添乱,我帮姐姐管家。”

梅香也禁不住笑了,“小少爷,多亏你帮着二小姐管家了,不然可怎么办呢,只是咱们也该回去了,祖母都想你了。”

“祖母该歇午觉了,慎哥儿不回去闹人,慎哥儿帮姐姐管家。”

梅香看着慎哥儿笑笑,就像没看见周姨娘一样,眼神都没往那边撩,“老夫人说了,二小姐刚刚管家,难免有一些黑心烂肺的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你们可都听好了,要是那个敢耽误了小姐办正事,可不管她是有多少脸面,老夫人再不肯放过的。”

外面等着回话的媳妇们都笑道,“我们再不敢耽误了二小姐呢。”

这时候翠墨也从外面进来,趴在玉潭耳边说着什么,玉潭微微点了头,笑眯眯的和慎哥儿说话,老夫人的人过来了,慎哥儿又不肯跟她走,周姨娘也只好回去了,张姨娘忙站起来,“周妹妹慢走,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得加着小心才好,邀月还不扶着你家姨娘。”

看周姨娘走了,梅香也就回去了,玉潭把外面的几个媳妇答对完,就把慎哥儿叫到眼前,拉着他的小手细问,慎哥儿这孩子聪明,刚才那些仆妇领走什么东西他都记得呢,玉潭心里一高兴,“慎哥儿姐姐教你认字。”

慎哥儿可真高兴了,他早就想看看这个时代的书,他现在三岁多了,要是现代家教早,都可以认识几百个字,背几首唐诗什么的,这个家里没人教他,平时他也看不到书本,老夫人只是宠溺,也就这个姐姐是他眼前的一片亮光。

慎哥儿小小的身子就贴了过来,“好姐姐,你教我认字。”

是的,慎哥儿是穿越过来的,他记得自己是周姨娘换回去的孩子,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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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玉潭的迷茫

玉潭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可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还是被周姨娘起气到了,教了慎哥儿几个字,好言好语把他哄走了,眼下没有什么事了,就到花院里散散心。

傍晚阳光没有那么毒辣了,玉潭信步走着,见池塘里面的荷花满池子开遍了,荷叶挨挨挤挤的,几尾游鱼在荷叶间时隐时现,几只蜻蜓飞来飞去,不由停住脚看了一会荷花,又听树上的鸣蝉叫个不停,那单调的声音呱噪着耳膜,玉潭心中就有些烦躁。

一路慢慢的逛了大半个园子,玉潭看着花园东北角露出的高高的屋檐不说话,东角门上那把铁锁都生锈了,翠墨她犹豫了一会儿,眼下倒是一个好机会呢,她想了想就说“二小姐,那边的大小姐前些日子偷偷的溜出府了呢。”

玉潭不由得停住脚,“大姐姐上哪里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和我弄鬼。”

“那天杨嬷嬷出去催问店铺里的事情,就在南大街锣鼓巷那里,杨嬷嬷看见大小姐了呢,她偷偷的穿了男装在那儿,看见了杨嬷嬷大小姐理都不理,就上酒楼里吃酒去了,倒是把杨嬷嬷给急坏了,大小姐一个姑娘家,要出什么事情可怎么是好,杨嬷嬷就在外面等着,好容易大小姐出来了,杨嬷嬷要陪着她回去,大小姐见了就警告她不许说出去,也不肯让杨嬷嬷陪着,还说出了事横竖不与我们家相干。”

玉潭有些不可思议的说,“这话当真?我大姐姐哪里会如此了?”

翠墨小声接着说,“真的呢,杨嬷嬷为难了好几天,这回来不跟主子说吧,就怕大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要是说了,老夫人一番教xùn

,想那大小姐也是不容易的。杨嬷嬷回来倒是急的病了几天,嘴里都起血泡了,小姐你知dào

的,她是我干妈,从来都照应我的,看我问她,就偷偷的和我说了,我心里想着呢,这事还真不敢让老夫人知dào

了,就悄悄的告sù

小姐。”

玉潭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翠墨就悄悄的低了头。

玉潭小时候喜欢找那边府里的大小姐,那时她庶姐玉华还活着,三姐妹经常在一块玩,可自从玉华没了,那边府里的大小姐不知为什么再也不愿意搭理她了,后来李鸣唯袭爵,玉潭再上那边府里十回有九回玉馨是托词不见的,好容易见她一次,说不了两句话,玉馨姐姐就说要做功课,也不肯陪着她玩了,玉潭也是要面子的,也就不愿意再过去,看着花园东角门上的那把大锁,以前那扇门开着的时候,两个府里的下人来来往往的,那时候多热闹啊。

“这话跟谁都不许说!要是坏了我大姐姐的名声,我可饶不了你的。”

玉潭揉碎了手掌心里的花朵,随手扔了,往母亲院子走去。翠墨也不敢再说了,这是仗着小姐宽厚,又知dào

小姐和那边的小姐要好,就多了几句嘴,她跟在二小姐后面低头走着。

玉潭心里更烦闷了,那个姐姐大胆,从小就出奇的淘气,在院子里挖虫子,上树掏鸟蛋这样的事儿她都干过,平日里也没少因为淘气挨罚,后来渐渐大了,玉馨姐姐才收敛了性子,长成一个温婉的大姑娘。

这回听了翠墨说了这些话,玉潭倒是相信,只怕玉馨姐姐不是简单地淘气了。

玉潭知dào

劝不住玉馨,那个姐姐心里可有主意呢,现在两边府里分家了,老夫人也不再管那边府里的事情,只是老夫人要是知dào

了玉馨竟敢女扮男装出去,怕是要联合族里把玉馨关进祠堂的,老夫人最恨伤风败俗的事儿,容忍不了家族里的小姐丢脸。

玉潭想不出玉馨究竟想做什么,那个姐姐她越来越不了解了。

不知不觉走到母亲这里了,彩燕忙殷勤的挑起珠帘,“小姐今日怎么这时候才过来?”

母亲坐在那里绣花,五小姐玉沁在一旁写字,看见二姐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笔,甜甜的招呼一声,玉潭牵了妹妹的手,在齐氏身边坐下了,细细的把这一天的差事说了一遍,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周姨娘的事情。

“彩燕回来都和我说了,你这几日做的都好。”也不知dào

是说差事办的好,还是应对周姨娘应对的好,玉潭嘴角微微上翘,“娘您是在夸我。”

“娘不是在夸你,娘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做的没你好呢。”又问“今天的功课做完了么?可别耽误了功课。”

玉潭抱住娘的胳膊撒娇“娘我什么时候耽误过功课,你以为我是玉沁啊。”

玉沁就跑过来膈肌玉潭,“二姐姐我不依的,那是我小时候,现在我哪天耽误了功课?”

齐氏左手搭在小腹,含笑看着两个女儿,吃了晚饭,玉沁就跟着奶娘回去了,玉潭跟着母亲进了内室,要是有什么事情要说,齐氏都把女儿叫到内室来商量的,齐氏果然细问了周姨娘说的那些话,又问了慎哥儿都说了什么,这才笑着问玉潭,“我听彩燕说你教慎哥儿识字了?你心里怎么想的?”

玉潭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忸怩了一下,“娘,我没想什么。”

心底有些惴惴不安,娘一直对慎哥儿不冷不热的,连个笑脸都很少给他,可也没克扣了慎哥儿什么,慎哥儿该有的一样也不少,谁也挑不出来什么。

齐氏又笑着问女儿“你怎么想起来教慎哥儿识字的?告sù

娘。”

玉潭偷看齐氏的脸色,看娘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就小心的说“我想着慎哥儿也是我弟弟,就教了他几个字。”

齐氏就说“你对慎哥儿友爱,娘只有开心,只是人心难测,小心招了周姨娘的口舌。”

看着女儿惊奇的睁圆了眼睛,齐氏忽然间笑了,“你以为娘就那么容不下慎哥儿?”

玉潭不知dào

说什么,半晌方吃吃艾艾的说,“我知dào

娘是大度的。”

齐氏露出了嘲讽的神色,“没有哪个女人是大度的,娘也是个女人啊,不过娘心里高兴你对慎哥儿好,那是我女儿心地好,娘说的是真心话,慎哥儿现在记在我的名下,他就永远是我的儿子,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没办法对他好,你有这份儿心也是很好的。”

“娘”,玉潭动情的叫了一声,她知dào

娘心里不好受。

第十三章 玉潭的震撼

内室里静悄悄的,齐氏坐在那绣花,为还她未出生的小孩绣兜兜,齐氏看女儿欲语还休,心里有些奇怪,玉潭向来是干脆的,就问她“玉潭你还想说什么?”

玉潭踌躇半晌,也不知当说不当说,她猜不出娘的态度,她不想害了玉馨,可是她心里又隐隐觉得,不能放任了玉馨,若是任由玉馨胡闹,也许会败坏了一个家族女孩的名声。

“娘,大伯母为什么和我们家生分了呢?玉馨姐姐好久都不理我了。”

玉潭假装无意,可是小女孩的心思哪里能瞒过齐氏,齐氏好半天不说话,看着明灭的烛火出神,“你是听见了什么闲话?”

玉潭咬住嘴唇不看她,齐氏也知dào

女儿的执拗,她要是不想说谁问都不会说,如今女儿大了,现在又接触家里的庶务,有些事儿也该让她知dào

了。

齐氏徐徐的说,“你大伯母是明理的名门闺秀,我们在闺中的时候也见过,当年听说要和她做妯娌,我心里还暗暗欢喜,结果呢,她不惜名声也和这边府里闹开了,还有你玉馨姐姐,这回不肯过来帮这个小忙,说到底也是从心里和我们府里生分了,这也难怪了,爵位本来就是应该她家的,她们心里有恨也是应该的。”

说完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样子。

“娘,”玉潭不禁有些生气,“大伯出了意wài

和我们家什么相干呢,爵位也要有人继承,难道爹爹不肯看顾她们了,旧年分明还给了她家那些年例,还不是她们小心眼。”

齐氏不禁嘲讽的一笑,“谁知dào

呢,你大伯死的蹊跷,谨哥儿意wài

的离奇,让人不多想都难了。”

玉潭真的吃惊了,她早就感觉到这里有古怪,可她不过是个小小姐,从来只有她听得份,没有她说的份,娘的这句话,就像晴空霹雳,玉潭一下子就被震懵了。

齐氏就像没看着女儿失血的脸色,不疾不徐的慢慢说着,“娘不想走你奶奶的老路,揉搓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呢,就算如愿让自己的儿子袭了爵位,多得了一些家产,这心里能踏实吗?你奶奶把慎哥儿那孩子护得紧紧的,就好像我恨不得吃了慎哥儿,也好,将来这份家产就给了慎哥儿好了,娘只希望你姐妹两个将来托付个良人,再不似娘一般,愧对良心,做这个三品夫人。”

玉潭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脸色都白了,“娘,您是说,大伯……”

齐氏叹口气低声说着,“你祖父去世以后,你伯伯逼着奶奶到家庙里祈福,这些往事也都是有前因的,就连娘也不甚了了,只能猜了个大概,如今你爹爹袭了爵,她们家也只能被咱家欺负了。只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这回趁着理家,就想让那边的大姑娘和你一道,你奶奶也说不出什么来,谁知大姑娘又不肯了。我原想着大姑娘也大了,也该露露面给人家相看了,她们家不肯承这个情,也是深恨我们家的缘故。”

玉潭看着娘,她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娘的这一席话远远的超过她以往的认知,齐氏知dào

她是被吓坏了,有些不忍心,可是宅门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女儿懵懵懂懂的可不行,不想害人,可也不能被人害了。

齐氏拍拍玉潭的手安慰着,“你如今也大了,总有一天你要自己面对一大家子人,心里要有数才行。”

玉潭点点头疲惫的说,“娘,我累了。”

“好生休息吧,娘和你说的这些话,藏在心里就行了,你只要记住了,无论以前怎样,无论别人怎样,我们母女做什么事都不能亏了良心。”

玉潭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返回来,蹲在母亲脚边,“娘,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家亏了大伯母一家了?”

齐氏并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说不尽的烦愁,玉潭就觉得心里难受极了,眼里含了眼泪,“可是奶奶一直教我要贤良淑德,谨守女戒,您说的不对。”

齐氏只是微微笑着,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玉潭看母亲不肯再说,也只好走了。

回到绣房挑亮了灯芯,玉潭就开始默写《女戒》,都写过许多遍了,玉潭从来也没往心里去过,今天娘的真心话就像烧滚了的一锅开水,在她心里沸腾着,翻滚着,玉潭面儿上很平静,谁也看不出她心里的惊涛骇浪。

一篇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玉潭看了看,折好了收在锦盒里,想了想又放进了新得的红玉玲珑香珠。

“翠墨,你打发一个小丫鬟把这个给我玉馨姐姐送过去吧,就说这是我新得的,送给玉馨姐姐赏玩呢。”

翠墨答yīng

着下去吩咐了,玉潭尽到了规劝的心意,就不知玉馨姐姐是怎么想的了。

这一宿辗转反侧,玉潭心里想了很多心事,天放亮了才迷糊了一觉,就被丫鬟叫醒了,梳洗一番,外面已经有婆子等着回事情了。

已经管家好几日,渐渐得心应手,一些婆子上来回话,她只管核实了批下去,家中现在人口少,可安国侯府的架子在这儿摆着呢,哪天没有几十件事?玉潭就觉出母亲的不容易了,也感觉到府里太奢华靡费了。

单是那些香烛、香料、各色丝绸、金银玉器每月的花费都有那么多,更别提她老爹每日不菲的花销,然而没有她多说一句话的地方,她只要照着规矩做就行了。

慎哥儿一大早就带着丫鬟又跑过来了,玉潭没想到慎哥儿今日还会过来玩,她也没说什么,让慎哥儿坐了,她只管应对下面的婆子们,慎哥儿也不捣乱,在一旁静悄悄的玩着。

一时婆子去了,玉潭就问“慎哥儿,你又跑来做什么?那几个字你还记得吗?”

慎哥儿点着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你这小脑袋瓜还真记得啊。”玉潭又考了他那几个字,这小老师也当上瘾了,就又教了几句《千字文》。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墨梅过来,让姐弟两个过去说话,玉潭就和慎哥儿一起过去了,老夫人看姐弟俩牵了手,心里满yì

,故yì

对慎哥儿说,“慎哥你也不过来看看祖母。”

慎哥儿早靠在老夫人怀里撒娇了,老夫人摸着慎哥儿的头,就问玉潭一些家务事,又说,“玉潭小小年纪,这家管得很好,这下你娘省心了。”

“哪是因为我是您的孙女,管不好这家可就丢脸了。”玉潭娇俏的笑着,也靠在老夫人身边,慎哥儿忙表功,“还有我,我也帮姐姐管家了,我也管得好。”

老夫人笑着把慎哥儿搂在怀里,另一手揽着玉潭,“慎哥儿你再给祖母学学那个婆子报账。”

慎哥儿一听忙跳到地上,学着那个婆子的语气,“如今一串钱就能买两只鸡,小厨房每天二十只鸡,十只鸭子,一百枚鸡子,另有猪肉五十斤,羊肉十斤,海鲜干贝五斤,木耳二斤,干鲜果子若干,还有各色配菜,折合了银两每日耗费……”

慎哥儿摇头晃脑的说完,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老夫人更是笑得流了眼泪。

玉潭笑着说,“祖母,弟弟他还是挺聪明的,孙女教他千字文,他一学就会。”

老夫人就笑了,“那我们慎哥儿将来考个状元好了。”又对玉潭说,“张都统大人家老夫人过寿,那一天祖母带你们姐妹过去,连你弟弟也过去。”

玉潭答yīng

了,“那孙女就去准bèi

。只是选什么样的寿礼呢?这个孙女就不行了。”

老夫人就把拟定的礼单给玉潭看,又亲自选了她姐妹的衣服首饰,以及慎哥儿的一身行头。

到了那一日,老夫人就带着她们姐妹还有慎哥儿,到张都统府第去了。

第十四章 张督统家巧遇冬郎

真要认真算起来,老夫人已经隐居二十来年了,先是老安国公身体不好,她自然要在家里服侍尽到为妻的本份,后来嫡长子成了亲,娶的又是名门千金,安国公府就由世子夫人管家,老夫人只管安享富贵就是了,后来世子不幸病故,李鸣唯袭爵,自有齐氏出外交际,老夫人也就懒得操这份闲心了。

如今齐氏有了身孕,又恰逢张督统要给老母亲做寿,这张督统也不是旁人,当年李鸣唯在地方上任职时,一次无意中救过一个犯了事儿的低等武将,这张德祐是个知恩图报的,感念李鸣唯的救命之恩,一直想着要报答。李鸣唯看他善机变,知进退,也就越发的肯照应他了,后来李鸣唯调任京师,袭了爵,而张德祐因平叛累积了军功,深受上司赏识,被提升为督统,这回他是到京城续职的,皇恩浩荡,不久他又要到边关效力了。

因家中老母恰逢六十大寿,张德佑就想在老母跟前尽尽孝道,为老母亲庆生,他虽然官职不算高,但眼下新立战功,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一时家中宾客盈门,来的大都是武将这个社交圈子的人。像李家这样的武勋世家,身份上就比张德祐行伍出身来得高贵,不过英雄相交不论出身,李鸣唯与张德佑两人惺惺相惜,张府请客,安国候府说什么也得给这个脸面。

一大早,玉潭、玉容都打扮好了,玉芳、玉沁年纪小,就留在家里,老夫人看孙女姣花软玉一般的模样,心里也是欣慰,又想着那边府里的大小姐玉馨,这次还是不肯跟着出门,老夫人心里就有些郁闷,她再也想不到那个柔弱的柳氏能那样刚烈决绝,不留一丝情面,老夫人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像柳氏这样不顾亲情孝道,毁的是她自家的名声,眼下李鸣唯袭爵,领了官职,正是他们一家当红的时候。

祖孙坐了翠盖珠缨华宝车,老夫人带着慎哥儿坐一辆,玉潭、玉容姐妹坐一辆,几个侍女坐一辆大车跟在后面,慎哥儿好奇的掀开车帘向外张望,见车是往南城的方向走,路过白塔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就见一个巷子里车辆纷纷,人马簇簇,一扇雕花的大门开着,门口有几个迎客的婆子。

婆子远远的见来的是侯府的老夫人,早有人就进去通报了,张太太听说是安国侯府的老夫人领了孙子孙女来了,喜得亲自迎出来,“我就说我婆母是个有福气的,劳了您老人家的大驾,我们家真是蓬荜生辉了,快请,快里面请。”

玉容听她这番话说得甚是粗陋,与平日见过的那些夫人不同,不禁撇嘴一笑,心里就生了轻视之意,玉潭倒是不在意,拉了慎哥儿的手,跟在祖母身后。

来到里面,张太太忙大声的给众女眷介shào

了,那些女眷听说来的是安国侯府的老夫人,都不禁艳羡着看张太太,有几个自认是有点身份的,就过来攀交情了,张太太有点尴尬的说,“我婆母还在佛堂念经积福呢,我这就请她老人家出来。”

说着就吩咐了丫鬟上佛堂请她婆母,又笑着说“老人家年纪大了,越发的慈悲心肠,说是要在佛前诵经百日,给家人祈福,平日里轻易不肯出来呢。”

老夫人忙说,“你婆母那是有心了,我们这样的老人家,心里再没有不为儿孙好的。”

老夫人身份尊贵,早就有人奉承着说话了,又是夸慎哥儿聪明,又夸玉潭姐妹长得好,老夫人坐在上首,随意的和那些夫人们说话,慎哥儿是小孩子,就跟在祖母身边,那些夫人们逗他说话,慎哥儿一言不发,就是不肯开口。

老夫人只好说他,“这孩子有些认生,第一次见了这么大的场面,胆子就小了起来。”

一时会客厅里就喧哗起来,这些女眷几乎都是武将的家眷,不同于豪门贵妇说话的拐弯抹角,行事也带着几分随性,石太太就在那里说开了,“我们家老爷也去边关立功了呢,这回威远将军打了一个大胜仗,连带我们家老爷也立了大功。”

石太太是一个总兵官的妻子,说道军事天生的熟稔,“眼下天热,我们屋子里坐着,还热出了一身汗,前方的兵士可受苦了。”还和张太太交流经验,盘算着该给出征的丈夫带些什么。

老夫人没和武将的圈子交往过,现在儿子袭了爵,领了武职,虽说是在京城任职,对前方的战事也有几分关注了,就和那些夫人攀谈起来。

慎哥儿留神听着,她们说的威远将军吕良不久前刚打了一场胜仗,眼下正是士气正盛的时候,说起来可就有一番故事了,可惜这些女眷说了一会儿,又开始说些居家过日子的琐事。

丫鬟们穿梭往来上酒上菜的,看得出,为了今天的宴会,张太太是下了大力qì

的,戏台上唱着《凤求凰》,慎哥儿觉得很没意思,又一眼看到玉潭和一个小姐悄不声的出去了,连身边的丫鬟都没带,慎哥儿就和祖母说要出去更衣,张太太听了,忙要小丫头跟着,好生领着慎哥儿。

慎哥儿跑到外面,并没有看到玉潭,他也不在意,就看张府的格局,五进的宅院,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也算很好的了,不过是从五品的武散官,能在京城里买了这样的一座宅子,这位张将军也是个不简单的。

前院一片吆五喝六的声音,想来是那些武将聚在一起吃酒,喧哗之声不绝于耳,慎哥儿在庭院里玩了一会儿,没看到玉潭,他又不愿意回祖母身边,就一个人在回廊上玩耍,腊梅只好尽心的在一旁守着。

慎哥儿看院子有两只大水缸,他就跑去看,那口鱼缸很高,慎哥儿踮起脚尖也看不着,腊梅忙抱起他,让他看看缸里的金鱼,还一边和他说着话,“哥儿也该进去了,一会儿老夫人着急了。”

慎哥儿知dào

腊梅是惦记里面唱的戏,作为丫鬟,平日里那有什么娱乐呢,慎哥儿四下看了一圈,也不见二姐姐回来,“那我们进去。”

“噗通”一声,一个什么东西被扔到水里,溅了慎哥儿一脸的水,连衣服都湿了,腊梅身上也湿了,腊梅说话就不带好气儿,“这是谁这么淘气?”

树上一个半大的孩子跳下来,几步跑到慎哥儿身边,看到慎哥儿的狼狈样,不由得哈哈大笑,“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了还让人抱着,不知羞。”

慎哥儿不答反问,“你又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了还淘气,不知羞。”

“哎呀,你这张小嘴还挺能说的,你知不知dào

,我可看你好半天了。”

慎哥儿示意腊梅把他放下,围着这少年转了一圈,“我也看你好半天了。”

转身拉了腊梅的手,“我们回去看戏去不理他。”

少年忙把她俩拦住了,“戏有什么好kàn

的,小孩跟我玩一会儿。”

这少年能有十二三岁年纪,晒得黑黝黝的肌肤,这半大的男孩子哪里会愿意理他这样的小不点,这少年也不等慎哥儿说话,就从怀里掏出弹弓,“你会玩弹弓吗?我教你玩。”

第十五章 李玉馨你真想结仇啊

慎哥儿到庭院中玩耍,却叫一个少年给黏上了,又是拿出弹弓,又是掏出陀螺,可惜慎哥儿人小手小,更没有力qì

,两人也玩不到一块去,那少年偏偏不肯让慎哥儿走了,又想尽办法哄着慎哥儿玩,腊梅几次想把慎哥儿抱走,都被少年给拦了下来。

这时前院又有两个半大的小子跑过来,“冬哥儿,不是说取了蹴鞠就过去吗?还和这小孩玩儿上了?”

“去去去,你们先过去,我再逗一会儿这小孩儿。”

那两个孩子就笑嘻嘻的把慎哥儿围住了,腊梅急了,过去抱了慎哥儿就要走,那个冬哥儿就问,“你们是安国侯府的吗?”

慎哥儿看他一眼也不吱声,少年的脸上分明带着几分怅然若失。

前院传了话过来,请安国候府的小公子过去玩呢,说是李侯爷也来了,老夫人就让丫环送慎哥儿过去,那东哥看见张太太亲自出来吩咐,就跑过来,“张伯母放心吧,我带着这个小哥儿过去。”

张太太一看,“冬郎啊,今天这院里请了一些小姐们,你怎么跑进来了,冲撞了这些小姐们可就不大好了。”

冬郎嘿嘿的笑了,“张伯母,我是进来找蹴鞠的,这就要走了。”

这冬郎是张德祐上司的儿子,平日里虽然淘气,但这孩子也挺有眼力见的,张太太就吩咐他好好带着慎哥儿过去,腊梅无奈,只能跟在后面,做好丫鬟的本分,谁让慎哥儿太小了,还没跟他出门的小厮。

绕过院子里的天井,慎哥儿边走边玩,一面暗暗估量着张府的布局,心里有些奇怪,这张府并不大,玉潭会去哪里呢。

冬郎见慎哥儿走的太慢,抱了他快跑,那两个孩子紧跟着,急的腊梅都快哭了,忙迈着小碎步紧紧跟在后面,到了前院,果然一些爷们在院子里一边吃酒一边取乐,李鸣唯也坐在那谈笑风生的,慎哥儿跑过去给父亲请安,又要给周围那些人做揖,张德祐忙上前一步把慎哥儿抱起来,笑着夸了慎哥儿几句,“小侯爷就跟我们在一处,也看看我们的武把式。”

李鸣唯就说,“叫什么小侯爷,没的折了他的福分。”又对慎哥儿说“你也跟这些叔叔伯伯在一处学学,每日里在家里淘气,也是该让他习武的时候了。”

张德祐大笑,“他刚多大?等长大些再学也不迟。”

李鸣唯就说,“我是真的想让他习武呢,老张有什么好师傅给我推荐一个。”

张德祐看他说的认真,“哥儿还是太小了,现在也就能先扎个马步什么的,我手下有个的王参将受了伤,也没了前程,只是那人脾气不好,怕哥儿不喜欢。”

“哪里由得他了?回头我见见那人,就说定了。”

慎哥儿露出喜欢的模样,跟着那几个大孩子在一旁玩儿着,冬郎对他特别照顾,有意无意的说着话,又把慎哥儿抱到一旁,问他跟着他祖母来的是哪个姐姐,慎哥儿又不是真zhèng

的小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蔫坏蔫坏的说,“我姐姐都在家里呢。”

冬郎不由得说“我都看见了,你来了两个姐姐呢。”

慎哥儿白了他一眼,“小姐们是你该打听的吗?你家大人没教你?”

冬郎气的要吐血,被个小屁孩教xùn

了,他作势呲牙咧嘴的吓着慎哥儿“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咬死你。”说着故yì

张着嘴假装要咬慎哥儿。

慎哥儿笑嘻嘻的趴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你喜欢我姐姐?你当不了将军,喜欢也白搭。”

冬郎脸腾地一下红了,“小屁孩你乱说话。”

慎哥儿冲他一吐舌头,跑去看那几个孩子抽陀螺,他一个小孩家家的,也就是在旁边看着,冬郎俨然是孩子王,为了照应慎哥儿,只一味玩点简单的,冬郎又几次想问慎哥儿,都被慎哥儿笑嘻嘻的挡回去了,冬郎见这小孩子鬼精鬼灵的,骗不出来话,也没了办法,也不敢多问了。

他几个就跑到二门那块儿玩,那里风凉宽敞,慎哥儿年纪最小,可他身份最高,好吧,是他爹身份最高,又有冬郎照应着,和那几个孩子玩得就很好,腊梅只能远远的照应着。

只见冬郎把鞭子上的绳子往陀螺的腰上缠了好几下,然后一手拿着陀螺往地上放,一手用力把绳子一拉,陀螺就在地上飞快地转了起来,冬郎用鞭子不断地抽打它,陀螺就像加了能量一样,转得更快了,慎哥儿在旁边拍手叫好,那几个少年也让手中的陀螺转了起来。

他几个正玩着呢,慎哥儿发xiàn

冬郎的眼睛直了,盯着一个方向看,他二姐姐从小跨院里迈步出来了,两颊绯红,分明是气得不行,二姐姐姐怎么会跑到这个跨院呢,慎哥儿觉得奇怪,不该他问的,他也不会问。

就见跨院里追出来一个小公子,慎哥儿看得真切,分明是女扮男装的一个小姑娘,脸上还笑嘻嘻的,玉潭这时候也看到了慎哥儿,不由尴尬了一下,慎哥儿忙一脸笑意的跑过来,“二姐姐你陪我玩。”

玉潭有点羞愧的牵了慎哥儿的手,“你跑出来做什么呢,外面怪热的。”

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公子死死的盯着慎哥儿瞧,就像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慎哥儿也想起来了,她分明是那边府里的大小姐,她居然追上来用低沉的嗓音说,“玉潭你可别忘了给我绣个荷包。”

她如今女扮男装,这是很容易让人起疑的一句话,眼前有几个半大小子呢,冬郎不由的吃惊的张大了眼睛,那几个孩子也交换着眼色,这一男一女从院子里出来,小公子还管这小姐要荷包呢。

玉潭气得不行,她没想到玉馨姐姐这么无耻,又不好说什么,心里正恨得着呢,慎哥儿就看着李玉馨笑嘻嘻的,“芍药花你穿了我爹爹的衣服做什么呢?你想偷偷的跑出去看戏吗?”

又对东郎说,“那是我家的丫鬟芍药花,她最淘气了,冬郎你领着她玩吧。”

那几个小孩子就嘻嘻的笑了,原来是个小丫鬟穿了男装啊,他们也都看出来这真的是个小姑娘了,李玉馨盯着慎哥儿眼中冒火,慎哥儿就指着她,“芍药花你偷什么懒,你该上前院服侍我爹爹了。”

玉潭讶异的看着慎哥儿,慎哥儿粘了过去,“姐姐你抱我回去。”

玉潭忍着笑抱了慎哥儿就走,回到厅堂里,老夫人果然有些不高兴了,“玉潭你出去这些时候做什么了?”

慎哥儿抢着说,“我让姐姐陪我玩去了。”

原来是哄着慎哥儿呢,老夫人也就满yì

了,又听了一出戏也就该告辞了,张太太忙热情的送出来,慎哥儿在人群里看见了冬郎,忙跑到他身边用手在冬郎眼前晃了晃,那少年不由得脸红红的,忙掩饰的说,“这天真热儿,热得我都冒汗了。”

慎哥儿看他那副别扭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第十六章 慎哥儿搬到外院

慎哥儿跟着祖母上了车,两位小姐也上了后面的车,车队缓缓而行,慎哥儿挑起帘子,就见冬郎趴在墙头往这边张望呢,玉潭看到的就是另外一个画面了,李玉馨一身男装,正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说话,偶尔看向这边,眼里满是恨意。

玉潭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锋利的指甲掐的手心生疼,玉容悄声笑着,“姐姐,这张太太可真粗陋,还有你那时做什么去了?别和我弄鬼,连那种小丫头你也认得?”

“这有什么,她是一个仆妇的女儿,我现在管家不是?她找我有点事。”

玉潭不愿意多说,玉容只得罢了,看了半天的戏,她心里很是兴奋,随口和玉潭说起来,玉潭看起来很疲倦,那颗心里滚烫,又是恼又是恨,又是说不清的愧疚怜悯,她的心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了。

隔日起来,老夫人便有些轻微的发热,有点年纪的老人了,身子禁不住折腾,玉潭姐妹便过来侍疾,齐氏一早过来了,老夫人忙让她回去好生养着,周姨娘也过来了,老夫人传话也让她回去养着。

现在祖母病了,玉潭看了王太医开的方子,又和以往的药方核对了,回明了爹爹,就亲自煎汤熬药,服侍着祖母吃了,盖上被子发汗,玉潭坐在一边守着,等祖母睡得平稳了,交代了丫鬟几句方才出去。

家中琐事繁多,虽说有管事的婆子,然而那些庶务也不都是有例可循的,也有仗着往日的体面在心里轻视小姐的,玉潭只管隐忍不发,暗暗记在心里,也幸亏齐氏给她的都是办事得力的老人儿,张姨娘她们几个也能帮着拿些主意。

老夫人这一病越发把中秋节都耽误了,李鸣唯看母亲身体不好,也没了游乐的闲心,一早一晚都到母亲房中陪着,齐氏更是三五不时的过来说话,几个孙女床前侍疾,连慎哥儿也端了药碗喂祖母吃药。

这一日,老夫人身上轻松多了,早起吃了半碗稀粥,李鸣唯过来请安,就和老夫人唠起了家务事,看母亲精神头还好,就说,“咱们安国侯府传到如今也快有百年了,等到慎哥儿这一辈儿降等袭爵,我侯府也就要落魄了,儿子想着武勋世家的子弟从小就要把武艺练的精熟,将来建功立业,也能为侯府争光。”

老夫人好半晌不说话,只管沉吟不语。

李鸣唯看他母亲一眼,想了想还是接着说了,“儿子觉得慎哥儿如今也大了,该让他到外院住着了,赶明儿选几个小厮,贴身服侍慎哥儿,咱们家的孩子,可不能娇惯了。”

老夫人就知dào

儿子还是惦记生个嫡子的,虽说按理下一辈降等袭爵,可皇恩浩荡也是有的,让慎哥儿走武举这条路,将来也能和嫡子一文一武,把安国侯府的家业撑起来。

这番盘算是好的,老夫人尽管有些舍不得,到底还是点头了,“只是慎哥儿到底还小,你当年练武的时候多大,累的胳膊都肿了,走路都直打颤,娘心疼的只能偷偷的哭,如今慎哥儿才多大点的小人呢?你是他老子,再没有不为他好的,娘还能说什么呢,心里再舍不得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功课也不要太重了,小孩子禁不得累。”

李鸣唯看母亲到底还是不高兴了,忙笑道,“哪里能真累着他呢,我正想和母亲商量,张德祐认识一位退役的参将,一身的好本事,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的腿受了伤,也不能上前线了,请他来教教慎哥儿倒好的。”

老夫人看儿子做了主,也就赌气不说什么了,命人叫了慎哥儿过来,把练武的事儿和他说了,“慎哥儿练武是很辛苦的,你要是不愿意,趁早和你老子说,祖母给你做主。”

又叫他选两个贴身的小厮,好搬到外院住去,慎哥儿笑着点头答yīng

,又央求李鸣唯“爹爹你给我请个先生吧,我要是住到了外院,再找二姐姐认字就不方便了。”

李鸣唯一愣,“你识字了?玉潭教你的?”

慎哥儿在心里暗暗吐槽这个不靠谱的老爹,“回爹爹话,二姐姐教给我读《千字文》,上面的字我都认识了,二姐姐说学多了怕我贪多嚼不烂,等过些日子就教我读《幼林琼学》呢。”

李鸣唯诧异了,“那你给我背几句我听听。”

慎哥儿就朗朗的背了起来。他想要读书,奈何老夫人觉得他太小了,根本就没把读书当回事,不过四岁多点的小孩子,那里需yào

读书了。

等慎哥儿背完,李鸣唯强按下心头的激动,又从中间考了慎哥儿几句,慎哥儿也接得上来,就故yì

板着脸,“虽然会背了,其中的意思你想必是不明白的,你先跟着师傅习武,不要怕辛苦,我慢慢给你寻访先生。”

等慎哥儿回去了,李鸣唯就和母亲说“是玉潭教给他的?玉潭对慎哥儿倒是友爱。”

“玉潭是个好的,只是齐氏也不多说什么,该给慎哥儿的份例一点也没少,行动间更是没一点过错,就不知她心里怎样想的了。”老夫人说完撇嘴一笑,“我年纪大了,也没那些精力护着慎哥儿了,嫡母面子情罢了,还能指着她对慎哥儿好?真真是可怜了这么个小人儿了。”

“齐氏不自在又能怎么样呢,我让慎哥儿住外院也是为了他好,毕竟他占了嫡长子的名分,齐氏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是不得劲的。”

碧梧书房很快就布置好了,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慎哥儿带着丫鬟们就搬了进去,齐氏一言不发,也不上前帮忙,只凭老夫人安排。

倒是玉潭心里有些舍不得,拿出亲手绣的荷包,给慎哥儿挂在身上了,“弟弟你如今就是大孩子了,到了外面要好好读书,缺了什么就打发小丫鬟找姐姐要去。”

嘱咐了半晌,慎哥儿点头答yīng

着,带着丫鬟婆子一行人来到新居。

玉潭看着慎哥儿的背影,羡慕的叹口气,她是闺阁里的小姐,四邻不得识,兄弟以时见,这辈子只能像娘一样在这后宅消磨一辈子了。

玉潭不禁又想起那任性的李玉馨,看来那个姐姐要一条道跑到黑了,自己劝也劝过了,听不听只能由她,李玉馨深恨她家,这仇恨如今看来竟是解不开了。

第十七章 来自周姨娘的关心

慎哥儿带着丫鬟婆子一行人来到新居,迎面是一道影壁墙,绕过去发xiàn

这是个三进的小院落,院子里果然有颗梧桐树,慎哥儿心里先喜欢上这里了,就是一般的富户人家,能有这么一所宅子住也是极好的。

慎哥儿这个小主人先要各屋看看的,书房里有许多经史子集装点门面,文房四宝也都放在书桌上,卧室里又香又软,窗户上糊着银红蝉翼沙,腊梅拉着他的手又到各屋看了看,一面在心里讨度该怎么安排这些人的居处,梁嬷嬷是老嬷嬷了,管着她们这些小丫鬟,屋子里就是腊梅说的算了。

傍晚时分周姨娘扶着个丫鬟,带着几个人过来了,给慎哥儿带了许多吃的玩的,又把慎哥儿搂在怀里流泪,红着眼圈好半天才说,“天可怜见的,娘好久都没抱着慎哥儿了,老爷把你给了夫人,娘亲都不好见自己的儿子了。”

说完用帕子拭泪,哭的梨花带雨一般,腊梅笑着请周姨娘坐了,端了一杯茶。

周姨娘就拉住腊梅的手亲热的说,“老夫人把慎哥儿托付给了你,想来你是个极稳重的,可要把我的慎哥儿照顾好了,慎哥儿这里要是缺什么了,你不好回夫人,只管来找我。有什么不如意的也只管和我说。”

说着褪下手腕上赤金缠丝双扣镯,要给腊梅带上。

腊梅涨红了脸,心里有气也不好带出来,只好笑道,“无功不受禄,腊梅是老夫人派来的,可不敢接了姨娘的赏赐呢。”

周姨娘脸上便不好kàn

,微嗔道,“腊梅姑娘,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只管收了就是了。”

慎哥儿连忙说,“娘亲,腊梅姐姐不能带镯子,祖母不让的,娘亲你有银子吗?你给腊梅姐姐一吊钱吧。”

这话说的周姨娘笑了,一弯眉眼,“一吊钱?慎哥儿你要一吊钱做什么呢?”

慎哥儿歪头想了想,“我要买糖葫芦吃,买很多的糖葫芦。”

周姨娘咯咯的笑了,又逗着慎哥儿说几句话,又各处看了看,又叫过小丫鬟托付一番,也就不再要给腊梅镯子了,腊梅松了一口气,小心陪着。

慎哥儿现在不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了,周姨娘怎肯错过这机会呢,她一心要笼络住这个小孩儿,好为日后打算。拿出带来的这些吃的玩的,还给几个丫鬟都赏了衣服料子,慎哥儿喜滋滋的说,“娘亲你真好,娘亲你也搬这里住吧。”

说完就眼泪巴巴的看周姨娘,周姨娘心中一喜,“好孩子,娘亲就知dào

没白疼了你,等你有了弟弟,你两个就可以一起玩了。”

慎哥儿连连点头,母子两个眷恋了好一回,周姨娘方才离去。

腊梅心里再不高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命春花秋月把这些都东西收拾了,服侍慎哥儿睡下了。

她在隔扇那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以后的日子,想着周姨娘仗着宠爱,简直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了,周姨娘要是再生个儿子,尾巴还不得翘天上去了,周姨娘一旦惹恼了夫人,夫人怪罪的可就是她们了,连带慎哥儿也会不好过的,腊梅忧心了一个晚上,周姨娘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知dào

韬光养晦呢,非得戳夫人的肺管子,难道她就看不出来她这么亲近慎哥儿,对慎哥儿不好吗。

可这话还不能和慎哥儿说,慎哥儿太小了,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少不得多替慎哥儿周全了。

腊梅纠结了一宿,早晨起来黑眼圈就出来了,慎哥儿笑嘻嘻的,“腊梅姐姐,你上夫人那边再要几盆花,就说我这院子里还缺几盆花呢。”

腊梅还真没想到这事,忙答yīng

着,“我一会儿让春花过去,这屋里一会还得好好安置一下呢。”

“姐姐还是自己去一次吧,把周姨娘送给咱们的这些东西也和夫人说说。”

慎哥儿看腊梅眨巴着眼睛没反应过来,小大人一样叹口气,“你把这话和夫人说了,夫人就不怪你了,往后周姨娘给什么你都接着,再告sù

夫人一声就完事了。”

腊梅轻呼一声,“哥儿这是什么意思呢?怎么不叫娘亲了?”

慎哥儿白了她一眼,“我的娘亲是夫人,周姨娘哄我,我就好好哄哄她。”

腊梅愣了半晌,她没想到慎哥儿会这么说,昨晚上他们母子俩亲近的很呢,腊梅不好多说什么,忙帮着慎哥儿梳洗。

这时外头小厮跑过来传话,说老爷等在西跨院呢,让慎哥儿快点过去,腊梅心里一跳,也不敢多说什么,忙帮着慎哥儿更衣,挂上了几个荷包,香囊,亲自把他送到门口,和小厮交代一番,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好好的照顾哥儿。

看着慎哥儿坐的那顶靑布小轿走远了,腊梅倚门琢磨了一会儿,不由微微的笑起来,果然去找夫人要几盆盆栽。

慎哥儿乘着一顶小轿,几个婆子抬着进了二门,秋月春花跟在轿子后面,又往前走了一箭地,慎哥儿就下了轿,带着丫鬟往西跨院去了,他爹在这里等着他呢,对这不靠谱的爹,慎哥儿还真是不知到该说什么好,又想庶子有嫡长子的名分,又处处对嫡妻打脸。

齐氏贤惠,什么也不说,他就无视妻子的存zài

,索性招了慎哥儿到周姨娘这里来,也不知周姨娘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慎哥儿还没进西跨院呢,刘嬷嬷先就迎了过来,喜得眉开眼笑的,“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过来了,奶奶都和候爷念叨你半天了。”

说着就要抱着他走。慎哥儿急忙避开说,“刘嬷嬷我不用你抱着了。”

说完自己就蹦蹦跳跳的进了跨院,邀月笑着迎出来,“哥儿快进去吧,姨奶奶等你好半天了。”

慎哥儿忙拉住邀月的手,撒娇道,“邀月姐姐你抱我进去。”

说着就赖在邀月的身上,气的刘嬷嬷脸都变色儿了,好在邀月也是奶奶的心腹,跟奶奶是一条心的,刘嬷嬷这么大的岁数了,亲自上前打起帘子,陪着慎哥儿进去。

第十八章 东风和西风

李鸣唯正坐在窗边和周姨娘调笑,看见邀月抱了慎哥儿进来,他就皱眉道,“你都多大了,还让人抱着,我让你习武,是要你去吃苦的,要是行动就叫丫鬟抱着,趁早别练了。”

周姨娘看慎哥儿愿意亲近邀月,心里就是一喜,这孩子不喜欢刘嬷嬷,处处别扭着,要是邀月能笼络住他的心,自己也能随时知dào

他在做些什么,有些事情就好安排了。

周姨娘就笑着说,“慎哥儿平日也不要人抱的,今天好容易到了我这里了,小孩子撒撒娇也是有的,等我一会儿说他。”

李鸣唯想着慎哥儿小小年纪就离开了生母,一个人在嫡母身边住着,也是不容易,现在刚这么点的小孩子就要到外院住着了,芸凤心里万分舍不得,究竟什么也没说,难得芸凤如此明白事理,李鸣唯倒是觉得亏欠他母子了,又想起自己小时候与母亲也没在一起,不由放缓了语气,“你如今在也大了,不要再跟以前一样憨吃憨玩,好好跟着师傅练功,将来也给你生母挣个诰命回来,她也没白生你一回。”

周姨娘连忙搂着慎哥儿,“慎哥儿这么小就要练那劳什子的武功,我这心里总是不忍心,可娘亲也没办法,儿子啊,谁让你没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偏偏被我这没本事的娘耽误了。”

慎哥儿不能不说话了,他天真的说,“我听师傅的话,好好学武功,给娘亲挣诰命。”

周姨娘大喜,搂着慎哥儿不撒手,又叫进春花、秋月进来,细细的问了慎哥儿的饮食,拳拳慈母心,真是让人感动,周姨娘当着李鸣唯的面又赏了春花、秋月几个小银锭子,叫她们好好服侍慎哥儿,又带笑夸了腊梅这丫头。

“昨晚我去看慎哥儿,看腊梅那丫头服侍的好,也是我考lǜ

的不周,就想赏给腊梅一对缠丝镯子,那个丫鬟也没敢要,说她是老太太赏给慎哥儿的人,不敢领我这个姨娘的赏,这丫头品行好,她跟着慎哥儿我也能放心。”

李鸣唯便不在意,“不过是个丫鬟,那里那么大的傲气了,不过她不贪财倒是好的,有她在慎哥儿身边也能让人放心,你传我的话过去,赏腊梅二十两银子,让她好好服侍,老太太给的人,原是不差的。”

周姨娘笑着把那对赤金缠丝双扣镯也拿出来,对邀月说,“你去看看你腊梅姐姐,好生解释一下,这镯子原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是赏给她的,这里还有老爷赏的二十两银子,就说老爷知dào

了她的忠心,要她好生照顾慎哥儿。”

说着就吩咐传饭,让慎哥儿也陪着一起用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

正房里的气氛可就没这么融洽了,齐氏因为有着身孕,现在不用一大早就过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两个女儿还是得上祖母那边吃早饭,玉沁看看爹爹还没过来,就禁不住往外面张望,齐氏忙让奶娘把她送老夫人那边,玉沁嘟着嘴,就跟着奶娘上老夫人这边了。

玉潭昨晚就听说周姨娘去了外院儿,今早又有小丫鬟跑来告sù

她,说是侯爷把慎哥儿接到了西跨院,玉潭心里先不自在了,又想着这也瞒不过娘亲的眼睛,就见那边腊梅过来了。腊梅看见二小姐忙站住了问好,又笑着说要管夫人要一些盆栽,布置一下院子。

玉潭笑道,“这也值得你和我娘回一声,不拘什么事儿,你打发一个小丫鬟和我说一声就是了,回头我就让人拨几盆过去,原来没顾得上这些琐事呢。”

腊梅笑道,“奴婢还有下情回禀,非亲自走了这趟呢。”

彩蝶看她来了,含笑说道,“夫人就在屋里,腊梅姐姐进去吧。”

玉潭看她们有事说,就先上老夫人这里,屋里几个姐妹都来了,看她进来连忙都站起来,玉潭含笑给祖母请了安,就坐在了祖母身边。

老夫人先叹息道,“如今慎哥儿出去了,早晨也不进来给我请安了。”

“祖母,弟弟是个男孩子,哪里能和我们几个一样呢,有我们陪着您呢。”

老夫人还是觉得不自在,又说起了那些压着箱底儿的老话儿,“当年你们父亲小时候,也是一个人住到了外院呢,他那时候那么小,我想得心里发慌啊……”

玉潭忙把话题岔开,说些老夫人感兴趣的,又陪着老夫人抹了一会儿骨牌,才去处理那些家务,半路又抽空来看母亲,就见齐氏在那里绣花儿,玉潭忙把花绷子抢下来,“这些活交给我就是了,我都说好了我给娘做,非得亲自忙着,娘还不好好休息呢。”

齐氏笑笑,“我想着你和玉沁的小时候,衣服鞋袜都是我一针一线亲自做的,对这个也不能偏心了不是?”

“那能一样吗?”玉潭埋怨到,“那时候家里不宽裕,爹爹的花费还多,家里那时候也养不起针线上的人,您不精打细算不行,如今咱家每月花费这么些,我也大了也能帮娘绣这些个,还用得着您亲手做?还不好生养着呢。”

玉潭又好奇的问,“娘,腊梅今早过来什么事呢?不单单是要一些盆栽吧。”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说周姨娘昨晚去过了,还赏了她一个手镯子,又赏了那些大小丫鬟许多东西。”齐氏禁不住有些疑惑的笑笑,“周芸凤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看玉潭不明白了,齐氏也不多说,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过几天颖国公家里摆酒,这次也是你祖母带着你们过去,你凡事多注意一点,颖国公府里可比不得别家,往来的人家都是很讲究的,咱们家底蕴不够,又有一些原来和你伯母好的,少不得话里话外的挤兑着,你要小心的应付了,你伯母娘家这两年虽然没落了,三亲六故还是有的。”

玉潭犹豫半晌还是说了,“娘,我瞒了您一件事,瞒了您很久了。”

齐氏好奇的看了女儿一眼,“究竟是什么事呢?你不想说,也有不想说的道理吧。”

“是的。”玉潭深吸一口气,“我一开始是怕玉馨姐姐被关了祠堂,可是那天我在张督统他家里又遇到了李玉馨,她变得太多了,我都快认不出她了。”

玉潭就把李玉馨女扮男装的事一股脑的全说了,“娘,是我不谨慎了,她约我见面,我竟然过去见了她,她、她似乎另有目的,拉着我说这说那的,我察觉不对就跑了出来,她追在我后面管我要荷包,几个半大的孩子都听到了,这次真是多亏了慎哥儿了,也不知这慎哥儿怎么想的,他对那几个小孩说,李玉馨是咱们家服侍爹爹的小丫鬟呢。”

想到慎哥儿的捉狭玉潭禁不住一笑,齐氏脸色大变,“以后你不许再去见李玉馨,她这是想要坑死你。”

又细问了慎哥儿究竟说了什么,齐氏依榻沉思起来。

第十九章 慎哥儿习武

李鸣唯亲自带了慎哥儿出了二门,小厮们忙在后面跟着,一行人往练武场去了。

王建成就在练武场旁边的一排平房里容身,他在战场上弄丢了一条腿,上面也给了一点安家的银子,那点银子好干什么,幸亏和张德祐交好,才得到这个清闲的差事。

王建成看李鸣唯领了慎哥儿过来,虽说他早知dào

是教一个四岁多点的小孩儿,那孩子总该是高高壮壮的吧,谁承想是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肉团子。看着慎哥儿的小身板,王建成真想骂娘,开什么玩笑,这么点的小娃娃,轻轻摔一跤,还不得哭了,难道老子沦落到给人哄孩子了吗。

他过去给李鸣唯深施一礼,“将军,属下怕是教不了你家的这位小公子。”

李鸣唯哈哈一笑,“老王,我这儿子眼下还小点,我让他过来先练着,蹲马步什么的总可以吧,你就当是给我帮忙了,等他再大点你再教他拳脚功夫,那时他和你也就相熟了。”

看来就是哄孩子的命了,李鸣唯给的薪资很高,让王建成舍不得拒绝。当下就商谈了时间,每天下午过来练习一个时辰,那几个小厮也陪着小哥儿习武。

王建成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李将军这是要借着小公子习武的名义培养几个得力人。

李鸣唯又说了拜师的事,王建成连连摆手,“还是等哥儿正式习武再说吧。”

李鸣唯也知dào

习武的人要名誉,要是慎哥儿不是练武的材料,岂不给师傅丢人,他也就不多说了,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王建成偏头打量着慎哥儿,这孩子也就刚见面时给自己请了个安,一直静静的站着,看得出家教极好,那小厮有四个六七岁的,看来是陪着慎哥儿玩的,还有四个十四五岁的,看来是出门时照应慎哥儿的,两个十七八的,看来是这些小厮的主心骨了。

王建成老半天没说话,就是观察他的这几个学生,也就慎哥儿神色不动,漆黑的眼睛怡然的看他,那几个小点的孩子早站不住了,开始摸耳朵掏鼻子挠脑袋。

王建成暗暗点头,这位哥儿定力倒是不错。

“将军把你们托付给了我,我就负责教好你们,在我眼里,可没有什么主子奴才,不论谁没达到我的要求,都要受到惩罚。现在你们用最快的速度,围着校场跑一圈。”

几个小厮相互看了看,谁也没动,只慎哥儿二话没说跑了起来,那几个小厮忙在后面跟着。

只是他个子小,实在是跑不太快,也真的尽lì

了。那几个小厮犹犹豫豫的跟着,在后面慢跑,那两个大的索性走了起来。

王建成等慎哥儿跑完了,也估摸出这孩子的体能了,看来平日里没少淘气,身体底子还是很好的,原以为这孩子得哭闹,没成想他倒是最配合的。

看了那几个小厮一眼,上来二话不说就把最大的两个大小伙子给撂倒了,又一伸手把那四个半大的小子撂倒了,厉声说“连哥儿都尽lì

了,你们是怎么回事?再跑!”看他几个懵了,王师傅把脸一沉,拿起拐杖,狠狠地一人给了一下子。“快跑!我说话没听见!”

几个小厮相互看一眼这才慌忙跑起来,那几个小的被吓哭了,慎哥儿就笑着说“师傅让你们跑呢,再不跑你们也该挨揍了。”

那几个孩子才跟在后面一边哭着一边跑了起来。王建成就上下打量慎哥儿,这孩子出乎他意料了。慎哥儿神态自若,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看他,王建成就说,“现在你扎马步。”

说着摆正了慎哥儿的姿势,在他面前点燃了一炷香,“就以一炷香为限,一动也不许动。”

那几个小厮跑回来了,显然是迫于王师傅的淫威不敢不跑的,可没出力qì



王师傅眯缝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出其不意的又把他几个给撂倒了,抡起了拐杖。

小厮李贵忙说“王师傅凭什么二话不说就打我们?”

那几个立kè

同仇敌忾声讨起来,“又不是你王师傅家的奴才,凭什么上来就打人?连正经主子还没体罚过我们呢。”

王师傅便把拐杖放下了,“将军说了,你们都是陪着小公子习武的,既然小公子都按照我的要求做了,你们比小公子还高贵了?不想接受惩罚也可以。”说着用手中的拐杖一指练武场的大门,“不想学的出去,只要留下来的,就要按我的要求做。”

这几个小厮相互看了看,能被选上来给慎哥儿当小厮,这是多体面地差事,傻瓜才出去呢。王师傅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茶水,不紧不慢的说,“要么出去,要么接着跑,什么时候我满yì

了才让你们停下来,你们自己选。”

李贵看了看李福,跑吧,这王师傅太把自己当回事,等找机会再报这个仇好了。

他两个开始跑了,那几个小的也跟在后面,王师傅也不搭理,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慎哥儿,慎哥儿两条腿都明显的哆嗦了,还坚持着不动,好在只有半柱香了,王师傅沉吟,这孩子也快到极限了,能挺得过来吗。

李贵他们跑了一圈,就停了下来,王师傅也不搭理,仰头望天,不知在想什么。

李贵就来到慎哥儿身边,“哥儿也累了该歇一歇了。”

慎哥儿也不回答,两腿战战,硬挺着呢。

李福也看不过眼了,一看那香火头只剩一寸多长了,顺手就拔了出来仍在地上,抱起了慎哥儿,“哥儿可别累坏了,您身子金贵着呢。”

哪想到慎哥儿厉声说,“把我放下,把香给我点起来。”

李福没想到慎哥儿发脾气了,忙哄着说,“是,是,是小子看小哥儿太辛苦了,不忍心,想让小哥儿歇一会儿。”

慎哥儿看李福还不肯放下他,伸手就揪他的耳朵,用力一扯,李福疼的禁不住大叫一声,只好放下慎哥儿。

就见慎哥儿冷着一张小脸,“李福你是什么意思呢?是我爹爹让我跟着师傅习武的,难道你是说我爹爹就忍心了?还是你比师傅还高明,都可以做我师傅的主了?你出去吧,李贵也出去,我不敢要你们了。”

李福挤出一脸僵笑,“哈哈,小子是怕小哥儿累着了,对小哥一片忠心啊,小哥儿别让小子出去,等一会散了,小子带着小哥儿顺路逛逛。”

“你出去吧。等我回明父亲再说,不要耽误我习武。”又看着那四个半大小子“你们都比我大,该比我练得好才行,要是不喜欢给我做小厮就跟李福李贵出去,留下来的我师父说什么就得听什么。”

王师傅简直就被惊呆了,他还想着杀鸡儆猴,震慑这几个小厮呢,没想到慎哥儿一个小孩子三言两语的就把他们震慑了。

王师傅上场了,对这几个小厮说“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忘了吧,我让你们停下来了吗,接着跑去。”又对慎哥儿说“你没练到一炷香的时间,虽说是你小厮的过错,我也只罚你这个主子,你也跟着跑去。”

慎哥儿领头就跑,那几个小厮那个还敢多话,乖乖的跟着跑了。

第二十章 祥和的一家人

老夫人倚在榻上看两个孙女试着新衣,笑眯眯的对齐氏说,“整天的在我们跟前,到看不出这两个丫头都长个子了,这一眨眼就是大姑娘的样儿子。”

齐氏也笑了,“瞧她两个长得这样快,衣服都有些不够穿,有的还没上身就小了呢。”

明日颖国公家里摆酒赏菊花,他家比不得别家,也是开国以来的勋戚之家,传承上百年了,难得家风严谨,颖国公府里并没有多余的姬妾,三个公子都未成亲,请了很多家中有女孩的人家,什么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老夫人愈发重视明日的应酬,特意把儿媳叫来说些颖国公府里的掌故,也是让两个孙女心中有数,说起来颖国公的长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样貌才华那样都好,只是说话结巴,这样一来就断绝了仕途,这样一个公子,有女儿的人家就得琢磨一下了。

家世再好,仕途无望也只能能安享一世的富贵,那些想要通过联姻有所获益的人家都把目光瞄上了二公子,二公子方弘承现在墨泉书院读书,拜了当代大儒宋锡范为师,已经考中进士了,就等着明年的大比之年,二公子优秀,就有人猜想他家有可能是次子袭爵,三公子方弘颖十一二岁,听说也是聪明颖悟,上面有两个哥哥,一时还轮不到他。

齐氏也没见过方家的三位公子,只能简单说几句,又嘱咐了两个女孩几句,老夫人看她露出疲态,忙让她回去休息了。

老夫人倚在榻上和两个孙女说话,心里默默盘算着,说起来玉潭、玉容也不小了,也该领出去给人家相看了,老夫人少不得把话题引向方家的三位公子,玉潭就捂起了耳朵,“奶奶,我不要听你说他家。”

老夫人不禁被孙女的小女儿情态逗得笑起来,又看了看玉容,这丫头是越来越好kàn

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焕发了光彩,一双眼眸黑如点漆,半张着小嘴神态专注,老夫人心里满yì

极了,就凭着玉容的小模样,她虽然是个庶女,想要嫁进高门大户也是不难的。

一时又想起了慎哥儿,禁不住叨咕,“今天慎哥儿今儿一天也没进来,这会子天也晚了,慎哥儿也该回来了。”

玉潭笑道,“弟弟如今是大孩子了,今儿第一天练武,怕是很累呢。”

正说着慎哥儿呢,腊梅打发了小丫鬟过来,老夫人忙叫她进来,仔细端详一眼,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眉目长得极好,小丫头是第一次进来传话,心里有点紧张,连忙跪下了,“奴婢给老夫人磕头,腊梅姐姐说小公子今日累得狠了,一到家倒在榻上就睡着了,今日不能给老夫人请安,明日一早过来。”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老夫人看她规矩好,言语轻快,心里先喜欢了,就叫她起来,赏了果子给她吃,又问了慎哥儿累得怎么样了,埋怨腊梅怎么打发了一个小孩子过来。

“回老夫人话,小公子累得走不动了,小厮哥哥抱着他送进来的,腊梅姐姐又把他抱到屋里,刚帮他洗了澡,小公子就睡着了,因怕小公子一会醒了要什么,几个姐姐不敢走开,奴婢年纪小,小公子只要我们端茶倒水,平日都是几个大姐姐跟前服侍的,今日姐姐们要照顾公子,腊梅姐姐就打发了奴婢过来,她说奴婢如今也大了,也该替公子做事情了。”

老夫人听说慎哥儿累得这样,不禁一阵心疼,对眼前的小丫头也有了怜惜之心,就说她可怜见的,赏了一吊钱让她回去好生服侍着,让她告sù

腊梅,慎哥儿要是累着了,让他好好休息,连明日也不必过来。

小丫头磕了一个头就出去了,屋里的老夫人不禁一阵心疼,恨恨的骂着儿子,“都怪你爹爹,慎哥儿刚多点的一个小人儿,就逼着他练功夫,他自己倒是不练呢。”

玉潭、玉容抿着嘴笑,眼睛瞟着外面,恰好李鸣唯过来请安,把这些话都听到了。

“原来娘不疼我了,如今为了孙子怪上我了。”李鸣唯笑着先给老夫人请了安,就坐在了老夫人身边,“那我给娘揉揉肩,娘你就别怪我了吧。”

老夫人也笑了,指着这两个孙女,“你们俩个分明看见你父亲了,还骗我把话说出来。”

玉潭、玉容早站起来,给父亲见过礼,玉潭笑道,“祖母你冤枉我们了,今儿一天您说了爹爹多少次呢,我们哪里来得及拦住您。”

老夫人笑着指着玉潭,“你这丫头越发该打了。”又笑着对李鸣唯说,“我不过是心疼我的慎哥儿,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慎哥儿今日表现得怎么样呢?”

李鸣唯笑道,“慎哥儿真是大出我的意料,我原想着把他搓弄出去活动一下筋骨,省得他在家里闲着淘气,没想到这小子天生的皮实,师傅让他跑步、蹲马桩,那几个小厮也都累得走不动了,慎哥儿比那几个小厮还强呢。”

李鸣唯难得夸赞什么人,见了慎哥儿也不肯说一个好,今儿他肯这么夸着慎哥儿,老夫人心里先高兴了,嘴上还是故yì

说,“慎哥儿自己出息,你也不许太累他了。”

李鸣唯连忙答yīng

了,又奉承着母亲说话,又问了明日颖国公家的宴席,他和颖国公方奎同朝为官,只是李鸣唯以前一直在地方任职,这才调进京里,他与方奎相交甚少,心里也希望两家能够联姻,只是玉潭姐妹还小,明日也就是出去露露脸,李鸣唯就说了方家的三公子,不过十一岁的年纪,上回出去打猎碰到了,那孩子很有出息的样子。

老夫人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看见两个孙女早出去了,有些话也能明着说了,这边母子两个说了很久,天色将黑李鸣唯才告辞回去。

先回正房看看夫人,彩蝶忙迎上来挑起门帘,彩燕早捧了一杯茶送过来,齐氏看见他进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李鸣唯忙扶着她躺下了,自己就坐在床边皱眉道,“屋里也不多点几根蜡烛,这么暗难免伤了眼睛。”

又问了夫人的身子,让她好生养着,又殷殷勤勤的嘱咐好些话,李鸣唯真要好起来,也是最会哄人的,夫妻俩坐在一起谈心,李鸣唯又说到了方府的三公子,又说了最近朝中的局势,颖国公方奎是难得聪明的,那边势力也不靠。

夫妻两个正说着呢,外面婆子跑来传话,“不好了,慎哥儿哭的晕过去了!”

第二十一章 王太医斟酌说药方

李鸣唯和齐氏说着明日颖国公府里的菊花宴,忽然二门上传进话来,说是慎哥儿哭的晕过去了。来传话的是二门上夜的婆子,她听小厮敲门报了讯,不敢怠慢了,连忙跑过来,这婆子看到侯爷吓得腿都软了,“老奴是听外院传话的李福说的这话,究竟也不知怎样,李福说腊梅姑娘吓得脸都白了,老奴只好传话进来。”

齐氏忙说,“侯爷还是让人拿了名帖请王太医过来,慎哥儿莫不是今日累着了,妾身这就过去看看。”

李鸣唯也沉不住气了,这婆子这么晚了还传话进来,莫不是慎哥儿真不好了,“夫人只管休息,我过去看看就是了。”齐氏那里肯了,“侯爷先过去,也给她们当个主心骨,妾身传了轿子随后就到。”

彩蝶忙吩咐给夫人备轿,下人们一番忙乱,那些小弄堂夜晚都上了锁,这时少不得都叫开了,开门闭户的声音惊动了玉潭,小丫鬟进来报信,“小姐,说是慎哥儿哭晕了呢,侯爷和夫人都过去了。”

玉潭一听也急了,母亲身体虚弱,如何应承得了,只是母亲是当家主母,慎哥儿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少不得过去照应,玉潭等不及轿子,忙带着几个丫鬟嬷嬷提着灯笼也过去了。

李鸣唯先到,就见院子里跪着刘嬷嬷,不由得一眯眼,腊梅忙迎出来,匆匆福了一礼,“侯爷小哥儿如今不大好呢,现在昏睡过去了。”

李鸣唯大踏步进了屋门,就见慎哥儿躺在榻上昏睡过去了,小脸蜡黄,小身子还一阵阵的抽搐着,李鸣唯急的眼睛都红了,“太医,王太医还没过来么?”

王太医哪里能那么快了,也是李鸣唯急糊涂了,梁嬷嬷忙过来见礼,“小哥儿暂时没大碍了,只是小哥儿白天累着了,又哭了一场这才不好了。”

眼下太医没来,只能先等着,李鸣唯就到堂屋里坐着,“哪个是腊梅?你怎么照顾的慎哥儿。”

腊梅连忙跪下了,才要说话,李鸣唯一摆手,“那些话到夫人跟前去说,我问你慎哥儿究竟怎么哭了,”

腊梅犹豫一下,“这就要问刘嬷嬷了,是她硬闯进小哥儿的内室,惊吓了小哥儿。”

李鸣唯一皱眉,刘嬷嬷忙从院子里跑进来,一下子就跪在那了,“老奴该死,周姨娘吩咐老奴过来看看慎哥儿,老奴才进去了,谁知慎哥儿忽然大哭起来,这实在不干老奴的事啊。”

腊梅瞪了她一眼,“侯爷明鉴,这刘嬷嬷以前服侍过小哥儿的,因她不用心,还敢掐了小哥儿嫁祸给二小姐,老夫人就把她交给周姨娘处置了,小哥儿实在是怕了这个刘嬷嬷的,又睡得迷糊,才叫她吓哭了,谁知这一哭就收不住了,奴婢照管小哥儿不经心,情愿领罚。”

李鸣唯心头火气,照着刘嬷嬷脸上就是一脚,“先拖下去,一会交给夫人处置。”

这时候夫人的轿子到了,彩蝶扶着齐氏进来,齐氏看了慎哥儿这样子也是忧心,一会儿二小姐也过来了,玉潭关心弟弟,李鸣唯心里也觉得欣慰,一会老夫人的轿子也来了,李鸣唯没想到还惊动了老夫人,急忙出来把母亲搀扶进来,齐氏也忙给老夫人见礼,老夫人一叠声的说,“我的慎哥儿究竟怎样了。”

说着就进了内室,看慎哥儿昏睡在那儿,一双眼睛都肿了,上嘴唇上被掐出了很深的红印子。

老夫人禁不住哭道,“我可怜的慎哥儿。”又瞪着李鸣唯埋怨着,“都怨你把我的慎哥儿累的,他一个小孩子哪里经得起累。”

李鸣唯吓得不敢吱声,很怕把母亲气着了,齐氏也不好多说什么,慎哥儿不是她生的,说深了不是浅了也不是,这时就看出玉潭的好处了,忙抱住奶奶的胳膊,“奶奶您先不急,一会儿太医就来了,先听听太医怎么说。”

幸好王太医很快过来了,婆子领着一路来到碧梧书房,王太医忙给李鸣唯匆匆见礼,李鸣唯请他到了内室,玉潭扶着母亲早回避出去了,老夫人坐在慎哥儿身边,“王太医这回是我的这个小孙子,你帮忙看看,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

王太医伸出手指搭在慎哥儿的手腕上,又解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好半天才说,“老夫人,从小哥儿的脉象上来看,倒是有些风寒侵袭,冷热失调的症状,惊吓倒是其次的了,小哥儿身上凉冰冰的,从脉象上来看最要紧的是今日后半夜,若是突然发起热来,怕是要凶险了,不过也没大碍。我现在开一副药方备着,若是小哥儿发热了,赶紧给他吃了,要是不发热也就没什么了。”

老夫人伸手去试慎哥儿的体温,果然和大夫说的一样,身上凉冰冰的,老夫人不禁垂泪,“我可怜的慎哥儿,怎么会这样。”

李鸣唯陪着王太医出去到堂屋里坐下,王太医斟酌着药方,好半天也不落笔,李鸣唯不禁奇怪。王太医经常来他们家的,有什么话不好说呢,“王太医,小儿——”

王太医一抱拳,“将军,小哥儿怕是很凶险呢,今晚不发热吃几副太平方子也罢了,要是发起热来,老夫医术浅陋,怕是要耽误了小哥儿的病情,就不敢开药方了。”

这话说的李鸣唯心里一紧,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要不是王太医经常过来的,知dào

他的医术高明,这话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相信。

“王太医,要是连你都不肯开药方,我们可请谁呢,还是太医指点李某一条明路。”

“城东的黄老先生医术高明,王某早听过了他的名声,只是无缘一面。侯爷可以请他来为小哥儿诊脉,看他是如何说的,老夫先留下一副药方,只是用药有些凶险,是一剂虎狼之药,不敢给小哥儿吃的,老夫也是因此顾虑着,非虎狼之药不足以驱散小哥儿体内的邪毒,只是药性太霸道了,又怕伤了小哥儿的身体。”

说着一挥而就写了药方,李鸣唯看了,果然有一些霸道的药。李鸣唯忙说,“今晚就请王太医留下来如何?”

王太医笑了,“老夫还要到太医院当值,是无论如何不敢留下来的,推荐黄老先生也是好意,今晚小哥儿身边需yào

留心照顾着。这个药方先抓好药备着,若老夫说的准了,倒是可以吃吃看的。”说完飘然而去。

李鸣唯无法,只好回明了母亲,老夫人看着药方手都抖了,连王太医自己都说这是虎狼药,如何还敢给慎哥儿吃呢,“也罢了,侯府就下一个帖子,请了那位黄老先生吧。”

第二十二章 黄老先生妙手除病根

黄老先生年纪老迈,如今早已经不坐诊了,外面坐诊看病的是他儿子,看了侯府的名帖,又有王太医的脉案,黄炳天让候府的管家先稍后片刻,进去找他父亲去了。

王太医能在太医院供职,医术也是相当好的,黄老先生早些年也有机会能进太医院,谁知被王太医顶了下来,两个人没见过面,却一直有些心结,黄老先生治好过王太医的病人,还特意让这个病人去见见王太医,这回王太医遇到了凶险的病例,推荐了黄老先生,也是下战书的意思了,可以想见这病人的病有多棘手。

黄老先生看了脉案沉吟良久,“看这脉象,分明是这位小哥儿快要发疹子了,又受热遇冷,将疹毒暂时逼退了,可一旦发起来就相当凶险了,也难怪王明悟这老东西推荐老夫,这烫手的山芋可不好接着。”

他儿子就说“要不儿子回绝了他家?”

“笑话!医者父母心,为父怎么教你的?”黄老先生说着带了小童就出门了。

再说慎哥儿这里,老夫人被劝着回去休息了,留下了梅香帮着照顾,齐氏也到旁边的屋里先眯着,玉潭就留在内室照应着,李鸣唯也先到旁边屋里休息。

慎哥儿只管昏昏沉沉的睡着,偶尔惊厥一下,小脸蜡黄,浑身凉冰冰的,腊梅她们也没什么事做,就和梅香小声咬着耳朵,屋里春花秋月守在一旁。

也不过片刻功夫,春花慌慌张张趴着门喊,“姐姐,小哥儿发热了。”腊梅忙进来一摸,慎哥儿的额头热的烫手,明明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梅香也紧张了,想起王太医刚才的话,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慌,玉潭赶紧说,“派个人先给侯爷送信去。”

李鸣唯刚走到半路,就听了小厮的传话,说是慎哥儿果然高热了,连忙回来守着。

黄老先生到的及时,号了脉,斟酌了一番,也开了一副药方,“老夫的这个药方子霸道,不如此逼不退小哥儿体内的疹毒,今晚是最凶险不过了的,熬过三天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李鸣唯见他说的和王太医差不多,心里先就相信了,忙看药方,几味主药都是相同的,辅药有些微的差别。

“王太医也留了药方子吧,能否容老夫看看。”黄老先生念着白胡子,“老夫看着参详一下。”

李鸣唯赶紧递给他,黄老先生两条长眉毛直跳,“王太医到底谨慎些。”想了想又说,“小哥儿现在刚刚发病,病况来势凶猛,非下猛药不可,先给他吃了王太医这服药,佐以针石治疗,然后我再另开药方。”

说着要了热毛巾亲手敷在慎哥儿额头上,又交待丫鬟给他不断擦拭手脚,黄老先生拿出银针忙着给慎哥儿针灸,黄老先生这么大岁数,亲自守着,今晚也不回去了,众人忙了一宿,眼看慎哥儿一点点退烧了,只是小脸蛋儿还是蜡黄蜡黄的,老夫人早派人问过许多遍了,听说慎哥儿好点了,方才放下心。

今日还要上颖国公府里赏菊花呢,老夫人不肯错过了这个和上层女眷交流的机会,还要带着孙女出去应酬,李鸣唯有公务在身,一早就出去了,如今只能把慎哥儿托付给齐氏,幸好齐氏向来是极妥当的一个人,老夫人想了想又命周姨娘帮着照料。

玉潭就知dào

祖母这是不放心她母亲呢,心中愀然不乐,只是不好说什么,跟着祖母上车,绕过几天大街,就到了颖国公府,老夫人昨晚走了乏,也没睡多少觉,这会儿脑子里还是晕着的,只是为了两个孙女的前程也只能出来应酬。

有管事的仆妇请老夫人进去,花园里已经有许多夫人了,花间摆了酒席,烫了热酒,小姐们都到那边的暖风阁里坐着,玉潭留神一打量,几个相熟的小姐妹差不多都看见了,高玉莲忙招呼她过去,“玉潭我正想你呢你就来了。”

冯洁轩也靠过来和玉潭说话,玉潭笑着说几句,又和没见过的小姐妹通了名姓,年轻的小女孩坐在一起,少不得说些梳妆打扮上的事,今儿来的这些小姑娘都是家世很显赫的,连宝应亲王的两个孙女都来了,还有乐善郡王的小女儿,景阳长公主的爱女等身份高贵的小姐,玉潭姐妹的家世不显,且年龄也太小,就和几个同龄的小姐妹坐在一旁。

席间这些女孩子少不得写写诗,玉潭、玉容没读过几天书,不敢出来献丑,冯洁轩趴在玉潭耳边悄悄笑道,“我今儿也不写诗了,今儿肯定是那几个宗世女出风头,我可不能给她们垫底儿,好姐姐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玉潭也不愿意和那些贵女应酬,看了玉蓉一眼,玉容正和乐善郡王家的小女儿说的火热,她打了一声招呼就和冯洁轩离了席,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找了一个小亭子进去说话。

冯洁轩是个小才女,写的诗好,她不禁为玉潭惋惜,玉潭只是跟着母亲读了几天书,画画还是自己悟的,玉潭自己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她俩玩儿了一会斗草,就见那边有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冯洁轩好奇,胆子也大,她就要过去看看,玉潭不肯,“我祖母看不见我一会儿该说我了,冯姐姐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冯洁轩用手一指不远处的暖风阁,“那里这么多人,能有什么事,瞧你这胆子小的,我过去看看,你先回去吧。”

玉潭还是不肯,冯洁轩就嘟了小嘴,“玉潭姐姐胆子真小,这里这些人能有什么呢。”

玉潭笑道,“小妮子这是别人家里呢,不是你家的后花园,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那边这会儿也该做完诗了。”

她俩正要走,就听头顶上一声响动,忙抬头一看,就见亭子的木梁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小心弄出了动静,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冯洁轩胆子大,“你究竟是谁,敢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这少年连忙跳下来,连连摆手,“不、不、不是的,我、我先来这里的。”

他说话这么结巴,玉潭就想起了颖国公的嫡长子,这是在人家里呢,他趴在亭子上也能看看暖风阁里的那些小姐,别人还发xiàn

不了他,冯洁轩也想到了,“你是方家大公子?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这少年急的脸通红,连忙摆手,“不、不是的,我、我没有恶意的。”

冯洁轩还要说什么,玉潭连忙拉她走了,“这是人家里呢,你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做什么。”

冯洁轩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恨恨的瞪了方家的大公子一眼,和玉潭携手回去了。

第二十三章 慎哥儿栽赃陷害

在颖国公府消磨了半天,老夫人就带着两个孙女回来了,巧遇了方家大公子这件事玉潭自然是和谁也没说。

一回府里老夫人就问慎哥儿怎么样了,又亲自过来看孙子,慎哥儿这时候已经醒了,烧的小脸蛋通红,疹子还是没发出来,连王太医也过来了,和黄老先生说着慎哥儿的病情,原来是慎哥儿白天习武的时候出了一身的热汗,就暂时把疹毒逼退了,这一发作格外的凶险,也幸亏有两个名医坐镇,慎哥儿烧了两天果然起了满身满脸的红疹子,疹子出的很顺,不过六七天时间,眼见他一日比一日好了,黄老先生这才告辞回家。

老夫人看孙子又活蹦乱跳的了,这一日就问他,“慎哥儿,那一天刘嬷嬷吓着你了?你怎么就哭起来了?”

就见慎哥儿脸色变了,小脸蛋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身子轻轻抖着。

老夫人吃了一惊,“慎哥儿?哪里又不舒服了?”

慎哥儿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祖母我怕。”说着就扑进老夫人怀里呜呜哭了。

老夫人忙哄着他,“慎哥儿不怕,乖,不怕。”一边摸着他的头。

“刘嬷嬷她,她,她,呜呜,呜呜呜……”

老夫人恨坏了,当日把那个刘嬷嬷交给周姨娘处置,没想到刘嬷嬷消停了几天照样兴头,这回周姨娘又在李鸣唯那儿求了情,把那个老婆子打发到庄子上住着了。

慎哥儿哭了半天,老夫人哄着他,只以为他是被吓着了,老夫人无意中把手放到了他腿间,慎哥儿吓得一声大叫,忙用手捂住,哭得抽抽搭搭的,“祖母不要碰我,我怕,呜呜,呜呜呜……”

老夫人急了,“慎哥儿,你告sù

祖母,你那里怎么了?”

慎哥儿呜呜哭着,“我只告sù

祖母,祖母不许对人说。”

“不说,不说,祖母和谁都不说。”老夫人连忙哄他。

慎哥儿看了看眼前的梅香,眨巴着一双泪眼,“我只告sù

祖母,不让别的姐姐知dào

。”

说的老夫人笑起来,“慎哥儿长心眼儿了,梅香你们都出去吧。”

梅香笑着带着那几个小丫鬟出去了,老夫人就含笑问他,“慎哥儿想说什么秘密呢?”

就见慎哥儿往外看了一眼,跑去关了房门,趴在老夫人耳边小声说,“祖母你不许说出去,我怕刘嬷嬷,她要害死我亲娘。”

老夫人心里一跳,看慎哥儿严肃的小脸蛋,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情了。

“祖母……”慎哥儿又哭了,“刘嬷嬷,刘嬷嬷呜呜,呜呜呜……”

“那老婆子到底怎么你了?她上回掐了你还做什么了,好孩子快告sù

祖母。”

“祖母你可不能罚她,她说要是我让别人知dào

了,她就害死我亲娘。”

可把老夫人给气坏了,这就是奴大欺主啊,这孩子太小,还不知dào

他家的权势,心里有了委屈也不敢说出来。

“慎哥儿,刘嬷嬷不过是周姨娘的奴才,奴才哪敢害死主子呢,她骗你呢,,咱们把她撵出去就行了。”

慎哥儿犹犹豫豫要说不说的,老夫人又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慎哥儿就小声说了,“她那时候天天掐我,还不许我哭出来。”

老夫人气得浑身乱战,连忙细问经过,慎哥儿也就慢慢的说了,“好几次了,那是我小时候,她就掐我,我说我要告sù

我娘亲,她就说我要是跟别人说了,她就打我娘亲。祖母,我不想她打我娘亲。”

老夫人气的发抖了,这个歹毒的婆子,太可恶了。

“来人!”老夫人高喊一声“梅香!”

梅香连忙进来,就见老夫人气色更变,浑身乱颤,“快去把侯爷叫过来。”

梅香吓了一跳,“老夫人,侯爷这时候还没回来呢,用上衙门告sù

一声么?”

老夫人也是气坏了,忘了李鸣唯没在家,“你让人传话,侯爷一回来马上来见我。”

慎哥儿蔫蔫的靠在老夫人怀里也不说话了,李鸣唯晚上过来,“母亲有什么事呢,这么着急找儿子?”

老夫人恨恨的看他,眼神一扫,梅香早识趣的带着众丫鬟出去了。

“那个刘婆子可恶!她竟然敢如此,她竟然敢如此!”

老夫人就把慎哥儿的话说了,李鸣唯也是大惊,这还了得!,又追问了慎哥儿许多话,慎哥儿被吓哭了,呜呜的说不清楚,又求着李鸣唯,“刘嬷嬷说我要是敢说出去,她有办法打死我娘亲。爹爹,我不要她打我娘亲。”

听了慎哥儿的孩子话,李鸣唯反而被气笑了,“你知不知dào

你娘亲是什么身份,那老婆子是什么身份?傻小子她吓你呢。”对儿子这么容易被骗很不满yì



“可是,她是娘亲的娘亲啊,娘亲可以打的。”

慎哥儿突然又冒出来这样一句话,李鸣唯脸黑了,“慎哥儿你从哪听来的这话。”

“慎哥儿,你还知dào

些什么,你慢慢的和奶奶说。”老夫人觉得这里还有什么不知dào

的事,李鸣唯也强压着怒火坐了下来,他也感觉到周姨娘对刘嬷嬷的过分倚重。

慎哥儿就零星的说个一句半句的,小孩子说的七零八落的,刘嬷嬷居然是周姨娘的生母,因为当年勾.引了方老爷,生下女儿就被主家卖了,后来周家犯了事,刘嬷嬷就找到周姨娘,给她出谋划策,刘嬷嬷以后又嫁了人,生了儿子,想让周姨娘提携她孙子呢。

母子两个好半天没说话,怪不得刘嬷嬷那么嚣张,怪不得周姨娘那么护着她。

老夫人让慎哥儿好生出去玩,这些事儿跟谁都不许再说了,慎哥儿天真的点点头,“刘嬷嬷都告sù

我跟谁也不许说了,我就跟祖母说了这话了。”听得老夫人心里火星子乱冒,恨不得把那个老贱货揪到眼前撕个稀巴烂。

慎哥儿亲耳听老夫人吩咐赏了周姨娘一碗玫瑰汤圆,才放心跟着梅香出去玩,这也不算冤枉周姨娘吧,慎哥儿说的往事倒是真的,不过那个丫鬟可不是刘嬷嬷,周姨娘的亲娘早被就卖到不知哪里了,刘嬷嬷只是她的奶娘,又是早早撵出周府的。因慎哥儿当时太小,两人说这些话时也就没背着他,到要他听了许多秘密。

屋里母子两人都要气疯了,老夫人最关心的,还是他们侯府的传承,“该请个太医给慎哥儿看看,万一将来——”

李鸣唯烦躁的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不能找王太医,太医院那些人油滑惯了的,难讲真话,他举荐黄老先生也是和他别着苗头呢。我看倒是黄老先生医术高明些,他治好了慎哥儿,再说了他家没有官身,保得住这个秘密。”

老夫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那就黄老先生,请他过来再为慎哥儿诊脉,开个平安的方子吃吃,再问他这些事。”

“你派得个力的人去查周姨娘娘家的那些往事,她们家犯了事败落了,家里还有那些积年的下人流落在外的,再查查刘嬷嬷的底细,慎哥儿小孩子听到一句半句的,说的也不全,周芸凤又给你怀了孩子,也别冤枉了她,她糊涂罢了,她也想不到刘嬷嬷会这么对待慎哥儿。”

“母亲说的极是。”李鸣唯坐着没动,“我心里总是画魂儿,害了慎哥儿对刘嬷嬷也没好处啊,慎哥儿是嫡长子,将来也会看顾她们家的。”

老夫人冷冷的笑了,“怕是周芸凤也被刘嬷嬷拿捏住了,也不敢不管刘嬷嬷那一家,刘嬷嬷心里也是恨着周家那,对周芸凤不满也是有的,就报复在慎哥儿身上了。”

李鸣唯不禁想到周姨娘那晚打叠起十二分的温柔,为刘嬷嬷开脱,只求把她撵到庄子上住着,看来慎哥儿这孩子说的没错,他温柔地小凤凰竟是那个死老婆子生的?

李鸣唯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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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周姨娘的池鱼之灾

叠翠院里这个时候向来很安静的,没有哪不长眼睛的前来回事,玉潭享shòu

着一天难得的清闲,随便拿起一本诗集看起来,翠墨也偷空沐浴,作为首席的大丫鬟,翠墨比小姐还要忙呢,得空梳洗了一番,又叫来一个小丫鬟帮着篦了头发,刚洗过的黑发乌黑油亮,挽了双髻,带上一枝银钗,对着菱花镜照了照,见没什么不妥,就要上小姐哪里服侍了。

外面做粗活的一个小丫鬟叫小红的跑进来,“翠墨姐姐,听说老夫人那边发了脾气呢,打发了那个刘嬷嬷。”

翠墨一下子来了精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我原来恍惚听着那老婆子被打发到庄子上养老去了。”

小红眼睛晶亮,“翠墨姐姐,就是刚才,还没一盏茶时间呢,老夫人亲自吩咐人到庄子上打了那刘嬷嬷二十个板子,还告sù

管事的说要严加看管呢,姐姐你说解气不解气。”

翠墨出了一回神,“刘嬷嬷又犯了什么事吗,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小红一脸茫然,“老夫人身边的梅兰和我说的,刘嬷嬷她都到庄子上了,还能再犯什么事呢?还不是老夫人知dào

了那个老婆子不好,才让人打了她呢。”

老夫人才没有闲心管一个老嬷嬷呢,翠墨就猜这里有什么不知dào

的事情了,她叮嘱小红,“这些事儿你不许上外面瞎嚷嚷,咱们这院里也不许往外传话,要是让我知dào

你们那个嘴大舌长,看我不拔了她的舌头呢。”

小红吐吐舌头笑了,“翠墨姐姐你好狠心呢,就说要拔了舌头这话,我们哪个还敢出去乱说。”

翠墨就要小红留神听着,有什么事儿来告sù

她,又赏了一盘果子给她吃,打发走小红,连忙来见小姐,把这话和小姐说了,玉潭也觉得诧异,这刘嬷嬷都打发出去了,又有什么值得老夫人发狠生气的呢。

“我知dào

了。”玉潭淡淡的答yīng

了,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你给我捏捏,看那些账本子竟是比绣花还累人呢,今儿我的功课还没做呢,这会子一点儿也不想动针线了。”

翠墨给小姐揉捏肩膀,“要我说小姐绣的已经够好了,如今连帐幔这样的大件也绣了四件呢,小姐可以先歇歇。”

玉潭苦笑一下,“祖母哪里看得了我闲着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呢,夫人身边的彩燕过来了,“小姐,夫人让你过去呢,说是一会儿连晚饭也在夫人那边吃呢。”

玉潭就知dào

母亲也听说了刘嬷嬷挨打这事儿了,这无疑扫了周姨娘的脸面,也难怪母亲心里高兴了,就对翠墨吩咐着,“把我前两天绣的那些小衣服也带过去给母亲看看。”

玉潭说完带着碧竹、红线两个先走了,翠墨收拾好玉潭的绣件,打点出一个包裹,让小丫鬟拿着,又吩咐在屋里看家的小丫鬟不许偷懒了,看好那只画眉鸟,别让小狸猫抓伤了,才往正房那边走,离了老远就看到侯爷书房里的丫鬟小福子出了二门,就知dào

侯爷是让她往外传话了。

府中的事不许打听的,翠墨知dào

这些规矩,一垂眼皮假装没看见,低着头往前走,她刚到了夫人这边,就见后面西跨院的小角门打开了,周姨娘带着两个小丫鬟出来,那纤细的腰肢已经臃肿不堪了,邀月小心的扶着,翠墨忙避到一旁,周姨娘看到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翠墨心里一跳,自讨从来也没得罪过她,就见周姨娘昂着头往时雨轩那边去了。

翠墨懒得理这些闲事,进了正房的门,彩蝶迎出来悄悄笑道,“你怎么耽误了这么半天,夫人还想看小姐的针线呢。”

翠墨笑道,“家里不是得吩咐一遍不是?那些个小丫鬟,一没人看着就偷懒,只知dào

一味的憨玩,心里有成算的没几个。”

彩蝶拉她到旁边的屋子里坐着,倒了茶给她吃,“夫人和小姐在屋里说话呢,咱们两个在这边倒也便宜。”一面就看着小姐绣的那些小衣服,不禁咋舌道,“小姐绣了这么多呢,针脚越发的好了,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她两个说些针线,又悄悄的说着刘嬷嬷,翠墨就说,“刚才我看到小福子出了二门,也不知dào

是什么事。”

彩蝶笑道,“哪一位跑去求情了也未可知呢。”

“我刚刚在路上碰到了,还瞪了我一眼,到现在我这心里还毛毛的。”

两人咬着耳朵小声说笑着,忽然那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都不是好动静了,倒把她俩吓了一大跳,忙开了们出来,就见院子里小丫鬟往外探头探脑的,看见彩蝶出来了,一个小丫鬟跑过来说,“是周姨娘叫呢,在侯爷书房那边,究竟不知dào

怎么回事呢,姐姐要不要出去看看?”

“看什么看,好好的当你们的差,该做什么接着做就是了。”说完小丫鬟,彩蝶果然又听到一连串压抑的嚎啕大哭,还有李鸣唯大声咆哮的声音,周姨娘这是怎么得罪侯爷了?和翠墨相呼看了一眼,就见内室那边的房门开了,玉潭一挑帘笼出来了,“外面怎么回事呢?”

彩蝶忙迎上去说了,不一会小丫鬟就跑了回来,“周姨娘半边脸都被打肿了,用手捂着脸一路哭着往回走呢,似乎都走不动了,扶着那颗老槐树在那哭呢。”

齐氏沉思一会儿就让周姨娘的几个丫鬟快把她接回去,西跨院里忙乱一阵,终于把周姨娘扶回去了,一阵痛楚的哭声传出来,如同杜鹃啼血,令人断肠。

李鸣唯气哼哼的来到正房,齐氏连忙站起来迎上去,李侯爷扶住齐氏,埋怨道,“不是说了不要你起来?都不知dào

好生保养。”

齐氏试探着问,“侯爷,周妹妹惹您生气了?她这个时候了,有什么错处您也担待一点。”

李鸣唯绝情的说,“夫人你不知dào

,有些事儿我是没法担待的。”又冲外面喊了一声,“告sù

那院不许出声,还敢拿肚里的小崽子威胁我,我打不死她个贱货。”

周姨娘得到传话果然住了声不哭了,只是一两声痛楚的闷吭传出来,邀月过来哭道,”不好了,我们姨奶奶晕过去了,出了好多血。”

齐氏就要传太医给她看看,李鸣唯到底看重子嗣,终于点头答yīng

了,于是一番忙乱,西跨院里灯火通明的折腾了一个晚上,周姨娘半夜时分终于挣扎着生下了一个小哥儿,然后就晕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玉潭筹办酒宴

周姨娘无声无息在西跨院里住着,她只是在死水微澜的侯府扬起了一朵小浪花,齐氏是个宽厚的,倒不曾趁机克扣了她的饮食,一个失宠姨娘的日子还不如一个奴婢呢,周姨娘只能先忍着这一口气。

老夫人把刚出生的小哥儿接到身边养着,这个孩子不足七个月就生出来了,瘦弱的像小猫一样,皱皱巴巴的皮肤,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没两天老夫人也烦了,又听不得小孩子的哭声,就在府里的西北角收拾出一个小院落,命几个老嬷嬷看着他。

慎哥儿的教书先生也请来了,一个姓王的老进士,听说老先生学问是好的,坐了一辈子馆,给慎哥儿启蒙正合适,慎哥儿就和祖母商量,“祖母,让五姐姐也和我一块念书吧?”

老夫人还要不答yīng

,慎哥儿忙说,“您不是说那些小姐都会写诗吗?五姐姐跟我上学,也能学会写诗呢。”

这是老夫人的一块心病,那天从颖国公府里回来,老夫人就羡慕人家的小姐会写诗,得了许多的夸奖,那个姓陆的小姐不过是四品文官的女儿,连燕慈老太妃都夸她,玉潭、玉容女红做的好,规矩学的好,玉潭还能画几笔画,她俩从小没都读过书,玉潭跟着齐氏倒是识文断字的,玉容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呢,老夫人以前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这回出去吃了一回酒,眼界也开了,也觉得自己的孙女要是能写诗,婆家更好找呢。

老夫人架不住慎哥儿的央求,就点头答yīng

了,慎哥儿笑着央求,“祖母你让四姐姐也跟过去学学吧,她在家里也淘气呢。”

玉芳不过九岁,长着一张小圆脸,实在和美丽不搭边,又因为是姨娘养的,老夫人平日都不理她,听慎哥儿这么说了,老夫人皱眉道,“让她去做什么呢,她脑子笨,又学不会写诗,还不如在家里绣嫁妆呢。”

“祖母我是想让四姐姐跟过去帮我磨墨呢,先生上课时屋里不许有丫鬟的,四姐姐跟过去可以帮我嘛,您就答yīng

了吧好祖母,我不要自己磨墨。”

老夫人招架不住了,找了玉芳、玉沁说了让她俩跟着慎哥儿念书的事,,玉沁的大眼睛一忽闪,甜甜的笑道,“祖母我会好好学的,我学得比慎哥儿还要好呢。”

玉芳做梦也没想到她还可以跟去念书,老夫人说的让她帮着慎哥儿磨墨,照顾两个小的,这算得了什么呢,玉芳连连点头,“祖母,我帮慎哥儿磨墨。”

玉芳激动的跑回她和姨娘住的小院子,“姨娘我也能念书了,祖母也让我跟着去呢。”

她姨娘抱住女儿,也高兴坏了,娘两个兴奋了一宿没睡觉,她姨娘少不得好好嘱咐女儿。

慎哥儿每日都要读书了,上午读书,下午练武功,两个小姐隔着屏风在后面旁听,姐妹俩也好做伴,玉潭真是羡慕极了,可她如今是大姑娘了,不能再抛投露面的,只是每日玉沁回来,玉潭都少不得要翻翻妹妹的书本,再让玉沁给她讲几句,怅然的叹口气。

转眼过了两个来月,齐氏挣扎着产下一子,李鸣唯高兴坏了,这些年终于盼来了嫡子,就和母亲商量了要摆满月酒,请一些亲朋故旧热闹热闹。

虽说规矩都是现成的,迎来送往的有哪些仆人,这些早有安排,并不用玉潭做什么,可是到时候万一不小心怠慢了谁都不好,齐氏月子里又不能操心,少不得替女儿发愁,余娘子几个忙劝着齐氏,“夫人不必忧心,我们二小姐心里有成算呢,我们几个也跟了夫人这么多年,不敢叫二小姐吃了亏去。”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玉潭这几日就在心里小心的盘算着,再过一个月天气就很冷了,只能找一处宽敞的所在,把屋子里烧的暖暖的,还要有夫人们宽去大毛衣服的地方,天气冷,少不得都带个手炉,要是不小心火星子蹦出来就不好了,因和祖母商量好了,把议事厅先收拾出来,作为宴饮的场所,这个屋里宽敞,能摆三十桌的酒席,先找了泥瓦工修了火墙,又把旁边看大门婆子的住处改建成临时的小厨房,老夫人这时也发愁了,她原来光顾着高兴,这时听了孙女的这些问题也觉得有道理。

到时候估计能请来二三十位夫人,这侯府嫡子的是满月酒,夫人们都得给这个面子,各家的小姐不会来,又能省些事了。

还有小厨房的采买什么的,现在天儿冷,肉食之类也可以先备着,酒水也先备着,这些吩咐下去就行了,还有仆人的安排,场面上的活计谁都愿意做的,能在主人跟前露脸不说,还能得到打赏,可那些背地里的活计又脏又累的,就难免有人不精心了,这些人事儿就更要操心了,真是千头万绪,要准bèi

的太多了,老夫人先就头疼了,可话都说出去了,这满月酒又不能不办了。

慎哥儿就跟着出主意,左一句又一句的,玉潭白了他一眼,“偏你这些话,还在这里捣乱呢,还不快念书去。”

慎哥儿又笑嘻嘻的抱住玉潭的胳膊,“姐姐,到时候我们吃小火炉吧?那个热乎乎的,我想吃小火炉呢。”

玉潭不由得眼前一亮,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呢,她怎么就没想到呢,玉潭禁不住掐了一下慎哥儿的小脸蛋,“你这小东西,你这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啊,怎么想的出这主意,旧年景阳候他家办的白事,我娘回来冻得脸都青了,饭菜是一口也没敢吃。”

老夫人一听也笑了,“慎哥儿小孩子说的主意还真好呢。”

小火炉也要先去采买,傍晚侯爷来给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就说了,“瑜山,你说到时候吃小火炉怎么样呢,这样就不怕菜凉了,再暖暖的喝着热酒。”

李鸣唯就眯着眼睛笑了,“到底是母亲想的周到,儿子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回酒,谁家也没想出这主意。”

老夫人笑道,“这是慎哥儿给他姐姐出的主意呢,慎哥儿这孩子鬼主意多着呢。”

李鸣唯倒是愣了一下,不过他以为是慎哥儿赶巧说出来的,对老母亲颇有几分无语了,小孩子胡乱说了几句,偏巧说道点子上罢了,他也不甚在意,倒是交代了郭新成听二小姐的吩咐,该采买什么二小姐做主就行了。

郭新成这些天也在发愁,侯爷把外院的酒席托付给他了,到时候还有李鸣唯许多的好哥们要来呢,酒席要有新意才行,这些天老郭正发愁呢,谁家大冬天的都不愿意请客,有太多的不方便了,今儿听了二小姐的主意,郭新成眼睛也放光了。

第二十六章 皇后娘娘的赏赐

安国候府大门口张灯结彩的,侯府好事成双,李鸣唯年近三旬终于有了嫡子,最近又得了提拔,成为锐健营的统领官,是一位真zhèng

的将军了,眼下正在西郊练兵。李鸣唯简在帝心,愿意奉承他的人就多了,这日又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一大早外院就来了不少人,都是李侯爷的至交好友,大厅里烧了暖炉,烫了热酒,不一会儿小火炉也端了上来,李鸣唯大笑着挨桌敬酒,来的大多是武将,也有不少勋戚子弟,都是喜欢热闹的,一时间吆五喝六,猜拳行令,这边热闹的很。

内宅这边连燕慈老王妃都来了,老夫人喜得眉开眼笑,齐氏穿得厚厚的也出来招呼客人,已经出了满月,按规矩就应该是好人一个了,齐氏也不敢矫情说身体还不舒服,少不得强撑着罢了。今日是满月酒,要奉承着刚出生的小哥儿,齐氏命人把小哥儿抱出来,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呼呼大睡,燕慈老王妃笑着夸了几句,又要看看几个小姐,玉潭领着妹妹们进来,只管温柔腼腆的问好,说话轻声细语的,侯府的几个女孩儿规矩极好的。

燕慈老王妃把玉潭拉在身边好好地夸了一回,“我听说玉潭如今帮你母亲管家了,真是个能干的孩子。”

玉潭连忙谦逊的说,“并没有管什么,多亏了祖母指点,我才能周全下来呢。”

老夫人觉得脸上有光,笑成了一朵老菊花,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又叫了优伶过来唱曲,又忙着奉承着燕慈老太妃开心,屋里热热闹闹的,夫人们彼此说笑着。

忽然宫里的皇后娘娘又给小孩子赏了许多东西,可把老夫人可高兴坏了,看着这些做工精美的虎头帽虎头鞋还有一大堆的物事,简直开心死了,这可真是天大的脸面啊,连忙奉承着传懿旨的女官,简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了,齐氏心里忐忑,笑着招呼她入席喝一杯酒,这女官笑道,“并不敢领了夫人的这杯酒,今日当着差呢,一会还要回皇后娘娘那里,领了酒恐对皇后娘娘不恭。”

传懿旨的女官走了,屋里也就说开了,都说三公子好福气,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都笑着奉承齐氏,想得深的少不得在心里琢磨着,皇后娘娘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呢。

这样的宴席是最累人的,到下半晌这些客人陆陆续续的都走了,齐氏也累的直不起腰,少不得先回屋躺着,玉潭另有一番忙乱,还要登记礼品装订造册,天黑前终于忙完了,忙拿了册子过去回明祖母,老夫人有些埋怨道,“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过来呢,家里乱糟糟的,也不知dào

督促那些下人收拾去。”

玉潭笑着把账册递过去,“今儿收的都是很贵重的礼物,少不得登记在册,再分门别类的收拾起来,也就来得晚了。”

老夫人接过来看了看,一共好几大篇子,“写了几个字就用了一下午?你也太慢了,我看慎哥儿写这样几篇子一会就写完了呢。”

玉潭就不吱声了,正好李鸣唯进来,玉潭忙给父亲请安,李鸣唯接过账册翻看起来,老夫人还说着玉潭,接着又说齐氏,“你娘今日也不知dào

奉承着燕慈老太妃,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家怎么连这点眼力见也没有?她的身子也太娇弱了,就站了这么一会子就病倒了,还要请太医吃药,这可让人怎么说我们家呢?你先去和你娘说一声,让她先忍两天吧,这会子大喜的日子也不好吃药,冲撞了喜神就不好了。”

玉潭心里忽然有几千几万句话要出口,却化作了微微一笑,“祖母,我娘不肯奉承燕慈老王妃也是有道理的,难道就为了老王妃冷落了旁的客人?老王妃身份贵重,我们家也就祖母的身份才配招呼,其他的客人我娘也不敢冷落了。”

又对李鸣唯笑道,“祖母说的话在理,万万没有今日就去请太医的道理,只是爹爹能否允许女儿请了别的大夫?好歹的给母亲先看看吧,如今母亲看着竟是不大好呢。”说完不禁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出来。

“你母亲身体不好了?那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快去请太医?”说完就亲自吩咐人请太医过来,老夫人脸色就不好了,只管一语不发的坐在那儿。

李鸣唯也看出老母亲不高兴了,他揉了揉眉心,“娘,今日玉潭这差事办的很好,也该奖励她的,您看这账册也记得清楚明白,这回府里办事多亏了玉潭,这丫头竟比齐氏当年还能干些。”

老夫人到不好说什么了,她就想起了慎哥儿,慎哥儿今日一天也没捞着露面,老夫人心里早就不自在了,这时就对李鸣唯说了,“你不肯让慎哥儿出来见见客人,慎哥儿还不知dào

多伤心呢,大冷的天儿把孩子打发到庄子上住着,亏你想得出。燕慈老王妃还问起慎哥儿了呢,还嗔怪着今日见不着他,要我哪日领他过府做客呢。”言下颇有几分自豪的意思。

李鸣唯头疼了,有些话还不得不说,“娘,您别忘了今日皇后娘娘的赏赐,这里可是有用意的。”

说起这个老夫人又有精神了,“皇后娘娘什么意思呢,娘上哪猜得到,瑜山你说说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

“娘您别忘了,宫里的赵贵妃是赵家偏房的女儿,皇后娘娘的母家就弱了些,圣上也肯抬举赵贵妃的,二皇子又只比大皇子小一岁,眼下都跟着翁同和一起读书呢,有好几个先生教着,据说二皇子聪明颖悟,一学就会呢。”

看老母亲更糊涂了,李鸣唯索性说得明白些,“皇后娘娘凭什么赏我们家呢,儿子又没立过功,也没有了不起的大功勋,不过是因为谨哥儿是嫡子罢了,皇后娘娘这是为嫡子抱不平呢。”

老夫人彻底晕了,“瑜山,为嫡子抱不平是对的,皇后娘娘英明。”

李鸣唯不由得叹息一声,“娘,皇后娘娘可不是为了谨哥儿抱不平,她是做给陛下看的。眼下我们家里必须要给个态度了,这些您老人家就不明白了,您不要忘了慎哥儿的身份,他就算记在了齐氏的名下,将来侯府的爵位也得是谨哥儿的,我们家抬举了慎哥儿,难免会被别人拿出来攻讦,将来兄弟阋墙就不好了,为了慎哥儿着想,也得让他远远地避着,让他从小就知dào

自己的身份。”

“慎哥儿避的还不够远吗?今日他都没露面。”老夫人就是替他乖孙子委屈。

“娘,今日是谨哥儿的满月酒,慎哥儿就不该出来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家哪里知dào

什么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你小时候不知dào

委屈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躲起来偷偷的哭。你大哥是嫡长子又怎么样了,还不是没有那个命,爵位还不是让你袭了?到了慎哥儿你就忍心委屈他了。”

老夫人唠叨着往事,李鸣唯忍不住心里一跳,他可不想看到两个儿子为了爵位争起来,看来过完年要拿个主意出来了。

第二十七章 李鸣唯的心事

转眼除夕就到了,安国候府开了宗祠,祭拜了祖先,三老爷、四老爷也带着全家过来了,过年不比平常,齐氏强撑着也得出来张罗,玉潭帮着齐氏操了大半儿的心,老夫人、齐氏、三夫人何氏、四夫人黄氏摆了炕桌坐在炕上,玉潭带着妹妹们在里屋的地上又摆了两桌酒,玉潭最近忙着家务事,似乎一下子长大了,没有了小女儿的娇憨,到平添了几分干练的气质,仆妇们都很怕这位二小姐,妹妹们也觉得这个姐姐比她们大得多。

外屋李鸣唯领着两个兄弟喝酒,三老爷、四老爷的儿子都不大,李家子息单薄,三老爷的长子栎哥儿比慎哥儿大了两岁,还是一团孩子气,不时的往里屋探头探脑的,那几个小的还要嬷嬷喂饭吃呢,慎哥儿和这几个小屁孩儿在一快儿倒显得格格不入。

李鸣唯一边和兄弟吃着酒,眼角的余光看向慎哥儿,在心里估摸着这个儿子的分量。

过完了年,李鸣唯也有了闲暇,就派人把慎哥儿叫到了书房,指着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李鸣唯天生一双利眼,又在军中混了多年,这一眼的气势绝对让人发抖,慎哥儿浑不在意,拿起书桌上的砚台笑道,“爹爹你的这个砚台好,把这个赏给我吧?”说着就想揣在怀里。

“放下!一点稳当的样子都没有,看见好的就想要了?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脸面。”

慎哥儿笑嘻嘻的放下了砚台,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胖乎乎的小手拖着小下巴,那样子可爱极了,李鸣唯不禁心中一软,说话就和气了几分,“慎哥儿,为父今儿叫你过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慎哥儿大眼睛眨呀眨的,“爹爹什么事儿?你是要带我出去吃酒吗?”

酝酿了半天的凝重心情被这个破孩子一句话就打散了,李鸣唯板起脸,“你如今有了弟弟,你弟弟是嫡子,身份贵重,将来他要袭了家里的爵位的,这个家将来都是你弟弟的了,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

“我明白的爹爹,我是哥哥,我要孔融让梨,把爵位让给弟弟。”

李鸣唯仿佛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胡说八道!爵位本来就是你弟弟的,你今后给我好好读书习武,自己考个功名出来。”

慎哥儿就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头,“爹爹那你把砚台赏给我吧?我读书要用的。”

和这个破孩子真是说不明白了,李鸣唯恨得咬牙,照他心里原来的想法,慎哥儿应该被吓哭了才对,他也好恩威并施的安慰一番,让这个孩子知dào

,爵位不是他能宵想的,他这辈子只能好好的依附着弟弟。

李侯爷只管威严的板着脸,慎哥儿就一脸的天真懵懂,李侯爷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住在外院避着嫡兄的锋芒,连亲娘都看不到,如今的慎哥儿也和当年的自己是一样的,他怎么就没在这孩子脸上看到伤心难过?还是这孩子根本就没长心?

李侯爷心里不平衡了,决心好好地给慎哥儿吃一番苦头,“等过完初五你就开始念书吧,你一天写一百个大字给我送过来,再把《诗经》往下温习了,一天蹲一个时辰的马步,就在我这院子里,等过完十五先生回来了,你就该读四书了。”

慎哥儿就认真的说,“先生也让我写一百个大字呢,师傅也说了让我蹲马步。”

李侯爷板着脸,“那你先到院子里练去吧,我可不许你呲牙咧嘴的叫苦。”

“爹爹我现在就去院子里蹲马步吗?你让小厮哥哥帮我算着时辰。”慎哥儿说完跳下了椅子,又在原地蹦了几下,“那爹爹我出去了。”

镶嵌了云母片的窗棂格采光很好,可以看到慎哥儿在窗外模糊的身影,这孩子真的跑去蹲马步了,李鸣唯心里也不由得一番感慨,他有了嫡子,为了侯府前程着想,眼下也只能亏待这个儿子了,一时又想到周姨娘,那天盛怒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害她早产了,这两三个月也没见她,敏哥儿瘦弱不堪的,谨哥儿眼下还太小。

还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大皇子二皇子相差不过一年,又在一起读书,大臣们屡次奏请早立太子,都被昭明帝拨了回来,就连皇后娘娘也不赞成早立太子,还谦逊的说嫡长子不过五岁,心性未定,皇后娘娘赢得了贤良的名声,可是国本未定,未来十几年的朝堂又要有一番明争暗斗了。

李鸣唯眯起眼睛琢磨着,帝心难测啊。又想到渐渐长大的女儿玉潭,有些也事该和夫人商议一番了,他也就站起来施施然往外走,慎哥儿还在院子里蹲马步呢,西北风吹得小脸蛋通红,那双眼睛亮晶晶的,这孩子倒是天生的喜欢练武,李鸣唯披了一件大毛衣服,站在那儿看了半晌,这小子腰和腿都挺有劲的,平日没少下功夫,又走过去照着慎哥儿的小腿轻轻踢了一脚,慎哥儿身形微动,马上又稳住了,抬起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了看侯爷,有些委屈的说,“爹爹用的力qì

比师父还大,你都踢疼慎儿了。”

李鸣唯点点头吩咐道,“一会慎哥儿练完了功夫好生把他送到老夫人那边。”说完就大踏步的出去了。

看着李鸣唯的背影,慎哥儿忍不住笑了,他又不是真zhèng

的小孩子,早知dào

自己在家中尴尬的地位,要是按照常理,他应该韬光养晦,可是在这个家里是行不通的,他的姨娘一心想要害死他,这样还能嫁祸给夫人呢,祖母只是一味的溺爱,侯爷又看重侯府的大局。

要不是他加着小心,早就着了周姨娘的道儿了,上回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槐花送给他一盘芙蓉糕,慎哥儿就多了个心眼儿,芙蓉糕拿去喂了狗,那条狗第二天就呜呜叫着死掉了,如果他死了,那追究起来就是被嫡母害的了,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幸亏他不是普通的小孩,他算计了刘嬷嬷也是逼不得己,这对主仆太阴狠了。

慎哥儿蹲着马步,禁不住笑笑,他要真的一无是处,又哪里有机会读书习武,不过是当个纨绔子弟养着,等大了再分得微薄的家产过活,三老爷、四老爷就是现成的榜样。

慎哥儿不愿意过混吃等死的日子,嫡母又是个宽厚的,他就想讨了侯爷的欢心,也为自己赢得出人头地的机会。

第二十八章 岁月不经意间溜走

正月里姐妹们都不用绣花了,每日到祖母那里陪坐说话儿,玉潭反而更忙,她要帮母亲操心家务,初三侯府又请了一天的酒,请了族里的长辈亲眷,李鸣唯袭爵,虽说是皇恩浩荡,也得了族里不少力。

族长的夫人六十多岁了,一见了老夫人就拉住手寒暄问候,亲近的不得了,又拉住玉潭一个劲儿的夸,为了赔笑,玉潭觉得脸上的肉都笑僵了。

以后又摆了好几天的酒席,总有各种应酬,老夫人正月里也没闲着,今儿张家,明儿王家的,都是必须要交往的,自从上一次在颖国公家里吃酒,老夫人就喜欢上了出门应酬,她年轻的时候很少出门,庶女出身的续弦夫人在那些贵妇面前是没有多少底气的,少不得陪着小心,如今也是年纪大了,更有一个好儿子,越发的让人尊重了,那些夫人都肯给老夫人脸面,连燕慈老太妃那样高贵的身份都叫她一声老妹妹呢。

老夫人忙着出门应酬,齐氏倒是不必出门了,身体也渐渐的恢复过来,就把家务事都接了过去,只是玉潭还是闲不下来,祖母每回出门都要带上她和玉容,玉潭心里明白,祖母这是领着自己给人家相看了。

玉潭心里没有一丝羞涩,有的只是说不尽的惶恐,家里已经收到好几封求亲信了,这些求亲信里就有燕慈王府的,说的是他家的三公子,侯爷都给压了下来,玉潭听彩蝶偷偷告sù

她时长吁了一口气,稍稍的放了心。

不过听说老夫人和李鸣唯怄了好几回气,老夫人还赌气病了,齐氏只能前去侍疾,一向孝顺的李侯爷这回只是到老母亲那里陪着笑脸,却说什么也不肯松口了,可把老夫人气得够呛,老夫人不知dào

儿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李侯爷如今气势更胜,连儿媳齐氏都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女孩儿的花季耽误得起吗?凡事有她亲爹亲妈做主,老夫人也就赌气不管了。

实在是弄不明白了,燕慈王府这样的门第都不满yì



岁月在不经意间溜走,不过弹指的瞬间,三年过去了,李鸣唯这三年又升了一级,领了三大营统领的差事,仕途上春风得yì

,家里也添丁进口好事不断,夫人齐氏贤良淑德,管得他家的后院风雨不透,虽说姨太太一堆,平日里也有些争风吃醋的小事儿,京城里这些达官显贵,哪家也免不了这样的事儿的,这就看出齐氏的本事了,硬是把一个个小妾都弹压住了,连周姨娘都不敢再惹事生非了。

眼下侯府的头等大事就是玉潭的婚事,行过及笄礼就算成人,可以认真考lǜ

婚嫁了,玉潭是能干的嫡女,登门说和的人家不少,齐氏心中烦恼,在心里默默地衡量各家的青年才俊,硬是找不出一个可心如意的。

三月三日上巳节这天,是玉潭行及笄礼的日子,邀请的正宾是德高望重的鲁阳侯嫡妻蒋夫人,赞者是玉潭的手帕交,鲁阳侯的外甥女,礼部侍郎的女儿冯洁轩,又有几个德高望重的女眷观礼,还来了许多女眷都留在了花厅。

一间静室里,玉潭一头及腰长发,细心梳理成秀美的发髻,蒋夫人亲手郑重的帮她簪上发簪,戴上钗冠,尊古礼给祖母、母亲跪拜,礼仪结束后,齐氏陪着蒋夫人来到花厅,夫人们聚在一起吃酒看戏,小姐们有玉容姐妹陪着,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簪花斗草。

这些小姐们最大的也不过十几岁,这回姐们们聚到一起,说说笑笑是难免的了,小姐们也都知dào

矜持,很知dào

这样的场合意味着什么。玉潭打扮着出来了,高小姐先就迎了上来,拉了她的手笑道,“玉潭妹妹今日到底不同,这么一打扮,就是大姑娘了。”

冯洁轩抢着说“高姐姐,我舅母也来了,你还不去拜见我舅母?”

说的高玉莲脸一红,高家和蒋家有联姻的意向,只是还没公开,这会儿冯小姐就拿这个开起了玩笑。

高玉莲拧了拧她的脸,“死妮子,等一会儿我还要罚你呢,你上回得的徽墨,为什么给你玉潭姐姐不给我?是我不如你玉潭姐姐好呢,还是觉得我不配用那样的好墨,你今天可得好好给我说说。”

玉潭先就笑了,“听听,不过是我偶然得了妹妹的好东西了,她就醋成这个样子,洁儿也不是送我的,是送给我弟弟呢。还非得说什么有佳墨者,犹如名将之有良马也。你说她酸不酸?高姐姐要好墨,那容易得很,让洁儿去和她舅母说一声,多少好墨要不着呢,偏偏惦记我得的。”

听的高玉莲就笑着要拧玉潭的嘴,“你这死妮子,今天要不是你的好日子,我非得拧烂你的巧嘴,看你还瞎说不瞎说。”

玉潭微微偏头避开,笑着和冯洁轩说,“要不你和你舅母说说,要一块好墨给高姐姐吧?”还没等冯洁轩说话,旁边的吴玉莲听了就插话道,“冯小姐送好墨给玉潭的弟弟,这真是一段佳话呢,你们两家——”

旁边的杨小姐先噗嗤的笑了,“玉潭的弟弟今年刚刚七岁,那是京城里有名的小神童,送小公子好墨也真算是一段佳话呢。”

冯洁轩白了吴玉莲一眼,笑着说“说起来李家的小公子也真古怪,那么小的小公子,就有那么大的毅力,我二十四哥平日眼里有过谁?连我二十四哥都夸他呢。”

玉潭忙笑着说“我弟弟只不过是喜欢读书罢了,其实也没什么的。”

吴玉莲与她们不熟,她家是这两年当红的新贵,宫里的吴贵妃就是她的姐姐,吴家算是仗着女儿兴起的家族,她家搬到京城后经常到社交场合露面,只是底蕴到底不足,对各世家的情况不了解,这就闹笑话了。

吴玉莲听见玉潭说冯小姐送墨,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的,这才多嘴说了一句,这时遭了杨小姐、冯小姐的抢白,不由心里有气,然而她也想起来玉潭的弟弟是个七岁的小公子,冯小姐送他墨也就算不得什么逾越礼教的事情了,何况还是姐姐转赠的呢。

高玉莲见机,早拉吴玉莲过去,“吴妹妹今天的发型梳得好,这个涵烟芙蓉髻也就你梳着好kàn

,别人再梳不出这个韵味,你这一身春衫也搭配的好,这挑丝双窠云雁衫,搭配上这条缎地绣花百蝶裙,真是如杨柳扶风一般呢。”

说的吴玉莲笑了,“我这一身是贵妃姐姐赏的呢,还有我带着的这只金步摇,也是前儿贵妃姐姐赏的。”于是几个小姐就笑着说了一会儿穿衣打扮,吴玉莲心里也慢慢舒服了,得yì

起来,要讲究穿戴,竟是谁也不如她呢。

身份贵重了,美貌却是天生的,所有小姐加起来,都不及玉容美丽,小姐们不过是端庄俏丽的容颜,玉容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一种倾国倾城的姿容了,虽说不过是个庶女,也是娇养长大的,那通身的气派一点也不输给嫡女。

老夫人因这个孙女貌美,从小就亲自养在身边,稍微大一点,就请了教养嬷嬷教她礼仪,不但把她姐姐玉潭给比了下去,一般人家的小姐也多有不如她的地方。

第二十九章 玉潭的及笄礼

嫡女和庶女天然的泾渭分明,玉容这会儿在那边和几个庶小姐说笑取乐,她们荡了一会儿秋千,玉容荡起来好高,衣袂飘飘的样子连燕慈王府的世子妃都注意了,世子妃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姐?倒是一副好容貌。”

老夫人连忙笑道,“这也是我家孙女,比玉潭小一岁,明年也及笄了。”

世子妃就笑了,“真是一位美貌的小姐呢,老夫人好福气。”世子妃又笑着和蒋夫人说“我记得上回作诗还是几年前的事儿了,蒋姐姐上回还指点了我,今儿我又有了诗性,看着这些小姐,我才惊觉得我都老了呢。”

蒋夫人就笑了,“连你不过二十来岁,就说自己老了,我们不都成了老菜帮子了。”

世子妃笑着说“我如今有两年多没做诗了,不由想起我以前那会儿了,那时一天不写上两首诗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哪想得到如今不做诗的日子呢。”说着就对齐氏笑道说“好容易有了诗兴,我要借贵府这块宝地写几首诗,让小姐们也做几首好诗,相互唱和一下,我还要附庸风雅一回呢,蒋姐姐,这回还由你点评如何呢?”

蒋夫人就笑骂道,“让我点评,回头我说你写的诗不好,可不许哭鼻子的。”

齐氏就笑着说道,“谁不知dào

世子妃是有名的才女,您肯提携这些小姑娘们,可是她们的福气了。”说完就吩咐丫鬟们,“小姐们今儿过来做客,碰巧世子妃诗性大发,让小姐们一人好歹写一两首出来,都不许偷懒的。”

丫鬟过去传话,小姐们不禁雀跃起来,蒋夫人笑道,“不过是家常做几首诗吧,也不必出题限韵了,世子妃面前,你们只管放开了做几首出来,也让世子妃点评一番。”

一些小姐少不得就把以前在家里精雕细琢的诗作拿出来,再润色一番写了出来。像玉潭、冯小姐、高小姐等人都是和蒋夫人相熟了的,这时也不愿意抢锋芒,都随意写了一首,那些平日没机会出头的小姐,说不得要好好的费费心思了,力求能让夫人们记住自己,连吴玉莲都苦苦的琢磨了两首出来。

一会功夫,会写两句诗的小姐都写了交上来了,燕慈王世子妃笑道,“还是让人念出来,我们也好听听。”

齐氏就笑着说,“那得世子妃吩咐个人出来了,我们府上再找不出能吟诵的人来。”

吟诵诗作也有讲究,要把诗的韵味读出来,给诗作增色,也是门大学问,也就世子妃平日闲了有这风花雪月的心情。世子妃就让身边的女官朗读诗作,众人一首首的听了,都点头赞叹,不过这么大年纪的小姑娘,写的都算好的了。

女官又读到“春日桃花喜妖娆,粉嫩娇羞映彩霞,最美不过春景日,桃花赛过牡丹花。”夫人们不过是微笑不语,冯洁轩不由得噗嗤一声就笑了,玉潭忙看了她一眼,冯小姐也知dào

不对,忙捂了嘴不说话。

女官又读到“一夜春雨举城娇,粉桃怒放显娆娆,细丝小雨湿花树,桃花带泪美人娇。”

小姐们有年纪小的,都禁不住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冯洁轩还要再笑,被玉潭狠狠一眼,硬是把笑纹忍回去了,“玉潭姐姐,你陪我去更衣吧。”

玉潭只好陪她出去,冯洁轩先还忍着,等到了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到底还是笑弯了腰,笑得肚子都疼了,玉潭也笑着说,“你都多大的姑娘了,一点正行也没有,就有那么好笑吗?你还没见外头的那些相公们作诗呢,真要给你看一首,你还笑得起不来了呢。”

冯洁轩忙问,“是你家慎哥儿告sù

你的?我二十四哥他们出去聚会,就是写了诗也不肯让我看的,他还说那些公子们写的还没有我们闺中女儿写得好,你的那首菊花诗,我二十四哥赞不绝口呢,早晚都要吟诵的。”

玉潭不由俏脸一板,“我写的诗你怎么拿给不相干的人看去了?我把你当成知心朋友,你是知dào

的,我的诗也就给你看看,给高姐姐看看,你倒拿出去给别人看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理你了。”

冯洁轩看玉潭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娇羞,越发笑不可仰,“玉潭姐姐当我面说谎,明明还有别人看过你的诗。慎哥儿上回和我二十四哥打赌,要一炷香时间写十首写菊花诗出来,一看时间不多了,就把你的这首掺在一起,拿给我二十四哥看,你知dào

我二十四哥怎么说?这十首菊花诗,最后一首最好,”说完搂了玉潭的腰,“好姐姐,我可没敢说那首诗是你做的,我二十四哥一直以为是慎哥儿做的呢,早晚起来好一番吟诵呢,我看我二十四哥他这辈子也没服过别人,也就那首菊花诗的主人让哥哥佩服罢了,说起来慎哥儿倒是沾了你的光了。”

冯洁轩转了转灵活的眼珠,“要不哪天我告sù

我二十四哥,那首诗其实是玉潭姑娘的,慎哥儿这小公子弄鬼,让他把赢的那坛美酒还回来呢。”

玉潭早就脸红了,“我不许你说。”又恨恨的咬牙说,“慎儿这小孩子太可厌了,我非得好好教xùn

他一番。”

冯洁轩故yì

严肃的说,“是该好好的教xùn

一下慎哥儿。他怎么能拿出姐姐的诗冒充自己做的的,他明明去年秋天在步云禅院,我哥哥无意中听见了姐姐吟的一句诗,就此梦绕魂牵,恨不得给那个女公子做个书童,日后也能——”

“够了,你再瞎说,姑娘家口没遮拦的,我可不敢理你了。”玉潭真的生气了,也不好把冯洁轩丢在这儿,也不愿意再理她了,一时倒有些踌躇起来。

冯洁轩收了调笑,拉了玉潭到花阴里坐了,“玉潭姐姐,我知dào

轻重的,你看我以前哪里和你开过这玩笑,你知dào

么,燕慈王世子妃今儿过来,就是相看你呢,老王妃最小的儿子今年都十八岁了,老王妃想着给他找一个厉害点的媳妇管管他,说过都等你家三年了这样的话,你如今也及笄了,燕慈王府要重提婚事呢,你家祖母要是惦记他家的势力,说不准就应了。”

玉潭脸色都白了,不由攥紧冯洁轩的手,“你从哪听说的?”

“是襄王妃和老王妃说了,那次燕慈王府的盛宴,我舅母也去了的。你知dào

的,我们家伯父管家,二十四哥的婚事都得听伯伯的安排,我二十四哥也知dào

他身份不够,就想着今年的恩科能一举夺魁,他要是出人头地了也就可以上门提亲了,谁知dào

又出了这样的事,就盼着你家老夫人不要答yīng

燕慈王府。”

玉潭恍恍惚惚的竟没听到二十四哥提亲这类话,她一颗心真是扭成了一团乱麻,沉吟良久也有了决断,“燕慈王府我是再也不肯的,祖母也别想逼我,实在不行我就剪了头出家当姑子去,也强似被人揉搓。”

冯洁轩低低的说,“我舅母总算答yīng

了,她今儿就亲自和你母亲说,为我二十四哥求娶你呢,二十四哥有些才华上的名声,就是家里父母走的早,这方面吃了亏了。玉潭姐姐,这些话我今天才和你说,也是怕你真的被燕慈郡王家定了去。”说着眨着眼看玉潭。

玉潭听她又说了自己的二十四哥,不由得啐了一口,脑海中就出现一位高高瘦瘦的公子,在步云禅院的小径上惊鸿一瞥,慎哥儿和那人打了一声招呼,她才知dào

那就是鼎鼎有名的冯公子。

第三十章 那玉镯像一条凉冰冰的小蛇

冯洁轩的一席话带给玉潭的何止是心灵上的震撼,只是玉潭的教养让她一句话也不能多说,她站起来轻轻抖动着裙裾“我们出来好半天了,也该回去了。”

冯洁轩也不再说什么了,她们这样人家的小姐,外人看着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其实哪个心里都藏着一大把苦水,婚姻也都是以家族的利益为上,嫁得好了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嫁得不好那也只能怨自己的命不好,前世没有积德。

玉潭和冯洁轩手牵手寻了小姐们说话,玉潭面上神态自若,心里总有一丝恍惚,再看那高坐上首的世子妃,竟说不出的面目可憎起来。

高玉莲拉住玉潭悄声说,“你两个上哪里去了?也不叫上我,倒把我晾了半天,你这妮子又捣鬼。世子妃早品评了小姐们的诗作,我的那首浣溪沙和洁儿的那首诗也被提到,倒是玉潭你做的中规中矩并不显眼,要不是我早就知dào

你的本事,也要被你蒙骗过去呢,以为你是个没大才的。”

玉潭听了世子妃的点评,心中略安,就一边和姐妹们说着话,一边留神花厅里的动静。

花厅里也分成好几个隐形的小圈子,世子妃正和蒋夫人说笑呢,贵妃娘娘的生母吴夫人也在一旁凑趣儿,礼部侍郎的夫人等一干高官的夫人们又是一个圈子了。

世子妃转头向齐氏笑道,“今儿是玉潭小姐的及笄礼,还是请你家的小姐都过来,我也好认识一下,以后也好亲近。”

齐氏连忙笑道,“不过是女儿大了,找个缘由亲朋好友聚一聚,世子妃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了。”说着示意丫鬟叫了玉潭姐妹过来。

玉潭木然的走过来,敛衽一礼站在一旁,玉容有机会出现在人前,娇憨的微微笑着,跟着姐姐后面行礼问安。

“眼前这四个姐妹,竟叫我不知dào

夸哪一个好了。”

世子妃笑着上下打量她们姐妹四个,先拉了玉沁和玉芳的手,见她俩一个天真烂漫,一个温柔腼腆,笑着示意身边的女官拿出早就准bèi

好的凤钗,姐妹俩一人一只。又拉了玉潭玉容细看,见玉容长得容颜极好,也禁不住喜欢,除了早就准bèi

的凤钗,又赏了玉容一串九转玲珑香珠,玉容欢喜的谢了,忙接了拢在手腕上。

世子妃又拉着玉潭上下打量,见玉潭只是淡淡的,微微垂了眼皮,就知dào

她面皮薄有些害羞了,世子妃摘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缓缓笑道,“这镯子还是我那年嫁进王府时,我婆母送给我的呢,陪了我许多年了,今日和玉潭妹妹一见如故,竟是送给你吧。”说着就要帮玉潭戴上。

这话说得暧昧,玉潭哪里肯要了,忙推辞不受,“玉潭自知浅陋,不敢要世子妃的赏赐。”

“你看你这孩子,还和我见外不成?还是说我的东西竟然叫你嫌弃了?”世子妃只管笑吟吟的,说出的这番话可厉害,玉潭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接过玉镯。

早有世子妃身边的女官过来,扶着玉潭的手,为她带上了这只名贵的玉镯,玉潭觉得这玉镯就像一条凉冰冰的小蛇贴在她的手腕上,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旁边的玉容艳羡的看着玉潭,都是李家的小姐,自己明明更美貌,就因为庶女身份,处处被嫡姐压了一头。

世子妃托着玉潭的手腕细看,温润的玉镯衬着玉潭的一段藕臂,竟是说不出的养眼,夫人们都拉了玉潭细看,口中啧啧称羡,这只玉镯是上上的精品,黄金有价玉无价,这镯子可是多少银子都没处买的。

齐氏心中不安,忙笑着说,“真不知我们家玉潭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世子妃的青眼,只是这太贵重了,我怕玉潭承shòu不起。”

蒋夫人一挥手浑不在意,“瞧你那小意殷勤的样子,这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世子妃爱惜玉潭的人品,心里喜欢她罢了,小孩子家家的,上外面和你小姐妹好好玩吧。”

世子妃也雍容华贵的笑了,以手支颐,和那些夫人谈笑风生的说着话,不过半天时间,世子妃告辞离开,她一走,蒋夫人也告辞了,众女眷陆陆续续都告辞了。

玉潭回到自己的香闺,拿出一本书坐在那儿,要搁往日,一场宴会下来,她早过去帮着母亲料理庶务了,让母亲也少操点心,可今日玉潭就像失了魂儿一般,摸着手腕上那只玉镯,凉冰冰的戴着不舒服,玉潭把玉镯褪下来,端详一会子,就放进了首饰匣子里。

翠墨给玉潭倒了一杯清茶,“二小姐,看一会儿书就歇着吧,又不用考状元的。”

玉潭也不回话,手里拿着一本诗集,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慎哥儿见女眷都走了,也进了内宅,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这是他给二小姐准bèi

的礼物,远远的看见玉芳、玉沁在一起玩儿,玉沁忙跑过来,“慎弟弟,你手里是什么好东西?快让我看看?”

慎哥儿就说了,“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横竖不过是那些金的银的,这是我送给二姐姐的。”

玉沁就抢过锦盒掀开一看,果然是金的银的,不过是用金银打造的金银花壁挂,造型比较独特,玉沁看得大喜,“慎弟弟,等我及笄那天,你也送我这个。”

玉芳就玉沁手中看了,也觉得异常喜欢,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

慎哥儿倒是没想到他随意打造的这样东西能让这两个姐姐都喜欢,他只是想跟玉潭开个玩笑,送给她最俗的一样物件。这时看她俩个这么喜欢,慎哥儿就说“两个姐姐要是喜欢,明日我就让人再打三套出来,几位姐姐一人一份。”

玉沁笑着说,“慎弟弟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我可在家等着呢。”

玉芳有些羞涩的抿嘴笑了,她时常就有一种错觉,觉得慎弟弟倒像是哥哥一样。看慎哥儿要去看二姐姐,玉芳就忍不住提醒他,“慎弟弟,两个姐姐今儿都不高兴呢。”

玉潭怎么会不高兴?连玉沁都觉得奇怪,“我二姐姐哪里不高兴了?我怎么不知dào

?”

玉芳犹豫着要说不说的,慎哥儿就问“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

“没有啊?”玉沁年纪小,凡事不愿意留心,也没想那么多,这时回想起来,“燕慈王府的世子妃也来了,我记得娘没给燕慈王府下帖子,咱们家的门第也够不上,世子妃这回还赏了我们东西。”

慎哥儿不由得一声嘲笑,“这世子妃上咱们家还赏你们东西,真是高高在上的很了。”

玉沁这时候也觉出不对了,她和玉芳相互看了看,玉沁变了脸色,“她们家还想说我二姐姐呢,世子妃把玉镯都给姐姐戴上了,我看姐姐去。”

第三十一章 老夫人眼中的“好”姻缘

慎哥儿姐弟来到叠翠苑,翠墨正在院子里晒帕子呢,看见他几个过来了连忙招呼着,玉沁也不等她打帘子,一掀帘笼就进来了,果然看见二小姐倚在榻上看书,好半天都没翻一下书页,慎哥儿便走过去,把那匣子在二小姐眼前晃了晃。

玉潭恍惚的露出了微笑,“这里是什么呢?”

“我送给二姐姐的及笄礼,俗得不能再俗的金子和银子。”

玉潭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打开匣子,看着匣子里的金银花壁挂,就觉得说不出的喜欢,情不自禁翘起了嘴角。

慎哥儿故yì

和玉沁说道,“原来二姐姐竟是个大俗人,一点子金子银子就乐成这样,哪里还像侯府的千金小姐,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呢。”

玉沁禁不住噗嗤一笑,“二姐姐,慎弟弟打趣你呢。”

玉潭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如今一天大似一天,到越发的贫嘴,连姐姐你也敢打趣了?”

慎哥儿就笑着说,“还不是我看二姐姐心情不好,我故yì

逗你解闷的。”

玉潭就不说话了,慎哥儿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的说道,“燕慈王府还是想要和咱们家联姻?”

玉潭还是没说话,脸上的线条却一点点的硬了,她想到了那冰冷的玉镯,那不可知的命运,心情沉重得不能呼吸。

慎哥儿看着玉潭,“二姐姐,你要不想嫁,我想办法在祖母跟前说他家的坏话,不要祖母答yīng

就好了。”

玉潭笑着叹了口气,只以为他在说孩子话,“慎儿,姐姐真羡慕你是个男孩子,哪里都可以去,姐姐就不行了,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多说话的份儿,就连,就连自己的命都是别人做主的。”说完不禁红了眼圈低下头,旁边的玉芳、玉沁早就眼泪汪汪的了,玉沁忍不住说,“娘不会答yīng

他们家的,二姐姐你放心好了。”

只是玉潭的婚事也不是齐氏能说的算的,李侯爷掌控欲望很强,姐妹几个都明白。

慎哥儿就小声告sù

玉潭说,“燕慈王的小儿子不成器,他不但逛窑子,连小倌馆都明目张胆的逛呢,上月还因为争风吃醋打死了一个戏.子。”

玉潭生气了,“慎哥儿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话,你可别仗着几分聪明就往歪道上走,那样我可饶不了你。”

慎哥儿就眨眨眼睛,“我还不是为了二姐姐才打听了那人,我想要一位文武双全的姐夫。”

慎哥儿歪头看着玉潭,“我可没瞎说呢。就像冯公子那样又笨又傲的,看见姐姐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还差点扭了脚,那样笨的我也不愿意他当我姐夫。”

玉潭的脸更红了,慎哥儿这个小屁孩说出的话真气人,可心里又有一种甜甜的滋味,就像是自己珍藏了许久的秘密,一下子被翻出来了。除了瞪着慎哥儿,玉潭脸红的没有力qì

再说什么了,慎哥儿就叹了口气,“唉,可惜冯公子跟着伯父过活,他这回要是能金榜题名,也许还有胆量登门提亲,他要是中不了举,他今生也就别指望了。”

“慎哥儿,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敢在我这儿瞎嘀咕,你还不快点离了我这里呢,再啰嗦,再啰嗦我可真的打你了。”

慎哥儿嘻嘻一笑,“二姐姐那我可走了,你们几个慢慢聊,我再到祖母那套点话出来,可不能让她们胡乱的把你嫁给绣花枕头。”

玉潭看慎哥儿一溜烟的跑出去了,伸手摸了一下脸颊,脸热得发烫,就走到菱花镜前,揽镜自照,镜子里的女孩儿双颊红艳艳的,玉潭不由得把脸蛋儿藏在手心里,那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又出现在眼前。

少女的心幽思迷惘,春晖堂里,李鸣唯夫妻俩个都在,连三老爷、四老爷两家人也都来了,都奉承着老夫人说话,就说今天的宴席,说着眼前的几户人家。说到燕慈王世子妃赏玉潭玉镯的事儿,三夫人、四夫人都是一脸的艳羡,老夫人更是觉得脸上有光,玉潭多大的体面,能得到燕慈王府的如此的看重。

老夫人和齐氏商量,“燕慈王府怎么说都是好姻缘,又富贵又体面,玉潭嫁过去虽说是小儿子的媳妇,老王妃偏疼的就是小儿子,连世子爷都靠后呢,也不用她当家理事,将来她也能提携弟弟。”

齐氏急的直搓手,“母亲,玉潭她还小,还可以再等等看。”

老夫人一撇嘴不以为然道,“燕慈王府那样的人家就很好了,你还想把她送进宫里当妃子不成?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陛下好几年都没有选秀了。眼下提的这几户人家,也就燕慈王他家最好了,可笑蒋夫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为她家外甥求娶玉潭,她也不想想,他那外甥是个白身,那里配得上我们家玉潭。”

要论权势,真是没有比燕慈王府更好更高贵的门第了,燕慈郡王是有实权的王爷,是当今圣上最为倚重的皇叔,他的王妃是范阳卢氏,燕慈郡王有三子一女,世子妃是崔家的嫡女,次子娶的是赵家的小姐,女儿嫁给了辅国将军之子,现在就剩下最小的儿子了。

燕慈郡王的三子年方十七,是个芝兰玉树一般的美少年,因为长得俊俏,老王妃心里又偏疼他,年龄和玉潭又最相匹配,多少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巴不得送女儿过去呢,燕慈王府能赏识玉潭,真是玉潭的福气。

然而齐氏到底不甘心,还挣扎着劝说老夫人,“娘说的有理,玉潭若真能嫁进他们家里也是有福气的,只是玉潭那孩子性子太直,不容易讨公婆喜欢,而且老王妃心疼小儿子,行动难免会护着小儿子些,这样长大的孩子怕是个不听劝的,我怕到时候——”

老夫人就笑了,指着齐氏笑道,“这能有什么呢,谁家过日子舌头不碰牙齿,小两口调和调和就好了,你呀,就是一片慈母心肠,操用不着的闲心,谁家不是那样过的日子。”

老夫人一抬头看见慎哥儿趴着门往里看,就冲他招手,“慎哥儿你过来,祖母把你二姐姐许配给燕慈郡王府,你说好不好?”

齐氏急的心里都砰砰乱跳,又见慎哥儿跑过来,越发是气得发狠了,错过了眼前这机会,也难再和老夫人说这些话了,“母亲,这婚事我看还是再缓缓。”

不等她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了,“嫁进燕慈郡王府,这是玉潭的福气,还有什么可说的?慎哥儿你欢不欢喜呢?”下一句话却是笑着对慎哥儿说了。

慎哥儿仰着脸笑道,“那我以后就能上燕慈王府玩去了,听说他家有个大园子,里面什么都有,连老虎、豹子都有,祖母,二姐姐到时候嫁过去了,我们是不是都能过去玩?”

齐氏气得眼前一黑好悬栽倒,耳畔是老夫人愉悦的笑声,还有慎哥儿天真的问,“祖母,什么叫龙阳之好?我听说他家三公子有龙阳之好。”

第三十二章 李侯爷的意外之喜

春晖堂里一时间诡异的安静,刚才老夫人和齐氏说话时,三夫人、四夫人都满脸不以为然的摇头撇嘴的,这个齐氏居然是拎不清的,燕慈郡王府那是多么让人艳羡的人家,慎哥儿无意间的一句问话,倒是让屋里的气氛尴尬起来了,老夫人沉了脸,“慎哥儿以后再不许说那样的混账话了!你先出去玩吧。”

慎哥儿一听那是混账话,吓得忙说,“祖母,我不知dào

那是混账话,以后再不敢说了,我出去找五姐姐玩去。”慎哥儿跑出去玩了,剩下的就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了,有了这个重磅炸弹,齐氏也有了据理力争的理由。

果然,齐氏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母亲,慎哥儿小孩子不懂事,也许是他听谁说过这样的话也未可知。无风不起浪的,郡王府三公子人品到底怎么样,还得派个得力人打听明白了,他,他要真有那样的毛病,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的。”

老夫人脸色难看极了,终究也不好再说什么,三老爷、四老爷事不关己,这时候就站起来告辞,各自带着夫人回去了。

春晖堂里婆媳相对无言,过了半晌老夫人终于说话了,“这件事儿我赶明儿派个得力的人打听一下,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的,年纪轻的公子哥儿什么荒唐事儿没有呢,以后娶了媳妇儿就都好了,得了女人的好,什么毛病慢慢的也都改过来了。”

齐氏这回不再附和老夫人了,“母亲,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一来玉潭还小,二来那样的事情实在不像大户人家所为,玉潭以后也难抬起头做人。”

老夫人张了张嘴,心里恼恨着齐氏,这儿媳妇向来温婉,可她想要办到的事情,迂回曲折也能办到,这回这么强硬的反对,倒是让老夫人不好再说什么,就求助的看向儿子,“瑜山你心里怎么想?”

李鸣唯一直没说什么话,就连刚刚婆媳争论的时候他都没事儿人一般,只在手里把玩一块美玉,仿佛玉潭不是他的闺女。见老夫人问他,李鸣唯就笑了,“母亲,玉潭是我们侯府的嫡小姐,她也该嫁给长子宗房才好,燕慈郡王府地位高,可他家三公子就只是有些富贵罢了,人既然不成器,我看还是算了吧,玉潭这婚事儿齐氏你留意着,务必给玉潭选个好的。”

齐氏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偷偷擦了擦鬓角的冷汗,“候爷放心,妾身留意就是了。”

老夫人也不能再说什么,推说疲倦了,齐氏忙殷勤服侍,李鸣唯就先告辞回去。

李鸣唯来到自己的上院吩咐一声,“去把慎哥儿给我叫过来。”

李鸣唯靠在榻上养神,丫鬟给他揉捏着肩膀,不一会儿功夫慎哥儿推了门进来,“爹爹吩咐儿子过来有什么事情?”

李鸣唯先不说话,上下打量着慎哥儿,一般的小孩子,哪架得住李鸣唯的眼睛,这些年统领三大营,手底下管着的都是一些难缠的主,练就了这一身的气势,慎哥儿却怡然不觉,还和往日一样,李鸣唯就不禁冷笑一声,“你本事大了啊慎哥儿,连你祖母你都敢蒙骗,将来还了得。”一脚就踹了过去,虽说没用什么力qì

,踹在身上也够疼的。

慎哥儿一偏身躲过了,笑嘻嘻的就势抱住李鸣唯的大腿,“爹爹您累了吧,儿子给您捏捏腿。”

李鸣唯一挥手,那两个丫鬟就退了出去,屋里只有父子二人,李鸣唯靠在那里,也不说话,只安心等着慎哥儿服侍,慎哥儿两只小拳头轻轻的捶着,李鸣唯不禁又揣他一脚,“有你这么捶腿的吗,没服侍过人还没见过?”

慎哥儿一歪身也挤在榻上,眼睛亮晶晶的,“爹爹别人就是这么锤的嘛,只不过她们的力qì

比我大,您也就觉得舒服了,我小嘛,又没多少力qì

。”

“哼,就你还小?一转身一个鬼主意,一肚子的坏心眼。”

慎哥儿一点也不害臊,“慎儿还不是想帮爹爹分忧?祖母的话爹爹又不好驳回,还不多亏儿子胡言乱语一番,爹爹你该赏我点什么好呢?要不爹爹把您的海东青赏我玩两天吧?”

“哪有你这顺杆儿爬的,我锤不死你呢,我还赏你?”

这孩子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心里的鬼主意可多了,老夫人一直以为孙子乖巧听话,就心肝宝贝一样的哄着,很怕宝贝孙子不如意了,在老夫人面前,慎哥儿最会撒娇了,老夫人事事都依着他。在嫡母跟前,慎哥儿又是最有规矩的,嫡母再说不出他半点不好,几个姐姐更是被慎哥儿哄住了,也就是在自己面前,慎哥儿才会露出本色,李鸣唯知dào

慎哥儿吃过多少苦,白天读书,早晚练武,这番辛苦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能忍受得了的,慎哥儿竟然周全下来,还时时得到先生的夸奖,李鸣唯也不禁感到欣慰,这个儿子聪明狡猾,李鸣唯就时时的敲打他。

“你不满yì

燕慈郡王府,这是你二姐姐的主意?她教你说的?”李鸣唯乜斜着一双眼睛看着慎哥儿,慎哥儿就笑了“二姐姐哪里知dào

那些混账话呢?她听都没听见过呢,是我不喜欢他们家,爹爹您不也不愿意这门婚事?”

李鸣唯一声冷哼,“好好下地站着,跟没长骨头似的。你母亲一会儿回来见你这幅样子,还不知怎么说你呢。”

慎哥儿麻溜的站直了,“父亲教xùn

的是,只是母亲今儿再也不会这么早回来的,祖母不揉搓母亲到半夜不会放母亲回来呢,明儿一早祖母准得生病,母亲又要过去侍疾,这十天半月得不着闲的。要是平日也罢了,也就服侍祖母一回,让祖母出出气就好了。今儿这事儿祖母不算完呢,燕慈郡王府是祖母一心想要高攀的,哪能这么轻易就罢手,找人出去一番打听,把事儿往好了一说,祖母又有道理了,姐姐的亲事还得爹爹做主呢。”

李鸣唯倒是气笑了,“你编排祖母是不是皮子欠打了?他们家那样的富贵权势,我巴不得玉潭嫁进去呢。”

“就因为他们家是那样的权势,爹爹才不愿意把姐姐嫁给他家,祖母在内宅不明白外面的局势,才一心想要高攀,爹爹深谋远虑,您让我和沈世子交好的时候我就知dào

,爹爹您是不想上燕慈王府的贼船。”

李鸣唯觉得yì

wài

,一下子就坐直了,“你倒说说看,他们家怎么就贼船了?”

慎哥儿不慌不忙的,“燕慈郡王府权势熏天,又是有实权的宗室郡王,当今圣上心里岂能不忌讳他们家?只是他家势大,圣上只好忍耐罢了,这两年圣上提拔父亲,也是因为咱们侯府根基甚浅,父亲会对圣上忠心的缘故,燕慈王府想要结亲,也是要拉拢父亲的意思。父亲统领着三大营,也算天子的近臣了,一旦和燕慈王府牵扯上关系,慢慢的就会失去圣心,到那时燕慈王府也不见得会拉扯咱们侯府的,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三十三章 周姨娘冒个泡

李鸣唯再没想到慎哥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虽说言语之间难免稚嫩,可他才多大?能从这个角度看问题才是关键。李鸣唯盯着慎哥儿,“谁和你说的这些话,难道是你沈世兄?”

慎哥儿就笑了,“是我自己想的。沈伯父的神机营同样是天子所倚重的,爹爹不好和他交往,怕引起圣上的猜忌,就让我和沈世兄交好,反正我们是小孩子,这也就不算什么了。沈世兄书读的好,棋下的好,儿子只有服气,这辈子再比不上他。”

李鸣唯眯了眯眼,“那你说说看,你二姐姐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要依儿子看,这人将来要是我们侯府的助力才行,上门提亲的人家有十好几户,那些没实权的人家就算了,这一去就剩下了五家,良国公府里的庶子,御史王大人家的嫡长子,兵部侍郎刘家的小公子,神机营都统赵大人家的长公子,还有就是礼部尚书冯大人的那个侄子,也就这五户人家还可以看看。”

李鸣唯感兴趣的一眯眼,这小子才多大,心里就想这么多了。“那你说这五户人家该选哪个?”

慎哥儿就笑了,“父亲心里分明有算计,偏要来问我,我要是说的不对,一顿好打呢。”

“让你说你就说,那么多废话,说几句话累得死你?”

“先说良国公府吧,他家就剩一个花架子了,新一代的良国公也要降等袭爵,他家的庶子听说读书很用功,儿子没见过他,也不知将来如何,儿子不敢乱说。王大人升迁得快,是圣上的得力人,他家又是嫡长子,只是那小子长得实在不好,又丑又胖的,我才不要那样的姐夫。刘大人家的公子还好,没什么本事,也不招三惹四的,只是太懦弱了,被人家一欺负就要哭了,赵大人家的公子倒是武功很好,赵大人可是燕慈郡王那一系的,也是想要笼络住父亲的意思,他们家不行的。还有就是那位冯公子了,他的名气是有了,写个诗什么的也能赢个满堂彩,就是有些持才傲物,觉得自己好了不起。”

李鸣唯看慎哥儿一口气说这么多,也不禁暗暗点头,慎哥儿眼界还行,他只是和各家的公子们混着,就能琢磨出这么多,假以时日,这孩子还了得?

“王大人家的公子,还有良国公府的庶子,你想办法见一见,你小孩子家不惹人注意,好好的帮你姐姐相看一下,还有冯公子你和他熟,他这人究竟怎样?”

“爹爹王家的公子还是算了吧,他长得太胖了我嫌丢人啊,再说了王大人当御史是得罪人的差事,我也讨厌他们家,良国公府的庶子我没见过,这人比大姑娘还深居简出,我总不好混到他家里吧?冯公子爹爹您是知dào

的,自以为会写几句酸诗就好了不起了,真zhèng

的本事却半分也没有,他文章写得怎么样儿子是不懂的,也许他真能考中呢,又是礼部侍郎的侄子,又是景阳候的外甥,到时候也没人敢看轻他。”

“满嘴的胡言乱语,还不离了我这里呢,再让你说一会儿我还得气死了呢,快滚。”

李鸣唯轻声呵斥一声,慎哥儿连忙行了一礼告辞出去。

李鸣唯心里有喜有忧,真是千般滋味,现在朝局纷乱,一个不慎就容易粉身碎骨,玉潭的婚事也就尤为重yào

了,想起慎哥儿说的王家公子,李鸣唯也不禁笑了,那小子是挺胖的,除了这个胖,其他还算好吧,也知dào

读书上进。

不想这些琐事儿烦心了,都交给夫人吧,李鸣唯一看夫人还没回来,也就不等她了,抬腿去了周姨娘的西跨院,周姨娘娇媚的迎上来“候爷,这天儿都这么晚了,妾没想到候爷您还过来,都脱了大衣服,卸了妆容,就怕妾这个样子太丑,不入候爷您的眼。”

李鸣唯就笑了,“小凤凰儿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我还嫌你呢,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慎哥儿这孩子聪明。”

周姨娘心中一跳,忙笑容满面说道,“真的吗侯爷?我就怕慎哥儿这孩子淘气,惹了侯爷您生气呢。”

当初周姨娘因为拎不清得罪了侯爷,挨了一嘴巴,情绪激荡之下又不慎小产了,养了一年多的功夫才算缓过来,周芸凤小意温存着,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柔美,她又重新征服了李鸣唯,连敏哥儿都交给她养着了。

李鸣唯看着眼前的敏哥儿,这孩子长得极好,不由得笑着对周姨娘说,“你给我生了两个好儿子,立了大功,我宠你还来不及呢,赶明儿再给你打几套首饰,让你也开开心。”

周姨娘果然高兴了,“候爷,敏哥儿又认了几个字,我这儿子可聪明了,我天天都教他,他如今都会背诗了。”

李鸣唯就让敏哥儿认字,敏哥儿也能认识几个字了,就指给他爹看,接着又背诗,李鸣唯看着高兴,就对周姨娘说“原来以为慎哥儿那孩子聪明,你生的这个小的也这么聪明,他比谨哥儿也就大了几天吧,比那个孩子强太多了,谨哥儿现在连话都说不好。芸凤,你给我生的好儿子。”

周芸凤就笑着说,“候爷看自己的儿子,当然怎么看都是好的了,也不是我这当娘亲的偏心,这敏哥儿比慎哥儿还聪明呢,慎哥儿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懂这么多,敏哥儿现在什么都爱学,比慎哥儿小时候可强多了。”

慎哥儿亲娘说的话,李鸣唯也不在意,“芸凤你不知dào

,慎哥儿这孩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就他这样小小的年纪,这份心胸见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的。我想把他送到书院里读书去,拜个好先生,只是没有人引荐,这事情也难。先等等再说吧。”

周芸凤心里咕嘟咕嘟的冒着酸水,慎哥儿再好也贴不到她身上,那孩子和她一点也不亲,她都快笼络不住了。嘴里和李鸣唯说着亲热话,说着敏哥儿,两人好一番腻歪着,眼看正要入巷儿,就听外面乔姨娘打发人过来了,说是病了,有些不舒服,想要请个太医过来看看,夫人又没在院子里,只好来回侯爷。

不等李鸣唯说话,周芸凤就娇嗔起来,拉着李侯爷不放,李鸣唯哈哈一笑,忙着抚慰她一番,又说了好半天的情话儿,也就不去看乔姨娘了,只是吩咐人拿着他的名帖去请太医过来。

看着荡来荡去的珠帘,周芸凤的心里拧成一团,“侯爷,乔姨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这是和您装病呢,偏您愿意信她。”

李鸣唯也不在意,“芸凤,我知dào

小乔怎么回事儿,八成是有喜了,你多担待她一点。我巴不得再多生几个儿子,都像慎哥儿这样聪明就好了,我们李家也能兴盛起来。”

周芸凤听李鸣唯说话嘴里不离慎哥儿,她脸上笑的甜美,心里恨得直哆嗦,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慎哥儿你个小杂种,老娘总有一天要了你的命。”

第三十四章 老夫人的心口疼

春晖堂里的那一番对话瞒不了人的,玉潭早就在小丫鬟的嘴里听说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深深地疲惫,爹爹发了话,祖母也就不好再执拗下去了,然而娘亲还是没有回来,夜色已经很深了,天空中那一轮半圆的月亮发着昏黄的微光。

玉潭等的实在是心焦,几乎就想上祖母那边寻找,然而她知dào

她不能如此。

远处终于出现了几盏灯笼,玉潭深吸一口气,几乎是飞跑着迎了过去,一点端庄娴淑的样子也没有了,齐氏看到女儿忍不住轻声责备一声,“你这孩子。”

母女俩心照不宣,什么话也不必再说了,齐氏白天招呼了半天的客人,又在春晖堂拖到这个时候,早已是身心憔悴了,她只是紧紧的攥住女儿的手,无言的表达心里的喜悦。

玉潭忙着帮娘亲卸妆,看到齐氏躺下才带着丫鬟回去。

也不过五更天左右,慎哥儿就起床了,他推开窗户,就见那一轮半圆不圆的月亮泊在疏疏的枝桠间,发着清冷的银光,几点星星浮在夜空,东方一抹微亮,天还是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慎哥儿一时有身在梦里的感觉,那是一抹梦幻般的月光,那是留在记忆深处的凄凉。

在水盆里洗了一把脸,收拾一下心情,慎哥儿来到后小院,先练了一套太祖长拳,王师傅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把式把式全凭架势,没有架势称不起把式。”,

慎哥儿架势学了个十足,出手刚猛而迅疾,小小的身体在小院子里辗转腾挪,忽东忽西,一路太祖长拳打下来,慎哥儿一反刚才澎湃的气势,身体柔软的如同刚刚发出的新芽,动作轻柔,浑不着力,连绵柔和,这路太极行云流水一般的舒缓,慎哥儿练罢缓缓收势,拿锦帕擦擦汗水,就见夜光隐退,天色已经发亮了。

打开窗户悄悄跳进屋里,慎哥儿又在床上眯了一觉,春花进来催促小公子起床了,慎哥儿伸了个懒腰,自己穿了衣服,秋月早打好了热水,刚梳洗了一番,前院住的腊梅就派人进来传话,却是候爷要带慎哥儿出门,让他早饭也到正房去吃。

腊梅已经出嫁了,就嫁给慎哥儿的贴身长随。

慎哥儿答yīng

一声连忙过去,齐氏黑着眼圈,隔着炕桌坐在李鸣唯的西面说话,慎哥儿给父母请安,也在地上一溜椅子上坐了。

几个孙女一早都在老夫人那儿,平日也就谨哥儿陪着母亲,谨哥儿这孩子说话晚,这时见父兄都过来了,他就有点兴奋,不敢去闹李鸣唯,就一下子扑进慎哥儿的怀里,“哥哥”、“哥哥”的叫着,叫的慎哥儿的心都柔软了,把他抱在怀里,谨哥儿就搂了慎哥儿的脖子,齐氏心情复杂的看了慎哥儿一眼,吩咐在那边屋里摆饭,奶妈要接过谨哥儿,谨哥儿不肯,非要哥哥抱着不可,慎哥儿也喜欢他,就笑着对奶妈子说,“我抱着吧,弟弟这是跟我要好呢。”

说了两句话,那边屋里饭菜都摆好了,张姨娘请候爷、夫人过去。

李鸣唯在上首盘腿坐了,齐氏就在下垂手陪着,地上摆了两个梅花几案,慎哥儿便在右边第一把椅子上坐了,谨哥儿要挨着慎哥儿,也就由着他了。

姨娘们服侍着老爷夫人,李鸣唯又发话了,“让敏哥儿也过来,跟着他哥哥也亲近一点。”

一会儿功夫,敏哥儿的奶妈抱了敏哥儿过来,挨着慎哥儿坐着,谨哥儿是三公子,又要靠后了。谨哥儿见离哥哥远了,就非得挨着哥哥坐着,敏哥儿当仁不让,次序在这儿,怎么坐都有理的。

谨哥儿小孩子不懂事,奶妈子哪里敢答yīng

了,忙要把谨哥儿抱走,谨哥儿急得都哭了,李鸣唯很不高兴,“他们兄弟肯亲近,求还求不来呢,你们这些下人是想挑拨主子不和?”

吓得奶妈子忙跪下来,齐氏脸色一僵,一时倒不好开口了,慎哥儿就笑了,“奶妈子也是好心,她是照顾弟弟的,自然要为弟弟着想,我白天还有事儿,也不能陪弟弟玩,他要是真的天天缠着我,我还成老妈子了呢,爹爹您还是让她下去吧。”

李鸣唯就摆了摆手,无奈奶妈子吓得狠了,竟没看着,慎哥儿就笑了,“王妈妈你先出去吧,谨哥儿我先照应着。”

谨哥儿见刚才父亲发了脾气,也不敢再闹了,倒是乖乖的让丫鬟喂饭吃,那边敏哥儿乖巧听话,也没那么多故事,慎哥儿练武的身子,吃得多,虽说动作斯文,吃饭的速度却快,眼见他跟前的饭菜就空了,齐氏忙让人把自己这边的也挪过去。

丫鬟送上漱口茶,慎哥儿漱过口,又被谨哥儿缠住了,慎哥儿就应承他,一会儿回来给他买几个泥人儿玩,敏哥儿在一旁看得羡慕极了,他是庶子,难得有机会到堂屋里坐着,又想着慎哥儿是他亲哥哥,也管慎哥儿要泥人儿,慎哥儿就笑着说,“好,等哥哥闲了,多买几个给你们玩。”

李鸣唯吃了茶,就带着慎哥儿出去,正巧春晖堂那边的梅兰过来传话,“老爷、夫人,老夫人不大舒服,一早起来就说心口有些疼,说叫请了太医过来呢。”

李鸣唯就不禁看了慎哥儿一眼,暗道这慎哥儿真是个鬼灵精,把老夫人的心思吃的透透的,齐氏忙站起来对李鸣唯说,“候爷,我这就过去服侍老夫人。”

李鸣唯忧心的说,“母亲年纪大了,身体总不好,该请个好点的大夫瞧瞧,齐氏你留心着哪里有好大夫。”

慎哥儿也是愁眉不展,“父亲说的很是呢,祖母身体不好,一家子人都挂心,父亲,要不我也留下来陪着祖母?也还能让祖母开心。”

“今天是张统领家的酒席,推辞不得的,外面大事重yào

,你回来再好好陪着祖母。”

“是,儿子知dào

了。”慎哥儿嘴里说着,脸上却还是一副担心的神情。

李鸣唯带着慎哥儿出去,慎哥儿个子矮小,贴身的长随张顺把慎哥儿抱到马上,自己骑着马在一旁照应着,那边李鸣唯早骑马走了,慎哥儿带了一干小厮跟在后面。

张统领回京办事,能在京城住上几日,少不得宴请一下亲朋故旧,前日他已经到侯府拜会过了,又听说慎哥儿开始练剑,就说还要送给慎哥儿一柄清霜剑,轻盈小巧,正适合慎哥儿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因此今日宴客,张统领就要慎哥儿过来。

吃了一天的酒,李鸣唯微醺,小厮把他架在马上,爷两个就回来了,回了上房,丫鬟服侍了候爷梳洗,慎哥儿见夫人果然没回来,就先问了老夫人的病,原来老夫人心口疼了一天,大夫也没看出有什么病根儿,只是说让静养着。

慎哥儿忧心的说,“也不知祖母的病好些了没有,我过去看看。”

说着慎哥儿就往老夫人的春晖堂走去,路上遇到三小姐玉容,姐弟俩说了两句闲话,玉蓉也是来看老夫人的,姐弟俩就一起过去了。

刚进春晖堂,就听见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老夫人的呻、吟声,玉容忙看了慎哥儿一眼,心里有些胆怯了,忙悄悄的说,“祖母不许我们几个过来呢,今早二姐姐都挨说了,祖母让她在屋里抄写女戒。”

慎哥儿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嘴里喊着,“祖母,你哪里不舒服了?”

第三十五章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慎哥儿说话间已经来到门口,丫鬟忙打起帘子,就见老夫人半躺在在榻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在半空划拉着,想来是疼的狠了,齐氏拿着个托盘,里面的药都被打翻了,淋了一身一脸,却还忙着老夫人。

慎哥儿眼里含着泪,扑到老夫人身边,拉了祖母的手呜咽着说,“祖母,您心口疼的怎么样了?慎儿给您揉揉吧?”

老夫人一见乖孙子来了,也有了点精神,“慎儿在外面喝酒没有?让丫鬟给你熬酸酸的汤醒酒,慎儿没给祖母丢脸吧。”

慎哥儿到底是小孩子,看老夫人问他,就有些高兴了,手舞足蹈的说,“慎儿哪能给祖母丢脸呢,还得了许多好东西回来,祖母,您找太医看过了吗?现在好点了没有?”又有些发愁的说,“可是我爹爹也不大好呢,刚回来就醉了,爹爹还说让母亲把那件斗篷找出来,说过两天出去要穿呢。”

老夫人听见李鸣唯醉了,就让齐氏回去,还说,“你打发周姨娘好生照料着你再回来,我这里也离不开你呢。”

就见齐氏几乎是长吁了一口气,肩膀一松,慢慢的退了出来。

这边慎哥儿就陪着祖母说话,把他新得的那柄剑拿给老夫人看,慎哥儿抽剑出鞘,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动作干净利落,老夫人心里喜悦,这会儿也觉得好多了,也能坐起来吃饭了,慎哥儿便放了心,又有说有笑的了。

玉容也说笑着陪祖母解闷,老夫人看着玉容那张绝美的小脸儿,那双水盈盈的凤眼,沉吟不语,心里暗暗盘算着。

齐氏扶着丫鬟,挣扎着回了正房,吩咐人去找李鸣唯的斗篷,看李鸣唯还没醒,就回内室躺了一会儿,彩燕过来说,“夫人好歹吃一口呢,不然身子怎么禁得住?”

齐氏没有力qì

回答,疲惫的一翻身,才朦胧欲睡,就见老夫人的的丫鬟又过来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齐氏就过去了,慎哥儿还陪着祖母呢,老夫人几次让他走都不肯,说是不放心祖母,老夫人看孙子孝顺,越发欢喜的得慈眉善目的。

“你母亲来了,慎哥儿就回去吧,这金丝芙蓉糕慎哥儿拿回去,让丫鬟打发你吃。”

慎哥儿谢过祖母,又有些担心的说,“祖母您到底好点没有?那些姐姐说您疼了一天呢,不吃药可怎么好?一会儿药熬好了就吃了吧,祖母要是怕苦,就先吃一颗蜜枣甜嘴。”

老夫人就说,“一会儿有你母亲操心呢,你小孩子家家的,快点回去吧。”就让慎哥儿跟来的丫鬟好生服侍着哥儿,慎哥儿只能恋恋不舍的走了。

慎哥儿走了不过一炷香时间,老夫人心口疼又犯了,又要齐氏打扇子,又要她捶捶肩膀,只是不肯吃药,这时就见慎哥儿从外面跑了进来,急忙说,“祖母您都病的这么重了,慎儿留下来服侍您。”

慎哥儿接了齐氏手里的扇子,给老夫人一下一下的扇着,又对梅兰吩咐,“你还不扶着我母亲坐着,祖母病了,母亲要是再累病了,可怎么得了呢。”

药又熬好了,慎哥儿忙捧了过来,要喂祖母吃药,老夫人那里肯吃了?就有气无力的说,“慎儿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慎哥儿眼泪先流了下来,又觉得不好意思,忙伸手一抹,湿润着眼睛小声的嘟囔,“祖母我不放心您,要是半夜您心口疼了可怎么办呢,母亲身体又不好,我不放心祖母的。”

老夫人只好说,“慎儿乖,早点回去睡,你小孩子家禁不住的。”又气得骂跟着慎哥儿的丫鬟。

慎哥儿非常小心的捧了药罐子,自己先尝了一口,安慰老夫人道,“祖母,这药不苦的,我都尝了,您好歹的喝一口吧。”

齐氏也在一旁劝着,“母亲,您就把药喝了吧,您早点好了,慎哥儿这孩子也安心。”

老夫人见慎哥儿眼巴巴的看着,齐氏也柔声的劝着,只好接过药碗,无奈手腕直哆嗦,手一松药碗差点又打了,还好慎哥儿手疾眼快一下子就接住了,也不肯让老夫人自己端着了,硬是一口一口的喂给老夫人喝。祖母病了,小孙子守着也是应该的,老夫人索性让就让慎哥儿守着了,心想他一个小孩子家,也就是一时的孝心,一会儿累了也就要回去了。

慎哥儿实在是太有孝心了,又是担心祖母的心疼病,又是心疼母亲身体不好,硬是把齐氏的活给抢了,给祖母捶腿捏肩,还让齐氏到旁边的屋子先眯一觉,吃点东西,又把几个丫鬟指挥的团团转,老夫人无可奈何,总不能让这么孝心的孙子寒了心,慢慢的老夫人的心口疼也就好了,一宿酣然大睡,齐氏也能到旁边屋里休息一会儿了。

齐氏一觉醒来,就觉得头重脚轻,丫鬟扶着她过来照顾老夫人,慎哥儿一看齐氏的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就知dào

她是真的病了,连忙吩咐给祖母请太医,王太医先给老夫人诊脉,一边信口说着太医院的一些趣事,逗得老夫人开心一笑,“老人家脉象清朗,只需再吃两服药,必定痊愈的。”

慎哥儿就愁眉苦脸的说,“王太医,祖母昨儿心口疼了一天呢,还好有我母亲照顾着,夜间就好多了,不知今儿还会不会疼了。”

王太医就哈哈一笑,“哥儿倒是孝顺,只是你无需担心,疼上两天也该好了,再疼下去老人家也受不了。”

慎哥儿又求王太医给他母亲看看,“我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又要照顾祖母的身体,现在就越发不好了,王大人给看看我母亲该吃点什么药?”

王太医就给夫人扶脉,老夫人一撇嘴还说呢,“你这身子到底娇气,我年轻的时候,服侍我婆婆三天三宿也没什么呢,王太医你还是给我这儿媳妇开点药吃吧,这个家可离不得她呢。”

王太医号完脉笑着说,“恭喜老夫人了,夫人这是喜脉,只是日子浅,夫人没察觉罢了。”

老夫人喜欢极了,不用吃药病就好了大半,忙吩咐齐氏休息。

齐氏今年都三十二岁了,在那个时代可算是高龄的孕妇,贵族女子一般年过三十,人老珠黄之后,丈夫都只愿意去更年轻的侍妾那里了,夫人得到的也只有嫡妻的尊贵。

齐氏的娘家现如今没落了,她父亲早已告老还乡,兄长在偏远的安阳当知府,虽说齐家式微,李鸣唯对妻子还是很尊重的,一听齐氏怀了孕,心里非常高兴。

李鸣唯见齐氏脸色苍白,忙让丫鬟扶了她卧床休息,齐氏再也支持不住了,一歪身靠在榻上,眼皮轻轻地合上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夫人累成这样,李鸣唯心里对母亲也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满,然而孝道如此,自古都是这样过来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李鸣唯还得上母亲那里请安。

第三十六章 周家的起复

老夫人的心疼病已经全好了,就和儿子商量,“现在齐氏要安心养胎,我看还是让玉容、玉芳两个丫头学着管家,她两个如今也大了,再让周姨娘辅佐她俩,你觉得怎么样呢?”

李鸣唯对家务事向来不在意,这次却说,“我看还是张姨娘稳妥些,她经常跟着夫人办事,为人也忠心。玉容的性子太软,误了事儿倒不好了,还是让玉潭管着吧,玉容、玉芳跟着她姐姐学着就可以了。”

老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也只能如此了,想了想还是说,“周姨娘你也得抬举一些,毕竟她是慎哥儿的生母,她要是体面了,慎哥儿面上也好kàn

些。”

李鸣唯见母亲一心想给齐氏添堵,看来齐氏之前反对燕慈郡王府的亲事,老夫人是真生气了,母亲常年居住在内宅,只看到这门亲事的体面,背后的那些玄机母亲就不知dào

了。

李鸣唯就叹了一口气,老夫人就问他“你这唉声叹气的是为哪般?”

“还能为了什么,左右不过是那些事。”李鸣唯就发牢骚,“娘有些事儿您是不知dào

,国子监祭酒张渊张大人让人给参了,说他宠妾灭妻,还罚了他一年的俸禄,眼下御史正找事呢,我还上赶着找不自在去?”

老夫人就笑着说他,“你胆子也太小了,齐氏你又没灭了她,宠一两个后院的女人算得了什么事儿?”

“周氏千好万好,就有一点不好,她父亲可是被革职查办的,名声先就不好了,慎哥儿记在齐氏名下,他现在是侯府的嫡长子,周氏要是得脸了,慎哥儿的名声才有妨碍呢。”

老夫人一听这话也有道理,也就不再说什么,又和李鸣唯说了一些家务事,又提了燕慈郡王府,“我都让秦嬷嬷打听过了,他家三公子哪有那么不堪了,那都是一些没影的事——”

李鸣唯就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娘,燕慈郡王府休要再提,圣上现如今抬举乐善郡王,母亲您又不是不知dào

,乐善郡王这一两年的风头可是胜过燕慈郡王的,乐善郡王的嫡长孙女,自幼养在老王妃跟前的,今年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王爷很是宠着的,上次酒会上乐善王爷还和我打听慎哥儿,我就想要是能给慎哥儿做了这门亲事,好处可就多了。”

老夫人果然大喜,沉吟了会,“乐善郡王,他家现在看着是好,就不知以后……。”

“以后的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再说也不是现在就定亲,乐善郡王赏识慎哥儿,这可是我们侯府的荣幸,母亲知dào

,二王是不对路的,我们只能拒绝了燕慈郡王府的一番好意,这话可不敢叫齐氏知dào

了。”

“你都盘算好了,我也就放了心,只是委屈了玉潭这丫头。再找这么好的人家可就难了。”

老夫人又觉得玉潭受了委屈,就想着补偿孙女儿,那边玉潭在心里盼着的春闱也要放榜了。

到了放榜这天,热闹是不消多说的,各家一早就派了仆人等在榜前,只等正式公布消息,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冯公子考中了进士,只是名次实在是不高,仆人好半天才在一堆黑压压的名字里找到冯敏昱的大名,居然是二甲第一百一十九名,不管怎么说,也是高中进士了,冯敏昱这人也是有几分才气的,这两年诗名初显,又向来自视甚高,这个名次对冯公子来说就是嘲讽了。

冯敏昊觉得这个名次是对他才华的侮辱,越发的心中郁闷,于是就跑去喝花酒,酒席上又写了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惊艳了众人的眼球,在他不过是想寻求一点安慰,不知怎么就被有心人知dào

了,参了他一本,圣上心中不喜,说此人狂放自大,批了个“且去填词。”斩断了他的前程。

玉潭听说这事儿,还是在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上,有几个不服冯洁轩的小姐,嘲笑她有一个填词的族兄,把冯小姐都给气哭了,玉潭也就知dào

了这些事的始末。

曾经的一点幻想也幻灭了。

玉潭正当妙龄,齐氏又不方便出门,老夫人就亲自带着她们姊妹,参加名目繁多的赏花会,诗酒会,也不消多记,一晃几个月过去了,玉潭的亲事总是没有着落,门当户对的碰不着适龄的儿郎,老夫人心中也是发愁。

侯府倒是有了一桩“喜事”,原来是朝廷起复了一批官员,其中就有周姨娘的父亲周寿山,因他才能卓著,被授予五品官,即日将到宜州任职,周寿山举家又搬进了京城里的宅子,又特意到侯府拜访,再三感谢侯府当年收留了他女儿,又送给两个外孙许多贵重的礼物。

老夫人命慎哥儿领着敏哥儿到外祖家拜见外祖父并几个舅舅,这分明是要给齐氏难堪了,慎哥儿无法,只能带着敏哥儿过去消磨一天。

周家有钱,又想借侯府的势,李鸣唯现在正当红,算是手里有实权的人物,两家倒是你来我往的当正经亲戚走动了,齐氏只是冷笑一声,越发不愿意搭理慎哥儿了,连玉潭也开始避着慎哥儿了。

玉潭也是无奈,周家起复,她实在是开心不起来,也不知dào

该和慎哥儿说些什么。

慎哥儿知dào

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尴尬地位,也就更想找到自己原来的家了,刚丢了的时候他还太小,魂儿还不全,只有有限的一丁点记忆,要是没有那次拐卖,他也未必能激发出潜能,未必能想起自己的前生吧。

记忆中他也是住在一个深宅大院里的,也是一堆的丫鬟嬷嬷,他只记得他叫“芸儿”,不知dào

究竟姓什么,慎哥儿想了很久,却发xiàn

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家的起复让老夫人处处抬举着周姨娘,周姨娘也就以平妻自居了,又插手家里的庶务,给二小姐没脸,玉潭到底还嫩着,明里暗里吃了几次亏,也不敢叫母亲知dào

了,只好自己扛着。偏偏齐氏身体不争气,这一胎怀得异常艰难,时常的头晕目眩,更是经常孕吐,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哪里还有力qì

搭理周姨娘了,老夫人又只让她养着,她也只能一心养胎,只是烦心事太多,又要担心玉潭的婚事,哪里能静得下心。

第三十七章 周姨娘一番哭闹

眼看就八月份了,玉潭一天到晚的没有空闲,又要指点玉容庶务,闲时还要到祖母跟前陪坐,还要抽空照看母亲,这两天因为院子里的那颗桂花树开满了雪白的桂花,玉潭又要指挥丫鬟酿桂花酒,想起这两日母亲身体不好,正心里惦记呢,一个婆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二小姐,周姨娘在夫人那边哭闹了,说是三少爷打了二少爷。”

玉潭忙往母亲那边赶去,太医说过母亲现在需yào

静养,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哪里架得住周姨娘的哭闹,上房隐隐的传来喧哗,气得玉潭面罩寒霜。

却原来是敏哥儿和谨哥儿有了口角,三岁多的小孩子,手上哪有什么轻重了,敏哥儿小脸上就破了指甲大的一块皮儿,周姨娘心疼坏了,就找夫人哭诉这事儿,齐氏现在的月份大了,哪里架得住周姨娘“说委屈”,好容易忍耐了半个时辰,也说了要好好教xùn

谨哥儿,周姨娘依旧哭的伤心,不依不饶的,仗着老夫人抬举她,越发哭成一个泪人了。

齐氏耐心耗尽了,就喝令周姨娘出去,没想到周姨娘满地撒泼打滚,又说起了慎哥儿,“我好容易十月怀胎养大的儿子,把他过继给夫人了,现在外面谁不说他好?我苦命的儿子啊,你怎么就托生在你姨娘的肚子里了,你但凡要是夫人生的,哪里还会受这般委屈,小小年纪就被赶出了内院,夫人自己又有儿子,哪里还把你当回事呢。”

周姨娘就开始说一段哭一段的,气得齐氏浑身发抖,她向来娴雅贞静,哪见过周芸凤这般不要脸的,谨哥儿闯了祸,看周姨娘这般模样,吓得嚎哭起来,敏哥儿也跟着嚎哭,齐氏直喘粗气,手扶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得力的丫鬟不在身边,只有几个二等的小丫鬟,这回都吓得不知所措了,外面的婆子们围着,夫人没吩咐她们也不敢进去,侯府的规矩是极大的。周姨娘心机深沉,她早想办法支走了夫人身边得力的丫鬟,又知dào

二小姐领着丫鬟酿桂花酒,一时半刻的回不来,看齐氏气成这样,周姨娘越发大哭起来。

就听一声断喝,“母亲需yào

静养,姨娘难道不知dào

吗?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原来慎哥儿给祖母请安,老夫人午睡未醒,慎哥儿见了上老夫人这儿告状的丫鬟,这丫鬟当然不知dào

周姨娘和慎哥儿母子不和,周姨娘时刻把自己扮成可怜的慈母,对这个被过继出去的儿子殷殷挂念,慎哥儿也配合着来一段母慈子孝。

这小丫鬟就告sù

慎哥儿了,慎哥儿一听,知dào

周姨娘这是前来搬救兵,这些日子,老夫人很是抬举她的,慎哥儿打发了那小丫鬟,他先到上院看看再说。远远地听见周姨娘哭闹,慎哥儿就进去一声断喝,又吩咐小丫鬟,“快把姨娘搀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姨娘也该回去了。”

又看齐氏,齐氏手捂着胸口,面色痛苦,慎哥儿吓了一跳,忙吩咐人快去请太医,周姨娘上来拉住慎哥儿,“我苦命的儿啊,你弟弟三少爷被打了,我们母子怎么这么命苦啊。”说着又要嚎哭。

“请姨娘讲点规矩,在主母房里大呼小叫的算什么!姨娘就算有千般委屈,今儿这一闹,姨娘也没理了。”

周姨娘心里暗骂这个小杂种,索性放声大哭起来,慎哥儿看齐氏的脸色都变得微微发紫,知dào

要不好了,他亲手拽了周姨娘出去,因为心里有气,手上就带了力qì

,周姨娘哪里架得住,脚不沾地的就出去了,站在院里接着嚎哭,又骂慎哥儿“,吃里扒外的黑心种子。”

邀月仗着周姨娘撑腰,嘴快的说“慎哥儿你是不知dào

,三少爷都把二少爷给打了,我们奶奶委屈的不行了,这才过来讲道理的。”

慎哥儿就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快去请太医,又让人给二小姐送信,这才走到邀月面前,抬脚一跳,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嘴巴子,邀月被打懵了,连周姨娘都忘了哭闹,吃惊的看着慎哥儿,慎哥儿也不搭理周姨娘,“把邀月给我捆了,先压倒柴房里,等我回明了母亲,再来发卖她。”

那几个婆子本来就是齐氏的人,因主人没传话出来,管事的大丫鬟又没在跟前,都不知dào

该怎么办,这时听了吩咐,二话不说就把邀月给捆上了。

周姨娘回过味来,气的眼睛都红了,上来扑住慎哥儿又捶又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儿子,吃里扒外的黑心种子,你弟弟让人打了呜呜……”原来嘴被慎哥儿给捂上了,慎哥儿板着脸吩咐,“姨娘哭了这半天也累了,送姨娘回去休息吧。”

又看了一眼跟着周姨娘的过来的丫鬟,“你们服侍不好姨娘,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再挑唆姨娘过来闹事,邀月就是你们的下场。”又吩咐人送周姨娘回去。

慎哥儿冷冷的看着几个婆子,“你们都是我母亲身边的,周姨娘闹了这么半天,你们都不知dào

该做什么吗?”说的那几个婆子惭愧的低了头。

慎哥儿进屋一看,齐氏双手捂着胸口,摊在榻上,那两个小丫鬟吓得就在一旁看着,只手里拿了一杯水,不知怎么办好了。

慎哥儿又忙吩咐,“快去请太医。”外面婆子答yīng

一声,“大公子放心,已经派人请去了。”

慎哥儿扶着齐氏“母亲,你先躺会儿。”看齐氏死死的盯着他,慎哥儿叹口气,“周姨娘这是故yì

过来捣乱,就是想让母亲您生气的,您要是气坏了身体,可就如了她的愿了。”

齐氏艰难的喘息,慎哥儿不由得焦急万分,凭着他的经验,齐氏这时候很危险了,这时玉潭也赶到了,见母亲气成了这幅样子,不由得又是着急又是恨,红了眼圈瞪着慎哥儿,“你还过来做什么,来看我娘的笑话吗!你们母子还有什么不如意的!我不要再见到你。”

慎哥儿看玉潭抱着娘亲哭,只好一语不发的退了出去。

在院子里问了问那几个婆子,才知dào

四个大丫鬟一早都被支走了,管事的杨嬷嬷帮夫人查账去了,黄嬷嬷昨天坏了肚子回家去养病,彩蝶跟在二小姐身边,彩菊被周姨娘叫去算账一直没回来,彩莲彩梅被老夫人叫去了也没回来,这几个婆子倒是忠心,可她们的身份也进不了上房,也只能在外面着急。

周姨娘倒是不打无准bèi

的仗,她都算好了,就是二小姐这时候赶来,她再胡搅蛮缠哭闹一番,二小姐又能怎样?跟着姨娘撕破脸,玉潭的名声也没了,齐氏岂不更加着急?

这歹毒的女人想要了齐氏的性命。

慎哥儿又过去看谨哥儿,闯了祸的谨哥儿被吓住了,刚才屋里乱成一团,他就被奶妈子抱了出来去,也幸亏这奶妈子忠心,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

谨哥儿扑到慎哥儿怀里就哭了,“哥哥,我没打他。呜呜。”

第三十八章 不敬夫人的大罪

玉潭安抚着齐氏躺好,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了,齐氏紧紧的捂着胸口疼的说不出话,玉潭等不及太医了,吩咐人先买了钩藤、人参、当归、茯神、桑寄生等药各一钱,桔梗一钱五分,浓浓的煎了一碗先给齐氏喝下去,又过了半晌王太医才过来。

玉潭也不回避,亲自出面请太医赶紧救她娘亲,王太医一看齐氏的脸色,忙拿出了银针一番施救,齐氏终于发出了一声痛吟。王太医额头见汗,开了药方让人赶紧抓药,玉潭也说了刚才给娘亲喝的汤药,王太医连声说,“幸好二小姐果duàn

,都是对症的良药,就是分量太轻了些,这也是二小姐担心的缘故。”

老夫人接到传讯也过来了,一看玉潭竟然不知dào

回避,还在那儿和王太医说个不停,不由得心中大怒,狠狠地瞪了玉潭一眼,外人面前不是管教孙女的时候,玉潭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祖母,接着又柔声的寻问王太医该怎样养保养。

王太医吓得不敢抬头,仗着他一把年纪了,倒还说得过去,“夫人怕是不好呢,这一胎保得住保不住还两说。”

老夫人一听着就急了,“王太医,你无论如何得保住侯府的血脉,我们有重酬的。”

玉潭急的流泪,她只能握住母亲的手无能为力。

再说慎哥儿在外面听说齐氏暂时安稳了,只是这一胎还不知能不能保住,慎哥儿真是越想越气,齐氏辛辛苦苦了那么多年,老夫人又何尝给了她应得的脸面?周姨娘家又起复了,连带着周姨娘也得了体面,也敢在夫人这里哭闹了,这侯府根本就不是讲理的地方。

他更知dào

今日撕破了脸皮,周姨娘更不会善罢甘休了,两年间若有若无的几场意wài

,他要真的是个小孩子,只怕早就因为意wài

死了,还得让齐氏背着一个谋害养子的黑锅。

你周姨娘心狠手辣,那小爷就让你知dào

谁更狠辣,慎哥儿就问跟在身边的红缨,“周姨娘去了哪里?”

“带着几个人哭着出府了,把三公子也带出去了。”

这是回去找周家前来助威了,慎哥儿不由得冷笑一声,吩咐看着柴房的两个粗使婆子,“把邀月给我带到府门前。”

这俩婆子可不敢答yīng

了,看着慎哥儿笑道,“大公子这不干您的事呢,老夫人知dào

了饶不了我们的。”

这两个月周姨娘耀武扬威的,这些婆子早就恨得咬牙了,大公子是周姨娘亲生的,这些婆子都是齐氏的人,哪里肯把邀月交出来了,慎哥儿也料到她们不肯了,就一脚踹开房门,伸手先打了邀月两嘴巴,又吩咐道,“把她给我拖到大门口,小爷说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到底是大公子的吩咐,两个婆子犹豫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推搡着把邀月带到了府门前。

慎哥儿吩咐大开府门,“把邀月给我拖到府门外,打她二十个大嘴巴。”

门口的家丁犹豫着不敢开门,“我的大公子,这个,这个不合规矩的,这是内宅里的丫鬟。”

“这是我姨娘的丫鬟,她不守规矩了小爷要处置了她,你们还敢不开门?小爷越发连你们也收拾了。”谁家的丫鬟犯了错,或打或卖,都是私下里进行的,哪有闹到大门口的道理,这成何体统了,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慎哥儿的几个小厮接了紫苏的传讯都寻了过来,这几个孩子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把邀月推推搡搡的就拖出了府门,邀月吓得大哭,“大公子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这些婆子上来就要堵住邀月的嘴,又被慎哥儿止住了,“堵嘴做什么!让她喊,有本事她就给我喊!”

候府门外也是人烟稠密之处,见侯府出来了几个粗壮的婆子,手里拉扯着一个丫鬟,都不由得围上来看热闹了,就见一个小公子站在台阶上吩咐,“打她嘴巴子,打一下问她一句,说说她主子是怎么不尊重夫人的。”

这几个婆子各个称愿,“啪”的一下嘴巴子,伴随着邀月的哭喊声,传出老远,府门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人,纷纷议论着。

婆子们这时候也不用吩咐了,一边打一边细数周姨娘的罪状,“不敬夫人”这个评语一出口,周姨娘这辈子也难抬头了,何况慎哥儿还是周姨娘的亲子,他说话更有分量。

府里正好送王太医出来,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王太医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骇,怪不得夫人犯病了呢,谁家都有点隐私事,谁家不是把那点破事捂住了?周姨娘是大公子的生母,这大公子可一点也不肯给自己的生母留脸面,王太医也见过慎哥儿数次,真想不到慎哥儿这么狠辣绝情。

慎哥儿冲王太医一笑,“让王太医见笑了,这是我们侯府的一点私事,周姨娘不守本分,气得母亲病倒,只好又麻烦王太医了,不知如今我母亲怎么样了?”

王太医只能站在台阶上和他说几句,忙匆匆的告辞了,慎哥儿微微一笑,有了王太医的一番描述,周姨娘不敬夫人的罪名更落实了,眼看府门外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了这些婆子的宣传,又有王太医的一番说话,周姨娘不敬主母的名声可就逃不掉了,老夫人想护着周姨娘也难了,而李鸣唯就是生气又如何?

周姨娘的不敬夫人的名声一传开,李鸣唯反而不能责怪慎哥儿了,宠妾灭妻的名声可没有那么好听的,李侯爷就算心里生气又如何了,他更得以侯府的名声为重,也不过是给自己吃点苦头罢了。

周家就更不要提了,一个为妾的女儿,不守妇道,不敬夫人,连她亲生的儿子都看不过眼儿了,周家哪还有脸给女儿撑腰呢,慎哥儿这顿打,打的就是周家的脸面,当然侯府的脸面也丢了大半了。

春晖堂里老夫人正不自在呢,她老人家可没想到周姨娘撺掇她拘了齐氏的两个丫鬟抄写佛经,是想给齐氏找不自在,这时候老夫人也明白过来了,齐氏气得动了胎气,周姨娘又哭着跑回了娘家,老夫人正想着该怎样善后呢,外头小丫鬟跑进来说,“老夫人不好了,大公子把邀月拖出大门口,打了好一顿嘴巴子。”

慎哥儿竟然把丫鬟拉出大门口打嘴巴子,可把老夫人吓了一跳,这,这,侯府体面何在!老夫人吃了一惊,忙让梅香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梅香一会就回来了,低声细语的说,“老夫人是这么回事……”

“快把慎哥儿给我叫回来!”老夫人一叠声的说。

梅香犹豫着说,“老夫人,外面有很多看热闹的,那几个婆子都是夫人的人,现在外面都在传周姨娘不敬夫人呢。这事儿是压不住了。”

一个小妾不敬夫人就是不守本分,是大罪。

第三十九章 慎哥儿“天性凉薄”

周姨娘的腿一软,差点跌坐在那儿,她刚跑回娘家,刚求了家里的嫂子过去给她撑腰,那边就传来慎哥儿在府门外教xùn

邀月的事儿了,她嫂子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个慎哥儿是要把他生母往死路上逼啊。

周姨娘只是侯府里的侍妾,她这不敬夫人的名声一出来,连方家的女儿们也跟着没脸了,她嫂子脸色当时就变得很难看,方家一个庶出女儿罢了,方姨娘的死活与方家何干呢,吩咐一声就让人把周姨娘塞进轿子了里,连同三公子一起给侯府送了回去。

这些举动自然瞒不了人的,众人倒是热热闹闹的说了一回。

方姨娘被送回侯府,心里也知dào

这回大约是完了,她到底机警,知dào

什么话最能打动老夫人的心,“老夫人,奴婢哪里敢不敬夫人了?我都是因为敏哥儿受了伤,心里疼他,才过去找夫人说理的,慎哥儿这孩子怎么就不知dào

体谅我这当娘的一颗心?现在闹了出来,我是不要紧的,只是侯府的声誉也完了,两个儿子也难做人了。”说着流下眼泪。

老夫人看了周姨娘一眼,心里恨得咬牙,吩咐人先把周姨娘关进西跨院。老夫人不愧是侯府的老夫人,关键时刻有决断,事情既然出来了,捂也捂不住了,慎哥儿这孩子太小不知dào

轻重,惹出了这样的祸事,老夫人只能想办法收拾了。

“慎哥儿,你怎么跑到大门口惩治丫鬟了,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老夫人看着心爱的大孙子,恨恨地说,“你知不知dào

,你这么胡闹,你生母以后可就难见人了,我看你到时候该怎么办。”

慎哥儿抬起头看着祖母,那双乌黑的眼睛看不出一点情绪,“周姨娘不敬主母,是她自作自受,倒是母亲被气得狠了,若母亲真的出了意wài

,侯府的脸面不要也罢了。”

老夫人便不说话了,要是齐氏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侯府名声真就不好了,这时候来不及追究慎哥儿的任性胡为,老夫人忙着琢磨侯府的体面。

李鸣唯接到家人传话,急忙往回赶,李鸣唯也是果duàn

,一到家就下令把周姨娘送到庙里看守着,又来见了母亲,老夫人就垂泪道,“谁知dào

慎哥儿这孩子,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他生母也保不住了,齐氏也不好了,这可怎么办呢。”

李鸣唯听说王太医看过了,蒋太医也来了,先放下一半心,忙去看齐氏,齐氏还是不大好,头晕恶心,吐了许久也止不住,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李鸣唯忙问蒋太医他夫人究竟怎么样了。

“尊夫人现在脉搏细碎难辨……”蒋太医出口便是一大堆晦涩的术语,李鸣唯心里一沉,这蒋太医从来都不故弄玄虚,解说总是很明白的。

“太医,内子究竟怎样?我这心里跟油煎似的,胎儿究竟保得住保不住?”

蒋太医就叹口气,“究竟连大人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呢。将军还是快点把王太医也请过来吧,老朽只是善于医治妇科,其他的就得和王太医彼此参详则个。”

李鸣唯就觉得仿佛冷水浇头,齐氏还年轻,早晨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李鸣唯忙让人再去请了王太医,又拜托了蒋太医几句,就找了慎哥儿过来见他。李鸣唯逼视着慎哥儿,“她到底是你的生母,你竟然绝情至此,连自己的生母都不给留一条退路,你简直是冷血无情!”

慎哥儿眼神里不带一丝情绪,“母亲到底是您的嫡妻,为您生儿育女,您让一个小妾爬到她的头上,也真够负心薄幸的。”

“你混账!”李鸣唯气红了眼,伸手拿起皮鞭,照着慎哥儿搂头就打,慎哥儿只是抬手护住眼睛,一声也不吭。

就有人跑去给老夫人送信了,连玉潭也听说了,老夫人忙赶了出来,护住了慎哥儿大哭道,“慎哥儿小孩子,他又哪里知dào

他闯了多大的祸了,你手上没轻没重的,打坏了我孙儿可怎么好呢。”说着大哭起来,又看慎哥儿身上,早就鲜血淋漓了,老夫人不禁又大放悲声。

玉潭早听说了慎哥儿的所作所为,不禁心情激荡,想到自己刚才一见面就出言责备他,心里是异常的难受,这时听说父亲责打慎哥儿,玉潭忙让丫鬟守着母亲,转身就去找父亲。

五小姐玉沁也跑了出来,她和玉潭是一样的心思,要不是慎哥儿,母亲的病也许就耽误了呢。

看着双双跪倒的两个女儿,李鸣唯简直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慎哥儿真是好大的本事,倒弄得跟这两姐妹一母同胞似得,只好挥挥手,让慎哥儿走了。

玉潭拉着慎哥儿,看着他身上被打得遍体鳞伤,眼泪就止不住了,玉沁更是哭的伤心。

慎哥儿微微一笑,“二姐姐,你去照顾母亲吧,五姐姐,你去陪着谨哥儿,他心里正害pà

呢。”

“那你怎么办?”玉沁抽抽搭搭的哭着说。

慎哥儿只是一笑,梅香忙过来扶着慎哥儿,“老夫人让你到春晖堂呢。”

看祖母肯照拂慎哥儿,玉潭略略放心。

李鸣唯把自己关进书房,心里对周姨娘也是又恼又恨,女人家不知dào

轻重,以为自己家里得了势,她的地位就能提高似的,这要是齐氏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好呢,宠妾灭妻的罪名是逃不掉的,他又想起了慎哥儿,这孩子精灵古怪,他哪里会不知dào

他那样惩戒丫鬟会害了他的生母,这孩子怕是故yì

如此吧,就为了自己那嫡长子的身份,对生母如此绝情,李鸣唯不由一阵寒心。

京城里从来就不缺少八卦,安国侯府的这些笑话不过一天就传遍了那些高门大户,有怜惜齐氏的,有说笑取乐的,有骂小妾不知天高地厚的,又有说侯府家风不正的,种种不一而足,慎哥儿就是这些人议论的中心了,因为他讨好嫡母,致使生母被送进了家庙,一时间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这事过了没两天,燕慈郡王府里要给老太妃庆生,安乐侯府接到请帖,郡王府的长史官亲自前来邀请,还说王爷想要见见慎哥儿,请慎哥儿一定过去。

李鸣唯只好诺诺的答yīng

了,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第四十章 姐弟俩的一次交心

玉潭很早就起来了,先过来看看母亲,齐氏勉强的倚在榻上,她被这一胎折磨的苦不堪言,整宿的睡不着,如今连平躺着都办不到了,小丫鬟拿个美人拳轻轻的捶腿,四个大丫鬟忙里忙外的。

玉潭坐到娘亲的身边,齐氏拉了女儿的手,眼睛里是说不尽的哀愁,玉潭勉强笑道,“娘您什么事儿也不能多想了,只管安心养着就是了,家里有我照应呢。”

“你过去安抚一下慎哥儿,这回多亏这孩子了。”

齐氏终究不情愿的说了这话,周姨娘加在她心头的那些羞辱挥之不去,可慎哥儿分明是个好孩子,慎哥儿这回是帮理不帮亲,行事出人意料,齐氏也得承了这份情,玉潭点头答yīng

了,心里也是酸酸涩涩的说不清的滋味,又和娘亲说了几句话,玉潭就出去了,她还有许多家务事要忙呢。

管家的媳妇们忙着过来回话,该领东西的、领银钱的都不敢多说什么,领了对牌就走,二小姐这两天脸色很不好呢,料理完了家务,又过去看了看母亲,一打听慎哥儿还在外院没进来呢,玉潭踌躇了一下,就吩咐人备了轿子,她要到慎哥儿的外院看看。

慎哥儿的碧梧书房玉潭也就来过一次,还是跟着祖母一起过来的,眼前这个三进的小院落看起来风流雅致,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往下飘着零星的叶子。

春花听说二小姐来了忙迎出来笑道,“还真是稀客呢,真没想到二小姐会来。”

玉潭笑了笑,“我弟弟忙什么呢?”

慎哥儿忙在里屋搭话,“二姐姐你略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出来的。”

春花悄悄笑道,“公子身上的伤刚上了药,这会子正不方便呢。”

玉潭哪里还忍得住,一撩门帘就进来了,慎哥儿忙着穿大衣服,玉潭忙按住他,又要看他身上的伤,慎哥儿吓得连连摆手,“二姐姐这使不得的。”

玉潭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刚多大的小人儿?就有这些忌讳,我是你姐姐,看看你的伤有什么大不了的。”

慎哥儿笑道,“这原也没什么,只是看起来到底不雅,伤口又早就好了大半了,有什么可看的。”说着吩咐丫鬟倒茶。

玉潭的执拗脾气上来了,到底按着慎哥儿,掀开了他的衣服,就见他小小的身子上好几道深深的血痕,玉潭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忙按着嘴巴不肯哭出来,周姨娘做孽,毕竟与慎哥儿无关,玉潭又想到慎哥儿处置了邀月,他大可以不必如此的,只是那样一来,周家少不得要登门说理,老夫人又是个讲究脸面和体面的人,说不得就要谨哥儿道歉赔罪了,娘亲如何忍受得了那样的羞辱?那样一来周姨娘还是赢了。

玉潭就轻轻的搂住慎哥儿呜呜咽咽的哭了,慎哥儿眼里也有了一点湿润,他笑着递给玉潭一条锦帕,“二姐姐你瞧瞧你,都多大的姑娘了,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呢,这点伤几天功夫就好了。”又拿出了撒娇的本事,“好姐姐,慎儿这几天好想姐姐呢。”

说得玉潭先笑起来,轻轻的啐了他一口,“你个小鬼头,嘴巴抹了蜜一样,把你的这些好话儿拿到祖母跟前说去,别在姐姐这儿说嘴。”

慎哥儿看玉潭笑了,吩咐了一声,小丫鬟忙端进来一个铜盆弯腰站着,翠墨上前替二小姐挽了袖子,又摘下手腕上的镯子,拿着大汗巾子把二小姐的衣服都遮住了,就看了那个小丫鬟一眼。

慎哥儿忙笑道,“二姐姐,我这里的规矩和府里不同的,平日服侍时并不要她们跪着,她们也就得了意,越发的没有眼力见了。”又说着那个小丫鬟,“还不好好服侍二小姐呢。”

小丫鬟连忙跪了,双手高举着铜盆等候玉潭梳洗,玉潭盘腿坐在榻上,看了看眼前的小丫鬟,不过比慎哥儿略大一点儿,端着铜盆的双手用些吃力了。

玉潭在脸盆里洗了洗脸,翠墨忙捧了汗巾子递过去,玉潭收拾好了,春花拿出一盒子脂粉笑道,“二小姐这是奴婢前儿刚买回来的,还没有用过呢,二小姐好歹先将就着用一下。”

却是香雪斋的脂粉,正是玉潭平日用的,这一小盒很金贵的,要二两银子呢,连玉潭都舍不得多用了,她一个大丫鬟的月例也就两吊铜钱,哪里买得起这个呢,玉潭平日接触的就是账目,这时看了春花一眼,“这是你用的?二两银子一盒你也买得起?”

慎哥儿笑道,“二姐姐管家,平日让人糊弄进去多少呢,不过也怪不得二姐姐,账本原是那样记的,二姐姐只管往外发对牌、拨银子就是了,这一小盒脂粉是挺贵的,却没有二姐姐说的那样多。”

玉潭惊奇的看着慎哥儿,就像不认识他一样,慎哥儿笑笑,顺手拿了身边的一个账本,“这是我们碧梧书房每日的花销,二姐姐看看就明白了。”

玉潭翻开账目,真是越看越吃惊,都是不起眼的平常之物,价格却和她每日接触的差了好多,许多日用都是翻了倍的,那些仆妇惯会虚报账目的,这些玉潭知dào

,可她没想到竟然虚报了这么多。

玉潭气的俏脸微红,“慎儿你该早告sù

姐姐的,我早晚收拾了那些蛀虫。”

慎哥儿就笑着拉着她坐下吃茶,“姐姐还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呢,腊梅会做好吃的糕点,一会让她做给姐姐吃。”

玉潭慢慢的吃茶,一边留神打量慎哥儿的几个丫鬟,都是从小服侍慎哥儿的,玉潭原来也都见过,也不过两三年功夫,这些当年的小毛丫头都大不一样了,一个个气质从容起来,玉潭暗暗点头,嘴里随意说些闲话,又嘱咐了慎哥儿要好生保养,慎哥儿都笑着答yīng

了。

玉潭心里到底不安,她斟酌了一番措辞还是说了,“慎儿,姐姐这回承了你的情,要不是你我娘还不知dào

会怎么样呢,只是你罚了邀月,到底连累了周姨娘,姐姐心里也是不安的。”

慎哥儿微微一笑,“姐姐还记得前年正月里我和姐姐说的那个小丫鬟槐花吗?”

玉潭不知dào

慎哥儿为什么忽然提了这话,有些奇怪的说,“记得,你说他偷了你这里的东西,后来就撵了出去。”

“姐姐回去问问五姐姐,我那回和她一起跑去喂大狗的那事儿,第二天那条狗就死了。”

玉潭心里一激灵,脸色都变了,“慎儿你说什么呢?”

“就是二姐姐想得那样,母亲身边的槐花给我送来了一盘子点心,我就和五姐姐拿去喂了院子里的那条大狗,那狗第二天就死了。”

玉潭紧紧的攥住慎哥儿的手,“不会的,我娘不会的,她知dào

玉沁常和你在一起……”

慎哥儿忽然笑了,那模样说不出的嘲讽,“我知dào

不是母亲,那是周姨娘想要嫁祸给母亲呢。”

玉潭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四十一章 心灵上的一次震撼

玉潭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上了,她脑子也忽然间不够用了,慎哥儿说这番话时并没有避讳屋里的两个大丫鬟,可见她们都是知dào

的,玉潭紧紧地握着慎哥儿的手,带要不信,又没有不相信的理由,轻轻地吸口气,“这竟然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她是你的生母。”

“可她恨我不和她一条心,又害得刘嬷嬷死了,姐姐你不知dào

,刘嬷嬷是她的亲娘呢。”

慎哥儿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玉潭彻底的蒙住了。

慎哥儿笑了,“姐姐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生的那场病吧?”

“我那时候吓坏了,就告sù

祖母说,刘嬷嬷是周姨娘的亲娘,父亲听了才会那样的生气,才会打了周姨娘一巴掌。”

迷雾掀开了,周姨娘忽然间就失宠了,齐氏也不知dào

具体原因,李家母子在那件事上讳莫如深,齐氏也不敢探究的,玉潭满眼的震惊,看着慎哥儿说不出话来。玉潭也就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个老嬷嬷敢掐慎哥儿,为什么她要嫁祸自己。

玉潭不敢再想下去,周家有这等的秘辛,府里又该是何等的糜烂。

玉潭忽然间发xiàn

她一直羡慕的慎哥儿也不是那么如意了,祖母的心头肉,父亲的眼珠子也藏着这些秘密,“慎儿,那你为什么不和祖母说去?她想要害你,你和祖母说了——”

“二姐姐,那糕点是母亲的小丫鬟给我送过来的。”慎哥儿看着她无奈的说。

玉潭刚才精神高度紧张,几乎忘了前面的话,这时也想起来了,要不是慎哥儿和玉沁跑去喂狗,连她妹妹也要跟着遭殃,连她母亲也脱不了干系,玉潭咬着牙骂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她的心肝儿莫非是黑的不成!”

说话间腊梅做了点心让小丫鬟送进来,刚出炉的点心热乎乎的,慎哥儿拿起一块笑道,“二姐姐放心吃着,这是腊梅姐姐做的。”

“腊梅,我记得她嫁了人,叫——”

“都叫她张顺家的,她如今是我这院儿的管事媳妇了,我还叫她腊梅姐姐,是她一手把我带大的。”

“慎儿,周姨娘的这些事儿,腊梅都知dào

吗?”

“我这院子里的事儿都是腊梅管着,她哪有不知dào

的,那次还多亏了腊梅姐姐提醒我不要吃呢,我才会拿去和五姐姐喂狗的,那狗死了把腊梅都吓了一跳,她还吩咐不要说出去,又特意去查了那个小丫鬟槐花,槐花的爹不在府上当差,原是帮着家里料理生意上的事,刘嬷嬷的儿子和他相熟,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买通了,槐花也不知dào

那糕饼有毒,她路上还偷吃了一块呢,被撵出去没几天也病死了。”

这番细故都是玉潭没听说过的,她一时间心乱如麻,慎哥儿笑道,“我今儿把这些话都和二姐姐说了,二姐姐也该知dào

我责罚邀月是故yì

的了,我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能把周姨娘送走,我禁不住她三天两头一盆火似的过来,一心想要辖制我,慎儿宁可不要她那样的生母。”

慎哥儿说这番话说的凉薄,玉潭却一点也不反感,这就是立场的问题了。

玉潭拍拍慎哥儿的手,“弟弟,以后有什么事儿你都和二姐姐说,别在心里藏着,姐姐还是那句话,能帮你的姐姐一定会帮。”

慎哥儿笑了,“二姐姐眼下还自顾不暇呢,马上就是燕慈郡王家老夫人的寿辰,二姐姐就不怕祖母当着老太妃亲口许婚?那时爹爹就算不愿意也没办法,也只好把你嫁给他家了。”

玉潭愀然变色,这是她的心病,也是齐氏的一块心病。

只是慎哥儿到底是个小孩子,玉潭也不好和弟弟多说什么,她把腊梅叫进来,仔细的问了槐花那件事,腊梅看了慎哥儿一眼,就把她知dào

的一五一十的说了,“二小姐这件事只有我还有春花、秋月知dào

,那几个小丫鬟都不知dào

的,就怕她们嘴不严。”

玉潭点点头,周姨娘到家庙里去了,翻不出什么风浪,这件事眼下倒可以先放开手。

玉潭也出来有一会了,她不好久坐,也就告辞回去了,慎哥儿忙说,“二姐姐我装着病呢,告sù

祖母说我疼得爬不起来,我就不送你了。”

腊梅带着春花、秋月送出去,玉潭看了腊梅一眼,“我弟弟你要照顾好了。”

玉潭上了轿子,不一刻功夫进了二门,又回了往日熟悉的环境了,果然有几个婆子等着回话,玉潭看她们报上来的账目,就想起来在慎哥儿那边看的那本帐了,她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批了对牌,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得好好和母亲说说,商量一个办法出来。

老夫人正好传话让她过去,玉潭不敢怠慢了,忙收拾了一下,带着丫鬟媳妇子往春晖堂那边走,但见树上飘零下许多的落叶,小丫鬟不停地打扫,也扫不净这条长长的甬路。

那边推推搡搡的押过来几个人,原来是秦嬷嬷在办差,玉潭就知dào

是老夫人的命令了,她站住了含笑问好,“秦嬷嬷这几个人怎么回事?”

“我的好小姐,告sù

不得小姐呢,没得脏了耳朵,老夫人正等着呢,小姐快过去吧。”

被押着的是几个老嬷嬷,内中还有一个二门上夜的,都被堵了嘴捆着,看这架势是要送出去发卖了,这些人不干玉潭什么事,她只是记在心里罢了。

一时到了春晖堂,几个妹妹果然都在,慎哥儿这两日在家里养伤,连玉沁、玉芳也不必上学了,都在祖母这边坐着,绣娘又送了新衣服,姐妹几个正试衣服呢,看见玉潭进来都含笑点头招呼,玉潭给老夫人请了安也坐下了。

“我听人说你上慎哥儿那里了?你弟弟身上的伤好点没有?你看用不用传唤太医?”

玉潭忙含笑站起来,“弟弟身上的伤似乎很疼的,孙女无意中碰了他一下,他疼的吸了一口凉气,嘴里还说没什么呢,只是弟弟不肯让我看的,孙女也要避嫌疑,虽说是亲姐弟,一年两年的慎哥儿也大了。”

老夫人满yì

的点点头,“玉潭友爱弟弟是好的,你打听着慎哥儿想要吃什么让人送过去,告sù

他好好养着,要是不想去学里尽管告sù

我,我和他老子说。”

玉潭忙含笑答yīng

了,老夫人就说,“叫你来不为了别事儿,燕慈老太妃寿辰,祖母带了你和玉容一起过去,你那天好好打扮一下,给老太妃留个好印象呢……”

玉潭木然的站着,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老夫人只当她害羞,说起来没完。

第四十二章 少年的誓言

今日是燕慈郡王六十大寿,李鸣唯接到王府长史官的相邀,只得带了慎哥儿前往贺寿,又因为家中老母亲身体欠安,如今竟不能来了,也是深表歉意。

接引的仆人都是训liàn

有素的,慎哥儿小孩子,就被引着来到最末的席位,和一些年龄相仿的小公子同席。慎哥儿留神一看,这个席面上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是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少年,相互通了名姓,这孩子是世袭的太尉,那几个少年也都是有爵位在身的,子、男不等,慎哥儿年龄最小,最近风头正盛,几个少年都好奇的上下打量他,慎哥儿浑然不觉。

前来祝寿的乐善郡王,宝应亲王,护国公、良国公、颖国公、卫国公等一干勋戚坐在上首,按位次排开了,慎哥儿只听过他们的名号,今日见了这满堂朱紫,不由得留神暗暗打量,李鸣唯只是个侯爷,座次又靠后了,与安乐侯、鲁阳侯、长宁侯、德庆侯、定远侯、缙云候还有忠勤伯、顺庆伯等又坐了靠后的席位。另外在座的还有许多朝廷的官员,虽然说郡王不应该交接大臣,有些实在有交情的,也都抛开了顾虑。

燕慈郡王的祖上是一位铁血将军,有功于社稷,与高祖皇帝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年高祖皇帝许诺过要平分天下,这当然不可能,老燕慈王谦逊有礼,在封地安享了一世的富贵,等传到燕慈郡王祖父那辈子,又因为战功卓著而名扬天下,朝廷一直削减藩王的护卫,禁止他们私下养兵,燕慈郡王府一直是一个例外,也是因为燕慈势大,朝廷又暗弱的缘故,这么多年了,两代的皇帝,都要看燕慈郡王父子的眼色行事。

眼下燕慈郡王大寿,连当今圣上都过问好几回,又让三个皇子前来贺寿,这份体面是别的亲王都没有的。寿宴上宾主相谈甚欢,酒过三巡,燕慈郡王就看着李鸣唯笑着说,“李将军,听说你府上这几日出了新鲜事?”

李鸣唯脸皮一热,借着酒劲哈哈一笑,“那是犬子不懂事,让王爷见笑了。”

燕慈郡王就笑着说,“令公子这几日可是名满京城了,本王早听说过你的这位小公子,早就想见见了,今日小公子想必也来了吧。”

王府的管家就笑着说,“安国候家的小公子已经来了,王爷要见见他?”说着就示意手下去传李慎过来。

众人留神细看,只见走过来一个垂髫少年,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一双大眼睛甚是灵动,这少年来到近前,躬身大礼参拜,“小子祝老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的不过是无甚新意的贺寿辞,难得的是神态安详,在这许多人面前,一点也不怯场。

燕慈郡王上下打量他两眼,见他生的俊美,就问他几岁,都读了什么书,慎哥儿一一回答。燕慈郡王就笑着对李鸣唯说,“是个好孩子,难得他小小年纪,有这份心机。”

就听镇远将军调笑着,“这孩子心机不浅,小小年纪就知dào

奉承嫡母,大义灭亲,了不起啊,了不起。”

说的众人都禁不住想要发笑,吕先这话实在是不厚道。燕慈郡王就笑着说,“吕将军这话却有些过了。”

镇远将军吕先祖上累积军功,传到他已经是第四代了,因祖上与安国侯府有些龌蹉,说话就难免刻薄些,吕先一本正经的说,“王爷是慈善人,自然想不到有些人心里藏奸,为了爵位就置生母于死地而不顾了,哈哈,这也算不得什么,安国侯盗取嫡亲兄长的爵位,有这么个儿子也是他家传的本色。”

李鸣唯气得变了脸色,“吕将军,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嫡亲兄长不幸,吕将军不觉得你的话有些过分了吗?”

吕先也不着忙,笑呵呵的说“李侯爷别恼,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有些渊源呢,哈哈哈,你嫡亲兄长的女儿,现在是我的第八房小妾,我那个小妾跟我说,家里的爵位被叔叔谋夺了,叔叔又不肯照顾她们孤儿寡母的,她只好跟着本将军了,本将军不由得替我那小妾抱不平,一个侯府的千金小姐,沦落到连饭都吃不上了,真是可怜啊、可怜。”

李鸣唯吃了一惊,吕先揶揄的看着他,“啊,李侯爷我忘了说,我那个小妾叫李玉馨,她自己说她是侯爷死了的兄长的女儿,我却是有些不信的,李侯爷袭了爵,焉能不照顾她们孤儿寡母,她胡乱说的也未可知,我这个人宠妾灭妻,就是愿意相信爱妾说的话,李将军还是不要怪罪我啊。”

这诛心之言可真的让李鸣唯无话可说了,一时间思绪纷乱,嫂子带着侄女们离开侯府,到田庄里住着,后来就失去了联系下落不明了,李鸣唯也派人出去找过,却一点线索也没有,他哪里想得到,他侄女自甘下贱,当了仇家的小妾。

慎哥儿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眼见李鸣唯紫涨了脸答不上话,也猜出是侯府亏待了人家孤儿寡母,只是族姐当了人家的小妾,被拿出来说嘴,李家的女儿都跟着脸上无光,不好嫁人了。

想到家里的二姐姐,慎哥儿走上前来,“吕将军,小子年少无知,可也知dào

女子的婚事父母做主,我们侯府可没有给人做妾的女儿,您说的您家的小妾,我们侯府可不敢高攀这门亲戚。您也是当朝的将军,却听信家里小妾的胡言乱语,说什么谋夺爵位,小子无知,竟不知dào

爵位原来还可以谋夺。我们侯府的爵位可是朝廷授予的,我父亲更是深得朝廷的信任,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慎哥儿脸上带着点嘲讽,看着吕让,眼眸里是潋滟的波光,“原来在吕将军看来,爵位也可以谋夺,小子有幸记在嫡母名下,现在嫡母有了嫡子,小子可不敢染指家中的爵位,只求能辅佐弟弟,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慎哥儿在燕慈郡王面前跪下,声音朗朗,“小子斗胆,请老王爷做个见证,今日回去就请父亲开了宗祠,小子要在祖宗面前发誓,小子一心辅佐弟弟,绝不敢对侯府的爵位有丝毫的觊觎之心,我安国侯府忠孝传家,容不下委身做妾的女子,更容不下奸诈的小人。”说完站起来立在一旁。

这些达官显贵几乎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郎说的话?李鸣唯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心情复杂极了,他再也想不到慎哥儿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慎哥儿放qì

了爵位,也挽救了侯府的名声,人们的注意力不会再盯着他做了别人小妾的堂姐,只会看到侯府子弟的高风亮节,至于谋夺爵位什么的,就更是吕先无中生有的诬陷了。

乐善郡王笑着说“三皇叔,这小哥儿可求您做这个见证呢,小小年纪,到有一副铮铮傲骨。”

燕慈郡王就冲慎哥儿招手,让他起来,又上下打量他,“好少年,本王平生还没夸了谁,也是你这少年有志气,只是你不后悔今日这番话?”

慎哥儿淡然一笑,“爵位本来就不属于我,我为嫡长子,只是当年的权宜之计,李慎从来都知dào

自己的身份。”

燕慈郡王拿出一块玉佩,“这是前日进宫,陛下赏赐给我的,今天本王转赠与你,君子比德如玉,你小小年纪大有君子之风,当得起这块美玉。”

慎哥儿忙双手接过,“谢王爷赏赐。”

燕慈郡王甚是喜欢慎哥儿,干脆不让他归坐了,拉了他的手留在身边,让人给他设一个座位。

慎哥儿哪里肯坐了,让你坐是给你脸面,要是心眼实诚当了真,可就有你好kàn

的了。可也不能干站着啊,慎哥儿就执起酒壶,当了倒酒的小童。他相貌好,人又机灵,也不多说话,燕慈郡王抬举他,慎哥儿也没有受宠若惊。

那边吕先黑了一张脸,他当年巧遇女扮男装的李玉馨,见她们母女处境艰难,又身负奇冤,不禁动了恻忍之心,他家中已有妻室,李玉馨也不愿意做妾,吕先对她倒是一片真心,时时为她盘算,李鸣唯这两年官运亨通,她们手里又没有证据,只凭心里揣测,如何能报这深仇大恨?玉馨干脆一咬牙与他做小,只求能让安国侯府丢脸。

吕先没想到自己的脸到差点弄丢了,小小孩子牙尖嘴利,一句“竟不知dào

爵位原来还可以谋夺”倒是让吕先不好说话了。

第四十三章 慎儿借画言志

李鸣唯一路默不作声,到府门的时候,对着慎哥儿吩咐一句,“到我书房来一趟。”

慎哥儿就知dào

父亲有话要说,忙乖乖的跟着来到书房,李鸣唯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又指了指面前的一溜椅子,慎哥儿就坐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今日说了那样一番话,你知不知dào

你放qì

的是什么。”

李鸣唯眯着眼睛打量慎哥儿,这儿子越来越有主意了,他有些把握不了这个儿子的心思,小小的年纪,行动每每出人意料,这种感觉让李鸣唯很不喜欢,又有更多的感慨。

“爹爹,吕先将军说的是真的?我们家谋夺了伯父的爵位?”

“住口!”李鸣唯恨恨的一掌拍到书桌上,“你伯父不幸染病去世了,又没留下一个儿子,家里的爵位总要有人继承,也好把安国侯府支撑起来。”李鸣唯喘了口气,“只恨李玉馨不知dào

廉耻,竟做了吕某人的小妾,这人祖上就与我们李家有仇隙,他今日突然发难,就是要毁了我们家女孩儿的名声,真是可恶之极!这人其心可诛!”

“爹爹也不用太介yì

,二姐姐谁不说她好呢,堂姐是堂姐,二姐姐是二姐姐。只是还请爹爹选一个良辰吉日好开宗祠,慎儿也好在祖宗面前发誓。”

李鸣唯好半天没说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慎儿,你不后悔?”

“爹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不然侯府女孩儿的名声就都被李玉馨给毁了了,爹爹也将被人诟病。”

李鸣唯长叹一声,心里也庆幸慎哥儿的决断,“慎儿,你挽回了侯府的声誉,为父不会亏待了你,往后会给你的只会更多。”

慎哥儿知dào

李侯爷的个性,他要是推辞,李鸣唯反而会怀疑他别有用心,慎哥儿就感动的眼泪围着眼圈转,“多谢爹爹,有了爹爹这句话,慎儿就放心了。”

李鸣唯摸着慎哥儿的头,“好孩子,都怨你不慎重,逼得你生母无法在府中立足,又招惹来这些祸事,周氏到底是你的生母,你对她也太狠心了,也怨不得为父生气。”

慎哥儿羞愧的说,“爹爹教xùn

的是,都怨儿子年幼,一见母亲气成那个样子,眼看就不好了,生怕母亲出了意wài

连累到儿子,这才想撇清自己才做了蠢事。”慎哥儿说完就跪下了,抱住了李鸣唯的大腿,“都是儿子糊涂,让娘亲受委屈了。”说完泣不成声,抽抽噎噎的哭了。

慎哥儿这一哭,李鸣唯心软了,伸手把他拉了起来,“你也不用担心,也就是让她在庙里住一阵子,过了这个风头我就接她回来。”

慎哥儿又有几分羞涩的说,“都怪我,让娘亲遭了这么大的罪,爹爹,我怕娘亲会怪我呢。”

“她是你娘亲,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怪你。只是这一开宗祠,你娘亲要失望了。”

“儿子不会让娘亲失望的,儿子早晚给娘亲挣个诰命回来,让娘亲也能扬眉吐气。”

父慈子孝老半天,慎哥儿从书房里出来,老夫人还等着见他呢。

老夫人原本兴兴头头的要给老太妃祝寿,李鸣唯不愿意老母亲和燕慈王府走的太近了,硬是求了老母亲在家养病,老夫人摔烂了几十个茶杯,终究还得给儿子这个面子,老夫人这一整天都在家里别扭着,看这个也不顺眼,看那个也不舒服,正不自在呢,就听下人说侯爷回来了,还带着慎哥儿躲进了书房,老夫人心里更不舒服了,只是老夫人也是明白事理的,知dào

书房是男人们做大事的地方,书房重地不许随便打扰的,好容易按下心中的不快,就听和侯爷出门的小厮把慎哥儿立誓的事都说的神乎其神了,慎哥儿连燕慈王爷的主桌都坐了。

小厮自然进不去宴客的大厅的,听到的都是一些传出来的消息,难免走了样,不过慎哥儿得了脸面是真的,老夫人心中快慰几分。

好容易慎哥儿出来了,听说老夫人要见他,连忙跑过去了,一看见慎哥儿,老夫人就忍不住问“慎哥儿,今日王府究竟怎样呢?热闹不热闹呢?祖母听说你坐了主桌?老王爷给你的脸面?”

慎哥儿忙着撒娇,哄得老夫人笑了,李鸣唯估摸着时间也慢悠悠的来了,果然老母亲的气消了大半,李鸣唯又是作揖又是陪笑的,老夫人还是不肯理他,只和慎哥儿说话。

“怪不得母亲疼孙子,今儿侯府的名声都是慎哥儿挽回来的。”李鸣唯也挑老夫人喜欢听的话说。

“我正要问你呢,我恍惚听跟着去的人说慎哥儿发了誓,又坐了主桌?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还不是那李玉馨不知廉耻!母亲今日幸好没去,要不然内宅里也是不可开交呢。”

李鸣唯就把宴会上的事儿都说了,他口才不错,又是故yì

的渲染气氛,老夫人就听住了,听说吕先发难,慎哥儿立誓这些事,老夫人禁不住哭道,“慎哥儿你可以不必如此的。”

玉沁忙就拉着慎哥儿的手,“慎弟弟,今儿这些事儿,真是委屈你了呢,我真没想到玉馨姐姐居然——”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祖母,不敢再多说了。

慎哥儿在五姐姐面前是最放松的,故yì

愁眉苦脸的,“那可怎么办呢?五姐姐我将来什么都没有了,只好让五姐夫提携我了。”

玉沁年纪小没反应过来,还懵懂着看着慎哥儿呢,看那些丫鬟们都捂着嘴笑,再看慎哥儿捉狭的冲她眨眼,忽然间反应过来,就红了脸,恨恨的要撕慎哥儿的嘴,慎哥儿早一下子滚进老夫人怀里,“祖母快点救我,五姐姐要打我呢。”

老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着把他俩个分开,嘴里说着慎哥儿,“怨不得你五姐姐生气,还不快些给你五姐姐赔不是去。”

慎哥儿就一本正经的说,“五姐姐,慎儿错了,以后可不敢让我五姐夫提携我了。”

玉沁一开始还听着,一听慎哥儿说话又下道了,气得她上来又要撕慎哥儿的嘴,慎哥儿连忙躲到祖母身边,老夫人就眉开眼笑的说着慎哥儿,“慎哥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还不与你姐姐好好赔不是呢。”

慎哥儿就笑嘻嘻的作揖,玉沁板着脸不搭理他了。

这边小儿女嬉闹着,老夫人也就顾不上生气了,李侯爷再说两句好的,老夫人又是眉开眼笑的了,心里还庆幸今儿没过去,不然遇到李玉馨可怎么办呢,有吕府护着,又没办法把她关进祠堂了。

再说玉潭坐在母亲身边,把这些故事细细的和母亲说了,齐氏好半天没言语。半晌才说,“歹竹出好笋,周姨娘也能生出这样的好儿子。”半晌又喟然长叹一声,“我倒是看低了慎哥儿。”

玉潭也不说话,只低着头理顺着手中的丝线,却怎么也理顺不了乱麻般的一颗心。

傍晚的时候,齐氏吩咐彩燕把她陪嫁里的那套文房四宝找出来,让给慎哥儿送去,彩蝶过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幅卷轴,“夫人,大公子说谢谢夫人的赏,他说这幅画是他亲手画的,虽然画的不好,也是他的一点孝心。”

齐氏就命人挂上这幅卷轴,慎哥儿学画也不过一年,画得还很稚嫩,难得的是布局老到,画中几杆墨竹,有着嶙峋的风骨。

齐氏明白,这是慎哥儿在借画言志。

第四十四章 侯府的一次分家

昭明七年的九月十六日,诸事皆宜,安国侯府了开宗祠,嫡长子李慎分得纹银三十万两,田地二十顷,江南的稻田二十亩,此外还有香料铺子、丝绸铺子等八个铺面,山林5座、水塘三眼,木材数十根,糙米若干担、粳米若干担,马匹十余匹,家人仆从三十户。

齐氏因养育慎哥儿一回,也从嫁妆里拿出二十亩良田,两个铺面送给慎哥儿,这些财产都核对了账册,分家的文书记录在案,送到官府核查属实,登记造册。

慎哥儿算是正式分出去了。

这一次把慎哥儿分出去是他自己要求的,慎哥儿在燕慈郡王面前立了誓,表明了自己不觊觎侯府的财产爵位,而侯爷李鸣唯则是因为侄女给人当妾,名声实在太不好了,也想借着分出慎哥儿这件事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慎哥儿请燕慈郡王作证,那朗朗的誓言,那些宾客都看在眼里呢,很是赞叹了一回,能养出这样的好儿子,也是李侯爷家风严谨,教子有方的缘故。至于兄长的女儿,谁不知dào

这两家因为爵位的事儿闹出的那些龌蹉呢,李侯爷有地位,自然也就是正义的那方。

分家不分府,慎哥儿还是住在碧捂书房,只是年终要独立结算,要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了。

当然名义上如此而已,慎哥儿还太小了,也没办法顶门立户,还得依附在安国候府这颗大树下面,李鸣唯派人替他看管着店铺,慎哥儿也见了大小掌柜的一面,他的这些财产也得指望这些老人儿帮着他料理,慎哥儿又当着李鸣唯的面,把那些契约文书都放在齐氏那里,拜托母亲保管,齐氏几次推辞,慎哥儿就恳求说,“母亲,慎儿现在年纪还小,这些也只能放在母亲这里才放心,难道我还要丫鬟给我管着?等我娶了媳妇儿,母亲再交给我媳妇儿。”

齐氏也只好替他收着,慎哥儿还和以前一样,每天白天习文,晚间练武,有时间了就带着小厮去逛店铺,看到喜欢的就拿回家。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老夫人原本对慎哥儿分出去相当不满yì

,他一个小孩子,虽说有侯府庇护不能让他吃了亏去,可是只要想起来一年少了许多进项,老夫人还是觉得肉疼,又生怕慎哥儿养成花天酒地的坏毛病,少不得时时对他耳提面命。

慎哥儿嘴甜,几句话就能让老夫人开心,这孩子又非常孝心,看到自己店铺有什么好的新奇的物件儿,就给祖母拿回来,今天是两匹绸缎,明天又买了雅馨居的点心,后天看到店铺里新近的香料好,想到祖母也要供奉菩萨的,就拿了一些回来,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的,东西不在多少,难得的是孙子的这份心意。

老夫人倒觉得日子比以前滋润多了,侯府虽说极尽奢华,每月也是有份例的,老夫人每月三十两的花销,虽说也是足够了,可慎哥儿能额外孝敬她不是更好吗,老夫人行动间越发护着慎哥儿了,谨哥儿和敏哥儿都到不了老夫人跟前,几个孙女也都靠后了。

这天慎哥儿带回来一只小巧的镶嵌着红宝石的铜镜,雕工精美,尤其难得的是镜面打磨的十分光滑,照在脸上纤毫毕现,老夫人也觉得新奇,拿起来照了又照,高兴的把慎哥儿揽在怀里,“慎哥儿真是个好孩子,有什么事儿都想着祖母呢。”

“祖母,那些掌柜的太可恶了,这是我的铺子,我挑点喜欢的孝敬祖母,他们偏偏要说三道四的,还说我是败家子呢。”

老夫人就搂住慎哥儿,“慎哥儿好孩子,祖母知dào

呢,只是那些掌柜的也都是老人儿了,你要给他们面子,就是说了你几句,你也不许顶撞他们,都是为了你好呢。”

“祖母我知dào

那些掌柜的辛苦,别人都还好,听说我是送给祖母的就不说什么了,还夸我有孝心呢,只是那个姓刘的大掌柜,我都告sù

他这是要孝敬祖母的,那个刘掌柜还非得说祖母用不着这镜子,还说能卖许多银子呢,不许我拿了孝敬祖母,他还说要告sù

爹爹,让爹爹好好管教我,就好像这镜子是他们家的似的,看他肉疼的那样!”

慎哥儿一边哀怨的说着,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玉芳、玉沁在旁边听得怪有意思的,外面的那些事儿慎哥儿说的分外有趣,他把那个刘掌柜说得活灵活现的,玉容靠近了祖母,也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清晰的面容,心里真是羡慕极了,玉潭看着慎哥儿微微的一笑,暗暗猜想慎哥儿又要在打什么主意呢。

她觑了个空悄声和慎哥儿说,“你别和我弄鬼,你到底打着什么样的鬼主意呢?”

慎哥儿冲她灿烂的一笑,“还不是为了把店铺拿到手里?姐姐等着看就是了,到时候你就知dào

我的办法有多妙了。”

玉潭琢磨着要是她该怎么办呢,慎哥儿这么小就有主意,玉潭几乎有了一点挫败感了。

不过玉潭到底是要强的,她这两个月忙着捋顺府里那些管事儿奶奶们的三亲六眷呢,早就决心要收拾一些人了,新的接位人选也得心里有数才好,也得提拔上来有些才干的,才好在祖母跟前说嘴。

那天在慎哥儿哪里看了账本,玉潭一直隐忍不发,也没和祖母和母亲提起,她是在默默的筹划一件大事。

玉潭管了几年的账目,也有一些心得,母亲当年是新当家的主母,囿于府中那些老套的规矩,一直是萧规曹随的,安国候府百年的基业,底下奴仆们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齐氏又是在大夫人手里接过的账目,为了寡嫂的面子,也不能变通了。

除了齐氏查账用熟了的几个自己人,府里当差的都是原来的老人儿,有老夫人提拔上来的庄嬷嬷、李嬷嬷,也有大夫人人当年安排进来的陪房,更有这府里历代管事们的后辈,这些人一直把持着府里的要事呢。

李鸣唯当年用强硬的手段接了安国候府的大权,又把外面那些买卖店铺拿到手里,因内院一向是大夫人把持的,齐氏接的也不顺手,也不愿意和大夫人彻底翻脸,很多事情是睁一眼闭一眼了,这些弊病齐氏何尝不知?只是不想和大房撕破脸罢了,又不想得罪了婆母,才一直忍着的。

玉潭看到了眼下的机会,李玉馨与人做妾,丢了侯府的脸面,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把大夫人留下的心腹都清理走了,还有老夫人提拔的庄嬷嬷、李嬷嬷,家里都有几千两银子的身家呢,过得比主子还滋润,还有几个府中累世的老仆,仗着脸面横行霸道的。

玉潭想了想,就到书房找父亲,她要做这一番变动,还得侯爷点头才行。

第四十五章 玉潭的一番风云(一)

这天李侯爷休沐,从乔姨娘的院儿里出来,又到夫人的正房坐了一会儿,就到他的时雨斋作画了,那里有十几个美貌的丫鬟服侍着,李鸣唯在丫鬟手里喝了半杯茶,一手拿着画笔,另一只手正不老实呢,外面传进话说,“二小姐求见呢。”

李鸣唯心下讨度,玉潭找他能有什么事儿呢?只是女儿来了,当爹的也不好不见,看了看身边这几个桃红柳绿的丫鬟,李鸣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一挥手让她们都下去了,方才说了一声,“请二小姐进来。”

玉潭也没怎么打扮,只穿着家常的衣服,见到侯爷福了一礼,“爹爹万福。”

“潭儿找为父什么事呢?”李侯爷对女儿还是很给面子的。

“女儿是为了府里的银钱不明,才找爹爹说一说的。”玉潭把手中的活页册子递过去,“爹爹请过目。”

李鸣唯接过账目诧异道,“内院的账目是你娘亲管着,为父哪里懂这些个。”

“爹爹,这些账目不是我娘管得了的,连祖母怕是也做不了这个主,女儿才过来回明爹爹。”

李鸣唯翻开账册,他平日也不看账本子,也看不大明白,这时却也发xiàn

玉潭记得根本不是平时常见的账目,他正皱眉凝思呢,玉潭在一旁轻轻地说着,“这一排数字是府里账册上日常花用的银钱数目,后面这一排就是实jì

上的物价了,就拿这最普通的鸡子来说,册子上记的是二两银子一枚鸡子,府里都这么吃了几十年了,实jì

上一枚鸡子也不过十余枚铜板,还有那许多的日常消耗的杂物,银钱就更是差的离谱了,就如爹爹常喝的梨花白,也不过一两银子一坛,那些黑心的买办虚报了个十二两。”

李鸣唯也知dào

下人谎报账目喜欢弄鬼,可是一来李侯爷是做大事的人,平日也懒得理会这些琐事,二来这些内帐都是交给内宅打理的,齐氏往日也和他说过这些弊病,只是因为李侯爷新近的袭爵,立足未稳的缘故,不愿意得罪狠了家中的那些老人儿,才一直装糊涂的。

李鸣唯随意翻了翻账目不由得笑了,“潭儿管家很用心,你能查得到这些足见你用心的缘故,只是这些你母亲也都知dào

的,你明白她为什么还按着老规矩办事?”

李鸣唯含笑看着女儿,以为这话会把玉潭问住,玉潭微微一笑,“我娘是从大伯母手中接过的家务事,那些下人都是大伯母安插的,娘也不好不给大伯母脸面,少不得还是按着过去的那些规矩办事,可今日毕竟不同了,府里的一些规矩也该变一变了。”

“哦,究竟哪里不同了,你说说看。”李鸣唯很感兴趣的一眯眼,玉潭显然是深思熟虑的。

“爹爹既然把那边府里的李玉馨驱逐除了家族,她就不是李家的人了,大伯娘管教不严,她的那几个管事的陪房正好可以请出去了,还有家里那些老办事情的,又有哪个手脚是干净的,还有府中积年的一些老人儿,仗着脸面横行霸道的,正好借机清理一番呢。”

玉潭又翻开下一页的册子,“这是这些老人儿的三亲六眷,他们彼此都是联络有亲的,相互通风报信串了口供糊弄主子,一边占着主子的便宜,一边在背后嚼咕主子无能,爹爹您也知dào

的,侯府如今架子还在,也仅剩下一个虚架子罢了,那些规矩再不改了,一二年间也就彻底赔进去了。”

“你说的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如今你母亲操不起这份闲心。”

“爹爹,女儿来找爹爹,就是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只是女儿还年轻,好心办坏了事儿倒不好了,眼下这个机会不容错过了,您不如让女儿试试看,再请了秦嬷嬷辅佐,她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儿,当初因细故没捞着管事,心里对那几个管事嬷嬷颇有几分不服,府里的人事儿也该有一番变动了。”

李鸣唯颇有几分惊奇了,沉吟了一会儿,“那你说说看,你打算怎样变动一番呢?”

玉潭就知dào

说动爹爹了,忙把自己这些日子的想法说了出来,又翻到事先算好的账目,“爹爹您看,这样一来一年可以节省一万多银子呢,相当于府里三年的收入。”

李鸣唯把帐册拿到眼前细看,玉潭把账目记得很详细,一笔笔罗列着,看起来一目了然,李鸣唯动心了,如今府里入不敷出,到养大了那些奸诈的奴才,是应该改一下规矩了。

只是玉潭还小,李鸣唯难免担心,“你想法是好的,只是你该怎样弹压那些刁奴?”

“府里面可以仗着秦嬷嬷的权威,她手里管着浆洗房的仆妇,还有那些上夜的嬷嬷,都是些有力qì

的,女儿可以请秦嬷嬷出马摆平那些不服的管事奶奶,只是这些人家里又有银子,要是让他们举家逃出侯府倒不好了,他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虽说按照逃奴法也能把他们抓回来,只是要是如李玉馨那般落入仇家手里,到底对侯府不利,外院就要仰仗郭管家了,女儿只能请爹爹先借女儿一些外院的小厮,趁着女儿还未行动,让郭管家先把他们的家小押到庄子里住着,让他们都种地去。”

玉潭这番话倒是罕见的凌厉,一反往日温柔的本色,李鸣唯不由得好一番欣喜。

“好,你看着办吧,郭新成那老东西这几日就听你调遣了,出了什么事儿爹爹给你兜着。”

玉潭却知dào

真要办砸了差事,她可真的没脸了,“女儿请爹爹先瞒着祖母,女儿才好办事,还有秦嬷嬷,求了爹爹先吩咐她一声,她是祖母的心腹,女儿吩咐不动的。”

李鸣唯也知dào

那个秦嬷嬷,一向的巧嘴,在老夫人跟前吃得开,她倒不管府中的账目,玉潭选了她作为帮手,用老夫人的心腹办差,事后老夫人也少一些埋怨。

秦嬷嬷正在家里呢,听了侯爷的传唤吃了一惊,侯爷找她能有些什么事呢,她儿媳妇也忧心忡忡的,娘两个猜疑一番,忙服侍着秦嬷嬷换了一身衣服,片刻也不敢耽搁了。

李鸣唯看她来得晚了颇有几分不耐烦,“怎么这么磨蹭,你平日就是这么奉承老夫人的?”

只一句话秦嬷嬷冷汗就下来了,忙尴尬的笑笑想说几句凑趣话,李鸣唯不耐烦的说,“有什么话一会儿跟二小姐说去。因你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家,一向老办事情的人,我就让你先辅佐二小姐几天,在府中做一番清理,你凡事都听二小姐的就行了,我不许你自作主张,这几日你也先瞒着老夫人,事后论功行赏,少不了你的好处。”

秦嬷嬷就觉得那颗心砰砰的跳,她为人精明,也猜到眼下是她出头的大好时机了,连忙笑道,“老奴凡事都听二小姐的,侯爷放心好了。”

第四十六章 玉潭的一番风云(二)

玉潭请秦嬷嬷到她的叠翠苑里坐着,秦嬷嬷忙凑趣笑道,“那可要打扰二小姐了,老奴倒要讨一杯好茶呢。”

玉潭微微一笑,“少不了嬷嬷的好茶呢。”

翠墨果然沏了一壶上好的香茗,又端上来新做的点心,“嬷嬷也尝尝我们院子里的口味,这是小燕儿她娘的手艺,您觉得比小厨房做得如何呢?”

秦嬷嬷尝了一块,笑着说道,“果然香软可口,没想到小燕儿的娘还有这手艺呢。”

秦嬷嬷和二小姐说了几句话,看二小姐悠闲的样子,秦嬷嬷只好主动提了话头,“二小姐,您都要老奴做些什么呢?”

“也没有什么事,不过要借助嬷嬷您的权威罢了,嬷嬷现在管着浆洗房的闲差,又管着那些上夜的嬷嬷们,手底下管得着的也能有百十号人呢,那些大大小小的丫鬟又都是嬷嬷提拔上来的,要说人望,如今府里谁也比不过嬷嬷。”玉潭笑着把账册递过去,“嬷嬷请看。”

秦嬷嬷也认识几个字的,让她看账本却没本事了,秦嬷嬷忙摇手笑道,“二小姐这个老奴可看不明白。”

玉潭微微一笑,“翠墨,你给嬷嬷说一说。”

翠墨笑道,“嬷嬷也是居家过日子的,您也知dào

如今府里的买办实在黑心的不像话,鸡子也不过十几个铜板的寻常之物,那些管事的要了多少您是知dào

的,还有每月的绸缎,脂粉,头油之类的,采买的又不好,又花了好些的冤枉钱,每月我们小姐的脂粉、头油拿到手里大多是不能用的,还得我们自己出了银子去买呢,以前也问过那些管事的奶奶们,瞧她们说的是些什么混账话呢,我们小姐因此心里不自在了,才回明了侯爷,要革了她们的差事,另选一批好的来办差,这就要嬷嬷帮忙才好了。”

秦嬷嬷心里清楚,这可是烫手的山芋,能混到采买的那几个人都是这府里根深蒂固的老牌奴才了,都是家生子,一代代的服侍过好几个主子,她们几个和管事们都是联络有亲的,得罪了一个人就是得罪了一片,差事办得好了可以无限的风光,可要是办砸了,二小姐无所谓的,自己经营了多年的老脸可就丢尽了。

秦嬷嬷不急着说话,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吃着,玉潭也不着急,微笑着看她,到底是秦嬷嬷先禁不住了,喝了一口茶笑道,“老奴能不能问问二小姐,您想怎样办这件事?之后又让什么人接手呢?就拿小厨房来说吧,片刻都离不开人的,耽误了主子的饮食到不好了。”

“可不止是小厨房呢。”玉潭笑道,“姜嫂子为人喜欢贪点小便宜,这我是知dào

的,这也不算大的罪过,哪个上来能一点也不贪心呢。小厨房我还是想让姜嫂子管着,主子们的口味她都熟悉的,换了她到不方便了,敲打她一番也就完了。”

玉潭笑道,“大伯母留下的那几个陪房如今也管了十几年的事了,又不是我们的家生奴才,也该请她们歇歇了,还有祖母提拔上来的梁嬷嬷、刘嬷嬷,您也是知dào

的,仗着主子给的脸面横行霸道,我听说梁嬷嬷家里放了印子钱?还用我们侯府的名义,还有刘嬷嬷家里金山银山的,上一回因为祖母没答yīng

让她孙子赎身,背后说了许多怨怼的话,这两人有些才干也罢了,分明连手里的差事还办不好呢。”

秦嬷嬷不由的暗暗点头,大夫人留下的人早该请出去了,这件事办成了也是一件大功劳,只是那两个嬷嬷是老夫人提拔的,和她一样都是老夫人的心腹呢,老夫人最恨别人蒙蔽她,要是知dào

了这两人干得好事,也就容不下她们俩了。

玉潭接着说,“剩下的就是这府里那几个有脸面的老人儿了,仗着他们的老子娘服侍过主子,越发耀武扬威的了,我瞧着心里不自在,就想让她们全家都到庄子里种地去,兴头了好几辈子了,也该学着种地了。”

这二小姐好大的口气呢!秦嬷嬷干笑道,“这个不大好办呢,到时候乱哄哄的,惊动了老夫人休息倒不好了。”

“十月初三是府里对账的日子,那一日祖母会到步云禅院上香,还会在那边住几日,等祖母回来这边也就完事了,爹爹也会和祖母解释的,再说节省下这些银钱,祖母只有高兴地份。

老夫人肯给那几个人脸面,不过是因为她们几个孝敬的缘故,换了别人孝敬也是一样的,玉潭又问了问府里其他的仆从,和秦嬷嬷印证一番,心里也就有了大概了,秦嬷嬷不由得心中微凛,二小姐平日瞧着是最温和的一个人,原来这么杀伐决断,又有侯爷肯支持她,这一行动起来府里可真就要变天了。

慎哥儿晚上过来请安的时候,就磨着祖母到步云禅院上香,老夫人笑道,“好好的又做什么呢,上个月不是刚从庙里回来吗,你想着贪玩倒是真的。”

慎哥儿嘿嘿的笑着,“祖母您知dào

禅院里的菩萨显灵了吗?”

慎哥儿睁着眼睛说胡话,偏老夫人愿意相信,慎哥儿就嘀咕了一晚上,老夫人禁不住了,就吩咐秦嬷嬷准bèi

出门的一干事物,小丫鬟过来回话,“老夫人秦嬷嬷告病在家了,说是她不小心扭了脚,脚面肿起来老高,讨了主子恩典要休息几日呢。”

“惯得比主子脾气还大呢。”老夫人是慈善人,也就准了秦嬷嬷的恩典,另外派了郭新成家的,偏偏郭新成家的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实在办不了差事。

老夫人心里气闷,少不得让王嬷嬷办差,王嬷嬷抓了这机会兴兴头头的忙去了。

老夫人要到步云禅院上香,除了二小姐,另外几个孙女都跟去的,二小姐也是实在离不开的缘故,这几天是每月最忙的日子呢。

一大早二小姐就到议事厅里坐着了,就有仆妇上来回事情,要领对牌,二小姐先不发话,只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了半盏茶,方才笑道,“嬷嬷急什么呢,一会等众人都到了方便意呢。”

这仆妇急了,“二小姐您是不知dào

,我每月都起早领了银钱出去的,好采买今日的饮食呢。”

玉潭不再理她,又传下话来催促那些管事的娘子们,好一会众人陆陆续续都来了,那个仆妇又焦急的说,“二小姐先发了我的对牌吧,我还等着采买呢。”

玉谭微微点头,小丫鬟接了对牌送给小姐,玉潭翻了一下微微一笑,“这位嬷嬷,你的帐记得不大对头呢。”

这嬷嬷愣了一下,“想是一时着急出了错也是有的。”

“只是嬷嬷错的也太离谱了。”二小姐俏脸生寒,“嬷嬷糊弄我到不了外面,不知dào

如今的物价呢,翠墨你说给她听。”

翠墨指着对牌说了一遍,说完笑道,“嬷嬷报了五百两银子,而实jì

所需连一百两银子也不到呢,嬷嬷你说你贪墨了多少。”

“我这是按着规矩报的!”婆子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府里一向的规矩,我找老夫人说去。”

玉潭倒是笑了,“好,好,那我就叫你知dào

什么是规矩,来人先把她捆起来押到庄子上再说。”

早有等在一旁的粗壮老嬷嬷上前把这嬷嬷押起来了,旁边就有打抱不平的,“二小姐您怎么不容人解释呢。”

玉潭一看笑了,这也是一个采买,“你的对牌呢?拿来我看。”

第四十七章 玉潭的一番风云(三)

玉潭下令绑了采买嬷嬷,这嬷嬷见大势不妙,拿着对牌要与二小姐理论,翠墨笑道,“你这嬷嬷好不晓事,二小姐跟前也容你大呼小叫的。”

秦嬷嬷早指挥着一干粗使婆子把这嬷嬷撂倒了,这些管事的一个个脸色全变了,又有人跑出来抱不平,玉潭也不理睬她们,又一连点了几个嬷嬷的名字,这些个粗使的婆子得了命令都兴奋起来,上前捆了几个素日耀武扬威的管事奶奶,十余人挣扎不休,都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来,梁嬷嬷刚悄悄的溜到大门口,就被等在外面的人擒住了。

大厅里剩余的十几人面面相觑,玉潭笑道,“这些嬷嬷们,你们不是负责采买的,也就没有虚报账目这些事儿,不过也难说的很,你们如今手上还管着差事,要想接着管下去,回头先把自己手上那摊事儿理顺好,等我腾出手来是要挨个查账的,有了什么亏空赶紧补上,不然等我查出什么来你们就没脸了。”

又说“还有管着古董的刘嬷嬷,管金银器皿的张嬷嬷,先委屈你两个一下,在府里先住两天,等查明你们没有亏空自然让你们回家的。”

这两个嬷嬷脸色惨变,早被一干粗使婆子推了出去,这里正乱哄哄的,郭新成家的进来回话了,“二小姐,这几人的家小都先关押在一间下人房里,就等二小姐示下了。”

“那就请郭嬷嬷派人先把这些人的家小押到庄子里去,发给他们米粮,等查明了他们的罪证再说。”

郭嬷嬷答yīng

了一声是,又小声说,“二小姐,外面可不得了呢。我家那口子在吴宝贵他家里发xiàn

了一个密窖,埋了许多的金子银子,那个老鬼不敢自专,让我回了二小姐再说,主家最好出去个人照应着。”

玉潭也觉得有些惊奇,也只得让人备了轿子,亲自查看一番。

院子里的差事都交给秦嬷嬷了,又有彩蝶带着余娘子一干人查账不提,玉潭坐了轿子出了二门,往下人房那一带去了。第一代安国公有功于社稷,当年封爵开府的时候,安国公府占了整整一条街巷,府邸后面有一带平房,就是府里下人的聚居之地,这里不要说玉潭了,就连李侯爷也从未来过呢,玉潭坐在轿子里也感到外面的路有些颠簸不平了。

“让开、让开,二小姐来了。”几个小厮在前面开路,驱散围观的奴仆,这话却引来更多好奇的人,都想看看二小姐什么样子。

轿子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口停下,玉潭下了轿,翠墨连忙低着头过来,这丫头跟在轿子后面,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的,眼下心里正不自在呢。

郭新成迎了出来,“哎呦我的二小姐,老奴不得已惊动了二小姐,实在是罪过呢,只是老奴也不敢做主了。”

玉潭微微点了点头,款款迈步进了这个小院落,这院子明显比其他人家好了,连房檐都高出一截,迎面还有一道影壁墙,处处透着讲究。

郭新成说的密窖就在佛堂的佛龛底下,埋进去的时间未久,地面上的青砖留下一丝痕迹,郭新成一眼看出来,这才指挥手下小厮往外挖,谁知竟然挖出两大箱子金元宝,还有好几个香炉,以及零碎的金银细软等物,郭新成差点被亮瞎了眼睛,又怕过后说不清楚,忙让老婆往府里传信。

玉潭看了这两大箱子的金银细软,心里也暗暗吃惊,一个积年的老仆人,他贪墨的再多,也积攒不了这些的,何况又是刚埋进土里的,这其中就有许多不可说了,也怪不得郭新成不敢自专了。

“侯爷这几日正在西郊练兵,老奴传不进去话儿,不得己才请了二小姐出来做主的。”郭新成诚惶诚恐的,“二小姐,老奴也没想到会挖出这么多,当时又不少人都看见了,早就哄传开了。”

玉潭也是头疼,“那依郭管家的意思?”

“二小姐,老奴说一句不当说的,”郭新成明显犹豫了一下,“要依老奴说,这些细软来历不明,已经不像是府里能有的了,就怕,就怕是来历不正的赃物,连府里都要受牵连呢。”

玉潭也知dào

他这话有道理,于是一咬牙,“郭管家我们还是报官吧,你先把这两箱子贴了封条,你和我都在上面签字画押,把吴宝贵送交官府审讯,我们问都不要问一句。”

“二小姐英明,老奴这就去办。”

郭新成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两口箱子来历不正,只能送交官府了,要不然将来万一翻腾出什么事来,侯府就不好交代了。

箱子上贴了封条,玉潭和郭管家都签了字,又封了老吴家的大门,也贴上了封条,连同另外那几户人家的大门都先封上了,玉潭坐了轿子回府,郭新成忙着报官不提。

这一来玉潭的计划也被打乱了,眼下必须先清理出一个头绪出来,幸好彩蝶、余娘子几个都是干练的,先查了那些买办的亏空,又查了古董册子,再一项项的核对了,还真有好些个花瓶瓷器古玩字画对不上号的,这里也有不少顶缸的赝品,一眼就能发xiàn

的那种,金银器皿那边也强不了多少,不常用的大家伙丢了好几个。

玉潭这边忙乱了两天,忙着查旧账,设新帐,再委派新人,好容易刚理出了一个头绪,老夫人也要回府了,一大早就有仆人过来传话,说是老夫人巳时到家。

玉潭只好带着人到府门前恭候,在门房里等了许久,前面有婆子跑回来,“二小姐,老夫人快回来了。”

玉潭忙带着一干丫鬟婆子等在大门口,又过了半晌,老夫人的车马终于到了,玉潭亲自掀起轿帘,搀扶着老夫人下车,又坐了靑布小轿,由几个大脚的婆子抬着进了二门。

迎面冲过来一个老嬷嬷,放声大哭道,“老夫人奴婢冤枉啊!”

老夫人吓了一跳,她老人家一向慈悲为怀的,忙让人停了轿子,眼前这个嬷嬷老夫人恍惚的觉得眼熟,“你究竟是哪一个呢?有什么冤屈?”

“老奴是二门上夜的,老奴的姐姐梁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一向为老夫人做事,哪知dào

竟然得罪了二小姐,把我姐姐一家老小都搓弄到乡下的庄子里去了,可怜我家小儿到他姨娘家里玩儿,也被搓弄走了,老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求二小姐放了我家小儿,可怜他今年不过九岁,还什么事都不明白呢。”

老夫人就看向了玉潭。

第四十八章 老夫人回家摘桃

老夫人刚到二门就有人哭着喊冤枉,这老嬷嬷胆大包天的敢状告二小姐,老夫人心里先是震怒了,不过老夫人也是个慈善人,她也不肯让无辜的老嬷嬷受委屈。

回到春晖堂坐下,老夫人面沉似水,“玉潭你说说看那是怎么回事呢?”

“祖母是这么回事,”玉潭微微笑道,“爹爹命我这几日清查了府中的账目,这些刁奴仗着主子给的恩典,惯会欺上瞒下的,孙女已经清理出一批黑心的奴才,正要回明祖母知dào

呢。”

“你爹爹让你查账?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也不知dào

跟我说一下,早知dào

如此,祖母也就不出去了,在家还能给你坐镇,你刚多大呢,哪里会查什么帐,你爹爹也真是胡闹。”

玉潭连忙笑道,“孙女也不会什么,幸好爹爹让秦嬷嬷助我,爹爹说秦嬷嬷是祖母用熟了的老人家了,又一向忠心耿耿的,就让我凡事多听秦嬷嬷的,府外又有郭管家和他家娘子协助,都是一些老人家帮着我,玉潭才好容易把事情周全下来,也没有给祖母丢脸,如今算起来府里一年能省下万两银子呢。”

老夫人一听能省下上万两银子,先来了精神,“秦嬷嬷呢,快让她来见我,玉潭你小孩子说话不明白。”

秦嬷嬷早在外面候着了,一听老夫人传唤连忙进来笑道,“老夫人大喜啊,如今侯爷英明,命二小姐查一下府中的账目,您老人家猜猜,那一干黑心的奴才竟然敢虚报了多少?真是把老奴气得!大夫人留在府里的那几个嬷嬷尤其不像话了,管着古玩账目的那个,弄丢了好些个古玩字画,都用赝品替换了出去,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偷走的。还有管采买的那个刘嬷嬷更是黑心烂肺的呢……“

秦嬷嬷口才好,这一说就是一个多时辰,老夫人听了也是恨得牙痒痒的,“这一干刁奴可要严惩了,如今齐氏管了几年的家,就知dào

一味的宽厚买好儿,到惯出这些黑心的奴才了,侯爷要不是实在看不惯,他哪能让玉潭管这么大的事儿呢,还好有你周全着,这也是侯爷知人善任的缘故。”

秦嬷嬷看了二小姐一眼,一脸尴尬的干笑,“说起来咱们二小姐也是担得起大场面的。”

“你不用夸她,小孩子禁不得夸,她办了这点事儿还出了纰漏,那个老嬷嬷都喊冤哭上门了,侯府向来是宽厚的,让下人蒙了冤也不成。”

老夫人说完就吩咐人传那老嬷嬷进来,这老嬷嬷一见了老夫人忙扑通一声跪倒了,“老夫人您是慈悲人,我家小儿子因上她姨家玩耍,竟然也被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去了,可怜他刚九岁的小孩子,哪里糟的起这个大罪。”老嬷嬷说完就连连磕头,“求老夫人给老奴做主,老奴家小儿子冤枉的,连老奴的姐姐也是冤枉的,我姐姐一直在老夫人身边的,一直照着府里的规矩做事呢,那样子记账都记了几十年了,她并不敢坏了府里的规矩。”

老夫人就问她,“你姐姐是哪一个?有什么冤枉?”

“我姐姐就是您身边的梁嬷嬷,一向是有些脸面的,老奴也想过仗着我姐姐的脸面换个露脸的活计,我那姐姐偏不肯,还说什么她不能仗着老夫人给的脸面坏了规矩,老奴在二门上夜熬了十几年了,何曾仗着姐姐一天的势了。老奴就是不服,连我姐姐那样讲规矩的人都被人排挤走了呢,还有刘嬷嬷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一想也是讲规矩的,二小姐年轻,受了蒙蔽也是有的。”

这老嬷嬷虚晃一枪,又把矛头对准了秦嬷嬷,老夫人也就想起那个不苟言笑的梁嬷嬷了。

梁嬷嬷平日说的话也不多,并不是喜欢花言巧语的人,交代的事情办得又快又好,一向深得老夫人信赖,见这个喊冤的是梁嬷嬷的妹子,老夫人一下子坐了起来,又问了几句,老嬷嬷哭道,“老奴什么事儿也不知dào

,只知dào

府里一早就传令关了二门,老奴心里还纳闷呢,后来,后来听说府里就抓了好几个管事奶奶,老奴的姐姐也被抓了,外面的郭管家还把她们的家小都搓弄到庄子里去了。”

老夫人觉出不对劲了,这哪里像查账啊,这分明像抄家,就对跟着她出门的王嬷嬷说,“你下去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还有我听说看管了一些人家?侯府的家规明白,没有仗着权势横行霸道的,那些人该放了就放了吧,没有关着人家的道理。”

王嬷嬷忙笑着答yīng

下来,“老奴这就去查一下,会给这个嬷嬷一个交代的。”

老夫人满yì

了,这个时候也有点乏了,就躺下来休息,“那个老嬷嬷还是让她在二门上管着上夜的差事,你们谁都不许罚她的,不许打击报复,我记着这事呢。”

老夫人发了话没有人敢不听的,老嬷嬷满yì

的下去了。

老夫人歪下来休息,心里不由得怪不自在的,家中查账这样的大事儿,儿子事先都没和她说一声!要不是这个老嬷嬷哭到跟前了,也许她一辈子也不知dào

呢,老夫人从来也不管家里的庶务,想到侯爷用的这几个人,秦嬷嬷虽说是她的心腹,只是这老货那时候崴了脚,分明是不想跟自己去庙里找的托词,老夫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那郭嬷嬷也罢了,她一直是跟着侯爷办差事的,专管收地里的租子,老夫人盘算起来,如今她在家里竟然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了,梁嬷嬷、刘嬷嬷都被借机撵出去了,秦嬷嬷赔笑取乐还行,忠心就不好说了,这一回不就是奉承上了二小姐?

玉潭理家,要安排的也是齐氏的人,老夫人不甘心大权旁落,儿子是自己生的,又是一家之主,也不好过分的抱怨他,玉潭事先是知dào

的这些事儿的,却连个口风都不肯透,说话倒是怪好听,怕祖母操劳了,哼。

老夫人决心操劳一回,她年轻的时候没机会管家,那时候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嫁进侯府做了填房,老侯爷不要她管家,后来就是嫡长媳管家理事了,再后来家务事落在齐氏手里。

老夫人如今出入社交场合有人奉承,这管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横竖有那些下人做事,主人家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玉潭当年十二岁都能管家了,她老人家诺达年纪,不过平日不愿意操那份闲心罢了。

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多的意wài

,老夫人再不肯袖手旁观了,连夜找了几个心腹的老嬷嬷,这几人看着眼前的机会,哪里能不奉承老夫人了,又把他们的三亲六眷推荐出来,都是一些了不得的能人。

第二天天刚放亮,玉潭正要去议事厅呢,祖母就派人叫她过去,玉潭不敢耽搁了,忙过来见祖母,老夫人倚在榻上,脸上似笑非笑的,“玉潭啊,你平日里帮着你娘怪辛苦的,如今你不必忙了,瞧你都捅出了多大的篓子,还得祖母给你善后。”

第四十九章 老夫人翻云覆雨

玉潭刚进春晖堂给祖母请安,老夫人就说往后家里的事情不要她操心了,她老人家会善后的,还让玉潭在旁边学着点,玉潭心里憋了一口老血,脸都羞红了,祖母说了这番话,她一个孙女只有听的份。

老夫人传下话来,要那些管事的今日都到春晖堂办差,玉潭的一番清理,正是人人自危的时候,一听老夫人要见她们,这几十个婆子不由得两股战战,心里惶恐,到了春晖堂门外,小丫鬟拿出花名册挨个的点名,又让她们先在外面等着,大冷天的,外面是凉飕飕的穿堂风,管事嬷嬷们又累又饿,等得日头老高了,姜嫂子斗着胆和门口的小丫鬟说,“一会儿就到了饭点儿,再不安排来不及了,老夫人什么意思呢,我还要回去分配菜蔬呢。”

吃饭是头等大事,小丫鬟进去了,一会就跑出来,“老夫人说了,小厨房不是有十几个人?到时候她们不会做?老夫人让你等着呢。”

姜嫂子再不敢多说一句,心里巴望小厨房的人机灵点,好在老夫人也开始往里召唤人了,出来的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老夫人发了狠,一连革了好几个管事嬷嬷,又往里安插进来好几个人,都是很有油水的地方,采买,厨房,账房,管银钱的,管库房的,连各个地方上夜的老夫人也不肯放心,务必要找最忠心的奴才。

二小姐多了一句嘴,老夫人就似笑非笑的,“祖母这么大年纪了,凡事不比你看得明白?玉潭你虚心学着点,别像你的娘,一心就想宽厚买好,为了别人夸一声贤惠,连这个家都能拿去卖了呢,瞧她当了这几年家,府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玉潭不能为母亲辩解,心里异常气闷,连虚假的笑也强撑不出来了。

这时二门上的婆子传进话来,“老夫人,刑部的差官来了,点名要见二小姐呢。”

老夫人吃了一惊,就看向玉潭,“你怎么还惹上了刑部的麻烦?”

玉潭想起来当初报官那件事了,“祖母,刑部的差官是来问吴宝贵这人的,郭管家在吴宝贵家里发xiàn

了密窖,那里藏了两口大箱子,装的都是金元宝之类的细软,价值万金,郭管家不敢自专,因家中没有旁人,只得请了孙女出去,孙女怕这吴宝贵牵涉盗匪,只好让郭管家报了官。刑部的人想来是问这件事的。”

“什么?报官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敢做主?”老夫人不由得震怒了,“玉潭你真是太不像话了!你说说看,箱子里装了些什么?都是多大的金元宝?”

玉潭心里一咯噔,勉强笑道,“这个孙女也没留心,只记得箱子沉甸甸的,好几个小厮才能抬动。”

“你!你呀,你可让我说你什么好!他一个下人家里哪有这好东西,还不是偷了主子家里的?你倒好,还跑去报了官!不对,你一个小姐跑出二门做什么,还到下人房那边丢人现眼,礼义廉耻你知dào

吗!侯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劈天盖地的一顿话,玉潭的脸当时就挂不住了,她强忍着眼泪,脸羞得红红的,还强笑着辩解,“祖母,那两个箱子实在太离奇了,如果是这吴宝贵私.通了盗匪,将来事发连累了侯府倒不好了,孙女才想要报官的。”

“放屁!那是你祖母的私房钱,我让那个吴宝贵收着的,你一说我就知dào

了。”

玉潭吃惊的看着祖母,老夫人吩咐下去,“去告sù

刑部的差官,就说二小姐病了,请差官到春晖堂里吃茶。”又瞪着玉潭,“你还不快滚还等什么呢。”

玉潭脸上火辣辣的,她几乎是呻.吟了一声,“祖母,那吴宝贵一家是大伯母的陪房。”

扔下目瞪口呆的老夫人,玉潭转身就出去了。

老夫人老脸紫胀,一时也有点不知dào

该怎么办了,王嬷嬷忙悄悄的对老夫人说,“就算是大房留下的银子,那也是咱们侯府的,大房偷了府里多少呢。”

梅香犹豫的说,“老夫人,按理不该奴婢多嘴的,就怕吴宝贵手里的箱子也不是大房的,他要真的和盗匪有牵连倒不好了。”

王嬷嬷这两日得了重用,正在兴头上,当然要一心揣摩主子的心思了,她就笑着说,“梅香姑娘,你是没见过那吴宝贵,那样窝囊的一个人哪里敢私.通盗匪了。”

说话间刑部的差官就来了,老夫人说了一声“请。”进来两个三十左右岁的官差,老夫人诺大的年纪,也就不用挡帘子了,屋里几个老嬷嬷服侍着,并没有年轻的丫鬟,侯府一向是最讲规矩体面的。

老夫人能沉住气,笑眯眯的说声请坐,两个差官连忙一抱拳,“老夫人,官司重大,我们长官竟等不及侯爷回来了,差遣我两个来侯府问一问的,这吴宝贵在府中有什么熟人没有?他是侯府的家生奴才还是外面买来的呢?贵府老管家不在,长官又催的急,我们俩也只好到内宅询问一声,多有得罪了,当时箱子上面的封条有贵府二小姐和郭管家的签字,我们能否请见二小姐?郭管家他又去了哪里?”

老夫人笑道,“官爷可以不必辛苦了,我们家的二小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么点银子就把她吓怕了,她哪里知dào

那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呢,被那个吴宝贵偷了去,该怎么罚他都好,你们什么时候把两箱金元宝送回来?”

两个差官相视而笑,侯府的老夫人攒的私房钱?当笑话听吧。

老夫人不配合,一个劲的追问什么时候往回抬银子,差官只能告辞,老夫人就让小厮跟去抬银子,一个差官笑道,“老夫人,这我们可做不了主了,您让李侯爷和我们家大人说去。”

差官走了,老夫人也就没有闲心管家了,就吩咐一声散了吧。

外面的管事嬷嬷都等了大半天了,冷风里站着,这时候看了看手里的对牌,都没了主意,有些不紧要的还罢了,小厨房和大厨房的米面倒是有,只是新鲜的菜蔬都要现买的,都是姜嫂子和刘嫂子每日报了所需菜蔬的大致数目,也有一个大致的份例,不能超了的,买办再算了大致的银钱,写好了拿去等主子批了,买办才好到银库提银子去。

二小姐把自己关在闺房不肯出来了,于是一应事物就都瘫痪在那里,直到中午,小厨房这边勉勉强强的开饭了,大厨房那边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煮了一大锅糙米饭,熬了一大锅葱花汤。

第五十章 李侯爷是个明白人

郭新成是李侯爷的心腹管家,如今在侯府的下人房里挖出了两口大箱子,郭新成越想越觉得不妥,还是赶紧和侯爷说一声吧。郭新成怕小厮说了不明白,只好骑马直奔西郊的兵营,李侯爷如今正在西郊练兵,十天半月也不回一趟家。

好不容易见了李侯爷,郭新成连忙跪下请安,李鸣唯不自觉的皱皱眉头,要不是家里有了大事,这老东西不会过来的,听郭新成说完,李鸣唯凝眉沉思了一会,“你当时报官就对了,这件事处理的好,只是我们侯府如今惹了一身骚,凡事得加着小心了,你派人和二小姐说一声,大房那几个奴仆都要严加看管,府里也要加紧清理才行。”

郭新成就一副欲语不语的神情,“侯爷,二小姐如今也有了不是呢,老奴一早就听说,老夫人把管家的娘子都传唤到春晖堂,也不许二小姐再管事了,关着的好几个奴才都放了出来,这会儿家里什么状况老奴也不知dào

了。”

李鸣唯不由一愣,跌足叹息一声,老母亲的杀伤力度超出他的想象。

看了看天色,李侯爷匆匆交代几句公事,忙骑着马往家赶,先回到外书房,忙着见了留在府里的几个心腹,听了下人的回话,李侯爷几乎想买块豆腐撞死了,老母亲竟然说那是她积攒的私房银子?李侯爷黑着脸一语不发,也没人敢说话。

老夫人听说儿子回来了,诧异的笑道,“他不是还有几日才休沐?怎么今日倒回来了?梅香你上侯爷那儿去一趟,让他务必快点来见我,我有话和他说的。”

话音刚落,李侯爷大踏步进来了,恭恭敬敬的请了安,老夫人喜得眉开眼笑的,“正说着你呢,你就过来了,我跟你说,母亲如今有一件大事让你去办呢。”

李鸣唯黑着脸对屋里服侍的人说,“你们都先下去!”梅香连忙带着众丫鬟出去了。

春晖堂只有母子两人,什么话都可以敞开了说,老夫人看儿子这么生气,还以为儿子是被玉潭气的,“你说玉潭这孩子平日也有些成算的,怎么遇到大事她就糊涂了?和她的娘一样没出息,一点担当都没有,结果惹了这么大的祸。”

“玉潭惹了什么祸?”李鸣唯淡淡的问。

“你不知dào

吗?我还以为你知dào

了呢,下人房里挖出了那两箱金元宝,那是偷了我们侯府的东西,你派个人到刑部说说,就说我们不报官了,把箱子快点抬回来,母亲说话不好使呢。”

“您都和刑部的差官说了?您怎么不等我回来?”

“娘心里不是着急嘛,时间一长说不定要不回来了呢,幸好你回来了,不然娘明儿一早还得亲自到刑部去一趟。”

“您还想上刑部?您知不知dào

那是什么衙门?”

“什么衙门也不能不讲道理吧,如今我们家不报官了,还不许抬回自己家的东西?”

就听哐啷一声,李鸣唯摔了手里的茶杯,又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几,“您还想害的全家满门抄斩是不是!”

老夫人目瞪口呆,李鸣唯逼问过去,“我们侯府的东西!我们侯府什么时候会有违禁的金元宝了!您知dào

那是多少黄金吗?您也敢说是自己家里的!”

老夫人哭道,“你如今本事大了,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说的话你也不听,我找根麻绳吊死算了。”说完泪如雨下。

李鸣唯在屋里转了两圈,“您是我的娘,在这府里只管安享富贵就是了,凡事用不着您操心,如今府里凡事都听二小姐的,您不必再管了。”

老夫人怒道,“玉潭不过是个毛丫头,她能懂什么呢。”

“玉潭有决断又明白事理,她当时报了官,我们家免去了很多麻烦,您知不知dào

那一箱子是惹祸的东西?您还敢说是咱们家的,就凭咱们家也配有那些?还有这回玉潭的家务事也管得好,母亲您凡事就不必再操心了。”

“还有母亲您今天提拔了几个下人?我让玉潭考察一下,要是不可用的就都撵出去,您安心养病就是了。”

“来人。”李鸣唯高喊一声,梅香连忙进来,“赶紧上小厨房给老夫人煎药去,老夫人的心口疼又犯了,就吃上回王太医开的药方,老夫人这些日子不能操劳了,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明日一早还让二小姐管家,你们要是敢让老夫人操心,我打不死你们呢。”

梅香吓得答yīng

着忙去吩咐了,李鸣唯又问,“哪个是王嬷嬷?”

王嬷嬷忙出来了,“就是老奴。”

李侯爷抬起一脚踹在这老嬷嬷的鼻梁子上了,“把她给我押到乡下的庄子里。”

李侯爷一阵雷霆暴雨,春晖堂里又传来摔烂茶杯的脆响,李侯爷不为所动,“你们都好好的服侍着老夫人,如今夫人不能前来侍疾,二小姐要忙于家务,就看你们这些奴才的忠心了。”

李侯爷大踏步离去,回了夫人的正房。

齐氏还未入睡,听说李侯爷回家更要等着了,过来老半晌,李侯爷拖着疲惫的脚步进来,齐氏忙挣扎着抬起身,“侯爷您吃过了没有?我让丫鬟给您传饭。”

“不必那么麻烦了,玉潭呢,让她过来一下。”

玉潭一会儿就过来了,给爹爹请了安,就一语不发的站在那儿,李鸣唯也知dào

女儿受了委屈,只是那是他的老母亲,李鸣唯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你祖母又病了,还是心口疼的老毛病,也不必请太医了,就吃上一回王太医开的汤药就好了,玉潭你明日把家务事拿起来,你祖母提拔的那几个人你也考察一下,不中用的都撵出去,这回你办事很有决断,家里交给你我也放心。”

玉潭满心委屈酸楚,情不自禁流下眼泪,“玉潭还小,什么也不明白呢,可不敢再管家里那些事了。”

“你不管谁管?难道要你母亲操心不成!”李鸣唯不耐烦的说,想了想又说道,“你祖母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有些糊涂,如今又犯了心口疼,好歹先养一段时日吧。”

玉潭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点头答yīng

下来,李鸣唯很是欣慰,当着齐氏又把女儿夸了一通,又叹息着说,“可惜玉潭是个女儿家,她要是儿子,我如今也就不愁了。”

又问起慎哥儿,玉潭笑道,“那天慎哥儿和祖母上香回来,扎了一个猛子就不见了,府里乱糟糟的,我还没见着他人呢。”

李鸣唯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话又咽了回去,喃喃自语道,“今儿都二十几了,按道理也快了,这小子是没长心还是怎么的。”

又吩咐玉潭,“慎哥儿要是找你商量什么事,要什么东西,你一律不许答yīng

,你让他来找我。”

齐氏垂着眼皮不说话,轻轻的吹着手中那杯茶,玉潭莫名其妙,猜不透爹爹在说什么。

第五十一章 分家后遗症

如今眼看进了腊月,玉潭每日更加忙碌了,要准bèi

过年的一应事物,祖母的心口疼也越发严重了,更添了胸闷气短的毛病,玉潭不敢怠慢了,请医问药的精心服侍着,每日越发不得闲了,齐氏又产期将近,更是一丝精力也没有,每日家中上下人等大大小小二三十件事,都要玉潭一口一心的调度着,老夫人也说过让玉容跟在姐姐身边帮忙,怎奈玉容不耐烦庶务,一看账本就头疼,更不愿意搭理那些粗陋的仆妇,实在是帮不了多少忙。

这天齐氏派人叫她过去说话,玉潭忙到了母亲那里,“娘,你叫我有什么事儿?”

齐氏问了几句家务事,庄子上的租子收得怎么样了,亲戚家的年礼都备好了没有,族长家里也得送两车好东西,还有年后勋戚们也要开始走动了,安国候府就算没人出去应酬,礼单也少不了的。

玉潭都一一说了,齐氏笑道,“你这孩子平日里倒也细心,你怎么就没想着慎哥儿今年刚分出去了,他手里又没有一点家底,这个年他该怎么过呢?”

玉潭还真的没想过这些,“娘,慎哥儿小孩子家还不是和府里一起过年?他的月钱我还按月给着呢,丫鬟小厮的月钱也是府里给出的,都和以前一样呢,连针线上的人我也吩咐了,慎哥儿每月的八套衣服,他那些丫鬟的衣服都是府里给做呢。”

齐氏就笑了,“到底和以前不同了。你也不想想,慎哥儿现在不止要管着他院子里的那些奴才,他还要养着那三十几户人家呢,无形中到添了一百来口人,你父亲说好的三十万两银子又不会真的给他,你说他该怎么过这个年。”

玉潭低头沉思了半晌,还真的是母亲说的这个理儿,自己想的到底不周道了,“娘,这些下人以前都是府里养着的奴才,如今分给了慎哥儿,就要慎哥儿养着了,这不公平的,分给他的是遭灾歉收的农田,本来就收不上来多少田租的,一听说归了慎哥儿,他一个小孩子又能要来多少租子呢,慎哥儿拿不出来钱粮来安抚下人,大冷天儿的让那些下人怎么活着呢,不造反才怪呢,还有铺子里的掌柜奸猾着呢,指不定拿什么话搪塞他,他的那几个小厮又都没经过大事儿,慎哥儿在铺子里也要不上来多少银子,如今倒要他养着那三十几户人家,还都是又老又弱的人家,爹爹这是什么意思呢。”

又埋怨母亲道,“娘您该早点和我说说,我也好心里有个数,只是府里再给慎哥儿拨银子,就怕爹爹都不愿意了,爹爹上回说话就是想要拿捏慎哥儿的意思呢,我如今才想明白。”玉潭手托香腮想了一会,“娘,我找祖母说去。”

齐氏就笑了,“你还管着家呢,就这副炮仗脾气,这还不是你的事儿呢,你这么顾头不顾尾的,你祖母也不会管的,横竖又饿不着慎哥儿,饿着几个下人算什么呢。”

玉潭不禁颦眉道,“慎哥儿拿不出钱粮,眼下这三十几户人家大过年的可怎么办啊,到时候他们哪里还有忠心了,爹爹派人一出面,这些人还不是得听府里的。”

齐氏略带嘲讽的一笑,“你爹爹打的可不就是这么个如意算盘,慎哥儿手下的人都得听府里的,慎哥儿也别想翻出你爹爹的手心去。”

“娘知dào

你和慎哥儿要好,可是家都分了,你也只能在小事儿上照应他一下,慎哥儿吃了这个大亏,也是他太小的缘故,不是连你都没想到这些个?娘一开始不说,也是在等着他实在过不下去了,他才能记住咱们的恩情。”

玉潭微微吃惊的看着母亲,随后也就想明白了,母亲和慎哥儿之间原是有心病的。

“慎哥儿那孩子胆子大有心机,他能抓住那个机会分了家,也真难为他了,他不要侯府的爵位,也是我欠了他的人情,给了他两个铺子,二十亩田,也是我抚养他一回的一点心意。”

“眼下你爹爹等着呢,等着慎哥儿过不下去了好去求他,你爹爹的意思是要把慎哥儿折腾够了,收服了他,才能出手帮他呢,让慎哥儿再也翻不出他的手心去,也好拿捏住慎哥儿的一辈子。要是没有你拨过去的那些月钱,我估计他们这个月都过不,慎哥儿不过是个小孩子,他再聪明,哪里想得到居家过日子的这些琐碎。”

玉潭说不出话来,他们还是一家子亲骨肉呢,娘心里算计也罢了,连爹爹也是如此,真是好没意思。

“娘,您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您也告sù

我知dào

,我心里也好有数。”

齐氏缓缓的说,“娘还能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恩威并施罢了,让慎哥儿欠着咱们的恩情,将来也好kàn

顾你弟弟,再给你姐妹俩做个依靠,你也别怪娘用心机,实在是你弟弟太小了,慎哥儿这孩子又早晚会成大器,娘也要为了你们姐弟考lǜ

。”

玉潭告别母亲回到自己的香闺,心里有些闷闷的,脱下身上厚厚的大毛衣服,青竹忙接了过去,翠墨捧了手炉,“小姐,快暖暖身子吧,今儿怕是要变天了。”

一边说着,一边下去准bèi

茶点,“小姐也太忙了些,刚才乔姨娘还派人过来,说是黄姨娘多得了半匹云锦,正不服气呢,奴婢就说了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连这种事也来人和小姐说一声,那是候爷发了话的,小姐难道不给?有本事她也找候爷要去。”

玉潭也不理睬她,在榻上歪了一会,就站起来来到庭院中,看着灰沉沉的天空出神,翠墨忙拿了大毛衣服出来,嘴里嘟囔着,“小姐,这么冷的天儿,你也不怕冻着了,你要是病倒了,这个家可有谁管着呢。”

玉潭就冷笑一声,“我要真的病了倒好了呢,也省得一个姨娘都拿那些破烂事来烦我,我一个做小姐的,还管着她们哪个短了半匹布。”

翠墨不敢接话,看小姐今天不高兴,就陪着小姐一起看着灰蒙蒙的天。

早晨还有一丝斜斜的阳光,这会儿天空中便飘起了闪着银光的小雪花,玉潭没有进屋的意思,翠墨只好陪着,好半晌,雪花依然依稀可数,隐约难觅。

玉潭忽然带着一丝惆怅,“你还记得那边府里我馨儿姐姐吧,搬走了三年,居然给人做了小妾,那时候我看见她女扮男装,真该和祖母说一声的,就算让她恨我,也省得她今日自甘堕落,落得这般下场。”

翠墨不敢搭话,瞅着脚尖,昔日馨儿小姐那般的刚烈,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馨儿姐姐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都是一家子亲骨肉,最后弄成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翠墨越发不敢吱声,就接了小姐手里的手炉,往里加了一点炭火,“小姐还是进屋里吧,天儿越发冷了呢。”

“冬天那些下人是不是很难过?要是没有过冬的钱粮他们会怎么样呢?”

玉潭忽然这么说,翠墨还真不知dào

该怎么接话,翠墨选上来时也不过六七岁,又是家生子,外面的生活究竟怎么样她也不知dào

,“小姐,奴婢也不大知dào

呢,只是我小时候,听说过老百姓有卖儿女的,咱府里也有外面买进来的粗使丫鬟,都是活不下去了家里才卖的。”

玉潭不禁想起了分给慎哥儿的那三十来户人家,庄子上的那些人还好说,好歹还有些口粮,以前依附侯府的那些人家可怎么过这个年呢,慎哥儿的小厮丫鬟们都是一家子一窝都归了慎哥的,没有银子,他们哪里还有忠心,父亲这是连慎哥儿身边的人心都要掌控。说什么分家不分府,做做样子罢了,等那几家子人过不下去了,哭着求候爷的时候,也是慎哥儿最狼狈的时候了。

第五十二章 玉潭是个好姐姐

玉潭思虑再三,娘亲说的让自己示好,也就是嘴里说说罢了,她只能好言好语的抚慰,她手中的丁点权利都是爹爹给的,爹爹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玉潭也没办法了,在爹爹的权威面前,她只能给慎哥儿提个醒儿。

“慎哥儿今儿进来了吗?你给他送个信,让他过来见我,我有话和他说。”

直到傍晚慎哥儿才过来,身上穿了厚厚的棉服,系了件大红的斗篷。

“二姐姐,你找我什么事?”

玉潭看他小脸蛋红扑扑的,就知dào

他喝了酒,“慎儿从祖母那里过来的?”

“二姐姐,我铺子里有新进的皮草,穿在身上好暖和呢,我送给祖母一件紫貂皮的,祖母看见了可高兴了,又留我喝了酒,二姐姐我再想法儿给你拿回来一件,那件火狐狸皮的就好kàn

,只是刘掌柜盯得紧,我没法拿回来。”

玉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一副不知世事艰难的样子,也不由得叹口气,连自己都是母亲说透了才明白过来的,慎哥儿到底还是太小,玉潭有些不知怎么开口,踌躇好一会儿,才揉了揉慎哥儿的头,问慎哥儿,“你知dào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吧。”

慎哥儿就笑了,“那是老杜的诗,我都会背了呢。”

“你会背了也没有用,你手下还有三十几户人家呢,你拿什么养他们?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些下人也要过年的,他们现在跟了你,你又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了?跟着你这样的小主子,到弄得他们要没有饭吃了。”

慎哥儿有些讶异的说,“二姐姐你想的真周到,连腊梅也说过这样的话呢,她说银子快不够用了,让我过两天查账的时候,从铺子里拿些银子出来。”

“你以为你想往外拿银子你就拿得出来?你连账本都不会看,还不是得听刘掌柜说话?他一句铺子今年亏损,你田庄也收不来多少租子,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你收上来的银子得坚持一年呢。”

慎哥儿就嘻嘻的笑了,“那二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那些掌柜的一直说生意艰难呢,我又没有办法,我求求父亲就完了。”

玉潭心里一软,慎哥儿还这么小,他哪里能想到那些个,就伸手在慎哥儿脑门上一点,“总是我欠了你的。”

说着就打开箱笼,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是整整二百两雪花纹银。

“这是姐姐这几年慢慢积攒的,慎儿先拿去用,让你手下的那些人先过了这个年再说,开春了你把他们都打发到庄子种地去。慎儿现在还小,也不需yào

那些人服侍,铺子里你又看不懂帐,爹爹给你的又都是不怎么盈利的小铺子,眼下你先把这个难关过了再说,不能让你手下的人没饭吃,你再好好央求爹爹派了人帮你把银子要回来,要不然呢,你那些下人饿了肚子,闹到爹爹跟前,虽说爹爹最终也会管你的,你脸面上可就不好kàn

了,到时候爹爹一句话,说你太小了,挟制不了下人的,这些个铺面就又归了侯府,你这个家也算白分了,你什么都得不着。姐姐都是为了你好。”

慎哥儿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二姐姐,这是母亲和你说的?母亲还说了什么?”

玉潭犹豫着说,“你怎么知dào

是我娘和我说的?我娘说让你卖了她给你的那个铺子救急,可是我琢磨着,你还真的不能卖了那个铺子,爹爹还不得说你是个败家子?说你遇到事情怎么不跟他说,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慎哥儿就笑了,“我就说呢,二姐姐怎么想起来巴巴的要给我这些银子了。”

说着懒洋洋的站起来,“二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过得好着呢,等我真的没银子了再管姐姐要,现在我手里的那些还是够花的。”说着站起来告辞。

玉潭一看慎哥儿没拿那二百两银子,就硬塞给他,“我又不是想帮你,我就是可怜你的下人要没饭吃了,这大冷天儿的,又快过年了,你是饿不着的,你可让那些人怎么活着。”说完眼圈微微一红,“慎儿你还小,你不知dào

那些人过得艰难呢。”

又安慰他道,“爹爹疼爱慎哥儿,这回也不过是想给你个教xùn

罢了,你不必在意,说到底爹爹不会不管你的。”

“姐姐,那些下人过得艰难你怎么知dào

呢?你还说要帮他们。”

“你呀,长这么大了也没吃过一点苦头,你能知dào

什么呢,乖乖的把银子收起来,拿回去交给腊梅两口子,让他俩帮你安排,你就和腊梅说,缺了什么让她派个小丫鬟过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还有过两天我再给你送一车好东西,你留着过年。”

慎哥儿拉住玉潭的手笑道,“我就知dào

二姐姐最和我好了,我也最和姐姐好。”

玉潭心里甜甜的,嗔道,“把你的甜言蜜语留到祖母那里说去,姐姐可不稀罕呢。”

慎哥儿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姐姐我有办法呢,过两天你就知dào

了,我先不告sù

你。”

玉潭禁不住一笑,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外面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玉潭就亲自帮慎哥儿把斗篷系好了,又拿个斗笠给他戴上,细细的嘱咐一番,慎哥儿就带着紫苏红缨回去了。二小姐派的婆子一直护送慎哥儿到碧梧书房的院门,方要回去,秋月倚门张望着,看见了两个婆子,忙笑着说,“两位嬷嬷辛苦,快进来喝口热姜汤,暖暖身子。”

两个婆子笑着推辞,“秋月姑娘不用忙了,天儿也不算冷,我们回去还要当差呢。”秋月就在那儿和她们说了几句话,看她两个走远了才回来。

春花早熬了热热的姜汤,绛仙、白雪两个小丫鬟也忙着帮慎哥儿宽了外面的大斗篷,屋子里娇声笑语,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慎哥儿喝着热汤,一会功夫浑身就暖洋洋的了,几个大小丫鬟都笑盈盈的看着他呢,慎哥儿觉得心里一阵温暖,“我腊梅姐姐呢?让我腊梅姐姐过来一下。”

秋月笑着说,“公子你又不是不知dào

,张顺家的是最守规矩的人,她怎么肯进屋里呢。”

腊梅成亲都几个月了,顺理成章的当了他的内管家,亏得腊梅精打细算,他手上那些下人才没乱起来,跟着慎哥儿这样的小主子,也难为了他两口子还是忠心耿耿的。

第五十三章 慎哥儿的艰难

慎哥儿要见腊梅,腊梅只是站在内室的门外,隔着厚厚的帘子和他说话,慎哥儿一撩门帘就出来了,见腊梅俏生生的站在那儿,一副妇人的打扮了,头上硬翘翘的挽了发髻,慎哥儿仗着年纪小,才不管那些规矩,硬是要拉她进屋,腊梅急得说,“我的小祖宗,这样是不合规矩的,奴婢站在外面回话就可以了。”

慎哥儿无奈,只好在堂屋里和腊梅说正事儿,慎哥儿坐下了,腊梅只肯站在一旁,“今儿上午奴婢领着几个媳妇儿把那些糙米给各家分了分,那些人家都快哭了,奴婢只能好言安抚他们几句,许诺等明日对完帐,日子就会好过了,公子知dào

他们过得辛苦呢。”

又颦眉道,“金弓的老子娘不干了,嚷嚷着要找侯爷讲理去,被张顺弹压下去了,不过也就是一时,过了明日要是还要不上来银子,这些人真要闹到侯爷跟前了。”

“这是二姐姐给我的二百两银子,二姐姐怕我的铺子里要不上来多点儿银子,就拿出她积攒的梯己钱,要我先分给下人们过年,你先给我收着,这可是我二姐姐的私房钱,咱们轻易不要动用了。”

腊梅眼圈不禁红了,“二小姐真是个厚道人,难为她想着了。”

慎哥儿看春花端上来新做的点心,就让腊梅尝尝,“腊梅姐姐你尝尝好不好吃,一会儿也给我张顺哥带些回去,你们俩如今就靠着那点月钱过活,我又没银子赏你们,凡事都比不得以前了,你俩糙米饭都吃了好多天,我都知dào

的。”

张顺就是李鸣唯安排给他的贴身长随,平时跟着慎哥儿出门,张顺原来是跟着李鸣唯的,他有一身的好本事,可惜言语上不行,不会哄侯爷寻开心,在侯爷身边实在是不显眼,李鸣唯看他忠厚,就把他赏给了慎哥儿。

跟着慎哥儿,那些油水外捞的都没有了,只有每个月那点干巴巴的月钱,不用跟着李侯爷往烟花柳巷里跑,张顺反而开心,一心一意的服侍着慎哥儿,张顺跟着慎哥儿最大的收获就是和腊梅对上眼了,慎哥儿乐得成全他二人,张顺越发的死心塌地服侍慎哥儿。

听慎哥儿说点心,春花就笑了,“腊梅姐可得多吃点儿,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呢。”

腊梅脸一红,“公子,要是没有什么事,腊梅就先回去了,那几个老家人正闹情绪呢。”

“你等一等。”慎哥儿忙叫住她,“腊梅姐姐你是不是有喜了?”

腊梅红着脸说,“公子,那些话不是您该说的,我手上的这些帐都整理清楚了,这银子也交给秋月姑娘收着吧,她心里细致,会照顾好公子的。”

说着就跪下来要给慎哥儿磕头,慎哥儿忙拉她起来,嗔怪她,“腊梅你也不怕这地上凉冰冰的,你还和我弄这些虚礼做什么。”

慎哥儿又笑着说,“腊梅你这回给我生个小外甥,我教他读书习武。”

腊梅吓白了脸,连连摆手道,“公子您可不能乱说话,奴婢不过是个下等的奴婢,能服侍公子几年都是奴婢的荣幸了。”

慎哥儿有些惆怅,他当然知dào

下人要守着的规矩,长幼尊卑有序,只是他小时候,腊梅贴身照顾了他,在他心里,很难把腊梅当做普通的下人看待,在她跟前摆不出主子的架子,也常常想不起来她现在是张顺家的了,是外院的媳妇。

张顺家的如今管着整个院子,还有跟着慎哥儿的那三十几户人家,和慎哥儿说完话,张顺家的一福身告辞出来,她还要安抚一下闹着饥荒的那几家人,有的她忙呢。

慎哥儿的几个丫鬟小厮都是一家子一起拨过来的,儿女能选在慎哥儿的身边服侍,他们的老子娘在府里都是有点头脸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府里都能给点银钱,跟在主子身边的更有不少的油水外捞,如今跟了慎哥儿只有那点月钱按时发了,他们还得吃糙米饭,这些人难免心中不满,张顺家的忙着安抚去了。

秋月又过来回话,“张顺家的和我说了,咱们屋里也该选几个二等的小丫鬟,等过了年就把紫苏她们四个提做一等的,小丫鬟也该选几个了。”

慎哥儿就说,“还选什么,你们几个还闲的没事儿做呢。”

秋月笑道,“只是公子的身份在这儿,服侍的人少了也不像的,老夫人越发说我们不精心了。”

侯府的规矩在这儿,慎哥儿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你看着办吧,我只要聪明的。”

那边绛仙早研好了浓浓的墨,嘴里喊着“公子你该过来写字了,公子不是说过一天要写一百个大字吗?今儿你一天没在家,功课都拉下了。”

慎哥儿就过去写大字,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盘算明天要做的那些事情,那件事儿都布置的差不多了,能否成功就看明天。

就听绛仙一声娇呼,“公子你看你,你这会儿又写坏了。”

慎哥儿一看,果然一滴墨滴在纸上,这也是他心里不静的缘故,养气功夫还未到家,慎哥儿摇头一笑,揉烂了那张纸团了个团儿扔了出去,绛仙撅着小嘴抱怨着,“我又得研墨了,为了给你研墨手都累疼了呢,这回要是再写不好,我可真不理你了。”

慎哥儿笑着说,“绛仙你好娇的脾气,也就你敢跟我这样,你看紫苏她们几个,哪里像你这样娇气呢,倒弄得我不知dào

咱俩谁是主子了。”

绛仙不觉红了脸,悄悄地吐了吐舌头,那边春花听见了就过来拧绛仙的耳朵,“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和主子说话要有规矩,你看看你,满口你呀我呀的,要是刘嬷嬷、梁嬷嬷还在咱们这个院里,一顿嘴巴子抽你,张顺家的如今事情多,顾不上这些个,你等过了这阵子,真该好好收拾你了。”

绛仙眼泪汪汪的瞅着慎哥儿,那可怜样就像受了委屈的小猫,慎哥儿觉得好笑,“你先下去玩吧,我不用你服侍了。”

绛仙吓得呜呜的哭了,“公子我错了,我再不敢了呜呜。”

慎哥儿觉得好笑,正要再逗她几句呢,有人啪啪的拍着院门,都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大雪呢,谁这个时候会过来呢。

紫苏就过去开了门,吃惊的说,“四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这么晚了四姐姐怎么会来?连慎哥儿心里都是没来由的一跳,连忙迎了出来,玉芳只带了个小丫鬟,手里拿着一卷纸张,有点僵硬的笑了一下,搭讪着说了一句,“慎儿你让我抄的书我给你抄完了。”

慎哥儿那是什么人呀,当时就欢呼一声,“四姐姐你来的太好了,我心里正发愁呢。”

伸手接过玉芳递过来的那卷纸张,翻开一看,里面是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都是模仿慎哥儿的笔迹,几乎可以乱真。玉芳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说,慎哥儿看得明白,“四姐姐,我这还有一本书,你也帮我抄了吧,我送你你几个泥人玩。”

说着把玉芳拉到内室,嘀嘀咕咕起来,片刻功夫,玉芳就拿着两个泥人和一本书带着小丫鬟离开了,临走看了慎哥儿一眼,眼睛里有着隐隐的担忧。

春花忙派了两个老婆子陪着四小姐进了二门,要是再晚一点,二门就要上锁了,守着二门的蒋婆子心里不自在,看着四小姐带着小丫鬟进去了,就一撇嘴和那两个老婆子说,“不过一个庶女罢了,如今一心攀附起大公子,连小丫鬟都肯做了,哎,我问你们,你们大公子赏了你们多少?”

两个婆子笑道,“主子赏多少平心罢了,我们可不敢乱说的。”

第五十四章 慎哥儿的风云(一)

这场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雪后初霁,碧梧书房这边儿热闹的很,慎哥儿一大早就带着几个小厮在院子外面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儿,看看日头老高了,“不是说刘掌柜和那些掌柜的都过来么?怎么现在还没过来呢?金弓你去催着些。”金弓忙上铺子那边询问去了。

刘掌柜摸着三羊胡子看伙计们摆放货物,看金弓过来就笑了,“你们家小公子做什么呢?”

“我们公子一大早就忙着堆雪人,看时候不早了才想起来让我来问一声,您老几位什么时候过去呢?”

刘掌柜听说慎哥儿忙着堆雪人,也不由得笑了,让伙计通知另外几位掌柜的,大家碰了面又说了好半天的话,几个掌柜的带着账本一起过来了。

刘掌柜一见慎哥儿就诉苦,“小公子你是不知dào

,今早铺子里刚进了一批货,忙乱乱的好容易才脱身,怕小公子等急了,我们连忙赶过来的。”

刘掌柜说着就坐了下来,马掌柜、赵掌柜也都坐了,那几个掌柜的相互看了看犹豫一下,慎哥儿就笑嘻嘻的说,“你们怎么还不坐啊,我还等着你们快点对账呢,咱们原来就说好了的,今天全年盘点对完账,你们就给我银子,刘掌柜你也该盘算出来了吧,快点把银子给我,我还等着过年呢。”

刘掌柜摸着稀疏的胡子笑了,“小公子你真是性子急,哪有那么容易就盘点出来的?我们月初刚进了一批货,压着没卖出去呢,一时周转不灵,还请小公子宽限几日。”

说完拿出厚厚的总账本,请慎哥儿过目,慎哥儿翻了翻,“你这都写的是什么呀,密密麻麻的,我看得头都晕了。”慎哥儿赌气撂下账本,“那你们对吧,我在旁边看着呢。”

说完就赌气撅了嘴,无聊的撑着下巴坐在那儿。

就听着噼里啪啦一阵算盘响,几个掌柜的又不时的相互询问几句,这几个铺子相互之间都有账目往来的,哪里是那么好对的,不一会儿功夫,慎哥儿就觉得无聊极了,昏昏欲睡的打起了瞌睡。算盘声响在耳边,慎哥儿猛然惊醒,揉了揉眼睛,“你们还没对完帐啊,怎么这么慢啊。”

刘掌柜看慎哥儿不耐烦了,就笑着说,“公子,今年生意实在是不好,要不然先给您提点银子出来,等明年铺子里资金充裕了,我们再多给您?”

“真是太好了,”慎哥儿一下子来精神了,“刘掌柜,现在快过年了,我这儿正好要用银子,你先拿两千两银子让我过年,我们以后再对帐。”

“哎呦呦,我的哥儿唉,”刘掌柜不由得拉长了音儿,“公子你可知dào

,就是侯府三十几处铺子一年也不过才三千多两银子,公子你这里也就八个铺子,你要就敢要两千两银子?来年我们可怎么做生意呢,等着喝西北风吧。”

“那你们能给我多少?我还等着过年呢。”慎哥儿有些不耐烦了,“爹爹都把我分出来了,我可指着铺子活着呢,何况又不是我一个人,我这有三十几户人家呢,你不给我银子,让我这些下人喝西北风去?”

刘掌柜更是叫苦连天,马掌柜、赵掌柜也唉声叹气的,总之是艰难。慎哥儿不耐烦了,就问他们,“那你们说吧,到底能给我多少银子?”

刘掌柜就竖起两根手指,慎哥儿就问,“这不是两千两吗。”

“我的公子,您就大慈大悲饶了我们吧,给您拿出来二百两银子先花着,等明年盈利了再多给公子分一些,这些都是有账目的,哥儿你也看不懂的,就连侯爷都说过,我们做生意的辛苦呢。”

慎哥儿还没说话,铜锤就急了,指着刘掌柜骂道,“黑心的王八犊子,你就欺负我们公子年纪小,一间铺子挣多少呢,二百两银子够干什么的!”

刘掌柜就阴了一张脸,拿腔拿调的,“公子爷,侯爷把生意托付给了我,我可一直兢兢业业的帮着公子打理,就是没挣多少银子,也是这几间铺子的位置不好,我能拿出二百两,已经是亏了,这个小厮出言无状,败坏侯府的声誉,侯爷要是知dào

了,必得狠狠地责罚他。”

慎哥儿看他搬出了侯爷,就被吓住了,转着眼珠想了半天,小声嘟囔着说,“二百两银子也太少了,我是要过一年呢。”

刘掌柜就摸着胡子笑了,“公子别担心,到时候你没银子使了,侯爷岂有不给你的?”

马掌柜也跟着奉承,慎哥儿就被哄得高兴了,“那好,银子快点给我,我也不耐烦跟你们对账了,我也听不懂。”

“还是公子明白事理,就您这气度,一看就是大家子念书的公子。”刘掌柜脸上笑开了花,不吝惜好词汇。

那边的铜锤气得瞪圆了眼睛,“公子,这点银子哪里够了?也就刚够过这个年,这掌柜的是想坑死咱们。”那几个小厮也都怒目横眉的,慎哥儿迷惑的看着刘掌柜,又看着那几个掌柜,这几人就打着哈哈。

刘掌柜一脸的悠闲自得,侯爷和他说过,这几个铺子盈利的大头还是要归府里的,给慎哥儿意思一下就行了,他一个小孩子没那么多花费,再说了,慎哥儿就算一时短了,他这个做老子的岂有不资助的?李侯爷一番慈父心肠,很怕慎哥儿手里银子多了倒不好了,少不得替儿子操操心。

有了侯爷那一番话,刘掌柜底气也足,也就不在意慎哥儿的情绪了。

这时外面的小伙计跑了进来,趴在刘掌柜耳边说着什么,就见刘掌柜脸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小公子,咱们还是先立个字据,铺子里有要紧的事情,我得赶紧回去照应着。”刘掌柜快刀斩乱麻,龙飞凤舞的开了票单,看着慎哥儿签了字,方才放心。

“那好吧。”慎哥儿挺好说话的,就接了二百两银票,在票单上签了字,这一年的帐就算是两清了。

气得铜锤瞪圆了眼睛,不顾规矩的喊着,“公子你吃大亏了!这刘掌柜骗你。”

慎哥儿毫不在意,“你喊什么喊,公子我又没让你饿着,再说了我没了花用,爹爹岂有不给我的,刘掌柜都说了钱财是身外之物了。”

刘掌柜夸了慎哥儿几句,就匆匆的走了,马掌柜他们站起来也要告辞回去,慎哥儿就笑了,“也该请那几位大人出来了。”

就见里间屋里走出来四位刑部的差官,抱拳施礼道,“小公子,这些对话我们都记下了。”

第五十五章 慎哥儿的风云(二)

马掌柜他们几个了懵住了,刑部的差官藏在里屋?!

慎哥儿接过差官记下的笔录,就在底下写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几位掌柜的辛苦,都帮着做个见证吧。”

马掌柜脸色变了,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妙了,原来记录下来的都是刚才的对话,上面有刑部的大印,就等着他们几个签字画押呢,马掌柜冒了汗,刘掌柜明显是糊弄慎哥儿的,他和刘掌柜狼狈为奸,哪里敢签这个字。

银枪和铁链有意无意的堵在门口,金弓和铜锤都有点吃惊,刑部的官员什么时候过来的,连他们两个都不知dào

,铜锤可高兴了,公子英明,能让这几个掌柜的倒霉,他就高兴。

张顺请这几个掌柜的签字,刑部的四个差官就和慎哥儿说笑,大势面前,几个掌柜的无可奈何都签了字,为首的这位官爷就看着马掌柜,“这位管事的爷脸面原来比别人都大些,我们哥儿四个辛苦了一回,马管事的不肯签字,难道说我们记录的有出入不成?”

马掌柜苦了脸,也明白今日不能善罢甘休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签了字再说,慎哥儿看他也签了字按了手印,就笑着说,“今天咱们不是对账吗?你们都愣着做什么?你们接着对帐。”

几个掌柜的相互的看了看,只好坐了下来接着对账,吃谁的饭,听谁的管,这铺子是慎哥儿名下的,今后他们只能听慎哥儿的,利益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了,何况这位公子爷虽说年纪小,心眼可真够多的,连差官都请来了。

噼里啪啦一阵算盘响,刚对了几笔帐,马掌柜就捂着肚子要出恭,银枪、铁链守在门口,哪里肯让他走了,金弓就说,“公子,还是我看着他一起去,省得他跑了。

慎哥儿笑得眉眼弯弯,“哪里用金弓哥哥陪他,我这屋里有新买的恭桶,还没用过呢,马掌柜的你真有福气。”就见两个十来岁的小厮抬了崭新的恭桶,放在堂屋的地当中了,“我早猜到马掌柜肚子不舒服,连恭桶都给你准bèi

好了,你就在这儿方便吧。”

那四个差官哈哈大笑起来,“公子爷有点意思。”又笑道,“那个什么马掌柜的,你还是快点方便吧,完事儿赶紧对账,懒驴上磨屎尿多,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马掌柜一张脸臊的通红,在心里骂了几百遍慎哥儿的祖宗,无可奈何的只好坐下来对账了,其余的掌柜强忍着笑,一时算盘声响个不停,几笔帐一核对,就发xiàn

有错误了,原来是马掌柜管的帐有问题,偏他还不服气,要求重新算过。

慎哥儿就说了,“原来马掌柜算盘打得不好,那就找个好的来,小炉子来了吧?”

张顺忙说,“来了好半天了,就在那边屋里等着呢。”

不一时小炉子过来了,这卢友芳是铺子里的小学徒,他今年不过十六岁,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小后生,先给慎哥儿见了礼,慎哥儿指着马掌柜说,“马掌柜要拉肚子呢,你替他跟那几位掌柜的合合账目。”

卢友芳也不多说话,接了账本就要坐下来,可把马掌柜给气坏了,他高声喊道,“公子爷,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学徒。”

“我抬举他当掌柜的,他就不是学徒了。”慎哥儿淡淡的说着,一抬下巴颏,挺直了纤瘦的小小的身躯,马掌柜的吓得一突儿,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一旁干坐着。

卢友芳真有两下子,算盘打得又快又好,那几个掌柜的眼看着都冒汗了,也加快了速度,才不过半柱香时间,又一连找出好几处错漏,马掌柜的腿都软了。

慎哥儿冷笑一声,整个人忽然之间仿佛有无上的威严,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马掌柜连假账都做得这么敷衍了事,你还能做什么呢。”

又向几位差官一抱拳,“几位大哥,辛苦你们做见证了,改日我请你们喝酒。”

为首的差官就笑了,“公子明决果duàn

,你这个掌柜的我们就带走了,他正好和一桩案子有关呢。”

说着拿出锁链,锁了马掌柜就走,马掌柜吓得连声喊冤,慎哥儿理也不理,笑着送差官出去,金弓忙说,“公子爷,还是我送送这几个差官吧。”

慎哥儿看着他笑道,“刘掌柜如今自身难保呢,你急着送什么信,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金弓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刘掌柜欺瞒公子,罪、罪该万死的,我哪能给他送信。”

银锤就笑了,“金弓,我们几个跟着公子也有三年了,公子爷待你不薄,你可不能走错路。”

金弓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转着眼珠在心里盘算着。

那几个掌柜的面面相觑,小公子明显的来者不善,先是刘掌柜,再是马掌柜,假账什么的他们平时也都做惯了,账面上抹平了就行,偏偏遇到马掌柜这样的二愣子,错误这样明显,这可是现成的把柄,卢友芳是个小学徒,对那些货物都熟悉,又能打一手好算盘,他摆明了要在小公子这里露脸,自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言辞之间犀利的很。

慎哥儿笑嘻嘻的,“小炉子,你说我这帐该怎么查?”

“公子应该到铺子里去,一样样的核对了货物,重新做了这些账目。”卢友芳瞟着这几个掌柜的,“那样他们才不会弄鬼了。”

“那我就听你的了,我们先去刘掌柜哪里,几位掌柜的都辛苦一下,人多了也查的快一些,我还等着过年呢。”

几个掌柜的只得跟了慎哥儿,到刘掌柜管着的那两家店铺验货,重新梳理出账目来,卢友芳一样一样核对,慎哥儿就带着小厮陪着,小厮还和伙计们一起搬运着货物,差不多耗费了半天的工夫,眼瞅着天就黑了,终于把刘掌柜那里查完了,账上原来记录的年收入不过是五百两左右,而实jì

上能有一千五六百两,卢友芳的估算,这要是经营的好了,一年能有两千两的出息呢。

这几个掌柜的一个个咬指吐舌,他们也都不干净的。

慎哥儿看着他们就笑了,“你们看看刘掌柜,不过是这一小间铺子,他就贪了这么多,我最不喜欢别人糊弄我,你们都回去连夜查一下自己的铺子,明天就把真zhèng

的账本给我拿来,以前有什么事儿,小爷我既往不咎,可以后你们要是再敢骗我,我只能请他去刑部的大牢里住几天了,还有你们也别想着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几个掌柜的垂头丧气的答yīng

着告辞出来,回到各自管着的铺子里忙去了,又都听说一个隐约的传闻,刘掌柜的儿子因为和人争风吃醋,在妓、院里闹上了,正好碰到巡逻的差官,就把他押走关起来了。

刘掌柜没头苍蝇一般求爷爷告奶奶的忙了一天,他不过一个掌柜的,手里有两个臭钱罢了,托人上下打点着,想把儿子先赎回来再说,哪知dào

又被流连住了,差官只是拘着他问这问那的,不肯放他儿子出来,却也不说不放。

等到天都快黑了,好容易才赎回了儿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歇歇呢,就听说慎哥儿带着一帮人吵吵嚷嚷的来了。

第五十六章 慎哥儿的风云(借势)

金弓她娘一大早就恨恨的骂着她家的丧门星,要不是金弓做了慎哥儿的小厮,他们一家人何至于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呢,这种怨恨的情绪蔓延开去,连张顺家的也安抚不了。

眼看着小主子大清早还有闲心堆雪人,就是老成持重的银枪他爹蔡叔都忍不住打了个哀声,府里不会不管小主子的,他们这些下人就不好说了,就算让他们到乡下种地那也得过两三个月呢,现在可眼瞅着过年了。

日头都升起来老高了,刘掌柜他们几个掌柜的才过来,又在屋里磨蹭了好半天,刘掌柜急匆匆走了,不一会儿又出来一个梳着朝天辫的小厮,蔡叔一把抓住他,“小虎里面的帐对完了么?“

这孩子老老实实的摇摇头,“我不知dào

。”

蔡叔忍不住又打一个哀声,金弓娘一连串低沉的咒骂已经出口,这孩子大喘气的说,“来了几个差官,在那儿看着他们对账呢,公子让我们搬两坛子梨花白,再让张顺家的炒两个菜送进去。”

蔡叔眼前一亮,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小公子要是真能要上来银子,让他们这百十号人过了这个冬,开春了就是到乡下种地都是一个活法。

又过了一会儿差官走了,还押走了马掌柜,慎哥儿带着小厮也出来了,那几个小厮兴奋的又蹦又跳,这些下人心里也燃起了希望,慎哥儿喊了一声,“力qì

大的都跟过去帮个忙。”只一句话,后面就跟了能有百十号人了,连流鼻涕的小娃娃都跟去了,浩浩荡荡的直奔刘掌柜的铺子。

验货当然用不了这么多人,他们就在冷风里等着、盼着,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就听小厮们一阵欢呼。

剩下的就是往回抬银子了,刘掌柜终于赶了过来,拼命的拦着,“大公子,侯爷说过不许给你的。”慎哥儿就把账本摔到他脸上,小厮又一阵拳脚,刘掌柜扛不住了,“那是侯爷的意思啊!大公子,你和侯爷说去。”

慎哥儿冷笑一声,“侯爷把铺子记在我名下了,你一个掌柜的就得和我算银子,你连这个都不知dào

?”

慎哥儿命人把刘掌柜绑了,抬着那些银子,还让小厮们一路喊着,说是要上衙门报案去。

蔡叔犹豫着劝到,“公子,您容老奴说一句,您不能这样啊,您和侯爷也许有什么误会呢。”

张顺也劝着慎哥儿,慎哥儿笑道,“你们还想饿肚子不成?我和你们不一样,就算没有这些银子也饿不着我,我顶多没面子罢了,你们呢,你们和我闹了这一出,侯府还会再管你们?你们只能跟着我一条道走到黑了。”

蔡叔苦笑一声,他们一堆人围着刘掌柜的铺子,侯爷心里得恨死了他们这些狗奴才吧。

“可是公子,衙门这么晚了也没人了。”不知谁提了一句。

衙门这么晚了当然不办公了,慎哥儿哪是真想报案呢,他神mì

的一笑,命人押着刘掌柜的往前走,他们还抬着银子呢,走的实在不快,刘掌柜一路大声喊冤枉,还说那是侯爷的意思,慎哥儿看围观的人多了,就当街赏给他两个大嘴巴,“爹爹都把我分出去了,分家的文书记录在案,刘掌柜你这话什么意思呢,你还想挑唆我们父子不和!”

迎面过来七八个锦衣玉服的公子,其中一个哈哈大笑道,“慎哥儿,就你那小体格儿,打了人也不疼的,仔细你的小手。”

这少年不过十四五岁,慎哥儿连忙笑道,“原来是张宝哥哥,在这儿碰到你可真巧呢。”

“巧什么巧。”少年一脸的哀怨,“你早答yīng

过我说是今儿晚上请我吃酒的,我还带几个好朋友一起过来,你怎么倒忘了?你家一个人也没有,我只好出来找你了。”

慎哥儿就一拍脑袋,“张宝哥哥,你可怪不得我呢,你也知dào

我家今天对账要银子,不把银子要到手里,我拿什么请你吃酒啊。”

“那哥哥我请你啊,慎哥儿,你跟我们到碧霄楼喝酒去,让你的这些人抬着银子回去就行了。”

慎哥儿哪里肯了,还说明天还得查账要银子去呢,“张宝哥哥,我得把银子要出来,你没见我这些下人都要没饭吃了嘛,我得要了银子才好过年呢。”

张宝挠了挠脑袋,慎哥儿又笑了,“张宝哥哥,我还是把银子都存zài

你们家的钱庄吧?你也知dào

的,我又没有银库。”

张宝一听,忙喊了跟着的小厮交代一番,慎哥儿就让张顺、蔡叔帮着存银子去,只留下三百两做过年之用,慎哥儿才要和张宝上碧霄楼吃酒,府里就来人了,老夫人让他赶紧回去呢。

看着慎哥儿带着一帮人走远了,张宝回头对那几个少年说,“完了,今晚慎哥儿不肯请我们了。”

另一个少年笑道,“这小屁孩就是李慎?他刚多大,就出了这么多的风头。”几个少年就到碧霄楼吃酒去了,席间少不得说说慎哥儿要账的事儿。

李侯爷刚从西郊回来,还没来得及洗去一身的尘土呢,听了慎哥儿白天的那些热闹,气得李侯爷好悬没背过气去。

“郭新成那老东西呢,还不快点滚过来见我。”

郭新成弯着腰,“侯爷,大公子今日对账,连刑部的差官都请过来了,老奴也没法拦着。”

“我说过让你拦着了吗,你拦着他做什么!我问你,慎哥儿究竟是怎么对的帐,怎么吵吵嚷嚷的这么厉害,满大街都说我们家呢。”

郭新成就把慎哥儿这一天的表现都说了,李鸣唯听了好半天不说话。郭新成正在一旁抹着冷汗,小厮进来禀报,“侯爷,大公子来了。”

李鸣唯倒是诧异了,慎哥儿这么晚了还敢滚过来,他是想做什么呢。

慎哥儿笑嘻嘻的进来,“慎儿给爹爹请安。”,郭新成忙悄悄地出去,轻轻地带上门,也不敢走远了,就在旁边的屋子里守着。

李鸣唯沉得住气,上下打量他两眼,“你小子不赖嘛,我听说你要了不少银子?”

慎哥儿笑道,“儿子还不是为了给爹爹分忧,您交代儿子的差事,儿子一刻也不敢忘了呢,眼看就能完成了,到时候爹爹您赏我些什么呢?”

“我交代你的差事?我交代你什么了?”李鸣唯实在弄不懂这小子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按道理他不是该诚惶诚恐的请罪吗?也不对,他要真的害pà

,也就做不出来这么胆大妄为的事了。

“爹爹您不是想让我和那些勋戚的公子交好?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呢,等我对完了帐,就下个帖子请一圈,他们都对我感兴趣的,我们又都是小孩子,聚在一起也不惹人注意,也不会犯了忌讳,到时候爹爹您也出面说两句话,再勉励我几句,一天的云彩都散了,谁还把这些传言当真?”

李鸣唯眯了眯眼睛,好半天没说话。

第五十七章 慎哥儿也摆酒请客

慎哥儿一连查了几天的帐,几个掌柜忙得人仰马翻,终于厘清了各项账务纠葛,拔出萝卜带出泥,慎哥儿的铺子和侯府的几个铺子也有一些资金往来,侯爷又让郭新成详查,这一查验不要紧,又多出来两千来两银子,喜欢得老夫人搂着慎哥儿,心肝宝贝的叫着。

慎哥儿收上来五千七百两多两银子,真是意wài

之喜了,只留下三百两花用,其余的都存到张宝他家的钱庄里去了,又在铺子里看到上好的人参,慎哥儿就说,“这个不必记账了,我给我祖母拿回去。”

老夫人看到人参也高兴,这颗参价值千两,孙子是真的惦记她的,老夫人也就时不时的管慎哥儿要需用之物,慎哥儿都巴巴的给老夫人掏弄过来。

玉潭这几天一直为慎哥儿捏了一把汗,她没想到慎哥儿真的要到了银子,又怕父亲生气了责怪慎哥儿,可是爹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玉潭心里暗暗纳罕。

玉潭年底下也忙,和慎哥儿碰了面姐弟俩也没机会说话,少不得先把心事藏在心里,不过她可听小丫鬟说过了,这两天有人给慎哥儿送了两车的东西,都是过年所需之物。

慎哥儿那边的奴仆小厮一个个腆胸叠肚的,连走路都带风,慎哥儿银子到得晚了,他也就不想铺张了,给各户都分了些钱粮,下人们也能过个好年,慎哥儿又要忙着准bèi

节礼,父母都是要孝敬的,姐妹们那里也得yì

思一下,因为慎哥有了产业,也不能和每年一样写几个字就算了。

这天慎哥儿来找玉潭,要管姐姐借两个厨娘,他那头的仆妇没有擅长烹饪的,玉潭听说慎哥儿也要请客,又是吃了一惊,他刚多点的孩子,就算他如今顶门立户过日子了,他才认识几个人。

慎哥儿微微笑了,“我请的就是一些小孩子,都比我大几岁,整日在家里闲得难受,他们听说我要了不少银子,心里好奇的很,非得让我请客呢,我都和爹爹说好了,那天爹爹让郭管家帮我料理呢。”

玉潭忙小声问他,“慎儿你给爹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竟然没说你,还肯让你胡闹呢。”

慎哥儿笑的眉眼弯弯的,“姐姐你也查了帐,省了不少银子,祖母为什么还要给你没脸?爹爹为什么后来又让你接着管家?”

玉潭白了他一眼,有些心灰意冷的叹口气,“祖母糊涂罢了,她又是长辈,我就只有听说的份儿。”

“爹爹也是长辈,他老人家要是想好心的帮我收着银子,我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我带了那么多人查账,动静弄得那么大,又早早的把那些银子都存起来了,刘掌柜的又瞎嚷嚷,爹爹他心里恨得吐血,也得和我父慈子孝一番呢,爹爹又巴不得我能和那些纨绔交往起来,也就懒得管我了。”

玉潭一点慎哥儿的脑门,忙悄悄的笑道,“原来你是故yì

的呀,我倒白替你担心,只是你这回是完事了,爹爹先不说你,他心里哪能自在了,早晚不狠狠的收拾你一回呢。”

又有仆妇请小姐批对牌,玉潭忙完了看慎哥儿还没走,又笑着和他说话,一时玉沁带着谨哥儿也过来了,谨哥儿一下就扑了过来,“哥哥你和我玩,我也想住在外院。”

说的慎哥儿笑了,“你刚多大,你快点长个子,等你大了就能住外院了。”

玉沁就问慎哥儿请客的事儿,小姑娘觉得好奇,叽叽喳喳的出主意,她那天还想过去看看呢,慎哥儿连连摆手,“五姐姐你可饶了我吧,你要是真的过去了,祖母还绕得了你?”

玉沁就和他斗嘴,谨哥儿听了半晌大声说,“哥哥我也要过去,我是男孩,我能过去。”

慎哥儿只好先把他哄好了,又和玉潭说几句就回去了。

腊月二十九这天,慎哥儿在碧梧书房摆了十几桌酒席,请了碧霄楼的大厨,又准bèi

了几十坛美酒,到了这一天,什么护国公家里的公子,良国公家里、颖国公家里都有人来,也有兄弟俩一起来的,威烈将军家的公子,神机营沈参将家里的公子等一干贵公子都来了不说,还带来了许多好朋友,都是十来岁的少年,连燕慈郡王家的世子都派人送来了两头活的野鹿,说是给慎哥儿他们添菜,慎哥儿眉眼含笑,人又小,嘴又甜,在这一干少年里他又是最小的,看他这么小就得支撑门户,也有羡慕他的,也有可怜他的。

慎哥儿的碧梧书房太小,紧紧的摆了几桌,挤在一起也热闹,热热的锅子端上来了,这些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在屋里哪里呆得住呢,慎哥儿早就让人在院子里摆放了箭靶,旁边笼着炭火,仆妇早杀了一只鹿收拾干净了,刷了调料的鹿肉架在铁架子上,烤的滋啦啦的响,空气里弥漫着肉香味儿。

这样一来谁还在屋里呆得住,早跑出来弯弓搭箭了,射不中的就罚酒一杯,一会儿就空了好几个酒坛子,慎哥儿弓箭上不行,也是因他太小,拿不动角弓,慎哥儿就用小巧的弓箭,弯弓搭箭,正中靶心,那只箭颤颤巍巍的,入木不过二分,众人都说“好准头,可惜力qì

太弱了些。”

慎哥儿好歹是射中靶心了,也被大家逼着喝了一大杯,这些少年就没有不挨罚的,郭管家一会又带了一篮子各色干鲜果品,“大公子,侯爷说了让你好好招呼朋友,只是喝酒也要适量,这梨花白比较绵软,也不好喝多了呢。”殷殷勤勤的叮嘱一番。

慎哥儿笑嘻嘻的到了一杯暖酒,亲自送到郭管家嘴边,“你个老货啰嗦不完呢,我们都有深浅的,这回要是都喝醉了,哪里还有下一回呢,你告sù

我爹爹放心就是了。”

谨哥儿早央求母亲要过来,齐氏产期将近,哪有精力管儿子,说不得让人好好kàn

着他,谨哥儿没法了,就跑去找祖母做主,老夫人也愿意看着他们好,就让人护送谨哥儿过来了。

谨哥儿一跑过来就兴奋极了,这孩子不认生,看见这些半大的孩子他就高兴了,还嚷着要吃烤肉,慎哥儿以手扶额,“你到底跑过来添乱了,我哪有理你的功夫呢。”

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拉着谨哥儿的手,笑着给众位哥哥介shào

着,“这就是我弟弟,整天就知dào

淘气。”

慎哥儿说的亲昵,谨哥儿也嘻嘻笑着,和那些哥哥都问了好,谨哥儿闻到香味儿嘴馋了,嚷着要吃烤鹿肉,慎哥儿就把他带到屋里,让他先暖和了身子,又喝了好几口热汤,才肯让谨哥儿吃。

方子颖一直留神看他呢,看见慎哥儿这样细心不由得就笑了,像慎哥儿这样小的年纪,又这样肯照顾弟弟的,真的很少见呢,他们还不是同母的兄弟。

第五十八章 过年的琐事

碧梧书房这边闹了一整天,方子颖几个又让小厮给相熟的好朋友传话,又过来十余个少年,都是带着酒菜过来的,方子颖看慎哥儿笑嘻嘻的,一副好脾气,和谁都相处的好,这些少年都是看重身份的,瞧不起庶出的子弟,慎哥儿却能让他们喜欢。

谨哥儿玩的高兴,又听说过完年魏国公家的公子也要请客,也嚷嚷着要去,慎哥儿看着他只能苦笑,方子颖忙说,“那天我把我弟弟也带过去,慎哥儿他和你一样大呢,我娘不肯让他出门,我到时候偷偷带他出去,我们好取乐。”

有嫡亲兄弟的都笑了,就相约好了,家里有兄弟的都带去,反正到时候有下人看着,也不用这些少年郎烦心,他们也只乐他们的,还能得一个爱hù

弟弟的美名。

良国公家的三公子约了众人初六到碧霄楼聚聚,颖国公家的公子爷约了初七的酒席,公子们纷纷邀约,一连就有了十几天的酒席,一干少年都很高兴,说好了到时候都带自家厨子的拿手菜,方子颖肯照顾慎哥儿,就说“到时候慎哥儿只管人来了就行,他还小着呢,哪个敢挑老子第一个不答yīng

。”

说的众人都笑了,大家都说好了,方才散去各自回家。

慎哥儿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听老夫人让他带谨哥儿过去,兄弟俩个手拉手去见祖母,老夫人忙让人端过来热腾腾的汤水,一人喝了一碗,谨哥儿不等祖母问,就热热闹闹的说开了,今天都碰到了谁谁谁,哪个哥哥射箭好,哪个哥哥骑马好,又有哪个哥哥喝醉了,慎哥儿含笑不时的补充几句,谨哥儿这孩子平日话不多,喜欢蔫儿淘,老夫人不是很喜欢他,今天谨哥儿这是玩得高兴了,话也就多了,说的又不明白,却也能猜出他的意思。

老夫人见这哥俩好成一个人了,心里自然高兴,不一刻玉沁也来了,慎哥儿忙说,“五姐姐,我那儿还有一只活鹿呢,等明儿除夕,我也请你吃烤鹿肉。”

谨哥儿就说鹿肉好吃,慎哥儿又陪着祖母抹了一回骨牌,谨哥儿在一边儿看着,直到齐氏派人接他回去。

玉潭年底事忙,她也就没来春晖堂这边,姐弟两个也没见面。

等到过年那天又另有一番热闹了,家人相聚,骨肉亲情,连三老爷、四老爷都带着全家过来承欢陪笑,女孩们加一起到有了二十几位小姐,最小的也不过一岁,还得奶妈子抱着。

老夫人就留着玉容、玉沁,还有三房的玉颜、玉淑、四房的玉莲在身边围坐,又让玉潭和玉芳在地上那桌照应这些妹妹们。

三夫人四夫人笑着服侍婆母,老夫人笑着说,“大过年的,也不用你们两个立规矩了,连你们二嫂都没过来,她要安心养胎呢。”

三夫人就愀然不乐,“我二嫂这一胎怀得艰难,又有那些糟心事儿,也亏得二嫂心大。说起来也快到时候了吧。”

老夫人就说,“快了,稳婆都请好了,只是不知dào

是那一天。”

四夫人就笑着说“二嫂一看就是个有福的,这一回再给侯府添个乖孙。”

老夫人一听高兴了,就和两个媳妇儿说起来。

外面的酒宴更加热闹了,李鸣唯带着两个弟弟推杯换盏说着知心话,慎哥儿就领着敏哥儿、谨哥儿,还有三叔叔四叔叔家里的弟弟们坐在一起,李靖、李联,李航都比慎哥儿大,都是李家的子弟,看慎哥儿也不过是个姨娘生的,竟然分得了家产,又要上来那么多的银子,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外面也架上铁架子准bèi

烤鹿肉了,李鸣唯喜欢吃那口,就笑着招呼两个兄弟,“这可是你们侄子的脸面呢,是燕慈王世子给的,那帮半大小子当天就吃了一头,这一头慎哥儿特意给我们留着呢,也都尝尝新鲜的野味。”

三老爷、四老爷只有艳羡的份儿,笑呵呵的夸着慎哥儿,里面老夫人也在着夸慎哥儿,“我们慎哥儿是个好的,好容易有了点银子,就给我买这买那的,还给了他几个姐姐一人一副金镯子,你们说说,慎哥儿能有多点银子呢,我这孙子天生的大方。”

三房的玉颜就偷偷来寻慎哥儿,都是一家子,也不必避讳的,玉颜就说镯子不好了,又问慎哥儿哪里能打新镯子,慎哥儿不由笑了,就和她瞎扯一回,玉潭也正好出来,看了玉颜一眼,“慎弟弟该你进去敬酒了。”

慎哥儿果然进去了,提着暖壶挨桌倒酒,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

初一祭拜宗祠,因慎哥儿分了家产,也要有一番敬献。初二就到三夫人府里,初三到四夫人府里,一连几天的酒席,一晃到了正月初六,慎哥早就接到良国公家三公子的请帖,少不得出去了,消磨大半天才回来,先过去给祖母请了安。

老夫人看慎哥儿小脸儿红红的,知dào

他是吃了酒,忙让丫鬟做醒酒的汤,亲眼看着慎哥儿喝了一大碗,方才放了心,就搂着他柔声细语的问他都见了什么人,和哪个交好,又和他打听那些公子的性情,慎哥儿就笑了,“祖母,那些大哥哥不肯理我们呢,他们在那边吃酒取乐,不肯带我们的。”

又笑着说有趣儿的见闻,说道有意思之处,越发手舞足蹈的,祖孙相拥而笑。

老夫人又拿出自己的梯己给慎哥儿看一回,又指着一整套四连蝴蝶压条的点翠头面笑道,“慎哥儿,祖母就把它留给你媳妇儿。”说得慎哥儿红了脸笑道,“祖母你有好东西也不给我,到给不相干的旁人。”说的老夫人愉悦的大笑。

这时齐氏身边的大丫鬟采莲哭着跑过来,“老夫人,我们夫人从早晨开始一直疼好长时间了,一直喊着,黄嬷嬷说这胎不顺,求老夫人做主,请太医过来吧。”

老夫人就让身边的老嬷嬷过去看看,又交代丫鬟们要好生服侍,也就放了心,就要慎哥儿陪着摸牌九,慎哥儿伸了个懒腰,“祖母,我今天吃了酒,这会子脑袋晕,我先回去,赶明儿再和祖母玩。”

老夫人命跟着过来的红缨和紫苏好好照顾着哥儿,又叮嘱几句方让慎哥儿回去。

慎哥儿带着紫苏和红缨顺路走到夫人的上房,看着出出进进的丫鬟,倾耳听了听,就叫住一个丫鬟“二小姐在这里吗?”

“二小姐在厢房哄着小少爷呢。”

第五十九章 玉潭被罚进祠堂(一)

娘亲生产不该玉潭管的,她一个千金小姐只有回避的份儿,可玉潭哪里能放心了,也幸好稳婆都是事先找好的,就住在府里,各种常用的药物也都齐备,玉潭帮不上忙,只能焦急的守在旁边的屋子里,听娘亲撕心裂肺的呻、吟,谨哥儿听到娘亲的痛吟,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哭闹着要见娘亲,玉潭只得哄着谨哥儿,平时纵有万般的本事,这时也快急哭了。

慎哥儿一撩门帘进了厢房,就看见玉潭举起手要打谨哥儿,慎哥儿忙过去抱起了谨哥儿,谨哥儿就哭了,“哥哥,姐姐不让我进去,我要找我娘。”

慎哥儿看了玉潭一眼,“是姐姐不好,谨哥儿听话,跟哥哥出去玩。”

玉潭红了眼圈,故yì

冷冷的说,“你过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点走吧。”

慎哥忙说,“我把谨哥儿带出去,他在这里只能给你添乱,爹爹还没回来吗?”

玉潭低头不语,握成拳的手青筋毕露。

翠墨就气愤的说,“现在天黑了,老夫人又命令不许开二门,连信儿都送不出去呢,太医也请不来,小姐亲自去求了老夫人都不行,说是没有大过年的打扰太医的道理。”

玉潭就瞪了翠墨一眼,“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了,眼泪差点没忍住,屋里又传来一阵痛吟,玉潭变了脸色,谨哥儿又呜呜的哭了,哭闹着要进去找娘。

慎哥儿硬是抱起了谨哥儿,“姐姐你别担心,我带谨哥儿出去,再派人给爹爹送信,请了太医过来,你忙着照顾母亲吧。”

玉潭重重的握了慎哥儿的手,急忙说“苏夫人,你请苏夫人过来就好,她住在小花枝巷,外面的小厮如焜去过的。”

慎哥儿抱了弟弟,急冲冲的就走了,婆子还要不开门,慎哥儿就一瞪眼,“连小爷你也敢拦着?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这婆子连忙笑道,“儿天黑了,老奴没看清是大公子呢,大公子没留在老夫人那边?”

慎哥儿哪有空搭理她,忙吩咐小厮去找侯爷,侯爷还在良国公府里吃酒呢,还不知dào

家里的信儿,小厮们报信的报信,请太医的请太医都忙去了。

齐氏挣扎了一天,这会儿体力都耗尽了,白惨惨的一张脸被汗水浸透了,魏嬷嬷、黄嬷嬷在里面急得喊着夫人忍着点,稳婆也束手无策了,玉潭这时候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她下了死命令,保大人,她要她的娘。

黄嬷嬷急得哭着说,“我的好小姐,你可怎么进来了,这儿不是你该进来的,快出去,你快点出去!”

玉潭面容惨淡,“我不能不管我娘,嬷嬷你快救我娘。”

齐氏这时也顾不上女儿了,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挣扎,玉潭除了捂着嘴哭,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夫人终于来了,她拿出银针忙着施救,苏夫人有一手针灸的功夫,齐氏因为这胎怀相不好,早和苏夫人说过的,当初生谨哥儿的时候,齐氏就想请她过来,只因苏夫人孀妇身份,老夫人不许她登门,当初才没请她。

苏夫人硬是从鬼门关把齐氏抢了回来,婴儿的一声啼哭,划破了黎明的破晓。

忙了一天一宿,连稳婆都笑意盈盈的,“阿弥陀佛,好险好险,要不是苏夫人,还不知dào

会怎么样呢。”

玉潭见母亲疲惫的昏睡过去,再也忍不住偷偷的哭了。

这边魏嬷嬷她们忙着给八小姐收拾,一边派人给老夫人报信,老夫人听说是个姐儿,就不以为然的说,“那就让她好生养着吧。”

又听说苏夫人来了,连玉潭都进了产房,老夫人气得脸色都变了,这还了得了,一个孀妇大过年的登了侯府的大门,这就够晦气的了,玉潭一个千金小姐不知dào

检点,她的规矩都学哪去了!她还要不要脸了!

玉潭刚帮母亲擦了满身的汗水,换了干爽的被褥,还没收拾妥当呢,老夫人就派人让玉潭过去,看着黄嬷嬷担忧的眼神,玉潭只是淡淡的一笑,她看娘亲还在昏睡,就嘱咐黄嬷嬷几句,“嬷嬷,如果我娘问起来,您就说我在屋里抄女戒。”

黄嬷嬷一听就哭了,“我的好小姐。”

玉潭拍拍她的手笑了,“嬷嬷,我娘交给你了,祖母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也就是关祠堂罢了,你不许和我娘说起这些。”

玉潭没能进得了春晖堂,老夫人让她跪在院子里,派了秦嬷嬷申诫了一回,就命人把玉潭押到祠堂,让她在里面颂七七四十九天的经书方许出来,又因为五小姐玉沁不知dào

规矩,不服管教,昨夜几次想要闯出来,还张嘴咬了教养嬷嬷,老夫人慈悲,看玉沁还小,只罚她在屋子里抄女戒。翠墨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也不知拦着小姐,就打了她二十大板,找了人牙子发卖了事,玉沁的丫鬟也被罚了银钱。

李鸣唯听小厮报信,忙着往家里赶,到家时听说夫人生了个女儿,李鸣唯心中先有些淡淡的了,还不等他过去看看夫人,老夫人就派人找他过去,李鸣唯来到春晖堂,敏锐的觉察出气氛有些不对了。

老夫人气得心口疼又犯了,李鸣唯只好赔笑,老夫人看他不言语就和他说,“你还不知dào

吗,玉潭、玉沁这两个丫头都犯了规矩。”老夫人吩咐过一声,“梅香你和侯爷说说。”

梅香低着头简短的说了,老夫人很不满yì

,“玉潭一个女儿家家的,一点脸都不要了,她还敢唆使慎哥儿请了苏夫人,那个孀妇!可怜慎哥儿太小也不知dào

轻重,咱们家大过年的竟要孀妇登门了!”

看李鸣唯也不言语,老夫人越说越气,“玉潭不管教可怎么好呢,我让她进祠堂好好反省。”

李鸣唯笑道,“玉潭一个女儿家,她这样不要名声可怎么得了,只是进了祠堂玉潭的名声也不好听了,母亲还是把她拘在屋子里抄写女戒就好了。”

老夫人笑道,“我已经派人把她关进祠堂了,我都是为了她好。”

李鸣唯吃惊的看着母亲,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话,终究忍了下来。

当时隆冬腊月,祠堂里冷冰冰的,玉潭被关在一个小屋里,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几本经卷。

第六十章 玉潭被罚进祠堂(二)

布满了蛛网的阴暗小屋,哗啦作响的窗户纸,光溜溜的一铺凉炕,这会儿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了,粗陋刺耳的谩骂声仿佛还响在耳边,玉潭顾不上讲究,她在炕上蜷缩着坐下来,才一会功夫,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了。

这铺炕冰凉刺骨,小屋里四下漏风,玉潭茫然四顾,她用力的咬着嘴唇,不争气的眼泪流出来了,眼前一片模糊,“翠墨终究是被我连累了。”玉潭反手一抹泪花,她的骄傲不容许她落泪,抽噎了两下,把脸深深的埋在手心里。

天光微亮,府中的各道门也被一一打开,粗使的婆子们也忙开了,在庭院中打扫院子的,出去倒夜香的,做这些粗活不能碍着主子的眼,这些粗使婆子也就是趁着天光蒙蒙亮才能进得了院子,做完自己的那些活,赶紧就得离开。

这天早晨两个婆子还没来得及走,就看见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丫鬟被拖出去了,两个婆子叹息一回,园子里的姑娘看着清闲自在,可是不知dào

什么时候触怒了主人,连命都会弄丢了。

翠墨就如同一个泡沫般消失了。

院子里慢慢的热闹起来了,这些丫鬟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二小姐要为母亲祈福,到家庙里念四十九天的经卷,她院子里的大小丫鬟、仆妇也都封门闭户。

下人们交换着眼色,没有人敢多嘴妄议府中主子的是非。

玉容接了管家的重任,磕磕绊绊的管起了家务事,这世上有没有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慎哥儿吃完了早饭,先到书房里练字,老夫人身边的梅香过来,给慎哥儿送了昨日新做的点心,笑着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慎哥儿看她的神态,就猜出梅香是找个借口过来说话的。

果然梅香是去寻了腊梅,慎哥儿转身对绛仙说,“你上你腊梅姐姐那里,偷偷的听听梅香和她说什么呢。”

绛仙调皮的一笑,“我悄悄的绕过去,听到了就回来告sù

公子。”

慎哥儿无缘无故的觉得心慌意乱,就来到院子里,前些日子的那场雪融化了,又被冻住,裹挟了尘埃,变得肮脏不堪,光秃秃的树枝上也还有零星的残雪,他指挥堆成的那个雪人,化得也只剩下模糊的形状。

不过一会儿功夫,绛仙跑了回来,小脸儿有点发白,悄声说,“不好了公子,二小姐被关祠堂了。”

慎哥儿心头一震,压低了嗓音吩咐道,“这话不许说出去!”

吓得绛仙忙不迭的点头,“公子爷我不说的。”

慎哥儿转身就去了前院,梅香正告辞出来,眼圈还红着呢,慎哥儿一把拉着她进了屋里,“梅香你快告sù

我是怎么回事?我二姐姐怎么了?”

梅香见慎哥儿面上看不出喜怒,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别过头去不敢看他,“老夫人不愿意公子知dào

呢。”

“我二姐姐被关了祠堂?什么时候的事情?”

梅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就是今早天还黑着,老夫人听说二小姐进了产房就怒了,连侯爷说话也没好使呢。”

慎哥儿知dào

祠堂里的规矩,进去了不死也得扒层皮,二姐姐那样要强,她哪里能受得了那样的羞辱,老夫人发话,代表的是无上的权威,又是森严的礼教,连侯爷也不好驳回,慎哥儿也没办法了。

“翠墨呢,她跟着二小姐没有?”

梅香垂泪道,“她被打了一顿拖出去发卖了,这会子怕是活不成了。”

慎哥儿震惊了,“翠墨被发卖了?老夫人居然卖了翠墨?我张顺哥呢?让我张顺哥出去打听一下,看人被卖到哪里了,我拿银子赎人。”

梅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腊梅忍不住拉着慎哥儿哭了,“公子肯帮忙,翠墨就有救了。”

慎哥儿想的周到,“梅香你快点回去,一会儿连你也有了不是呢。”又喊铜锤砍下一枝梅花,“你就说我昨天让你一早过来取红梅花的,祖母想必就不会怪罪你了,我二姐姐的事,我先装不知dào

,先把翠墨救出来要紧。”

梅香眨眨眼睛,捧了红梅花回去了,果然,老夫人发xiàn

梅香不在跟前很是生气,这会儿见梅香带了红梅花回来,说是小公子昨日吩咐的,老夫人立kè

就心花怒放了。

“我的慎哥儿最孝顺了,连开了红梅花都想着我呢。”老夫人喜滋滋的吩咐人把红梅花养在花瓶里,嘴里夸着慎哥儿。

这边张顺、腊梅派人悄悄的打听着翠墨的下落,果然是一早就被卖出去了,慎哥儿让张顺想方设法赎人,慎哥儿说了,不论多少银子,人一定要赎出来的。

腊梅听了这话,不禁眼圈红红的,忙着下去安排了。

老夫人看慎哥儿没过来,忍不住派人催他,慎哥儿无法,只能来见祖母,老夫人就嗔他不过来请安,慎哥儿几句话就把老夫人哄高兴了,又陪着老夫人抹骨牌,慎哥儿就问”我几个姐姐今儿怎么都没过来?”

老夫人一撇嘴,“她们都有事儿要忙,慎哥儿我们不说她,你看看祖母这手牌。”

老夫人上回在儿子那里丢了脸面,心里就恨上了齐氏,恨上了二姐姐,如今二姐姐有了短处,到是可以罚一罚了,慎哥儿刚抹了两圈牌,紫苏就跑过来找他,“公子,颖国公、魏国公家的两位公子请你出去喝酒呢。”

慎哥儿故yì

皱眉,“我正陪祖母玩牌呢,你就和他们说我被侯爷拘起来念书了。”

老夫人忙眉开眼笑的哄他出去,“慎哥儿哪天闲了再陪着祖母,外面大事要紧呢。”

慎哥儿穿了大毛衣服出去,紫苏跟在后面,走到无人的地方,紫苏忙悄悄的说,“翠墨姐姐救回来了,张顺家的让一个脸生的婆子出面赎回来的,在那个小四合院住下了,请了大夫抓了药,张顺家的又拨过去两个小丫鬟和两个嘴严的婆子照顾着。”

慎哥儿算是放了心,“你看见翠墨了没有?她的伤重不重?”

紫苏眼圈都红了,“大夫说过了,再晚一会儿翠墨就没命了。”

慎哥儿恨恨的跺脚,正想说话呢,迎面看见玉沁的小丫头跑过来,“紫苏你去告sù

那个小丫头,就说我想着二小姐的事呢,让她们五小姐放心。”

慎哥儿转身往李鸣唯的书房走去。

第六十一章 玉潭被罚进祠堂(三)

李侯爷昨晚出去吃酒玩了个通宵,天刚亮又被老夫人叫过去说了许多话,这会儿正在乔姨娘院儿里休息,慎哥儿过去求见,乔姨娘的丫鬟英儿出来笑道,“大公子,侯爷天亮才刚躺下,我们姨娘正忙着服侍呢,一会还得要开水,大公子要不您先等会儿?在外间先吃一杯热茶?”

这英儿丰满圆润,就连说话的声音也甚是娇媚,此刻正笑嘻嘻的看着慎哥儿,刻意的撩拨着,慎哥儿听她说得暧昧,也懒得理她,只好假装不懂,李侯爷这种时候最恨叫人打扰了,慎哥儿笑着告辞了。

路过夫人的正院,院里传出婴儿的啼哭,还有谨哥儿的哭闹声,慎哥儿皱了一下眉头,谨哥儿什么时候回来了?他都不知dào

呢,眼下夫人不方便,慎哥儿也不便打扰,一直出了二门,就见昨夜不肯开门的那几个上夜婆子都不在了,重新换了新的婆子。

慎哥儿点头叹口气回了碧梧书房,刚进院门,碰巧在院门口碰到了张顺家的,慎哥儿就知dào

她是办完事回来的,“翠墨怎么样了?黄大夫怎么说呢?”

“还好,翠墨醒过来了,黄大夫说挺过眼前这三天就没什么了,我刚刚找人打听过,看管二小姐的是家族里的两个老女人,辈分挺高的,夫人好像得罪过她们,她们俩个都不好说话,我派秋月过去时,秋月正好听到她们和夫人的人拌嘴,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慎哥儿恨得跺脚,“秋月呢?”

秋月早跑过来,“公子,奴婢看彩蝶在那里赔小心就没过去,怕万一添了乱就不好了,两个老婆子可恨,彩蝶被骂得脸红红的还只管忍着,就怕她们对二小姐不好了。”

慎哥儿一听就要过去看看,腊梅忙一把拉住他,“公子,让张顺半夜陪你过去,悄悄的给二小姐送点炭火,再送一些吃的,赶明儿你再慢慢的想办法,或是求了侯爷,或是等老夫人慈悲了,才好救二小姐出来呢。”

慎哥儿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他这个时候要是去了,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就怕对二姐姐又不好了,祖母是说一不二的脾气,执拗得很,又正在气头上,他也讲不来这个情,若是惹怒了老夫人,倒不好转圜了。

慎哥儿坐下吃了一杯茶,“谨哥儿什么时候走的?是夫人派人接的吗?”

绛仙就嘟嘟囔囔的说,“那个奶妈子就跟乌眼鸡似的,很怕我们生吃了三公子呢,一来就追问跟着三公子的八个小丫头,喋喋的盘问不休,又问在我们这边都吃了些什么,听说三少爷吃了两个小笼包,非逼着三公子吐出来,不由分说抱了他就走,三公子气得哭了一路。”

秋月怕慎哥儿生气,忙笑着用言语岔开,又推绛仙,“偏你这个孩子话多,说这些做什么呢,那个奶妈子不懂事罢了。”

慎哥儿也懒得生气,就找方子颖他几个玩了半天,早早的回来了,一心就等天黑。

天好不容易黑了下来,西北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慎哥儿紧了紧身上的皮草,由着张顺引路,在祠堂后面找到一间房舍,屋里住着的却是两个老婆子,张顺往屋里吹了迷魂香。

铁链小声说,“公子,这边屋里好像也有人。”

这边屋子就更破败了,窗棂上的纸哗啦啦直响,屋子里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光亮,门上还锁了一把大铜锁,张顺从熟睡的老婆子身上拿到了钥匙,赶过来开了门,慎哥儿打着灯笼进屋一看,一个人裹着破棉絮蜷缩着躺在那儿。

玉潭似睡非睡的听到了动静,悄悄的把簪子握在手里,紧紧盯着门口,一个人影子靠近了,举着灯笼俯下身看她,玉潭一挺身用力一刺,这人一声痛呼,手里的灯笼就掉了,“我是慎哥儿啊二姐姐。”

玉潭一时反应不过来,慎哥儿忙捡起灯笼照着自己的脸,“二姐姐我是慎哥儿。”

“慎儿你来了?”玉潭呻.吟了一声,身子软软的躺倒,两条清冷的鼻涕流出来,反手一抹泪眼,玉潭哑了嗓音,“我娘还好么?翠墨哪去了你知dào

吗?我害惨了翠墨。”

慎哥儿忙上前把她扶起来,“我给二姐姐送点吃的,你发烧了?”

玉潭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压抑的哭了,身子软软的靠在慎哥儿身上,身上热得烫人,慎哥儿看她发烧也着急了,忙喊张顺进来,张顺带着银枪、铁链守在门口不敢进屋,只在门外说,“公子,那两个老婆子都睡死了,我们把炭火放在门口。”

慎哥儿忙说,“你几个快进来,我二姐姐病了。”

三个人这才进屋,帮着拢上了炭火,这屋里冷的跟冰窖一样,窗户纸都破了,屋里四下漏风,又没有一点火,数九寒天的,两个老婆子这是想把人冻死!也幸好腊梅心细,特意让他们带了熬好的鸡汤,熬好的汤药,只在炭火盆上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几个人忙活着,玉潭的手脚都冻得僵住了,慎哥儿忙着给她搓着手脚,玉潭也止住了抽噎,看着慎哥儿呜咽着,“我连累了翠墨,她挨打了,这会儿不知dào

还活没活着。”

慎哥儿忙说,“二姐姐,翠墨我派人买回来了,过两天我先把她送到庄子里住着。母亲也很好,弟弟也好,也就二姐姐不好了。”

玉潭凄然一笑,“好弟弟,你快走吧,别连累了你,那样我就更作孽了。”

慎哥儿看鸡汤温热了,忙拿了汤匙,一口一口的喂给玉潭,三个小厮本来该回避的,这时也都忘了,只管傻傻的站着。

玉潭一白天都没吃东西,又被这冰冷的屋子冻了这么久,几口热鸡汤下去,才算缓过一口气,她一直强睁着眼,怕自己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这时见了慎哥儿,知dào

母亲平安,翠墨也没事儿,心里一宽,就昏睡过去。

慎哥儿一看这屋子实在不能住人,“把那俩老婆子给我拎过来!”

张顺急了,“公子,这里是祠堂,你可不能胡闹了。”

“我上次胡闹爹爹不也没说我什么?我二姐姐要是真的冻死了,你以为我爹爹能饶得了那两个老婆子?”

张顺也没了话说,只好帮着慎哥儿把二小姐抬到那暖和屋子,两个老婆子从睡梦中惊醒,张牙舞爪的正想喊呢,早被堵了嘴押了下去。

这屋子虽然简陋,好歹暖和,玉潭盖了破被只管昏睡。

好容易熬到天光微亮,春花、秋月也过来了,慎哥儿留下银枪和铁链在这里守着,他就回府去找侯爷去了,眼下也只能请侯爷做主了。

第六十三章 婚事提上日程

玉潭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身上火一般滚烫,那天的记忆已经模糊成了无数个焦急的碎片,耳边还有模糊的幻听,祖母看重的那些规矩、名声,在那一刻难道比母亲的性命还重yào

了?

玉潭在心里冷笑着,冰冷的小屋里,她早就想过千遍万遍了,她不在意虚无的名声,她只在意连累了和她一起长大的翠墨,春晖堂外管教嬷嬷一番训诫,翠墨挣扎求饶的哀求,她苦苦的求见祖母,求管教嬷嬷饶了翠墨一回,那个时候祖母怎么不肯见她?

昏昏沉沉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嘴中不断的是又苦又涩的药汤子,耳边总有恼人的哭声,玉潭好容易睁开眼睛,就见玉沁趴在她身边哭着,浑身酸痛,喉咙里干痒得厉害,玉潭忍不住咳嗽起来,红笺忙在后面轻轻锤着。

“二姐姐。”玉沁又哭又笑的,“二姐姐你可醒过来了呜呜。”

“小姐醒过来了。”丫鬟七嘴八舌的说着,有人就跑出去报信了。

彩蝶笑着说,“阿弥陀佛,二小姐你可醒过来了,你要是再不醒,夫人都要不顾规矩亲自过来了,还好我拦住了,老先生呢,请老先生过来给小姐扶脉。”

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过来,隔着锦帐扶了脉,老先生笑道,“再吃上几服药,病人不日有望痊愈了,老夫三日后再过来开药方,如今可要回去了。”

彩蝶忙让一个婆子派了轿子送老先生出去,也不过一会儿功夫,齐氏又派了黄嬷嬷过来看着,老夫人扶了梅香又亲自过来,殷殷的嘱咐一番,又交代玉沁好好的照顾姐姐方才回去。

屋子里终于清净了,红笺端来药碗,“小姐你又该喝药了,这会儿你还能喝吗?还是我喂给小姐吧。”

玉潭这会儿还不大好,勉强睁着眼睛,“我病了几日?”

红笺笑道,“小姐昏睡了七日呢,您都要把人给急死了,夫人又不能过来看你,急得夫人流了多少眼泪,到底把彩蝶派过来帮忙服侍,五小姐这几日也忙坏了呢,照顾了夫人,又跑来看二小姐,还是大公子逼她回去睡一觉,不然五小姐也该熬病了,这会子看小姐醒了,五小姐往那屋一躺就睡了呢。”

一会儿又有三小姐派丫鬟送来了点心,过了好一会儿四小姐才过来,玉芳过来时二小姐又睡着了,玉芳只好腼腆的笑笑,和小丫鬟说了几句就走了。

青芽有些看不惯了,“不过仗着我们小姐病了,她到得了差事,瞧她轻狂的那样,这么晚才来,点个卯就走。”

红笺正好听见了,“不许你乱嚼舌根,大公子肯帮着她呢,咱们小姐又看重大公子。”

青芽才不多说了,一会儿外面的婆子传话进来,说是小米粥熬好了,青芽忙用托盘端了一碗小米粥,一小碟开胃的小菜,红笺端了一小碗清汤,花蕊忙着打开棉帘子,一起进去服侍二小姐。

李鸣唯听说玉潭醒了,心里也放轻松了,特意打发丫鬟过去问问二小姐想吃什么,又来到正房和夫人说话,只见齐氏头上围了一块包头倚在榻上,正抱着新生的小婴儿出神呢,看他进来了忙欠身招呼,李鸣唯在她手里看了一回女儿,笑着让奶妈把八小姐抱下去,李鸣唯就和夫人说起了玉潭的婚事。

“母亲还是想让她嫁给燕慈郡王的小儿子,我是不看好这门亲事,就和母亲说还是让你再张罗一下,开春等你身体养好了,也该张罗起来了,如今她也大了,今年该嫁出去了。”

齐氏脸上、颈窝里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身子虚得很,“候爷,也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耽误了玉潭,等我好点了就张罗起来。”

李鸣唯又说了几户人家让齐氏留心,齐氏记下了,少不得在心里琢磨着,又和侯爷商量一回,心里总是拿不定主意,齐氏看李侯爷心情不错,话也就多起来,“如今玉潭醒过来了,我这颗心才算是放下了,这回真是多亏了慎哥儿这孩子了,要不然还不知dào

会怎么样呢,一想起来我这心就直跳,玉潭这丫头平时也没病,这一病就是一场大的,到底有些伤元气了,我想着就让她好好养着吧,家务事托付给玉芳就好了,玉芳这丫头勤谨,这几日也慢慢的周全下来了。”

“这些家务事你看着办就是了,只是玉芳到底不够干练,胆子又小,她能懂什么呢,照着账本往外支银子罢了,过完这个月还是得你操心起来,母亲那里也要你小心周旋了,这回我为了玉潭让母亲伤心了,总是不孝的,你替我多陪陪礼,总要让母亲高兴起来,她老人家这辈子也是不容易的,娘也只是想罚罚玉潭,也没想那么多不是?玉潭病了,母亲心里后悔的什么似的。”

李侯爷心情实在不错,说了这半日的话也没看出来不耐烦,又开始回忆以前的种种往事,齐氏心里讨度着,不禁微微的冷笑了,“侯爷我们是夫妻,您还有什么事情不好说呢。”

李鸣唯饶是脸皮厚,也有点不好意思,“夫人啊,我上回到郊外打猎,遇到大雪就到芸凤那个庄子里歇了两天,如今她有身孕了,也不好让她总在外面住着。”

“侯爷派人接她回来就是了,妾身哪里敢多说些什么呢。”

李鸣唯大喜,他俯身照着齐氏的脸亲了一口,“我的夫人贤惠。”

齐氏到被他弄得不好意思,忙推他说道,“侯爷,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又是这种时候,让人看见了多不好,你还是找乔姨娘服侍你,我看侯爷吃了酒,脸还有些红呢。”

李鸣唯心情大好,也不急着走了,坐在那儿说了好些的知心话,又夸齐氏贤惠,又让她好生养着,又说开春了该怎么收拾房子,又说该给谨哥儿找先生了,李侯爷深情起来,也是很会哄人的,看看天色将晚,李侯爷才起身到乔姨娘那边歇息去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几个丫鬟来回走动,烛火忽然爆了个两个灯花,齐氏一歪身半倚在榻上,正好可以看到挂在墙上的那副青绿山水的画卷,隔了十七年陈旧的时光,一切早已不是当初了。

齐氏又想到女儿的婚事,不由得惆怅的叹口气,在心里把这几户人家反复的掂量着,侯爷回绝了燕慈王府,这一两年间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搬走了,齐氏轻轻吐口气,又看一眼那副青山绿水的画,一缕苦涩的滋味浮上心头。

第六十四章 周姨娘又回来了

一辆青丝油壁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侯府的后角门,两个俏丫鬟扶了周姨娘下车,只有二门上出来个老嬷嬷照应着,看着院子里的绿瓦红墙,周芸凤暗中念了一声佛,“老娘又回来了。”

迈步走过月亮门,看着院子里在寒风中凋零的树木,也不禁心中感慨,一着不慎,漏算了慎哥儿这个小狼崽子,倒差点弄到万劫不复地步,周芸凤暗暗提醒自己,你只是一个姨娘,你只能忍着,你只能等着敏哥儿长大。

周姨娘在齐氏的院子外面磕头请罪,齐氏也不见她,只派了一个小丫鬟出来说了几句,就打发她回去了,西跨院还没有收拾,落满了灰尘,周姨娘只好忙着整理箱笼,安插器具,又从府里选了两个粗使的小丫鬟,留着打扫庭院。

晚上李鸣唯少不得过来看看,略过一番风月不提。

周姨娘一片慈母心肠,一颗心都记挂在两个儿子身上,每日亲自下厨,汤汤水水的做了,让人给慎哥儿、敏哥儿送过去,敏哥儿聪明得紧,短短几日就学会背千字文了,只是敏哥儿自幼身体就不好,动不动发烧咳嗽,周姨娘看着心疼,就拘着敏哥儿,把他留在身边,让他在屋里读书,再不许他出去玩儿。

周姨娘对敏哥儿尽心,也不肯忽略了慎哥儿,各色的玩物都先紧着慎哥儿,会唱歌的鸟,会打架的公鸡,会说人话的八哥儿都送给慎哥儿玩儿了,还有各种稀奇难寻的的玩物,书坊里各色的画本子都费劲巴力的给慎哥儿掏弄。

老夫人看着心里喜欢,因着周姨娘回来了,这日又想起一件事儿,老夫人就问梅香,“真是人老了什么都记不住了,跟着慎哥儿的,现在有几个小丫鬟,都是多大的?我记得好像有一个叫什么鸡蛋黄的,那年过来传过话,长得倒是真好。”

梅香就笑了,“那丫头早就不叫鸡蛋黄了,如今叫绛仙,偏偏老人家记住了这名字,小丫头知dào

了还不得哭死?大公子小时候淘气给取的,如今大公子上了学,早给几个小丫鬟改了名字了。”梅香就细细的和老夫人说了一回,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我以前也没留心,慎哥儿身边竟是没有得力的人了,你叫了秦嬷嬷过来。”

梅香有些纳闷,只是不好她问的,就派了一个小丫鬟过去传话,时间不大,秦嬷嬷过来了,“老夫人想起什么事儿要吩咐?”

老夫人就说,“我也是刚才问了梅香才想起来的,慎哥儿身边竟是没有得力的丫鬟了,当年选的那几个都比他大一点,虽说也是美貌,到底是大了些的,赶明儿你细细的选几个上来,早点调.教着,也不必拘泥那些规矩,务必要美貌的,将来好留给慎哥儿收用。”

秦嬷嬷不由得骇笑着,“老夫人真是偏疼孙子,连这个都想到了,也是,大公子一年比一年大了,眼看也该用得着这些小丫鬟了,从小长大的情分到底不同些。”

老夫人就笑着说,“你哪里知dào

,为了我的慎哥儿,我这颗心都快操碎了。”

秦嬷嬷陪着老夫人抹了一会儿骨牌,又奉承两句,看看天色也将黑了,也就告辞回去了,春晖堂里的这消息瞒不了人,当天晚上就有找秦嬷嬷的,又是柴又是米的孝敬着,秦嬷嬷只管笑吟吟的收下,心中另有一番计较。

老夫人一时心血来潮,也够秦嬷嬷忙活一阵子了,细软之物没少受用,算算差不多了,方来回明老夫人,把精心挑选的五个小丫鬟带来给老夫人过目,老夫人看这几个孩子都生的极好,虽说是下人的孩子,小脸蛋都白嫩嫩的,小手长得也好,老夫人心里一高兴,就厚赏了秦嬷嬷,又让她给慎哥儿送过去。

这边周姨娘听说老夫人刚给了慎哥儿五个美貌的小丫鬟,她也忙从自己的下人家里选了两个美貌的小女孩子,又现巴巴的花了银子买了两个,都是极美貌的,也现巴巴的给慎哥儿送过去了。

慎哥儿看着屋子里新添的九个小丫头,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了,娘是“亲娘”,奶奶也是“亲奶奶”,真是为他想的周道啊。可是长者赐不敢辞,他要是不要这些小丫鬟就是不孝了,这一顶大帽子要是扣在头上,他可不敢受着。

再说了,以老夫人的见识,以为是个男人都该喜欢美色的,他要是不喜欢才奇怪了,老夫人指不定想出什么古怪的心思,这些小丫头也不过才六七岁,离开家来到这儿也怪可怜的,真要是打发了她们,她们丢了人,也没更好的去处。

慎哥儿就让腊梅把她们安排到后面的那排房子里住着,平日不许她们到上房走动,又给她们做了男孩子的打扮,当个小厮养着,慎哥儿的后院就多了九个俊俏的小后生了。

过了二月,慎哥儿的老师回来了,慎哥儿又恢复了白日读书,夜间练武的生活,得了闲就教这些小丫头读书识字,又教她们蹴鞠,玩弹弓,玩陀螺,可着劲的淘气,没一个月,这几个小女孩就都玩野了。

本来就是给慎哥儿找的玩物儿,慎哥儿高兴就好,老夫人也随他折腾。

慎哥儿见祖母不管,干脆又找了好几个小厮,都是七八岁和他差不多大的,也让他们陪着读书习武,慎哥儿的先生不可能教这些小孩子,慎哥儿就找了一个落地的秀才,一年不过二十两银子的酬劳,让他教这些小孩子念书,时不时的,慎哥儿就找这些孩子踢球蹴鞠,斗鸡走狗,玩得不亦乐乎。

慎哥儿这边玩得热闹,周姨娘暗暗开心,心里巴不得慎哥儿玩下去才好,她又想方设法的给慎哥儿掏弄了一些有趣儿的玩物,送过来的画本子里竟然夹杂了好几本**,慎哥儿看到了冷笑一声,扔到火里烧成了灰烬。

周姨娘送来的吃食不少,好几天都不带重样的,慎哥儿每回都含笑接了,转身都赏给了小丫鬟吃,周姨娘这人心里有算计,下毒的事儿她不会明目张胆的去做,她就是想下毒那也得想法子嫁祸给别人,她才好扮成伤心的娘亲,会留下明显把柄的周姨娘不会做,上一回要不是老夫人愿意抬举她,她娘家又发达了,她也不敢上齐氏那里挑衅。

第六十五章 玉潭的婚事(一)

周姨娘回府,影响了慎哥儿的生活,在府中也泛起了微小的涟漪,乔姨娘含酸吃醋,刘姨娘献媚争宠,齐氏又挑了两个妩媚的大丫鬟开了脸给侯爷送过去,李侯爷欣喜之余,喜新不厌旧,年轻侍妾之间的新鲜小故事说也说不完。

齐氏出了月子又病倒了,头晕乏力,只好请太医开了药慢慢吃着,也无力到老夫人跟前请安了,玉潭的风寒也没好利索,整日咳嗽着,又怕见风吹,齐氏也不许她出屋,如今府里都交给玉芳了。

玉芳年幼,刚接差事那天也是急哭了的,多亏慎哥儿给她撑腰,跟着来到议事厅,有一个婆子当时怠慢了,慎哥儿叫来管家娘子,二话不说就把那婆子撵出去了,玉芳也不会看账本,更不会记账,好在那些婆子都是先报了数目的,先记在账上再说,以后再请二小姐核对。

想到二小姐的精明,又有大公子撑腰,这些仆妇也不敢真的为难了四小姐,玉芳温温柔柔的性子,遇到不懂的就虚心请教,慢慢的也学会看账本了,过完年又没有大的花销,不过是每日所需之物,这些都是有例可循的,四小姐磕磕绊绊的也把家务事给挑起来了。

玉潭的病总也不好,玉芳比谁都着急,巴不得把身上的差事推给二姐姐才好,她也好少担点责任,玉潭倒是笑了,把她叫过来安抚一回,又教给她一些心得,她早晚得嫁人,玉芳要是能帮着管家,母亲也省些力qì

不是?

玉潭这些天心里也别扭着,好几件事儿装在心里,压得她心头沉甸甸的,婚姻大事都是听爹娘做主,没有她一个女孩儿家过问的道理,母亲私下里也和她说过那几户人家,玉潭也没法选,只好含糊的交给母亲做主就好了,齐氏就知dào

玉潭心里是不情愿的,也禁不住发愁。

连日都有官媒登门说和,玉潭的婚事也不能再拖着了,齐氏这些日子心里颇不清净,如今又有颖国公亲笔写来了提亲信,说的是他家的长子,齐氏在心里叹口气,他家的大公子那是有名的结巴,婚事也是一拖再拖呢。

和张姨娘说了一会话,眼看就是中午了,齐氏就让人请了大公子过来,张姨娘含笑告辞。

慎哥儿给齐氏请了安,齐氏含笑请他坐了,“今儿中午有新鲜的野狍子肉,我记得你爱吃这个,你就留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走,谨哥儿早想过去找你玩,我怕耽误了你的功课,一直拦着他呢。”

慎哥儿一听就笑了,“多亏母亲拦住了,我那里如今不大清净的,那么多的小丫头,周姨娘时不时的也过去送汤送水的,谨哥儿过去到不好了。”

慎哥儿这话说得直接,齐氏倒不好再说下去了,她只是笑笑,“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都见过那几家公子没有,为了你二姐姐的事儿,我也是头疼。”

慎哥儿想了想还是说了,“爹爹说的这些个勋戚公子我看就没有能配得上二姐姐的,要说家世容貌,文才武艺,这几个也算是好的了,年纪轻轻的都领了差事的,只是性子都难免风流一些,家里都有美姬的,我二姐姐性子烈,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呢,还不得憋闷出病来呢,母亲不如看看京城以外的人家,二姐姐的事儿虽说也着急,到底是姐姐的一辈子,母亲还是要慢慢的挑。”

齐氏不觉动容,再没想到慎哥儿能掏心掏肺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慎哥儿这是真心为他姐姐着想了,齐氏眼圈微微湿润了,“慎哥儿,凡事你也留心些,我们女人家在内院,见识有限的很,你二姐姐疼你,她的婚事你也帮着参详参详。”

慎哥儿就细细的说了他知dào

的勋戚子弟,“母亲,我也只和那些小孩子玩,他们的哥哥们我就不熟悉了,我知dào

的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齐氏微微凝眉,“我听说你和颖国公家的小儿子交好,他家的大公子你见过吗?”

“颖国公府里也提亲了?”慎哥儿诧异道,“怪不得前些天子颖拉我去他家里喝酒,连颖国公我都见着了,颖国公还和我说了半天,又送给我几块好墨,我心里还纳闷呢,爹爹和他家又没有交往,颖国公特意见我做什么呢,原来他是为了我二姐姐。”

齐氏就拿出颖国公的提亲信,慎哥儿看了看,“我爹爹怎么说呢?颖国公亲笔写的提亲信,这是很看重我们家呢,爹爹心里想必是愿意的了。”

“再没有比他家更好的门第了,只是我听说他家长子结巴,我这心里终究不情愿。”

“母亲,我别的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他家的家风是好的,颖国公身边没有多余的姬妾,只有一个夫人的陪房丫头生了四公子,如今颖国公的三位公子都是夫人所出,只看这一点,颖国公他家就比其他人家好多了,大公子结巴,您和姐姐说说,要是我姐姐介yì

就罢了,要是我姐姐不介yì

,我倒是看好他们家呢,方子颖就很好了,他家二哥更有名气。”

齐氏也不往下说了,吩咐开饭,一时谨哥儿跑来了,哥两个很友爱的坐在一起吃饭。

看慎哥儿回去了,齐氏想了一回,又去找女儿商量,玉潭淡淡的笑了,“娘,不拘什么人家儿,我总要出嫁的是不是?他们家门风还算是好的,有这点就够了,方家大公子我见过一回的,虽说有些结巴,其他的还好了。”

“你见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那是三四年前了,我那个时候还小呢,那年颖国公夫人请客,祖母带我们过去的。”

齐氏细细追问一回,奈何相隔了几年,玉潭早记不住那个人了,“我只记得那人外貌还好,惊动了我们还一个劲的赔不是呢,我们也是听他说话结巴,猜出来他是方家大公子的。”

“如今连冯姑娘也说了亲事,她比你还小了一岁呢,你的婚事再也耽误不得了。”齐氏禁不住心里发愁。

冯洁轩早说好了婚事,说的是杨翰林家的儿子,婚期都订好了,下个月就出嫁了。

齐氏想了想方家的大公子,心里还是不情愿的很,好在春天来了,过几天大长公主又要举办一场诗酒会,齐氏也要带着几个女儿出门赏花,也许能有什么收获也未可知呢。

第六十六章 玉潭的婚事(二)

大长公主是今上唯一的姑姑,先皇嫡亲的姐姐,身份尊贵自不必说了,大长公主每年春天都要办几场诗酒会,邀请闺阁千金前去赏花,这种宴会也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每年宴会下来,也是各家订婚的高峰期。

老夫人和儿子先说好了,她如今身体也硬朗了,过两日她是务必要过去讨一杯酒吃的,也见识一下诗酒会的盛况,老母亲热心应酬,李鸣唯也是无奈,好在明日有齐氏陪着,他也能稍微放心。

老夫人又派人叫了玉潭、玉容姐们俩过来说话,玉潭的病刚好点,人还有点虚弱,老夫人叫她,玉潭也只好扶着丫鬟过来了,玉容去年冬天也病了,后来玉芳勉勉强强的把家务事管起来,也没出大的差错,夫人也还满yì

,二小姐病好了依然是玉芳在管事,如今玉芳在府里倒有了一点声望了,下人也大多说四小姐和气,玉容忍不住心里酸酸的。

两个孙女都来了,老夫人慈爱的笑了,说了几句话,轻轻的一摆手,梅香就明白了,忙带着地上这些小丫鬟都出去了。

玉容的眼睛都亮了,知dào

祖母又要说些梯己话了,忙撒娇的抱着老夫人,“祖母您如今气色好多了,明日您带我们去吧。”

老夫人摸摸玉容,又打量着玉潭,见玉潭一身家常的衣服,半新不旧的,脸上的颜色也不新鲜,也没有傅粉,头上只有一根赤金的扁簪,腕子上带了一副银镯子,“潭儿,不是祖母说你,你打扮上也太不经心了,女孩家的容颜是最要紧,你看看你妹妹,这样打扮了才好kàn

呢,硬生生把你压了一头,你呀要不是嫡女,人家早来求娶你妹妹了。”

玉潭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妹妹美貌,穿什么都好kàn

呢。”

“你穿上那些衣服也好kàn

的,你虽说不如玉容,在小姐里也是拔尖儿的容貌,连燕慈老王妃都夸你长得耐看,你呀和你娘一样,打扮上再不肯精心,你如今也大了,明日务必好好的打扮了,祖母要是不教你,你娘她哪里会教你这些呢,连她自己都不懂得要讨夫君的喜欢呢。”

玉潭就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帕子,老夫人以为她害羞了,就笑了,“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女儿家的一辈子,嫁的好了一辈子都享福呢,你看看祖母如今的福气就知dào

了,我当年的那些小姐妹过得是什么样日子呢。”

老夫人又细细的和两个孙女说了半晌,玉容听的眼睛亮晶晶的,端庄的坐在那儿,玉潭就有些心不在焉了,还只管玩手里的帕子。

老夫人忍不住叹口气,“潭儿,你和祖母说说,燕慈王府那般高贵的门第,你真要是嫁过去了,虽说不敢比了世子妃的风光,那也是不差的了,他家二公子的夫人是赵家的嫡女,和赵贵妃是一家子呢,你要是嫁到她家,连皇后娘娘也能时常的见见,那得有多风光!”

老夫人看玉潭的手不动了,紧紧地勒住了帕子,以为她听进去了,“可叹你爹爹不愿意这门亲事,他想为了慎哥儿攀附乐善郡王呢,祖母也不好说什么,祖母也得为了慎哥儿的前程着想不是?可是祖母也琢磨过了,乐善郡王他的孙女有多尊贵,哪里肯许配了慎哥儿呢,这样一来到把你给耽误了,祖母也心中不忍的,你好好和祖母说说,你要是愿意了,等赏花宴那日祖母设法,保管叫你爹爹答yīng

了这门亲事。”

玉潭豁然抬头,再没想到祖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老夫人禁不住笑了,“你看看你这丫头,也动心了是不是?老王妃她一直喜欢你呢,前儿还派人和我说想见见你呢,都怨你爹把你的婚事给耽误了,赶明儿赏花宴上,见了老王妃你多说几句话,嘴里甜一点儿,祖母再请了大长公主做媒,这亲事保管成了呢,你爹爹也不会说什么的。”

玉潭没想到祖母还是没有死心,这中间又夹杂着慎哥儿的婚事,一时有些心烦意乱的,只管低下头搬弄手里的帕子,老夫人以为她不好意思了,又说笑一回,才让两个孙女回去。

玉潭慢慢往回走,心里沉甸甸的,祖母万一求了大长公主说合,连爹爹都没话说的,家中老母亲都愿意了,他这个儿子的也只能愿意了,玉潭想明白了,她必须马上定了亲事才能绝了祖母的念想。

齐氏吃惊的看着女儿,“你真的想嫁给颖国公的长子?你可不要赌气了,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呢。”

玉潭笑了,“娘我都想好了,方公子除了结巴一点,没有大毛病的,难得他家家风严谨,不会有见不得人的侍妾,女儿将来也做得了主,还能提携弟弟呢。”

齐氏哭道,“娘还是想再等等,听说沈公子优秀,娘想着他家呢。”

“娘您不要再费心了,方家大公子很好,女儿心里情愿的,您还是赶紧答yīng

了他家,先把庚帖换了再说,女儿怕祖母又生出一些故事,女儿是宁死也不肯嫁进燕慈王府的。”

玉潭就把祖母的那些话学了一遍,齐氏气得发抖,终究无法可想,“可是潭儿,方家的大公子实在配不上你啊,他家继母管着家呢,他是个结巴,将来也不能出仕为官,他家也许是二公子袭爵呢,都传说了好几年,他家现在不立世子,就是为了给大公子说亲呢。”

玉潭倒是笑了,“娘,您知dào

我不在意那些虚名,您也不在意的是不是?真要论起门第来,倒是我们侯府高攀了呢,方公子要不是有这个毛病,又哪里轮得到女儿了。”

齐氏看玉潭执意如此,又把这几家在心里比了比,犹豫的说,“潭儿,良国公他家虽说是个庶子,也是极得国公爷看重的。”

不等齐氏说完,玉潭接口道,“娘我知dào

他们家的,那样的人家和燕慈王府还不是一样?刘鹤还不是吃喝嫖赌的,什么风度翩翩四公子,貌若潘安会吟诗,女儿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齐氏便叹了口气,“我一会儿和你爹爹商量一下。”

“娘,您快点把我的庚帖送过去,我不想亲事有变化了。”玉潭抱着齐氏央求道。

齐氏不禁苦笑,“你说你这丫头,哪有说到婚事一点也不害臊的。”

玉潭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我早晚还不是得出嫁,挑一个自己满yì

的人家嫁了比什么都强呢。”

第六十七章 雀屏中选的结巴公子

玉潭走后,屋子里一下子就显得空荡荡的了,高大的拔步床挂着黯淡的撒花帐幔,紫檀架上摆放了几样古董珍玩,雕工精细的金丝楠木几案,刻着梅兰竹菊的精美屏风,都是侯爷袭爵时重新换过的,能住在这样奢华的屋子里,齐氏以前连做梦也不敢想,默默的出了一回神,忍不住流下眼泪,颖国公府门第是好的,只是想到女儿要和一个结巴过一辈子,齐氏忍不住心疼。

李鸣唯过来的时候,齐氏早收拾好了心情,夫妻对坐说了几句家常话,“侯爷,妾身想明白了,颖国公家风严谨,又亲笔写了求亲信,可见他家里是重视这门亲事的,妾身想还是答yīng

了他家吧。”

李鸣唯笑道,“夫人能这么想就对了嘛,认真说起来还是我们家高攀了,他家底蕴深厚,不是我们家比得了的,玉潭能嫁过去也是个有福气的。”

“既如此,明日先把玉潭的庚帖送过去吧,早点定了亲事也好。”

李鸣唯诧异道,“夫人为何这样着急?”

齐氏勉强笑笑,“玉潭也到了年龄,妾身也好张罗着嫁妆不是?”

李侯爷潇洒的一挥手,“夫人看着办吧,别委屈了玉潭就好了。”

李侯爷站起身拍了拍齐氏的肩膀,大踏步出去,正想到西跨院找周姨娘说话,只见刘姨娘俏生生立在刚发芽的柳树下,靠着月亮门,穿着单薄的春衫含笑请安,李鸣唯见惯了这种不期而遇,心里再也翻不起半点涟漪,挥了挥手让她走开,忽然间失了兴致,觉得家里这些女人都索然无味起来,想了想就跨上马出去**去了。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齐氏请了官媒过来,把玉潭的庚帖送过去,颖国公夫人含笑收下,又回了方公子的庚帖,两家找人算过了,竟然是天作之合,齐氏心里先松了一口气,这门亲事算是定下了,商定了送聘礼的日期,接着商量婚期,老夫人这才听说,气得老人家心口疼,又想到过两日就是大长公主的赏花宴,少不得慢慢的好了。

老夫人气得不搭理玉潭了,精心打扮着玉容,可惜玉容是个庶女,齐氏也不肯养在身边,到是肯提拔面貌普通的玉芳管着家务,儿媳妇果然是靠不住的,跟婆母就不是一条心,老夫人心里有气,看着玉容数落着,“你说说你,祖母给了你多好的机会,让你管着家务事,你好好的装病做什么呢,如今玉芳管着呢,你倒叫她落下一大截。”

玉容抱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祖母人家真的不舒服了,您原谅容儿这回。”

老夫人也不忍心深说她,语重心长的一番教导,玉容听的容光焕发,连日来的不快也消失了。

到了这一日,老夫人找借口留下齐氏,让她在府中照应着,就带着四个孙女出了门,齐氏看了一眼精心打扮的玉容,眼角不禁跳了跳,只是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给玉潭使了一个眼色,玉潭微微的点了头,齐氏稍稍放心。

祖孙几个起了个早,坐着马车赶往大长公主郊外的别业,沿路也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士子结伴踏青,也有年轻的小姐带着帏帽跟着家人出来游玩,只是侯府的规矩大,老夫人不许她们姐妹这样伤风败俗。

大长公主的这处园林还是先皇御赐的,老夫人以前也来过两回,只是那时候孙女们还小,如今玉潭、玉容都大了,正是能给祖母争光露脸的时候,偏偏玉潭又刚订了亲事,这无疑打乱了老夫人心中的部署,恨恨的瞪了孙女一眼,老夫人也终究无可奈何。

早有等候在门口的仆妇笑着招呼安国侯老夫人,一路引着往园内走去,杨柳刚发了新芽,园子里是融融的绿意,暖风吹在身上,真是说不出的惬意,前方遇到了蒋夫人,李老夫人忙笑着招呼,彼此结伴同行,蒋夫人看着玉潭就笑了,“我前儿听说玉潭定了亲事,倒是方家大公子有这个福分。”

老夫人就一撇嘴,“都是她娘做的主呢,我心里是不情愿的。”还要再说几句,迎面看到燕慈老王妃,李老夫人忙笑容满面的迎上去招呼着,蒋夫人也含笑招呼。

燕慈老王妃先拉住玉潭的手笑道,“可惜了这么个能干的丫头,到便宜了方家。”

老夫人不禁一脸的尴尬,“都是她娘做的主,我刚才正要和蒋夫人说呢,谁不知dào

方家大公子是个结巴,如何比得上三公子一表人才,偏她娘糊涂了心肠,我们家玉潭心里也委屈呢。”

燕慈老王妃含笑听着,老夫人犹自在那说起来没完,玉潭微微颦眉,眼角的余光看到颖国公夫人郑氏往这边走来,忙含笑迎了过去,敛祍一礼,“玉潭见过夫人。”

郑氏笑着携了玉潭的手,“往后你可就是我们家的了,您娘怎么没来?”

玉潭俏脸微微一红,还是落落大方的笑道,“我娘在家料理家务,忙的实在抽不开身呢。”

燕慈老王妃早含笑说道,“我们家一心想说了李姑娘,倒被你们家得了去,方夫人,你得请我喝酒才行。”

颖国公夫人朗声笑了,“放心,少不了老王妃一顿好酒,等我娶儿媳妇了,我让我儿媳妇张罗着摆酒请客。”说的众人都笑了,颖国公夫人又笑着对李老夫人说道,“如今我们两家结了亲,就更该亲近了,我早就羡慕老夫人会调理人,好容易求了一个到我们家里来,倒把老王妃给急的。”

李老夫人老脸有些发红,不过,老夫人瞬间恢复了常态,颖国公的门第虽说不如燕慈王府,也是极高几清贵的了,老夫人心里还是很满yì

的,忙满面含笑的说起话来。

这时候一堆丽人簇拥着大长公主也出来了,彼此打着招呼,大长公主就对燕慈老王妃笑道,“四嫂你如今越发的硬朗了,不过我怎么听说你看好的孙媳妇被方家抢走了呢。”

颖国公夫人笑道,“一家女百家求,这是我家那个痴儿有福气呢。”

大长公主指着她笑道,“你可别得yì

了,我四嫂相中的人,你们家敢抢了去,小心她不与你开交呢。”

“可不是吗?”颖国公夫人一摊手,“老王妃一见我就不依了,非要我摆酒请客呢。”

大长公主笑着打量玉潭,“李老夫人真是好福气,有这么漂亮的孙女,不要说我四嫂,连我都喜欢极了呢。”

第六十八章 你来陪我玩

四位老王妃、几位王妃、还有国夫人、侯夫人,伯夫人,各家的少夫人都按座次坐好了,彼此推让着点戏,做足了谦和的表面功夫,一会儿戏台上就咿咿呀呀的唱开了。

所谓的赏花会,也不外是热热闹闹的赏花吃酒看戏的名目罢了,这也是夫人外交的水磨工夫活儿,席间摆满了繁茂的盆栽花木,都开的葳葳蕤蕤的,年轻的小姐们聚在石舫这边,也摆了好几桌的酒席,团团的围坐了,娇嗔的相互打趣儿说笑,隔岸小河那边王孙公子彼此唱和着作诗,也不时有佳作传过来,惹得小姐们一阵阵娇呼,每年都是如此,也翻不出什么新意来。

如玉容这般不识几个字的小姐也有不少,女子无才便是德,针黹女红才是主业,玉容的女红极好,连手中的帕子都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更难为是她亲手绣的,有些小姐娇惯的拿不得针拈不得线,连个荷包都绣不好呢,玉容在女伴中间无疑是拔尖的,只可惜身份上不行,嫡出的小姐懒得搭理她,庶出的小姐又嫉妒她的好容貌。

吴玉莲笑着招呼着,“玉容,你快来这边坐,几日不见我都想你了。”

玉容连忙过去,陪着吴小姐说笑,吴玉莲神采飞扬的坐在那儿,身边围了一圈的小姐妹,都在听她说故事呢,吴姑娘特别喜欢别人围着她转的这种感觉,她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已经说定了亲事,许给了赵太后娘家博望侯的幼子,京城四公子之一的赵天磊,她听说玉潭许给了方家的结巴公子,早忍不住在心里嘲笑开了。

吴姑娘心里悄悄喜欢的是燕慈郡王家的三公子,早把玉潭恨上几千遍,可惜在婚姻市场上有太多的考量,吴姑娘能和赵家的幼子订婚,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小姐们这边传出来嘻嘻哈哈的娇笑声,有的矜持的掩着嘴笑着,有的拿眼睛溜着玉潭,吴小姐在学结巴说话呢,逗得一干女伴笑弯了腰,玉容掩着嘴要笑不笑的,玉芳小心的看了一眼姐姐,玉沁就冷笑一声,“韩非、司马相如还都是口吃呢,吴姐姐你嘲笑得过来么?”

吴玉莲不觉一愣,她又不好说不知dào

这两个人,就故yì

笑道,“你是谁家的小妹妹呀,小孩子家懂什么呢。”

玉沁还要再说,早被玉潭拦住了,李玉潭似笑非笑的,“吴妹妹懂的不少呢,倒是我家小妹失礼了。”说着把玉沁拉到了一旁,玉沁心里替姐姐委屈,就恨恨的瞪了吴玉莲一眼。

从河对岸跑过来两个小男孩,身后跟着一些侍卫,一看见就是极有身份的,这两个孩子显然听见了这番对话,其中一个孩子仗着年纪小,也不理会这些小姐,大摇大摆的也跑到石舫上了,另一个小男孩犹豫一下,“皇兄,这里是小姐们的地方呢,我们到那边玩去。”

这男孩子并不理会,奔着玉沁就过来了,“你是谁家的小姐?你过来陪我们玩吧。”

玉潭忙把妹妹拉到身后,笑道,“殿下,这里是我们女孩儿家的私密之所,不是殿下应该来的地方。”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你敢这般和小爷说话!”又一指玉沁,“你还不快过来陪我玩。”

玉沁躲在姐姐身后不肯搭理他,这男孩子急了,伸手就要拉扯,玉潭也生了气,把妹妹护在身后,“殿下,就算您是皇子,也没有强逼着人陪你玩耍的道理。”

外面的男孩子赶紧进来招呼,“皇兄,我们快点过去见姑奶奶,别搭理这小丫头了。”

男孩悻悻的走了,玉潭心里也是一跳,没想到皇宫里的两位皇子今天也过来玩了。

小姐们早叽叽喳喳的说上了,兴奋的眼睛都亮了,玉沁气鼓鼓的坐在一旁,玉潭搂住她安慰。

早有下人报给大长公主知dào

了,大长公主忙让人接了两位皇子进来,两位皇子正要行礼,早被大长公主一手拉了一个搂在怀里,“你两个怎么跑来了?你们父皇知dào

不?”

二皇子抢着说,“我母妃知dào

的,母妃还说让我们也过来写几首诗呢。”

大长公主就扭头笑着说,“四嫂,连我也没想到他两个会过来呢,我这脸上都有光了。”

燕慈老王妃也笑了,“两位皇子都大了,眼瞅着三皇子也长大了,我们如今都老了。”

“只是我们这边也没什么意思,你两个好容易出来一回,先坐下喝口酒,一会我派人领你们出去玩。”

就听大皇子笑道,“就让那边亭子上的那个小姐和我们一起玩吧,她姐姐凶巴巴的讨厌的紧。”

大长公主笑了,轻轻一拧他的小脸蛋,“人家的小姐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会陪着你们疯玩呢。”

又似乎不经意的说,“那是谁家的小姐啊?”

服侍的仆妇笑道,“是安国候府的五小姐呢,大皇子一见就喜欢上了。”

大长公主就看着李老夫人微笑,李老夫人哪里还禁得住,连忙笑道,“能陪着大皇子玩耍,是我们家玉沁前世修来的福分。”

大长公主就吩咐人传了玉沁过去说话,玉沁一阵惶恐,玉潭忙要陪妹妹一起过去,传话的女官笑道,“李小姐,长公主只吩咐了让这位五小姐自己过去呢。”

这下连玉潭都无可奈何了,只好眼看着玉沁跟人出去。

玉沁来到花厅,敛衽一礼,轻声说,“见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连忙拉她起来,见这小姑娘也不过八九岁,一双大眼睛甚是灵动,怪不得大皇子一见就喜欢了呢。

大皇子养尊处优惯了的,伸手就过来拉玉沁,“你一会儿跟我们一起玩。”

玉沁伸手就把他的手给打掉了,板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老夫人忙着说玉沁,“你怎地如此不懂规矩?殿下让你陪着玩,是给你脸面,再不许任性了。”

玉沁此时也不好说别的,只是不肯,大皇子急了,伸手又来拉她,央求着,“你来跟我玩吧。”

第六十九章 冯公子的好诗

玉沁不肯赏脸陪大皇子玩耍,大皇子刚要生气,大长公主那是什么人,哪里会让他们冲突起来呢,早笑着说道,“今儿这里还有好几位小姐呢,都和你们一般大的,一会儿请过来,让她们也见见世面。”

果然又过来七八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大长公主笑道,“你们赶的巧了,两位小皇子出宫,和你们一般的年纪,彼此正好亲近起来。”

大皇子看了一眼这几个小姑娘,一心还是惦记着玉沁,还往那边看她呢,大长公主忍不住好笑,就和燕慈老王妃交换了一下眼色,相视一笑,二皇子笑道,“皇兄,我们不是过来作诗的吗?还是上那边写几首诗是正经。”

大皇子就问,“那个谁?你会写诗不会呢?”

玉沁低着头不肯说话,老夫人连忙笑道,“我这孙女又会写诗又会画画。”

大长公主笑道,“难得今儿天气好,你们兄弟也做几首诗,小姐们也做几首,彼此唱和才有意思呢。”又和燕慈老王妃笑道,“我求淑蕙帮我张罗起来,如今我也老了,也没有这个精力了,只是还想着新鲜,也愿意看年轻姑娘们做诗。”

燕慈世子妃连忙笑道,“姑妈肯让我张罗,您老是给我面子,我正好借机写几首呢。”

燕慈世子妃是有名的才女,当年不过十一岁就写出了“花钿委地芙蓉妆,桂殿夜来珠翠香”,年纪稍长,她写的诗就更好了,连宫中的皇后娘娘也时常夸奖的。

小姐们有一阵小小的骚动,低声说笑起来,小姑娘虽然谦和,然大多都是读过诗书的,也想今日能大展其才,压倒众人才好,又有大长公主的一番鼓励,拿出“云罗锦”做为彩头,世子妃出题限韵,写了几道题目命人别到大屏风上面,姑娘们都凝眉沉思起来,写好了就由女官誊写出来送给世子妃赏阅,世子妃一首首的看过了,又命女官高声吟诵出来,小河那边聚会的青年公子人影晃动,也争着献上好诗,不时有佳作传过来,吟诵今日盛况。

“紫霞朱碧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冯敏昊两小首诗一出手,就惹来小姐们一阵娇呼,拿着帕子掩着嘴,有两个更是激动得连连跺脚,恨不得上小溪那边看看冯公子才好,旧年冯敏昊科举失利,考了个榜尾,也知dào

侯府不会答yīng

他的求亲了,心情郁闷的跑去喝花酒,结果被有心人参了一本,皇帝批了个“且去填词。”

冯敏昊是想做大事的,他不肯到偏远的地方为官,京城又没有他的位置,竟然真个跑到**填词卖曲,自称“奉旨填词冯敏昊。”为了他写的好诗,连花魁娘子们都纷纷倒贴呢。

冯公子这两首诗带动了气氛,两位小皇子也不甘示弱了,也一连做了好几首诗,在这个年纪也是难得的了,喜得大长公主连声称赞,命人大声朗诵出来,难为这么小的两位小皇子了,国公夫人、侯夫人等也都连声夸奖,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小姐们也要拿出一两首好诗才行,于是或坐或站,或徘徊在花前,都凝神苦思起来,大屏风上的题目一首首的做出来,吴玉莲也把在家里求人做的两首诗改头换面拿了出来,也得了小小的彩头,如玉容这般就只能自觉地避在一旁,眼看着别人出风头了,玉潭表现平平,只是没有丢脸罢了。

玉潭的心也不在作诗上,她看不远处大皇子又在纠缠玉沁,心里不由微微着急,玉沁年纪小倒没什么,只是大皇子霸王一样的性子,玉潭生怕妹妹吃了亏。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李小姐,你往这边眺望可是在找我吗?”

玉潭吃了一惊,原来她不知不觉的走到小溪附近了,冯敏昊更是大胆的跑到这边,一脸深情的看着她。“李小姐,你就是我梦里的美人,自从步云禅院惊鸿一瞥,小生难忘小姐的美貌,一直想要再见一面,无奈……”

玉潭连忙打断他,“你又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往这边做什么呢。”说完转身就走。

冯敏昊大声说,“我就是奉旨填词冯敏昊,李小姐不记得我了吗?”

玉潭气得双颊绯红不肯理他,提着裙角款款上了翠楼,就听身后有人高声吟诵,“闺中少女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诗真是好诗,只是这人也太放诞无礼了,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冯公子张口就能做一首好诗,这得多敏捷的才思,旁边有人听到了,一时传颂出去,冯公子的名声更响亮了,几个公子围着他打趣儿,“你喜欢上翠楼的那位美人了?人家可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已经订了亲事的,你想不着了。”

“她定了亲事吗?那是那家的公子?”冯敏昊连忙询问,他流连**填词卖曲,被伯父赶出家门,勋戚这边的消息是一概不知了,今日还是良国公的公子刘鹤邀请他过来当枪手,帮着做了几首情诗哄小姑娘,他也借机出了一回风头。

“说起来真有意思,是颖国公府里的大公子呢,就是那个结巴,连话都说不出的那个。”

冯敏昊深深地忧愁了,这么美丽的小姐,未婚夫婿竟然是个结巴,李小姐心里还不知怎样的愁肠百结呢,原来还以为她要嫁入燕慈郡王府,那是他说什么也不敢得罪的,冯敏昊猛的喝了一口酒,心里愤愤不平起来,那个结巴算什么呢,他凭什么配娶玉潭小姐。

这边玉潭长吁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冯敏昊诗写得好,人品却这般下作不堪,她摇头一笑,当年她心里也是爱慕冯公子的才华,又禁不住好笑起来。

远远的看见玉芳拉了玉沁过来,大皇子早和旁边的小女孩玩到一起了,玉潭忙向妹妹遥遥招手,玉芳、玉沁手拉手上了翠楼,玉沁喊了一声姐,忍不住掉了眼泪。

玉潭微嗔,“哭什么哭,这又不是家里,仔细给别人看见了,到嚼咕些没用的出来。”

玉沁擦干眼泪,“我是在气祖母,瞧她都说了什么话呢,我还嫌丢人呢。”

玉潭忙捂了她的嘴,又往左右看了看,假装替她整理容妆,玉沁也知dào

说话造次了,也就靠在姐姐身上,蔫蔫的不言语了。

第七十章 两位小皇子引发的涟漪

今年的赏花宴比往年都热闹,有两位小皇子捧场,又有冯公子的好诗添彩助兴,直到天色将晚,各家才相约离去。

老夫人一上车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好容易到家,也不肯搭理几个孙女,由丫鬟们搀扶着休息去了,等到晚间李鸣唯过来请安时,老夫人方才发作道,“今日几个丫头都不好,尤其是玉沁,她娘把她惯出一身小姐脾气,连大皇子来了都不知dào

笼络,错过了多好的机会。”

“大皇子?母亲你们今日见到了大皇子?”李鸣唯不由得挺直了身子。

说起这个来老夫人更生气了,就从头细说道,“你也该说说齐氏了,瞧她生的好女儿,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大皇子给她脸面,肯要她陪着玩儿,她倒像是有多委屈似的,连我那时候也不好说话了,好几回给她使眼色,这丫头也瞧不见,后来我眼见着大皇子和卢侍郎的女儿玩了起来,那卢侍郎也不过是四品京官,他夫人……”

李鸣唯不禁头疼,只好胡乱说了几句,又问,“齐氏今日怎么没去?”

“我不许她去的。”老夫人振振有词,“她去了能做什么呢,凭白得罪人罢了,今日多亏我转圜,燕慈老王妃才没生气,还说要颖国公夫人请酒。”

李鸣唯喉结动了动,咽下一口吐沫,“母亲今日也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儿子也该回去了。”

李鸣唯有些心烦意乱,今日大皇子出现在人前,有多少层次下的动向应该注意,偏偏老母亲的关注点歪楼,李侯爷叹口气回了正房,齐氏连忙迎上来,帮他宽了外衣,李侯爷半躺在榻上,“你要玉潭过来一下,我有话问她。”

一会儿功夫玉潭就过来了,李侯爷打量她两眼,“我听你祖母说你们姐妹今日都不好了?还有玉沁是怎么回事呢?大皇子过来了?”

“两位皇子都过来了,也写了好几首诗,夫人们都争着夸两位皇子。”

“连二皇子也过来了?”李鸣唯连忙追问,方才老母亲都没提起二皇子,玉潭笑道,“两位小皇子一起过来的,听说是赵贵妃让他两个来的。”

“你快把皇子的诗写出来我看看,你还能记住吗?”

玉潭也不多说,伸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女儿一到家就誊写出来了。”

李鸣唯忙一首首的读起来,沉思了半晌,“玉潭,依你之见这几首诗那首更好呢?”

“两位皇子还小,能写这样也不错了,依女儿之见还是二皇子做的要好上许多,布局也更精妙,二皇子一来就要写诗,看着也谦和有礼,大皇子贪玩淘气,不过是应个景罢了。”

李鸣唯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你这丫头胡乱说些什么呢,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我不过是在家和爹爹说说罢了,女儿猜想,今晚很多人家都在私下说两位皇子呢。”

李鸣唯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炯炯的,又细问了两位皇子都说过什么,燕慈老王妃等人又说过什么,玉潭细细的说了一遍,就告辞回了闺房。

李鸣唯倚在榻上琢磨着,他们这样的人家,时刻都要留心天家的动向,如今朝中的局势扑错迷离,真让一干大臣头疼了,文臣屡次上书要求早定国本,都被昭明帝压了下来,真不知dào

皇帝陛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帝不肯立太子,连二皇子也养在皇后的身边,所谓天威难测,臣下只能偷偷的琢磨了,以前两位皇子养在深宫倒也罢了,外臣也没有比较,今日皇子的几首诗怕是都传遍了。

李鸣唯看向齐氏,“夫人,你心里怎么看呢?”

齐氏自嘲的一笑,“妾身今天又没出去,哪里能说出什么来呢。”

李鸣唯知dào

夫人心里不高兴了,就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还得你出去应酬,这样我才能放心,玉潭眼看就是别人家的了,凡事我也指望不上她,也不好和她说得太多。”

齐氏笑道,“侯爷顾虑的很是呢,只是应酬的事儿有母亲操劳,妾身也不敢违拗了母亲。”

李鸣唯长叹一声,“看来我得想个办法了,今时不比往日,万一母亲在外面不小心说了什么就不好了。”

这还是李鸣唯第一次在齐氏面前说了这样的话,齐氏心里稍微舒服一点,“妾身不过是妇人之见,也不懂外面那些大事儿,按说皇长子的地位不可动摇,妾身听说帝后恩爱,又听说皇帝宠着赵贵妃,如今两个皇子都大了,立长立贤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侯爷莫忘了同庆年间那些往事了,那时候有多少人家都落马了呢。”

李鸣唯瞳孔不由的缩了缩,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的血雨腥风,先帝晚年脾气暴躁,又很是刚愎自用,废太子犯了谋逆的大罪,先帝性子上来了,几个儿子杀的杀,废的废,文臣武将也牵连了一批,后来先帝暴病身亡,还是赵太后把先帝的幼子广陵王收为养子,推上了帝位。

那个时候帝都多少人家都有了不是,范阳候全家老幼更是丢了性命。

当今天子侍母至孝,每日早晚都要到太后的宫中请安,又极宠爱赵贵妃,又把二皇子送到皇后的宫中抚养,皇后也视二皇子如同己出,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李鸣唯摇头一笑,皇宫里的是是非非,外臣只能慢慢琢磨了,从表面上看,皇后娘娘非常贤德,把二皇子视如己出,连大皇子都靠后了,皇后娘娘还说过大皇子福小德薄,不如二皇子身份贵重,真不知dào

皇后娘娘脑子里装了些什么,这么说只是为了讨好皇帝?

连赵太后都有些看不过眼了,不时的接了大皇子过去玩儿,也没少夸大皇子聪明。

李鸣唯又想起了上一回皇后娘娘的那些赏赐,看来皇后娘娘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言的,只是皇后的娘家没有什么人了,蔡家几代单传早已经没落了,皇后娘娘的嫡亲姐姐嫁的也不好,如今也不住在京里,皇后在朝中没有一点助力。

而宠妃赵贵妃又是赵太后娘家的偏房侄女,赵家是豪门大族,门生故吏,不可胜数,又广结姻亲,赵家子孙多有在朝为官的,就今天来看,赵贵妃也不是个安分的,鼓动了两个皇子出来作诗,这下两个皇子算是比出来了。

宫里的人心禁不起琢磨啊。

现在两位皇子还小,未来十几年,帝位之争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第七十一章 聘礼(一)

赏花宴后,良国公夫人因玉容美貌,特意遣了官媒为庶子刘鹤求婚,李鸣唯只说让齐氏做主就是了,齐氏那里肯做这个主了,就过去回明了老夫人,老夫人果然大喜,“我就说玉容是个有福气的,这丫头果然有些福气,良国公的门第在那儿,往后玉容还能提携弟弟呢。”

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派人送去玉容的庚帖,就等着下聘礼商量婚期了。

良国公夫人贤惠,为庶子的婚事伤透了脑筋,求娶的都是高门嫡女,这回求娶玉容,也是因为玉容实在美貌的缘故,玉容觉得扬眉吐气了,私心里悄悄和玉潭的婚事比了比,心里非常满yì

,一个是结巴公子,一个是芝兰玉树一般的美少年。

晚间齐氏过去请安时老夫人就发话了,“玉容虽说是个庶女,良国公门第在那儿,嫁妆也不好太简薄了,就和玉潭办一样的嫁妆好了,都是八十台的嫁妆,我都说了这话,你们俩也不许不听,我不许你们亏待了玉容,往后府里还指着玉容呢,玉潭是什么指望不上了,她嫁给一个结巴能做什么呢。”

齐氏心里窝了一股火,看了侯爷一眼,李鸣唯还是很公道的,“母亲这样不好吧,自古嫡庶分明,玉潭是嫡女,一百二十台的嫁妆也不为过,玉容不过是个庶女,她嫁妆多了,外人也会笑话我们家不守规矩的,有四十抬嫁妆就不少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老夫人还是不肯,非得为玉容争嫁妆,又不肯拿出体己钱补贴,“玉潭的嫁妆不是从小就准bèi

了吗?分些给她妹妹又如何呢。”

齐氏当着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味的沉默,李鸣唯没了办法,就对齐氏说了,“玉潭还是一百二十台的嫁妆,不会少了她的,府里再多帮玉容预备一些吧。”

齐氏这回真生气了,“侯爷,侯府不是最讲规矩的吗?庶女的嫁妆三十台也不少了,侯府肯出四十抬,也是因为良国公的门第在那儿,再说了,她的嫁妆多了她妯娌也没脸面的,今后玉容也难做人。”

李鸣唯干脆一推六二五,他甩手不管了,“那你就慢慢和母亲商量着办吧。”说完就大踏步出去了。

老夫人得了意,“就按我说的,玉容八十台的嫁妆,你下去预备去吧。”

齐氏气了一回,倒是气笑了,“母亲,我如今忙着玉潭的嫁妆呢,她是嫡女,按规矩是一百二十台,侯府的脸面可不能丢了,至于玉容的嫁妆就请母亲烦心好了。”说完转身也出去了。

老夫人没想到齐氏还敢出去,气得老人家摔了杯子,心疼病又犯了,忙着找太医看病。

齐氏一回屋也病倒了,也忙着请太医,无法前去侍疾了,没有媳妇侍疾,老夫人的病总也不好,无奈齐氏这回是铁了心生病了,又只肯操心女儿的嫁妆,不肯操心玉容的了。

也幸好良国公夫人麻利,没到两天就派人下小定送聘礼了,老夫人一大早换上新衣,坐在那等着了,一边还连声说着玉容有福气,一边又抱怨颖国公他们家,亲事都说定有些日子了,还非得等黄道吉日才肯送聘礼。

也没让老夫人等太久,良国公家的下人抬着一对大白鹅,一头羊,一台喜饼,好多坛美酒,好几口崭新的大箱子过来了,都系着大红绸子,看着喜气洋洋的,老夫人满面含笑,高声吩咐打赏,一时送聘礼的下人走了,老夫人忙带着玉容清点。

大箱子打开了,玉容一看就傻眼了,里面不过是些绸缎、布匹等物,看着是不少了,也少不了茶叶,果品,团圆饼之类的,该有的一样也不少,可实jì

上也不过两千来两银子。

玉容几乎要哭出来了,老夫人脸色也难堪极了,派了人找齐氏过来,让齐氏去找良国公夫人理论去,无奈齐氏病得起不来床,躺在榻上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老夫人气得回屋就病了,外面的聘礼堆了一院子,没人吩咐收起来,下人们也不敢收到库房,谁知dào

老夫人什么意思呢,就一直在院子里摆着,府里的下人都传开了。

李鸣唯办完公务回来一看,气得他大喊一声,“还不快收起来,摆在这里做什么呢。”

良国公府里不过是为庶子求娶一个庶女,两千来两银子其实也不算少了,是老夫人期待太高。

也不过三天,就是颖国公府里送聘礼的日子了,齐氏拉了玉潭的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玉潭笑道,“娘您就放心吧,我会过得好的。”

“你婆婆说到底也是续弦,大公子不是她亲生的,又是个结巴,娘只能多贴补你一点,今后分家搬出去就好了,只怕你婆婆不肯,不过如今也愁不到那里去,等你们成了亲,他们家估计就该请立世子了,二公子成亲后你想法和姑爷搬出来吧。”

玉潭还没说话,就听慎哥儿来了,先给齐氏请了安,齐氏勉强笑道,“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呢。”

慎哥儿笑道,“实在是白天没工夫,只好这时候过来了,母亲您也不必担心,颖国公他家是为长子求娶的姐姐,大面上不会亏待了姐姐的。”

玉潭伸手拧了一下慎哥儿的脸蛋儿,“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呢,还不快点回去读你的书去,姐姐还指着你将来给我撑腰呢。”

慎哥儿笑道,“哪里还用将来,我现在就能帮二姐姐撑腰。”又一边揉脸一边抱怨着,“母亲你看看二姐姐,一看见我就拧我,我的脸都快烂了。”

齐氏只好说,“玉潭你就会欺负你弟弟。”

慎哥儿拿出一份契约递给齐氏,“母亲,二姐姐当初给过我二百两银子,我又添了二百两银子在东大街那儿开了一家小铺子,如今开张也有一个月了,我瞧着生意还成,只是这铺子让地痞**眼红了,我又不愿意惊动了爹爹,就想对外说那是母亲的生意,借了侯府的庇护才好呢。”

齐氏吃了一惊,“慎哥儿你刚多大,就敢跑外面开铺子了,你就不怕亏了生意。”

慎哥儿笑了,“我怎么不害pà

呢,要不我怎么不敢告sù

爹爹呢,母亲求求您了,我这铺子有一半是二姐姐的,留给二姐姐当私房钱,府里的嫁妆都是有数的,我这小铺子一年也能有几百两的出息。”

又递给玉潭一个印鉴,“凭这个可以到铺子上取钱,取多了没有,三二百两银子随便姐姐取。”

玉潭愣了半晌回过味儿来,“慎哥儿我还不拧烂了你的脸呢,你刚多大的孩子,你不好好念书,跑去开什么铺子呢,你要是敢荒废了学业,看我怎么收拾你。”

慎哥儿早一溜烟的跑了。

第七十二章 聘礼(二)

天色将晚,齐氏还在亲自查验女儿的嫁妆,带着好几个丫鬟忙着,光是衣物布料还没盘点明白呢,外面院子里也忙着交割木料,家具摆设大小箱笼已经得了一些,还是远远不够,玉潭的几个大丫鬟忙着造册子,盘点明白的都装进库房里收好。

王嬷嬷天色将黑才回来,过来见了齐氏,齐氏看看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要丫鬟们看着,她进屋里坐好,王嬷嬷忙捧了一杯茶,“夫人也润润嗓子,这也忙了一天。”

齐氏疲惫的叹口气,接了茶抿了一口,又拿起册子看了看,“首饰还得再打些,各色的长簪、短簪都多多的预备着,颖国公府应酬多,玉潭又是长媳,姑爷将来就是不袭爵应酬也少不了的,她嫁妆要是不丰厚,在公婆跟前也没脸,将来也难见妯娌。”

王嬷嬷赔笑,“夫人顾虑的很是,咱们家大小姐可不能让人看短了,夫人交给我的差事已经有眉目了,就在东大街那儿就有一家铺面出兑,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原来的老板年纪大了要回乡下住着,他们家是做绸缎生意的,老奴留意了一下,那是个旺财的铺子,每月出息不少,只有一样,老板咬死了要六百两才肯出让呢,要不哪天夫人过去看看?”

“六百两银子可不少了,要果然是难得好的也罢了,你看着果然好?”

王嬷嬷犹豫了一下要说不说的,齐氏就说,“你还不知dào

我的脾气?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王嬷嬷讪笑道,“老奴还真的不好说呢,老奴今日见着一个人,夫人也认识的。”王嬷嬷见齐氏看她,忙小声说,“老奴碰到了二小姐以前的丫鬟翠墨。”

齐氏吃了一惊,“翠墨?她被发卖出去了,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如今过得好不好?”

“这个夫人又猜不到了,便是老奴这会儿也跟做梦似的,大公子竟然有这个能耐。”

王嬷嬷也不敢卖关子了,忙一五一十的说了,“老奴也是好奇,今日先去了大公子的铺子,老奴原来还以为大公子小孩子家家的,他的铺子也不过是闹着玩罢了,老奴先进去了,装着要买花样子,一个婆子见了老奴慌忙进去了,老奴还纳闷呢,一会儿出来个姑娘家招呼老奴进去,正是翠墨呢,说起来她还是老奴的干闺女。”

王嬷嬷留神夫人的神色,见齐氏留神听着呢,忙接着说,“原来那日二小姐出了事儿,是大公子偷偷的派人从人牙子那儿把翠墨赎出来了,先在庄子上住了一阵子,这回大少爷盘了一间小铺子,就要翠墨在那儿管着,又拨了个人照应她的衣食起居,便是老奴方才说的那个绸缎铺子,也是翠墨告sù

老奴的,原来是大公子想要,后来见讲不下价钱,大公子才罢了。”

齐氏轻呼一声,“慎哥儿,这孩子成了精不成!”

“这大少爷可真要成精了。”王嬷嬷叹道,“大少爷赎了翠墨,还把卖身契还了她,还对她说是为了二小姐待他的情谊,二小姐好容易攒的私房钱,说给他就给他了,如今他手上有银子了,就想帮二小姐做点儿什么,那个小铺子离颖国公府也不过隔了一条街,拐弯就到了,还不引人注意,府里也有丫鬟婆子出来买个针头线脑的,翠墨说了,大公子说先把铺子开起来,那府里的下人也认识几个了,日后二小姐嫁了,用个小钱也方便,二小姐脸皮儿薄,受了委屈回家也不肯说的,他让翠墨和那府里的丫鬟婆子交好,日后也好给二小姐帮忙。”

齐氏好半天说不出来话,只是在心头把慎哥儿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酸酸涩涩的说不清什么滋味,慎哥儿哪里是想求她帮着照应铺子,分明是示好来了,偏她还得领了这份情。

“这孩子可真成了精了。”齐氏低低的喃喃着,“那个铺子既然慎哥儿看着好,你明日就过去盘下来吧,派了知心的掌柜管着那个铺子,你再和翠墨好好说说,都怪我那日连累了她,她想要什么我一定帮她。”

“翠墨念着夫人的好呢,她还给二小姐绣嫁妆呢,老奴过去时见了,百子千孙的帐幔已经绣了大半,用的是锦绣坊的上好绸缎,翠墨得了卖身契,反倒越发死心塌地了,对大公子也是赞不绝口呢。”

齐氏露出了一点疲态,“我都知dào

了,明日盘了那间铺子,你再和翠墨好好说会话儿,一会儿派人把新得的那套红木套桌给大公子送去,留着给他请客用,别的什么也不必说。”

王嬷嬷答yīng

一声退出去了,齐氏看着跳跃的烛火微微出神,又想到了谨哥儿,又想到谨哥儿说起哥哥时那崇拜的眼神儿,轻轻的嘘了口气,这都是命啊。

这天是颖国公府送聘礼的黄道吉日,齐氏一大早就起来张罗。

快到吉时了,外面的婆子笑着跑回来报信,“来了,来了,都披红挂彩的,抬了好多的家伙,老奴也来不及细看了。”

不一会儿送聘礼的果然陆陆续续的抬了进来,来的是颖国公的族弟,李鸣唯忙亲自陪着,有赞者高声唱诺,聘礼一台台的抬进院子,一对大雁,一头麋鹿都依足了古礼,院子里的仆妇一个个笑足颜开的忙着。

早有人跑去和老夫人报信了,“老夫人,颖国公他家还真看重咱们家大小姐呢,堆了一院子的东西,侯爷和夫人在那边忙着呢。”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禁热络起来,只是还忍着,等侯爷和夫人接了婚书,完成了那些仪式,院子里收拾起来了,又有人跑来报信了,“老夫人,看那些聘礼竟是要娶世子夫人的样子呢,府里都传遍了,连侯爷都是一脸的喜气。”

“派人和侯爷说一声,让他忙完了过来见我。”老夫人连忙吩咐着,都说了不管的,这会儿倒不好出去了。

侯爷很晚才过来,老夫人忍不住埋怨他,“你怎么这么晚了才过来?齐氏呢,她怎么不过来。”

“她那边忙的不可开交呢,玉潭又不好出面,玉芳又帮不上忙,还不得齐氏慢慢收拾了,母亲也听说了?颖国公府里的聘礼是迎娶世子夫人的规格,这个再错不了的。”李鸣唯说着也有一丝兴奋,“难道是他们家想要请立世子了,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啊,今日来的是颖国公的族弟,一点口风也没透。”

老夫人听儿子这么说,也情不自禁的笑成了一朵老菊花,“我就说玉潭是个有福的,她果然有这个福分,姑爷家里看重玉潭,往后她也能提携弟弟呢。”

第七十三章 上街

帝都上层人家大多在谈论方李两家的联姻,那些想打方家二公子主意的更是打消了念头,都先等等再说了,原来暗笑李家的,也都恍然大悟起来,怪不得李家选了方家大公子呢,于是都对这门婚事交口称赞起来。

帝都的爵位能有几个?尤其是如颖国公府这般的底蕴深厚了。

燕慈郡王看着最新的邸报笑道,“李鸣唯这人狡诈,他三不知的和颖国公搅合在一起了,连老夫事先也不知dào

,一条路不通就换条路走,眼下我们家的机会倒是更好了,你明日过去透个话,嫣儿的婚事也该定下了,先看看颖国公夫人怎么说。”

郡王妃微微的笑了,“方家的世子位拖到这时候,爵位到底传给了大公子,这下方二公子到有些难堪了,郑夫人谋划一回落了空,心里想必难受,我们给她一个机会,也让她家热闹些,他家三公子也不算差了,还是配得上嫣儿的。”

安国侯府里更有一番热闹了,老夫人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掏心掏肺为孙女盘算着,秦嬷嬷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听着,“你这回务必选几个温柔美貌的好好**了留给姑爷收用,玉潭的性子是个倔强的,如何会笼络男人的心呢……”

齐氏有些忧心,颖国公夫人看着和善明理,只是她到底是继母,二公子又是那样优秀,将来嫡长子袭爵,玉潭这世子夫人要管着一大家子的应酬,只是如今也顾虑不了那么多,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就赶忙抛开,齐氏忙的没空想这些,家里收到的宴会花笺比往年都多,还好有老夫人出门应酬,齐氏一心忙着女儿的嫁妆,老夫人发话了,玉潭的嫁妆务必要丰厚。

方家公子今年都二十三岁了,帝都独一无二的大龄青年,婚事不可能再拖,两家商量好了婚期,定在九月十九日,眼看只有半年时间了,也幸好两家都早有准bèi



也不过两个来月,颖国公给二公子也定了亲事,一个四品文官的女儿,两家下了婚书,只等大公子成家,二公子也该娶亲了。

齐氏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老夫人派人找她过去,“你听说方家二公子的亲事了吗?要不我怎么说玉潭这孩子有福气呢,四品的文官如何能和我们家比呢,玉潭在妯娌中也站得住脚了,我这里还有几样首饰,你拿去送到金铺里重新打造了,这是我给玉潭添妆。”

齐氏看着几样笨重的首饰连声说,“还是母亲心疼玉潭,媳妇怎么没想到这些呢,等媳妇回去了也寻几样首饰,再添点金子宝石,都一起拿去,务必给玉潭再打造几副头面才好,我明天把玉容也带去?也该给她打几套了。”

老夫人笑道,“玉容的首饰都是公中出的,这些是我们娘两个的私房,就没有她的了。”

娘两个就说了时新的首饰式样,春晖堂里笑语不断,老夫人心情愉悦,看什么都顺眼了,“我上回带着四丫头出去应酬,顺庆伯他家夫人有心要说玉芳,我还没答yīng

,你怎么看这门婚事呢?要是他家儿子果然好的,也配得上玉芳了。”

齐氏连忙笑道,“儿媳和顺庆伯夫人不是很熟,不知婆母说的是他家第几位公子?儿媳记得他家百十口人都挤在祖宅,听说那宅子多年没维修过了,一下雨院子里满是积水。”

“他家都那样落魄了么?这个我竟然不知dào

,还好我当时没答yīng

,要不然岂不是害了玉芳。”

齐氏笑道,“儿媳想着玉芳虽说是个庶女,婚姻大事也是她的一辈子,她嫁得好了也是玉潭、玉容的助力,姐妹们日后也好来往,侯爷是外面做大事的,他哪里有空操心,玉芳的婚事还得母亲做主,只是玉芳眼下还小,婚事还不着急,儿媳想等她两个姐姐都嫁了,腾出空来张罗她的婚事也不迟。”

老夫人叹口气,“要是嫁的好再不能了,她长得又不好,又是个庶女,也只好慢慢的碰了。”

齐氏暗中松了口气,陪着笑说些能让老夫人高兴的话儿,等天色将晚齐氏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谨哥儿早哭着找娘亲了,八小姐还小,还不知dào

依恋母亲,哄得谨哥儿高兴了,打发他睡觉去,齐氏在灯下拿出那些首饰看了看,微微一笑,摆弄了一会儿也就休息了。

首饰头面的样式还是要玉潭中意才好,齐氏要带着女儿上街看看,又和老夫人商量,让慎哥儿陪着好和外面那些掌柜的应酬,老夫人果然说了,“慎哥儿他小孩子家,哪里会应酬呢。”

齐氏笑道,“我哪里是想让他出去应酬了,我是看这孩子被他老子逼着读书习武,想着这倒是个好机会,想让他出去松散一天呢。”

老夫人听了果然高兴,“我原说想带着慎哥儿今天陪着我上齐国公他家应酬一下呢。”

慎哥儿连忙好祖母的央求了几千遍,只说想到铺子里逛逛,老夫人一点他的脑门笑道,“你就这么淘气,赶明给你按个拴马桩你才不淘气了。”

玉沁听说了也说要出去,慎哥儿讲了情老夫人方才答yīng

了,齐氏带着玉沁坐了一辆车,玉潭就和慎哥儿坐了一辆,老夫人早坐了轿子出门了。

看了绣春坊的布料,又看了张记的首饰,该定的也定的差不多了,慎哥儿就冲齐氏挤了挤眼睛,就近找了一家酒楼,包了个雅间,雅间里面早等了一个小姑娘了,玉潭的眼泪哗的一下子流出来,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哭了。

玉沁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姐姐,拉着慎哥儿悄声说,“慎弟弟你弄什么鬼呢,翠墨怎么会在这儿?你还不快点告sù

我呢。”

慎哥儿也悄悄的笑道,“五姐姐等一会你就知dào

了。”

翠墨过来给齐氏磕头,齐氏忙拉她起来笑道,“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和我女儿也没什么分别,你如今不在府里了,这些礼数都免了吧,是二小姐连累你受苦了。”

翠墨连忙笑道,“奴婢哪里敢当夫人这句话。”还未说完早被玉潭捂了嘴,“我不许你再这么说话,我们今天好容易见了,下回还不知dào

是哪一天呢。”说完又红了眼圈,翠墨眼圈也红了。

慎哥儿早请齐氏先坐下来休息,玉沁就悄悄地说,“慎哥儿,是你救了翠墨对不对?娘你们都瞒着我呢。”

第七十四章 路遇

玉潭冬月里被罚进祠堂,到如今也有小半年了,这半年来她表面上还是那个温顺乖巧的侯府二小姐,身子也慢慢的调养好了,病再也装不下去了,每日早晚还要到祖母跟前请安,露出无奈的笑容,听着祖母的长篇大套。

前尘往事浮上心头,玉潭拉住了翠墨泪眼含笑,“还好,你到底逃出来了,我还得接着煎熬呢。”尾音里又带出了一抹呜咽,翠墨也忘了以前的丫鬟身份了,又和二小姐哭成一团。

齐氏早被慎哥儿请到外间屋里了,玉沁不敢磨母亲,就缠着慎哥儿,“慎弟弟你快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你们都知dào

的,就瞒着我一个人。”

慎哥儿就讲给她听,这里的一些细节齐氏也不知dào

,都听住了,玉沁气愤的说,“我究竟不知dào

二姐姐哪里做错了,连翠墨都有了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还往外发卖丫头,也不怕别人家笑话了,真是越老越昏聩了。”

齐氏吓得连忙掩住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别瞎说。”

慎哥儿不由得笑了,“我五姐姐就是话多,真该罚你进祠堂磨一磨性子呢,要不我和祖母说去?”

玉沁气得瞪他,伸出小拳头作势要打,慎哥儿连忙作揖讨饶,“五姐姐快别生气了,这里的水煮鱼最好吃了,你生了一肚子气,那里还有地方吃鱼?”

玉沁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快点献出来,本姑娘大人大量就不与你计较了。”

慎哥儿也笑了,亲自出外吩咐,玉沁喜欢吃鱼,看见一桌子的美味乐得眉开眼笑的,慎哥儿就坐在一旁陪着,又帮齐氏布菜,又帮玉沁挑鱼刺,周到的不得了。

这顿饭吃了好久,玉潭和翠墨难舍难分,玉沁又惦记着要外面的冰糖葫芦,慎哥儿笑道,“五姐姐你就是贪玩吧,我陪你下去买。”

玉沁年幼,就是上街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侯府的规矩极大,齐氏还是看她戴上了帏帽才放心让她出去,慎哥儿在一旁陪着,几个嬷嬷在后面跟着。

这条街人烟稠密,玉沁看什么都新鲜,买了几串糖葫芦让慎哥儿拿着,又要粘糕,又看上了吹的五颜六色的糖人,慎哥儿只好掏出铜板都给她买了,一个货郎挑着挑子一边走一边唱,玉沁也听着怪有趣的。

不远处又传来马蹄声,一匹红马飞奔过来,马上的小姑娘挥舞着手里的皮鞭连声娇喝,路上的行人惊叫着向两边躲闪,玉沁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了,眼见那小姑娘骑着马冲过来,那马奔的太快,收不住势,悲剧眼看就要发生了,慎哥儿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抱着玉沁就地一滚,堪堪躲过马蹄。

周围一片惊叫声,马嘶叫着抬起前蹄,又往前冲出好远。

骑马的小姑娘也吓了一跳,这时候反而生气了,她拨马回来,拿马鞭子一指慎哥儿,“你是谁家的小孩,敢拦你姑奶奶的路。”

慎哥儿姐弟今天穿的普通,又滚了一身的泥土,也别怪这小姑娘轻视他们。

后面又有马蹄声传来,几个大汉转眼飞至,为首的那人忙说,“小姐,您没事吧。”

“给我打,这两人走路不长眼睛。”

小姑娘长得甜美,说的话却狠辣。领头的大汉挥动了手里的皮鞭,照着慎哥儿姐弟搂头就打,敢挡了他家小姐的路,活该。

玉沁刚刚被慎哥儿扶着爬起来,头还晕着呢,这大汉一心要讨小姐喜欢,鞭子早抽过来了,若是慎哥儿自己还能躲过去,他又要护着玉沁,身上早就挨了几鞭子了,这时候老嬷嬷也嚎哭着跑过来抱住了玉沁,“我的小姐这可怎么得了。”

慎哥儿发火了,索性和大汉周旋起来,仗着伸手敏捷,上前一把抢了大汉的马鞭,狠狠地反打回去。

小姑娘看慎哥儿身子灵活,又见他长得甚好,“快把那小孩儿抓起来,留着给我当小厮。”

几个大汉伸手就来抓慎哥儿,慎哥儿只能左躲右闪,旁边一个书生抱打不平,拔出宝剑挽了个剑花,逼退几个大汉,“这是天子脚下,是讲王法的地方,你们纵马狂奔已经不该了,骑着马差点伤了人,不说陪个不是,还敢动手打人了?想要这孩子给你当小厮,你也配。”

小姑娘看他不过是书生打扮,就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了,你知dào

我是谁,你还敢在这里说话,我连你一起打了。”

“你不就是卫国公那破落户家的野丫头?什么了不起的门第。”书生一脸的瞧不起。

小姑娘怒道,“燕慈郡王是我的外祖父,你们这些大胆的刁民还敢无礼!”

玉潭这时候早跑下酒楼,连帏帽也没顾得上带,恰好听了小姑娘的这句话,玉潭大声指挥者几个老嬷嬷,“张妈你快去找差官老爷,慎儿你快回来,我们要报官。”

慎哥儿忙跑到玉潭身边,玉沁也被老嬷嬷扶过来了,玉潭看她小脸煞白,心疼的搂着她,又看慎哥儿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破了,玉潭气得面罩寒霜,“你这丫头狠毒,今日就是燕慈郡王来了我也绝不饶你,这官司我们打定了。”

巡逻的差官很快就来了,燕慈王府的家奴笑道,“差官大人我们是燕慈王府的,我们原是不小心,求大人把这小子抓起来,他冲撞了我们家的小姐,还有这书生多事,也该把他抓起来了,有功名的就革了他的功名。”说完递过去一包银子。

为首的差官连连摆手,笑道“我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抓了安国候府的小公子,几位大人恕罪了。”

小姑娘愣了神,“你们是安国候府的?”说完一指慎哥儿,“那你就是李慎了?”

慎哥儿只是哼了一声,小姑娘忽然间嫣然一笑,“对不起了这位姐姐,小女子给您赔礼。”

小姑娘说完真个跳下马来福了一礼,又怒喝几个大汉,“你们还不快点赔礼。”

几个家奴万万没想到居然碰上了安国侯家的公子,忙点头哈腰的赔罪,小姑娘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李慎笑道,“小女子多有得罪了。”又飞身上马,一会儿工夫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人家都陪了不是了,玉潭也只好忍下这口气,又看到那书生站在一旁微笑,玉潭走上两步福了一礼,“小女子多谢公子仗义援手。”

话还没说完,这公子连忙还礼,“方子颀见过李小姐。”

第七十五章 方家大公子

方子颀一身的粗布青衣,不过是最普通的书生打扮,那一身的风华却怎么也掩盖不了,玉潭再也没想到会在婚前巧遇方家二公子,事出突然,她连帏帽都没来得及戴呢,玉潭微窘,一时到不好接话了,慎哥儿连忙笑道,“你就是颖国公的二公子?久仰大名了。”

方子颀笑道,“我也早听子颖说起你,他对你是赞不绝口呢,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好,千钧一发之际还能马下救人,你刚多大呢,就有这份胆识,将来还了得了。”

慎哥儿自来熟的脾气,两家又结了姻亲,他的语气也亲昵起来,“方二哥剑术了得,刚才多亏了二哥逼退那几个奴才,要不然我非得吃了亏去。”

方子颀笑了笑正要再说,忽见酒楼上翠墨探出头来高喊,“小姐,夫人发病了,快请郎中!”

玉潭神色一凛,连忙吩咐,“赵嬷嬷你快去请郎中,李嬷嬷你到最近的药铺先买二钱钩藤回来。”说完对方子颀说了一声“失陪”,提着裙摆匆匆上了酒楼,慎哥儿也匆忙一抱拳,“后会有期。”拉着玉沁就往楼上跑。

方子颀对身边的书童吩咐一声,“快到同安药铺请大爷过来,再把太医请来。”说完也连忙上楼。

刚才楼下人喊马嘶的,飞马差点踏了玉沁,齐氏听说后当时就急得突突了,玉潭匆匆下楼去看妹妹,齐氏越想越后怕,一颗心噗通的不行了,先前还强忍着,推开窗往楼下看,又看到豪奴鞭打慎哥儿姐弟,慎哥儿护着玉沁倒挨了几下子,这时候眼看着平安了,不由得脸色雪白,整个人都虚脱了。

玉沁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等于要了她半条命,慎哥儿要是出了事儿,她都没办法和家里交代了。

玉潭跑上楼扑过来,“娘您觉得怎么样了?”

齐氏佝偻着身子,双手紧紧捂着胸口,身上汗出如浆,她们出门只带了两个嬷嬷帮着跑腿,这时候身边没有人可用了,还好有翠墨帮忙,拿着帕子帮齐氏擦汗,玉潭伸手一摸,见娘亲双手冰凉,脸上是黏腻腻的冷汗,先吓了一大跳,正在焦急无助,方二公子大步上前说了一声,“不要挪动了病人。”

伸手抓了齐氏的手说了一声“得罪了”,认准穴位用手指尖一顿猛掐,一边说着,“我这只是急救之法,还得快点请太医过来。”

慎哥儿忙求掌柜的帮忙,掌柜的也怕病人在酒楼上出事儿,连忙吩咐小伙计就近请郎中,钩藤也很快买来了,浓浓的煎了一碗给齐氏喝下去。

玉沁急得眼泪汪汪的,玉潭强撑着给齐氏按压另一只手,她见过太医针灸那三处穴位,见了方子颀的动作,玉潭也明白了,忙按压另一只手上的少冲、内关、合谷三处穴位,良久齐氏终于缓过了这口气。

齐氏刚好了一点理智就找回来了,她抽回手看向方子颀虚弱的问,“这位公子您是?”

方子颀笑道,“伯母,我是颖国公的次子方子颀,今日巧遇了这场事故,小生略懂一点急救之法,就跑过来献丑了,伯母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齐氏一听是方家二公子,连忙强撑着坐直了,“二公子请坐,是我们家怠慢了。”

慎哥儿忙搬了个椅子,放到齐氏下手,方子颀谢了坐刚坐下来,就听门外有说话声,方子颀连忙站起来,“是我大哥来了,伯母小生冒昧了,我还派人找了我大哥。”

翠墨忙过去应门,刚才忙乱,房门也没关,方子意推门就进来了,他还不知dào

这是他未来的岳母呢,看到齐氏脸色潮红就走过去,“老、老二这就、就是病人?”

“大哥你先帮着看看有没有大碍,太医还得过一会而才来呢。”又向齐氏笑道,“伯母您还不知dào

呢,我大哥略通歧黄之术。”

方子颀都这么说了,齐氏只好让他号脉,好在是姑爷,倒是不必回避的,雅间也小,玉潭也避无可避,只好略低了头,退到一旁。

方子意伸出三指搭在手腕上,半晌方说,“暂、暂时没、没什么大碍了,我、我……”

方子颀忙说,“大哥你先开个药方。”

方子意白了兄弟一眼,“病、病人不、不能再操、操劳了,心为君主之官,病、病人心阳不足……”

慎哥儿一边听着一边留神打量,这方子意和他兄弟一样,也是一身家织布的衣裳,几句话就说到了齐氏的病根儿,慎哥儿早向掌柜的讨要了笔墨,这时候忙捧过来,方子意沉思一会儿开了药方。

“大公子,你这方子以附子与茯苓配伍,附子温阳,茯苓利水,主治脾肾阳虚的,大公子也说我娘亲是心悸之症,这似乎是不大对症吧。”

“你、你哪里知、知dào

,我、我这、这……”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双妙目注视着他,方子意的脸忽然间红透了,神色也扭捏起来,“我、我告、告、告辞……”

真是越着急越说不出话儿,他的神色也懊恼起来,一跺脚转身想走,玉潭早捧了一杯茶送过来,“大公子先润润嗓子。”

方子意大喜,接过茶一饮而尽,又呛得连连咳嗽,方子颀在一旁笑着打趣,“大哥你慢点喝,我又没和你抢的。”话还没说完,玉潭又倒了一杯茶送过来,“二公子慢用。”

方子颀接了茶笑道,“有劳大嫂了。”

说得玉潭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只好狠狠的嗔了方子颀一眼,方子颀一阵闷笑,“大嫂,你不知dào

我大哥开的药方往往自出机抒,并不是哪里病了才治哪里,他心里另有一番道理的,只吃亏在说不出上,大嫂看样子也懂药理?”

玉潭早被他一口一个的大嫂羞得脸红,她素来大方,这时也红着脸笑道,“我是不大明白呢,大爷这方子与太医开的都不同。”

方子意少不得一番解释了,只是他刚进来时以为是治病救人,心里也没多想,自然侃侃而谈,这时候认出了玉潭,话就在嘴边,却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管期期艾艾起来。

齐氏最善解人意的,她心里对大公子一开始的表现还是挺满yì

的,他现在紧张的这样,也是心里在意的缘故,忙岔开话儿,说些别的,慎哥儿也笑着拉了齐氏的手,“今日多亏二哥了,只是二哥你好大的力qì

,你瞧我母亲的手都被你掐青了。”

第七十六章 慎哥儿的亲事

酒楼的这间雅间不大,也没有回避之处,慎哥儿一句笑话,屋里的气氛倒是一下子放松了,方子颀忙正式见礼,“伯母,刚才事态紧急,是子颀唐突了。”又一推方子意,“还不快给你岳母磕头,仔细我嫂子怪了你。”

方子意红了脸,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他言语上迟钝,只好在行动上补救了。

齐氏忙说,“慎哥儿扶一下,姑爷请坐。”

慎哥儿早上前扶起方子意,“姐夫,你这几个头磕的实诚的很。”方子意红了脸笑了,偷偷拿袖子抹了抹汗,伸手拍了拍慎哥儿的肩膀算是言语了。

齐氏刚才就是吓的,这时候慢慢儿缓过来了,又看慎哥儿身上的衣服都被鞭子抽破了,忙让慎哥儿过来,拉着他的手流泪道,“多亏你救了你五姐姐,只是你身上还疼不疼呢,伤了哪里没有呢?”

说着就要查看,慎哥儿忙掩住衣服笑道,“母亲也没什么的,那是我五姐姐,我又不能不救我五姐姐。”

李嬷嬷这时候也回来了,心情激荡之下忘了尊卑,嘴里又哭又笑起来,“老奴那时候见那匹马撂着蹶子离的那么近了,吓得老奴一闭眼,心里想着完了,哪知dào

小姐好好的呢,就是滚了一身泥,阿弥陀佛,真是多亏大公子了。”

方子颀就给他哥讲事情的经过,他的口才极好,又是亲眼看的,说起来绘声绘色,屋里的人都听住了,方子意冲慎哥儿挑起了大拇哥,“有、有胆色。”又说,“大、大街上跑马,这、这也太、太不像话了,他、他们还敢动手打、打人?”

方子颀冷笑,“岂止是打人,那个豪奴还扬言要革了我的功名呢。”

进来送茶水的小伙计听了,“这算什么,上个月她还撞倒了一个货郎,那货郎反倒被打了一顿,后来也不知dào

死活了。”

玉潭倒吸口凉气,玉沁真是白捡了一条小命,看小伙计出去了,玉潭纳闷道,“只是她那样骄纵,为什么又肯赔礼道歉了。”

方子颀眼神一闪笑道,“这里恐怕就大有深意了,前些日子郡王妃和我娘说我的三弟倒好,很想结一门亲事呢,我娘回绝了他家。”

玉潭听了若有所思,也不好再往下问,他们说着这些,慎哥儿和玉沁两个小的就躲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什么,一会儿张嬷嬷请的郎中来了,给齐氏号了脉说暂时没有大症候了,开了药方让回家好生养着,不一会儿太医院的太医也赶来了,“夫人这病根儿早就种下了,切记不可操劳,要好生保养才好。”

太医也开了药方,却是治疗心悸的,玉潭想起方子意的药方,一抬头看了过去,恰好四目相对,方子意脸上又爬了一朵红云,忙低下头看着地面。

齐氏还是虚弱的,脸上一层细细的汗珠儿,只是玉沁身上的衣服都脏了,慎哥儿更狼狈了,外裳破了不说,身上还有鞭痕,方子意管太医要了伤药,把慎哥儿拉到一边给他涂药,老嬷嬷也到成衣铺子买回了两套衣服回来,管酒楼借了雅间,他姐弟两个都收拾好了,方家两位公子要亲自护送,齐氏也只好由着他俩了。

玉潭扶着齐氏上了车,慎哥儿和玉沁就上了后面那辆车,车把式一甩鞭子,青丝油壁车晃动起来,玉沁不由一阵眩晕,就靠在慎哥儿身上,她现在一想起近在眼前的马脸还害pà

呢,似乎还能看见那匹马巨大的蹄子,刚才娘亲急得病了,她也高度紧张,这时候放松下来,禁不住轻轻地打起了寒战,身子抖个不停。

慎哥儿知dào

她还在害pà

,故yì

笑道,“五姐姐你该怎么谢我呢,要不你给我绣个荷包吧。”

玉沁就有气无力的说,“我的命就值一个荷包了?你也不知dào

多要点,你要什么我娘能不给你呢。”

慎哥儿假装哀怨的说道,“我想要五姐姐绣的荷包,年前你非得和我生气,再不肯给我绣了,五姐姐,你赏给我吧。”

三说两说的,玉沁禁不住笑起来,拿眼睛横他一眼,“你就会逗我开心。”也就忘了害pà

,安国候府不算远,一刻钟也就到了,府里早有下人接出来,玉潭扶着齐氏下了车,拿眼往后一溜,就见方子意眼巴巴的看着她呢。

方家兄弟过来告辞了,齐氏连忙请他们到府里坐一会儿,方子颀笑道,“往后有的是机会过来坐着,今日却不方便了。”

方家两兄弟回去不提,齐氏刚回正房坐下,老夫人就派人叫她,齐氏叹口气想要过去,玉潭忙说,“我去和祖母说去,娘您还是煎了药吃吃吧,我看方家大公子开的药方也有几分道理呢。”

齐氏禁不住笑道,“人还没过去呢到先帮着姑爷说话了。”

玉潭红着脸不依,“娘,我只是说那药方有些道理。”

“我就吃吃姑爷开的药方,没准我这病就好了呢。”说着就吩咐小丫鬟去抓药。

齐氏也实在疲惫了,靠在榻上打起盹来,玉潭给娘亲盖上被子,交代小丫鬟几句,让小丫鬟记得一会叫齐氏起来喝药,又吩咐红笺给玉沁送去压惊的药,要看着五小姐喝了才行,又吩咐春芽到慎哥儿那边交代一声,让慎哥儿的丫鬟想着帮他换药,诸事都妥帖了,这才往春晖堂那边去,半路正好碰到玉容、玉芳。

玉芳笑着喊了一声二姐姐,又说了几句家务烦难,那些管事的娘子们看玉芳脾气好,少不了暗中挤兑她,还让她有苦说不出,玉潭笑道,“都是一样的,我管家的时候也没少挨挤兑,时间长了就好了,你就帮我娘管着吧,我还得好好谢你呢。”

玉容在一旁听着一言不发,姐俩说着话,一会儿就到春晖堂了。

给祖母请了安,老夫人看着玉潭不禁问道,“你娘呢,你娘怎么没过来?我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和她说呢。”

玉潭连忙陪笑道,“今日实在是遇到点意wài

,我慢慢儿说给祖母听吧。”

老夫人笑的慈眉善目的,“我哪有闲工夫听你们那些事儿,潭儿,祖母告sù

你一桩大喜事,今儿祖母在齐国公家里做客,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身份又尊贵,长得又好,哎呦呦,那小脸蛋又白又嫩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那小模样比玉容还好kàn

些呢,和咱家的慎哥儿真是天生一对,把祖母喜欢的什么似的,都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就摘下镯子给慎哥儿定了这门亲事。”

玉潭一呆,忙小心说道,“只是慎哥儿他刚多大的孩子,等他成亲要好几年呢,祖母他的亲事急什么啊。”

老夫人笑道,“你呀,和你娘一样是死脑筋,凡事不会转轴,这点你就不如玉容了,玉容就知dào

女人该要什么,祖母告sù

你说,你就是嫁到颖国公府也得有娘家人撑腰呢,慎哥儿娶了这门亲事,也是你的依仗不是?那个小姑娘身份又尊贵,小模样又好,打着灯笼都难寻呢,和慎哥儿真是天生的一对。”

玉容连忙笑道,“祖母真疼慎弟弟,那是那家的千金呢?祖母相中的,想必是极好的。”

“瞧祖母这张嘴,光顾着高兴了,说了半天竟忘了说,小姑娘是燕慈郡王家的外孙女,广西长大的,才回来不过两个月,长得可漂亮了。”

第七十七章 暗流

沐浴在夕阳里的春晖堂雍容而又雅致,老夫人半倚在榻上,梅兰拿着美人拳锤着,梅香在那儿轻轻的打着扇子,地下一溜站着八个小丫鬟,手里捧着铜镜的、捧着粉盒胭脂的、捧着汗巾的、捧着痰盒、捧着犀麈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老夫人的心情舒畅了,下人也得跟着高兴才对,这种时候万万不能像木头一样。

玉潭坐在那儿微微的笑了,嘴角边挂起了一抹嘲讽,玉容欢呼雀跃,“祖母您真是疼爱慎弟弟呢,早早儿的定了一门好亲事,往后慎弟弟有好前程了。”玉芳只是笑笑,祖母身边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偏偏老夫人这回看见她了,“玉芳你怎么说呢。”

“孙女哪里有什么见识呢,祖母相中的小姐自然是好的。”玉芳笑道。

老夫人伸手指着她笑道,“你呀,就这么两句话,将来到了婆家有你的苦头吃了,你得学学容儿,容儿的小嘴儿多甜呢,也怨不得祖母喜欢她。”

玉容看着祖母笑出了甜甜的小酒窝,一双凤眼水汪汪的,娇嫩的樱唇微微上扬,玉芳白了小脸蛋儿,祖母这种亲昵的语气是往日没有的,她的一颗心怦怦的乱跳了,老夫人审视的打量她,“你还真别说,玉芳的小模样也长开了,眼下正长个子呢,再过两年也是水灵灵的大姑娘家,你虽然不如容儿,模样也不算太差了。”

玉芳低下头不说话,老夫人见她害羞就笑眯眯的了,玉潭笑道,“祖母我们今日上街遇见了一件新鲜事呢。”

老夫人果然来了兴致,“那你快说说看,让祖母也高兴高兴。”

玉潭接了梅香手里的美人拳,“梅香姐姐先下去歇歇吧,玉容你替梅兰打着扇子。”

梅香就明白了,忙带着大小丫鬟退出去,玉容不情愿的接了扇子递给玉芳,甜甜的笑着,“祖母孙女答yīng

了给慎弟弟绣扇套的,绣了一个雨过天青色的,又绣了一个墨绿色的,他明日有应酬要用,孙女得早些给他送过去。”

“你们俩看看,容儿为了慎哥儿多么尽心呢,她的女红又好,绣出来的谁看了不喜欢呢。”

玉容出去了,老夫人也有点意兴阑珊的了,“潭儿你说说吧,究竟什么事呢。”

玉芳犹豫一下也站起来,玉潭笑着拉住她,“你安心的服侍祖母吧,就别想着偷懒了。”玉芳不好意思的笑笑,安静的打着扇子。

“我们今日看见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长得极好,骑术尤其精妙,离得远远的就像一团红云彩飘过来,那小模样真是美极了,慎弟弟先忍不住了,拉着沁儿跑过去看热闹,说起来真是好悬呢,那匹马忽然间受了惊冲过来,当时真是多亏了慎弟弟了,拉着沁儿躲开了,我娘倒被吓病了呢,现在都不大好,对了祖母,”玉潭说到这儿又娇羞的一笑,“我们今日还碰见了方家大公子呢。”

老夫人一听方家大公子,果然感兴趣了,“那方家大公子究竟怎么样呢?他深居简出的,连你爹爹也没见过他,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好相姑爷的。”

“大公子不如二公子多了,方家二公子天人之姿,大公子只能是个俗人了,不过看起来脾气还是挺随和的。”玉潭装出一副抑郁不乐的样子。

“你还看见方家二公子了?这可怎么好!按道理你和大公子婚前都不应该见面的,你说说你还见了你小叔子,你怎么如此的不懂规矩,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娘也不管你?”

玉潭露出一丝委屈,“这要怪慎弟弟的不是了,他差点儿撞了那小姑娘的马,她的小厮都不让了,好几个人拿着鞭子抽打慎哥儿,慎哥儿挨了好几下鞭子呢,身上的皮肉都破了,到这会儿了还火辣辣的疼着呢,他闯了祸今晚也不敢过来了,求了我和祖母说情。”

“你这孩子,说话全不在点子上,慎哥儿挨鞭子了?”老夫人焦急的说,“你怎么不早说这话,究竟是哪家的野丫头你知dào

吗?一个女孩儿家抛头露面跑去骑马,想来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人家,你就该亮出安国侯府的名号,让她知dào

厉害了,再请了差官老爷捉到牢里教xùn

一番。”

“孙女何尝不是如此了,孙女刚说出我们是安国候府的,方家二公子就出面抱不平了,孙女也不好多说什么,不一会儿大公子也被二公子叫来了。”玉潭连声音也小了,娇羞的低下头。

老夫人听了笑道,“这倒不怪你了,这是方家大公子想见你,二公子讨他哥哥开心呢,二公子往后的日子还指着他哥哥呢。”老夫人又想起来了,“那个野丫头逮起来了么?方公子肯出面,想来是逮起来了吧,让她敢在天子脚下撒野。”

玉潭摇摇头,“没有呢,那丫头忽然就肯赔礼道歉了,还连声说对不起,当着方家公子,孙女也只好全凭方家公子做主了,方公子似乎还认识她呢,连差官老爷也认识她,孙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慎哥儿挨了一顿鞭子,疼的眼泪汪汪的,到凭白受了这样的委屈。”

老夫人果然生气了,差人过去看慎哥儿,又一叠声的请侯爷过来,玉潭吓得不敢吱声了,低下头听着祖母的训斥。

侯爷公干回来听了老母亲传唤,忙过来请安,春晖堂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梅香看了慎哥儿这时候也回来了,正细声和老夫人说呢,老夫人冲侯爷点点头,示意他先坐下,玉潭姐妹也见了礼也坐在一旁。

“你接着说你的,慎哥儿这会儿怎么样了呢?”老夫人看着梅香问道。

“奴婢过去时大少爷还忍着呢,还笑着和三小姐说话,想来是怕三小姐担心的缘故,奴婢就问他的鞭伤怎么样了,身上还疼不疼了,大少爷委屈的哭了,什么话也不肯多说,只说他倒霉就是了,奴婢看了他身上的鞭伤,吓得奴婢心都颤了,那么深的鞭痕能有好几道子,都肿起来老高了,好几处见了血,三小姐看见了吓的脸都白了,现在三小姐在那边儿照顾着,遣了奴婢回来和老夫人说一声。”

老夫人听了气得浑身乱颤,“瑜山你听见了,天子脚下还有人这样的无理,慎哥儿不过是个小孩子家,他就挨了这样的鞭子,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鸣唯看着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也不能全听慎哥儿的一面之词,这小子惯会花言巧语骗人的。”

老夫人气道,“慎哥儿一句话也没说呢,潭儿你好好告sù

你爹爹,也省得他冤枉了慎哥儿。”

老夫人气得肝都颤了,玉潭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忽然送进名刺,却原来是燕慈郡王府的长史官来访,李鸣唯心中纳闷,和他们家也没有往来,这么晚了忽然过来做什么呢。

老夫人笑容满面的,“一定是为了慎哥儿的婚事了,我刚给慎哥儿定了一门好亲事,镯子都给人家小姐了,是燕慈老王爷的外孙女,那小姐长得可美了……”

第七十八章 心思

燕慈郡王府的长史官来访,老夫人一听,又笑着说了刚给慎哥儿定的好婚事,李侯爷听得是目瞪口呆,也来不及和老母亲说些什么了,连忙站起身出去见客。

春晖堂在侯府中轴线的后半部,距离李鸣唯会客的外书房有一段距离,黄昏时分天还很热,连脚下的路面都是滚烫的,李鸣唯也不知dào

是热的还是怎么的,出了一身的热汗,干脆撩起衣襟下摆大踏步往前走,刚绕过那边的影壁墙,就见刚纳进门的小姨娘穿着一身玫瑰红的纱衣,俏生生站在芙蓉花旁边,小姨娘婀娜的扭动腰肢,“侯爷万福。”

李鸣唯心头火气,飞起一脚把她踹进荷花池子,“这儿也是你配来的地方?”

身后跟着来的几个侍女吓了一跳,李鸣唯怒喝一声,“都给我滚一边去。”

李鸣唯刚想往前走,就见玉潭站在前面大树的浓荫下往这边看呢,李鸣唯老脸微红,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大步往前走。

玉潭微微一礼,“爹爹,女儿有紧要话想说,关系着燕慈王府来的客人。”

玉潭简略的说了经过,李鸣唯也是难掩惊骇,轻轻地抿了嘴,掩饰住心里的波动,牵扯到燕慈郡王府,凡事都得三思而行。

“爹爹,今日这事儿也牵扯了方家二公子,该怎样应对爹爹心里有数才好。”

李鸣唯沉吟着,“方家二公子打抱不平?你看他是故yì

如此吗?那个小女娃知dào

他是方家人吗?”

玉潭一听就知dào

爹爹想多了,只是关系到了未来的婆家,她也不好多说的,“方二公子穷书生打扮,燕慈王府是不知dào

的,当时好几个大汉追着鞭打慎哥儿,多亏了方二公子,后来我说出了身份,那小姑娘就陪了不是,我倒不好为难她了。”

“你祖母说的婚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祖母是今儿一早坐了轿子去的齐国公府里,我还觉得奇怪呢,她那样骄纵怎么就忽然肯赔不是了,还是听祖母说了亲事我才明白过来了,小丫头倒是中意慎哥儿,只是爹爹啊,我们家可不能要那样的搅家精,哦,方二公子说了一句,前些时候燕慈郡王妃想把外孙女许给他们家三公子,郑夫人没答yīng

,没想到最后便宜我们家了。”

眼角抽了抽,便宜,真是天大的便宜,李鸣唯点点头大步离去。

玉潭站在树荫下出了一回神,该说的都和爹爹说了,慎哥儿的婚事自有爹爹做主,想到今天中午遇到的惊险,又想到方家的大公子,忍不住嘴角微微的翘起来,那冤家还是蛮有意思的。

不远处的那个小池塘里,水淋淋的爬出了小姨娘,裹了一身的淤泥,她的小丫鬟扶着她不知dào

该怎么办了,小姨娘只管呜呜咽咽的哭,玉潭走上前板着脸说一句,“还不快回你自己屋里去,还在这儿丢人现眼做什么呢。”

小姨娘狼狈的哭着走了,玉潭忍不住笑起来,漫步到荷花池边,青石地面上一片水渍,还有一尾小鱼儿徒劳的在地面上甩尾巴,玉潭捡起小鱼丢进水里,又想起了祖母给她准bèi

的几个美貌丫鬟,玉潭冲着虚无中的大公子攥紧了拳头,低低的呢喃着,“你看着吧,你要是那个样子,我也不肯对你交付真心的。”

虚无中的大公子红着脸结结巴巴的,玉潭又忍不住微微一笑,脸上也火辣辣的了。

玉潭在这里流连好半天,玉芳才从春晖堂里出来,低着头没精打采的往回走,玉潭等她走近了笑着说,“你在想什么呢,只管低着头走路。”

玉芳倒被她吓了一跳,“二姐姐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在等你呢,我出来的时候祖母和你说了这半天,说了你的婚事?”玉潭笑着问。

玉芳黑黑的瞳仁里盛满了惶恐,她咬着嘴唇不吱声,这么热的天儿,热了一脸的汗,小手却凉冰冰的,玉潭拉她找了一处阴凉坐下,“祖母和你说了什么?你放心吧,你的婚事我将来还是说得上话的,到时候我帮着你说话就是了。”

玉芳连忙抓着这个机会,一把拉住了玉潭,“二姐姐,我只想过省心的日子,我、我……”眼泪大颗流下来,玉芳嘴里呜咽着,“我不要给人做续弦。”

玉潭愕然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你也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又不可置信的说,“是祖母和你说的?祖母想让你给人家做续弦?”

玉芳点着头,哭的气噎喉堵,玉潭好悬没气炸了肺,“你放心,祖母眼下还顾不上你的婚事,慎哥儿的事儿够她老人家忙的了,你知dào

今儿上午玉沁好悬没命了吗?我刚才在祖母那儿故yì

把话说了一半,骑马差点撞了玉沁的就是燕慈郡王家的那个外孙女。”

“以前我不敢说这话的,连我的婚事还在祖母手心儿里捏着呢,今儿我巧遇了方家大公子,我看他的脾气倒好,将来你的婚事我也说的上话,我也给你想好了,你要么像玉容一样嫁给高门庶子,要么就是寒门嫡子,各家过日子都有各家的难处,就连我们家不也有这么多不随心的烦难事儿?我不知dào

你心里怎样想的,就想问问你,你也知dào

的,我嫁了轻易不能回来了,就算回来咱们姐妹也没有谈心的机会。”

玉芳睁大了眼睛忘了哭泣,刚才在祖母那里她就觉得二姐姐说话有些奇怪了,东一句西一句的没有重点,心里还觉得奇怪呢,二姐姐原来是故yì

的,“二姐姐,慎弟弟真的挨了鞭子?”

“人家是燕慈郡王的外孙女,手下的人又多,带了好几个家奴呢,慎哥儿还不得吃点亏?”

玉潭拉着她的手,“我们先来说你,你记着祖母以后要是想带你出门,你能推就推了,你现在还小,婚事也不着急,我娘也把你的事儿放在心上呢,眼下是没有相当的,你放心吧,二姐姐说话算话,我今儿应了你,就不会不管你。”

玉芳眼泪又要流下来,她知dào

眼下是极好的机会,也顾不得这是在外面,一蹲身就给玉潭跪下了,“二姐姐我可指望着你了。”

玉潭忙拉她起来嗔道,“你做什么呢,我是你二姐姐,帮你不是应该的吗?咱们姐妹将来都要好了才好,我还有事要求你呢。”玉潭惆怅的叹口气,“我过两个月就要嫁了,轻易也回不了家里,玉沁又小,我娘身子又不好,家务事我得求你帮我娘忙着才好呢,家里有什么事儿犯难了,你就告sù

慎哥儿,他在外院住着,内宅里有什么事儿他也不大知dào

,你让他给我送信就好了。”

玉芳刚要点头,忽然看见玉容正从那边过来,正好奇的看着她俩呢,玉潭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了,“玉芳这点账目你怎么还会出错呢,你哭也没用的,我在这里说你是给你留脸面呢,要是让你的那些丫头知dào

了你也就没脸了。”

玉容走的近了,也听到了玉潭的这些话,“二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第七十九章 盘算

三姐妹坐在石凳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在落日的余晖里,小池塘也泛起了淡金色的流光,玉容绝美的小脸沐浴在夕阳下,粉妆玉琢般可爱,她娇憨的笑着,“二姐姐你们今天看见了什么新鲜事?你的首饰又添了新花样了?”

玉潭看她说了半天终于问出来了,忍不住微微一笑,她们小时候,玉潭手里的手镯、簪子什么的不知dào

送给玉容多少了,一样都是公中出银子打的,玉容没几天就有本事弄丢,又跑到她这儿抹眼泪,说是怕母亲责怪了,玉潭就把自己的这份送她。

玉潭手里散漫惯了,她也没把这些首饰当回事,一来二去的给过她不知dào

多少了,齐氏知dào

了也只能无奈的叹息。

玉潭只管把玩着手里碗口大的红花,笑道,“首饰也不过那些样子,你也知dào

我的脾气,一向是不在意那些的,我也记不清有多少,不过该有的差不多都有了,也有海棠花式样的,也有梅花式样的,也有玉兰花式样的,头饰、簪子、耳坠子、手镯都是成套的装在一个首饰匣子里,零碎的我都记不得有多少样子了,都放在那儿呢。”

玉容嘴里发苦,嘴唇都忍不住微微的颤抖了,“这么说来二姐姐,你光是首饰都有一大匣子了,你身边的小丫鬟照顾的过来?”

玉潭看着她苦恼的说,“就是照顾不过来呀。”玉潭站起身笑道,“天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俩慢慢玩吧。”

“二姐姐别呀,人家还有话要问二姐姐呢。”玉容撒着娇笑道,“我还是到姐姐屋里坐一会儿吧,这外面怪热的,连个坐着的地方也没有,一会蚊子都出来了。”

玉潭笑着按住她,“如今我屋里再不能让你们两个进去了,摆了一屋子的东西,连我也不知dào

那些东西都在哪儿放着呢,要是不小心弄丢了东西可怎么办呢。”说完竟然扬长而去。

玉容气得变了脸色,“四妹妹你说说她那轻狂的样子,不就是嫁给一个结巴世子吗,有什么好得yì

的,我们谁还稀罕要她的那点子东西不成!”

玉芳不好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也想起她小时候丢了的几件小首饰了,当时都把她吓哭了,后来还是二姐姐偷偷的帮着她补上了,从此以后玉芳就经了心,她要是没有了这些饰物,也无法去见祖母的。

她们俩都跟着自己的姨娘住在后面那一排小院落,彼此声息相闻,比起住在前院儿单独院落的玉潭姐们俩不知dào

亲近了多少,都是庶女,话题也更多一些,两人手挽着手往回走,玉容试探着问,“刚才二姐姐说你了?”

玉芳应变上不行,就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玉容就笑着说她,“要我说你真是笨死了,她说你就听着?她也不想想,还有几天她人都嫁了,还说你做什么呢,你辛辛苦苦的管着账目,到头来她们再也不肯说你一个好儿,我早看明白了,干脆就装了病,再不肯给她们做粗活。”

“玉芳我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你好,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哭能当什么事儿呢,赶紧打好了主意是正经呢,我告sù

你说,缙云候刚死了夫人等着续弦呢,这是多好的机会呢,嫁过去就是侯夫人了,要不我上祖母那儿给你说说去。”

玉芳变了脸色发誓道,“我就是死了也不嫁那种糟老头子。”

玉容站在那儿笑道,“你看你还来了脾气了,架不住祖母心里头愿意,你能有什么法儿。”说完转身先走了。

玉芳蜷缩着躲在花阴下,直到天光黯淡下来,才回了她和她姨娘住的小院子,她姨娘早等急了,正在倚门张望呢,“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玉芳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姨娘一把抱住她,“怎么了你这是?”

娘俩个躲进屋里,玉芳就低低的说了,“姨娘,二姐姐说她会帮我的。”

她姨娘一把抱住女儿轻轻的抖着,“谢天谢地,老天爷还是肯眷顾我们的,你陪着慎哥儿上了几年学,也算读书识字了,二小姐还肯帮着你,你日后越发要好好的帮着夫人才好。”

……

玉潭回去时齐氏的正房正热闹着,谨哥儿跑来跑去的淘气,玉沁逗弄着小妹妹,那边屋里丫鬟们忙着摆饭,玉潭、玉沁带着谨哥儿坐在那儿先吃了,八小姐看了直往饭桌上扑,玉潭就让人盛了一小碗稀粥,慢慢儿的喂她几口。

又过了好久李侯爷终于疲惫的回来了,说了一句,“玉潭留下来,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不一会正房里就安静了,齐氏试探着问,“侯爷也该吃饭了。”

侯爷点了头,齐氏忙站起来吩咐一声,玉潭也帮着布置碗筷,一会功夫就色色齐备了,齐氏亲自斟酒布菜,服侍得样样妥帖,李侯爷也真是饿了,也不管食不言这样的规矩了,“玉潭你把今日的事儿再细说一遍。”

玉潭说话明白,李侯爷听了沉吟了良久,浓浓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如今到不大好办了。”

齐氏忙问,“可是为了慎哥儿的婚事?侯爷不是我见不得慎哥儿好,实在是那个女孩子不妥。”

李鸣唯苦笑了一声,“如今这门亲事只能先应下了,再不情愿也不行的,燕慈老郡王想办法也要和我们家搭上关系,他先看上了方家三公子,也是颖国公常年镇守边关,手里有兵权的缘故,谁叫我手里也有西山的那些兵权,老王爷自然不肯放过了。”

李鸣唯看着玉潭,“我当初答yīng

这门亲事也是因为大公子不管事的缘故,我们家还能和方家扯得上关系,你母亲心里也情愿,连我也没想到方家重视大公子,这倒是意wài

之喜了,你公公方奎那个人软硬不吃,是极不好接近的,你到了他们家要小心应付了。”

齐氏脸上就添了愁容,玉潭看着娘笑道,“娘您还担心什么呢,他们家肯送那些聘礼,也是心里看重我们家的缘故,日后的事儿现在担心做什么呢。”玉潭想了想又说,“还求爹爹再想想慎哥儿吧,那小姑娘刁蛮任性,慎哥儿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李侯爷倒是笑了,“这个倒是不愁的,娶进门来还由得她了?慎哥儿那小子鬼着呢,不愁哄不了一个小姑娘,再说她还是卫国公的孙女,镇国将军的女儿,虽说也有燕慈郡王府那一层关系,我们也是和卫国公结的亲,老王爷做了这个主,卫国公心里也未必情愿呢,我们家先应下来再说,慎哥儿还小着呢,过几年还不知dào

局势又有什么变化。”

第八十章 对付

碧梧书房这会儿也安静下来了,慎哥儿却睡不着,悄悄的推开轩窗,一丝清凉的冷风吹了进来,带着些微的凉意,天上那一轮圆月,洒下一片银辉,照得院子里树影斑驳,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的蟋蟀,也不知疲倦的吟唱着,夜晚风凉,天上繁星璀璨,慎哥儿看着天上那轮月亮,悄悄地吹起了口哨,那是他前世少年时最喜欢的旋律,如今隔着时空的长河,那悠扬欢快的旋律也吹不散心灵深处的惆怅。

这是个无法入眠的深夜,慎哥儿心里只在意侯爷的态度,侯爷送走了王府的长史官,天色就有些晚了,也没叫他进去,天黑了二门一关,内院的消息也传不出来,慎哥儿只能在心里揣度着。

天光微亮,慎哥儿练完了武功,盘算着该做些什么,威武将军之子邀他今日狩猎,到山上抓兔子去,明日还有一场蹴鞠,过几天还有一个诗酒会,慎哥儿都有心推辞的,偏偏他爹爹不许,巴不得他能和勋戚子弟打成一片。

慎哥儿派小厮和先生交代一声,干脆一大早就出去了,一帮十几岁的少年聚在一起,领头的正是威武将军的儿子冯毅,看见慎哥儿来了,忙笑着抱他下马,“瞧你这小身板,能抓得着兔子才怪呢。”

说的慎哥儿也笑了,“我就是不想念书,才跑出来和哥哥们玩一会儿的,看到兔子我就抓了。”

冯毅带的下人早放了好几筐兔子,众少年漫山遍野的追得乐呵,玩了半天冯毅又要请酒,慎哥儿也不管他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去了,又帮着打了一场架,直到日落西山,方才恋恋不舍的分手,慎哥儿手里拎着三只肥兔子笑嘻嘻的回家了。

李鸣唯下完早朝回来忙命人传唤慎哥儿,听说慎哥儿跑出去玩了,李侯爷恨得咬牙,这小子绝对是故yì

的!面上却若无其事,就到时雨轩作画,李鸣唯是个武夫,画画是他仅有的风雅爱好,画不算好,难得的是他从小学画,画了这么多年也是深有体味的。

慎哥儿回家时,一副秋江秋色图已完成大半了,慎哥儿看了便说,“爹爹的功力越发高深了,这秋江垂钓画得好,秋鱼肥美,正是垂钓的好时候,我就好奇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悲秋。”

李鸣唯端详着将要完工的画,“你整天的胡说八道,不锤你一顿就说不完的废话。”

慎哥儿嘻嘻一笑,“父亲大人这回又有何吩咐?又是哪家府里的宴请?”

李鸣唯轻轻吹着画,“你也应该知dào

了,昨天齐国公府里,你祖母给你定了一门好亲事。”

慎哥儿一脸的愕然,似乎是刚听到消息的样子,李鸣唯轻轻踢他一脚,“你还和我装这样子做什么呢,你不是早就知dào

了么,怎么,你喜欢的傻了?”

慎哥儿恼怒的看他爹爹,“您还说是好亲事,那我一顿鞭子白挨了不成,我不信您还没听说。”

“一顿鞭子?”李侯爷一声轻笑,“挨了一顿鞭子你还能活蹦乱跳的跑去抓兔子,我看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门亲事说定了,我可告sù

你小子了,到时候你别给我整那么多的故事,你未婚妻飒爽英姿,也就比你大了三岁,你祖母连你们俩的生辰八字都合了,这是一门上天注定的好姻缘。”

慎哥儿笑嘻嘻的,“爹爹说定就定下来吧,碍得着我什么事呢,我还巴不得能抱上燕慈老王爷的大粗腿呢,连今后的前程都有了。”

他这么说李侯爷反而不放心了,“慎哥儿,你心里究竟怎样想的?我知dào

你心里未必乐意的。”

慎哥儿一撇嘴,“您都知dào

我不愿意了还要给我定亲,我娶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祖母喜欢那小丫头,等她一过门祖母就让她管家,母亲也清闲了,这是多好的事情呢。”

李鸣唯恨得瞪着他,这小子把这些利弊都看明白了,嘴上却说的清闲。

李侯爷遇到了聪明儿子,凡事也不能端着架子了,他就一声长叹,“慎哥儿,你祖母亲口应了亲事,弄到如今我也难做了,当日为了你二姐姐的婚事,我就得罪过燕慈老王爷,这回我要是再不答yīng

,可真就得罪老王爷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应了再说了,那小姐是燕慈老王爷的嫡亲外孙女不假,她爹爹现在镇守在广西,等闲是回不来的,祖父是卫国公,这门婚事还得卫国公同意了才算数。”

“那爹爹的意思,这个媳妇儿我现在还捞不着了?我今日不小心得罪了卫国公的孙子了。”

“你说什么?你得罪了卫国公的孙子?”李鸣唯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来,“你小子故yì

的是不是?你快老实交代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啦,我们抓了半天的兔子也累了,我就跟着冯毅他们几个到**喝花酒,那里新来了一个好漂亮的小娘子,一个公子哥儿想把那小娘子包下来,冯毅哥哥不愿意了,我们两边就打起来,我一记撩阴腿踢了那公子一脚,也没使多大的力qì

,又把一坛子老陈醋灌进他嘴里了,他这会儿心里都恨死我了,还到处打听我是谁家的小杂种,我就偏不告sù

他,也不知dào

他能不能打听到,我想他会很乐意给我当便宜大舅子的。”

“你,你刚多大?就敢跑到**喝花酒了?还打架?你……”李鸣唯真是气得够呛,他怎么会有这么不省心的儿子,伸手拿起墙上挂着的马鞭就要教xùn

他。

慎哥儿连连摆手,一下子钻到书桌底下了,“爹爹你别打我,我是帮您分忧啊。”

李鸣唯倒是被气笑了,“你给我分忧?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还不给我滚出来。”

慎哥儿笑着钻出来,“爹爹您放心好啦,我们几个都怕家里知dào

了,都不敢说出去的,那个陆明义被我熊的那样也没敢说他是什么人,他还惦记着家业呢。您儿子乖巧听话,什么话都和爹爹您说。”

李鸣唯不禁一阵恶寒,“就你这样的还算乖巧听话?我问你,你早知dào

他是陆明义?你找他的麻烦就是想让他从中作梗不成?”

“爹爹英明!儿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卫国公只有这一个庶出的孙子,平日里爱如珍宝,轻易不让他出来,很怕他学坏了,也就是冯毅哥哥见过他一面,悄悄地和我说了,我才喂他一坛子老陈醋,这孙子平日乖着呢,他说了什么话,卫国公想必会听的。”

慎哥儿又叹口气发愁道,“我想我的媳妇可不容易娶到手了,这可该怎么办呢。”

第八十一章 赔罪

李鸣唯看着慎哥儿子叹气,“你小子难道不知dào

吗?卫国公他家只有那一个孙子?你还敢来一记撩阴腿,若是那卫公子真的有了什么,他家可不与你干休呢。”

卫世子还没成亲时喜欢过贫寒的表妹,碍于身份无法娶她,却也答yīng

了要纳她为贵妾的,后来和周郡主议亲,世子只好先把表妹送到乡下,待日后再说,表妹生下了他的骨血没两天就死了,这孩子也在乡下长大。

周郡主成亲多年只有一个女儿,世子的弟弟也为国捐躯了,卫国公夫人着急了,只好给儿子安排侍妾,周郡主表面上都忍了,暗地里却给几个侍妾灌了红花,其中一个运气好还是怀了孕,周郡主又给她灌了打胎药。

卫国公夫人这回可忍不了了,找了儿媳说话,周郡主心里也没把婆婆放在眼里,当面就敢给婆婆难堪,卫老夫人也气急了,和卫国公一商量,干脆接回了养在乡下的孙子,那时候陆明义也有十岁了,这孩子虽说是在乡下长大的,也是山珍海味养着的,卫家也没让这孩子受太大的委屈。

周郡主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蒙住了,哭着跑回了娘家。

燕慈郡王是做大事的人,不愿意为了女儿和卫家结仇,两家反复交涉,周郡主也委屈的答yīng

了给丈夫安排侍妾,卫家却不愿意了,只说要这个孙子,两家都不肯让步,燕慈老王爷索性动用关系把女婿送到外地为官,周郡主也跟着离开了京城,这一走就是几年。

陆明义身份尴尬,周郡主把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卫国公老夫妻也对陆嫣儿这个嫡亲孙女看得很淡漠,陆嫣儿回京待嫁都不肯回家,只愿意住在外祖父家里。

李鸣唯思索一番,以卫家和燕慈老王爷水火不容的关系,老王爷定的亲事,卫家还真的未必愿意呢,陆明义再添油加醋的说点什么,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不成的。

李鸣唯心里也是极不情愿的,看看卫家的状况就知dào

了,只是他为人圆滑,只想让卫家出面拒绝,他可不想得罪了老王爷,燕慈老郡王权势熏天,掣肘天子,手中握有重兵,又有很多世家大族乐于依附于他,天子凡事都陪着小心呢,他还是带着慎哥儿登门赔罪吧。

李鸣唯就叮嘱了慎哥儿,“我可告sù

你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这门亲事都结定了,我带你过去赔罪,她庶兄那儿就当没有那回事,那也是你们小孩子家的打闹,认真不得的。”

慎哥儿就掰着手指比划着,“陆家广西有十万狼兵,爹爹手里也有几万兵丁,老王爷手里的十来万精兵,还有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势力,您要是和老王爷结了亲事,再把颖国公拉进水里,想必造反也能了。”

李鸣唯变了脸色,“慎哥儿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不能拒绝了老王爷,你祖母都答yīng

了亲事,为父也是实在没了办法。”

“儿子虽说不懂事,也看出来老王爷想要这天下,可他只想巧取,豪夺还是不敢的,他想结了姻亲不过是造势罢了,也是对天子施加压力,增加他说话的分量,天子登基也有十年了,这些年羽翼渐丰,就不知dào

还肯忍耐老王爷多久了?”

李鸣唯颇有些惊奇的看着慎哥儿,这孩子从小鬼主意就多,当初分家时李鸣唯就领教过儿子的本事了,只是这孩子还小,李鸣唯怕他不牢靠,很多心里话都不敢说的,如今看来,慎哥儿心中颇有些城府,他也可以交托心事了。

李侯爷索性和儿子说起了心里话,“慎哥儿,为父肯和老王爷联姻也是当今天子的意思,这里有许多内情都不能和你说的,也是因为如此,你祖母和老王妃交往,为父才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你祖母给你定亲,这实在出乎我的预料,眼下也只能先答yīng

了再说。”

慎哥儿眼神微闪笑道,“爹爹您可不能脚踩两只船,您心里怎么想的给我透个气才好,也省的儿子交错了朋友,婚事您只管答yīng

就是了,老王爷要的不过是您的态度,这门婚事卫家未必情愿,儿子估计您连聘礼都送不出去呢,这就和我们家没关系了。等过几年两位皇子都大了,京城又是一番局势了。”

是啊,过几年两位皇子也长大了,京城的局面将会越发的复杂,李鸣唯揉揉眉心,“你还是先和我登门赔罪,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说完就吩咐管家准bèi

了礼单,备了车,李鸣唯带慎哥儿前去请罪,路上又是一番嘱咐,儿子笨了让人操心,聪明了更是操心,反而不如笨的好了。

玉潭听爹爹的意思是想答yīng

了亲事,翻来覆去的一宿都没睡好,她为慎哥儿担着心事呢,这小子到跑出去玩了,好容易等慎哥儿回来,又被侯爷叫去了,也不知dào

这爷俩说了些什么,小丫鬟传话回来,说是侯爷命人备了厚礼,带着慎哥儿登门赔罪去了。

玉潭恨恨的揉着手里的帕子,也无法可想,她眼看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爹爹有些话都不肯让她知dào

了,慎哥儿的婚事连娘亲都说不上话,更何况是她呢,想到那个骄纵的小丫头,玉潭一阵心烦意乱。

一直等到天黑,李侯爷黑着脸回来了,二话不说就命人把慎哥儿关起来,再不许他出门。

天都黑了她也不好求见爹爹,想了想,就命青芽给慎哥儿送了她新做的点心,里面放了一纸信笺。等到天光放亮,李鸣唯早早的上了早朝,玉潭也到祖母跟前请安,老夫人看慎哥儿还没过来,不禁问了一句,底下人面面相觑,梅香壮着胆说,“大公子惹侯爷生气了,侯爷让他在书房里读书反省,说不许他出去了。”

老夫人就说,“慎哥儿小孩子家,他老子还整天的拘着他做什么呢,好好的孩子都给他关出毛病了,你去叫了慎哥儿过来,就说我说的,我要他陪我抹骨牌呢。”

功夫不大慎哥儿笑嘻嘻的过来了,“我就说祖母会来救我,您果然就派梅香姐姐过来了。”

老夫人看着慎哥儿眉开眼笑的,“慎哥儿听说了吧,祖母给你定了一门好亲事呢,你心里喜欢吗?”

“祖母,那丫头长得还行,就是脾气太骄纵了,得好好管管她才好呢。”

老夫人笑道,“如今你也定亲了,再给玉芳定了亲事,剩下就是玉沁的亲事了。”

慎哥儿霍然抬头,“我两个姐姐的亲事?五姐姐小着呢,四姐姐的婚事也不着急,我还想让她帮我抄写文章呢,您把她嫁出去可不行。”

“哎呦呦我的慎哥儿,瞧你说的孩子话,眼下缙云候等着续弦,这是多好的机会呢,玉芳嫁过去了就是侯夫人呢。”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慎哥儿忽然发起了脾气,“祖母您还说疼我呢,您就不为我想想?”

老夫人就愣住了。

第八十二章 表妹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老夫人最怕孙子不高兴,慎哥儿又用哀怨的小眼神看她,老夫人心里也没了主意。

慎哥儿一撇嘴说,“缙云候他家早落套了,他家里还有好几个儿子好些个孙子呢,他家孙子都比我四姐姐大了,您说我四姐姐嫁过去了算什么呢,这门婚事我可不答yīng

,爹爹也不会答yīng

的,我还想着将来能借我姐夫的光呢。”

老夫人心里也知dào

不妥,她才只和玉芳说了,只要玉芳情愿,儿子也没话说了不是?现在连慎哥儿都不愿意了,老夫人少不得改换了口风,“只是玉芳是个庶女,长得又不好,她的婚事将来也愁人呢。”

慎哥儿几乎想要翻白眼了,他索性胡搅蛮缠起来,“那我可不管,先生现在让我抄书,我哪有那许多功夫?您得把四姐姐给我留着,让她每日下午过去帮我抄书就是了。”又嚣张霸道的扭头对玉芳说,“你可别忘了,一会儿你忙完了家务就赶紧过去吧,我还等着用呢。”

玉芳答yīng

一声慢慢的退出去,低着头慢慢走着,她等在下处的丫鬟小莲跟过来,“四小姐,议事厅那边儿等了好几个管家娘子呢。”

玉芳应了一声往那边走,趁着没人的空挡打开手心,一颗大红枣刻了“放心”两个字,露出了白白的果肉,似乎正咧着嘴笑呢,一股暖流涌进心里,玉芳把大红枣放在嘴边轻轻的亲了一下,眼睛不由的微微的湿润了。

玉潭也正好过来找她,玉芳忙笑着迎上去,“二姐姐你来了。”

玉潭看了看她的神色笑了,“看来我是多余出来了这趟呢,我还怕你生了慎哥儿的气,现在看来竟没有。”

玉芳笑道,“妹妹哪里是不懂好赖的人呢,二姐姐你看看这个。”

玉潭看了看刻了字的大红枣,也禁不住笑了,“慎哥儿就有这么多的心思,只是慎哥儿现在也麻烦着,你是没见过那个陆嫣儿,好刁蛮的一个小姑娘,我现在也抓不着慎哥儿,我如今也没有那个功夫了,你下午过去帮他抄书,得了机会好好的劝劝他,让他先别往心里去,这门婚事将来有什么变数也未可知呢,我有办法了总是要帮他的。”

玉潭又悄悄的告sù

玉芳关于陆家的那些事儿,都是京城这些年的热门八卦,“你明白了吗?陆家还不见得愿意呢。”

玉芳从来都不知dào

这样的故事,她一个小庶女哪里有机会听到这些秘辛?周郡主嚣张善妒,她的女儿又刁蛮任性,玉芳也在心里替慎哥儿捏了一把汗。

玉潭刚说了这些就被齐氏派人催过去了,婚期临近,诸事琐碎,玉潭回了齐氏的问话,又看着丫鬟们忙了一会儿,祖母派人找她,老夫人也想和孙女多说几句,凡事都耳提面命的亲自嘱咐过了,总之是教玉潭为人妻的一些道理,玉潭少不得都答yīng

了。

家族里的长辈亲眷也陆陆续续的都来了,齐氏命人收拾了花园西北角的一处精致的跨院,算是安顿了这些亲戚了,每日好吃好喝的供奉着,也有家族里来的伯娘、婶娘、奶奶们,也有老夫人的娘家老姐妹,也有关系融洽的表亲长辈们、也有下一辈的十来个表姐妹,三夫人、四夫人也每天都带了女儿们过来,齐氏的娘家人倒是没来,她嫂子只让下人送来了两车贺礼。

玉潭也得不时的应酬这些亲眷,和表妹们说说话,伯娘、婶娘、表姑姑看着玉潭都是说不出的喜欢,连声夸她好福气,都指望着她将来能拉扯一把,老夫人笑得慈眉善目的,只管矜持的微笑着,儿子争气,孙女美丽,老夫人心满yì

足了,只是遗憾宝贝孙子这些天时常不在府里,慎哥儿这些天也不知dào

都跑哪淘气去了,说起宝贝孙子,老夫人更是有说不完的话,巴不得时时拿出来炫耀,这些亲戚们也都笑着奉承。

老人家诺大年纪了,也有这样的福气,老人家也是宅斗里的风云人物,一半儿是运气,一半儿也是本事,老夫人时常感叹儿媳妇是个有福气的,像她老人家年轻那时候,日子过得那才叫一个苦呢。

婵姐儿的奶奶当年没少了帮着老夫人参谋,老夫人才凭借儿子在侯府立住脚,后来又和长房的儿媳周旋,老夫人颇有远虑,凡事也看得透彻,如今老人家为孙女担着心事呢,颖国公夫人是继母,看着也是很爽利的一个人,玉潭的性子又是个倔强的,又不大会服软儿,她哪里会讨婆母的喜欢呢,连丈夫她都未必能笼络住,婆母要想拿捏她也有现成的理由。

继母嫡子之间向来是水火不容的,为了一个爵位,为了家里的那些财产,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呢,最简单的一招就是先绝了你的子嗣再说,家产自然就是二房的了。

老夫人深深地意识到孙女急需一个帮手,说什么也得把颖国公府的后院拿在手里,玉潭没长这个心眼儿,怎能不让祖母万分焦急呢,又冷眼旁观看了几天,也不知婵姐儿的奶奶都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老夫人深以为然。

这些小姐妹里婵姐儿最会来事儿,长得又酷似年轻时候的老夫人,一双大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甚是勾魂,婵姐儿每日早早儿的就过来陪着表祖母开心,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带着一份江南女子的婉约,又有一种别让的温柔细腻。

最主要的是婵姐儿知dào

感恩,心里对玉潭也尊重,老夫人私下品了几天方满yì

了,连声夸她是个有福气的。老夫人又和齐氏说了她心里的顾虑,想让婵姐儿和玉潭一起嫁过去,一两年间开了脸,自家的表妹做个贵妾,给玉潭当个帮手,不是比丫鬟强多了吗。

齐氏当时就变了脸色,说什么也不肯答yīng

,还说这是把方家当成什么了呢,老夫人生了气,老人家巴心巴肺的为孙女想的周到,这时候免不了伤心,又觉得在晚辈跟前丢了面子,就找侯爷分说明白,“我原是一颗心为了玉潭着想,我寻思着到底是自己的表妹,也能给玉潭当个帮手不是?瞧你媳妇说的都是些什么呢?”

李鸣唯一阵头疼,也不想为了这样的事儿让老母亲生气了,就含含糊糊的,话也不肯说的分明了,只假装喝醉了酒。

老夫人就找了玉潭说话,利害关系都给她摆明白了,玉潭冷笑一声倒是爽快的答yīng

了。

第八十三章 大红花轿

安国候府嫁女,铺就了十里红妆,这些虚热闹都是给别人看的,玉潭一大早就裹在在凤冠霞帔里受罪,耳边是热热闹闹的锣鼓声、震天响的鞭炮声,晃晃悠悠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花轿终于停了下来,又过了片刻,喜娘牵引着下了花轿。

眼前有许多人,她的视野里一片红霞,只看得见眼前的地面,拜天地,拜高堂,入洞房,玉潭终于可以坐下了,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笑道,“大表哥该你掀盖头了。”

“好、好、我、我来。”一双红缎子掐着云纹的喜鞋走近了,眼前的盖头掀起了一角,喜娘的声音笑着说,“大少爷你得用秤杆挑盖头。”

周围是吃吃的笑声,方子意又闹出笑话了,玉潭看不见也听得真真的,秤杆伸过来轻轻的挑起了盖头,眼前豁然一亮,玉潭微微的抬起头,就听见一片惊叹,“新娘子真漂亮啊。”

方子意弯着腰,一双潋滟的凤眼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的脸离得这么近,玉潭脸上火辣辣的,只好微微的垂了眼眸,周围又是一阵欢笑,“新娘子害羞了呢。”

该喝交杯酒了,方子意的目光根本就没离开过,连别人说什么话都完全不在意了,心里眼里只看得见他的新娘子,又闹出了不少笑话,屋里闹洞房的看见有了乐子,一个个的只管打趣儿起来,方子意就站起来往外撵人,“你、你们该、该回去了。”

妇人们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一个个的都不肯走。新婚三天无大小。还没热闹够呢。方子意见撵不走人,索性挨着玉潭坐在那儿,嘴里还说着,“请了梁、梁嬷嬷过来,该、该让这些人出、出去了,我、我媳妇该、该累了。”

这些妇人惊愕的吸气,这也太把新娘子当回事了吧,好在前面也来人催了。新郎官也该出去敬酒去了,方子意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我、我去去一会就、就回来。”

又和他的奶娘梁嬷嬷商量,“你看着别、别让我媳妇受、受委屈了。”

方子意摆明了护着,屋里这些闹洞房的也没什么意思了,梁嬷嬷笑着说,“外面摆了酒,都过去喝两杯吧,我们家少奶奶也累了呢。”

洞房里终于清净起来,梁嬷嬷笑着叫进来几个丫鬟。“少奶奶,这都是府里服侍的。您要茶要水的吩咐一声就行了,我们家大公子还得等一会才回来呢。”

梁嬷嬷说话间就坐在那了,嘴里只管说着闲话,热情的不得了,玉潭微微纳罕,梁嬷嬷摆足了主人的架势,倒有些可笑了。

玉潭微微一笑,头上这些沉甸甸的头饰都压了一天了,她可不想再受这个罪,“您是大爷的奶娘?这个院子的嬷嬷?”

梁嬷嬷笑道,“世子爷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如今也老了,也操不起那些心了,我们世子爷也娶了少夫人,往后都指望着少夫人了。”

玉潭笑道,“梁嬷嬷劳苦功高,今儿也忙了一天,想必这会儿也累了吧,我的陪嫁丫鬟都在哪里呢?我也该宽了外面的大衣服,这一身儿实在不舒服。”

“少夫人这不大好吧,我们世子爷还没回来呢,少夫人得等他回来答yīng

了才好呢。”梁嬷嬷不紧不慢的说着,坐在那动都没动,也不说少夫人的陪嫁丫鬟都在哪儿。

一个不软不硬的软钉子,玉潭还不至于生气,只是一个奶娘罢了,又不是亲娘,倒想摆起婆婆的款来了,等着就等着吧,这头饰都戴了一整天,也不差这一会了。

肚子里饿的咕咕叫了,梁嬷嬷也装作没听见,只是在一旁说着她的世子爷,世子爷喜欢喝什么样的茶,喜欢吃些什么,什么时候不能打扰了,又告sù

少夫人该怎么样服侍。

门外一阵脚步声,方子意回来的还真早,两眼亮晶晶的,身上一点酒味儿都没有,梁嬷嬷诧异的说,“世子爷您这么早回来了?”

玉潭也忙笑着站起来,“相公万福。”

方子意连连摆手,“我,我,我……”看着玉潭心满yì

足,“你、你、你弟弟真好。”

玉潭忍不住一声轻笑,“我弟弟?好好的说我弟弟做什么呢。”

方子意也笑了,挨着玉潭坐在她身边,“你、你累不累?她、她们为、为难你了吗?”

玉潭目光微闪笑道,“还好,她们没有为难我,有梁嬷嬷在这儿陪着我呢,只是我如今也有些累了,相公我可以卸妆了吗?”

玉潭微微偏头,看着方子意笑了笑,“我这凤冠重的很呢。”

说完走到铜镜前坐下,伸手摘头饰上的花簪,方子意连忙跟过去,“我、我帮你弄。”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帮着少夫人卸妆。”梁嬷嬷一盆火似的热情,几个丫鬟就要过来帮忙,玉潭在铜镜里看见方子意皱了皱眉,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从小的教养在那儿,又嘴上吃亏,心里有话也说不出来。

玉潭只管端坐不动,她头上的凤冠足有五六斤重,上面又插满了各色的花簪插排,这些小丫鬟也没见过这些,哪里会帮她卸妆呢,玉潭笑着在镜子里瞟了方子意一眼,“相公,还得我的陪嫁丫鬟帮忙才好,我的陪嫁丫鬟都在哪呢?也该让她们过来了,不然我今晚都无法安歇。”

方子意忙一叠声的催促,“都、都上哪里去、去了呢?怎、怎么还、还不过来。”

梁嬷嬷忙派了小丫鬟去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红笺、青芽她们几个过来了,眼圈儿都红红的,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方子意深深的皱眉,想说什么话又咽回去了,玉潭微微一笑。“你们几个跑哪儿玩去了?也不知dào

服侍你们家小姐。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呢。”

红笺几个一语不发。相互看了一眼,低着头帮着玉潭,青芽她几个忙着打下手,一个个花簪摘下来,装了满满一匣子,红笺这才伸手护头,青芽轻轻地捧下凤冠,花蕊、墨香两个就帮小姐打散了一头青丝。乌亮亮的发丝在红烛下闪着微光,方子意眼中全是惊艳。

松松的挽了一条大辫子,又到屏风后面换了一身轻便的红衣,方子意不由得迎上来,“你、你、你真好kàn

。”

忽然间“咕噜”一声,玉潭的脸羞红了,方子意诧异道,“你、你还饿着?快、快拿些吃、吃的东西过来。”

一对二尺来高的龙涎花烛,不断地爆着灯花,都说灯下看美人。这朦胧的烛火下,新娘子玉人一般。看起来比白天还要美,方子意心摇神驰的,又要了几样酒菜,玉潭也实在是饿极了,这方子意倒是体贴。

方子意看她脸都羞红了,也觉得好笑起来,看了看几个碍事的丫鬟,“爷、爷不用你们服侍了,都、都先下去吧。”

梁嬷嬷犹豫着,“世子爷还是让她们服侍吧,少夫人还不知dào

爷的喜好,一会儿丫鬟们还要收拾杯盘呢。”

方子意也不说话,站起来连推带拉就把奶娘推出门外,几个丫鬟都羞红了脸,忙跟着出去了,红笺看了二小姐一眼也退出去,方子意反手关上门,玉潭的心禁不住砰砰的跳了,忙斟了一杯酒双手捧过去。

方子意笑着接过,也不喝酒,只管给玉潭布菜,“我、我知dào

你饿、饿着了。”

梁嬷嬷就站在外面看着窗子上的剪影,只见灯下的两人一开始还相对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到一起了,两个人影子也贴近了,只管耳鬓厮磨起来,又有世子爷的笑声,少夫人吃吃的娇笑声,旁边跟着的小丫鬟禁不住脸红心跳的,忙小声说道,“嬷嬷该回去了。”

梁嬷嬷也不好再看下去,横了小丫鬟一眼,转身走了,小丫鬟忙打着灯笼跟上去。

天慢慢放亮了,几个丫鬟在洞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就弄出了一点窸窣的声音,门忽然间开了,世子爷穿着大红的喜服开了门,一边还打着哈欠,案台上那对红烛烧得只剩下一寸光景,飘忽的火焰将熄未熄,八仙桌上杯盘狼藉,床铺倒是整理好了。

少夫人亲手帮世子爷换了大衣服,又戴冠束头,倒是没有丫鬟什么事了,方子意穿戴好了就问,“少、少夫人的丫、丫鬟呢?怎、怎么又、又不见了?”

喜梅一边收拾着杯盘一边笑道,“少夫人的丫鬟这会儿还没过来呢,我们先服侍了少夫人梳洗也是一样的。”

玉潭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相公,方子意皱皱眉头,“怎、怎么又没过来?住的远、远了?你、你们怎又近了?还、还不快请、请过来呢。”

梁嬷嬷一早也过来了,连忙笑道,“世子爷实在是没地方了,老奴看着府后面那一带下房也精致些,才特特儿的腾了出来给少夫人的人留着的,少夫人要梳头,还是先让喜梅服侍吧,这丫头会一手梳头的好活计呢,少夫人也瞧瞧她的手艺。”

玉潭不由的失笑了,这个算什么呢?连她这个少夫人的主都想要做了?要是一般的新妇受了委屈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一会儿还要给婆婆请安,去晚了可怎么得了,也就由着服侍了,新媳妇的脾气要是软一点,慢慢的的也就由着奴才说的算了。

奴大欺主是常见的,主子拿不起来,脾气再软和一些,也就由着奴才唬弄了,玉潭她要是肯让下人做主她也就不是玉潭了,梁嬷嬷的这点小伎俩哪里放在她眼睛里。

“梁嬷嬷是这个院子的管事嬷嬷?我的陪嫁丫鬟不在身边,好像哪家都没这个规矩吧,这么耽误着也不大好,我也用不惯别人服侍。”

少夫人只管静静的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子意早一叠声的催着了,梁嬷嬷脸上露出一点狼狈来,“少夫人还是先梳妆吧,一会耽误了请安就不好了,少夫人也没了脸不是?”

玉潭笑了,“谁说不是呢?耽搁了请安倒不好了,只是我的丫鬟没来,少不得要等一等了。”

婆婆是个言语爽利的人,玉潭以前见过几次,颖国公夫人是极讲究体面的,新婚第一天就为难新媳妇,也不像她婆婆的手笔,倒像是眼前这个奶娘的自出机抒,只是一个奶娘哪里有这么大的胆量了,玉潭也觉得挺好奇的。

她的丫鬟到底还是过来了,鬓角微湿,连发丝都有些散乱,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玉潭不动声色的和红笺交换了一个眼色,“今儿就穿那身儿大红云锦的吉服,看着也喜庆一些。”

听着只是平常的对话,红笺心里就明白了,忙给花蕊打了个眼色,花蕊早打了一盆热水,跪下来高高的捧过头,当起了人肉架子,另两个丫鬟忙帮着卸下那对镯子,少夫人这才把手伸进盆里。

红笺捧了毛巾递过去,少夫人净了面开始梳妆,四个丫鬟忙打开妆奁,捧出了各色的脂粉膏子,又摆出了好几个首饰匣子,少夫人轻声说着,“今日倒是不必戴那繁重的头饰了,富贵华丽也不可少的。”

一边说着捡出了朝阳五凤的金步摇来,一对镶嵌了猫眼的耳环,丫鬟帮着梳了发髻,戴上金步摇,又到屏风后面换上大红云锦的衣裙,四个丫鬟围着团团转,过了多时才算都穿戴好了,少夫人又坐在铜镜前调脂涂粉,精心的打扮起来。

梁嬷嬷被少夫人这样精致的做派惊呆了,不是都说新媳妇喜欢简朴吗,这架势到摆得足足的。

梁嬷嬷等急了忍不住催促,“少夫人,夫人还等着呢,算算时辰我们这会儿也该过去了。”

玉潭不紧不慢的说,“我心里也着急的,只是一会儿拜见婆婆,妆容上也不敢疏忽了,谁让我的丫鬟住的远呢,世子爷也不着急的。”

方子意只管在一旁看着,眼睛里全是柔情,梁嬷嬷心里暗暗叫苦,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少夫人分明是极有主意的一个人。

终于打扮好了,玉潭又照了照镜子,这才满yì

的站起来,夫妻俩携手出去,玉潭的丫鬟连忙跟在后面。

园子里花木长得极好,这一片的房舍确有些陈旧了,都是上百年的老宅院了,能保存的这么好也是极难得的。

玉潭沿途记着路径,他们的隐心居离主宅很远,几乎横惯了大半个府邸,嫡长子住得这么远的也少见,怪不得一般人都没见过世子爷呢,玉潭心里觉得好奇,方子意的行事做派是我行我素的,他们家为什么又肯为他请立世子了呢。

不一会到了主宅,这边的房舍轩昂壮丽,玉潭以前也来过的,路上碰到的丫鬟仆妇也多起来,都低下头站住了等他们过去,前面就是颖国公居住的正院了,几个丫鬟忙笑着迎过来,“世子爷少夫人来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大婚

安国候府嫁女,铺就了十里红妆,这些虚热闹都是给别人看的,玉潭一大早就裹在在凤冠霞帔里受罪,耳边是热热闹闹的锣鼓声、震天响的鞭炮声,晃晃悠悠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花轿终于停了下来,又过了片刻,喜娘牵引着下了花轿。

眼前有许多人,她的视野里一片红霞,只看得见眼前的地面,拜天地,拜高堂,入洞房,玉潭终于可以坐下了,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笑道,“大表哥该你掀盖头了。”

“好、好、我、我来。”一双红缎子掐着云纹的喜鞋走近了,眼前的盖头掀起了一角,喜娘的声音笑着说,“大少爷你得用秤杆挑盖头。”

周围是吃吃的笑声,方子意又闹出笑话了,玉潭看不见也听得真真的,秤杆伸过来轻轻的挑起了盖头,眼前豁然一亮,玉潭微微的抬起头,就听见一片惊叹,“新娘子真漂亮啊。”

方子意弯着腰,一双潋滟的凤眼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的脸离得这么近,玉潭脸上火辣辣的,只好微微的垂了眼眸,周围又是一阵欢笑,“新娘子害羞了呢。”

该喝交杯酒了,方子意的目光根本就没离开过,连别人说什么话都完全不在意了,心里眼里只看得见他的新娘子,又闹出了不少笑话,屋里闹洞房的看见有了乐子,一个个的只管打趣儿起来,方子意就站起来往外撵人,“你、你们该、该回去了。”

妇人们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一个个的都不肯走。新婚三天无大小。还没热闹够呢。方子意见撵不走人,索性挨着玉潭坐在那儿,嘴里还说着,“请了梁、梁嬷嬷过来,该、该让这些人出、出去了,我、我媳妇该、该累了。”

这些妇人惊愕的吸气,这也太把新娘子当回事了吧,好在前面也来人催了。新郎官也该出去敬酒去了,方子意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我、我去去一会就、就回来。”

又和他的奶娘梁嬷嬷商量,“你看着别、别让我媳妇受、受委屈了。”

方子意摆明了护着,屋里这些闹洞房的也没什么意思了,梁嬷嬷笑着说,“外面摆了酒,都过去喝两杯吧,我们家少奶奶也累了呢。”

洞房里终于清净起来,梁嬷嬷笑着叫进来几个丫鬟。“少奶奶,这都是府里服侍的。您要茶要水的吩咐一声就行了,我们家大公子还得等一会才回来呢。”

梁嬷嬷说话间就坐在那了,嘴里只管说着闲话,热情的不得了,玉潭微微纳罕,梁嬷嬷摆足了主人的架势,倒有些可笑了。

玉潭微微一笑,头上这些沉甸甸的头饰都压了一天了,她可不想再受这个罪,“您是大爷的奶娘?这个院子的嬷嬷?”

梁嬷嬷笑道,“世子爷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如今也老了,也操不起那些心了,我们世子爷也娶了少夫人,往后都指望着少夫人了。”

玉潭笑道,“梁嬷嬷劳苦功高,今儿也忙了一天,想必这会儿也累了吧,我的陪嫁丫鬟都在哪里呢?我也该宽了外面的大衣服,这一身儿实在不舒服。”

“少夫人这不大好吧,我们世子爷还没回来呢,少夫人得等他回来答yīng

了才好呢。”梁嬷嬷不紧不慢的说着,坐在那动都没动,也不说少夫人的陪嫁丫鬟都在哪儿。

一个不软不硬的软钉子,玉潭还不至于生气,只是一个奶娘罢了,又不是亲娘,倒想摆起婆婆的款来了,等着就等着吧,这头饰都戴了一整天,也不差这一会了。

肚子里饿的咕咕叫了,梁嬷嬷也装作没听见,只是在一旁说着她的世子爷,世子爷喜欢喝什么样的茶,喜欢吃些什么,什么时候不能打扰了,又告sù

少夫人该怎么样服侍。

门外一阵脚步声,方子意回来的还真早,两眼亮晶晶的,身上一点酒味儿都没有,梁嬷嬷诧异的说,“世子爷您这么早回来了?”

玉潭也忙笑着站起来,“相公万福。”

方子意连连摆手,“我,我,我……”看着玉潭心满yì

足,“你、你、你弟弟真好。”

玉潭忍不住一声轻笑,“我弟弟?好好的说我弟弟做什么呢。”

方子意也笑了,挨着玉潭坐在她身边,“你、你累不累?她、她们为、为难你了吗?”

玉潭目光微闪笑道,“还好,她们没有为难我,有梁嬷嬷在这儿陪着我呢,只是我如今也有些累了,相公我可以卸妆了吗?”

玉潭微微偏头,看着方子意笑了笑,“我这凤冠重的很呢。”

说完走到铜镜前坐下,伸手摘头饰上的花簪,方子意连忙跟过去,“我、我帮你弄。”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帮着少夫人卸妆。”梁嬷嬷一盆火似的热情,几个丫鬟就要过来帮忙,玉潭在铜镜里看见方子意皱了皱眉,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从小的教养在那儿,又嘴上吃亏,心里有话也说不出来。

玉潭只管端坐不动,她头上的凤冠足有五六斤重,上面又插满了各色的花簪插排,这些小丫鬟也没见过这些,哪里会帮她卸妆呢,玉潭笑着在镜子里瞟了方子意一眼,“相公,还得我的陪嫁丫鬟帮忙才好,我的陪嫁丫鬟都在哪呢?也该让她们过来了,不然我今晚都无法安歇。”

方子意忙一叠声的催促,“都、都上哪里去、去了呢?怎、怎么还、还不过来。”

梁嬷嬷忙派了小丫鬟去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红笺、青芽她们几个过来了,眼圈儿都红红的,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方子意深深的皱眉,想说什么话又咽回去了,玉潭微微一笑。“你们几个跑哪儿玩去了?也不知dào

服侍你们家小姐。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呢。”

红笺几个一语不发。相互看了一眼,低着头帮着玉潭,青芽她几个忙着打下手,一个个花簪摘下来,装了满满一匣子,红笺这才伸手护头,青芽轻轻地捧下凤冠,花蕊、墨香两个就帮小姐打散了一头青丝。乌亮亮的发丝在红烛下闪着微光,方子意眼中全是惊艳。

松松的挽了一条大辫子,又到屏风后面换了一身轻便的红衣,方子意不由得迎上来,“你、你、你真好kàn

。”

忽然间“咕噜”一声,玉潭的脸羞红了,方子意诧异道,“你、你还饿着?快、快拿些吃、吃的东西过来。”

一对二尺来高的龙涎花烛,不断地爆着灯花,都说灯下看美人。这朦胧的烛火下,新娘子玉人一般。看起来比白天还要美,方子意心摇神驰的,又要了几样酒菜,玉潭也实在是饿极了,这方子意倒是体贴。

方子意看她脸都羞红了,也觉得好笑起来,看了看几个碍事的丫鬟,“爷、爷不用你们服侍了,都、都先下去吧。”

梁嬷嬷犹豫着,“世子爷还是让她们服侍吧,少夫人还不知dào

爷的喜好,一会儿丫鬟们还要收拾杯盘呢。”

方子意也不说话,站起来连推带拉就把奶娘推出门外,几个丫鬟都羞红了脸,忙跟着出去了,红笺看了二小姐一眼也退出去,方子意反手关上门,玉潭的心禁不住砰砰的跳了,忙斟了一杯酒双手捧过去。

方子意笑着接过,也不喝酒,只管给玉潭布菜,“我、我知dào

你饿、饿着了。”

梁嬷嬷就站在外面看着窗子上的剪影,只见灯下的两人一开始还相对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到一起了,两个人影子也贴近了,只管耳鬓厮磨起来,又有世子爷的笑声,少夫人吃吃的娇笑声,旁边跟着的小丫鬟禁不住脸红心跳的,忙小声说道,“嬷嬷该回去了。”

梁嬷嬷也不好再看下去,横了小丫鬟一眼,转身走了,小丫鬟忙打着灯笼跟上去。

天慢慢放亮了,几个丫鬟在洞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就弄出了一点窸窣的声音,门忽然间开了,世子爷穿着大红的喜服开了门,一边还打着哈欠,案台上那对红烛烧得只剩下一寸光景,飘忽的火焰将熄未熄,八仙桌上杯盘狼藉,床铺倒是整理好了。

少夫人亲手帮世子爷换了大衣服,又戴冠束头,倒是没有丫鬟什么事了,方子意穿戴好了就问,“少、少夫人的丫、丫鬟呢?怎、怎么又、又不见了?”

喜梅一边收拾着杯盘一边笑道,“少夫人的丫鬟这会儿还没过来呢,我们先服侍了少夫人梳洗也是一样的。”

玉潭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相公,方子意皱皱眉头,“怎、怎么又没过来?住的远、远了?你、你们怎又近了?还、还不快请、请过来呢。”

梁嬷嬷一早也过来了,连忙笑道,“世子爷实在是没地方了,老奴看着府后面那一带下房也精致些,才特特儿的腾了出来给少夫人的人留着的,少夫人要梳头,还是先让喜梅服侍吧,这丫头会一手梳头的好活计呢,少夫人也瞧瞧她的手艺。”

玉潭不由的失笑了,这个算什么呢?连她这个少夫人的主都想要做了?要是一般的新妇受了委屈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一会儿还要给婆婆请安,去晚了可怎么得了,也就由着服侍了,新媳妇的脾气要是软一点,慢慢的的也就由着奴才说的算了。

奴大欺主是常见的,主子拿不起来,脾气再软和一些,也就由着奴才唬弄了,玉潭她要是肯让下人做主她也就不是玉潭了,梁嬷嬷的这点小伎俩哪里放在她眼睛里。

“梁嬷嬷是这个院子的管事嬷嬷?我的陪嫁丫鬟不在身边,好像哪家都没这个规矩吧,这么耽误着也不大好,我也用不惯别人服侍。”

少夫人只管静静的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子意早一叠声的催着了,梁嬷嬷脸上露出一点狼狈来,“少夫人还是先梳妆吧,一会耽误了请安就不好了,少夫人也没了脸不是?”

玉潭笑了,“谁说不是呢?耽搁了请安倒不好了,只是我的丫鬟没来,少不得要等一等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二十年前的秘密往事

婆婆是个言语爽利的人,玉潭以前见过几次,颖国公夫人是极讲究体面的,新婚第一天就为难新媳妇,也不像她婆婆的手笔,倒像是眼前这个奶娘的自出机抒,只是一个奶娘哪里有这么大的胆量了,玉潭也觉得挺好奇的。

她的丫鬟到底还是过来了,鬓角微湿,连发丝都有些散乱,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玉潭不动声色的和红笺交换了一个眼色,“今儿就穿那身儿大红云锦的吉服,看着也喜庆一些。”

听着只是平常的对话,红笺心里就明白了,忙给花蕊打了个眼色,花蕊早打了一盆热水,跪下来高高的捧过头,当起了人肉架子,另两个丫鬟忙帮着卸下那对镯子,少夫人这才把手伸进盆里。

红笺捧了毛巾递过去,少夫人净了面开始梳妆,四个丫鬟忙打开妆奁,捧出了各色的脂粉膏子,又摆出了好几个首饰匣子,少夫人轻声说着,“今日倒是不必戴那繁重的头饰了,富贵华丽也不可少的。”

一边说着捡出了朝阳五凤的金步摇来,一对镶嵌了猫眼的耳环,丫鬟帮着梳了发髻,戴上金步摇,又到屏风后面换上大红云锦的衣裙,四个丫鬟围着团团转,过了多时才算都穿戴好了,少夫人又坐在铜镜前调脂涂粉,精心的打扮起来。

梁嬷嬷被少夫人这样精致的做派惊呆了,不是都说新媳妇喜欢简朴吗,这架势到摆得足足的。

梁嬷嬷等急了忍不住催促,“少夫人。夫人还等着呢。算算时辰我们这会儿也该过去了。”

玉潭不紧不慢的说。“我心里也着急的,只是一会儿拜见婆婆,妆容上也不敢疏忽了,谁让我的丫鬟住的远呢,世子爷也不着急的。”

方子意只管在一旁看着,眼睛里全是柔情,梁嬷嬷心里暗暗叫苦,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少夫人分明是极有主意的一个人。

终于打扮好了,玉潭又照了照镜子,这才满yì

的站起来,夫妻俩携手出去,玉潭的丫鬟连忙跟在后面。

园子里花木长得极好,这一片的房舍确有些陈旧了,都是上百年的老宅院了,能保存的这么好也是极难得的。

玉潭沿途记着路径,他们的隐心居离主宅很远,几乎横惯了大半个府邸。嫡长子住得这么远的也少见,怪不得一般人都没见过世子爷呢。玉潭心里觉得好奇,方子意的行事做派是我行我素的,他们家为什么又肯为他请立世子了呢。

不一会到了主宅,这边的房舍轩昂壮丽,玉潭以前也来过的,路上碰到的丫鬟仆妇也多起来,都低下头站住了等他们过去,前面就是颖国公居住的正院了,几个丫鬟忙笑着迎过来,“世子爷少夫人来了。”

方子意带着玉潭刚走到垂花门,几个丫鬟忙迎出来笑道,“世子爷、少夫人来了,两位舅老爷也都在呢,夫人吩咐了你们一来就赶紧进去的。”

玉潭便觉得纳罕,抬眼看了看方子意,方子意浑不在意,只是伸手拉她进去,玉潭忙悄悄地往外抽手,方子意反而握的更紧了,玉潭羞红了脸,忙悄悄的说了一句,“你放点开我呀。”

方子意目不斜视,只是装没听见,脸也悄悄的红了,拉着她大步往里走,玉潭又好气又好笑的,也只好由着他了。

走过抄手游廊,又穿过几间明厅,然后方是正经内宅,除非通家之好,外客轻易到不了这里的,门外的廊上挂了一排鸟笼子,却连个当值的婆子丫鬟都没有,屋里说话的声音很重,玉潭正有些意wài

呢,方子意早掀开撒花软帘,两人一起进去了。

就见颖国公方奎和他的夫人郑氏端坐在主坐,客位上坐着两兄弟,为兄的那个激动的说着话,他大概有四十上下年纪,白净的面皮,长着稀稀疏疏的几根胡子,另一个年轻些的似乎和方子意相仿佛,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抬眼打量他俩,这两位应该是方子意的舅舅了,玉潭觉出屋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凝重。

方子意只是大大咧咧的一拱手,“给爹、爹、爹……。”他一着急就说不出话来,索性不往下说,又冲着舅舅那边拱拱手算是全了礼节,拉着玉潭就要坐下来。

方奎也不搭理他,只管给身上趴着的胖猫顺毛,郑氏笑道,“你们小两口吃了早饭没有呢?要是饿了我这里还有点心。”

方子意忙说,“还、还真饿、饿了。”

郑氏就呵呵笑了,推了推面前的点心盒子,“大公子饿了只管先吃几块,媳妇这会儿想来也饿了,你们起了个大早,也没工夫吃早饭,先吃几块点心充充饥。”

玉潭是新媳妇,哪里能像方子意那般随意了?来到颖国公跟前福了一礼,提起几案上的紫砂小茶壶斟了能有小半杯,“公公您喝茶。”

方奎接了茶先不喝,只是拿眼睛看着玉潭,眼圈渐渐的湿润了,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媳妇的好茶。”

玉潭又要给郑氏敬茶,忽听一声,“慢着。”玉潭倒是吃了一惊。

“外甥媳妇你先坐着,我和你公公还有些事情没撕罗明白呢。”却原来是舅老爷发话了,舅老爷又冷笑一声,“这个郑氏她还当不起你一杯茶。”

玉潭早听母亲说过,新婚头一天要给婆婆敬茶,宅门里的女眷们见见面,公公有的会见儿媳一面,有的干脆先不见了,只先让她们婆媳妯娌亲近一番,如今婆婆家规矩不同,连两位舅舅也坐在这儿,还说了这样的话。

玉潭妙目一闪,就见公公微微的皱了眉,婆婆自嘲的笑笑,“少夫人还是坐来下吧,我可当不起你这杯媳妇茶。”

方子意似乎全然不知,正抱着点心盒子吃点心呢,还招呼她过去,“夫、夫人你过来吃、吃点心。”

玉潭知dào

她的夫君可不是糊涂人,眼下形势诡异,舅舅又不是方家人,玉潭就微微的一笑,“礼不可费。”

说着给郑氏也倒了半盅茶,“婆婆请用茶。”郑氏也有点感慨,接了茶笑道,“舅老爷,这茶我是喝还是不喝呢。”

就听舅老爷冷哼了一声,玉潭又连忙要给两个舅舅敬茶,大舅舅伸手捂住了眼前的茶杯,翻着白眼看着顶梁,“老朽可不敢领了少夫人的好茶。”

也不过四十来岁,到自称老朽了,这话说的也有点见外,玉潭微窘,方子意早过来拉她了,“我、我们过去吃、吃点心。”

好吧,那就吃点心吧,玉潭能感到婆婆郑氏的眼光在她脸上转了转,眼下这样的局面也没有她说话的份了,果然大舅舅又开了口,“国公爷,二十几年前的往事,到如今也该真相大白了。”

方奎叹道,“真相早就大白了,你待要不信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你姐姐早亡,只留下意儿这点骨血,这二十三年承蒙兄弟你关照他,如今意儿也成家立业了,当年的约定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

舅老爷就冷笑一声,“这二十几年我这外甥受了多少委屈,他心里的苦也说不出来,要不是我这舅舅实在看不过眼了,你哪里肯让他袭爵呢。意儿,你娘当年死的蹊跷,舅舅又没本事帮你娘伸冤,只好让你娘死不瞑目了,你是她的儿子,也该帮你娘说一句公道话才是。”

玉潭吃惊的掩了嘴,方子意就像没听见一样,接着吃他的点心,又拿了块点心就要喂玉潭,玉潭忙狠狠的嗔了他一眼,方子意也不在意,“你、你不是饿了么。”

玉潭发xiàn

方子意表面上浑若无事,手心里全是冷汗,借着衣袖的遮挡,忙悄悄的握了他的手,方子意反手握回去,连手指都轻轻的颤抖。舅老爷看方子意只顾着吃点心,就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又声泪俱下的高喊一声,“妹妹啊,你死的冤枉,连外甥都不肯为你说句话。”

方子意微微的一颤,就听郑氏冷笑一声,“舅老爷口口声声说姐姐死的冤枉,这些年都说了多少回了,你倒是拿证据出来,如今你这个样子算什么呢,连子意都不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方子意只管低着头吃点心,颖国公长叹一声,“意儿就是这个样子,国公府的百年基业交到他手里我如何能够放心了。”

舅老爷几乎要跳起来了,指着颖国公的鼻子,“那就是你们家的事了!我外甥是嫡长子,该是他的你们谁也别想拿走了!当年要不是你和郑氏不清不楚的,我姐姐如何会死了呢!”

方奎一拍桌子也沉了脸,“二十几年前的旧话还是不必再提了,如今子意已经是世子,该给他的我一文钱都不会少给他,你还有什么不满yì

的!如今他也成家立业了,他的家业他自己做主,倒是用不着你这个舅舅帮着操心了。”

舅老爷冷哼了一声,气咻咻的扭头不再说话,二舅舅这时候拢了手里的扇子终于说话了,“国公爷,当年的那些往事我们家也不愿意再提的,提一次伤心一次,子意如今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给他娶媳妇你不肯让我们兄弟做主我们也认了,只求子意今后过得好,你今日叫我们兄弟过来又是为了那般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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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无形

方奎打开锦盒拿出好几本册子,“张氏的嫁妆这些年一直都是你们张家的人管着,子意这孩子老实糊涂,言语上又不行,他也管不好这些个,好在他如今也娶媳妇了,他娘给他留下来的这些嫁妆也该交给他媳妇收着,实在不该再麻烦你们张家了,今日请了舅老爷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大舅舅张士濂仰头打了个哈哈笑了,又忽然间勃然变色,“我就说国公爷为什么要请了我兄弟过来呢,原来你们家打的是这么个如意算盘,新媳妇年轻脸皮儿薄,一来二去的还不是都让你们给哄了去。”

颖国公气得一拍桌子,他怀里的胖猫吓得“喵”了一声跑了,方子意也不由的一哆嗦。

张士濂又骂郑氏,说他们两个早勾搭在一起了,害得他家妹子伤心,又暗害了他妹子的性命,明明前一天妹子还好好的呢,说死就死了?舅舅红了眼睛,恨恨的摔了手里的茶盏。

方奎倒是笑了,“我说大舅子,你还能说出来什么新鲜的?都是这些陈词滥调了,老夫就是喜欢郑氏怎么了?老夫当年压根就没想娶张氏,是你们家硬塞过来的,张氏死的时候老夫镇守边关,张氏死了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呢。”

国公爷说话间也拍烂了几案,郑氏只管坐在一边慢条斯理的喝茶,小舅舅忙着打圆场,无奈大舅舅激愤之下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挥舞着手臂高喊着。

玉潭和方子意在一旁听着,方子意也不吃点心了。只是一个劲的啃着手指。玉潭忙把他的手拉出来。方子意茫然的看过来,“你、你后、后悔嫁给我?”

玉潭心中一软,忙悄悄的笑了,拿出帕子帮他擦了眼泪,小声在他耳边说着,“我就说你拖到这时候才成亲,这里肯定有说道的,只是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只管好好的。”

方子意眼中有了一抹微亮,不错眼珠的看着玉潭,他说话费劲,有多少柔情蜜意都融化在眼神里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大舅舅忽然冲过来揪了方子意的衣服,“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娘十月怀胎好容易生了你,你不说帮她伸冤报仇,和你爹一样的贪花好色!我先打死你小子再说!”

大舅舅的巴掌眼看就要落下来了,玉潭忙上前抱住胳膊,“舅舅手下留情。”

方奎朗声笑道。“你要打就打死好了,咱们正好一了百了。”

方奎说话间倒是坐下了。倒了一杯凉茶一口喝了,打着哈哈笑道,“我说大舅子,你拉三扯四的不肯把那些嫁妆交给你外甥,莫非是你想要吞了不成?”

张士濂气咻咻的冲着玉潭瞪眼睛,“你躲开!不然老夫连你一齐打了。”

要是一般的新媳妇早就吓得腿软了,哪里还敢说句话呢,玉潭退后一步福了一礼,“舅舅您息怒,听到如今我也有些明白了,我婆婆当年走的突然,您心里有了疑惑,只是当年公公也不在家里,这些往事子意如何能知dào

呢?您说我婆婆是被人害死的,那又是被谁害的呢?不要说子意了,就连我都不肯让婆婆含冤莫名。”

玉潭说完就静静的看着张士濂,“还请大舅舅明示。”

张士濂一脸的鄙夷,“害死我妹子的是你公公,外甥媳妇你又能怎么样呢?”

玉潭肃然道,“子告父是忤逆的大罪,舅舅如果有证据,玉潭愿意陪着夫君击鼓鸣冤,还我婆婆一个公道,我夫妻甘愿犯忤逆的大罪,披枷带锁也要为婆婆伸冤,还望舅舅明示。”

颖国公打着哈哈笑道,“大舅子你听到没有?早点拿出证据来,我等着儿子媳妇告我呢,不然我可要告你诽谤之罪了。”

张士濂气得脸红脖子粗,“证据?你们早就杀人灭口了,我哪里找的出来?我手里要是有证据还容你逍遥法外了?我早给我妹子做主了,我苦命的妹子啊。”说着就干嚎起来。

颖国公一声怒喝,“够了!大舅子人证物证都没有,红口白牙的胡说这么些年,我容你让你可不是怕了你。当年你非要你的人管着张氏的嫁妆,还派了那朱婆子过来,所有这些我都忍了,老夫只是看在夫妻一场,子意小小年纪没了亲娘的缘故。”

小舅舅张士谦连忙按住他兄长,“大哥你别冲动,咱们有话说话。”

又笑眯眯的说,“国公爷,今日是我大哥不对,我这外甥拖到二十三岁终于娶了媳妇,国公爷实在不容易,国公爷当年答yīng

了立我外甥为世子,如今也做到了,我兄弟俩心里只有感激,姐姐留下的嫁妆早该交给外甥,以前是他没成家的缘故,如今就交给外甥收着好了。”

方奎抬眼一笑,“子意成亲晚还不是因为你们兄弟?相看了多少人家的小姐,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好,好不容易这个媳妇是他自己看上的,我们家也愿意成全,你兄长不是还想要子意娶了你们张家的人?真是做梦了。”

“圣上已经降下旨意,我这回戍边屯田,十几年也不见得回来,郑氏也跟我过去,家里都交给子意做主了,他媳妇管着内宅,也没婆婆哄骗他们的财产了,这样子你们满yì

了吗?他们两个守着这些产业,过得怎么样我是不管的,只是你们张家也别再插手他的家务事,趁着我还没走,他娘留下来的那些嫁妆也赶紧的都交给他,子意也该学着自己当家做主了。”

方奎又对玉潭说,“我们家选了你做媳妇,你要帮着子意过好了,都说妻贤夫祸少,子意没出息,这个家的千斤重担都压在你肩上了。”

大舅舅终于不说话了,又坐在那儿双眼望着顶梁,也不知dào

心里想些什么。

方奎吩咐道,“子意你去叫了管家进来。”

方子意转身出去了,功夫不大,管家方福来了,“国公爷,老奴听您吩咐。”

“少夫人一会要接管张氏留下的那些嫁妆,你安排人手帮忙,这几天你就听少夫人的。”

方福看了少夫人一眼连忙答yīng

了。

颖国公对玉潭说,“你们才刚成亲,按理说不该让你操劳的,只是还有十余天老夫就要到边疆了,这点陈年往事总得撕罗分明了,你将来才好接手,倒是让你这新媳妇看笑话了。”

玉潭忙笑着说了几句话,又在心里暗自琢磨,大舅舅表现出来的那些伤心像是掺了水分,又不愿意归还妹子的陪嫁,是为了管账的那些油水外捞?

玉潭接过账本,先看了一眼田地,铺面的收入总账,玉潭就知dào

原来是她想错了,这些年方子意手上的这些产业挣了不少的银钱,大舅舅经营着这份产业是极用心的。

张士濂在一旁坐着不肯说话了,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张士谦拿着扇骨敲打手掌心,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颖国公悠闲的坐在那,还小声的和他夫人说笑几句,刚才的气氛剑拔弩张的,这会儿屋里倒是安静了。

这份安静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方子意担心极了,结结巴巴的说,“媳、媳妇你行吗?”

玉潭垂下眼帘,掩饰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婆婆留下来的产业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有点寒酸了,也不过八间铺面,一百亩良田,再加上若干的金银等细软之物,也就两万两的银子,这点东西哪里会放在颖国公的眼睛里呢,两家争的已经不是财产那么简单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刚新婚第一天好不好,玉潭笑了,“这些都是婆婆留下来的,我只能尽lì

了,也不好推给夫君的,管家帮我拿个算盘来,我拢一拢帐,心里有个头绪再说。”

“是,是,老奴这就去拿。”方福满眼的诧异,连忙出去找算盘。

就连颖国公都是眼神一闪,求亲时派人打听过儿媳妇,知dào

玉潭从小帮着母亲管家务,比一般的小姐都能干,只是女儿家愿意学的不都是琴棋书画,裁剪女红?勋戚之家的女儿尤其喜欢清雅,哪有愿意打算盘沾染一身铜臭的?

郑氏满眼含笑,“少奶奶还会打算盘算账呢?这可出乎我的意料了。”

“还是我小时候好奇,偷偷的和余娘子学了一点,她是我娘的账房,后来我娘知dào

了就不许我再摸算盘了,说算账会害了女儿家的清贵,平日那些帐都是丫鬟帮我核对,我也是许久不练了。”

玉潭含笑说着,也不理会公公婆婆心里会怎么想了,公公和舅舅两不相让,这中间人命关天,含冤死的又是方子意的娘亲,这些年关于方家大公子的闲言碎语不少,张氏的死因倒是被遮掩的风雨不透,也真难为了这两家人。

玉潭听娘说过,公公的原配张氏是先皇张太妃的娘家侄女,先皇的三个太妃如今都在上阳宫里颐养天年,昭明帝登基十年,张家在朝中早没了靠山,张家子弟也没有太大出息的,都守着祖先微薄的产业过活,这个家族算是没落了。

大舅舅落魄至此,还是不肯给公公一个好脸色,公公也对大舅舅忍让了二十来年,事关生母的冤屈,这中间最伤心的人无疑就是方子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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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婆婆的故事

玉潭打开一个香料铺子的明细算开了,只听到噼里啪啦的算盘响,一双雪白的玉手十指翻飞,涂了凤仙花的指甲就像在跳着优美的舞蹈,方子意不由得看呆了眼,大舅舅往这边看过来,精神都是一震,这外甥媳妇还真的有两下子。

也不过一刻功夫,就听玉潭笑道,“大舅舅经营有方,这么大的香料铺子一年能有两千多两的银钱出息,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虽说是女儿家,也听说过别的香料铺子的生意,做这香料的生意利润极大,风险也是极高的,不是积年的老掌柜也拿不起来这一行,舅舅您为了子意的这份生意费了心思了。”

大舅舅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喟然长叹道,“外甥媳妇能体谅到老朽的心思就好了,这二十来年老朽总算听到一句公道话。”

又颇有些好奇的问,“外甥媳妇年纪轻轻的,从哪里知dào

的这些生意经?”

玉潭笑了,“我哪里知dào

什么了,原是我弟弟跟外面的伙计学的,我知dào

了一点皮毛罢了。”

方子意不错眼珠的看着玉潭,一双凤眼潋滟生辉,咧着嘴角合都合不上了。

玉潭又翻看了一遍总账,站起来笑道,“公公,这几间铺面的帐要对起来也得一两个月的功夫,也不是一人之力能对完的,儿媳看了总账,这些年的收入大致相当,要知dào

做买卖有赢有亏,每年的出息都有一些出入的,大舅舅这些年的心血都在里面呢。”

颖国公也笑了。“大舅哥这些年辛苦。往后子意他们有什么为难的。还望大舅哥帮他们一把。”

张士濂哼了一声也不搭理,只是看着玉潭,“外甥媳妇,朱嬷嬷是我派过来照顾子意的,她在你们府上也能有二十年了,她们全家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捏着呢,我回去了把这家人都给你送过来,我妹子的那些细软都是她管着的。外甥媳妇你好好的照着嫁妆单子查查,有不对的地方只管派人过来找我。”

张士濂又对颖国公一抱拳,“国公爷,我这外甥媳妇说得好,你倒给子意做了一门好亲事了,今日老朽多有得罪,说了一些过头的话,国公爷大人大量不予老朽计较,就此别过了。”

说完站起来要走,张士谦也忙站起来。颖国公苦留不住,只好带着方子意送出大门口。

屋里就剩下婆媳俩人了。气氛倒有点尴尬,郑氏拉了玉潭的手徐徐的说,“按说该缓几天再让你知dào

这些的,你也熟悉一下我们家,只是你公公眼下又要到边关去了,这回接管吕将军的差事,戍边屯田是轻易回不来的,你公公这才请了你张家舅舅过来,往日的恩怨也该做一个了结,我知dào

你心里有很多疑惑。”

玉潭眨了眨眼睛笑了,“媳妇年轻,有些话原也不该我问的,只是今日舅舅也提了,玉潭也不敢装不知dào

,子意的娘亲意wài

身亡?”

郑氏眼睛里似乎起了一层雾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情绪,“你张家舅舅说的不错,我和你公公两情相悦,当年我也情愿给他做妾,子意的娘也是被人暗害,丫鬟发xiàn

的时候已经晚了,据说全身都青紫了,是中毒没的。”

玉潭嘴里发干,心里狂跳,手心儿里全是冷汗,就听郑氏说道,“你公公赶回去办了丧事,手里也查到了张氏的一些把柄,张家舅舅不敢再闹下去,不过还是不肯放松,张家后来就为了子意争取了,这些话你都听到了,张家姐姐究竟是被谁暗害的,你公公心里也迷惑着呢。”

郑氏说了几句陈年往事,也不理会少奶奶满眼的震惊紧张,倚在靠垫上笑道,“你今日打扮的极好,这一身的大红配你的肤色,换个人再穿不出你这样的风采,你没见子意的眼睛都要融化在你身上了。”说着拿手帕子握了嘴笑个不停。

玉潭也忙调整了情绪,连忙笑道“婆婆取笑我呢,媳妇还年轻,还得求婆婆教我呢。”

婆媳又说笑几句,郑氏笑着拿出一个锦盒,“我也没什么好首饰送你,这里的几件银饰还是那年我在边关求人打造的,式样与都城的不一样,送给你当个新鲜玩意吧。”

玉潭接过来看了一回笑道,“果然新鲜有趣,婆婆以前也去过边关?”

“二十年前我去过一回,为了找你公公。”

郑氏带着一脸迷蒙的笑意,连声音都变得舒缓了,“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方奎,一心都系在他身上了,我家里那时候逼着我嫁人,我心里不情愿,留了一封信偷偷的从家里跑出来,身上带着一点儿散碎银子,一个人就敢跑嘉峪关,我和你公公在那儿住了两年多,那两年我也以为我将来就是个做妾的命了,谁知dào

子意的娘忽然间就没了。”

“您是说……”

玉潭咽下了一口口水,吞下了没出口的那些话,郑氏倒是笑了,“我吓着你了吗?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的,私奔这件事儿也该瞒着你才好,只是子意的娘死得实在蹊跷,我也不好瞒着了,就连你公公当年也怀疑过我呢。”

“年轻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了,到如今我也没后悔,你公公也肯对我好,都说奔者为妾,他倒愿意让我做他的夫人,这回他让我陪着他戍边屯田,这一走就得十几年了,少夫人,我的两个儿子都得托付给你了。”

玉潭忙说,“婆婆,媳妇年纪轻不知dào

轻重,这个家我也不敢担着。”

“你不担着谁担着呢。”郑氏笑道,“子意只会看书下棋画画,再不然就是摆弄他的那些破草药根子,他哪里当得起这个家来呢,子颀倒是有出息。只是他被我这个娘耽误了。人活一辈子。有得就有失,当初我放着正头娘子不做,千里私奔,就算遮掩得好,也留下话把子了。”

玉潭都不知dào

她该说些什么好了,从小家教就严,祖母最讲究这些规矩体面,如今婆婆大喇喇的说出了当年私奔的那些话。脸上也不见半点羞愧,看起来还挺自豪的。

玉潭忽然忍不住问道,“您喜欢公公?”

郑氏脸上一红,有了少女的羞涩,然而她笑了,爽快的说,“是啊我喜欢他,看见他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一心等着他来我家提亲呢,后来宫里给他赐婚。他也只能答yīng

了,那时候我还偷偷的哭过。也想过不管什么人嫁了算了,和谁过不是一辈子呢。”

看了玉潭一眼忽然笑着打趣道,“我们家大公子就喜欢你,这几年心里只有一个你,给他相看了那么多人家的小姐,他只说不愿意。”

玉潭不由得笑道,“大公子又没见过我,他喜欢我什么呢,婆婆说笑话了。”

“大公子说话上吃亏,他哪里敢出来见你呢,都是偷偷的躲到别处偷看的,还是子颖调皮捣蛋的,看到了他大哥画的那幅画,我们家才算知dào

了他的心事,你公公派人一打听,当时就满yì

的不得了,只是那时候燕慈郡王家里提亲,看你们家拖着没答yīng

,你公公这才亲笔写了那封求亲信。”

原来中间还有这些细故呢,玉潭微微一笑,“能嫁给大公子也是我的福气。”

婆媳俩说着话就到了午饭时间了,郑氏一拍手笑道,“你看我这人糊涂的,还忘了你没吃早饭呢,就在我这儿吃吧,咱们娘俩说说话也热闹些。”

郑氏站起来笑道,“下人们都在外面呢,这里喊话也听不到。”

玉潭忙说,“我给婆婆传话吧。”

“一起出去吧,摆饭还得好半天呢,趁着这功夫我带你熟悉一下府里,子意怕是和你公公到外书房说话去了,他肩上如今也担着担子,子意一贯闲适惯了的,心里不舒服的很,可也没办法,这个家往后全指着他了。”

婆媳两个出了院子,穿过那几间明厅,就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站在游廊上候着呢,看见郑氏和少奶奶出来了,忙恭敬的微微垂首,郑氏看着玉潭笑道,“方嫂是内宅的管家娘子,她和方福两口子管着府里大小事情,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她好了。”

方嫂忙上前一步给少夫人见礼,“夫人早吩咐过了,奴婢这几日就听少夫人使唤。”

玉潭笑着说了几句话,郑氏就问,“你们大公子呢?在国公爷那里?我们就不等他们爷俩了,先开饭吧,少夫人也在我这里吃,完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郑氏又和玉潭说了半晌家务事,婆媳两个吃了饭,方嫂早传唤了一乘靑布小轿,玉潭等在下处的四个丫鬟闻讯也连忙出来,跟在小轿后面,两个粗使的婆子抬着小轿出了垂花门,沿着石子甬路往前走。

方嫂笑道,“少夫人,我们从隐秋苑那边走如何呢?那里已经修葺一新了,国公爷的意思是让世子爷搬到那边去住,地方也大一些。”

玉潭一听就笑了,“你们家世子爷心里不情愿是不是?”

方嫂连忙笑道,“就是呢,我们世子爷住惯了隐心居,还得少夫人劝劝他。”

隐秋苑离正房不远,走过月洞门,绕过影壁墙,就能看到隐秋苑高高的飞檐了,玉潭度其方位,隐秋苑在府邸的东面,小轿穿过两个小弄堂,弄堂两边应该是府里下人的休憩之所,出了弄堂,眼前豁然开朗,好大一块空地,不远处有几杆翠竹掩映着一带精舍,牌匾上三个鎏金的大字“隐秋苑”。

方嫂笑道,“少夫人进去看看?”

玉潭微微一笑,“我看这里的景色倒是雅致,今日不必进去了,我得把手里那些差事忙完了再说呢。”

“能有好几间屋子的东西呢,一时哪里理顺的清了,都是朱嬷嬷领着几个人管着这些的。”

方嫂沿路指点着园中景致,二公子住的溢香园,三公子的绮梦轩,再往前走就是四公子荫华榭了,又说了几句世子爷身边的人事儿,不知不觉间隐心居就近在眼前了,门口几个小丫鬟连忙迎上来,“少夫人回来了,方大娘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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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向丫鬟道歉

少夫人进了正房空出上位,只在下垂手坐了,银杏连忙倒茶,方嫂立在一旁等候吩咐,玉潭打量一眼三个嬷嬷,梁嬷嬷是她新婚之夜就领教过的,这两个嬷嬷倒是第一次见面,一个四十几许年纪,身材圆润,方正的一张面孔看起来有些严肃了,朱嬷嬷纤瘦,脸上都有了一些皱纹,也难怪这两人不讨相公喜欢。

少夫人开口问道,“这个院子谁在管事呢?把花名册给我拿来看看。”

梁嬷嬷连忙笑道,“少夫人,这院子里没什么花名册,也就这几个丫头,记一下也就完事了。”

“还是立一个花名册方便些,梁嬷嬷你这就写出来,咱们隐心居的上下人等,厨子花匠,还有她们的三亲六眷,都写的清楚明白些,明儿一早我要看的。”少夫人抿了一口茶,轻声慢语的吩咐着。

梁嬷嬷打了一个奔儿,连忙笑道,“少夫人我不认字,写不了那个,我给少夫人说说好了。”

少夫人就看那两个嬷嬷,“王嬷嬷是国公爷派过来教导大少爷的,你想必是认字的,你回去写了给我送过来吧。”王嬷嬷点了头,“奴婢明儿一早就给少奶奶送过来。”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方子意身边的这台大戏却没能唱起来,大公子从小只愿意亲近慈和的奶娘,看见国公爷派过来的王嬷嬷就乱发脾气,稍大一点就把两个嬷嬷都打发出去了,郑氏又是继母,也不肯管这边的事儿。隐心居的大事小情都是梁嬷嬷做主了。

梁嬷嬷就觉得她高人一等了。大公子脾气又好。什么事儿都依着她,不过眼下有少夫人了,少夫人是新媳妇,想必也不好意思多管的。

少夫人看着三个嬷嬷,笑着问了问她们各自的差事,原来王嬷嬷管着小厨房呢,这是国公爷特意发了话的,朱嬷嬷就只管先夫人的那些陪嫁箱子。少夫人又招进来四个大丫鬟看了看,都是一早就见过的,这四个丫鬟长得都艳若桃李,梁嬷嬷挑选丫鬟也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梁嬷嬷连忙笑道,“这四个丫鬟都是平日贴身服侍世子爷的,知dào

世子爷的喜好,世子爷也离不开她们,外面还有八个二等的小丫鬟,还有十几个粗使的丫鬟,扫扫院子、浇花喂鸟的做些零活。还有浆洗衣服的媳妇们,都在外面候着呢。少夫人也见一见?

少夫人也不搭理梁嬷嬷的话茬,“方嫂,我想派人到庄子上选几个机灵点的小丫鬟,先跟着姐姐们学着服侍,屋里的几个丫鬟也大了,一两年间也该放出去了,”

“少夫人想得周道,这几个姑娘们眼看着大了呢。”方嫂笑着说。

梁嬷嬷脸色当时就有点不好kàn

了,才要说话,就听外面脚步声响,世子爷这个时候回来了,两眼亮晶晶的,看了一眼屋里满满登登的人,皱眉道,“都、都下、下去吧。”

“三个嬷嬷先留下来别走,一会儿还有话说,别人都先回去吧。”少夫人笑吟吟的迎上去,“相公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得等到晚上呢。”

方子意连忙携了她的手坐下,又接过少夫人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我惹老、老头子生气了,就、就回来了。”

玉潭看他满眼的笑意,好笑的摇摇头,“相公你用过饭没有?我在婆婆那里吃过了。”

方子意摇头,“我、我等你一起吃的。”

梁嬷嬷连忙一盆火似的说,“银杏、喜梅你两个快去传饭,王嬷嬷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去管着小厨房的差事。”

王嬷嬷抬眼看少夫人,少夫人就不紧不慢的说了,“小厨房先让别人忙着,我还有话要和王嬷嬷说呢。”

方子意盯着王嬷嬷,“媳、媳妇,我不、不愿意看她。”

少夫人看方子意一脸认真,就微微一笑道,“那我一会儿给她派个远远儿的差事如何呢?”

方子意倒是说了,“不必了,老头子派、派她来的,答、答对不走的。”

少夫人听了这话笑了,“那选小丫鬟的差事就交给王嬷嬷好了,明儿你也不必过来,有什么事儿打发丫鬟过来说一声,世子爷不愿意见你,你别惹世子爷心烦。”又笑着说道,“公公今儿交给我这些差事,又派了方嫂过来,不理出个头绪不好呢。”

方子意这才看见方嫂,就盯着她皱眉,方嫂上前见礼,“国公爷吩咐奴婢这几天就跟着少夫人了,帮少夫人理出一个头绪奴婢才能走呢。”

方子意苦了一张脸不说话了,方嫂忍不住好笑起来,“少夫人,奴婢住的远,还是赏我个住处,这几天也方便些。”

梁嬷嬷忙说,“世子爷,我们里这可腾不出地方了,这里房子小,实在有点挤不开。”

方子意有了点笑模样,连忙点头说,“那你、你回去吧,没、没你地方住了。”

方嫂就跟没听见一样,低眉顺目的站在那里不动,玉潭有趣儿的看着,她也看明白了,只要事关国公爷,方子意就本能的排斥,无论王嬷嬷还是眼前的方嫂,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少夫人很没眼色的说话了,“相公,说起住的地方,玉潭要和相公说委屈了,也该给我的几个丫鬟一个住处,还有我带过来的几个嬷嬷,我早晚都离不开她们的。”

“我、我……”方子意脸都红了,说话更结巴了,“梁、梁嬷嬷,地、地方腾、腾出来没有呢。”

梁嬷嬷忙说,“我叫小丫鬟们再挤挤,说什么也得给少夫人的丫鬟腾个地方。”

红笺听了这话连忙上前谢恩,“多谢世子爷想着,奴婢早晚照应着我们少夫人也方便了。”说完眼圈一红。春芽几个也都红了眼圈。一起上来谢恩。

方子意就慌手慌脚的狼狈不堪了。他看着玉潭红了脸,“她、她们磕、磕头做什么呢。”

“我的几个丫鬟到这会儿了也没吃过一口饭,世子爷赏了地方住还不得感恩戴德?也不知dào

梁嬷嬷怎么当的差事,这是要饿死我的丫鬟,再挟制我这个少夫人吗?”

方嫂早一叠声的说了,“哪家有这个规矩了!哪家的陪嫁丫鬟不住在少夫人身边!这几个丫鬟跟着少夫人到了夫人那里,在下房的时候我看见了,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的。还是我给了一碟子点心吃了,梁嬷嬷,这要是传出去了像什么话呢。”

红笺几个越发呜咽起来,连忙擦了眼泪,“奴婢饿一天也没什么的,只要我们小姐好了,我们,我们……”

方子意忽然间站起身走过去,红笺吓白了脸,胆怯的看了一眼世子爷。连忙低了头,就见世子爷作了一揖。“对、对不起了。”又问到梁嬷嬷脸上,“你、你们吃过了?”又一指银杏,“你也吃过了?”

红笺几个吓得心里蹦蹦乱跳,又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少夫人摸了摸胸脯,这方子意行事每每出人意料,他竟然跑去给丫鬟赔不是去了,就连玉潭都尴尬的红了脸。

方子意看着几个磕头的丫鬟,顿时就手足无措了,也不好扶她们起来,就求助般的看着少夫人,少夫人嗔道,“您是爷呀,这是做什么呢,这不是折杀她几个了?你几个还不快点下去呢。”

红笺几个连忙出去,世子爷又红了脸看着玉潭,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玉潭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几个嬷嬷吩咐,“都先下去吧,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吧。”

屋里一下子清净了,方子意慢慢抬头,“我、我是不是很、很没用?”

少夫人忙用帕子掩了他的嘴笑道,“这是说什么呢?我知dào

世子爷的本事,你给我娘开的药方就很好,连王太医看了都说有道理呢,还问是从哪里请来的郎中。”

方子意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下来,“我、我知dào

我没、没用。”声音低低的嘟囔着,“你、你也都听见了,我、我娘。”

玉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忙拉了他的手悄悄的问,“相公你知dào

是谁?”

方子意只管低了头不说话,玉潭看他连眼睛都红了,忙拉着他的手安慰,方子意索性趴在她香肩上,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屋子里静悄悄的,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方子意抽噎一下,玉潭心里一阵柔软,刚要说点什么,门吱扭一声响了,梁嬷嬷带着银杏、喜梅进来,指挥着两个丫鬟布置杯盘,“世子爷,今天有你最喜欢吃的荷叶粉蒸肉,世子爷一会儿多吃点。”

少夫人早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坐在铜镜前理妆,方子意看了新媳妇一眼,“夫人和、和我一起吃。”

玉潭看了一眼桌子上,都是油腻腻的,她口味清淡,昨晚都是强忍着吃的,“再到小厨房要两个清淡一点的。”

“厨房每日都是有定例的,少夫人你不知dào

我们府里的规矩。”

梁嬷嬷是世子爷的奶娘,奶娘劳苦功高只能荣养的,反正都得罪少夫人了,干脆硬到底。

少夫人笑笑不睬她,转身就出去了,世子爷连忙跟在后面,少夫人就问门口的小丫鬟,“我的丫鬟都在哪里呢?”

小丫鬟连忙笑道,“红笺姐姐她们几个都在后院布置呢,方大娘也在那边。”

少夫人笑道,“那你就带我过去一趟吧,我得找我的丫鬟。”

这小丫鬟机灵,也知dào

往后是少夫人说的算了,品度着少夫人的神色笑道,“我给少夫人传话也是一样的,不过红笺姐姐忙着呢,后院那里还没收拾好呢。”

玉潭微微抬眉,笑了,“你带我过去看看。”

方子意也不听梁嬷嬷在屋里招呼他,也跟着少夫人往后院走,这里方子意从来也没来过,颇有些新奇,到了后院,小丫鬟连忙打开破旧的竹帘子,“红笺姐姐,世子爷和少夫人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作死的奶娘

第八十九章

屋子里凌乱的很,还有一股潮湿味儿,方嫂笑呵呵的站在那儿,“少夫人亲自过来了?世子爷也来了,这里乱的很也没地儿坐着,梁嬷嬷把几个上夜的老婆子都撵出去了,才给几个丫鬟腾出地方来,也真的难为她了。”

方子意脸色难看,转身就要走,少夫人忙拉着他笑道,“相公你也不等等我?”

“我、我找老、老头子去,我们搬、搬到隐、隐……”

少夫人笑着嗔他一眼,“相公这也当个事儿说一声?再说相公不喜欢隐秋苑,我们在这边住着也挺好的,这里还清净。”少夫人又笑吟吟的说道,“红笺、墨香你两个先别忙了,拿二十两银子送到小厨房,墨香你借了小厨房的灶台,给我做两个清淡一点的开胃小菜。”

方嫂一听就笑了,“吃个饭还用少夫人掏腰包了?你两个还不下去忙呢。”

方子意脸红红的,一跺脚转身就走了,少夫人拉都没拉住。

看着他的背影方嫂就笑了,“梁嬷嬷又有什么故事了?我们世子爷从小到大就听她的话,别人的话一概不听,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国公爷都恨得咬牙,只可怜世子爷从小没了娘,生怕寒了他的心,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她服侍大公子到肯用心,也就容着她了。”

少夫人打量着这屋子笑了,“世子爷就那么离不开她?”

方嫂陪着少夫人出去,漫步在菊花丛赏菊花,“说起来我们世子爷也可怜。先夫人没了那会儿他才三岁多点。也能记得一丁点事了。他小时候不结巴的,先夫人没了他就不肯说话了,一开口就是他气死了娘,然后就哭,一哭一整天,一两年间也不肯言语,还是他奶娘慢慢的哄过来了,后来他就只肯听奶娘的话。让他吃饭就吃饭,让他看书就看书,梁嬷嬷慢慢的也就忘了本分。”

少夫人沉思着说,“多谢方嫂告sù

我这些,世子爷在府中都和什么人亲近一点?只有这个梁嬷嬷?”

“要说亲近,我们世子爷对二公子倒好,二公子过来陪他下棋,都是二公子说着外面的那些趣事儿,世子爷只管听着,有时候实在晚了。也舍不得让二公子走,二公子要上学。世子爷就跟去旁听。”

玉潭诧异道,“世子爷就不用念书了?我看他屋里也有书。”

“少夫人你不知dào

,我们世子爷只愿意看话本子,再不看科举那些书有用的书,因他这个样子,国公爷也不逼着他了,也就随他的意了。”

方家对方子意完全是放养的状态,怪不得他不通晓人情世故呢,玉潭犹豫的说,“有一件事儿我实在想不明白,又不好过去问夫人,这几年间外面都传着方家早晚会为二公子请立世子,为什么后来又是大公子了呢?为了家族着想,也是二公子更合适一些。”

方嫂一听就笑了,“我们国公爷心里最看重的就是我们二公子,京城里谁不夸二公子好呢,我们夫人心里也不是没想法的,给大公子接一门好亲事,再多分给些产业,也就对得起大公子了,舅老爷那边根本不算事儿,少夫人你都猜不着后来怎么会变成大公子了。”

方嫂笑着叹息一回,“给少夫人家送聘礼都是二公子一手操办的,只说不能委屈了哥哥,李家不嫌弃大公子,聘礼上更不能怠慢了,后来国公爷要为二公子请立世子,二公子说什么也不愿意,二公子喜欢上了杜大学士家的女儿,他要是当了世子,就只能和勋戚家里接亲了,我们二公子痴情的很。”

玉潭呼吸间也有了一份滞重,方子颀为了他喜欢的女孩子,情愿放qì

世子位,还有比这更不靠谱的答案吗?眼前闪过方子颀那卓尔不群的身影,方子颀是天之骄子,他会为了心爱的女子放qì

爵位?国公爷那样精明的一个人,会愿意把家族的命脉托付在方子意手里?

玉潭疑惑的摇摇头,又想到婆婆说过的那些话,明明行的是淫奔不才之事,婆婆偏偏说得一脸自豪,就连眼睛都在放光,恍惚间周姨娘、李玉馨的影子交错般的闪现在眼前,这都是为了心里的那份喜欢甘愿做妾的人,李玉馨是怎样过日子的她不知dào

,周姨娘这几年的举动在心里晃动。

方子意的娘亲又是中毒而亡的,婆婆撇得清,她可不能不多想想。

玉潭收敛了思绪,连忙满面含笑的打听杜家的小姐,一个是勋戚的女儿,一个是书香门第的才女,交际圈子不一样,玉潭心里也有一份好奇,方嫂也就笑着把知dào

的都说了,“眼下二公子得等着了,杜小姐的父亲刚刚没的,她回乡守孝去了,这一等就是三年。”

少夫人又含笑询问世子爷身边的人事儿,一边听一边含笑点头,满园的菊花在风中摇曳生姿,绿叶衬着黄花,黄花映着绿叶,少夫人又是一身大红的衣裙,这幅这画面真是美艳到了极点,方子意远远的就站住了,痴痴的往菊花丛中张望着,恨不得用眼睛把方嫂挖出去。

少夫人笑吟吟的迎上去,红罗裙在风中微微的飘动,“相公刚才去了哪里?我再也寻不着,还等着你开饭呢。”少夫人柔声说着,想到方子意小时候,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真是什么滋味都有。

方子意看她似乎有点抑郁不乐的样子,越着急越说不出话,越发的自惭形秽起来,跺跺脚转身要走,玉潭连忙拉住了,疑惑的看向跟着的小丫鬟珍珠,“你们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珍珠机灵,口齿也简短,“世子爷回去找银子了,梁嬷嬷不肯给他,还气哭了。说了……”看了世子爷一眼果duàn

的咽下那句话。低声说。“世子爷又去找国公爷,不一会也就回来了。”

看方子意蔫头耷脑的样子,玉潭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世子爷就像个小孩子,一举一动都随心所欲,他还不如小孩子呢,想到精灵古怪的弟弟慎哥儿,玉潭禁不住摇头一笑。世子爷是她的夫君她的天,是她一辈子的依靠,眼下只能柔声细语的哄着了。

“你这时候找公公做什么呢,有什么话非得现巴巴的说去?”

“我、我不能让、让你掏银子,不能让、让你的丫鬟住、住……”

玉潭微微愣神,相公不谙世事,但的确是把她放在心里了,就试探着问道,“那你做什么去了?”

方子意满面懊恼的说,“奶、奶娘说银子花、花没了。他、老头子不、不肯给我,还、还往外撵我。隐、隐秋苑也不让、住了。”

就像石子投进了湖水,少夫人脸上的笑意一圈一圈的荡漾开了,直笑的花枝乱颤,拉着方子意的手摇晃着,“相公你,你逗死我了,哎哟,我笑岔气了。”

真是人比花娇,少夫人笑的像风中的石榴花,满园的菊花都黯然失色了,方子意满眼的惊艳,“你、你真好kàn

。”又惊喜的说,“你不生、生气了?”

少夫人笑吟吟的嗔他一眼,世子爷挠了挠脑袋,站在一旁也笑了,单从外貌来看,这两人还真的挺般配,世子爷风华内敛,少夫人活色生香,满园的菊花,一双璧人。

两人携手回房,丫鬟们忙着上菜,玉潭笑道,“相公吃不惯我的菜,把相公的那份也端上来吧。”

梁嬷嬷连忙过来伺候世子爷,满脸的不赞同,嘴里嘟囔着说,“少夫人就该陪着世子爷吃一样的,这个令子兴起来了,往后可怎么得了,这菜都重新热过一遍,味道都不好了。”

少夫人笑着不睬她,看方子意也不净手就坐到桌子那了,连忙嗔道,“你还不过来洗了手?”

亲自帮世子爷洗了手,拿细布擦干了,方子意红了脸笑着,“我、我忘了。”

少夫人含笑看了他一眼,夹了菜放到他碗里,“相公尝尝这个,这是我这丫鬟炒的,也不知合不合相公的口味。”

梁嬷嬷板着一张脸,把这菜扔了,重新帮方子意布了菜,嘴里还一边的叨咕着,“我们世子爷不爱吃那个。”

方子意脸更红了,皱了皱眉毛,偷偷的看了眼少夫人,少夫人就像没看见一样,夹了翠绿的菜放到嘴边,樱唇上沾了油,越发的红润欲滴,让人只想咬一口。

方子意就坐在这儿看着少夫人,也忘了吃饭了,身子微微的倾过去,一双凤眼也泛起涟漪,少夫人脸上带了一丝晕红,含笑回望着,两人正在含情脉脉,梁嬷嬷忍不住又催促了,方子意终于恼羞成怒,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筷子,“奶、奶娘歇、歇歇吧。”

少夫人噗嗤一声又乐了,梁嬷嬷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少夫人,要不是你做兴出这些故事来,我们世子爷早吃饭了,世子爷要是饿着了可怎么好呢。”

玉潭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子意,又冲红笺几个眨了下眼睛,四个丫鬟就笑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方子意的原班人马,方子意越发的挂不住脸,站起来就往外推梁嬷嬷,梁嬷嬷还一边喊着,“世子爷,你推你奶娘做什么呢。”

话音未落,人早被推出屋了,方子意又红着脸瞪着银杏、喜梅几个,几个丫鬟吓也连忙出去,方子意落了门插,不顾梁嬷嬷在门外高喊,气恼的站在那儿喘粗气,玉潭笑吟吟的盛了小半碗汤,“相公先喝口汤暖暖胃,再吃这几道小菜。”

方子意捧起碗一口喝了,眼睛当时就亮了,又看少夫人的几个菜,少夫人就夹给他吃,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dào

都是怎么吃的,方子意心满yì

足,又拉着少夫人下棋。

说起下棋玉潭笑了,“相公,连家里的弟弟都能赢了我呢,相公得让着我才好,可不许笑话我啊,要不然我可不敢在相公跟前现眼。”

方子意看她娇俏动人的样子心都要醉了,连忙拿出棋盘,又笑着要让玉潭三子。(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水乳交融

玉潭在下棋上实在没有天赋,心里明明都计算好了的,慎哥儿总有办法破局,慎哥儿还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呢,反过来却能启发她的思路,慎哥儿又喜欢找她玩,玉潭笑着求饶,慎哥儿也不肯听的,非磨着姐姐和他下棋,玉潭叫慎哥儿打击的皮实了,输赢早不放在心上,现在和夫君下棋,只求不要输的太难看就好了。

方子意要让她三子,玉潭倒是不肯的,反正都要输,那就输的漂亮点吧,两人对弈,讲究的是棋逢对手,心里默默的谋划着,十数子过后也看得出深浅了,方子意眼睛亮了又亮,一手棋下的飘逸轻灵,不时的爆出妙招,玉潭只能全力应付,中盘过后,方子意一招不慎弄丢了半壁江山,只能眼睁睁的认输了。

方子意喜欢的都合不拢嘴了,“夫人你、你真厉害。”又拉着玉潭笑道,“我输了,输、输了二、二两银子。”

玉潭忍不住噗嗤一笑,“相公我们可没打赌啊,你和别人下棋都是二两银子的输赢?”

“慎哥儿没、没和你说?他和我打、打赌了,说我下、下棋不如你。”

“慎哥儿?相公你什么时候见过的慎哥儿?”玉潭忍不住好奇,慎哥儿都没和她说过。

“就、就我们碰见的第、第二天,慎、慎哥儿就过、过来找我。”

玉潭连忙询问,方子意也打开了话匣子,嘴里对慎哥儿赞不绝口。

原来兴福大街那里有一家药铺,那间药铺也是国公府的产业。方子意闲在家里实在无聊。又不愿意出去交往应酬。没事就愿意在药铺里厮混,只说是掌柜的亲戚,有上门抓药的,他也当小伙计帮着抓药,碰到上门求医的他也能开个药方,药铺里的小伙计都不知dào

他的身份,他就每天的自得其乐。

那天飞马好悬踏了玉沁,齐氏吓得发病。方子颀叫了他大哥过来,事后慎哥儿悄悄的一打听,说是那同安药铺有个结巴郎中,慎哥儿就找上门了,还非赖在柜上当小伙计,还要和方子意学抓药什么的,对他更是一口一声姐夫的叫着,叫的他心里甜甜的,媳妇还没娶到手呢,和小舅子倒是相处好了。

那些天慎哥儿几乎都和方子意混在一快儿。一大早就过去了,天黑了才回家去。把姐姐卖了个彻底,从姐姐喜欢吃什么,到姐姐有些什么本事,一样样的都和方子意说了。

“我怕你不、不愿意嫁、嫁给我,慎、慎哥儿说你、你愿意的。”方子意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抬了,五官皱成一团,一张脸红红的,说话更结巴了。

这个该死的慎哥儿!这些话她再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不禁红了脸低了头,只管摆弄着手里的帕子。

方子意僵硬着身子,“以前见、见过的你,你、你还记、记得?”

这一番话说的更费劲了,就像冰泉下晦涩不畅的水流,呜呜咽咽只想冲过去,玉潭轻声说一句“记得。”又忍不住笑道,“你从亭子上跌下来的,倒吓了我一跳。”

就见方子意脸上的神情舒展开了,整个人都焕发了光彩,玉潭还在心里纳闷,方子意又结结巴巴的说了,“那天我、我就想能、能娶了你就、就好了。”

玉潭羞红了脸,跺了脚娇嗔,“那年我刚多大?我不过十二岁,你那时候凭什么想娶我!”

“我、我,我……”方子意红着脸不肯再说了,只是偷眼看着玉潭,玉潭看他的神色,忽然间明白了他的自卑,又想到他小时候,心里一软,那些话也就顺口说出来,“亲事是我自己选的,我们以前还见过一面,除了结巴,你也没什么不好。”

“真、真的?”方子意脸上亮堂堂的了,英俊的眉眼都舒展开了,他的容貌竟然是那样的光彩夺目,玉潭也不禁被他的容颜震慑住了,一双静谧剔透的眼睛看过去,眼神交融片刻,英俊的眉眼慢慢逼近了,玉潭的心砰砰的跳起来,方子意连忙避开眼睛,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俊颜上一片晕红。

玉潭也是不好意思,就没话找话,“我听说相公还会画画,相公还会什么呢。”

方子意忽然间很得yì

的笑了,打开暗格拿出了几幅卷轴笑道,“这、这是我买、买来的,慎哥儿二、二两银子就卖、卖给我了,他、你、你知dào

是、是谁画的?”

玉潭有些狐疑,慎哥儿这个小滑头又有什么新鲜鬼把戏,打开一看脸就红了,恨恨的咬牙跺脚,“慎哥儿这孩子真该打了。”

原来慎哥儿不知dào

什么时候把她的画都偷出来了,都是她小时候画着玩的,玉潭没学过画,她小时候看爹爹作画,心里就喜欢,偷偷的画着玩,爹爹以前也教过她一点点,运笔的技巧还得慢慢的揣摩,她有功夫了还得学绣花呢,这画实在不好,连慎哥儿也是很小的时候见过,后来玉潭每日都有忙不完的差事,早就不画画了。

脸上羞得都要红透了,玉潭抢过画就要撕了,方子意忙死死地护着,“我、我好不容易买的。”

玉潭捂着脸都要羞死了,这该死的慎哥儿!

方子意看她娇俏动人,满脸的娇羞,不觉情动,忙上前紧紧的抱了她,也不容她挣扎了,热乎乎的一阵阵男子的气息,玉潭身上一软,忙嘤咛一声藏到他怀里,一颗心都要跳出腔子了,一张脸试探着慢慢贴近,鼻息相闻之间,玉潭吓得不敢睁眼,眼睫毛拼命的扇动,身子忽然间被压下来。

天地万物化为乌有,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阵阵的余韵过后,玉潭猛然醒过神,羞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已经是夫妻了,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次,洞房那夜方子意紧张的连外衣都不敢脱。

方子意目光迷离,脸颊潮红,轻轻地喘息着,两人静静地相拥而卧,都有点不想说话。

过了半晌,方子意试探的问,“那、那画是、是你画的?”

玉潭又捂了脸,笑声甚是娇媚,“真是丢死人了,慎哥儿这个小鬼头。”

方子意笑的嘴合都合不拢了,“你、你没学过画,我、我教,你、你教我打、打算盘。”

“算盘算什么本事呢,账房先生都会的,你就不嫌我一身的铜臭味儿?”玉潭轻声嘟囔着。

“让、让我闻闻,真香。”接下来又是一阵吚吚呜呜的声音了,也不知腻了多久,窗户纸已经发黑,屋里光线暗淡下来,都看不清面孔了,方子意一双手试探着挪移,仗着天黑遮羞,玉潭的胆子也大了点,两人又要梅开二度,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旖旎,“大少爷你该……大少爷……”

玉潭猛然回过神,羞不可抑,挣扎着就要起来,方子意刚刚食髓知味,哪里肯让她起来了?

一边冲外高喊,“滚、滚开。”

满园的菊花沐浴在朝阳下,正房不时的传出来世子爷的笑声,世子爷长这么大了,鲜少有笑模样,更不要说开怀大笑了,连小丫鬟们的心情都好了,一边浇花喂鸟,一边窃窃私语的小声说笑。

梁嬷嬷正好走过来,板着脸训斥,小丫鬟吓得一伸舌头,都赶紧低头干活,再不敢乱嚼舌根,梁嬷嬷意犹未尽还待再说,正房的门吱扭一声推开了,世子爷推门出来了,笑弯了眉眼,“你、你们赶快进去收拾,少夫人一会要、要赏人了。”

世子爷连说话也变得流畅了,这一句竟然没怎么结巴。

少夫人开始传唤院子里的人了,梁嬷嬷也只好过去,方嫂早站在一旁服侍了,脸上有些许的红疙瘩,玉潭的四个丫鬟看起来就更可怜了,都是细皮嫩肉的,叫蚊子咬了满脸的大包。

红笺拿着王嬷嬷连夜写好的花名册念着名字,青芽就笑着递过去一个小银裸子,隐心居的丫鬟、婆子都笑逐颜开的,少夫人打赏,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连最卑微的扫地婆子都有份。

梁嬷嬷在心里嗤笑一声,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二两银子就乐成了这样,她老人家哪里把那点子银子放在眼睛里呢。

丫鬟、婆子领了赏下去候着,少夫人笑道,“三位嬷嬷不比别人,就都十两银子吧,你们服侍世子爷一回也辛苦了。”

王嬷嬷、朱嬷嬷笑着领了赏谢了恩,梁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说,“这银子少夫人还是收起来吧,老奴可不敢让少夫人破费了。”

少夫人一双妙目看过来,脸上似笑非笑的,“梁嬷嬷到底不同,这赏也太轻了些,也难怪奶娘不看在眼睛里,只是都是一样的管事嬷嬷,也不好多赏了给你,这银子嬷嬷还是收了吧。”

梁嬷嬷把头摇得像拨楞鼓一样,“老奴不敢领了少夫人的赏。”

“梁嬷嬷不肯要,红笺你就收回来吧,朱嬷嬷,国公爷吩咐过了,要我归拢了婆婆留下来的那些嫁妆,你说该先查哪一处呢?”

梁嬷嬷满脸愕然,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干脆不赏她了吗,梁嬷嬷忙去看世子爷,世子爷看都没看她一眼,梁嬷嬷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转身就回家去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破碎了的花瓶惊天的秘密

“先夫人留下的嫁妆堆满了三间大房子,一样样都封在箱笼里,和嫁妆单子有些出入,有先夫人用过的,还有宫里头赏的,也有府里的一些应用之物,后来一股脑的都收在库房里了,有十四幅字画,是每年都要打开箱子晾晒的,世子爷看见了喜欢,奴婢就禀明了国公爷,如今字画都是世子爷收着呢。”

朱嬷嬷说完就递上条录,方子意点头,“在我哪里收、收着呢。”

金银器皿古董花瓶之类是值些银子的,主要就是查验这些,于是都开箱倒柜的折腾出来了,一样样的重新登记造册。

方子意坐在院子的树荫里,看着满地的什物出神,岁月悠长,他如今连娘亲的模样也忘了,留在心里的只有那不可愈合的伤痛,方子意不觉流下眼泪,旁边的少夫人静静地看着他,又伸出了柔软的小手,轻轻地帮他拭去泪痕。

心田里的阴霾都仿佛拭去了,方子意看着少夫人粲然一笑,这笑容瞬间点亮了他的俊颜,少夫人脸颊上也带了一丝晕红,禁不住看着他微微一笑。

家什一样样的抬出来,方子意忽然亮了眼睛,奔着一个大花瓶就过去了,“我、我记得这个花瓶,就、就放在我娘的屋子里头。”

跑到花瓶前比量着,又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花瓶这样小,它以前比、比我还高呢。”

“梁、梁嬷嬷、奶、奶娘呢?”方子意忙往四下里看,激动的结结巴巴的,“找、找我奶娘过来。”

“夫人你不知dào

。我娘不许我靠近这、这花瓶。我就偷偷的往、往里扔东西。这里还有我扔进去的琉、琉璃珠子。”

方子意露出了淘气的模样,玉潭噗嗤一笑,伸手刮脸羞他,方子意也快活的笑了,又让人催着梁嬷嬷快点过来。

过了好半晌梁嬷嬷才来,“世子爷你找老奴什么事?”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委屈,可惜世子爷完全没注意,世子爷指着花瓶说。“奶娘你快看花瓶,这、这个花瓶。”

梁嬷嬷瞄了一眼浑不在意,“世子爷,库房不是世子爷该来的地方,到书房写写字该有多好呢。”

方子意就不言语了,只是看着花瓶默默出神,梁嬷嬷看这些婆子又往外搬箱子了,忙过去照应着,玉潭轻轻的握了他的手笑道,“相公喜欢。我们就把它抬进屋里,你早晚也好kàn

着。”

方子意连忙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就听一声脆响,花瓶碎了。

一个婆子吓得连忙跪下,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方子意眼睛都红了,冲过去看着只剩下半尺来高的残破瓶子茫然失措,忽然间就失声痛哭起来。

梁嬷嬷早一叠声的说,“把这个婆子拖出去,打她三十大板,全家都撵出去发卖了。”

几个婆子上来就把人押下去,犯了过错就要受到惩罚,那些心里不忍的少不得低了头,又有人恨恨的瞪了梁嬷嬷一眼,要不是她瞎指挥那里会如此呢。

少夫人微微皱眉吩咐道,“把人先押下去关着,也不要打她,等我问过世子爷再说。”又吩咐一声,“你们都先出去吧。”

满院子安静下来,只有方子意嚎啕的哭声,玉潭走过去伸手拍他,方子意浑身都在发抖,委屈的像个孩子,藏在心灵深处的这种痛苦就连时间也无能为力,花瓶残忍的破碎了,打碎了心里的宁静美好,他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回到了那种痛苦不安的情绪里了,看方子意这个样子,玉潭的眼圈也红了,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他。

不知不觉的到了正午,院子里只剩下不大的一点树荫,玉潭费力的拉他到大树底下坐好,方子意哭累了,就靠在大树上打盹,眼皮儿肿着,眼角还有泪痕,玉潭轻轻地挣脱手站起来,她这个高度正好kàn

见还剩半截的花瓶里有什么东西,玉潭心里好奇,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本册子,胡乱的塞在里面,也不知dào

是书还是什么,封皮上也没有字,只有一大片的墨污,弄得大半个封面都黑了,信手翻开一看,玉潭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就花容失色了。

这是一本账,还是官府的账册。

满院子的阳光,一地什物,玉潭愣了也只有一瞬,忙把账册藏到袖子里,方子意刚才不过打了个盹,发xiàn

少夫人不见了连忙睁开眼睛,“你、你在做什么呢?”

玉潭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看看这个花瓶还能不能修补。”

方子意抽噎了一下,“修、修补它做什么呢,碎、碎了就是碎了,再也回、回不来了。”言语之间还有几分伤感惆怅,心境倒是放开了,又不好意思的说,“我、我不该这样的。”

玉潭没说话,心里还在恍惚,方子意走过去小心的问,“你、你怎么了?”见她红润的樱唇都失了颜色,不由得满脸焦急,“我、我刚才吓着你了?”

玉潭连忙笑了,“我只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方子意扶她坐到椅子上,焦急的直搓手,玉潭恍惚的笑了一下,眼前有些发黑,心里头是滔天的巨浪,袖子里的账本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眼下什么也不能说,隔墙有耳,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少奶奶喊人进来,让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收到锦盒里,又命红笺那把半截破花瓶也收到库房里去,好歹给大少爷留个念想,又下令放了那个闯了祸的婆子,罚她把整个庭院都打扫一边。

婆子感激涕零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就连连磕头,磕的额角都青肿了。

主仆上下人等忙了一天,库房也不过刚查验一半,明日还有的忙呢。天慢慢的黑了。月亮也升起来。银白的月光洒在红绡帐幔里,反倒是说不出的黑,玉潭被账本压得透不过来气来,在心里掂量了几百回,这件事该不该告sù

夫君知dào

呢。

方子意支肘看过来,黑暗中只能看见他发亮的眼睛,伸手轻抚着她的乌丝,鼻息相闻之间。玉潭把头藏到他怀里,方子意闷闷的问,“你、你不高兴了?”

玉潭半晌都没说话。

湿润的唇仿佛蜻蜓点水一般,轻轻的啄到她的脸颊上,痒酥酥的。

“你、你不高兴了。”方子意喃昵着,玉潭心中微颤,红绡帐里黑黢黢的,方子意把她搂紧了也不说话了,过来半晌,玉潭忽然觉得有一滴水珠滴下来。接着又是一滴。

玉潭伸手去摸,这才发xiàn

方子意满脸的泪痕。

连忙要起身。方子意搂着她不肯撒手,“我、我会对你好的。”玉潭忙悄声问,“你怎么究竟怎么了?”方子意固执的说,“我会对你好的。”

一阵阵湿热的气息,还有温热的轻吻,玉潭招架不住,彻底的沦陷在一片欢愉的漩涡里了。

茜纱窗微微的透进来一点亮光,玉潭刚从睡梦中醒来,就碰上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玉潭心底忽然间安定了,揉了揉眼睛,从枕头底下抽出账本递过去。

方子意诧异的接过,看着这本书出神,脸色都有点发白了,紧张的说,“这、这是我、我娘的书,怎、怎会……”

玉潭一下子坐起来,紧盯着他轻声问,“你记得住?这件事干系重大。”

方子意似乎也有点恍惚了,“我、我也忘了,问、问问我奶娘就、就知dào

了,她、她还在找、找这本书。”

“不许问!”玉潭一声轻喝,翻身就把他压住了,紧逼着方子意的眼睛,“我不许你问。”

方子意倒吓了一跳,“你怎、怎么了?”

玉潭深吸一口气,低低的声音问道,“你知dào

这是什么书?”

方子意茫然的摇头,“我那时候还、还小,看见我、我娘拿出来过。”

看着玉潭凛冽逼人的眼睛,方子意不觉别开了眼光,“我、我把墨、墨汁洒在上面了,我娘还、还打了我,说、说我要气、气死她了,不、不过一会她、她就死、死了。”

方子意忽然间坐起来,双手抱着头,使劲的敲着,“我、我想起来了,她、她捂着心、心口,把、把书塞、塞进花、花瓶里,就、就倒在那了,我奶、奶娘……”

方子意眼神散乱,满面潮红,一缕涎水流出来。

玉潭吓了一跳,“你怎么了?相公你说话啊。”

不禁失声哭喊道,“相公,相公,来人啊,快来人啊。”

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玉潭百忙中把账册藏好,系好罗裙,丫鬟在门外应声,“少夫人?”

玉潭连忙开门,哭着说,“快、快请太医。”

不过一会儿梁嬷嬷赶过来,抱着方子意大哭,“我的世子爷啊,这可怎么好。”又狠狠的盯着玉潭,“世子爷怎么会这个样子了,少夫人你倒是说啊!”

方子意忽然大叫一声,双手捧着头,满脸的痛苦,又伸手一推梁嬷嬷,高声喊道,“出、出去!滚出去!”

方嫂住得稍远,闻讯也赶来了,一边让人往前面送信,一边又让人请太医,忙完了这些进到屋里,就见方子意往外撵人。

少夫人衣衫不整,方子意只穿着中衣。

颖国公一大早才刚刚起来,就听婆子哭喊着报信,说是世子爷忽然间癔症了,看婆子那慌里慌张的样子,方奎心里也急了。

郑氏也连忙收拾好,一起到后院去看世子爷,方子意脸色青紫,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一只手抱着头敲打,一只手还拉着少夫人。

梁嬷嬷指挥着小丫鬟团团转,颖国公喝了一声,“都给我滚出去!”

下人呼啦一下子都出去了,只有梁嬷嬷还留在当地,方奎瞪她一眼,“你也滚出去。”

玉潭连忙站起身福了一礼,“公公。”眼中滚滚的流下眼泪。

方子意发xiàn

玉潭起身了,连忙摸索着拉她,“你、你不要走。”

方奎就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就病了?”

玉潭在心里打了一个奔儿,方子意抢先说话了,“我、我做梦了,梦、梦见我娘。”

玉潭心里一凛,相公看着挺含糊的一个人,关键时刻一点也不糊涂,她就一副委屈的样子,“我睡得好好的,相公忽然间哭起来,嘴里还喊着娘。”

方奎看过来,目光如电,玉潭心里狂跳,脸上神色凄然。

太医来不了这么快,府里的郎中先过来了,忙给世子爷把脉,“世子爷就是急怒攻心,吃一两副药平复了情绪也就好了,不能再让世子爷生气了。”

方奎也放了心,对玉潭说,“你慢慢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子意又为了什么事情生气?”(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苦涩的回忆

颖国公还有不少公事要忙,也不能在家里流连,眼见世子爷的情绪也平稳了,嘱咐了少夫人好生照顾着,颖国公就出去了,梁嬷嬷忙进来殷勤的说话,方子意往外撵人,“出去,都、都出去!”

少夫人就说,“梁嬷嬷你带着人先下去,世子爷想安静一会。”

“世子爷从小没了娘,是老奴一把屎一把尿的奶了这么大的,这会儿他病了,少夫人又不知dào

世子爷的喜好,惹了世子爷生气可怎么得了。”

就见方子意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抓了榻上的枕头用力砸过去,“都、都出去。”

方嫂连忙拉她出去,“眼下世子爷有少夫人服侍了,奶娘还是先下去歇歇,可别再惹世子爷不高兴了。”

梁嬷嬷嘟囔着离开,派了喜梅、银杏两个大丫鬟守在门外照应着茶水,少奶奶的红笺、青芽也在门外候着,屋里终于没有人了,屋外还有若干的耳朵,少夫人也不好说什么,拿了绵软的细布帮他擦了脸,“相公刚喝了药,先靠着眯一会儿。”

喜梅往里探头探脑的,方子意一眼瞧见了,气得脸红鼻子粗,“滚、滚出去。”

“世子爷不许人打扰,我看哪个还敢放肆了,再不好就都撵出去发卖了,红笺你把房门给我关上。”

红笺在外面应了一声关了房门,少夫人也放下了红绡帐满,床榻上光线暗淡了,方子意情绪激动。心里有话说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外面还有耳朵听着,玉潭就悄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相公你慢慢说给我听,写出来也好。”

方子意要看那账本,玉潭连忙翻出来递给他,摸着页面上一大块墨痕,眼里禁不住滚下泪来,他想到那个破碎了的大花瓶。想到了娘亲往里面塞东西,想到娘亲抽搐着倒在地上,方子意禁不住呜咽了一声,他又想到了奶娘,想到那半碗冰凉的莲子羹,禁不住手脚都冰凉了,眼睛里盛满了惊恐惶急,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左冲右突的,只是缕不出一个头绪。

就见方子意连眼睛带鼻子都红了,一把抓住玉潭的手。玉潭吃惊的看他一眼,手心里一阵疼痛。就见方子意用力写着:奶娘害死我娘。

玉潭吸了一口冷气,看一眼官府的账册,知dào

这件往事没有那么简单,只好伸手握了他的手安慰,小声说,“不要急,你慢慢的想,你知dào

这是哪里的帐册?”

方子意摇摇头,翻开账册也吃了一惊,脸上颜色变幻着,许久也没说话。

方子意三岁的时候发烧生了病,小孩子病了都依恋娘亲的,哭闹着要找娘亲,夫人只好把他带在身边哄着,后来小方子意乖乖的躺在那儿睡着了,夫人就拿出了这本册子,一边看还一边流着眼泪,又拿出信笺写字。

方子意尿急爬到了娘亲身边,却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渍弄污了书面,娘亲又急又气,还伸手打了他,“连你也想气死我啊,我早晚得让你气死。”

娘亲也顾不得他了,气急败坏的拿宣纸吸附墨汁,方子意吓得瘪着嘴不敢哭了,就眼睁睁的看着,过了一会娘亲忽然伸手捂了胸口,连呼吸也急促起来,摇晃着把册子还有刚才写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塞进大花瓶里,就瘫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眼睛瞪得大大的。

小方子意哭着爬过去,他那时候太小了,什么也不明白,只记得娘亲吓人的模样,还以为娘亲在生他的气呢,也不知dào

喊人,只是嘴里说着,“娘亲我错了,娘亲你起来呀。”

娘亲伸手指着门,嘴里说不出话,方子意还发着烧呢,也就躺在了娘亲身边迷糊着。

过了一会儿门外是奶娘的声音,“夫人,大公子睡了没有。”

方子意不想跟奶娘走,也就不吱声,奶娘推门就进来,看见地上的夫人还伸手摸了摸,又在室内翻找什么东西,方子意烧得迷迷糊糊的,连眼睛都不愿意睁不开,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也不管的,后来奶娘过来,拿了莲子羹往他嘴里喂,就是娘亲吃剩下的那碗,莲子羹有点凉了,他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奶娘看他一眼急匆匆的走了。

门外还有老嬷嬷的声音,“怎没接哥儿回去?”

“哥儿睡着了,夫人说让他今晚就住着了。”

屋里的小方子意一阵恶心反胃,吃的东西都吐了,他迷迷糊糊的躺在那儿,躺在娘亲身边,再睁开眼睛时,身边的丫鬟姐姐都是一身的白衣裳了,他的娘亲不在了。

在小小的孩子心里,娘亲就是被他气死的,他还记得娘亲打了他,还记得娘亲说过,“你要气死我了。”

体内又有毒素,还发着高烧,他捡回了一条小命,爹爹又抱着他盘问,方子意只说娘亲是被他气死的。小孩子把这些藏在心里,看着大人们吵架忙碌,他就大声说娘亲是被他气死的。

再往后他身边熟悉的姐姐、嬷嬷都不见了,奶娘喂了奶也得赶紧走开,爹爹又派了个嬷嬷过来照顾他,他要娘亲,不要这个嬷嬷,他不要这些不认识的人,又抓又咬的想把她赶走,后来又换来了个王嬷嬷,他还是照样如此,王嬷嬷倒是留了下来,只在小厨房里守着。

后来有一天奶娘喂了奶抱着他哭,他也跟着哭,又想到奶娘是娘亲找来的,就不肯让奶娘走了。等方子意大一点,他也明白娘亲不是让他气死的了,心里又背负了另一层罪孽,要是他当时跑出去找人,娘亲也许就不会死了,他不是就没死吗。

他就缩在了小小的壳里,爹爹又给他带回了继母,带回了弟弟,他更不肯说话了,再后来他说话就结巴了,再也改不好了,就越发的依恋奶娘,在奶娘身边什么话也不必说,奶娘都给准bèi

好了。

两人连说带写的大半天,玉潭终于缕出了头绪,梁嬷嬷这人蛇蝎心肠,是不能留在身边了。

同庆二十七年九江府的官府密帐,九江离这里有千里之遥,又是当今就藩潜邸,婆婆不过是深闺中的女子,又如何能有这个东西呢。

还有公公知dào

这些么?公公平生足迹都在边陲塞外,婆婆又是张太妃的娘家侄女,当年朝局风云变幻,张太妃的五皇子倒是保住了,现在亲王府住着,是没有实权的宝音亲王。

方子意摸着账本,脸上似哭似笑,又喜又悲,玉潭连忙伸手把他抱住了,大红的帐幔遮掩住旖旎风光,鸳鸯交颈,紧紧的搂在一起,脸贴着脸,心贴着心,方子意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恨意,“老头子又不想给、给我娘报、报仇。”

“我娘是、是张太妃侄女,当、当年我也不知dào

,还有这、这这账本,老头子不会让、让我报仇的。”

这番话说的混乱不堪,都是方子意脑子里刚刚才蹦出来的念头,还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说出来了,玉潭想到的那些他也想到了,只是他平时不谙庶务,思维还有些杂乱无章。

“相公你打算怎么办呢?”玉潭又拽出一条手帕,帮他拭去脸上的汗水泪痕,方子意仿佛下了决心似的说,“我当好这、这个世子,接掌家业,给我娘报、报仇。”

“我要拿、拿出点本事来,让她们后、后悔去。”

玉潭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相公的意思是?”

方子意脸上现出一丝鄙夷的嘲笑,“糊、糊弄我罢了。”

“这话怎么说呢?”玉潭连忙追问道,“我听方嫂说二公子为了喜欢的女子情愿不当世子。”

方子意嗤的一声笑了,“你相信吗?老头子心里也向、向着老二,我不知dào

他们背地里商、商量了什么,世子又如何,家里的铺、铺子都是老二管着,老、老头子什么也不告sù

我,他看见我就、就讨厌我。”

方子意满不在乎的说着,“我那时候也不想当、当世子,干脆就、就不学了,还、还保得住一条小命。”

玉潭心疼极了,一颗心被揉捏成一团,继母养歪前头的孩子,方子意心里明镜似的,还只能吃了眼前这个亏。

“相公,你有我呢,以后凡事有我帮着你。”玉潭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以后有我帮着你了。”

用力的抱她,恨不得揉进骨子里去,方子意低声说着小时候的一些往事,说着他的委屈心酸,玉潭耐心听着,看他着急说不出来了,就猜着他的意思替他说出来,这世上再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方子意用额头抵着她,低声喃昵着,“我、我会对你好的,以后我护着你,再、再不让你伤心难过。”

有这句话就够了,有这句掏心窝子的话,她也愿意付出一生的心血守护着他。

肚子咕噜一声,玉潭禁不住笑起来,“相公你也饿了,你看这都到中午,我们也该开饭了。”

方子意也笑了,又脸色阴沉起来,“梁嬷嬷该、该好好审、审一下。”

玉潭笑着趴在他耳边,“相公她再也不肯说的,我们这么办,你听我的,我们从长计议。”

方子意听得双眼闪亮,连连点着头。(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少夫人的戏弄

少夫人吩咐一声开饭,世子爷也出来了,红肿着眼睛,满面笑容的坐在那儿,少夫人笑吟吟的给他布菜,看着他吃饭,连方嫂心里都暗暗纳罕,这少夫人真会哄人,世子爷那样执拗的脾气都让她哄过来了。

梁嬷嬷这时候也过来了,少不了唠叨几句,又催方子意吃药,方子意的眼睛只看着他的新婚的夫人,哪里还看得见这老婆子呢。

玉潭笑了笑,轻轻的动了动手指,手指都被他捏疼了。

方子意也晃过神来,连忙要看她的手,玉潭就冲他嫣然一笑,吩咐一声,“方嫂,世子爷今天心情不好,就先不查账了,你多多的叫几个人过来,热热闹闹的围着一屋子才好呢,都讲几个笑话,让世子爷也乐一乐。”

屋子里很快热闹起来,少夫人请方嫂坐了,三个嬷嬷也都请过来,王嬷嬷小心的看一眼世子爷,世子爷就跟没看见她似的,也不说往外撵人那些话了,只看着少夫人笑眯眯的,朱嬷嬷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喜梅、腊梅、银杏、红杏四个大丫鬟,还有玉潭带来的红笺、青芽、花蕊、墨香,顾嬷嬷,杨嬷嬷都过来了,团团的围了一圈。

方嫂口才好,少夫人也会说话儿,再加上她带过来的四个丫鬟,屋子里一会儿就欢声笑语的了,喜梅几个丫鬟也想讨少奶奶的欢心,也极力说着讨喜的话,外间屋里也有几个二等的小丫鬟端茶递水,几个婆子也在外面照应着。

说了一回趣事儿,少夫人就笑着问喜梅几个的月钱。又问小丫鬟们的。少夫人笑道。“方嫂我不知dào

府里的规矩,世子爷身边应该几个丫鬟服侍?”

方嫂就说给她听,“按理也该有八个大丫鬟,世子爷不喜欢身边的人多了,就只有她们四个。”

“那二公子身边几个服侍的丫鬟呢?”少夫人笑吟吟的问。

新婚的嫂子问小叔子身边的丫鬟,好像有点不合情理,不过这也没什么,方嫂笑道。“二公子身边八个一等的大丫鬟,十二个二等的。”

“这不是比我们这边的人还多了吗?我们世子爷吃了亏了。”

方嫂看着少夫人干笑几声,“少夫人有所不知,世子爷喜欢肃静,梁嬷嬷才没要这些人。”

梁嬷嬷绷着脸皮笑肉不笑的,“以后都是少夫人做主了,愿意要几个丫鬟都是少夫人说了算。”

少夫人笑道,“眼下有她们八个也够了,都算作一等的吧,二等的还得再选上来几个人。王嬷嬷是公公派过来的,就操了这个心吧。”

王嬷嬷看了看世子爷。世子爷就在那看着少夫人,梁嬷嬷抢着说话了,“少夫人,小厨房哪里能离得开王嬷嬷照应呢,选人这件事就交给老奴吧。”

“我正要说这话呢,我带来的顾嬷嬷有一手的好厨艺,又是墨香的娘,以后也到小厨房帮着王嬷嬷照应着,这选小丫鬟的差事就交给王嬷嬷好了,你再到田庄里挑十几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慢慢的学着服侍。”

王嬷嬷精神一震,少夫人这是要重用她了,小厨房的那点油水外捞那里放在她眼睛里呢。屋里的下人都收起了嬉笑,梁嬷嬷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软钉子,脸色就很难看了。

少夫人又说朱嬷嬷,“朱嬷嬷你忙完这几天的差事就先歇着吧,和你家里人见见面,都分开二十几年了,说起来是世子爷对不住你,方嫂,朱嬷嬷家的房子收拾出来了吗?”

方嫂连忙笑道,“都安顿好了,就等朱嬷嬷回家团聚了。”

朱嬷嬷禁不住热泪长流,“少夫人,老奴给你磕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连忙跪下磕头,红笺忙伸手扶起她。

少夫人又和朱嬷嬷说了几句家常,舅老爷打发她过来看着先夫人的陪嫁,家里的小儿子不过五岁,这些年一直没见过儿子,连儿子的小模样都忘了,世子爷忽然说,“那你家去就、就不用回来了。”

朱嬷嬷大惊失色,连忙要跪下,少夫人笑了,那笑声像银铃一样好听,“朱嬷嬷你没明白世子爷的意思,世子爷哪里是想罚你呢,世子爷怜悯你们母子不能相见,想让你和儿子多多亲近呢。”又笑着嗔了方子意一眼,“瞧世子爷把人吓的,朱嬷嬷吓得脸都白了。”

朱嬷嬷满脸不好意思,“都是老奴不好。”

丫鬟婆子也跟着笑了一阵子,世子爷就说,“以、以后什么事都听少夫人的,她、她说的算,我听她的。”

瞧他这话说的,也不怕夫纲不振,丫鬟婆子捂着嘴偷笑,少夫人双颊晕红,“夫君说的是什么话,要置妾身与何地呢。”

方子意满脸不在乎,“我、我愿意听你的。”

少夫人怕他再说出肉麻的话来,连忙笑道,“世子爷也该给朱嬷嬷一个恩典,她全家如今都是咱们家的人了,也得给安排了差事,朱嬷嬷你先回家去住几天,你家里人只要是个本分的,我提拔他,若是仗着你的脸面作威作福,忘了奴才的本份,我少不得也要罚的。”

朱嬷嬷不善言辞,流泪道,“世子爷给了恩典,老奴都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家去了一定约束好家里人,再不给少夫人添麻烦。”

少夫人点头笑道,“这样就好了。”

少夫人一双妙目似笑非笑的,“杨嬷嬷是我的奶娘,对我最是忠心耿耿的,以后我院子里的事情就让她管着吧,梁嬷嬷你把手头的差事交待一下子,以后你就管着园子里栽花种草这差事吧。”

梁嬷嬷满脸错愕,她没听错吧,丫鬟婆子也都愣了一下,又相互挤眉弄眼的。梁嬷嬷腾的从小兀子上站起来。“少夫人看不惯我又何苦揉搓我呢。我奶大了世子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世子爷你奶妈都被人欺负了。”说着呜呜哭起来。

“放肆!主子跟前也敢你呀我呀的?学的规矩都忘了不成!”

梁嬷嬷觉得一颗心往下直坠,方嫂看了眼世子爷,知趣儿的不肯言语了,朱嬷嬷事不关己不开口,王嬷嬷又是和梁嬷嬷有嫌隙的,心里巴不得如此呢。四个大丫鬟都是梁嬷嬷提拔上来的,都吓得低了头。

“少夫人容不下老奴,老奴回家去就是了,也不敢领了府里的差事了,以后世子爷就交给少夫人照顾了。”

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世子爷,少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茶,“怎么沏了这个六安瓜片?我喝不惯的,记得下回沏了翠螺,相公,那还是我舅舅给的呢。他在地方任职,那里有一种野生的茶树。这个味道比进贡的茶叶都好呢,相公也尝尝。”

又对梁嬷嬷笑道,“梁嬷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心给你找一份清闲的差事,怎么能想着回家呢,你也算府里的老人儿了,年纪又不大,还不到养老的时候呢。”

说完笑吟吟的,“梁嬷嬷到底不同些,那就帮你换个差事吧,管着扫院子的是哪一个嬷嬷?梁嬷嬷不喜欢栽花种草,以后就在你手下安排个清闲的差事,替世子爷扫扫院子也就是了。”

梁嬷嬷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夫人,丫鬟婆子也都瞪大了眼睛。

让她像个粗使婆子一样扫地去?真难为少夫人想得出来!

梁嬷嬷是奶娘,按理是要荣养的,就算不管差事让她家去了,每月的月钱都不会少的,府里又不差这点子银子,梁嬷嬷倒是气笑了,“少夫人一心想要消遣老奴,老奴就找夫人说理去,老奴求了国公爷做主,服侍世子爷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说完倒是气哼哼的坐下了。

少夫人叹口气,“梁嬷嬷不满yì

这个差事连我也没办法了,那你先把你收着的月钱交出来吧,这二十来年想必也是不小的数目了,也得有一万多两银子了吧。”

梁嬷嬷一下子就站起来,带翻了小兀子,脸都气红了,“老奴是替世子爷管着银子,可是哪里有这么多!还望少夫人明察才是。”

少夫人笑道,“怎么就没有这么多呢,我这还是往少了说呢,世子爷平日又没有什么花费,这些银子还不是都攒起来了,梁嬷嬷你说说看,世子爷的银子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梁嬷嬷喘着粗气老脸通红,“老奴不服!老奴这就找国公爷说理去!”说完站起来要走。

少夫人带来的婆子早把她拦住了,“梁嬷嬷慢些走,我们少夫人还问你话呢。”

少夫人这是故yì

找茬,世子爷在一旁看着,也不管他奶妈的死活了,方嫂笑着和稀泥,“梁嬷嬷不管你手里还有多少银子,赶紧交出来就是了,这银子是世子爷的又不是你的。”

梁嬷嬷气哼哼的,“银子都在我屋里床头的那个小匣子里了,老奴这就给少夫人拿来。”说完就要出去。

少夫人笑道,“喜梅你过去取来就是了,哪敢劳动了梁嬷嬷呢。”

梁嬷嬷的匣子里也不过十几两散碎银子,少夫人一看就笑了,“世子爷的月钱不是一百两银子吗?方嫂,莫非府里没给世子爷?”

方嫂连忙笑道,“这哪能呢,每回都是梁嬷嬷亲自过去取的,多少人都看见过。”

“那就不对了,世子爷吃穿都是公中的,他在外面也没有花费,远的先不说,就说这个月吧,世子爷都买什么了?梁嬷嬷总该记得住吧。”

世子爷是最好将就的一个人,他哪里有什么花销呢,梁嬷嬷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少夫人和她算银子,少夫人着看她,就像小猫戏弄着老鼠,梁嬷嬷哭着转身就往外走,“老奴不活了,老奴没法活了,丢不起这张老脸,老奴跳井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掀开

颖国公方奎公干在即,为了钱粮等事和户部尚书周旋了一天,晚间皇帝又赏下宴席,席间少不得勉励几句,待到他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郑氏正在堂屋和方嫂说话呢,看国公爷带着微醺的醉意,就知dào

他又在外面吃了酒,忙让丫鬟去煮醒酒汤,国公爷看到方嫂就问,“子意如今怎么样了?他的病好些没有?”

国公爷心里还是惦记世子爷的,方嫂笑道,“说起来世子爷真有意思,手里拉着少夫人不肯放手,头半晌儿两人躲在帐子里腻着,将近中午才出来,睡了一回已经好多了。”

方奎皱了眉看向郑氏,“子意真是一点男儿气概也没有,你知dào

子意这回因何故生气?”

郑氏笑道,“人家小两口瞒得是风雨不透呢,方嫂正和我说话,少夫人放着姐姐留下来的嫁妆都先不查了,只管查梁嬷嬷,还让她交出来世子爷这些年的月钱银子,把个老婆子逼得要跳井了,这会儿她被少夫人关起来了。”

方嫂连忙绘声绘色的说了经过,“少夫人真是本事,世子爷这回也不护着他奶娘了,还想起来许多东西,都是他小时候让梁嬷嬷收着的,什么汉白玉的扳指,玉雕的小马,还有那些弹弓丸子,梁嬷嬷哪里拿的出来,那边都闹得要翻天了。”

方子意为了奶娘和国公爷都急眼,国公爷可怜他年幼丧母,不忍看他伤心,才睁一眼闭一眼的。少夫人嫁进来才几天?倒摆布的世子爷什么事儿都听她的。国公爷听了这些话不置可否。郑氏和方嫂相互看了一眼,方嫂含笑告退。

郑氏刚笑着和国公爷说了几句家常话,就听下人回报,“世子爷、少夫人来了。”

说话间方子意带着少夫人进来了,世子爷眼睛肿的像桃一样,少夫人也眼皮微肿,方子意含糊一礼算是请安,少夫人福了一礼笑着说。“打听着公公回来了,我们两个赶紧过来。”

方奎还没说话,少夫人笑道,“要不是有了万分紧要的事儿也不敢这么晚了还过来打扰公公,还请公公屏退左右。”

方奎点点头,地上的丫鬟连忙都出去了,玉潭看着婆婆笑道,“玉潭斗胆,还请婆婆也回避一时,我们有紧要话和公公说。”

这个要求就有点无理了。好在郑氏贤惠,“你们小两口陪着国公爷唠着。我过去看看子颖。”说话间就出去了。

方奎拿眼神扫过来,就见少夫人一撩裙摆跪下了,“世子爷已经知dào

暗害了婆婆的人,儿媳还求公公做主,找出幕后的真凶。”

方奎目光如电挺直了身躯,“是谁?你们发xiàn

了什么线索?”

少夫人凄然道,“是世子爷忽然间想起来了,世子爷早晨发病时就想起来了,只是那时候还没理出个头绪来,才没和公公说起。”

遮掩过账本不提,递过一沓字迹凌乱的纸,“昨天一个老婆子不小心打碎了婆婆的那个花瓶,世子爷很是心疼,哭了好半天,这一宿翻来覆去的做恶梦,也是婆婆在天有灵,保佑他想起来那天的往事,他又痛恨这么多年都被梁嬷嬷愚弄了,这才气急败坏的。”

玉潭慢慢的把当年的往事说了,方子意在旁边呜呜的哭着,方奎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是满脸的震惊。

“媳妇恨梁嬷嬷蛇蝎心肠,才故yì

折辱她的,也帮相公出一口气,媳妇想那梁嬷嬷不过是一个奶娘,深得婆婆信任的,她害婆婆做什么呢,儿媳猜想背后还有指使她的人,那人才是真zhèng

的凶手,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了,梁嬷嬷遮掩了这么多年,她要是胡乱攀咬一回,婆婆就越发死不瞑目了,媳妇让她扫院子去,宁肯担了刻薄的恶名,暗中设法套出她背后的那个人,还求公公为相公做主。”

方奎不禁眼神一闪,少夫人没有冲动的收拾梁嬷嬷,反倒放长线钓大鱼,这个儿媳妇还真有点手段。

当年张氏中毒暴亡,国公府严密封锁消息,方子意好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好多天都不会哭闹,都以为这孩子吓傻了,再后来就哭闹说娘是被他气死了,又哭闹着要找娘,也不肯要新来的奶妈。

宫中的太妃也命人传出话来,要两家各让一步,遮掩住这件事情才好,两家都禁不起这么大的丑闻,那时候国公爷的身份还是世子,正在军前效力,家中的大小事情都是嫡母做主的,张家舅舅不依不饶,送来了朱嬷嬷,又非要给外甥留下梁嬷嬷,又要国公府承诺将来让他外甥袭爵,这些都是小事,太夫人也就答yīng

了,等方奎从军前赶回家里,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太夫人是他嫡母,只能敬重,心里万分不情愿也只能忍着。

陈年的往事被翻开了,方奎也是惊怒交加,看着眼前呜呜痛哭着的儿子,方奎几乎怒不可遏了,“这个天杀的贼婆子!”

方子意索性抱着他爹爹的腿呜呜的哭起来,方奎也禁不住老泪众横,他常年在外面,这个儿子又是这样的懦弱性子,父子俩几乎就没说过什么话,方子意还想法躲着他,只是血浓于水,看着儿子这样伤心,方奎几乎是咬着牙说,“那个该死的梁婆子!”

哭罢多时,少夫人擦了擦眼泪劝道,“公公也不要太伤感,婆婆的在天之灵庇佑着子意,往后只会越来越好的,儿媳想为婆婆做道场,让她老人家也能安息。”一边说一边扶着方子意起来,“婆母也不愿意看到你伤心难过,你还只管这样,公公也伤心。”

宽慰了好半天,方子意才算止住嚎啕,在一旁无声的抽噎,少夫人又打水服侍公公净面。又帮方子意擦洗干净了。

方奎让方子意先出去歇着去。他有话要问的。方子意还要不肯,方奎性子暴烈,眉毛跳了几跳,玉潭连忙扶他起来,“你先出去躺一会儿,我听了公公的吩咐就出来了,瞧瞧你这个样子,公公看你岂不伤心?”

好说歹说的拉着方子意出去。看他躺下了,又吩咐丫鬟在一旁看着,这才进来见国公爷。

国公爷早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情绪也平复下来了,又仔细的问了问经过,又问方子意还想起什么了,玉潭心中一动,国公爷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什么也没查到。

“公公,相公当年太小。要不是打碎了那个花瓶,他也想不起来。他还和我说呢,那天梁嬷嬷喂给他吃了凉冰冰的莲子羹,他都吐了,他那时候都没想到莲子羹有毒,媳妇吓了一跳,又不敢问急了,外面还有丫鬟守着,越发不好张扬出去,干脆和他躲在帐子里连说带写的,写了这几页的纸,好容易才弄明白了,相公也回过味儿,心里恨极了梁嬷嬷,他现在心里不清净,也想不起来太多,公公容他慢慢想吧,婆婆在天有灵,早晚会真相大白的。”

方奎看着这几张凌乱的字迹,上面还沾有泪痕,也是长叹一声,“子意这些年就在她的手心里攥着,她要是再有歹念,岂不是不堪设想。”

简直就不敢再想下去了,玉潭也是一阵的战栗,“公公,相公福大命大,这才逢凶化吉,媳妇斗胆问公公一句,当年那些婆子丫鬟还都在吗?还有梁嬷嬷她是婆婆的陪房丫鬟,我问了方嫂,她家老头子倒是我们府里的奴才,是婆婆做主婚配的,她暗害主母,相公说她还在屋里翻什么东西,也不知dào

她翻到没有,儿媳想找到幕后的真凶,为婆婆报仇,也帮相公出一口气。”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国公爷沉默着,好半天没言语,玉潭也不好再问,就垂手立在一旁。

“子意娶了你,也是他的福气了。”方奎缓缓地开口,“有一些往事你不知dào

,子意更加不知dào

了,张氏是宫里赐婚才嫁进来的,当年的五皇子也就是宝音亲王和她还有首尾,老夫也是以后才知dào

这些,就把她撵到后面住着,再不肯见她,张氏是因为知dào

了什么秘密,才被杀人灭口了,这里面牵扯太多,幕后的指使再没有别人,你就是查到了又能如何?你还能告御状不成?”

玉潭苍白了脸,咬着嘴唇不言语了,半晌幽幽的说,“公公都知dào

了,只是子意他哪里肯甘心了,还有张家舅舅呢?他知dào

这些吗?”

颖国公倒是笑了,“张家兄弟是真不知dào

,他也不是张氏的亲兄长,是张氏的父亲临死的时候过继来的侄子,让他帮着照顾家中的幼子,那个人孤介清高,连宫中的太妃都肯不买账,出了名的胡搅蛮缠混不吝,老夫忍着他这些年只为了恶心张太妃。”

“子意那里还得你委婉的劝解,那件往事牵扯的太深,老夫都不想再理会了,子意要是想查,你敷衍他一回也就是了。”

公公表明了态度,玉潭只能答yīng

下来,方奎又问,“你婆婆留下的那些陪嫁你清理的怎么样了?朱婆子弄没弄鬼?”

玉潭连忙说,“媳妇只来得及查验了金银古董那一块,单子上的都核对清楚了,还多了好几件宫里头赏的珍玩玉器,也有当年拿出去送人的,这些都没留下记录,又找不着老人儿核对,儿媳命丫鬟重新做了账册,朱嬷嬷照管的很精心,连布匹绸缎都想着时常通风呢,难得是个心细的人。”

方奎点头,“张士濂秉性清高,老夫最讨厌他,不过这个人还有些眼光,人品也还好,过几个月我去了边关,你再把铺子托付给他,他这个人还是可信的。”

玉潭连忙笑道,“公公为了子意费心了,媳妇会好好给大舅舅赔不是的。”

方奎眼中的神色更满yì

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少夫人当家

书房安静了一会,方奎手指在案上轻轻敲着,又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明个我派个人给亲家送信,你先不要回家了,先把府中的差事接管一下,你是宗妇,肩上责任重大,得把家务事拿起来才行。”

国公爷锐利明亮的眼神注视着少夫人,玉潭深吸了一口气,“公公,儿媳有一事不明,还想问问公公,我相公性子淳朴,实在不适合接掌家业,公公为何要为他请立世子?要是有可能,媳妇宁愿让二弟接管这份家业,我只和相公守着这些富贵就好。”

方奎眼神里露出针尖一样的锋芒,“到你们家求亲的人家不少,你们家为什么答yīng

了子意?还急巴巴的送来了庚帖?他结巴的在都城都是有名的,一个没希望承爵的嫡长子,婚事也一拖再拖,你们家肯答yīng

了亲事,老夫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怪爹爹都说颖国公这人软硬不吃,不好说话的很呢,这话题转的到快,玉潭微微笑了,“是我选中了相公的。公公想必也知dào

,燕慈郡王府提他家的三公子也有两三年了,我爹爹一直都没答yīng

,一来是我娘不愿意,二来爹爹心中也自有一番考量,儿媳实在是因为他们家三公子人品太差,提亲的几户人家选无可选,燕慈王府又咄咄逼人,万般无奈才选了相公的,相公为人朴实,人品是好的。”

方奎目光如电,“你爹爹为什么不肯答yīng

燕慈王府?他们家的权势可是一等一的。”

“儿媳也听二弟说过,婆婆也没答yīng

他家提的陆嫣儿。儿媳想都是为了一样的原因吧。”

方奎呵呵笑起来。慢悠悠的在屋里踱着。“一个没希望袭爵的嫡长子,婚事也拖了这么些年了,老夫想让他娶一个他满yì

的,享一辈子富贵也罢了,结果这小子一推再推,还说这辈子不娶亲了,老夫发了怒他也不听,后来还是子颖发xiàn

他喜欢上了李家二小姐。老夫也是好奇,派人一打听,见你实在是好,只是子意他也实在配不上你,你们李家未必会答yīng

了。”

国公爷眼神又锐利起来,看她半晌笑道,“是你让老夫下了这个决心的,老夫那时候在祖宗跟前许了一个愿,子意他要是能娶到你,老夫就为他请立世子。老夫的心事只有祖宗知dào

,和谁都没说过。你心里未必愿意嫁进我们家,情势所逼罢了,你肯选子意,我们家也不好亏待了你,子意那孩子心肠太软,若没有精明的媳妇帮着,他这辈子再也过不好的。”

玉潭再没想到公公说了这样一番话,原来是因为她答yīng

了婚事,公公才为方子意请立的世子?

这都是什么逻辑啊。

“子颖在外面有些虚名,他也有些抱负,不愿意走勋戚这条路,宁愿通过科考参与政事,老夫也不想埋没了他的才华,老夫看得出你凡事也有一番见解,功高震主你总该知dào

吧。”

玉潭抓着散乱的思绪,脑中灵光一闪,“公公的意思是?您是想要国公府逐渐隐退?”

国公爷眼睛里都透出了笑意,赞许的点点头,“你很敏锐,老夫掌管兵权,若为子颖请立世子,难免让人不放心,子意没出息,这就是他最大的保障了,我们家到如今也上百年了,不再是求进取的时候,但求能守得住这些富贵也就罢了,难得你是个不爱慕虚荣又有些才干的,你要帮着子意守住这份家业。”

玉潭不禁肃然点头,公公这人说得上深谋远虑了。

“要不是因为你实在好,子意又一心记挂着你,老夫当初也不会与你们李家联姻,这实在犯了天子的大忌,好在子意没出息,天家也可以放心了,你以后在外面应酬要谨慎些才好。”

玉潭连忙答yīng

了,颖国公又要她传了方福进来,亲自吩咐道,“明天你派人到少夫人家里,就说少夫人先不回去了,等她把家务事屡出了头绪,再让子意陪她回去住几天,还请亲家别见怪才好。”又让方嫂帮着少夫人熟悉一下家中事务,尽快把家务事接过去。

郑氏在绮梦轩坐了多时,娘两个说了好半天话,方子颖淘气,郑氏少不得时时的提点他,打听着少夫人和世子爷回去了,这才带着丫鬟婆子回了正房,早有小丫鬟上前挑开帘笼,郑氏进屋笑道,“少夫人这会儿走了?究竟什么私密事,连我也要瞒着。”

屋里的小丫鬟忙悄悄的说,“不知dào

是什么事儿,世子爷哭的泪人儿一般,后来少夫人扶他出来了,让他先在榻上躺着养神,又进屋和国公爷说了好半天的话呢。”

郑氏满面惊诧还没说什么呢,小丫鬟又告sù

她,“国公爷命人叫了方福,不知dào

吩咐了什么,又说明天少夫人先不回娘家了,让少夫人把家务事都接过去呢。”

郑氏心里难免不舒服,就酸酸的说了两句闲话,正好国公爷进来都听见了,威严的扫了郑氏一眼,郑氏仗着往日的情谊,心里还是不大在乎的,就笑着说,“国公爷也太心急了些,少夫人才嫁进来,就让她管着家务事了?总要先瞧一瞧,品一品她的心性,过个一年半载,等她生了儿子也不迟呢。”

方奎笑道,“你又不耐烦这些俗事儿,又说要和我到边关去,家里还不是得托付给儿媳妇?”

郑氏笑道,“家里有方嫂照应呢,她挺忠心的,心里也细,我在不在家也一样的,李氏到底还年轻些,心性又不定,就说如今这梁嬷嬷吧,这老婆子实在不像话,只是梁嬷嬷好歹也是奶娘,撵她回家去也就罢了,又何苦往死路里逼她呢,就只从这一点来说,少夫人实在是刻薄了些。”

方奎的眉毛跳了两跳。“你什么意思?你是要给梁婆子讲情?”

“我给她讲情?”郑氏倒是笑了。“那老婆子与我什么相干呢。我只说少夫人性子不够沉稳,又太刻薄了些,她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当得了这么大的家业呢,国公爷还请再斟酌一回。”

方奎一听开怀大笑了,“老夫看人明白,李氏比你有见识,这个家交给她老夫放心的很。”

郑氏不好再说什么,忙着指挥小丫鬟打理行囊。杂七杂八的堆了一屋子的东西,四季的换洗的衣物,成匹的绸缎,大块的皮革,连名贵的中药都包了几大包,院子里还堆了百十坛的美酒,方奎看看笑了笑,“你说说你,准bèi

了这么多做什么,那里你也不是没去过。哪里用得着这样讲究了。”

郑氏唠叨着,“就是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越发要多准bèi

一些,还有你喜欢的茶叶我也带了两大包。”一边想着还需yào

什么,又让方奎帮她想想。

方奎心里有事,哪里在意夫人的这些琐事,“你看着办就行,想带什么就带什么,你这点东西装几大车也装的下了。”

方奎又命人传了管着铺面的大掌柜,让他把账册都拿过来,当着郑氏的面,要大掌柜以后都和少夫人对账了,二少爷还要在外面读书,有什么事让少夫人做主就好了,郑氏实在忍不住,气得脸色都变了,大掌柜还在,少不得忍着,等大掌柜一走,郑氏就抱怨开了,“子颀一直管着这些呢,他是有错了还是怎么了?你就不能让子颀管着?他好歹还是爷们呢,不比少夫人有见识?”

又唠叨着说了几句话,方奎一听就发了火,指着郑氏的鼻子说道,“你当初不是情愿为妾的吗?你不是说你什么也不图,就图我这个人?我扶你做了妻,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你究竟还想怎样?还想和长房争夺家产不成!趁早别做这个梦了。”

郑氏和国公爷这么多年都没红过脸,这回国公爷发了火,郑氏心里难免委屈,“也不知dào

少夫人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她还敢告我的状不成!你就对我这样,这些年我对方子意怎么样?你也摸着良心说一说,吃的、穿的我哪里亏待过他了!就知dào

拿我煞性子,子颀、子颖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他俩不是比方子意强一千倍?方子意是嫡长子,爵位给了他,连家里的这些产业你也都给了他,我心里就是不服这口气。”

方奎看了她半晌倒是笑了,“好、好、好,我今日才算认识你了,你放心,我这人公道的很,子意是嫡长子,分得的家产就多一些,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争这些也没有用,哪家不是这个规矩。”

郑氏不敢置信的看着国公爷,就像不认识他一样了。

郑氏性子疏朗,又不耐烦庶务,原以为这个家将来都是两个儿子的,也就没攒什么私房钱,手里也没使出来几个心腹,这时候悔不当初也晚了。

仆人如今都争着奉承少夫人去了。

少夫人早吩咐方嫂传下命令,明天卯时一刻到议事厅点名,先认一认府里的下人,国公爷吩咐她不必照着婆婆的规矩,把府里整治一番才好,天才刚刚放亮,花厅这儿就来了十余人,交头接耳的说着话儿。

少夫人罚了梁嬷嬷,一点情面也不留,还要往死里逼呢,这会儿十停有八停人都知dào

梁嬷嬷倒霉了,少夫人拿了梁嬷嬷立威,众婆子少不得勤快一回。少夫人来的也早,就连世子爷也起了个大早陪在身边,方嫂这时候也急忙赶过来,连忙笑道,“少夫人来的倒早,看来是我来晚了。”

少夫人笑着说了几句话,又等了一会儿,看看人来得差不多了,让丫鬟按着花名册点了名,又说了一些细务,问了几句差事,“我第一天管事儿,你们也不知dào

我的规矩,有几个嬷嬷来晚了,我也不责怪你们,那些到现在还没过来的,这个月的月钱就减半吧。”

吩咐一声散了,这些婆子都赶紧的回去忙各自的差事去了。

少夫人看一眼一大摞的账本,吩咐小丫鬟搬回去,也不急着查账,先派了两个厉害的老嬷嬷过去关照梁嬷嬷,又派了红笺、青芽领着十几个粗壮的婆子到梁嬷嬷家里,再好好的查验一番,说世子爷丢了不少东西呢,让她家里人把从府里偷的那些都交出来,又要喜梅也跟过去看着,哪怕是一草一纸呢,只要是府里的,不管值几个铜板都拿回来。

也不知dào

梁嬷嬷犯了什么忌讳,少夫人非要往死里逼她,国公爷也吩咐不能轻饶了她,方嫂琢磨了一回也不得要领,如今府里的天变了,少不得尽lì

奉承少夫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人命

要想管好这么大的府邸,不熟悉府里的人事怎么能行呢,少夫人也不看账本,只是命人传了轿子,先在府里逛了一圈,中门、二门,库房,大小厨房,针线房,就连管事婆子们休息的下处都进去看了看,和各处的嬷嬷都说了几句话,勉励一番,眼看着大半天就过去了。

少夫人用完中饭花蕊也回来了,笑着给少夫人请了安,眨了眨眼睛笑道,“夫人心里惦记着小姐呢,一看是我回去,夫人先担了心,拉着我的手盘问了好半天呢,听说少姐忙着管家,夫人方才放了心,老夫人也乐得什么似的,还连声夸着小姐呢,奴婢也得了脸面,夫人赏了银子不说,老夫人也赏了奴婢呢。”

嫁过来才三天光景,那里已经变成娘家了,玉潭眼圈微湿,“也不知dào

我娘有没有按时吃药,腰疼的毛病也不知dào

怎么样了,问她再不肯说的。”

“少夫人放心,五小姐催着夫人吃药呢,五小姐还和我说,让二姐姐放心,家里有她呢,她也能给夫人帮忙,我回去的时候四小姐在议事厅那边忙着,我们五小姐就管着院子,里里外外的可周道了,夫人省了不少心。”

又悄悄笑道,“二小姐猜猜看,那个表小姐怎么没跟来呢。”也不等少夫人说话,就拿手帕子捂了嘴格格的笑了,“表小姐生毒疮了,脸上又红又肿,都没脸见人了,真是活该,彩蝶悄悄告sù

我说。这是我们大公子的手段呢。”

“是慎哥儿捣的鬼吗?”

玉潭喃喃着。鼻子禁不住酸了一下。慎哥儿暗中帮过她多少回呢,玉潭又拉着花蕊问了半晌,惆怅的叹口气,两个妹妹都长大了,家里她也该放心了。

红笺和青芽忙完差事也回来了,“梁嬷嬷家里的人都被方管家派人看住了,奴婢捡回来不少物件,都不像她们家用得起的。玉带、扳指,湘妃扇,腰刀、玉枕、还有各色的玉石摆件,值钱的小物件不少,王嬷嬷索性让人把针头线脑的也都带回来,拉回来能有两大车的东西。”

方子意就过去查看,又看到他的这些东西了,方子意默不作声,都挑出来放到一旁,少夫人握了他的手算是安慰。

还有不少衣物棉被之类的杂物。都是梁嬷嬷家里的东西了,少夫人让两个老婆子再给她家送回去。也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个老婆子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噗通一声跪在那里,吓得连连磕着头,“少夫人我们不该起了贪心,府里的东西我们不敢要的。”

原来她俩看梁嬷嬷家里的那些东西都挺好的,又见枕套绣的实在太漂亮,一个老婆子想给儿子留着,将来娶媳妇好用,这枕头装的也不像沉重的谷糠,老婆子用手一摸发xiàn

里面有东西,连忙拆开一看,当时就吓傻了,忙屁滚尿流的找少夫人。

丫鬟接过枕头递过去,少夫人一看,枕头里面塞了一沓子银票,能有好几千两,还有不少的金银细软,其中有一件赤金的配饰,打造的异常精美,链子上还镶嵌着十八颗红宝石,少夫人也算见多识广了,也不认识这个东西,就连金子的成色也与常见的不同。

少夫人看着这链子神色微变,忙吩咐人把梁嬷嬷提过来,梁嬷嬷磨蹭着假装脚崴了,一干婆子连拉带拽的把她推进屋里,梁嬷嬷索性就坐在地上撒泼,又哭又闹的说些疯话,又埋怨世子爷,“大公子也不给奶妈讲个情,我的血变了奶把你奶了这么大,”

方子意还没等她说完就恶心起来,好悬没吐了,皱着眉瞪着梁嬷嬷,少夫人看他这样,让丫鬟扶他下去先躺着,方子意摇摇头,也不说什么,意思是要看着了。

少夫人冲着红笺点点头,红笺忙带着大小丫鬟都出去了,方嫂也连忙出去。

屋子里没人了,少夫人拎起了这件赤金的配饰,“这个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梁嬷嬷吓得变了颜色,“这个是老奴花银子买的,少夫人明察,这实在不是府里的东西。”

“梁嬷嬷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就说配饰上面镶嵌的红宝石吧,这样的成色,一颗就价值万金,你一个老婆子哪里买的起呢。”

梁嬷嬷转着眼珠哭道,“实在是老奴买的,城隍庙那里有个挑担子的货郎,也不知dào

他是从哪儿偷来的,老奴觉得便宜,只花了一百两银子就买下来了,老奴实在是猪油糊了心,只想着贪便宜,少夫人高抬贵手饶了老奴这回吧。”说着连连磕头。

少夫人似乎还不相信,又盘问她一些话,梁嬷嬷就哭着瞎掰,又求世子爷饶了他,少夫人一声轻笑,“你求世子爷也没用,你偷了他的东西,世子爷最恨别人背叛他,他心里恨死你了。”

方子意一直瞪着梁嬷嬷呢,这时候忽然走过去拎起了梁嬷嬷的衣服领子,伸手就把她腰上挂着的一串钥匙拽下来,拿在手里细看,梁嬷嬷一下子变了脸色,筛糠一样抖起来。

少夫人打量着她的神色,“梁嬷嬷你还是老实交代吧,这一串钥匙都是做什么的?你说出来,我也许就放了你也未可知呢。”

“少夫人明察,这里也有府里偏角门的钥匙,是老奴为了回家方便才偷偷配的,老奴不该起了贪心偷世子爷的东西,老奴实在该死。”

“你、你撒谎,”方子意拿着那串钥匙,“这个细长的东西是什么呢,这个不是钥匙。”

梁嬷嬷吓得连说话都说不利落了,牙齿打颤,脸色青白,还是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肯说,少夫人还想钓她身后的那条大鱼,假装不在意,叫人把梁嬷嬷浑身上下都搜一遍。连她头上插着的发簪都摘下来。只给她留了贴身穿的衣服。命人把梁嬷嬷先押下去,仔细看管好了,不能让这老婆子想法子上吊了。

那一车东西也拉回来了,少夫人带着丫鬟亲自翻检,被褥衣物都拆开了细看,又在一床棉被里发xiàn

了几张银票,方子意真是恨坏了,怕丫鬟抄的不彻底。还要上梁嬷嬷家再看看,拿着这串钥匙开了后角门,出府果然方便,跟在一旁的方嫂吓白了脸,“少夫人奴婢失察了,奴婢也没想到梁嬷嬷这么大的胆子,她竟敢偷了府里的钥匙。”

守着后角门的两个老婆子也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少夫人明察,我们也不知dào

的,连我们两个也没有这后角门的钥匙。钥匙都在林大娘那里收着呢,一早一晚后面这一片都是她管着开门闭户。我们这一处有四个人,这会儿是我们两个当值,我们什么也不知dào

呢。

少夫人沉吟着,“这事儿先别传出去了,方嫂你先把林大娘拘起来盘问一下,你只暗中留心,府里还有几个小角门?都是什么人守着的?你留心那些上夜的婆子们,这要是不小心招来了盗贼,府里可有一干的女眷呢。”

“是,奴婢这就各处查查,这两个老婆子先押起来?”

方嫂也吓坏了,带着几个婆子下去忙了,少夫人和世子爷带着几个婆子出了府,梁嬷嬷家就住在府后面,方福早派人封了他家。

方子意拉着玉潭的手,两人进屋一看,屋子里还有几案条桌,拔步床,屏风之类的家具,方子意亲自动手,带着两个小厮把那些箱子柜都拆开来,拆下来的木头撇了一院子,拔步床的缝隙里塞着一块薄薄的娟帕,小心的拽出来,只看了一眼,玉潭连忙掩在袖子里,俏脸微微发白。

方子意查的更仔细了,又命人拆了火炕,炕洞里又发xiàn

一坛子小银裸子,上面还刻着字,是二十五年前府里的工匠打造了留着赏人的,方子意意犹未尽,恨不得挖地三尺。

打听着国公爷回来了,两人带着这些查抄出来的东西,连忙赶过来,国公爷换了常服,端着一碗羊奶刚要喝,看他两个来了笑道,“你们俩又有什么事情了?”

坐在一旁的郑氏满脸的不自在,“少夫人还要我回避吗?我正好过去看看子颖。”说着站起来要走。

少夫人连忙笑道,“还要请婆婆帮着拿主意呢,媳妇拼着让公公责怪了,也要责罚了梁嬷嬷,就算她是相公的奶娘,媳妇也要罚她,公公不要怪媳妇不懂事。”

国公爷眯着眼饶有兴趣的打量她,也不说话,只看郑氏怎样应付。

郑氏嗓子眼儿里哼了一声笑道,“少夫人要罚就罚吧,不过是一个奶妈罢了,少夫人院子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少夫人说的算,国公爷再不管这些的,这也值当你过来说一句?就是在她家里搜出来什么东西,那也都是世子爷的东西,你们只管收着就是了。”

少夫人忽然尖叫起来,抖着手指着,原来是国公爷养的胖猫喝了几口羊奶歪倒了。

方奎的脸色也变了。

喝羊奶还是方奎在军前养的嗜好,特意在府里养了两只奶羊,每天都喝一碗,刚才端起来正要喝,见少夫人他们俩过来才放下了,这胖猫都跟着国公爷喝习惯了,就偷偷的喝了。

看着不断抽搐的猫,方奎勃然变色,下毒之人想杀的是他!

郑氏吓得白了一张脸,指着这只猫都不会说话了。

少夫人吩咐一声,“这屋子里的人都不许出去!”

屋子里有四个服侍的丫鬟,少夫人逼问过去,“这碗羊奶是谁端上来的?”

春兰吓得连忙跪下了,“不是我们四个,国公爷喜欢喝刚挤出来的新鲜羊奶,这只羊是林大娘的女儿小五子养着的,府里也只有她敢挤羊奶,每回都是她现挤了送过来,我们在门口接了端进来的。”

国公爷发话了,“派人把那丫头抓过来!”

少夫人低眉敛目,“公公,我们俩发xiàn

了一点特别的东西。”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娟帕递过去了,国公爷看了不由得瞳孔微缩,娟帕上面摘录的是他最近几次的奏章,还有他的用兵心得,还有对如今前线战局的分析。

“这是在梁嬷嬷家里发xiàn

的,还有这几样东西。”少奶奶又递上来一个小包裹。

方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老婆子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不好了,小五子中毒死了,连她家的娘,她的姐都中毒死了。”

方奎腾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少夫人连忙问一句,“这个林大娘是管着后院门的那个林大娘么?方嫂在哪里呢?”

郑氏脸色发白,抖着声音小声说道,“国公爷,我,我把方嫂关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遇袭

居然有人敢下毒!还是要毒死国公爷!

郑氏不禁脸色发白,稳了稳心神说道,“是我任性了,只因那林大娘是我带进府里的,也算是我的心腹,少夫人说要查她,方嫂又奉承少夫人,我心里一时气不过,才命人关了方嫂,只说关她一晚上,明天一早还放出来的。”

方奎伸手指着她,“你呀,夫人你都一把年纪了,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少夫人脸色忽然一变,“公公,也该好好审审梁嬷嬷了!”

国公爷就命人把梁嬷嬷提来,又站起身大踏步出去,“你们两个跟老夫过来。”又吩咐一声,“这个院子的消息不许传出去,夫人你也不许离开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夜晚风寒,风吹得树叶哗啦啦直响,府里出了人命,这个夜晚倒显得有几分阴森恐怖了,老婆子在前边带路,少夫人亲自提着一盏灯笼照亮,不一刻来到关着梁嬷嬷的下处,屋里暖暖的灯光透出来,两个看守的婆子坐在外间屋偷着吃酒。

看到国公爷像天神一般出现了,两个老婆子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跪下来磕头如捣蒜,方奎不禁皱眉,这府里的下人实在太不像话了,也该好好的整治一番了。

少夫人就问,“梁嬷嬷呢,是你两个看着的?”

一个嬷嬷忙说,“老奴把她绑起来关在里屋,手脚都绑上了,嘴也塞严实了,她再也跑不了的。”

方子意伸手推开门。就见梁嬷嬷瞪圆了眼睛。浑身青紫。身体扭曲着,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方子意不禁大叫一声,手里的灯影乱晃,灯笼掉在地上烧起来,越发照亮了梁嬷嬷狰狞的面孔。方子意捂着头就蹲在那里,国公爷也看见梁嬷嬷死了,气得挑起了两条卧蚕眉。一脚踹翻一个老婆子。

少夫人走过去逼问道,“梁嬷嬷怎么会中毒死了?刚才都什么人来过了?”又忙拔出银簪放到酒水里,又试了几样菜,这婆子听说梁嬷嬷这会儿死了,吓出一身的冷汗,磕着头说“老奴也不知dào

,并没有人来过这里。”

梁嬷嬷双手都被反绑着,嘴里塞的破布倒是吐出来了,连裤子也尿湿了,在地上留下向前爬的蜿蜒痕迹。沾了一嘴的泥土,人却是仰面朝天扭曲着的。

方福忙完了那边也赶过来。一脸的不忍心,“国公爷,小五子母女都是中了毒死的,和这梁嬷嬷一样,也是这样的死法,老奴命人把那屋子封起来了,这间也先封起来?”

“消息封严实了,两个老婆子都先关起来。”

玉潭走过去扶起方子意,担心的说了一句,“相公。”

方子意忽然间把她抱住了,“我、我娘就是中、中了这毒,脸、脸上就是这个样,我、我还记、记得。”

颖国公悚然动容。

回到屋里细想一回,这几件事果然都是有关联的。

只有郑氏的反应实在是个意wài



国公爷目光如电看着郑氏,“你为什么要关了方嫂?你耽搁了方嫂办差你知dào

吗?这都是你平日当的好家!连府门的钥匙都被下人偷偷弄了去!”

郑氏此时还能说什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出不来,听了国公爷责怪,索性捂着脸呜呜哭了,“妾身也想不到有人想暗害国公爷。”

少夫人福了一礼,“媳妇斗胆问婆婆一句话,您怎么知dào

媳妇吩咐方嫂拘了林大娘的?这件事再没有别人知dào

了,只有我们带在身边的几个婆子,她们都没离开过。”

方奎的目光逼视过来,郑氏倔强的一仰头,“国公爷,你儿媳妇对我指手画脚,还把我这个夫人放在眼里吗!”

方奎发了脾气,郑氏还没说话呢,她的丫鬟先禁不住了,吓得跪下来磕头,“是林大娘跑过来求了夫人的,只说少夫人想要惩治她立威,求夫人给她做主,夫人心里实在是气不过,又气方嫂奉承少夫人,才要关她出出气。”

林大娘母女三个都丢了命,她女儿还天天帮着国公爷挤羊奶,要不是世子爷和少夫人那会儿刚好过来,要不是那只贪嘴猫,国公爷万一喝了那碗羊奶,那也是一念之间的事儿,郑氏想到这心里好一阵害pà

,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国公爷看见她蔫了,想到多年的夫妻情分,吩咐丫鬟扶她下去休息,又问“子颀回来没有?他回家让他马上过来。”

功夫不大方子颀过来了,还是一身的粗布衣裳,细长的眉眼,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这身粗布衣服硬是让他穿出了不一样的风采,看起来风姿卓绝,给爹爹见了礼,和大哥点点头,又看着少夫人微微笑道,“大嫂,你这两日管家辛苦了。”

眼下不是寒暄的时候,方子颀这人很敏锐,发xiàn

屋里的气氛不对头了,“怎么回事?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方奎伸手往案上指了一下,那只猫还在那里抽搐着,不时的动弹一下,方子颀也吃了一惊,连忙过去伸手扒拉一回,“这是怎么回事?这只猫不随便吃乱东西,是有人要暗害爹爹?”

方奎点点头,伸出四根手指比划着,“家里出了四条人命了,这些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父子之间有必要密谈一回,许多事情都是少夫人亲历的,还得她分说明白,方子意和少夫人相视一眼,交换了眼中的情绪,少夫人轻轻点点头,方子意就说道,“那个账、帐册的事儿也和爹爹说了吧。”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账册递过去,方奎接过来一翻,惊得挺直了身子,“这又是怎么回一事了?你们两个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方奎震惊了。指着他俩不敢置信。

方子颀接过账册翻开来一看。也是眼神连闪。“这是同庆二十八年九江府的密帐,九江是当今陛下的龙兴之地,不过当年的九江王命乖运蹇,当年的风云人物是常庶人,如今的宝音亲王,还有死了的三皇子梁王殿下,我记得九江府那一年出过一件大事,九江王获罪。先帝下令把他幽禁在行辕,派人严密看守,九江王后来好容易自证清白,在那里一待就是十来年,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光了,连他娶的王妃,如今的皇后娘娘都是落魄了的蔡家的女儿。”

方子颀说起朝廷的风云如数家珍,“大哥、大嫂,此事关系重大,这本密帐怎么会在你们手上?当年这件事牵扯颇深的。”

方子意神色凝重。少夫人一撩裙摆就给国公爷跪下了,“媳妇昨日隐瞒了此事。也是因为关系实在太大的缘故,媳妇和相公理不出头绪来,没想到今日有人要给公公下毒,也许于此事有关,还请公公责罚媳妇自作主张。”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还瞒了什么,你们俩还不快说。”

方奎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玉潭感到一阵逼人的威压。

“是这么一回事。”少夫人又重新讲了一遍,“媳妇猜不出婆婆为什么会藏着这本账,婆婆也为了它丢了性命,还有那写了几个字的一封信笺,也不知dào

是给什么人写的。”

方子意也从荷包里掏出来递过去,上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写了“见信如面,信短情长”寥寥几个字。

方奎脸色难看极了,方子意满不在乎的说,“还、还能给谁写、写信,我、我娘的老、老相好,我、我是娘偷、偷、人生的。”

方奎气得颜色更变,几乎就要发狂了,刚想发作,就听方子颀悄悄的笑道,“大哥我告sù

你说,我也是我娘偷人生的,和你的娘偷的是一个人,我们兄弟俩长得才这么像。”

这兄弟俩真是像极了,只是气韵大不相同,同样的眉眼长在二少爷脸上,给他平添了几分迷人的风采,连眼睛都似乎含着笑意,二少爷戏谑的说着冷笑话,方奎一张脸更黑了,却也息了怒火,“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他.妈.的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想挨一顿揍。”

少夫人连忙轻咳一声,“公公您再看看这个东西,这也是在梁嬷嬷家里搜出来的,刚才没来得及给公公过目。”

说着打开了小包裹,捡起那条链子递过去,“媳妇也不知dào

这是什么东西,金子的成色也有些特别。”

“这不是中原的,这是波斯舞女身上带着的饰物,爹爹,这件事牵扯太深,万一爹爹不幸了,又有谁会得益呢?我们家里自然要乱一阵子的,还有您的奏章,又是谁偷着抄的呢,梁嬷嬷没这么大本事,那就是在书房里服侍您的几个人了,那几个人都看起来了吗?”

方奎搓搓脸疲惫的点点头,“你嫂子吩咐人都看起来了,还没来得及审问。”

二十年前先夫人中毒身亡,还有今日羊奶里的剧毒,四条人命……

一模一样的死法!有人在他们家待了二十几年!

方子颀挨样都看了一回下了结论,“最主要还是这个娟帕惹的祸,有人暗中窥视我们国公府,爹爹的机密也不知dào

传出去多少了,账册倒还是其次的,嫂子是偶然间发xiàn

的,又没往外说,也就没人知dào

。想来是查抄梁嬷嬷家里惊动了暗中藏着的那人,也不知dào

我们家发xiàn

了什么,干脆先杀人灭口再说,这件事牵扯实在太深,我们家不能瞒着了,一个是连夜上报到暗云卫陆大人那里,再一个就是直接叩开宫门,和皇上说去。”

方奎也是英明果决,“连夜叩开宫门,老夫泄露了机密该前去请罪,还有这账册过去了二十几年,发霉了的那些往事也该倒蹬出来,这账册也该重见天日了,想要老夫死,老夫决不让他们好过!”

方子意忙说,“明天白天再去吧,现在天、天黑了,万、万一有人想要加害。”

“我大哥顾虑的不错,依我的看法,有人在咱们家里潜伏了二十几年,梁嬷嬷、林大娘,不知dào

还有谁,嫂子还得慢慢儿费心缕出头绪,今晚我陪爹爹出去,凭我这三拳两脚功夫,也能护得爹爹平安。”

方子意看那父子俩决心已下,忙说,“多、多多的带几个人。”

方子颀护送老父亲出去了,世子爷和少夫人也不回自己的院子,就在正房守着,好等国公爷的消息,屋子里点了好几根蜡烛,照得通明瓦亮的,郑氏在屋里睡不着,也出来坐在一起,这会儿又不好说什么,就在一起干坐着,郑氏肚子饿了,也不敢要宵夜吃。

静寂中藏着深深地恐惧,黑暗中也仿佛有人窥视,就听着外面传来一慢两快的梆子声,府里报时的更夫拉长嗓音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已经交了三更天了,这会儿国公爷也该见着皇上了吧,皇帝会降罪方家吗,方子意坐不住了,在屋里来回走着,又推开门看天上的星星,少夫人给他披上斗篷,就听前院一阵喧哗,郑氏瞌睡着也惊醒了,“这是什么声音?”

少夫人分辨着,“好像进来了不少人,也许是朝廷的人。”正说着呢,闹嚷声来到门口,方福急促的喊着,“是二少爷!”

几个人抬着春凳进来了,方子颀浑身的鲜血,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郑氏尖叫着扑了过来,嘶声喊着,“子颀!”

少夫人也吓得不轻,忙指挥人把方子颀抬进屋,又问,“究竟伤了哪里?”

实在是方子颀血葫芦一般,也看不出伤在哪里了,穿着暗云卫服侍的侍卫也进了屋,“二公子右臂几乎断了,我们给上了秘制的金疮药,他身上还有不少伤,得赶紧包扎才好。”

郑氏母子连心,心疼的不行,几个丫鬟都吓得麻爪,躲在后面不敢上前,少夫人一声吩咐,“还不快打些热水,拿些干净的布条子。”说着走过去一看,身上的伤口包裹厚厚的,还往外汩汩的冒着鲜血。

也来不及多想什么,更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少夫人撕了一个布条,紧紧的缠在二少爷的手臂上,血流果然缓慢下来,方子意忙揭开他身上的衣服,就见胸前还有很深的剑伤,皮肉往外翻卷着。

伤势居然这么重!(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喝茶

方子颀的伤势居然这么重!

几个暗云卫的侍卫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发xiàn

方二少爷还有一口气,就把兜里的那些秘制金疮药都糊在他胳膊上了,紧急救治一番,黑暗中也无法仔细查看,连忙把人给方家送回来。

方子意急得眼睛都红了,方福早一叠声的命人请郎中。

郎中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来,少夫人要金疮药,郑氏吓得魂儿都没了,白了脸在儿子身边哭,还没反应过来,少夫人又连声催促,“那一大包的药材!都拿出来!”

丫鬟吓得磕磕绊绊的把药材都搬来了,带着哭音说,“少夫人我不知dào

是那个。”

玉潭以前在家里帮弟弟上过伤药,所以认得,忙取了伤药帮他糊在胸前的伤口上,方子意硬着头皮帮着包扎,几个丫鬟哆嗦着打下手,又现烧了热水,帮他檫洗身上的血污,在身上又发xiàn

了好几处伤口。

方福送走暗云卫的人也连忙进来,“听他们说国公爷也受伤了,是二公子拼死护着,国公爷才捡回一条性命的,暗云卫几个侍卫巡逻发xiàn

了满身鲜血的国公爷,护送国公爷进宫了,叩响了宫门,惊动了陛下,宫里命人传了太医救治呢,这几个侍卫领了差事,查看案发xiàn

场,二公子还有一口气,才忙给送回家了,咱们家派出去的十个人都没命了,一地的尸体。”

郑氏一听这些话,脑中天旋地转一般,就昏过去了。

又是一阵忙乱。

方子意和玉潭相互看了一眼。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这伙人得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门外又传来喧哗声。却是指挥使陆大人带着人过来了,眼下不过三更天,暗云卫接到消息就赶过来勘察现场,世子爷向来不管外物,方福忙带着十几个护院出去招呼,就见府门外能有上千人马,已经把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众侍卫簇拥着暗云卫的指挥使陆禀陆大人,飘忽不定的火光里。只看得见猎猎飞舞的衣袍,面孔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方福忙冲外高喊,“老奴是国公府的管家,夜晚之间不敢轻易开门,不知陆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奉旨查案。”

陆大人的嗓音又扁又平,就像是从风箱里挤出来似的,在这黑夜里分外渗人,手中拿出圣旨晃了晃,旁边的侍卫忙接了给方福送过去。就着灯笼的亮光,方福看清了玺印。连忙吩咐打开中门,请暗云卫的人马进来。

陆禀指着一个中年人说道,“他就是暗云卫的医官,你们快带他过去给二公子疗伤。”

陆禀难听的声音似乎也美妙起来,暗云卫善治刀剑外伤,二公子这回有救了,方福大喜,忙派了两个婆子给医官引路,他躬下身等着陆大人吩咐。

陆禀带进来能有百十号人马,一进院就命人把各个路口守住,陆大人淡漠的开了口,“人命现场在哪里?带本官过去,相关的人证物证都准bèi

齐全了,你们家就你一个老奴才?主人家都在哪里?”

方福忙说,“我们家世子爷是不管事的,三公子还小,二公子又受了重伤,夫人和少夫人女流之辈,也不方便出面。”

陆禀吩咐一声带路,方福带着一行人往后院走去,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打开后小门的铁锁,引着陆大人到了关押梁嬷嬷的下处,两个老婆子被堵了嘴捆在外间屋里,桌案上还原封不动的摆着酒菜。

梁嬷嬷的尸体就在里间屋,“这屋子我们没动,还是原来的样子。”

陆禀微微点头,书记官连忙在纸上画着方位,方福又说,“梁嬷嬷关进来的时候捆着手脚的,嘴里还塞着一大团的破布,不知dào

她是怎么吐出来的。”

两个下属小心的移动尸体,死者面色青紫,火光下越发的狰狞,耳鼻还有干枯的血痕,生前剧烈的抽搐过,连身子都抽得扭曲了,惊恐的睁着眼睛,似乎看到了恐怖的事物,又似乎死不瞑目。

几个侍卫都见惯了死人,早见惯不怪了,这时候也觉得这屋子里阴森恐怖,方福更是在一旁哆嗦,别过眼睛不敢再看,实在是这毒太诡异霸道了。

陆禀的手下勘察了现场,又查看了门窗,“门窗都完好无损,近期没有开动的痕迹,上面的灰还都在这里。”

陆禀抽动了一下面皮,“方福你老实回话,这老婆子的嘴是塞着的?嘴里塞满了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舌头使不上力qì

。”

方福愣了一下,“的确是塞着的,这老婆子乱喊,不塞住她的嘴不行,下人没塞紧也有可能。”

陆大人不置可否,也该去林大娘那边查验了,方福一边开着门锁一边说,“林大娘离这里就有些远了,得过好几个小胡同呢,两边的门都上着锁,晚间也没有近路可走。”

等这些人都过去了,方福还得锁门,左一道门,右一道门的,陆禀满脸的不耐烦,只是国公爷的地位在这里,他也只得守着这些规矩,心里早就烦躁不堪了。

“梁嬷嬷是我们先夫人给世子爷找的奶娘,林家母女是我们夫人收留进府里的,我们夫人有一回到庙里进香,看见这三母女披麻戴孝的在那里自卖自身,就收留进府里了,在我们家也有十二三年了。”

方福一边走一边说着,又走了好半天,终于到了林大娘当差的下处,林大娘的两个女儿都在府里当差,小五子专管国公爷的那只羊,她姐姐管着浆洗房的差事,林大娘买了好吃的,把两个女儿都找来,结果一起丢了命。

母女三人也是一脸的狰狞表情,身子扭曲着,眼神惊恐。

书记官忙拿出银针查进菜里。银针光亮如新。又试了酒水、茶水。银针还是不变色,莫非这几样都没有毒不成?

陆大人喊了一声,“给我找一只狗。”

这狗也不过片刻功夫就浑身抽搐了,好霸道的毒.药!用银针还试不出来!周围是一片吸气声,暗云卫的下属都见多识广,也有专门炼制毒.药的,就连暗云卫炼制的秘.药都没这么快毙命,这只狗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声!

陆禀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就像出了鞘的钢刀。

下属忙把桌上的菜都装到食盒里准bèi

带走,也抬起了三具尸体。

“书房里服侍的下人都押在正院那边的空房子里,我们也没敢审问,还有那碗羊奶也在正房放着,我们夫人、少夫人还有世子、二公子都在那边。”方福低声说着。

“带路。”冷冰冰的两个字,方福忙在前面弯腰快走。

过了这一带下人当差的房子,又往前走了好远,就听见兵戈撞击之声,还有人悲愤的高喊,正房那边灯火通明。方福抹了抹冷汗,心里暗暗的叫苦。方子颖这小祖宗跑出来闯祸了,方福忙说,“大人,那是我们家三少爷,他还不知dào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

陆禀不置可否,飘忽的火光下神色莫名,方福不敢再说什么,忙加快了脚步。

在那边闹事儿的正是府里的三少爷,方子颖不过十三岁,外面乱成这个样子了,方子颖从睡梦中惊醒,连忙跑出来一看,原来府里进来这么多暗云卫的人,他也不知dào

究竟出了什么大事,翻墙越脊跳过了好几道高墙,正往这边打探呢,暗云卫的侍卫发xiàn

了他,连忙出手阻拦,方子颖拔出宝剑就是一番厮杀,嘴里还喊着爹娘,侍卫也猜到他是府里的公子了,并不敢认真打伤了他,职责所在,却也拦着不肯让他进去。

双方正在打斗,就听上院一个清冷的声音喝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正房走出来美貌的少夫人,方子颖忙喊了一声,“大嫂!”

少夫人走上前福了一礼,“各位差官,我家三弟并不是闲杂人等,他年纪小多有冒犯,还请各位官爷多多包涵。”

方子颖连忙跑过去,带着哭音问道,“大嫂,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少夫人拉着他的手刚想回去,就听一个冷漠的声音,“慢着。”

几个暗云卫的人就上前拦住了去路。

方福忙说,“陆大人,这是我们家的少夫人和三公子。”

就听陆大人冷哼了一声,“我暗云卫办差,岂容你等妨碍了公务,还请三公子到暗云卫喝一杯茶再说。”

少夫人连忙福了一礼,“陆大人,我家三弟年轻不知dào

轻重,刚才是我家三弟错了,还望陆大人海涵。”

陆禀先不说话,手中的火把伸过来照着少夫人的脸,似乎在端详她的容貌,方子颖忙把他嫂子护在身后,对着陆禀怒目横眉。

方福抹着冷汗,“陆大人,我们家三公子年轻不懂事,您看……”

“不懂事?你们家三公子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不懂事就敢妨碍暗云卫公干?那好吧,我请他到暗云卫喝茶,直到他懂事为止。”

暗云卫有时候会请一些官员喝茶,被请的人几乎痛不欲生,暗云卫有许多想也想不到的折磨人的花样,暗云卫是皇帝豢养的狗,陆禀陆大人更是一条穷凶极恶的疯狗。

几个侍卫走过来笑道,“三公子你有口福了,快点跟我们走吧。”

玉潭不由焦急万分,陆大人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她早听人说过陆大人的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手段,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一人笑道,“有好茶怎、怎么不请我?我也过、过去喝一杯好茶。”

就见方家大少爷从灯影里走出来,站在那儿笑道,“老、老三你护着你嫂子,我过去喝、喝一杯茶就回来了。”

说着就迎上了陆禀的眼睛笑道,“陆大人我、我和你回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面君

方子意忽然在灯影里出来了,迎上了陆禀的眼睛,你方世子是不知dào

暗云卫的厉害还是怎么的?陆禀看着方子意忽然间就咧嘴笑了,原来虐人狂魔陆大人也会笑,陆大人的笑就像开在地狱的彼岸花,生动的牵扯了面皮,阴森森的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世子爷想喝茶,那就请吧。”

玉潭嘶声喊道,“相公,你——”

方子意回头一笑放软了声音,“你在家好好的,我、我喝完茶就回来了,你做、做了虾卷等我回来。”

这番话说得风轻云淡,就好像真是应了好友邀约品茗,方子颖哭着要冲过去,玉潭忙紧紧拉住他,泪眼含笑,“相公喝完茶早点回来,妾做了虾卷等相公回来吃呢。”

方子意又看着妻子微微一笑,“我、我走了。”说完就踏着大步往外走,几个暗云卫的侍卫挟持在身边,不过片刻功夫就消失在黑暗里看不见了。

陆禀的嗓子眼里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双眼在灯火的辉映下闪闪发亮,“少夫人还真护着你的小叔子,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少夫人这小叔子又长得牛高马大,你们叔嫂这么亲热,亲热到床上没有呢。”

暗云卫的一帮侍卫哄堂大笑,方子颖气得双眼冒火又要冲过去,被他嫂子狠狠的拉住了,少夫人凛然道,“妾不过是深闺中的女子,实在不明白陆大人这番话的意思。”

陆禀舔了舔嘴唇,“少夫人不明白我这话?”

火把的熊熊火焰忽明忽暗的。烧的滋啦啦的响。空气中弥漫着松树油子的气味。陆禀不淡定了,围着少夫人走了一圈又一圈,陆禀焦躁了,众生都踩在脚底下了,却又发xiàn

原来还有敢于藐视他的人,冷风都在颤抖,熊熊的火焰也飘忽不定起来,陆大人的一张脸在火光中说不出的凄迷诡异。就连眼神也似乎摇曳不定了。

四周诡异的安静,陆大人不发话,没人敢说话,而陆大人又似乎陷入某种歇斯底里的情绪里了,一开始还睁着死鱼一般的眼睛看着,忽然就疯魔了一般,越走越快,也不知dào

转了多少圈了,就连眼神也逐渐变得疯狂炙热。

方子颖攥紧了拳头,他大嫂紧紧的拉住他。不许他冲动了。

暗云卫的人在他家里抬出来四具尸体,爹爹不在家。二哥不出来,大哥为了他被迫喝茶去了,方子颖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小子,他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他只知dào

他不能莽撞行事了,咬紧牙瞪视着陆禀,用身体尽量挡住大嫂,挡住陆大人恶魔一样的眼光。

院子里静寂的可怕,风吹着树梢,火把的光亮飘忽不定。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焦灼的死寂,一个小太监跑得满头大汗的,嘴里高喊着,“圣旨到!陛下口谕,着世子夫人即刻进宫,陆禀即刻觐见,钦此。”

陆禀猛然间醒过神,仰头看了看天空,此时群星隐退,太白初升,夜还是浓稠的化不开的黑。

皇帝陛下心急的很啊,都不肯等到天明,陆大人连忙摆出了请的姿势,咧嘴一笑道,“少夫人那就请吧,陛下等着呢。”

“陆大人还请少待片刻,妾身仪容不雅,还容妾稍稍梳洗一番。”

少夫人不卑不亢,转身就想进屋梳洗,衣服上都沾染了血污,这一身实在不能面君,就听陆禀格格的笑了,“陛下宣少夫人是有些事情要问,又不是招少夫人侍寝,少夫人梳妆打扮做什么。”

暗云卫的属下又一次哄堂大笑了,少夫人俏脸生寒,狠狠的瞪了陆大人一眼,眼神要是能杀人,陆大人身上都该有两个血窟窿了。

“管家备轿,我们不要耽搁了陆大人的差事!”

“陛下心里急得很,少夫人还是骑马过去吧。”陆禀看着少夫人的眼神难掩兴奋,“邢五把你的马让给少夫人骑着,少夫人要是骑不稳了,邢五你就抱着好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声,邢五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有着野狼一样的眼光,听了这些话板着脸一声不吭。

少夫人伸手一掠鬓边的头发倒是笑了,“瞧陆大人这话说的,我们国公府又不是没有良马,方福你给我牵一匹快马,妾身不敢耽误了陛下召见。”

方福打着结巴,“少、少夫人要骑马?”

“陆大人不是说陛下心里着急么?妾身长在将门,千军万马也曾见过,哪里能不会骑马呢。”

方福忙对一个护院吩咐一声,“快去把国公爷的那匹狮子雪牵过来,那匹马温顺一些,少夫人当心了。”

方子颖忙说,“我护送我大嫂面君。”

少夫人白了他一眼吩咐道,“方福你把三公子送进屋,不许他再出来了,我带着几个家丁去也就行了。

方福一把抓住方子颖不许他多嘴,又挑了十个家丁护送少夫人。

陆禀神情错愕,这娇怯怯的少夫人会骑马?要知dào

他故yì

说了这样的话,就是想看少夫人又羞又窘的样子,不是都说安国候府的规矩极大吗?小姐们平日出门还要带着帏帽呢,连马毛都摸不着。

玉潭十来岁的时候就会骑马了,还是爹爹亲手教的呢,那时爹爹还不是侯爷,只在江南军中谋了个差事,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姐,她的祖母被迫在家庙里念经,她和妹妹玉容陪伴左右,那一年是祖母的噩梦,却是玉潭最自由自在的一年。

少夫人吸了一口气打马扬鞭,好几年没骑过了,动作生疏得很,天又黑看不见路,少不得勒紧了马缰绳,这马叫她骑得不舒服。就颠颠的小跑起来。几个家丁顾不得害pà

连忙打马跟过去。陆禀看着骑着马远去的少夫人,眼底深处蔓延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吩咐了一番属下,一抖马缰绳跟了过去。

好容易到了正阳门,少夫人身上都要颠散架了,浑身酸痛,家丁也不能再陪着她了,接过马缰绳远远的候着。小太监打着灯笼引路,从侧小门进来,陆大人也赶过来跟在一旁,“少夫人好骑术,一身的骨头颠疼了没有?”

少夫人低眉敛目,心中羞愤到了极点,一言不发往前走,陆禀一边走一边说,“可惜了可惜了,少夫人这么美貌的佳人。方世子实在配不上夫人。”

小太监简直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耳朵,在心里腹诽着。陆大人平日凶神恶煞一般,板着一张死人脸,见到漂亮的女人就是这幅模样,磨磨唧唧的就像一个碎嘴的婆子,不是都说陆大人作孽做多了硬不起来,陆大人平日不近女色原来都是假的。

晨光熹微,宫殿隐隐约约的显出了轮廓,前方就是龙德殿,黑暗中也看不真切,陆禀终于说了正事儿,“陛下对这个案子极为看重,少夫人好好的配合本官,将来有你的好处。”又吩咐守着宫门口的小太监,“还不快进去禀报陛下,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来了。”

小太监连忙弯腰笑道,“颖国公也在里面,陛下吩咐了,请世子夫人来了立kè

进去。”

陆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少夫人稍微低了头迈步进去,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宫殿里点着几十根龙涎香烛,亮如白昼一般,就见宝座上端坐着一身明黄的昭明帝,少夫人连忙跪下磕头,“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转头对颖国公笑道,“这就是你们家新娶的少夫人?少夫人快快请起,实在是这件事牵扯太深,你公公说这里有许多事情都是由你经手的,朕不得己才传你过来,来人啊赐坐。”

小太监搬了把椅子,少夫人谢了坐,往颖国公那边看了一眼,就见颖国公脸色苍白,依靠着旁边的短榻,少夫人不由得失声惊呼起来,“公公也受伤了?”

颖国公一脸的苦笑,“大意了,实在没想到那些人那般的疯狂,一心想要老夫的性命,陆大人,老夫谢谢你救了犬子。”

“职责所在,颖国公不必谢我。”

皇帝等他们寒暄过后眼光转向少夫人,看见了她身上的血迹不禁暗中皱眉,“少夫人,朕这么早召了少夫人过来不合情理,好在你公公也在,少夫人把经过说一遍,配合陆大人破了此案。”

少夫人站起来福了一礼,“臣妾不过是没有见识的深闺女子,又忧心夫君的安危,此刻臣妾心乱如麻,实在不知dào

该怎么说才好。”

颖国公失声道,“子意难道也出了事?”言罢剧烈的咳嗽起来。

“子意蒙陆大人关照,请他到暗云卫喝茶去了。”少夫人拿帕子捂了脸悲声饮泣起来。

颖国公指着陆禀悲愤的说,“陆大人,若是小儿得罪了你,还请陆大人高抬贵手。”

少夫人扑到颖国公膝前泣不成声,“不是子意得罪了陆大人,是媳妇给夫君惹来了祸端,陆禀那厮垂涎媳妇的容貌,言语之间多番挑逗,媳妇忍着羞辱就是为了能救子意出来,媳妇不想活了。”

少夫人满面泪痕,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奔着柱子冲过去,陆禀大惊失色,昭明帝也失声惊呼。

到底是弱质的女流,动作快的有限,陆禀一闪身拦在柱子前,少夫人一头撞在他身上,晃了晃摔倒了,陆禀伸手扶起她,“夫人小心了,扭了脖子可就不好了。”

少夫人满脸的悲愤,两眼几乎能喷出火来,抬手“啪”的一个嘴巴子,指着陆禀厉声说,“陆禀你敢拦我!我夫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妾做了鬼也绝不放过陆大人!”

皇帝大怒,“陆禀你好大的胆子!”

陆禀牵扯着面皮笑了笑,伸手摸着挨打的左脸,“臣的确请了方世子喝茶,臣本来想请他家三公子的,是方世子惦记暗云卫的好茶,巴不得过去喝一口,臣离着少夫人有三尺远,一直以礼相待的,暗云卫的上下人等都有见证,连国公府的家丁也可以作证的,倒是少夫人中意了陆某的好容貌,深情凝视陆某,陆某不免自作多情起来。”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就他陆大人那副吓得死人的容貌还是好容貌了?

少夫人掩面痛哭,“夫君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颖国公一脸的悲愤,强撑着给皇帝跪下了,“陛下,老臣膝下只有四子,次子为了保护老臣已经残废了,儿媳刚才又险些自尽,若是老大再有什么意wài

,老臣、老臣岂不要痛断肝肠。”言罢泪如雨下。

皇帝怒道,“陆禀你还不放了方世子!来人,速到暗云卫请方世子进宫。”

少夫人止住了悲声,带着一脸泪痕给皇帝磕头,“臣妾忧心夫君的安危,君前失仪有碍观瞻,幸好陆大人说了,陛下只是招臣妾问事,又不是招臣妾侍寝,臣妾内心惶恐。”

皇帝当时就紫胀了面皮,指着陆禀骂道,“好你个陆禀,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胡言乱语,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朕了,革了你一年的俸禄,到外面跪着去吧!”

陆禀磕了头转身出去,又看了少夫人一眼,眼底深处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皇帝尴尬的咳了一声,走过去扶起了颖国公,“老爱卿不必忧心,方世子一会就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呵呵,陆禀这厮一贯胡闹惯了的,朕好好罚他就是了。”

皇帝真是尴尬极了,君王召见臣妻已经不妥了,还是天光微亮,若有御史参上一本,说他坏了君臣大义,连皇帝也没面子的,有什么事情不能请皇后娘娘出面询问呢?

这件事关系重大,还真不能请皇后出面,好在有她公公在场,勉强说的过去,少夫人险些自尽,又哭的泪人一般,皇帝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了,只好尴尬的和颖国公说话。

暗云卫的总部就在外城,离皇宫不算远,皇帝没话找话的和颖国公说话,按说方世子这会儿也该过来了吧,陆禀手下那一帮狼崽子不会真把方世子怎么样了吧,就听外面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谢谢陆大人赏、赏给我的十个小、小美人,不过都、都让我压死了,多有得罪了。”

陆禀一听这话,眼皮儿就是一跳,他就跪在门口,方世子的这番话皇帝肯定听到了,一顿好骂逃不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一番风云

皇帝端详着下跪之人,见他相貌出众,心里先暗暗点头赞叹,可惜了这一表人才,也是因为口吃的毛病耽误了他,方子意跪下磕了几个头也不言语,皇帝笑道,“你就是方子意?”

方子意一言不语的跪在那儿,皇帝笑了,“爱卿平身吧,你如今这个年纪早该为朝廷效力了,身上担着差事没有呢?”

方子意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嘴巴,还是不肯说话。

这人到有点意思呢,皇帝见多了诚惶诚恐,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言不发,他心里反到有了莫名的好感,“朕知dào

你口吃,这也不算什么,爱卿心里不要有顾虑,只管大胆说话就是,朕问你,陆禀让人送给你什么东西了?朕刚才都听见了。”

“是、是几条菜花蛇,陆大人喜、喜欢逗人玩,还、还骗我说是、是小美人呢。”

皇帝呵呵笑了,转头对颖国公笑道,“老爱卿不必忧心了,令公子无恙,胆子还大的很,多少人都被陆禀的蛇吓晕了,他倒是不怕,这年轻人有胆有识,很好。”又看着少夫人笑道,“朕把你的夫君还给你了,少夫人也该把你知dào

的说一说?”

玉潭又连忙跪下,“陛下,这要从臣妾清点婆婆留下的嫁妆说起。”

……

龙德殿里一片安静,皇帝沉默了好久,“同庆二十七年九江府丢了官府账册,当年皇考见疑,朕也无法自证清白,时隔多年。恍如昨日啊。这账册险些要了朕的性命。又险些要了爱卿的性命。朕一定会追查下去,只是这件事牵扯太多,老爱卿啊,账册还是先瞒着,你容朕慢慢的布置。”

方奎连忙说,“陛下圣明,这账册除了臣的长子长媳,连臣妻都不知dào

。她只知dào

家里出了四条人命,臣也不许她多打听,陆大人办案,老臣全力配合。”

皇帝又问昨夜遇到的刺客,陆禀在门外面抢着说了,“臣的属下在牛尾胡同发xiàn

二十一具尸体,沿着血迹又生擒了一个重伤的,不幸让他咬舌自尽了,国公府的十个家丁全部遇难,死状惨烈。都是弓弩所伤,方子颀武功了得。护得国公爷逃过一劫,臣的属下是在牛鼻子胡同找到的他,他身边有七具尸体,方子颀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臣这辈子也没服过谁,也得赞一声方家二公子,不愧是堂堂好男儿,那些靠着祖宗余荫的可以羞死了。”

皇帝尴尬的咳了一声,方子意似乎深有感触,低下头一言不发。

方奎哑着嗓音说,“昨晚子颀拼死护我,我只说——”话还没说完,老泪就滚滚的流下来。

昭明帝连忙安抚一番,派了侍卫护送颖国公一家回府,又派了太医给二公子治伤,龙德殿里安静下来,昭明帝照着陆禀就是一脚,“你可真有出息!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着了?那是国公府的少夫人!还不滚到院子里跪着去,别在朕跟前现眼!朕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陆禀答yīng

一声就往外走,昭明帝气得说,“你给朕滚回来,朕让你走了吗?你心里是怎么看这件事的?还不说一说呢,你还等着朕问你?”

陆禀又跪了下来,“臣还没来得及查验那些尸体,眼下也说不出太多,有两个刺客似乎不是中原人士,方二公子和刺客交过手,他也许会说点有用的。”

皇帝伸手敲着龙案,“你快点回去审案子去,早点给朕弄明白了,还有你倒是给朕说说,你怎么就调戏了那位少夫人?”

陆禀跪下来磕了一个头,“陛下,臣的确对少夫人无理了,不过臣没调戏她。”

陆禀这人平日不近女色,他又为人精细,再不肯授人以柄的,那些御史一个个恨得跟乌眼鸡似的,都抓不到他的把柄参他,他哪里会赤眉白眼的公然调戏国公府的少夫人?这么没品的做派也不像陆禀所为,皇帝心理知他甚深。

“你没调戏她,难道说是她陷害了你?”

“臣说了几句荤话,也不怪那位少夫人误会了。”陆禀脸上出现了些许难堪的表情,“说起来陛下也许不信,臣昨晚想起了我娘。”

皇帝好悬没喷了,“真是越发胡说八道了,”

“朕这会该上早朝了,没工夫听你磨叽,今天的早朝又不得清闲,真不知dào

他们有什么好吵的,屁大的一点事说的比天还大,真zhèng

遇到大事一个个连屁都不放,这回兵马司和提督府又有的吵了,都得想办法推诿责任,真是一群混账!”

几个小太监进来帮皇帝穿好龙袍,皇帝嘴里还在骂着,“那帮混账东西!”

昨晚出了人命案,这会儿消息灵通的大臣已经知dào

了,提督府的杨大人感觉到好多人都在窃窃私语,昨晚睡得晚,这会还有些困倦,悄悄的掩嘴打了一个哈欠,借着灯笼的微光看了看,也没找到一个可以问话的熟人,午门城楼的鼓敲响了,杨大人连忙排到百官的队伍里,等待宫门开启,过了一会,宫门缓缓打开,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随着众大臣走进金銮殿,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就见他身边的大臣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杨大人还在纳闷。

今日的早朝少不得要说一说都城的治安防务,皇帝端坐在宝座上,威严的看了看满朝文武百官,“众位爱卿你们也都听说了吧,昨晚颖国公父子遇袭,牛尾胡同二十几条人命,你们都怎么说呢?”

殿堂鸦雀无声,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皇帝冷笑一声,“提督府的杨秉忠呢?”

杨大人负责都城安防,这时候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跪下来磕头,“臣失察。臣回去立kè

派人缉拿凶手。”

皇帝面沉似水。“缉拿凶手?你知dào

凶手有几人?命案现场又在哪里?刺客是何方人士?为了什么要行刺颖国公?”

杨大人吓得连连磕头。“臣失察,臣失察。”

就听皇帝冷笑一声,“朕听说爱卿昨晚和几个小妾饮酒作乐,你睡在新娶的在瓦子里唱曲儿的梅艳香哪里?”

杨大人吓得嘴都合不上了,皇帝陛下连这个也知dào

!看着面如死灰的杨大人,皇帝似乎满yì

极了,“兵马司的王大人呢?这件事你又有什么看法?”

王大人跪下来磕头,“臣失察。臣上朝路过牛尾胡同,那里的还有血腥之气,暗云卫的人在两边把守着,臣以为应该尽快捉拿凶手,不过杨大人似乎不堪胜任此事。”

又有一番唇枪舌剑,大臣一议再议,最后总算免了杨秉忠的差事,革职查办,永不录用,众大臣又保荐副提督李大人。由提督府派人捉拿刺客,陆禀的暗云卫协助调查此案。昭明帝方才满yì

了,说了一声退朝就回了后宫。

赵贵妃又来请见,昭明帝让她先到寝殿等候,就开始批阅奏章,看了半天也不知所云,真不知dào

这些大臣的脑子怎么长的,骈四俪六的馆阁体写得真是华美高深,半句人话也不说。

皇帝心里烦恼,也不去见赵贵妃,带着几个宫女到御花园散心,那边跑过来两位小皇子,见了皇帝连忙跪下给父皇请安,皇帝就问,“好好的跑什么呢。”

大皇子吓得不敢言语,二皇子笑道,“原来没跑的,看见了父皇才急着跑过来的,儿臣想父皇了。”

皇帝明知他在说谎,还是忍不住一阵欣慰,让他两个起身,“你们母后在做什么呢?”

二皇子笑道,“母后在佛堂里念经呢,父皇,什么时候我与皇兄进学?宫里这几个先生的学问都不好,我母妃说要求了父皇给我们找几个好先生,还找人来给我们伴读呢。”

皇帝便不说话了,看着眼前的美景愣愣的出了一回神,过了一会儿发xiàn

两个皇子垂首站在一旁,他倒是笑了,“你们还不回去读书?在这里做什么呢。”

大皇子如释重负一般,连忙磕了头告辞,二皇子有点失望,也跟着磕了一个头,看着远去的两位皇子,皇帝叹口气,站起来往皇后的凤仪宫走去。

陆禀也回到暗云卫,众人连忙问好,陆禀就问,“昨日是谁当值呢?谁请方家那个结巴享shòu

小美人的?”

刑讯司当值的燕六过来,“是属下请他过去的。”

“啪”的一个嘴巴抽过去,陆禀骂道,“我吩咐你了吗?你他.妈.的就自作主张,害的老子挨骂。”

又接着说道,“燕六也是为本官办事,我再赏你个好差,你今天带几个人只管逛妓院去,牛鼻子牛尾那一带的妓院都给我多逛几遍,听听外面人是怎么说的。”

燕六大喜,“陆大人就等着瞧吧,我办差陆大人放心就是了。”

陆禀的暗云卫独立于朝廷之外,为皇帝陛下监察百官,同庆年间的暗云卫指挥使李广军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制造了多少腥风血雨的冤案,等到了昭明年间,陆禀担任指挥使,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一些老臣心里难免会有些想法,陆大人就请过去喝茶谈心,一番茶喝下来,十个有九个吓晕了,剩下的那个干脆就吓死了。

如今都城里没有不怕陆大人的,都说陆大人能让恶鬼绕路,也能止小儿夜啼,不知dào

哪个说法更靠谱一些,新上任的提督府李大人是个识趣儿的人物,带着礼单登门虚心讨教,陆禀笑道,“李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陆禀算什么呢,能有幸协助李大人办差就是陆某的荣幸,李大人吩咐吧,大人希望我们暗云卫做些什么呢?”

一边把礼单塞进袖子,低声的和李大人密议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听来的消息

都城四门紧闭,各大路口都有差官把守,城防司逐门逐户开始排查,都城这几天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暗云卫趁机崛起了,陆禀陆大人又开始找一些大臣喝茶谈心了,连李鸣唯都在受邀之列,李鸣唯回到家里黑了脸,一句话也不说,只约束家人不许上街。

黑暗不会太久,天总会亮的,当朝霞染红了天空的时候,牛尾胡同还是一片死寂,那晚弓弩之声响过,凄厉的几声喊叫之后,这条街上就一片死寂了,只有鸡鸣犬吠之声带来几许生气,胡同封的严严实实的,除了天上的飞鸟和地底下的耗子,真是连只野猫都跑不出去,两边都有暗云卫的人马把守着。

已经过去三天了,又是差官又是暗云卫,来了一拨又一拨,小孩子开始哭闹,住在牛尾胡同的人终于沉不住气了,小心的推开门缝往外看,心里也躁动不安起来,能住在这一片儿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不少朝廷的官员也住在这里,暗云卫的人一点情面也不肯给,搜查的格外严厉,到第四天头上暗云卫的人马终于撤了,腰包里鼓囊囊的,胡同里住着的人也试探着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打着招呼,再往前的胡同口,也住着十几户人家,都有高高的门楼,路面也更加宽敞,这里与牛尾相隔不远,因为这里有个道观,就被人戏谑的称作了牛鼻子胡同。

一个蓝袍少年从胡同里出来,徜徉着往附近的小酒馆走去,店小二看见他来了。忙笑着招呼。“韩少爷您来了?今儿不巧。这里没地方了,您看您是和谁挤一挤还是改日再来?”

这韩少爷笑骂道,“有什么酒水赶紧的给小爷端上来,今天饿得前腔贴后腔,就不拘什么座位了。”

说话间从里面走出来两位锦衣少年,当先一个不过十四五岁,后面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少爷,韩少爷微微的移开了眼神。就听那少年高声大气的喊着,“小二结账。”小二连忙过来结账,少年扔下一锭银子,阔绰的一挥手,“不用找了。”转身就要出去。

旁边的小少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眼看到了韩少爷,似乎微微的愣了神,他的同伴催他快走,“慎哥儿我们该回去了。”

慎哥儿走到门口连忙回来,拉住店小二问道。“刚才那位穿着蓝袍的少爷坐在哪桌?”

“客官说的是韩少爷?他就在靠窗哪里。”小二说着伸手一指,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慎哥儿笑道。“张宝哥,那是我以前相熟的一个朋友,我得过去招呼一声,今天多谢张宝哥陪我。”

张宝一脸的哀怨,“慎哥儿你真不够意思,你又要抛下我不理我了,咱们说好了玩一天的。”又忽然醒过神,“慎哥儿你骗我,那人要是认识你刚才怎么转身就走了?”

慎哥儿也不理他,转身寻了过去,就见蓝袍少年和五六个人挤在了一桌,一边吃着一边和周围的人说话打招呼,人头很熟的样子,慎哥儿走过去笑道,“我就坐这一桌了,小二给我添把椅子。”

韩少爷没想到慎哥儿会过来,眼光不期然遇到一起,慎哥儿笑弯了眼睛,戏虐的看着他,韩少爷有点意wài

,也满不在乎的笑了,就听慎哥儿笑道,“你就是冬郎?我小时候见过你。”

韩少爷这回有点吃惊了,“你还记得我?那年你刚多大呢。”

慎哥儿自来熟的坐到一边,“我刚才见了你觉得眼熟,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冬郎哥你不够意思,看见我连声招呼都不打。”

张宝站在一旁,“慎哥儿你不够意思,你见朋友抛下我做什么。”

韩少爷一听就笑了,“这位小爷是公子的朋友?若是不嫌弃就挤在这桌吧。”又冲店小二高喊,“小二哥,再添两把椅子。”又和同桌的几位客人一抱拳,“这小哥儿是我以前相识的熟人,老几位行个方便,先挤一挤再说。”

冲张宝一抱拳,“敝姓韩,这位小爷怎么称呼?”

张宝笑道,“什么小爷不小爷的,你叫我张宝好了,今日我好容易约了慎哥儿,不想让他这么快就跑了。”

张宝一边说着从筷笼里捡了双筷子夹菜,被慎哥儿劈手夺过来,“幸好冬郎哥不是外人,就你这幅吃相,真是到哪里都饿不死你,你不是刚吃完么?就不怕撑死了?”

张宝伸手挠了一下脑袋憨憨的笑了,一边打着饱嗝,“我不是看见吃的了吗?”

这话说的这桌子的客人都笑了,看样子都和东郎相熟,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看着慎哥儿就问了,“你是谁家的孩子?这条街乱着呢,小孩子还往这边跑,你早点回家吧,遇到坏人可不好了。”

慎哥儿看着他甜甜的一笑,又看着冬郎笑了,“冬郎哥你住在这里?前天这里出了什么事呢?我看见暗云卫的人马刚撤走。”

旁边的文士模样的人笑道,“你这孩子胆子真不小,连这个你也敢打听?”一边端详着慎哥儿,慎哥儿看冬郎透出了几分不自在,就在心里寻思着,听说暗云卫有密探,这人莫非就是暗云卫的密探不成?

这样想着他就笑了,神mì

的小声说,“大叔你不知dào

,实在是关系到我姐姐家里呢,大叔你知dào

那天出了什么事?我听人说颖国公在这儿遇到了刺客?”

中年文士来了兴趣,“你姐姐家里?和颖国公什么关系?”

慎哥儿转了转眼珠笑嘻嘻的说,“我姐姐在他们家当差,我姐夫也住在他们家。”

冬郎连忙笑道,“老蔡你不知dào

,你别看他年纪小,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你也听说过他呢。他就是安国候府的公子。小小年纪就能自己当家做主的那个了,他姐姐如今是颖国公府的少夫人,我也是因为他身份高贵,刚才不好意思相见的,倒显得我高攀了。”

慎哥儿一听就笑了,“冬郎哥,我小时候见过你,我们还一起玩过陀螺呢。这两天我也是心里着急,想打听消息,就挨家酒楼瞎转悠,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我母亲心里焦急的很,就怕我姐夫也出点意wài

呢。”

这姓蔡的眯缝了眼睛笑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安国候府的公子,只是出外打听消息也是你们家的下人,怎么反倒是你了?”

慎哥儿笑道。“我爹爹不让打探,母亲偷偷的派出来几拨。都是一些不中用的,我也是想在我母亲跟前露露脸,就跑到酒楼听消息,大叔也是住在这边的?听到些什么没有呢?”

“你问我还真问对人了,我倒是知dào

一点点消息。”姓蔡的压低了嗓音神mì

的一笑。

慎哥儿忙问,“大叔都听到了什么?”

蔡大叔笑而不答,慎哥儿想了想低头一摸,伸手就掏张宝的荷包,掏出来能有十几两的散碎银子,一股脑都塞了过去,“蔡大叔你别嫌少,这些留着买酒喝吧。”张宝就用哀怨的小眼神看着他,慎哥儿眼睛亮晶晶,“大叔都知dào

些什么呢?”

这蔡大叔笑着接了银子,瞥了张宝一眼,伸手掂了掂就揣进怀里,压低了声音,“颖国公受了重伤,他家二公子好悬死了。”

慎哥儿吓了一跳忙问,“那我姐夫呢?我是说他们家的世子。”

蔡大叔露出犹豫的模样,慎哥儿一回身就把张宝身上的玉佩也给拽下来了,塞进他手里,“大叔你还知dào

些什么?你慢慢和我说。”

蔡大叔看着玉佩笑了,这个卖了能值一百两银子呢,撇了张宝一眼,见这小子几乎快要哭了,还不敢得罪慎哥儿,蔡大叔笑着把玉佩揣在袖子里,“世子爷到没什么事,不过嘛——”说话拖着长音。

就见慎哥儿气鼓鼓的瞪他,“没有了,这回没有了。”

蔡大叔笑了,“这里人多嘴杂的,我们换个地方说去?正好韩少爷他家住在这儿。”

冬郎闻言笑骂道,“老蔡你闷头发财,还想让我请你们?”说着站起来往外让,“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公子爷赏个脸?”

几人说笑着往前走,慎哥儿的几个小厮迎面过来,张顺忙问,“公子爷还不回去?”

慎哥儿笑道,“那边不是有茶棚吗?你几个再过去喝一壶,我遇见了朋友呢。”

铜锤苦着脸叹气,张顺打量着眼前这两人,都是不认识的,就有些担心的说,“公子,今儿实在不能再耽搁了,老夫人要是知dào

了该责罚小的了。”

只说老夫人不说侯爷,这也是张顺为人精细的地方。

慎哥儿也不理他,只和东郎说话,“冬郎哥,我后来又去过张督统家里,怎么再没遇见你呢?”

说话间就到了牛鼻子胡同,地上的铺了一层黄土,掩盖了那天的罪恶,张宝打了个冷战,有点不敢往前走了,慎哥儿笑道,“张宝哥要不你先家去吧?我哪天再过去找你。”

张宝连连摇头,到底还是跟着进来了,“慎哥儿你说好了和我玩一天的,这才半天不到呢。”

冬郎家里的一个小丫鬟泡了茶,冬郎笑着对张宝说,“兄弟喜欢斗鸡吗?我院子里养了一只大将军,厉害的很呢,你跟我过去看看。”就把张宝拉走了。

蔡大叔笑道,“韩少爷为人机灵,公子爷的那位朋友就很没有眼色了。”

慎哥儿笑着说,“他没眼色,兜里有银子就行啊。”

蔡大叔呵呵笑了,又用略低的声音说,“颖国公府里出事了,我知dào

的也不多,我在暗云卫当差,也就知dào

一点。”

看慎哥儿露出感兴趣的样子,蔡大叔压低了声音,“按理我是不应该往外说的,公子爷早晚也能知dào

。”

慎哥儿连忙笑道,“大叔我又不会说是你说的,我们又不认识,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也记住了大叔这个朋友。”

蔡大叔见慎哥儿小小年纪,说话滴水不漏,怪不得这么小就能自己当家做主,暗云卫就是监察百官的,慎哥儿这样的身份也在监察之列,蔡大叔本事低微,在暗云卫也算不上什么,不过闲话倒是听说一点。

“他们家里出人命了,听说死了四个婆子,当天半夜陆大人就带着人过去了,我也是后来才听说,陆大人把世子都请到我们总部喝茶了,后来也不知怎么宫里来了人,又把世子要走了,陆大人回来打还了燕六一个嘴巴。”又神mì

的告sù

慎哥儿,“我们陆大人见他们家的少夫人长得美貌,是你姐姐吧?心里就喜欢上了,这才故yì

折腾那个结巴的。”

……

慎哥儿听的一颗心忽悠忽悠的,颖国公家里出了人命,二姐姐三天回门都忙的没回来,她一个新嫁娘又有什么可忙的,莫非那时候他家里就出事了?看来颖国公府里水深得很啊,慎哥儿又听蔡大叔说了多时,郑重的道了谢,又和冬郎告辞。(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慎哥儿(一)

夜深了,碧梧书房也安静下来,慎哥儿悄悄的推开轩窗,一丝清凉的冷风吹进来,带着些微的凉意,天上那一轮圆月洒下了一片银辉,照得院子里的树影斑驳陆离,不知躲在那个角落里的蟋蟀也不知dào

疲倦的吟唱,夜晚风凉,天上繁星点点,这注定是个无法入眠的夜晚,慎哥儿在心中掂量着白天打探到的这些消息,决定不告sù

任何人知dào

,齐氏听了难免担心,李鸣唯更在意他自己。

在大势面前,他也帮不了二姐姐的,好在围着颖国公府的暗云卫终于撤走了,玉潭也让婆子往家里送了一回东西,都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李鸣唯又开始公干了。

这一日慎哥儿吩咐小厮备马,只带了铜锤和铁链两个,主仆三人骑着马慢慢走着,牛鼻子胡同附近人烟稠密,挑着担子卖杂货的,摆着小摊儿叫卖吃食的,熙熙攘攘的热闹着,慎哥儿找到冬郎家里,铁链上来叫门,一个老家人出来开了门,铁链忙问,“韩少爷在家吗?”

老家人那天也见过慎哥儿,知dào

他身份高贵,又见他的小厮拎了两坛子酒,另一个小厮背着一大包东西,老家人连忙笑道,“我们少爷出去有一会了,也该回来了,要不公子爷屋里坐着?老朽找他回来。”

慎哥儿一听笑了,“那就麻烦老丈了。”

说着真个进了院子,功夫不大冬郎回来了,看见慎哥儿站在院子里的花架子底下,他的两个小厮站在门边。冬郎跺脚笑道。“今儿吹的是什么风。公子爷有空过来?”

慎哥儿笑道,“那天耽搁了冬郎哥喝酒,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今天我请客做东,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我家里的厨子做的,可怜我一片诚心诚意,冬郎哥好歹给我个面子。”

慎哥儿是什么身份呢。两个人身份悬殊,云泥之别,要不是当年的机缘,冬郎也没机会认识安国候府的公子,慎哥儿这番话说得谦逊有趣儿,冬郎倒是笑了,又见慎哥儿不摆架子,带来的也不过是寻常之物,可见慎哥儿体谅人心,“公子说笑话呢。公子身份高贵,小可巴不得高攀公子。”

慎哥儿笑眯眯的。命小厮摆了酒菜,只管和冬郎谈笑风生,“那天多亏冬郎哥说出我的身份,要不然我还不知dào

那人是暗云卫,万一不小心说点什么就不好了,那个蔡大叔没找你麻烦吧。”

冬郎笑了,“我们都是街坊邻里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慎哥儿就很随意和他说一些风土人情,打听他这些年都做些什么,原来冬郎的父亲领了漕运的差事,协同督催粮运,他们家这些年都在江南住着,掌管调遣河工、守汛防险等事务,冬郎这回是京中有些产业要处理,才回来的。慎哥儿一打听,原来是他父亲让他卖了京城的产业,因为相隔千里,一来一回的费工夫,还不如卖了省事。

慎哥儿就笑着说道,“你若是着急,怕卖不到好价钱,你那两处产业都是什么?我也许可以帮你。”

冬郎眼前一亮,“那两处产业倒好说,早晚能脱手,眼下是这处宅子卖不上价钱了,我们这边的胡同里也死了几个呢,想买房子的嫌晦气不肯买了,又有趁机压价的,公子若能帮上忙,小可感激不尽。”

“你这宅子也要出手?依我看这宅子极好的,都城寸土寸金,想买这么深的宅子还不容易碰到呢,卖了倒可惜了,再说一时半会也卖不上好价钱的。”

“谁说不是这话呢,这处宅子也值五千两银子,现在硬是卖不上价钱了,也是我家里等着这笔钱救急。”

正说着话呢,外面又有人敲门,却是想来买房子的,冬郎连忙说声抱歉,站起来出去,慎哥儿一撩门帘也出去了,来了一个有钱的员外,想出三千两买这处宅子,员外软磨硬泡不成,就勃然大怒了,“小子你识相点!老子告sù

你,老子的姐夫是大理寺少卿梁大人。”

这是想要仗势欺人了,冬郎也急眼了,“老子就是不想卖了,你还强买强卖不成?”说着不容分说就把这个员外推出去,回屋笑道,“打扰了公子的雅兴了,这一说要卖房子了,这两天都想趁着那件事往下压价钱呢。”

慎哥儿笑道“,冬郎哥你卖给我吧,我给你五千两银子怎么样?”

说的冬郎愣了一下,只当他在开玩笑,慎哥儿笑道,“我不是和你说笑话,你这个宅子值五千两银子,我买了也不吃亏。”

“你一个小孩子买这宅子做什么,是你有朋友想买?”

冬郎这时候也意识到慎哥儿的老道,又想起他小时候的古灵精怪,也就一抱拳笑道,“公子要是想买小可四千两就肯出手。”

慎哥儿就瞪他一眼眼,“你也当我是趁火打劫的?我给你实价是想和冬郎哥做朋友,记得叫我慎哥儿,冬郎哥你真不实惠,到现在还没告sù

我名字呢,我就这么冬郎冬郎的叫下去?”

冬郎哈哈笑了,“我姓韩名远字飞轩,冬郎是我的小名。”

冬郎也是从小就混场面的人精,见慎哥儿二话不说就要买房子,想必是有些用处的,他也不方便多问了,说话间慎哥儿早就把铁链打发出去了,让他到柜上把小炉子找过来,慎哥儿与冬郎又吃了一回酒,小炉子也来了,一听慎哥儿要买这处宅子,就房前屋后的看了看。

慎哥儿笑着对东郎说,“你别看小炉子人小,他厉害着呢,我的铺子都是他经管的。”

卢友芳进来笑道,“连我也不知dào

原来我还小呢,我们公子爷如今倒是长大了,连宅子也是想买就买。只是我多嘴问公子一句。买了这么个大宅子做什么呢?你又不能搬出来住着。这宅子白放着也可惜了,还是公子爷打算娶一房小妾安置在这里?”

慎哥儿拿脚轻轻踢他一下,“你说的是什么呢,我是看这地方实在好,你没见前面有一个书局,那边还有酒肆?这附近商铺就更多了,太学生也路过这里,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缘。轻易还买不到这样的宅子呢,这现成的便宜我那里肯错过了呢。”

卢友芳见慎哥儿下了决心也笑了,“公子爷倒有眼光,这宅子位置极好,也值五千两银子,那我就帮公子把文书都办下来吧。”

“冬郎这里还有一间铺子,你一会也帮我估算一下,我趁便也买了下来,家里还有几个闲人,正好安排出去。”

冬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到底是侯府的小公子,说话真有底气。铺子就在这条胡同,只见铺子关着门,上了闸板,冬郎一边开门一边说,“当年我们家离开京城,也舍不得卖了这间铺子,都托付给远房的一个亲戚了,没想到他起了贪心,还以铺子的名义欠了许多债务,把值点钱的货物都卷走了,要债的追到我们家里,我父亲气了一回也无法可想,让我回京卖了宅子还这笔亏空,这一回我们家几年也不能进京了,卖了也省些事。”

铺子里潮气扑鼻,架子上乱七八糟的堆放一些货物,都不是什么值钱的。卢友芳就看了看铺面和后面的两间小房,“这间铺子也值五百两银子了,这些货几十贯钱也足够了。”

冬郎看他说的靠谱,就笑着说,“前回有人登门要买,就给我四百两银子,他也是看我着急,就狠狠地压价,我父亲说了五百两银子就让我卖了呢。”

卢友芳又要看铺子积年的账本,“你们家托付错了人也是活该,我得把账务理顺清楚了,不然要债的还找我们了呢。”

卢友芳办事让人放心,和冬郎商量着厘清了账务往来,立好文书,等哪天送到官衙核实就妥了。冬郎大喜,他真是遇到了贵人,没想到李公子真的买了他的宅子,又买了铺子,还给了实价,并没有让他亏钱。

“我城外还有几亩肥田,每年的租子都是上等的,就出了城不远处,都是有实价的,慎哥儿你看你要不要?”

慎哥儿忙说“那我就过去看看。”

卢友芳一听就笑着说“这还真不用公子过去了,田地值多少就那么多的银子,有里正经手,哪里要公子过去了?”

“我又没买过田,你就不许我过去看看热闹?”

慎哥儿喜欢玩,一行人就骑着马,往田庄方向去了。

冬郎家的田在南郊不远处,十几亩地眼下还没收割,那时一亩地七两银子,京城附近的农田卖得上好价钱,这两块地并不挨着,形状也不规则,在这乡下也是难得的好地,请来里正作担保,又找人勘察了田亩,一番核实之后,慎哥儿的名下就多了十五亩田产。

慎哥儿看了看手里的地契,好大一张纸,颜色微微发黄,记录了这块地历次的变更,上面都有官方的印。能有十几亩地,在民间也算是富裕人家了。地里的粮食,通过估算,折合了米价也一并卖给慎哥儿,租这块地的佃户过来给慎哥儿磕头,诚惶诚恐地请公子赏一口饭吃。

慎哥儿笑着说,“老人家不必在意,一切还和以前一样,不会让你们吃不上饭的。”

天色将晚,田地、店铺的所有文书都交割清楚明白了,因为这是临时起意,慎哥儿身上并没有带银子,就说好三天后给他。

和冬郎挥手告别,带着小厮踏上回家的路,慎哥儿骑着马慢慢走着,一边贪看这田野风光,那高远得的天,那茂密的田,那荷锄归来的农人,那远处的袅袅炊烟,不觉天慢慢的黑了,恍恍惚惚的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铜锤忙催着回家,“小爷你只图乐子,回头张顺哥一顿好捶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慎哥儿(二)

天黑的也快,秋月早迎了出来,拉着慎哥儿回了内院,屋里立kè

欢声笑语起来,见他在外面吃过饭,绛仙撅了小嘴,“今儿奴婢做了炸酥卷,还想等公子回来赏脸呢,公子偏在外面吃过了,不行,公子好歹尝一口再说。”

慎哥儿笑道,“连你也会做菜了?我怎么就不相信呢?绛仙做的菜我可不敢吃的。”

绛仙娇嗔的跺脚,慎哥儿又和几个丫鬟说笑一回,就推说困了,在里屋躺下,听着几个丫鬟在外面收拾,一会功夫也吹息了蜡烛,夜深了,碧梧书房慢慢进入梦乡。

慎哥儿这一宿又是辗转反侧,低声的叹口气,爬起来看着月亮吹起了口哨,眼见得一天天的大了,侯府虽好,可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想到自己是周姨娘换回来的孩子,慎哥儿就忍不住在心里膈应,慎哥儿心里想家了,他和这一世的父母缘分短暂,也有些模糊记忆,却也不知dào

该如何寻找,不过,眼下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心越发的活络起来,悄悄的把手伸进床头的暗格里摸着,心里越想越觉得可行,第二天下了学,逗弄了一回架子上的鹦鹉,吃过午饭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回屋里拿出他以前画过的一些字画,都是他亲自收着的,他的东西谁都不许碰的。

按耐住心跳,把那几幅画用布小心的包好,又包了两匣新做的点心,小厮抱了一坛好酒,公子又要看黄老先生了。老先生治好了慎哥儿的疹子。也成了侯府常请的先生。慎哥儿隔几天也愿意上老先生那里消磨时间,一老一小到成了忘年交。

陪着黄老先生喝茶聊天,眼看天快黑了,慎哥儿还在心里犹豫着,老先生笑了,“哥儿今儿有心事?我看你这大半天神思恍惚,心里想着什么呢?”

养气的工夫到底不到家,心里有事还给人看出来了。慎哥儿也就下了决心,“老人家,我有很重yào

的事情想求您帮忙,只是这里不方便说的。”

老先生看慎哥儿这样就笑了,“那好,咱们到老夫的配药间里去,那里没人敢进。”

药房里堆满了药材,一股药香味,老先生坐下来,一边摆弄着草药一边笑道。“你个慎哥儿,弄得神神mì

秘的。说吧,到底什么事是老夫能帮忙的?”

就见慎哥儿缓缓地跪下了,倒把老先生吓了一跳。

“慎哥儿,可是你闯什么祸了?”

慎哥儿摇摇头,“老人家不是的,我是想给您讲一个故事,有关我身世的。”

黄老先生变了脸色,“慎哥儿,我们君子之交,不该老夫听的老夫可不想听。”

慎哥儿忙扶了他的膝盖,“老人家,慎哥儿的心事压了好几年,也不能对人说,您常说我思虑过甚,让我放开胸怀,这件事压得我心疼,我心里哪里还放得开,您就当是给我治病了,治病不是还要望闻问切吗?”

“小小年纪一派胡言,压在你心里几年,你今年刚多大?什么心事能存了几年?”

慎哥儿就说,“说起来有六年多了,那是我还在江南的往事。”

黄老先生记忆很好,“在江南?老夫记得不错的话,你四岁多的时候给你扶过脉,你又胡说了,那时候的事情你哪里还记得。”

“说起来也是我和老先生有缘,我那次疹子出的凶险,是因为我白天刚练过武散了汗,回来又大哭了一通,刚巧就病了,那次还多亏了老先生救我性命,我那次大哭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个刘嬷嬷,我爹爹后来还询问过老先生,老先生也知dào

了那些事,还给我查过,您就不觉得奇怪?我生母身边的嬷嬷为什么要那么害我?我又只好大哭才能想办法赶走她?”

老先生知dào

一点往事,听慎哥儿这么一说,也猜到是人家里的私密事了,就站起来要走,慎哥儿大声说,“因为我不是他家的孩子!”

老先生脚步一顿,诧异的看着慎哥儿,慎哥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周姨娘的孩子病得不好了,就买了我冒充儿子,刘嬷嬷才那样害我,周姨娘又想过害我好几回,好嫁祸给夫人,慎哥儿求老先生帮我。”

老先生震惊好半天,“老夫不想听别人的家务事,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胡话?”

说着又要出去,慎哥儿拉了老先生的手摇着,眼泪汪汪的,“老人家您就听我把故事说完吧,您要是没办法帮我,就当是我说了一段故事给您解闷的。”

老先生长叹一声,“老夫算是被你这孩子坑了,那你就说吧,老夫可只当听故事解闷,听过也就忘了。”

“我特别小的时候家里也是一片锦绣,身边也有许多婆子丫鬟,我都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我叫云儿,我能记住的是我也不知怎么就落在了人牙子手里,倒了好几回手,能有好长时间,等到树叶都落了的时候,我被周姨娘的姐姐买了,把我装在食盒里带进她家里,又用食盒装了一个小孩子出去了。”

她要我管她叫娘,我知dào

她不是我亲娘,也不敢不听话,再后来我们就坐车坐船到了侯府,我也大了一点,也能明白更多的事了,我知dào

这件事不能说的,白占了侯府嫡长子的名分,我心里也不安,可天下再大也没有我容身的地方,也只好等长大了再说。

上回我在老先生这里,看见那位死了儿子的娘哭的那样伤心,我就想起了我娘,她恐怕也是一样的伤心难过。”说着默默地流下眼泪。

听他说了这么多,老先生也相信他说的多半是真的,就一声长叹道,“那你究竟想要老夫怎么帮你?”

慎哥儿眼睛一亮,忙说“老人家,我刚接交了一个朋友,他父亲是江南的漕运使,我想求他帮我打听我是谁家的孩子,可我和他交情浅,又不想和他说心里话,就斗胆求了老先生,您就说是您家的远房亲戚的事,想求他帮着慢慢寻访,老人家您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

“你知不知dào

每天都有被卖的男孩?一点凭证没有你让别人怎么帮你找?”

慎哥儿忙拿出藏在褡裢里的字画,这是他学会画画以后慢慢回忆着画的。

“老先生请看,我那时太小,记不得那么多了,可是拐卖我的人牙子长得模样我还记得,这是我自己画的画像,也许不是很像,可也有大概的模样,照着这画像顺藤摸瓜,也许能找到一点线索。”

一双眼睛泪光莹然,期盼的看着老先生,老先生两条长眉毛抖了几抖,慎哥儿画出了人牙子的外貌,他那时候刚几岁?这份惊人的记忆也实在让人惊叹。

拿起画来细端详,老先生一张张仔细看过了,有人牙子的,也有一起被卖的小孩的,也有路上遇到的店家,还有城门楼,水路码头,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了轮廓。

眼睛里还留着震惊,老先生又详细的问了经过,慎哥儿就指着画说了一遍,“还请老先生成全,我这里还有二百两银子,求老先生拿了这银子给冬郎,托他慢慢寻访,慎哥儿感激不尽。”

老先生看着慎哥儿,“有件事儿你想过没有?你要追查人卖到哪里还容易些,可是反过来,追问人是怎么到了他们手里的,你以为这些人牙子会说实话?你不想东郎知dào

了,老夫也可以说是我远房亲戚的孩子,那也只能追查这孩子卖到哪里了,反过来老夫倒不知dào

这孩子是谁家的了?”

慎哥儿不由得张了嘴说不出话。

他动了寻亲的念头,这两天心里涨的满满的,觉得眼下是个机会,他不想错过了,也是关心着乱,听老先生一说才想明白关节,不由得满面羞愧,“是小子糊涂了,老先生莫怪。”

说着就要收起这几幅画,老先生又按住慎哥儿的手,“莫急,老夫年底正好要到江南去一趟,老夫帮你问问吧。”

又指着画上的胖女人说,“我认得她,她好像叫刘三娘,那一年老夫在江南行医,她得了绞肠痧,眼看就要不行了,还是老夫救了她的性命,有了这层渊源,想来她也能对老夫说实话,只是不知她现在在哪里,还得你那个朋友帮着找。”

慎哥儿简直喜出望外了,“也有叫三嫂的,她是最后卖我的人,老先生你要去江南?您帮了我,慎哥儿心里感激不尽,也不敢说报答您的话,我给您当亲孙子,给您养老送终。”

说着就把这二百两银子递过去,“这点银子您先用着,慎哥儿谢过您的大恩大德。”

老先生嗔怒到,“老夫不过是顺势而为,难道是贪图你的银子!还不给我收起来。”

又怕慎哥儿不安心,就打开书匣,拿出一封信笺,“你看,我侄子要成亲了,我正好回一趟江南老家,只不过是顺便帮你问问,没有结果你也别失望。”

慎哥儿还能说什么?心中暗暗感激老人家的古道热肠。

老先生又仔细的问了这几个人牙子的特征,都记在纸上了,这一说天就黑透了,慎哥儿告辞回去,老先生牵了慎哥儿的手,把他送到大门口,“公子放心,过两个月老夫就回去了,你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两个月的。”

看着慎哥儿骑上马走远了,老先生微微垂下眼皮,掩饰住眼底的惊涛骇浪,拿了慎哥儿画的那几幅画,让管家备车就出门。

“到宝瓶胡同陆大人家里,快。”(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慎哥儿(三)

告别了黄老先生,慎哥儿就觉得心花也开了,喜悦飞上了眉梢,每一个汗毛孔都透着欢畅,一路打马扬鞭,急得金弓在后面高喊,“公子慢点,也等等小的,累断了小的马腿。”

慎哥儿呵呵笑着,勒了马缰绳等他,那边张顺带着铜锤和铁链也出来迎他,张顺擦了擦满头的汗忍不住埋怨道,“公子这两天都玩野了,天都黑了还不肯回家,侯爷找公子有事的,铜锤、铁链这两个挨千刀的还推说不知dào

,后来见侯爷实在催急了,他俩才肯说出来,侯爷找公子说话呢,说让公子一回家就滚过去。”

又压低声音说道,“是宫里传了旨意,说是让公子进宫给两位皇子伴读,小的那会儿心里乱也没听真切,等回去了再给公子好好打听。”

“进宫伴读?”慎哥儿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那样就意味着他没有自由了,能进宫陪皇子读书是天大的荣耀,却是慎哥儿最不想要的生活,慎哥儿踌躇不前,张顺急的说,“我的小祖宗,也该回去了呢。”

慎哥儿看张顺的模样忽然想起来了,“我腊梅姐姐快生了?”

张顺张了一下嘴还没说话,铜锤嘴快抢着说了,“大公子你不知dào

呢,张顺家的都喊了一下午,张顺只会在我们那里转磨磨,连侯爷叫他过去问话他也说不知dào

,也怨不得侯爷气急了骂他。”

慎哥儿勒住了马缰绳,“张顺你请了稳婆没有?”

张顺张口结舌的,显然没想到公子能问出这话。立kè

就扭捏不安起来。连忙别开了眼光说。“小的送公子爷回家去。”

慎哥儿瞪他一眼看着铁链,铁链挠了挠脑袋,“后院儿那帮女的不让张顺过去,只听那边儿叫了一下午,张顺心里着急也没用啊。”

“我是说稳婆!后院那些个老女人懂个屁!张顺你真是笨蛋!你去请苏夫人啊,上回夫人就是她救回来的。”

张顺就有点六神无主慌了神儿,慎哥儿也不理他,辨了一下方位调转马头往另一条路跑。张顺急得汗都下来了,“小祖宗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夫人住在小花枝巷,你几个又没去过,到时候请不来人怎么办?还不如我去一趟。”

张顺打马紧跟上慎哥儿,犹豫着还想再说点什么,慎哥儿就冲他一瞪眼,这四个小厮相互看了眼,也忙跟上了,小花枝巷这一片住着许多户人家,他们几个又不知dào

苏夫人住在哪里。只能挨家挨户打听着,几个小厮平日伶牙俐齿的。这回嘴里都跟塞了葫芦似的,都是半大的小子,哪好意思开口打听稳婆,慎哥儿也不管那些狗屁规矩了,推开小厮挨家询问,终于找到苏夫人家。

请了苏夫人,张顺感激的几乎要哭了,连忙张罗着轿子,好在这里离侯府不远,一会功夫也就回来了,慎哥儿把马缰绳扔给银枪进了院子,张顺感激的看了大公子一眼,带着苏夫人的轿子往后院走去。

慎哥儿身边的小丫鬟早迎出来了,一阵燕语莺声,“大公子这时候才回来,侯爷派人催了好多回了,让公子一回来就过去呢。”

几个丫鬟都站在那里看他,慎哥儿不由笑了,“怎么了,我不就回来晚了一会,侯爷难道还打我不成?”

绛仙难过的都要哭出来了,“公子以后就进宫伴读,越发不在家里,我们想见公子一面也难了。”

秋月忙说,“下午宫里的小太监来传旨,说是选公子为两位皇子伴读,同时还有颖国公家的三公子,博望侯候家的公子等四人,十月初十就进宫,先学习皇宫里的礼仪。”

慎哥儿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会儿也理不出来头绪,也想不出办法。

皇权至上,又哪里能由得了他呢。

前院又来人催了,让大公子赶快过去,慎哥儿忙换了衣服对秋月说,“你先拿二十两银子给张顺送过去,你也赶紧到张顺家里帮忙,苏夫人那边你帮张顺招呼着,张顺那人真是太笨了,连句像样的话都不会跟人说。”

“公子做主请了苏夫人?”秋月明显松了一口气,“奴婢刚才过去看腊梅,她疼得那样还咬紧牙不让请稳婆,老夫人发话不许外边人进来的。”

慎哥儿气得跺脚,也来不及再说什么,带着紫苏、白雪两个连忙过去,二门都关了,只留了一个小角门,老婆子守在哪里笑道,“大公子这会儿才到家,侯爷都派人过来催了能有五六次,大公子还不赶紧进去呢,老婆子给大公子留门。”

迎面就见彩蝶打着灯笼亲自接出来了,见了他一把拉住,“大公子你可仔细,侯爷火大了呢。”

说的慎哥儿倒是笑了,彩蝶打着灯笼照亮,“宫里来了旨意,选了大公子伴读,老夫人催了一下午,侯爷也催了一下午,你身边的小厮只推说不知dào

公子去了哪里,我们哪里敢这么回话,就说大公子和朋友在外面喝酒,天黑也就回来了,哪里想到拖到这时候。”

说话间到了正房,彩蝶忙把灯笼递给小丫鬟,掀开帘子笑道,“大公子回来了呢。”

李鸣唯和齐氏面对面坐着说话,看他来了禁不住黑了脸,“你还知dào

滚回来?”

慎哥儿就笑嘻嘻的,“我不滚回来又能去哪里?”

还没说上两句话老夫人又派了梅香寻过来,梅香连忙笑道,“老夫人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大半天儿,大公子这会儿才回来,让奴婢请了大公子过去说话呢。”

“我嘱咐他几句话,一会儿就让他过去。”侯爷发了话,梅香忙应了一声回去复命,这边李鸣唯哼了一声,“你小子好命。”

齐氏指着几案上的点心盒子笑道,“这是你二姐姐让人给你送来的,说是你爱吃,这么晚回来吃了饭没有?先吃几块点心垫垫饥。”

“我二姐姐又打发人回来了?说了什么事情没有呢?”

“也许是为了下午的圣旨,也不好直接说的,你凡事要小心。”齐氏笑道,“皇帝下旨,让你和另三位公子进宫给两位皇子伴读,你以后也许就住在皇宫里了。”

李鸣唯偏头打量他的神色,慎哥儿微微低了头,“可是我不想进宫伴读,又是和两位皇子一起读书,我们这些伴读越发不好行事了。”

李鸣唯就露出满yì

的神色,“你果然没叫我失望,当着天大的喜事,你还能想到这些,你这样的细心很好,你听我和你说,能进宫给皇子伴读,你一只脚已经迈进仕途了,将来一个出身跑不了你的,只是你越发要兢兢业业,凡事小心谨慎才好。”.

“前两天还有文臣奏请早立太子,皇长子出阁读书,陛下还是没搭理那些话,倒是找了饱学之士进宫教授两位皇子,如今国本未定,下面的人难免多心,这两年博望侯家里宾客盈门,就连你祖母也过去应酬了好几回,你也都知dào

的。”

慎哥儿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李鸣唯见他不似往日应对,心里也觉得奇怪,“你小子今天怎么了?吃了哑巴药?你知dào

有多少人家心里都羡慕你呢。”

慎哥儿犹豫着,“可是我已经答yīng

了陆嫣儿,我和她去广西见她爹爹,我们说好过几天就走了呢,燕慈老王爷这两天就该来传话了。”

“你说什么?”李鸣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慎哥儿也知dào

这是一个很烂的借口,真的,他只是不想进宫伴读。

李鸣唯气得指着慎哥儿,“你小子话也不说一声!什么时候三不知的和那个陆嫣儿搅合在一起了?你下午是不是和她混一块儿了?怨不得你的小厮不肯说呢,你不是不愿意这门亲事吗,看她长得漂亮你就动心了?我告sù

你说,你现在还小着呢,还不到你想这些的时候!”

齐氏也是一惊,忙拉着慎哥儿劝道,“母亲心里不是见不得你好,只是那个陆嫣儿,你也知dào

的,她是燕慈郡王的外孙女,咱们这样的人家,你的婚事不能不多想想。”

李鸣唯又是连番炮轰,慎哥儿脑袋都大了,暗骂自己活该找罪受,找什么借口不好呢,非得拉上这陆嫣儿,连忙赌咒发誓的说再不见她,李鸣唯方才罢了,又是一番谆谆告诫,老夫人又派小丫鬟过来催了,李鸣唯万分无奈,只好放他去见祖母。

老夫人喜气洋洋的,面前堆了一堆宝贝物件,看慎哥儿来了,连忙招手笑道,“慎哥儿你快来,来看祖母的这些宝贝,这两块玉是你爷爷留下的,如今就都给你了,还有这扳指也是你爷爷用过的,玉带你如今还用不上,祖母先给你收着,我的慎哥儿有出息了,后日进宫面圣,这一身行头可得讲究了,万万不能让人轻视了去。”

慎哥儿强忍着嘴角抽搐,勉强应付了老夫人一回,只推说困倦了,老夫人方才放他回去,让丫鬟帮他拿着这些积年的宝贝。

二门上的老婆子果然等着呢,“大公子回去了,我们也能关了门睡觉了。”

碧梧书房这边几个丫鬟还在灯下守着着,听见门响连忙迎出来,拉着他的手进来,慎哥儿把那一包宝贝往那儿一扔,几个丫鬟连忙围过来服侍。

慎哥儿接了茶喝一口,“你们秋月姐姐还没回来?”

红缨笑道,“秋月姐让人传了话,说张顺家的生了一个胖小子,她还得在那边照应一阵子,让我们服侍公子安歇。”(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好惊险

陆嫣儿还真的找过慎哥儿。

那还是上回在威远将军府上,冯毅约他过去射箭取乐,一干少年公子摆了箭靶,陆嫣儿也恰好到威武将军家里做客,见了慎哥儿就过来打声招呼,慎哥儿也只能场面上应付过去,陆嫣儿又要和慎哥儿射箭,又被众少年取笑了一回。

慎哥儿还不至于恼羞成怒,只希望陆嫣儿能发一发大小姐脾气,他也好趁机作为,哪知dào

陆嫣儿只是嫣红了脸蛋,慎哥儿一看她这幅小女儿情态就知dào

完了,这妮子春心萌动了。果然没多久陆嫣儿就悄悄说让他陪着一起回广西,她不喜欢京城,慎哥儿应付她几句话,又故yì

惹得陆嫣儿生气了,他当然不肯答yīng

的。

这回把陆嫣儿当个借口一说,害的李鸣唯一宿没睡好,很怕慎哥儿鬼迷心窍,色令智昏。

慎哥儿心里其实是想要溜走的。

他先给侯爷说了这话,哪天约了陆嫣儿出来,半路上他找机会就溜了,从此天涯海角,永远也不回来,凭他的本事,走到哪儿不能混口饭吃?就让侯府以为他遇难好了。

他还记得他的爹娘在江南水乡,也想到那边慢慢寻访。

这一宿又是辗转反侧,慎哥儿在心里反复思量着,几乎夜不能寐,早晨起来时头重脚轻,眼圈儿都有些发黑,就见张顺过来给他磕头了,慎哥儿拉他起来笑道,“你一大早磕头做什么呢,还不给我起来呢。”

张顺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眼睛红了。“昨晚多亏公子。苏夫人说再晚一会就是一尸两命,小的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

慎哥儿就说他,“张顺你也挺大个人了,你有事也不知dào

和我说一声?我要是早知dào

,腊梅也少遭点罪。”

“我们下人命贱,吃点苦也算不了什么。”

慎哥儿不愿意听了,站起来说,“我上你家去。过去看看你儿子。”

张顺长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慎哥儿,慎哥儿看他那副憨样呵呵笑了,”你还不带我过去?”

张顺噗通一下又跪下了,“公子,没这个规矩的,后院是我们奴才住的狗窝。”

慎哥儿也不理他,站起来往后面那一带下人房走去,慎哥儿的奴才们都住在这一片,张顺只能在后面跟着。迎面金弓的娘端了一锅老母鸡汤正好过来,一眼看见了大公子。连忙把汤锅放到一边,跪下来就磕头,慎哥儿真是无奈极了,只好让她起来,金弓娘也不肯起来,“老奴那年说了一些屁话,大公子不但不怪罪,还肯用我们一家子,大公子心善,肯照应我们这些奴才,我们都知dào

感恩的,老奴也知dào

羞耻,只告sù

我家的小子说,大公子多好的人呢,为了大公子死了也情愿的,老奴磕几个响头吧。”说着就连连磕头。

这一番举动惊动了住在这里的奴才,都出来磕头,他们平时也见不着大公子的,心里一直感念大公子的恩德,这会儿都出来磕头了。

慎哥儿只能让他们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想看看张顺的儿子,张顺你还不给我抱过来呢。”

张顺连忙答yīng

一声,回屋就把小婴儿抱出来了,小婴儿哇哇哭了,慎哥儿喊道,“张顺你会不会抱了,小孩子哪里受得了。”

张顺嘿嘿干笑着,慎哥儿伸手就接,“给我抱抱看。”

金弓娘忙扎撒着手照应着,心里都在担心,就见慎哥儿娴熟的抱起小婴儿,还轻轻拍着,小婴儿舒服了也不哭了,这时候正好醒着,也就睁开眼看着。

就听金弓娘笑道,“这小子也知dào

我们大公子来了……”恭维话说了一推,老少奴仆围了一圈,都不太会说什么,只是搓着手笑,一个小子忙把自己用木头削的陀螺献出来,慎哥儿看着这个粗糙的陀螺禁不住笑了,也不好凉了他的心,问了他几句话,这孩子激动的发抖赶忙说了,“回爷的话,奴才叫小四子,今年十四了,也能帮爷干活了。”

“你都十四了?”慎哥儿诧异道,“你长得还没我高呢。”

金弓气喘吁吁的从前院跑过来,“公子爷让奴才一顿好找,老夫人让公子过去呢。”

慎哥儿点点头,又看了小婴儿一眼,把孩子递给金弓娘,“你帮张顺抱着吧,好好的照顾张顺家的。”金弓娘连连答yīng

着,一干奴仆目送大少爷走远了,金弓娘还在感恩。

慎哥儿慢慢的往春晖堂走去,刚才的一幕太震撼了,这是一群依附着他活着的卑微之人,这些奴仆也是他的财产,他真的无事一身轻的走了,这些人也活不好了,他们摆不脱被卖了的命运。

心里沉甸甸的疼,慎哥儿第一次意识到这些奴仆的命运也是和他联系在一起的,他不能任着性子胡来。

老夫人一早命下人开了库房,找出许多绫罗绸缎,秀春坊的绣娘也请来了,他这祖母脑回路特别,慎哥儿只能哄着,“祖母一早叫我过来做什么?我还得温书,到时候丢了脸就不好了,这些衣服祖母做主就是了。”

老夫人眉开眼笑的,还没说话呢,外面丫鬟进来说,“陆家大小姐来了呢,带着人拿了许多东西,已经到了袅香水坞。”

老夫人向来在意男女大防,再不肯让人说侯府不懂规矩,就命慎哥儿回避了,命人请了陆大小姐进来说话。慎哥儿躲在花树后面,看见陆嫣儿从那边过来,身后跟着一大堆的丫鬟婆子说说笑笑的往这边走,婆子们大包小裹的拿着许多东西,陆嫣儿还真把这里当婆家了,人没嫁进来东西先搬进来了。

慎哥儿冷哼一声,回自己的碧梧书房,迎面红缨过来。悄悄地说。“公子。外院的张顺找公子呢,说是有很重yào

的事情。”

慎哥儿加快脚步,就见张顺等在拐角牵了两匹马,向这边张望,慎哥儿忙问,“张顺哥,究竟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张顺看看四周无人,忙悄悄地说。“黄老先生刚让家人捎来一句话,要公子在步云禅院见面,说是公子托他办的事情有点眉目了,我们赶快过去吧。”

慎哥儿大喜,上马就要飞奔,忽然想起一事,“张顺哥,一会儿侯爷要是找我可不得了,我该怎么说?”

“小的告sù

铜锤了,一会儿侯爷要是传唤公子。就说公子和方公子一早约好出门了,侯爷若是深究。公子就说为了回避陆姑娘才出门的,想来侯爷不会怪罪。”

慎哥儿禁不住一笑,“张顺哥,原来你也不老实,平日里劝这劝那的,原来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张顺挠了挠脑袋,“实在是黄老先生派来的人说得着急,小的又知dào

公子和他相交深厚,很怕耽搁了公子的要事。”

慎哥儿笑了一下,“是步云禅院?黄老先生怎会选了那个地方?”

心里隐隐觉得,莫非是和自己身世有关,不方便在他家里见面了,心中焦急,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扬鞭出了城,往步云禅院方向去了,张顺熟门熟路,引着慎哥儿路过大雄宝殿,要往偏殿那边走,慎哥儿禁不住心跳,总觉得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期待,跟着张顺进了一个幽深的院落,有块牌子上写着“香客止步”。

张顺打量四周有些犹豫了,“老先生派人过来说在后殿的西厢等着公子,只是什么话不能在他家里说呢,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慎哥儿也放慢了脚步,一路看见了几个香客,总觉得有些古怪,慎哥儿想起此行的目的,便不再理会这些闲事,反而催着张顺快点带路,张顺看着大门犹豫着不往前走,“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慎哥儿进了院子,黄老先生站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看他来了忙迎上来,“公子可算是来了,老夫等你好半天,老夫是给公子看一件信物的,公子随我来。”

引着慎哥儿来到殿宇里,又亲手到了一杯茶,“公子怕是渴了,先喝一杯水润润嗓子,待老夫慢慢说起。”

慎哥儿正好口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方才回味过来,这水有些微的异味儿,却是来不及了,就见黄老先生笑着说,“老夫是有几点疑惑想要再问公子一遍,”

慎哥儿练武日久,耳聪目明,这时也觉出这大殿里还藏着几人,又想到路上碰到的几个香客,竟是身怀绝技的练家子,不好!

慎哥儿心中警觉,脸上笑嘻嘻的,“老先生我来的着急,想要出去方便呢,这时竟是不能再忍了,您先等会儿。”说着转身出门,往后院去了,留下老先生满脸错愕。

慎哥儿进了方便之所,开始呕吐,觉得差不多了,方才擦擦眼泪,屏息凝神,注视着院子里的动静,看着悄无一人的院落,慎哥儿感觉至少有十几人分布在附近,这是些什么人呢,老先生和他们有什么牵扯,张顺又去了哪里,一时千百个念头涌上心头,忽然想起当年被人牙子藏在地窖里听到的那句,“这樱桃主家让做了他的,你偏要卖了。”

宛如一把重锤,狠狠的敲击心房,慎哥儿觉得事实真相就要浮出水面,顾不得安危,笑嘻嘻的找老先生,老先生在大殿门口张望,看他出来了,忙慈祥的笑了,“看把哥儿急的,快随老夫进来说话。”

老先生引着他进了大殿坐下来,拿出慎哥儿画的那几幅画,“老夫年纪大了怕记不清楚,还请哥儿再给老夫说一遍,明日老夫就要往江南去了,必定细心地为哥儿寻访。”

慎哥儿笑嘻嘻的,“多谢老先生厚爱,我这就说给您听。”说的却与前翻完全不一样,老先生急了,“慎哥儿,你昨日不是这样说的,你昨日说,”

“老先生,我的头好晕。”慎哥儿捧着脑袋,颦眉叹道,“我脑子忽悠忽悠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想睡觉,声音慢慢低了下来,身子也软软的趴下了。

“怎么这么快?”黄老先生说了一句,慎哥儿就听一个冷漠的声音说道,“小孩子就反应快点吧,待我除了他的衣物,先验明正身。”

那人走近慎哥儿身边,伸手就要揭开他的衣服,慎哥儿暴起一掌,正好击在那人身上,慎哥儿头好晕,不好!这药劲是真大!慎哥儿不敢恋战,转身就往外跑,就见老先生跌跌撞撞的追了出来,“慎哥儿回来,老夫有话要说。”

慎哥儿出了大殿跑不多远,迎面张顺挣扎着跑过来,几个练家子就把他俩围住了,慎哥儿不禁心下一沉,这么多人,看来是跑不掉了,脑子一迷糊,慎哥儿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谜团

慎哥儿晕了过去,强撑着保持住心头最后一点清明,却是手软脚软,也只好任人宰割了,那几个练家子走到近前,其中一个弯腰抱起他,就听黄老先生一叠声的说,“快抬进来我看看究竟怎么样了。”

感觉到他被放在床榻之上,四周又有几人焦急的声音,黄老先生忙着给他把脉,慎哥儿猜到暂时性命无忧,心下一松,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慎哥儿清醒过来,先暗中运气,体内气息流畅,不觉放了一半心,又侧耳倾听,就听刚才那淡漠的声音说道,“既然醒了,何必再装。”

慎哥儿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指着这人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旁边一位中年文士激动的满脸眼泪,“蕴儿你醒了,蕴儿我是你爹啊,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回来了!”简直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慎哥儿不由得愣住了,简直就不敢相信,这人会是他爹爹?就这么简单他就找到爹爹了?见他四十几岁年纪,两眼通红,嘴唇哆嗦着,周围还有几人,乐善郡王就在身边,含笑看着他。

慎哥儿认识乐善郡王,忙站起身一抱拳,“王爷怎么在这儿?”

再看看眼前这几人,慎哥儿感觉自己似乎是弄错了某件事,乐善郡王笑着说,“都说公子人中之龙,天资聪颖,没想到连武功也这么好,陆大人都挨了你一掌。”

陆禀还是那淡淡的神色,“这一掌之仇陆某可是记下了。他日再找公子讨还。”

乐善郡王就笑了。“你知dào

他是谁?告sù

不得你呢。听了他的名字怕你吓得半夜睡不着觉。”

中年文士刚才一直不错眼珠的看着慎哥儿,听了这话忙说,“朕看你们哪个敢吓朕的皇儿,蕴儿不怕,朕是你爹啊。”

慎哥儿这回是真的愣住了,见了乐善郡王,他就觉得事情出意料之外了,中年文士装扮的人。居然自称朕,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慎哥儿强忍心头震憾,紧抿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中年文士拉着慎哥儿掉眼泪,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情绪里了,那几人也就一声不言语。并没有哪个人给他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慎哥儿抽出自己的手,在中年文士愣愣的目光里。转身就往门外走,这几人谁也没想到慎哥儿居然一言不发就出门了,也忘了拦他,居然就叫慎哥儿出去了,中年文士这才回过味儿,“回——”焦急的向门外伸手,一瞬间失去了语言。

陆大人一闪身拦在慎哥儿面前,“殿下请回。”

话说的客气,动作迅如闪电,慎哥儿被逼进房内,怒视这几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乐善郡王笑道,“皇兄,蕴儿的脾气可真像你。”

慎哥儿要再假装不知dào

他是皇帝就说不过去了,只得跪下磕头,“草民李慎参见陛下。”

皇帝一把抱住他落泪,“蕴儿,你想得父皇好苦。”

慎哥儿正色道,“启禀陛下,草民乃顽劣小儿,不堪教化,不明白陛下说的是什么。”

“你真zhèng

的名字周蕴,是陛下的嫡长子,黄天培那天听说了你的消息,连忙上报暗云卫的陆禀,陆大人奏明陛下,这才约了你在步云禅院见面,你身份贵重,今后不可再胡言乱语了。”

乐善郡王笑着解释,昭明帝帝连连点头,“蕴儿,爹爹这些年时时想念你。”

慎哥儿彻底傻掉了,不是他矫情,皇子这种身份他真不想要啊,转身又要逃跑,陆大人闪身拦住去路,“殿下你不乖啊。”

慎哥儿索性站住迎上了皇帝的目光,“陛下是我爹爹?”

皇帝大喜连连点着头,“蕴儿,朕就是你的父皇,乖,叫爹啊。”

慎哥儿直视着皇帝,“小子放肆一回,先不管陛下是什么身份,陛下说是小子的爹就是小子的爹了?”

乐善郡王训斥他,“蕴儿,念在你年少不知礼仪,陛下这回不会怪罪与你,下次可不许这样说话了。”

皇帝急了,“朕真的是你的父皇,这回错不了了,这回错不了了,朕是你爹啊。”

慎哥儿就跪下来磕头,“草民不知dào

陛下说的皇子和草民有什么关系,草民只是一个顽劣小儿,当不起这样贵重的身份。”

皇帝又落泪了,“蕴儿,爹爹这些年天天都在想你,还好有苍天护佑,我们父子还能再见,蕴儿怎么能这样伤爹爹的心?”

慎哥儿索性光棍起来,“陛下说草民是皇子又有什么凭证了?刚才用迷药迷晕草民又是什么意思?一句解释都没有,草民什么都不知dào

,哪里能想到皇子和草民有关系?”

皇帝忙说,“你们快说给他听啊,蕴儿你坐下听他们细说。”

慎哥儿那里肯坐了,只是站在那儿,“黄老先生,今天是你约了我出来见面的,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跪在那里,“昨天殿下找老朽说了身世,老朽就猜到殿下可能是谁了,忙连夜禀明了陆大人,陆大人又半夜敲响宫门惊动了陛下。十年前的七月初三那日,那时候陛下还是九江王,大皇子深夜被人挟持了,就是陆大人奉命出面营救的,老朽追随左右以备不测之需,知dào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年我们追查了三个多月,后来几乎绝望了,无意中碰到一个小女孩说了一个线索,我们又找到刘三娘,却原来又被她出手了,重金利诱之下,刘三娘吐露那孩子是被当地一个商户的妇人买了去,我们找到那个商户的妇人,也看到了那个病弱的孩子。也有几分像。事态紧急。只得先把他带回来。这些年陆大人继xù

暗中寻访,却一点踪迹也没有了,老夫昨天听殿下说了身世,当时就认定殿下您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那个商户的妇人叫刘月娘,经查证她是周芸凤的远房表姐,那年她意wài

的发了一笔横财,与周芸凤再没有过联系,我们这才疏漏了。也让殿下受苦了。”陆大人冷漠的补充。

慎哥儿几乎就相信了,可是他虽说渴望找到自己的爹娘,却做梦也没想过爹爹是皇帝,他是皇子。

乐善郡王笑眯眯的,“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本王后来也参与了当年的事,养着那个假的大皇子,就是本王出的搜主意,没想到过了十年,殿下自己找回来了,真是苍天有眼。不绝我大夏。”

“黄老先生,那你为什么给了我一杯迷药?”

“这可不与老先生相干。还是本王的主意,殿下要怪就怪本王。当初王府里兵荒马乱,人人自危,下人照顾得也不经心,蕴儿不慎跌坐在炭火上,虽说是隔了厚厚的衣物,也还是烧伤了,在身上留下了疤痕,黄天培就是当年救治的太医,还有陆禀当年也看过那个伤疤,我们想让殿下睡上一觉,查验一番再说,若是皇子最好,若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你回去了,呵呵,谁知dào

还是惊吓了殿下。”

慎哥儿悄悄摸摸屁股上的伤疤,有铜钱那么大一小块,脸红了红,“我都不记得了,这算什么啊,你们——。”

皇帝拉着慎哥儿的手,“蕴儿,这回你可相信了?你身上这块疤痕这么些年了还真真的,我皇儿从小吃了多少苦头。”说着泪如雨下。

慎哥儿心里情绪翻涌,几乎就想扑到爹爹怀里哭一回,可那是皇帝啊,慎哥儿咬着嘴唇不吭声。

乐善郡王笑劝到,“皇兄你不必伤心,蕴儿回来了,这是天佑我大夏,他的这些磨难也是他命里该有的,再往后就是皆大欢喜了。”又拍着慎哥儿,“蕴儿,以后有什么不如意的就跟皇叔说,你父皇政务繁忙,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皇叔帮你解决。”

慎哥儿咬着嘴唇,“可是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爹爹耳朵后面有一个痣,能有黄豆那么大,我小时候他抱着我看到的。”

慎哥儿想了想,“我记得是在左边耳朵上,陛下要是有这颗痣就是我爹,您要是没有就是弄错了,还是放草民回家吧。”

皇帝傻眼了,和乐善郡王相互看了看,皇帝几乎又要落泪了,“朕真的是你爹啊,这些事情都对上了,哪里还能错了,蕴儿。”

说话也底气不足了,慎哥儿垂着眼皮不为所动,乐善郡王禁不住叹口气,“皇兄,还是从长计议。”

皇帝满脸沮丧,身边的贺公公连忙说,“老奴恭喜陛下,老奴往日帮陛下梳头,曾见过陛下龙耳上的黑痣,老奴还和陛下说过呢,陛下难道忘了?”

皇帝一听这话泪如雨下,抱着慎哥儿哀声恸哭,慎哥儿也禁不住伤心的哭了,他在这个世界孤独的长到十岁,侯府对他再好,他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心里始终是愧疚难安的。

父子相拥哭了半晌,慎哥儿看了皇帝耳朵上的黑痣,也禁不住笑了。

慎哥儿又问,“我娘她在哪儿?我落到了坏人手里,我娘她还好吗?”

“你母后这些年都在想你,她也不愿意理事,也不肯搭理朕,大半儿时间都消磨在佛堂,父皇知dào

了你的消息没敢告sù

她,就怕万一不是,你母后又要受不了,父皇这就带你回宫,与你母后相见。”

慎哥儿没想到他的娘还是正宫,也不禁吃惊,就看着皇帝,“可是据我所知,皇长子年方十岁,那么——”

昭明帝恨恨的说,“那不是朕的儿子,那个贱妇竟敢李代桃僵,让朕的皇儿吃了这些年的苦。”

“陆禀,你派人把她捉拿京师,朕要亲自审问,不把她千刀万剐,难消朕的心头之恨。”(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亲情

陆禀答yīng

一声,乐善郡王又和慎哥儿解释,“当时皇兄还在九江就藩,意wài

丢了大皇子,陆禀他们寻访了三个来月,虽说明知dào

那孩子是假的,听到陛下即将登基的消息,还是把他带了回来,丢了皇子,皇兄也不好向太后娘娘交代的,皇嫂也只好忍痛认了他,这十年皇后娘娘心里的苦就不用说了,日夜都想着殿下。”

慎哥儿眨巴眨巴眼睛,不肯言语,皇帝下令回宫,要带着皇儿去见他母后,乐善郡王连忙跪下了,“皇兄此举不妥。”

皇帝疑惑道,“为何不妥?”

“当年的事情也就只有眼前这几人知dào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起来,那些文官讨厌的紧,还不知dào

会说些什么混账话,皇子也难于立身,还有宫里的大皇子皇兄打算怎么安排?陛下又该给天下一个什么样的解释?还请皇兄三思,眼下只能先委屈了蕴儿,只能徐徐图之。”

皇帝跌坐在那儿,明明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皇儿,却被一个下贱的孽种顶替了位子,只听一声脆响,原来是随身的玉珏被捏成两半,乐善郡王忙叫一声,“皇兄你的手。”

黄天培连忙检查伤口给皇帝包扎,慎哥儿帮惯了他的,也就忙着递这递那。皇帝看着慎哥儿泪眼朦胧,“蕴儿,你的父皇没用,竟是无法带你回去,父皇对不住你。”说着擦了一下眼泪,“天下竟有朕这样窝囊的皇帝,让朕的皇儿受苦受难。”

“今日见了陛下,解开小子心头的谜团。已经是三生有幸。小子不敢要什么身份。只求有一日能报效陛下,为国尽忠。”

皇帝见他这样乖巧,忙把他搂在怀里,神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乐善郡王看看天色已晚,劝道,“皇兄,再不回宫就晚了。”

皇帝就像没听见一样。摸着慎哥儿手心里的老茧,“我儿受了多少苦,朕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慎哥儿连忙笑道,“小子不以为苦,只求陛下洪福齐天。”

“不许你自称小子,蕴儿,爹爹向你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接蕴儿回宫,眼下你有什么要求只管和爹爹说说,爹爹一定办到。”

慎哥儿就跪下来。“小子请求陛下不要降罪草民的父母,他们都是不知情的。都是被周芸凤蒙骗了的,是他们把小子当亲儿子养了这么大。”

“你是朕的皇儿,是朕的嫡子,眼下不能带蕴儿回宫,朕已经对不住皇儿了。那李鸣唯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你叫了他那么多年的父亲。”

“李侯爷也是不知情的缘故,父母爱hù

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这是他的姨娘弄鬼,和他并不相干;家里嫡母宽厚仁慈对我甚好,二姐姐教我读书识字,弟弟与我更是手足情深,小子虽说想找到自己亲人,也不敢忘了养育之恩。”

皇帝恨恨的说,“朕就饶了这李鸣唯,看他还有些微的可取之处,不降罪与他,蕴儿还想要什么?朕都答yīng

你。”

慎哥儿红了眼圈,“您能不能让我看看我娘?”

皇帝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你娘也想你呢,这些年她都不愿意不搭理朕了,朕这心里好苦啊。”又哭了半日下了决心,“朕这就带你进宫见你娘。”

乐善郡王连忙拦着,“皇兄,又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等陆禀好生安排了也不迟啊。”

皇帝怒道,“又不是你的儿子,你那里知dào

朕心里的苦。”

乐善郡王苦笑着不言语了,陆禀淡漠的说,“陛下说的很是,陛下心里着急,想带着皇子立kè

回宫,万一惊动了不该知dào

的人,皇子遇到危险,也算不了什么,想来皇子福缘深厚,定会逢凶化吉的。”

陆禀用这样刻板的语气说话,皇帝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想了想便要陆禀护送慎哥儿回去,慎哥儿哪里肯了,连忙推辞,陆禀也说,“陛下,派两个侍卫暗中护着殿下也就行了,臣还要护送陛下回宫。”

皇帝怒了,“好,你不肯送,那朕就不回去了。”

陆禀无语望苍天,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皇帝,乐善郡王连忙笑道,“陆大人还是辛苦一趟吧,皇兄也好放心,你在蕴儿跟前安排几人保护着,皇子安危重yào

。”

慎哥儿走出大殿,张顺蹲在墙角儿等着他呢,慎哥儿也不和他说话,骑着马飞奔,陆禀忍不住在心里骂娘,还得骑着马紧紧跟着,进了城慎哥儿不急着回家,反而往鼓楼那边跑去,陆禀追上来冷冷的说道,“公子好像迷路了。”

慎哥儿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也不理他,骑着马一拐弯,前方不远就是牛鼻子胡同,陆禀太熟悉这里了,往四下里看了看,慎哥儿回头一笑,“陆大人伤得很重吧,要再耽搁下去就麻烦了,还是先把伤治好了再说。”看陆禀没明白过来,慎哥儿又来一句,“你的伤再不治就晚了,你没看见你那张脸都什么颜色了。”

由于一时大意,他被慎哥儿击伤了,偏偏慎哥儿又是皇子,这个哑巴亏陆禀只能吃了,难道他还有脸说自己被个孩子打伤了?刚才在皇帝面前陆禀已经是强忍着伤痛,还要强撑着护送慎哥儿,陆禀早觉得胸口发闷,嗓子眼发甜,听了慎哥儿这么说话,陆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公子知dào

陆某受伤了?”

慎哥儿白了他一眼,“我打的我还能不知dào

,你老小子还挺有尿性的,换了别人早就趴下了,你要不想以后留下一身的伤病底子,就跟我来吧,我那里有这世上最好的郎中。”

陆禀抽了抽嘴角,心里也有点好奇,打马跟着慎哥儿往前一拐弯就到了。张顺哆嗦着在一个小铺子门前叩门。一个美丽的女子出来开门。看见慎哥儿欣喜地娇呼一声,“公子这么晚过来?”

陆禀又忍不住抽抽嘴角,要不是慎哥儿实在太小了,听了这话准得想歪。迈步跟着进来,见这小铺子不算大,收拾的倒也干净,慎哥儿吩咐一声让准bèi

了热水,又让拿了温热的黄酒。点了炭火盆,又从柜里掏出一盒伤药,拿酒化开就要给陆禀治伤,陆炳不禁一眯眼,“公子说的天下最好的郎中呢?”

慎哥儿啧啧一声,“陆大人,你居然不知dào

天下最好的郎中是谁。”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拿了笔龙飞凤舞的开了方子,“张顺你到药铺买药,一会煎好了送过来。”

看了慎哥儿架势摆的十足。陆炳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犹豫着该不该拿性命配合他。慎哥儿就对他说,“你还不快把衣服脱了,你见过谁穿着衣服治伤的?”

陆禀倒要看看他的本事,配合着脱了衣服,就见胸前的掌痕都发青了,这一掌好大力qì

,慎哥儿把药用黄酒化开了,放在他胸口揉着,力度大小适中,陆禀忍着疼痛等着药力发散,不得不说慎哥儿还真的有两把刷子,给他揉了半天,胸前的淤血化开了,陆禀觉得身上松快多了,接了汤药一口喝下去。

陆禀肚子早饿得咕咕的叫了,这一行人谁都没吃饭,皇帝那个时候哪有心情吃饭了,都高兴的不知dào

饥饱了,皇帝老人家不吃,别人就只有饿着的份。

那个小姑娘很会料理生活,早准bèi

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中间一大碗鸡皮火腿汤,一小碟香油马兰头,一碟香椿炒鸡蛋,一碟炒菜心,切了个腊肉,周嬷嬷又杀了一只鸡炖了,陆禀一连吃了三碗白米饭,意犹未尽的还想再添,慎哥儿一瞪眼嫌弃着,“你饿死鬼托生的?吃了这么多,再吃可得给银子了,一两银子一碗。”

那个小姑娘噗嗤一笑,“原来奴婢做的饭这么值钱?”

看他们主仆之间有份很随意的亲昵,陆禀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母亲做饭的味道,那种平凡的烟火气早已消散很多年了,今晚又看到这久别的温馨。

慎哥儿到家时天都要黑了,打听着侯爷在那边发脾气,慎哥儿也就不肯过去了,梳洗一番在灯下出了一回神,觉得双眼沉重的睁不开,倒在那里就睡熟了。

李鸣唯还在喝闷酒,听说陆嫣儿今天来了,带着丫鬟婆子光明正大的给慎哥儿送了许多东西,李侯爷心里就窝了一股邪火,燕慈老王爷左右不了陆家,干脆默认了外孙女的行为,眼看慎哥儿前程似锦,燕慈老王爷越发不肯放过了,为了陆嫣儿的名誉,李家也只能捏了鼻子认了这门亲事,心里真的憋屈,这陆嫣儿还要不要脸了!齐氏也是一肚子气,陆嫣儿就跟没看见她似的,反而跑过去奉承周姨娘,喜得周姨娘拉着陆嫣儿躲在屋里说了好半天话,又要留着吃饭,陆嫣儿也肯赏脸答yīng



慎哥儿睡了一宿好觉,醒来时想了想昨天的那些奇遇,今日还要进宫给皇子伴读,慎哥儿不禁的对皇宫里的生活有了一丝期待,躲又躲不掉,那就积极的去面对好了。

再说老夫人一早叫慎哥儿过来,看慎哥儿只不过穿了一身靑缎子直缀,身上也没带配饰,不由得连声说道,“你的丫鬟是怎么服侍你的,怎么给你拿了这身,简直和叫花子差不多了,祖母给你做了新袍子,再把这玉佩挂上,还有这个荷包,这个比目鱼的环形配饰,这个……”

慎哥儿忍着嘴角抽搐,求助的看向李侯爷,李鸣唯也不禁一乐,“母亲,慎哥儿今日进宫伴读,这样穿最是得体,我们侯府那些富丽装饰应有尽有,只是侯府的子弟严守祖训,不肯玩物丧志了,他穿的普通陛下才能注意他。”

老夫人想了一会儿,“这样真的对慎哥儿好?”

李鸣唯忙安慰老夫人,老夫人想了半天才罢了,非常遗憾的看着那些配饰,又看着慎哥儿出门,满怀希望的等着慎哥儿回来。(未完待续……)

PS:上一章谜团应该是一百零六,不小心打错了,也无法修改,这章调整过来,对不起看书的兄弟姐妹了,顺便求支持,求包养。

第一百零八章 陆大人的一天

陆禀一大早就进宫了,总管太监贺淮章迎出来笑道,“陆大人来的好早,陛下现在还未起来呢。”也不等陆禀再问,贺公公神mì

的一笑低低的声音说,“陛下昨晚回来就宣皇后娘娘过来了。”

陆禀咧咧嘴角,“依着皇后娘娘的脾气又哪里肯过来。”

说得贺公公也笑了,往龙德殿的寝宫努努嘴,“终于请过来了,老奴带着陛下的龙辇过去请的,皇后娘娘不得已才过来,还是平时的道姑打扮,陛下看了心疼,昨晚陛下和皇后娘娘连晚饭也没吃,连哭带说的聊了一夜呢,老奴也在门外守了一夜。”

陆禀双眼望天,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皇后开心了,宫里有人就不开心,后宫也该热闹一下了,你贺公公也有的忙了,今天更有贺公公忙的呢,陆某听那几位公子进宫,你贺公公少不得要过去照应一下。”

皇帝现在心不在焉,只怕还想不到这里,贺公公陪他说了两句话连忙进去,陆禀又等了一会,皇帝终于起来了,听说陆禀来了忙传他进去,陆禀磕了头站起来,见皇帝双目红肿,连嗓音都嘶哑了,困的直打哈欠,这样子是无法早朝了,“陆爱卿,朕的蕴儿还好?”

皇后也忙说道,“陆大哥,你在外面多费心照应,可怜我的蕴儿,他几时能过来?陆大哥,你别让蕴儿被人欺负了去。”

陆禀嘴角抽了抽,你的蕴儿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皇后娘娘,属下知dào

娘娘巴不得见了殿下。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还请娘娘稍作忍耐。等臣都安排好了,再传召也不迟。”

“陆爱卿,你快想个法儿让我们认下皇儿,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他,朕也不忍心啊。”

皇帝、皇后一齐落泪,陆禀忙说,“陛下,臣已有万全之策。说给陛下分忧。眼下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赵贵妃请了十几个勋戚家里的公子进宫给两位皇子陪读,陛下也同意了的,今日正是初三,陛下何不趁势选几个陪大皇子读书,您父子也好早晚相见。”

“陆大人这算什么好主意,简直馊的不能再馊,竟要皇儿给那个孽障陪读,你真要气死我了。”

陆禀不慌不忙的跪下来磕头,“皇后娘娘。眼下对殿下来说最重yào

的是什么?是安全、是人脉。”

“能被选中的公子,不但要有家世。本人更要才能出众,这个身份特别荣耀,不会有人想要暗害他,只会想法子笼络他,比皇子身份安全多了,娘娘您又不是不知dào

,宫里的这位从小遇到的几次劫难都是人为,要不是陛下肯护着他的性命,怕他早就没了,大皇子在宫外长大,也不熟悉宫中事物,要是有了意wài

可怎生是好?”

皇后颦眉不语,只管吧嗒吧嗒的掉眼泪,皇帝忙握了她的手,“夕瑶不急,朕也在想办法,不会委屈了皇儿。”

“宫里的大皇子就是最好的挡箭牌,陛下让李慎陪着大皇子读书,不就是让真zhèng

的皇子读书?那些想要觊觎皇位的人,也得想法结交李慎,却哪里知dào

他才是真zhèng

的皇子?等将来时机成熟了,陛下再说穿真相,李鸣唯想必乐意配合的,他白得了一个教养皇子的功勋,今后他敢不尽心尽lì

的辅佐皇子?”

皇帝不由得频频点头道,“皇后,陆卿这主意极好,我们私下先认了皇儿,再慢慢的想办法,总要把江山留给皇儿。”

皇后淡淡的说,“陛下不是还有二皇子吗?眼下二皇子也要出来读书了,我们母子算得了什么。”说着红了眼圈,皇帝帝哪里还禁得住,忙拉了她的手说,“夕瑶,朕也是万般无奈啊,总不能把江山给了那个孽障吧,以前也只好那样了,夕瑶,是朕亏待了你们母子,你还不知dào

你给朕生的蕴儿有多好,蕴儿心里还惦记你呢,还和朕说要见见娘。”

皇后听了这话又呜呜的哭了。

帝后窃窃私语,陆禀慢慢退了出来,想到精灵古怪的慎哥儿,摸了摸怀里的那盒伤药,胸口还有些微的疼痛,陆禀咧咧嘴角,诡异的牵动了面皮,都多少年没受伤了,这小子好大的力qì



陆禀站在大树下打量着往来的宫人,一边回味那顿普通的家常口味的饭菜,悄悄的咂了咂嘴巴,皇帝不在状态上,几位勋戚家的公子都在钟翠殿候着,贺公公在那边也安排了几个小太监,眼下还不是他陆大人过去吓人的时候,陆大人没什么事儿做了,又要等着陛下随时传召,就站在大树下数蚂蚁。

小太监刘海跑过来,“陆大人,翰林院的杜大人给那些公子出了题目,公子们的答卷送给陛下审阅了。”

陆禀不置可否,低着头接着数蚂蚁,一会儿功夫,皇帝就选了四个人,让他把这四位公子请过来,就这么大点事儿,还用得着他陆大人出马?陛下真是大材小用啊。

小太监又跑来传话,说是赵贵妃也往钟翠殿方向去了,陆大人精神就是一震,正无聊的很呢,赵贵妃就给他找了差事了,真是很给面子啊。“来人啊。”陆大人吩咐一声,带着二十几个暗云卫的侍卫就过去了。

钟翠殿是两位皇子读书的地方,陆禀带着二十几个人往这里一站,真跟黑铁塔一般,十几位公子听说陆大人来了,都吓得面面相觑起来,陆大人冷飕飕的目光扫过,一个个都低了头。

那边赵贵妃的轿子也来了,两位皇子坐在身边,就见陆大人阴测测的笑了,“奉陛下口谕,由陆某来考效几位公子的文才武艺,不敢让赵娘娘操劳了,赵娘娘还是请回吧。”

慎哥儿饶有兴趣的看着,就见赵贵妃脸色发青,尴尬极了,二皇子连忙笑道,“母妃不是要逛御花园吗?今日天气好,母妃又不用操劳了,正好去逛逛呢。”

赵贵妃只好回去,大皇子好奇的问,“陆大人你怎么考他们?也考他们写诗做文章吗?”

陆大人当然有陆大人的一番做派,陆大人解决问题就是快,陪着皇子读书,弓马也要娴熟,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就知dào

了,一番考效下来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选出赵弘毅、方子颖、李慎、闵靖远四位公子,李慎、闵靖远和皇子年龄相当,赵弘毅与方子颖两人弓马娴熟,陆大人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这四位公子都交给贺公公了,剩下的那些事儿就由贺公公安排好了,陆大人又站在大树底下数蚂蚁玩了。

小太监引着这四个新鲜出炉的陪读到偏殿等候,过了一会打发走一个,过了一会又打发走了一个,陛下,咱们能不能多装一会儿?皇帝一家三口在宫殿里说着话,陆大人站在宫殿外释fàng

低气压,一个个宫人吓得低着头匆匆走过,太久了,李慎进去太久了,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

陆禀都不知dào

这是第几百只蚂蚁了,他索性放qì

了这不可能完成的工作,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乐善郡王正好进宫,陆禀迎了过去,“王爷,皇帝身体微恙,皇后娘娘亲自照顾他,您来的不巧了。”

乐善郡王看着他微微的一笑,“能见到陆大人也是一样,本王有话想和陆大人说。”

陆大人只轻轻的颔首,微微的眯着眼睛,连一句话都懒得搭腔,乐善郡王笑骂他一句,“你多说一句话又能怎么样呢,连在本王面前也是如此,亏得陛下忍得了你的臭脾气。”

两人并排站在雕龙刻凤的石柱前,乐善郡王就说,“陆大人你说应该怎样安排李慎?”

“本官建议陛下让李慎伴读,陛下已经允了,现在正召见李慎呢。”

乐善郡王眼眸微闪,“本王还有一个更好的建议,还要陆大人首肯才好。”

“王爷请说。”

“本王早就知dào

这个李慎,这孩子聪明大胆,心里极有主意,陆大人,若是让他进你的暗云卫会怎么样呢?”

陆禀不禁愕然,他不由得看了乐善郡王一眼,“王爷说这话莫不是在开玩笑?陛下如何肯答yīng

了?不活扒了陆某的皮才怪呢,陆某也不敢应承,李慎身份贵重,陆某怕担了风险。”

乐善郡王笑了,“陆大人还怕担风险?眼下皇兄心里不清净,想不到这些事,这件事儿不急,我们总要为江山选个良主。”

“这正是陆某顾虑的地方,我们暗云卫干的是黑活儿,抽筋扒皮,开膛挖心都是寻常见的,陆某怕教坏了皇子。”

“以李慎现在的身份,他手里若是没有力量,将来凭借什么坐稳天下?二皇子背后依托赵家,三皇子也眼看就长大了,陛下再希望蕴儿即位,也得蕴儿有了功勋才好公开他的身份。”

陆禀暗暗点头,李慎的外家确实弱了点,昔日先帝为了压制九江王,给他选了没落世家的女子为王妃,蔡家是真zhèng

的无依无靠。

“王爷,不如您把他留在身边?何苦让他抢我的地盘。”

乐善郡王正要与他说笑几句,转眼瞥见燕慈郡王也进宫了。

“陆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悠闲自在?皇侄也在这里?”燕慈郡王不紧不慢的招呼着。

乐善郡王忙上前见礼,“五皇叔,您也入宫求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陆大人的一天(二)

两位王爷含笑相对,眼神碰撞在一起,似乎就要溅出火花,燕慈郡王是皇叔,辈分在这里摆着,连皇帝都得礼让三分,乐善郡王不过是先祖留下来的后裔,一百多年他这支早就落魄了,乐善这样的身份和平民也没什么区别,却在九江王最落魄的时候帮过他,两人称兄论弟起来,皇帝登基后封他为郡王,管着内府的一些事物,连亲兄弟宝音亲王都靠后了。

皇帝肯抬举乐善郡王,燕慈老王爷也要给几分薄面,两位王爷说着话呢,贺公公陪着李慎出来,“李公子慢走,老奴让人送李公子出去。”说着招手叫了一个小太监过来。

慎哥儿也看到了两位王爷,遥遥一拜就跟着小太监走了,陆禀仰首望天,再看看地上的树影都移了好大的一块位置,就不知dào

陛下现在清醒了没有,燕慈郡王看贺公公出来了,就招呼他过来,“贺公公,陛下身体如何了?”

贺淮章疾走几步,“没想到陛下这病惊动了两位王爷,陛下没有什么大病,让王爷担心了。”

燕慈郡王忙问,“太医怎么说呢?陛下现在好些没有?”

贺公公看看左右小声说道,“这事儿也就敢叫两位王爷知dào

,陛下不曾生病,原是陛下昨日出宫见到了步云禅师,明白了当年为了一件小事儿误会了皇后娘娘,昨日一回宫就宣召皇后过来,现在陛下哭的龙目红肿,实在无颜面对文武百官,这才罢朝一天。”

乐善郡王忙说。“帝后和好。真乃天下之幸。万民之幸,看来本王也没白费一番心力。”

燕慈郡王一听也放了心,“孤就说陛下忽然间怎么就病了呢,原来如此,皇后一直陪着陛下?”

贺公公笑道,“皇后昨夜就过来了,到现在都没离开呢,皇后寻思着大皇子如今也大了。想给大皇子找几个有学问的先生,又愁找不到可以陪大皇子读书的人,陛下想起来前日下旨让几个公子进宫,”说着抬着下巴点了点李慎的背影,“安乐侯家的大公子被陛下选中了,还有望海侯家的公子,颖国公家的三公子,这两位公子弓马娴熟,也大了一点,想必老成持重。皇后亲自查问了这位李公子的功课,心里满yì

了。陛下龙颜大悦,赏了李公子一碗肉,亲眼看他吃了,这才命好生送李公子出宫。”

燕慈郡王“嗯”了一声,禁不住有点想笑,看样子陛下终于选定了大皇子,赵娘娘白忙了一回,望海侯一家也可以歇歇了,这个结果真是出人意料的好,还有李慎这少年前途不可限量,还好自己这边早结了姻亲,以后得把这小子笼络住了。

真是连老天都在帮他。

两位王爷放了心,也不愿意打扰了皇帝皇后,就相约一起出宫,燕慈郡王对陆禀笑道,“陆大人也到本王府中饮一杯如何?”

陆禀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陆某职责所在,不敢领老王爷的那杯酒。”

一个不软不硬的软钉子,燕慈郡王哈哈一笑不以为许,陆禀这人只忠于皇帝,对什么人都不肯买账,两位王爷走到半路,遥遥的看见宫女们簇拥着一位丽人走过来,两王侧身回避了,那丽人微微颔首,直奔皇帝的寝宫。

燕慈郡王不禁失笑,“皇侄,这回陛下的后宫有热闹瞧了。”

乐善郡王也笑了,“皇兄的心在皇后那里,以前有些嫌隙,现在误会都解开了,皇兄眼睛里哪里还有别人?大皇子身份贵重,这位怕是要白忙一场了。”

燕慈郡王捻着胡须,“看来大皇子终究要出阁读书了。”

“大皇子早就该出阁读书去了,这两年要不是帝后别扭着,哪里能耽误了大皇子?”

“皇侄,你促成帝后和好如初,这回可立了一功。”

“哪能及皇叔慧眼识英才,李慎是您的外孙女婿。”

两位王爷相视一笑,又开始不咸不淡的说着天气,他俩也不急着出宫,倒是去了大臣们办公的安泰殿,几个大臣忙着处理公文,见两位王爷过来,都连忙请安,燕慈郡王坐下了扯了几句闲篇,“最近可有什么有意思的新文?”

燕慈老王爷原是听惯了笑话掌故的,黄大人就笑了,“下官听说今日宫里的彩头都被李侯爷家的那位公子得了去?”

这几位大人也说起来,拿出从內宦那里抄来的诗作,黄大人用手弹着纸张笑道,“李慎这诗做的四平八稳的,也难怪陛下赏识他。”

乐善王爷要来这些公子写的诗,一眼扫过去,慎哥儿做的那首并不出彩,亏得陛下赏识,他还得昧着良心夸奖,“嗯,真不错,真是难为这孩子了,小小年纪就能写成这样,也是极难得了。”

众人说着李慎,又都在心里猜测,不知将来东宫的属官又是那几位官员,大皇子子现在刚刚十岁,东宫属官看起来清贵,可是这冷板凳一坐多年,也不是名利圈里的大人们愿意忍受的,随着皇长子读书,朝局也要有一番变动。

两位王爷坐了一会,谈论一回也就离开了,分别时倒是说好了,过几日一起去看打马球。

陆禀还在这边候着,陛下没招他进去,他也不能走了,谁知dào

陛下什么时候又想起他,陆禀在心里琢磨着乐善郡王的那个建议,心里有一种隐隐的兴奋,这世上多得是怕他的人,李慎小小的孩子,不但不怕他还能打伤了他,摸了摸胸口的伤痛,那一掌够快,够狠。

陆禀心里有些遗憾,要是能早几日认识慎哥儿,还能拐他做个徒弟,现在这个希望有点渺茫了,陛下若是知dào

他敢在心里打李慎的主意,还不得生吞了他活剥了他。陆禀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这位陆大人真是没救了。

那边贺公公挡了赵贵妃的驾。终于过来陪他数蚂蚁了。

“陆大人今日辛苦了。”

陆禀看他一眼,“本大人那日都辛苦。”

“那是,那是,满朝文武哪个比得上陆大人忠心耿耿。”

陆禀问他,“贺公公知dào

今日这棵树有多少只蚂蚁?”

贺公公没缓过神,蚂蚁?

“这些蚂蚁今后都要忙了,又要立东宫,又要选贤能。陆某这阵子也该忙了,你贺公公清闲日子也没了。”

贺公公沉思了一会,刚想说话,就见小太监跑出来,“陆大人,陛下召您进去。”

陆禀冲贺公公点头,转身进了大殿,皇帝看着清醒了,皇后脸上也焕发了神采,“陆爱卿。你派了亲信跟着蕴儿了吗?”

“李慎身边有下官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你查查文武官员,看看该挑选那几位先生教授蕴儿……”

陆禀出来时日已偏西,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回到他华丽的下处,前院已经是灯火通明,几个暗云卫的下属狗腿的迎出来,显得这里还有几分人气,陆禀神思有些恍惚,也没搭理几个手下,直奔他睡觉的那间屋子,这么大的宅子里,他能占用的也不过一张床的位置。

后院里没有女主人,这就是一所冰冷冷空荡荡的房子,一个老仆人照料着陆大人的起居,陆大人不肯用丫鬟的,谁能想到权倾天下的陆禀会住在这么一所宅子里。

没有家好多年了,陆禀早就习惯了没有家的感觉,老仆人给他端来热饭菜,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必紧紧地绷着脸皮,陆禀吃了一口叹口气,他从来就不在乎口腹之欲,也因此不肯另请高明些的厨子,每天都吃着老仆人放在锅里蒸熟的饭菜,有滋味也罢,没滋味也罢了又能怎么样呢,全家都死光了,他侥幸的活了下来,这些年他一步步走来,也报了血海深仇,可又能怎么样呢,他的亲人再也活不过来,他也只能和老仆人相依为命了。

陆禀吃了饭看着跳跃的烛火,玩心忽起,又像小时候那样用手指迅速的捎过火苗,弄得房间里忽明忽暗的,老仆人坐在一边看了他一会,“少爷,你该娶个媳妇照顾你了,老奴不能陪少爷一辈子。”

陆禀忽然笑了,那诡异的笑脸瞬间点亮了屋子,平凡的一张脸也焕发了光彩,笑容一闪而逝,屋子里黯淡下来,老仆喃喃自语,“都多少年没见过少爷笑过了,自从夫人没了。”

陆禀忽然又有点想笑,“陆伯,你说是不是别人都怕我。”

陆伯气愤的说,“那是他们不识好歹,是他们——”

陆禀按住陆伯的手,幽幽的说,“现在就有人不怕我了,这几天碰到了好几个,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也不怕我,我是不是老了,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陆伯脑洞大开,“少爷你想要收养一个小少爷?那孩子没有爹娘了吧,赶明儿老奴看看那孩子,要是个好的,少爷收养了也好,将来也能有个人为你养来送终。”

陆禀愣了半晌,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牵扯着脸上的肌肉,可怕的跳动着,陆伯吃惊的看他,这还是他家少爷吗?

好容易止住笑,“陆伯你想错了,那孩子有家,刚找到爹娘,现在他不知dào

有多快活了。”

越说声音越小,终于微不可闻,陆伯点点头不说话了,他的少爷怕是要孤独一辈子了,陆伯佝偻着腰站起来,“少爷也早点睡吧,老奴可要睡去了,再不睡老奴的身子骨可就禁不住了。”

陆禀没说话,看着陆伯另外拿了一只蜡烛,在火苗上点燃,带着这点微弱的光亮回去了,陆禀知dào

陆伯说谎,陆伯夜里常常失眠,甚至还在数九寒天的夜晚出去扫院子,陆伯以为他不知dào

,他又怎么能不知dào

呢。

陆伯和他一样,也常常被噩梦惊醒,以前他太小在睡梦中哭醒了就紧紧地抓着陆伯,那时的陆伯还年轻,是他唯一的依靠,慢慢的陆伯老了,腰也弯了背也驼了,陆伯还是他的依靠。

陆伯没什么本事,连自己的姓都没有,当年爹娘给他一口饭吃,陆伯就给他煮了一辈子饭,以前是他们太穷,现在是因为他们习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意外得来的线索

慎哥儿从宫里出来,就见郭新成老管家也来接他,几个小厮围着他七嘴八舌的说起来,眼前是一张张笑脸,慎哥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得眼皮直打架,也没心理会几个小厮说什么,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了,又是连惊带吓、忽喜忽悲的,要不是他身体的底子好,换个人早禁不住了,慎哥儿现在就想美美的睡一觉。

也不知dào

是怎么到了家,慎哥儿困得走路直打晃,几个小厮架着他送进上房,几个丫鬟连忙扶他进来,慎哥儿也不换衣服,一脚踢掉靴子往拔步床上一躺就想睡了,梅香还在碧梧书房等着呢,看见他回来就笑着说道,“大公子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在家里好一顿念叨,公子换了衣服快点跟我过去吧。”

慎哥儿困得眼皮儿都睁不开,实在不愿意起来,摇晃着梅香的手笑道,“好姐姐,你和祖母说我睡一会儿就过去了。”说话间就睡着了,梅香和几个丫鬟相互看了看,忍不住捂着嘴笑了,秋月笑着央求,“梅香姐你也看见了,我们公子困得这样,还求姐姐在老夫人跟前美言几句吧,等公子醒了就过去给老夫人请安。”

梅香笑着告辞,回去和老夫人一说,老夫人念叨着,这孩子怎么就睡了呢,我还有许多话想问问他呢。晚上李侯爷回来,早听说慎哥儿今天露了脸,连皇帝都青眼有加,李侯爷心里高兴,又听说慎哥儿回来就睡了,不禁摇头一笑。到底是小孩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困了就让他睡吧。

第二天太阳都老高了,慎哥儿还在那里睡着,怎么摇晃都不醒,几个丫鬟着急了,忙去禀明老夫人,老夫人心里也急了,忙让人请了太医过来,王太医号了脉笑了。“哥儿就是困了,等他睡醒就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慎哥儿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睁开眼,就见满眼的阳光,揉了揉发涩的眼眸,一时倒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眼皮又轻轻的合上了,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耳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美貌的女子。搂着他落泪,又捧着他的小脸蛋细看。慎哥儿禁不住一声抽噎,喊了一声娘,不觉就是满脸的眼泪了。

那双手帮他擦干眼泪,嘴里还在说着什么,慎哥儿不愿意让娘走了,忙伸手拉住,那双手太小,不像娘的手,慎哥儿猛然惊醒,一翻身坐起来,心也怦怦的乱跳了,就见玉沁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呢,“慎弟弟你睡醒了,太阳眼看要落山了,你真是大懒虫。”

慎哥儿一看是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又一下子躺在那儿,“五姐姐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睡不醒,祖母都急了好几回,又不放心丫鬟们,我只好说我过来看你。”

玉沁唧唧呱呱笑着,伸手比划着,“听他们说你困得打晃连马都骑不了,趴在马背上就睡了,是张顺他们借了马车把你拉回来,几个小厮架着进了院子,怎么就困得这样呢,倒像有好几百年没睡过觉,你还不快给我起来呢,先吃了饭,祖母还等着见你呢。”

慎哥儿又打了一个大哈欠,“五姐姐你等我梳洗了再说,一会儿我就上祖母那边。”

走进净房泡了一个热水澡,慎哥儿才算清醒了,肚子也饿的咕咕的叫,换了衣服出来,就见玉沁早让丫鬟给他摆上饭菜了,慎哥儿禁不住欢呼一声,“五姐姐贴心的很,姐姐以后给我当个小丫鬟好了。”

玉沁伸手打了他一下,“你还不快点吃了呢,偏有这么多废话,还让本小姐给你当小丫鬟,你是个活龙不成?祖母还等着见你呢。”

慎哥儿听了也笑一回,用了饭看一眼天色,却是太阳偏西了,伸了一个懒腰笑道,“五姐姐陪我去见祖母吧,祖母想必等急了,姐姐也帮我分说一下才好呢。”

说的玉沁噗嗤一笑,“祖母还打你不成?祖母巴不得把你含在嘴里呢。”

姐弟俩一起过去,春晖堂这边热闹的很,连李鸣唯也在这儿承奉陪坐,慎哥儿进来忙给祖母见了礼,又给父母请安,李鸣唯哼了一声,“你终于睡够了?”

老夫人一叠声的说,“慎哥儿快过来坐,你给祖母说说,皇宫里都什么样子?慎哥儿也见了皇帝了,祖母听说你的诗出了彩,连皇帝都夸你呢。”

慎哥儿笑了一下,挨着祖母坐了,不着痕迹的躲过老夫人的搂抱,“祖母,皇帝很威严的,先问了我几岁,又让我到一边抄书,我写的手都酸了也不敢停下来,后来皇帝终于想起我了,就打发我回来了。”

“就这么一些?”老夫人有点失望,“祖母听他们说你进去的时间最长啊。”

“是啊,皇帝让我抄书,我写了好几篇呢。”

李鸣唯倒是没在意,慎哥儿一个小孩子,皇帝肯见他就是天大的脸面了,让他抄书更是给他脸面,就勉励慎哥儿几句,旁边谨哥儿眼巴巴的看着哥哥,慎哥儿见他大眼睛湿漉漉的,忍不住冲他一笑,谨哥儿一下子就兴奋了,喊着哥哥就扑过来。

慎哥儿弯腰把他抱在怀里,谨哥儿就搂着他的脖子欢天喜地说起来,谨哥儿这孩子嘴笨,平时蔫掏,也不肯吱声,老夫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谨哥儿也就见了哥哥有说不完的话,这时候想起来就告sù

慎哥儿,“小白不理小黑了,小黑和小花打架了。”

慎哥儿就笑着和他说,哥两个聊得有来道趣的,李鸣唯禁不住问,“慎哥儿你们说的是什么?我一句也不明白。”

慎哥儿笑了,“弟弟说的是祖母养的那几只小猫小狗,爹爹哪里能听明白呢。”

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谨哥儿也跟着笑。春晖堂里一片笑声。老夫人又惦记着慎哥儿过几日伴读穿什么呢,慎哥儿连忙摆手,“祖母我就穿平时的那些衣服就好了,皇帝今天还夸我穿的得体呢。”

老夫人这才不说什么了,又陪了祖母多时,老夫人也乏了,慎哥儿告辞回去,谨哥儿抱着哥哥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只说要跟哥哥回去,慎哥儿笑道,“母亲,要不就让弟弟今晚跟着我?明儿一早我就送他回来。”

他们兄友弟恭,这也是李鸣唯愿意看到的,齐氏笑着嘱咐几句,又派了奶娘跟着,谨哥儿高兴的眼睛都亮了,只说听哥哥的话。碧梧书房这边可热闹了,谨哥儿也不肯要奶娘。只是要跟着哥哥,非要和慎哥儿挤在一张拔步床上,慎哥儿也只好依他。

第二天一早,这边刚吃了早饭,慎哥儿和谨哥儿换了衣服正要过去给祖母请安,守着门房的铜锤跑了进来,“公子,陆家大小姐带着人非要进来呢,他们几个拦不住了。”慎哥儿一听火大了,这丫头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厚,只是也不能得罪了她,燕慈王爷势大,连皇帝都得退让三分,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慎哥儿不想和陆嫣儿见面,那样的话他就更说不清了,惹不起还躲不起?慎哥儿连忙吩咐丫鬟几句话,抱着谨哥儿刚绕到房后,就听见陆嫣儿的说话声,慎哥儿冷哼一声,七拐八拐的从后面绕出去,张顺几个早牵了马等在半路,把谨哥儿交给张顺抱着,铜锤忍不住问道,“爷我们上哪去?”

慎哥儿一笑,“先到铺子里躲一天,那丫头找不着。”

说话间打马扬鞭,直奔牛鼻子胡同就过去了,翠墨看慎哥儿来了又惊又喜,又抱着谨哥儿笑道,“三少爷也长大了好些呢。”谨哥儿还认识她,知dào

她是姐姐的丫鬟,就一叠声的追问,“我二姐姐呢,二姐姐在哪里呢。”

翠墨连忙笑着哄他,抓了一把果子给他吃,又招呼慎哥儿,“昨天韩少爷还让奴婢传话,说是过两天就走了,让我们过去收拾那个宅子,还说要是公子有空,还想再见公子一面。”

慎哥儿就让银枪过去叫冬郎过来,不一会儿冬郎果然来了,冬郎个是场面人,不但奉承着慎哥儿,也不肯冷落了慎哥儿的几个小厮,还和小厮称兄唤弟的,冬郎也是少爷的身份,这一来颇有微词的几个小厮也觉得冬郎这人实在,也不枉公子相交一场。

慎哥儿平日就不把自己当主人,又因为摆脱了陆嫣儿心里高兴,眼前都是熟人,就拿铜锤寻开心,当着翠墨的面说要给铜锤订一门好亲事,铜锤大喜,“公子就把翠墨姑娘赏了我吧,小的感激不尽。”

慎哥儿瞪他一眼,“怎么说话呢这是?翠墨是我姐姐的人,就颖国公府这门第,我姐姐亲自做媒,她连七品知县也嫁得,你帮翠墨姑娘抬抬花轿还算够格。”

说着就捉狭的笑了,几个小厮也一阵哄笑,翠墨红了脸啐了一口,在一旁和周嬷嬷忙着收拾,也不搭理他们,铜锤苦恼的抓着头发,慎哥儿一脸坏笑,“连你家公子还都没娶媳妇呢,你着什么急,等几年我给你说了后院那个烧火的丫鬟。”

几个小厮都在一旁起哄,“铜锤先恭喜你了,公子赏了你一房媳妇,到时候我们可要去喝喜酒的。”

铜锤急的说,“银枪你不厚道,你自己和春花好了,不说帮着我说话,你还打趣我。”

慎哥儿看着铜锤笑,“那也是春花姐姐愿意跟他,银枪又有三媒六聘的,我当然要成全他们俩了,你要是看上了那个烧火的丫鬟,趁早请了媒人过来。”铜锤蹲在地上想了半天,就跑过去帮着收拾铺子,格外尽心尽lì

的忙,翠墨越发不肯搭理他了,眼皮都不撩一下,只和周嬷嬷算账。

这边冬郎给慎哥儿使了个眼色,慎哥儿就和他到里间屋说话去,冬郎告sù

慎哥儿,过两日他就回去了,另有一间卖桂花油的小铺子,也就值个十来两银子,就送给慎哥儿赏人了,连文书都带来了,一并交给慎哥儿,慎哥儿要给他银子,冬郎却说,“公子这回帮了我家大忙,这小铺子也不值什么,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我是把公子当做朋友才如此的,我知dào

公子用不着,留着赏人也挺好的。”

慎哥儿也笑了,冬郎这人会来事。

冬郎又压低声音,“上回我看见颖国公府的一个管事的进了牛尾胡同的那个小院子,那院子里住着一家山西来的老客,他家当家的就是刺客,就死在我门前了,那个管事的昨天又过来了,低着头进了门,好半天才出来……”

慎哥儿听了心里忽悠一跳,忙拉着冬郎细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报案围府巧安排

颖国公府这几日过得很低调,国公爷发了话,府里闭门谢客,下人无事不许出府,远近的亲友不许招待,也是不想再惹上麻烦的意思,少夫人又在府中好一番梳理,郑氏心乱如麻,越发不管家里的事了,全都推给了少夫人。

世子爷这几天变化最大,话也多了,也肯管家里的闲事了,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弟弟,连一些生活上的琐事都亲手帮忙,很怕二公子有不如意的地方了,方子颀只能脸色蜡黄的躺在那里,比死人多了一口活气脸也尖了,往日有神的双眼也失去了神采。

郑氏坐在颖国公身边说着话,脸上瘦了一圈儿,方子颀躺在在对面的架子床上,这也是少夫人的主意,颖国公想时时看到儿子,郑氏照看儿子也方便些,一家人天天都在一起,感觉亲密了好多。

方子颖在廊下站着出神,心里想着爹爹和他说的那些话,大哥、二哥仕途无望,家里往后就全靠他撑着门面了,他当了大皇子伴读,他们方家算是打上大皇子一派的标签,方子颖心里烦的很,远远的就见方福过来,方子颖便知dào

老管家是找父亲回话的。

老管家看他笑了笑,一撩门帘进去回话,屋里传出方福的声音,“大门上的小子传进话来,说是安国候府的两位公子爷来了,想要见少夫人呢,老奴也不好回绝了,就请他们进来,如今在门房等着呢,李公子还问三少爷在不在家。”

看国公爷疑惑的样子,方福忙说。“是他家的慎哥儿和谨哥儿兄弟俩个。”

方子颖连忙进屋。“是慎哥儿来了?我这就过去找他。我还有话想和他说呢。”

方子意正一勺一勺的喂二弟喝水,听说慎哥儿来了也忙说“快、快告sù

你嫂子一声,让、让她和慎哥儿说会话,你嫂子想、想家了。”

方奎在心里琢磨着,慎哥儿那孩子少年老成,不是不知dào

轻重的无知小子,连李鸣唯都想法避着嫌疑呢,他反倒找上门来。又带了那么大点的弟弟过来,这孩子有些意思,方奎吩咐道,“子颖你出去招呼慎哥儿,问问他有没有功夫陪老夫下棋。”

这是肯让慎哥儿拜见的意思了,方福犹豫了一下也不好说什么,慢慢的退出来了,追上三公子说道,“三公子,李家的公子事先和你约好了吗?咱们家如今还有麻烦。李公子这会过来有点不大好呢。”

方子颖笑着说,“慎哥儿还是小孩子呢。他过来找我玩有什么关系了。”

老管家依然忧心忡忡的,方子颖可不管这些个,连跑带跳的往大门跑去,就见慎哥儿带着几个小厮等在那里,“慎哥儿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没意思呢,我爹又不许我出去。”

慎哥儿握着他的手也笑了,“我还不是在家里没意思,就偷偷的带着弟弟溜出来玩,也没什么去的地方,我就想到你了,也过来看看我姐姐。”

方子颖笑道,“嫂子在她院子里忙着,我带你过去吧。”

“按理我该先拜见伯父的,他老人家这几日好点没有?家父心里也甚是惦记,只是不好过来。”慎哥儿说完这些又笑着说,“我听说赵弘毅给你找不自在了?我告sù

你说,”

说完趴在方子颖耳边低低的声音,“我刚从牛鼻子胡同过来,听到一点消息。”

方子颖吃惊的看他,就听慎哥儿说道,“你放心,赵弘毅要是再敢找你麻烦,我帮着你。”

方福也过来了,听了这话就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公子是望海侯的爱孙,三公子凡事忍耐些,可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慎哥儿也叹口气,“方管家说的何尝不是呢,只是你不知dào

,那赵弘毅欺人太甚。”

方子颖笑着和慎哥儿说,“家父刚才还说没人陪他老人家下棋,听说你来了就让我把你带过去。”说着把谨哥儿抱起来,“哥哥抱你走的快些。”

谨哥儿挣扎着下来,“我会自己走。”迈着小短腿往前跑。

慎哥儿哈哈笑着,和方子颖勾肩搭背,沿着青石子的甬路往前走,穿过九曲游廊,眼前也没人了,方子颖就问,“慎哥儿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慎哥儿冲他眨眨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方子颖心里一沉,忙带他进了正院,进了朱漆大门,迎面就是一道影壁墙,绕过去就见这处房舍轩昂壮丽,游廊下站着一溜的婆子丫鬟,都垂着手站着,院子里又笼着风炉子,想必是给国公爷煎药用的。

当值的丫鬟上前挑起帘笼,慎哥儿拉着弟弟给国公爷行了礼,又给郑氏请安,方子颖忙上前扶起两兄弟,国公爷抬眼打量慎哥儿,有半年没见,这孩子的个子比上回见又高了一些,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一眼看不到底,让你猜不透他的情绪,脸上偏偏带着天真的笑容,让人心里只想亲近。

谨哥儿小孩子,见屋里没有他姐姐,差点给急哭了,“二姐姐呢?二姐姐嫁给他家的,哥哥他们把二姐姐藏起来了。”

方子意连忙抱起他,“你姐姐出、出去了,一会就回、回来了。”

谨哥儿急着找二姐姐,国公爷也笑了,让人找少夫人回来,又笑着和慎哥儿说,“老夫便是呆在家里,也听说陛下对贤侄高看一眼,往后贤侄和子颖一起伴读,凡事谨慎些,子颖容易冲动,贤侄也要劝着他些。”

慎哥儿笑着答yīng

了,说了几句话又看向方子颀,见他双眼失神的躺在那里,脸颊塌陷,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了,胳膊裹得像个大粽子,外面露出干枯的血痕,方子颀看着他勉强的一笑,“慎哥儿我吓着你了。”

慎哥儿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的眼睛说,“二哥,我听说古时候有个叫孙膑的人,他遭受膑刑失去了膝盖,一辈子也算完了,可后来他当了军师,还指挥了两场战役,功成身退后又著书立学,还写了兵书,让天下人敬仰,二哥你一肚子学问,一身的武艺,没了右手又算得了什么呢,二哥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方子颀眼睛亮了一下,这两天爹娘小心翼翼的,也不肯和他说他的右手,大哥也不管他的世子身份,居然像小厮一样照顾他,家里人都围着他转呢,方子颀这人要强,心里明明伤心极了,还是不肯让爹娘看出来,现在听慎哥儿这么说,方子颀就笑了一下,“我怎么不知dào

你说的那个孙膑,这是你杜撰出来宽慰我的,二哥领你这份情。”

慎哥儿这才想起这世界没有这个人,“二哥,你管有没有呢,我就是觉得凭着二哥的本事,就是没有手也一样是做大事的,你先好好养伤吧,等你伤好了再说。”

方子颀咳了一声,吐了一口血丝,方子意忙弯腰拿着痰盒接着,方奎看着两个儿子满眼的热泪,郑氏见他伤感忙拉着他的手强笑道,“子颀这两天好多了呢。”

方子颀抬眼看着断臂,虚弱的一笑,“我还能做什么呢,武功也废了,连字都写不了。”

“二哥不是还有左手吗?往后二哥左手写字,等你把伤养好了,我请你当掌柜的,慎哥儿赏二哥一碗饭吃。”

方子意用手指着他,“胡、胡说八道。”

慎哥儿就和方子颖打了一个眼色,方子颖站起来把屋里服侍的丫鬟打发出去了,慎哥儿悄声告sù

国公爷,“我是从牛鼻子胡同过来的。”

说话声音极轻,连对面的郑氏都没听清呢,就见国公爷脸色一变,“慎哥儿陪老夫到里屋下一盘棋。”

少夫人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了,就见方子颖守在廊下,正看着婆子们熬药呢,少夫人看了他的眼色,就把身后的丫鬟都打发出去了,谨哥儿听见了姐姐的声音连忙跑出来,少夫人进了屋里,见方子意脸色凝重,方子颀若有所思,少夫人便笑着和齐氏说几句家务事,屋里隐隐约约的是慎哥儿和国公爷的说话声。

良久,国公爷出来了,看少夫人也在,“子颖呢,你让他进来,我有话说。”

少夫人出门向方子颖招手,方子颖连忙进来,就听国公爷吩咐,“你和慎哥儿出去,立kè

到暗云卫找陆大人报案,你就听慎哥儿说。”

方子颖一凛连忙答yīng

了,国公爷又吩咐少夫人,“你把府里的下人都看好了,一个也不许出府。”

少夫人答yīng

一声就要出去,谨哥儿扑过来抱住姐姐的腿就哭了,玉潭颇有几分无奈,又不忍心让弟弟哭了,慎哥儿弯腰哄他,“二姐姐是要小厨房做好吃的呢,你乖乖的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就有吃的了,哥哥和你方哥哥给你买泥叫叫去,听方哥哥说城隍庙那里有卖的,有鸟哨、猪哨、还有鱼哨呢,哥哥都给你买回来,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

谨哥儿眨巴着眼睛也就相信了,眼看着哥哥出去,方子意忙把他抱在怀里,拿了点心给他吃,郑氏什么也不敢问,又见国公爷面沉似水,方子颀也一脸的凝重,也知dào

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心里担心极了,少不得忍着。

过了能有小半个时辰,老管家方福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国公爷不好了,暗云卫又把咱们府围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陆大人查案

都城又一次城门紧闭,大街小巷都有城防司的人盘查,繁华的街道顷刻间没了人影,那些路远来不及回家的,都躲在茶楼酒肆听消息,一个个噤若寒蝉,连话都不敢说了,都知dào

暗云卫的人马又出动了,包围了颖国公府,也包围了牛鼻子牛尾两个胡同。

老百姓说起陆大人变颜变色的,那些当官的心里更是怕极了,这一回不知dào

又有那个要倒霉了,能住在牛尾胡同的大多是富裕人家,也有不少朝廷的官员,住在牛鼻子胡同的身份就更高一些了,冬郎的父亲就是正五品的漕运同知,不让几个官员落马,陆大人怎肯善罢甘休,陆大人每回查案,总能顺藤摸瓜牵连一大片。

各门各户都被守住了,陆大人这回亲自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垂髫少年,暗云卫的一些下属心里也觉得奇怪,这两个孩子竟然不怕陆大人,那个小的还敢和陆大人说笑,就见慎哥儿前面带路,到了一个铺子跟前敲门,里面的老婆子哆里哆嗦的开了门,看见慎哥儿身后的那位瘟神,吓得好悬没晕过去。

慎哥儿忍不住笑了,“周嬷嬷你怕什么,陆大人又不咬人。”

陆禀一翻白眼仁,大踏步进了小铺子,“你说的人呢。”

冬郎在里屋坐着呢,慎哥儿让他等着,没想到等来了暗云卫,冬郎吓得一张脸也刷白了,慎哥儿笑道,“冬郎哥,这位就是清正廉明的陆大人。最不喜欢别人说假话糊弄他。冬郎哥知dào

什么消息可以和陆大人说一说了。”

陆禀好悬又翻了个白眼。他娘的,就老子这样还清正廉明了?一道冷厉的目光扫过,慎哥儿浑不在意,还伸手拉一把椅子坐下来,方子颖也不想让人看扁了,也大喇喇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慎哥儿笑道,“冬郎哥你也坐。翠墨还不倒茶?”

翠墨端了茶盘进来,陆禀微微眯起眼睛,他不禁又想起那天的家常饭菜,口水迅速蔓延,连口腔都濡湿了,一道眼风扫过,翠墨微微低了头,慢慢退出去了,陆大人觉得眼前一暗,这里不过是简陋的小铺子。刚才的那道亮光不见了。

冬郎艰难的咽了口水,忙跪在地上了。他是被陆大人吓的,“小的是八月初十进的京,家父交代小的变卖了此处的产业,小的在都城流连两个来月,这些日子小的联系买家,那一天晚上小的从胡老根儿他家里出来,就见他家旁边的院子进来一个人,小的恰好见过那个客人,他是颖国公府的一个管事,那个管事的不认识小的,小的没多想就回家了,后来大概过了能有一刻钟,外面就乱起来了,那个时候天还没黑透,刚刚起了更次,小的就听外面有人大喊,杀人了,这里的住户都吓得猫在屋里不敢出来了。”

冬郎喘了口气,慎哥儿端起茶杯递给他,“冬郎哥慢慢说。”

冬郎汗都下来了,顺着鬓边往下淌,接了水也不喝,“后来牛尾胡同那边就打起来了,小的还趴在房顶往那边看了一眼,隔得太远也看不真切,只听到打斗的喊声,小的吓得不敢再看了,又过了一会那些人就往这边跑,就在小的门口又打起来了,小的吓得麻爪,也不知dào

都是什么人,后来这几个都躺倒了,再后来暗云卫的人就过来收尸,又让我们出来指认。”

冬郎看了慎哥儿一眼,一狠心都说了,“小的认出来其中就有住在牛尾的邻居,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都不说,小的也就不敢说了,他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小的也不知dào

那些恩怨,后来小的遇到了李公子,李公子买了小的那些卖不出去的产业,对小的有恩,小的也犹豫着该不该说,就在昨天晚上那个管事又过来了,还在他家呆了半晌,小的就和李公子说了。”

陆禀气得一拍桌子,“刁民可恶!耽搁本官办差!把这条街上的都给本官抓起来,老子要详加审问!”

陆大人杀气腾腾的让人胆寒,冬郎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心里暗暗叫苦,千不该万不该和慎哥儿说了这件事,倒是凭白惹来了祸端,就见慎哥儿也是一拍桌子,对着陆禀怒视,“陆大人!这些黎民百姓招你惹你了,你陆大人要审案,抓这些庶民做什么!”

方子颖吓得连忙拽慎哥儿的衣襟,冬郎更是惊骇的连嘴都合不拢了,暗云卫的张虎子一瞪眼,“哪里来的小毛孩子,想找死也不找个地儿,老子扇你嘴巴子!”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张虎子脸上红肿起来,张虎子惊愕的看着陆大人,万没想到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就见陆禀上下打量慎哥儿,嘴里啧啧连声。

慎哥儿一瞬不瞬的瞪着陆禀,陆禀看他半晌忽然间诡异的笑了,屋里的人都吓得毛骨悚然了,不怕陆大人叫,就怕陆大人笑,陆大人一笑就有人要死了,方子颖为人仗义,忙一把拉过慎哥儿护在身后。

慎哥儿看他一眼,心里也觉得温暖,他不怕陆禀,是他知dào

陆大人不会对他怎么样,可方子颖不一样啊,陆大人收拾他不会手软的,慎哥儿笑了,“三哥这事儿和你无干,是我想和陆大人说说道理的,你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方子颖很怕慎哥儿吃了亏,“陆大人,慎哥儿这话都是听我说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他小孩子家不懂事顺口就说了。”

“哈哈小孩子家。”陆禀仰头打了个哈哈,“本官倒是记得清楚,就在前两天三公子还是小孩子家,今天三公子长大啦?不用你兄长替你喝茶,你倒长尿性了。”

方子颖满脸通红,心里憋了一口气,他不是鲁莽之人,听了这话连忙笑道,“不就是喝茶吗?陆大人我去喝就行了,就不要让慎哥儿过去了,他还是小着呢。”

陆大人偏头打量着方子颖,嗓子眼里发出难听的笑声,“方奎那老家伙倒是会生,三个儿子都他娘的有尿性,一个两个的敢跟本官耍横,三公子想去喝茶,暗云卫的茶也是你三公子想喝就能喝的?”

谁还想喝你你们暗云卫的茶了,方子颖转着眼珠想主意,就见陆大人又咧咧嘴巴对慎哥儿说,“你个小屁孩要和本官讲道理?本官洗耳恭听就是了。”

“陆大人办案严苛,这些住户谁还敢说实话?邻居犯了抄家灭门的大罪,这些住户不敢说也是人之常情,都怕被牵连了,冬郎肯和我说,也是因为我们交情到了,他又知dào

这件事关系到我姐姐家里,这是他为人仗义。

慎哥儿想问陆大人一句,听说牛尾那边死了二十一个,这边又死了七个,除了颖国公府的十个家丁,一共就是十八个刺客,这还不算那几个逃跑的,听东郎说的颖国公府的小管事来了不过一刻钟,国公爷和二公子骑着马就过来了,这些刺客这么快就聚在一起,还带了弓弩,这附近一定有一个窝点。牛鼻子牛尾的这些住户暗云卫都清查一遍了,都是有户籍的,再说哪家也不可能藏着二十来个壮汉,这些刺客就是住在这附近了,慎哥儿以为陆大人应该找人辨认尸体,而不是找这些住户的麻烦。”

陆禀瞬也不瞬的盯着慎哥儿,“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你的小脑袋瓜怎么长的?”

慎哥儿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啊,谁让我这么聪明了。”

陆禀咧了咧嘴,还真像慎哥儿说的那样,这些刺客的用的不是普通的弓箭,都是战场上的强弓硬弩,一出手就想置颖国公于死地,陆禀能走到暗云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慎哥儿说的这些陆禀也想过,奈何这里的住户都推说天黑了没出屋,他们又都是有些身份的,陆大人没抓着把柄也不好太放肆了。

就见外面的差官跑进来,“陆大人,孙大人已经把三西老客的家里搜查一番,并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

“待本官过去看看。”又伸手一指冬郎,“你也跟着。”

冬郎暗暗叫苦,少不得跟在后面,到了三西老客的门前,慎哥儿打量着门上挂的木质门牌,风吹雨淋的字迹都模糊不清了,约略可以辨别出来上面是“牛尾胡同第五户同庆丙申春”等字样,也没人在意这些,方子颖见陆大人他们都进去了,忙对慎哥儿说,“你刚才吓死我了,下回不许这样,陆禀是谁,你还敢和他拍桌子,你不想要这条小命了。”

“三哥护我,慎哥儿感念在心,下回一定小心了,轻易不去摸老虎的屁股。”

“老虎的屁股?你是说本官是老虎的屁股?”就见陆大人也出来了,牵扯着面皮诡异的笑了,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古怪的看着慎哥儿,就像恶狗看见了香香的肉骨头,又像守财奴看见了金灿灿的金元宝,简直要垂涎三尺了,方子颖忙把慎哥儿护在身后,干笑道,“陆大人也出来了。”

陆大人伸手一扒拉,方子颖就是一个趔趄,好悬没摔倒了,陆大人拉了慎哥儿的手,“你该和我进去了。”

方子颖简直目瞪口呆,这天杀的陆大人拉着慎哥儿做什么呢,心里一着急,急出了一身白毛汗,连忙跟进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案子还没结束

陆禀牵着慎哥儿的手进来,暗云卫的这些侍卫都悄悄的挤眉弄眼,迫于陆大人往日的淫威,半点异样的情绪也不敢带出来,这么些年了,见过陆大人和谁这么亲近过呢,陆大人年近三十还没成家,高兴的时候也说两句荤话,却不见他要了那个女人,又是滴酒不沾,活得枯燥刻板。都说陆大人阴险多疑,不肯让人近身,住在华贵的大宅子里,身边只有一个多年的老仆人服侍,陆大人只喜欢审案子,什么时候还爱上这一口了,也不知他吃到嘴没有,这孩子好歹有些身份的,比不得一般的小鲜肉。

陆禀哪里想得到他这些属下心里龌蹉,慎哥儿是他的小主人,好容易才找回来的,要照顾好了才行。

板着一张死人脸,陆禀麻木不仁的看着这家的婆娘,大肚子婆娘趴在地上哆嗦着,两个娃子吓得哇哇哭,副官孙彪连忙报gào

,“属下派人打听明白了,这山西老客家里只留下这婆娘和孩子,老客是做小本生意的。”

陆禀点点头,带着人开始查看四周,这是个二进的宅子,前面是铺面,后面就是主人起居的地方,那婆娘哀哀哭着喊冤枉,说她家的男人是那个时候出门才死了的。

陆大人阴测测的笑了,“颖国公府的管事来过你们家,还用找人和你对质吗?”婆娘浑身发抖,牙齿直打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把头摇得拨楞鼓一般,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陆大人无恶不作。但是陆大人也是有底线的好人。对怀孕的妇人不肯动粗,衙役都知dào

陆大人的脾气秉性,只是在一旁恐xià

着。

慎哥儿也打量着这房子,如果颖国公的那个管事真的是来通风报信的,这家的老客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来二十来个壮汉,刺客平日想必是住在一起的,什么地方能藏着二十来个壮汉又不引人注意呢。

慎哥儿灵机一闪,“牛鼻子道观!那个道观查了没有?”

陆禀就看着孙彪。孙大人忙说,“道观我们也围起来了,里面的道士一个也没少,也没有受伤的。”

陆禀又见慎哥儿也好奇的出来进去的,就命令张虎子,“你跟过去保护李公子。”

只说李公子,也不提方公子,陆大人的心思简单明白,张虎子以为揣摩了上官的心思,对慎哥儿也恭敬起来了。慎哥儿心里暗笑,方子颖禁不住暗暗担心。忙给慎哥儿使了个眼色,拉住他的手小声说,“你小心那个陆禀。”

慎哥儿看他一眼,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知dào

这些人都误会了,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东瞧瞧西看看,屋里都被人搜了一遍,就连墙上都捅了许多个窟窿,暗云卫搜查的仔细,他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慎哥儿就看没人在意的死角。

厨房有一口大水缸,地面上有挪动的痕迹,慎哥儿笑着冲张虎子勾勾手,“你帮我把水缸挪开。”

张虎子莫名其妙的,想到慎哥儿得了陆大人的青眼,忙上前帮忙挪开了水缸,底下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深洞,张虎子莫名的激动了,忙冲着房顶上的陆大人高喊,“陆大人这里有个暗道。”

陆大人从房子上跳下来,眼睛都亮了,命人提来了那个婆娘阴测测的笑了,“贼婆娘还不说实话,还想要本官大刑伺候?”

婆娘嚎啕大哭,“冤枉啊,奴实在不知dào

啊。”

一边哭着忽然捂住肚子哼哼,陆禀脸色一变,“先把她押下去。”

几个衙役过来拉着婆娘,这婆娘走不了了,开始大声的喊疼,陆禀连声叫着晦气,不耐烦的挥挥手,那婆娘忽然往前一扑,慎哥儿就被她抓在手里了,“想要这小崽子的命就给老娘退后了。”

陆禀不由得脸色大变,“你个贼婆娘快放开他!”

这婆娘尖细着嗓音喊道,“你们都给老娘退后了,不然老娘就勒死这小子。”

眼见慎哥儿脸色发青,陆禀急得满头大汗,脸色也惨白如纸,“你放开他,不然老子让你死无全尸!”

婆娘挟持着慎哥儿慢慢往后退,一下子跳进地道口不见了,地洞里传来一阵阵尖细的回音,“姓陆的你要是敢派人下来,老娘先废了这小子再说!”

陆禀方寸大乱,他犹如一团困兽,红着眼睛围着地道口来回转,还往洞里喊着,“你快把他交出来,老子就饶你一条狗命!否则老子将你碎尸万断!”

方子颖想跳下去救人,陆禀一把拉住他,连手都在颤抖了,方子颖急了,冲他喊道,“你凭什么不许我救慎哥儿!”

陆禀只是不说话,抽动着面皮,脸上的神情犹如鬼魅,简直让人不敢直视了,眼看着逃犯跑了有一会了,再不追真的就来不及了,孙彪要带人进去追赶,又被陆禀拦住了,孙彪也急眼了,也不理会陆大人的权威了,“逃犯跑了你陆大人担当得起吗!”

放着逃犯不抓,暗云卫是干什么玩的!

陆禀匆匆写了几行字吩咐道,“火速送到宫里报给陛下知dào

,请旨全城搜查,孙彪你派人先到附近挨家排查,再通知城防司,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李公子!”

陆大人说话间就要跳进深坑,孙彪忙把他拦住了,“大人,属下带着人下去也就是了,眼下追拿逃犯要紧,陆大人应该留在这里坐镇指挥,现在不是陆大人意气用事的时候。”

这是惊天的命案,孙彪哪里肯让人犯在眼前跑掉了,陆禀也急了,孙彪不知dào

慎哥儿的身份,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两人都凌厉了眉眼,就听地底下传来天籁一般的笑声,“陆大人你拉我上来,这个洞太高了我爬上不来。”

是那个孩子的声音!

连孙彪都神情振奋了,陆禀激动的扑到洞口,“你小子有种!”

陆大人说完亲自跳进去托了慎哥儿上来,一边帮他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激动得脸上的肌肉噗噗乱跳,简直让人不忍直视,陆大人还是板着一张脸比较好kàn

些。

孙彪想到暗云卫肩负的职责,“李公子是怎么逃出来的?那个婆娘跑了吗?”

慎哥儿笑着扔过去一个稀瘪的枕头,“那婆娘被我打晕了,我拖不动她只好捆住她的手脚,这枕头就是那婆娘的孩子,地洞里有岔路口的,我沿路撒了一些谷糠,你们沿着痕迹找过去就行了。”

孙彪看着慎哥儿也觉得顺眼了,忙带着手下点着火把进去寻找,地洞里果然有好几条岔路口,暗云卫兵分几路往前摸索,那个婆娘很快被拎回来,肚子里没了枕头,哪里还像一个女人,陆大人气急败坏了,狠狠的踢他一脚,婆娘啊的一声惨叫,这样子就更不像女人了,让人一查发xiàn

这婆娘竟然是个太监!

宫里的太监?陆大人忙命人捆了给贺公公送过去,也上报给皇帝知dào

,这边正忙着呢,又有侍卫从地洞里跑出来说,地道口有一处直通地面。

地面上的出口是在两条街以外的潘家勾栏,是斜对着这里的,因为需yào

绕行的缘故,从地面上看勾栏离这里很远的,这才一直没纳入暗云卫的监察视线,现在是陆大人展现他英明神武的时候了,勾栏很快就被包围起来,陆大人下了死命令,不许放跑一人,勾栏鱼龙混杂,是三教九流的聚居之地,够陆大人忙活一阵子了。

颖国公府这边也忙开了,方福被看管起来,方嫂也先关起来再说,那天颖国公连夜进宫面圣,除了死了的十个家丁,知dào

这件事儿的只有方福,别的下人纵然知dào

国公爷连夜出去,也不可能知dào

国公爷去了哪里,背后的凶手倒猜的出来,谁才是幕后的凶手呢?

冬郎指认的董管事是府中的一个小买办,他日常只负责采买,他的身份也不可能知dào

国公爷的行踪,国公爷上下打量他,“老夫和二少爷出事的那一晚你跑到牛尾胡同做什么了?”

董管事见国公爷亲自问他,吓得腿都软了,“小的给方嫂的亲戚家送药材,送到了小的就回来了。”

方嫂!竟然是方嫂!郑氏紧盯着问,“你撒谎,方嫂那天让我关起来了,她怎么会让你送药材。”

“是方嫂她家银姐儿过来找了小的,说是她娘一早吩咐,她贪玩给忘了,银姐儿央求小的帮她送去,还给了小的一锭银子,说她姨姨眼看要生了呢,需yào

这些药材救命,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嫂也没少照应小的,小的就答yīng

给送过去了。”

方嫂的女儿刚多大呢,小姑娘也不过十五六岁,在国公爷的外书房当差,又勤快又能干,帮着跑个腿什么的,深得国公爷信赖。

颖国公禁不住脸色微变,要不是天网恢恢,小管事现了行迹,哪里能怀疑到方嫂呢。

想到那碗毒羊奶,想到那天晚上的连番厮杀,国公爷也是暗呼侥幸,多少谜团都似乎解开了,又似乎更加迷雾重重,颖国公震怒了,也更加疑惑起来,方嫂只是家里的仆妇,她还有本事买凶杀人?

事到如今也只能把相关的人犯都交给暗云卫了,方福从小就跟着国公爷的,这份感情早超过一般的主仆了,他和方嫂的婚事也是国公爷做的主,方嫂不是府里的家生奴才,她是富裕人家的女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君恩深似海

皇帝接到连番的奏报,听说蕴儿险遭不测,忙派人接了方子颖、李慎进宫问话,亲眼看见蕴儿没事,皇帝这才放心,就把他两个留在皇宫里,打发了小太监伺候着,再也不肯放他俩回去了。

看了一会儿奏章,不顺心的事儿太多,又是天灾,又是盗匪,官员中饱私囊,刁民聚众闹事,陆禀那边进展的也颇不顺利,皇帝心里又不自在了,就想要找人分享一番,命人传了颖国公进来说话。

方奎的伤还没好利落,勉强的支撑着来了,跟着小太监来到龙德殿,张海迎出来笑道,“国公爷还请到偏殿暂候,暗云卫的孙大人在里面回话。”

国公爷点点头进了偏殿,眼观鼻,鼻观心的坐了,等不多时,就听那边有了动静,暗云卫的孙大人低着头出去了,张海进来笑道,“国公爷请吧,陛下等候多时了。”

皇帝在宫殿里转来转去的,“爱卿可算过来了,爱卿身上的伤势怎么样了?”

方奎连忙要跪下请罪,皇帝早伸手扶他起来,“爱卿不必如此,爱卿身上还带着伤,要不是眼前这件案子实在棘手,朕也不会让爱卿奔波这一回的。”

“老臣治家不严,引来诸多祸端,这也是老臣咎由自取。”方奎说完递上笔录,皇帝看过了不禁连声夸赞,“这笔录做的好,叙事也明白,朕看着心里舒服。”

方奎忙说,“是老臣的犬子替老臣书写,老臣身上有伤不能用笔。这件事又关系匪浅。老臣也只有儿子可以相信了。”

“都说爱卿的二公子才华横溢。没想到大公子也这般有才华,大公子胆识过人,连陆禀都没了话说。”又递给颖国公一份暗云卫的密报,“爱卿看了这个就知dào

了,这些人真是胆大妄为。”

方奎看了难掩震惊,牛尾胡**然还有密道,他不由想到了二十年前枉死的嫡妻,九江府的那本密帐。那张抄写他奏章的娟帕,那碗有毒的羊奶,家里的四条人命,还有那天晚上连番的血腥厮杀,幕后的这些线索凝结成了一股神mì

的势力,已经露出了冰山一角。

国公爷不禁汗流浃背,“皇上,依老臣愚见,这是有人在暗中操纵,老臣家中的几个人犯已经交给了暗云卫的王大人。方嫂是老臣府里的内管家,老臣有失察之罪。”

“这也怪不得爱卿。是这些人藏得太深,二十来年了,朕总能感觉到他们的影子,一直深受其害,偏偏他们又没留下来痕迹,朕无处可寻,爱卿家里发xiàn

及时,还未酿成大祸,这些人已经丧心病狂了,朕会追查到底的。”

君臣说一些对这件事的看法,皇帝又笑着说,“朕这两日烦心事甚多,今日接到陆禀的奏报,朕也大吃一惊,李慎无意中听到了消息,也是老天的眷顾,李慎来不找朕,也不肯去找陆禀,反倒和爱卿说了此事,那么依老爱卿看来,李慎这孩子究竟怎样?”

方奎心里吃了惊,脸上平静无波,“陛下,李慎只是一个小小孩童,他的姐姐又是老臣的儿媳,李慎这才和老臣说一声的。”

皇帝笑了,“爱卿只说李慎这孩子究竟如何?”

“臣见过李慎两次,这孩子聪明大胆,脾气秉性都好,心里又有决断,假以时日必有一番作为。”

皇帝禁不住笑了,“那爱卿说说看,李慎比起朕的两个皇子又如何呢?”

方奎抬眼看向皇帝,就见皇帝笑容满面的看着他,神情里似乎还有一丝紧张的期待,方奎心里不禁疑惑起来,“陛下,那李慎不过是草木之民,如何能与皇子相提并论,陛下让老臣如何作答呢。”

皇帝陛下笑了,“那爱卿的意思就是朕的皇子不如李慎了。”

方奎顾不得身上的剑伤,吓得连忙跪下了,“老臣并无此意,陛下的皇子是顺天应运而生,身份贵重,那李慎不过是黄口小儿,”

皇帝忙上前搀扶起他,“爱卿啊,你我君臣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爱卿有所不知,这几天都是请立太子的折子,朕这心里苦啊。”

方奎听了这话更加诚惶诚恐了,“事关国本,陛下宜早作决断。”

就见皇帝在宫殿里来回走了几步,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朕这心里早有决断,只是朕不欲立太子。朕选了方子颖陪着大皇子读书,方子颖为人仗义,朕听陆禀说,方子颖对李慎多有维护。”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方奎。

陛下这话不好回答,幸好陛下也不需yào

他回答,“爱卿有所不知,朕的大皇子三岁的时候丢过三个多月,找回去的时候就不是朕的大皇子了。”

宛如九天之外的一声霹雳,方奎这回真吃惊了,下巴好悬没掉下来,就听皇帝幽幽的述说半晌。

“朕前些日子才找回朕的皇儿,蕴儿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朕心里愧对于他,这孩子又有担当,又是朕的嫡长子,把这锦绣江山托付给他朕也就放心了。”

方奎连忙跪下了,“臣肝脑涂地也要维护太子殿下周全。”

皇帝眼含热泪连忙扶他起来,“爱卿啊,朕就把蕴儿托付给爱卿了,子颖和蕴儿交好,让他们两个做大皇子伴读,也是朕没了办法的办法,蕴儿的身份隐秘,要是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了,反倒对他不利,朕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了。”

方奎擦了擦一头的热汗,“老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想尽办法也要为陛下分忧,敢问陛下有几人知dào

殿下的身份?李侯爷哪里又如何呢?”

“当年经过这件事的乐善,陆禀,一个太医,还有贺公公知dào

。爱卿如今也知dào

了。李鸣唯一无所知。都是他家姨娘捣鬼,倒害得朕父子不能相见,说起这个朕心里就恨,恨那李鸣唯治家不严。”

皇帝说着就有些咬牙切齿了,方奎忙说,“陛下施恩与老臣,老臣感激涕零,老臣愿为殿下禅精竭虑。谋划周全。”

皇帝坦诚相见,君臣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爱卿不知dào

,朕也被这躲在暗处的人害苦了,当初那账本害得朕不能见容于父皇,没想到二十年后那账本倒在爱卿家里出现了,也许这就是同一伙人所为。”

颖国公点点头,“臣当年在边关效力,家中的夫人不守妇道,老臣只知dào

她和宝音亲王还有往来。后来她中毒身亡了,宫中的太妃张娘娘派人传话。让臣家中遮掩了此事,臣家里也丢不起人,嫡母就做主答yīng

了。”

“朕的好皇兄!”

皇帝一拍龙案,“那时候朕就知dào

有这样一些人了,朕一心想找到他们,他们反倒先找了朕,当初蕴儿被他身边的一个宫女掠走,说起来也是天意如此,陆禀那时候抓了那些人的马脚,就地血洗一番,那宫女没等到接应她的人,反倒碰到了几个为非作歹的劫匪,那几个刁民就把那宫女卖给娼寮,蕴儿卖给了人牙子,陆禀暗中寻访了三个月,线索又断了,找回来的不是朕的皇儿,反倒是李鸣唯小妾生的贱种!”

皇帝情绪激荡,“先皇驾崩,张太后收养朕为皇子,又要见皇孙,朕当年没了办法,也只好忍痛认了那个孽障,这些年朕的心里苦啊,没有一刻不在想着朕的皇儿,冥冥之中似乎又有老天爷的眷顾,蕴儿自己找回来了。”

皇帝又说了不少蕴儿的故事,方奎忙附和说了半晌,小太监进来禀报,“陆大人求见。”

方奎站起来要回避,皇帝伸手按住了,“传陆禀进来。”

皇帝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冷面孔,“朕听孙爱卿说你陆大人办事不利,放着逃犯不追,反倒护着安国侯府的公子,可有这回事?”

陆禀翻了个白眼,皇帝就忍不住哈哈的笑了,“陆禀你这些鬼心眼还想瞒了朕,你派了孙彪过来,巴不得孙彪到朕这里告状,你小子才好请功,朕偏不领你的情。”

陆禀诧异的看了颖国公一眼,就见方奎满面含笑的看他,陆禀心里就明白了,冲着国公爷一抱拳,又转向皇帝翻了个白眼,“臣心里也知dào

陛下不肯领臣的情,只求陛下让臣把活干了,勾栏里寻欢作乐的,那些杂耍的,卖艺的,演皮影戏的都让臣一股脑的关起来了,国公爷身手了得,敢来袭击国公爷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瓦子里都是寻欢作乐的,不过臣这回也不是一无所获。”

皇帝眼睛就是一亮,陆禀牵动了面皮咧嘴一笑,“那个地道口直通牡丹苑头牌李翠翘的房间,臣的手下从地下钻出去时李翠翘正在接客,那客人身上脱得溜光,陛下再也想不到那个嫖客是谁。”

“是谁?你还不快说?”

陆禀短促的笑了一声,笑声甚是刺耳,“就是前翻给臣找不自在的御史王大人,臣少不得要好好招待他了。”

“爱卿是说那个王胖子?朕还记得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爱卿确定是他?”

“臣的记性不好,只好把这位客官推出去请人辨认了,没想到都说他是御史王大人,臣待要不信也不能了。”

皇帝伸手指着他笑道,“你就淘气吧你就,得罪了那些御史,小心你那天遭殃。”

他君臣说话随意,玩笑也是开惯了的,陆禀也不在意,扭动了面皮看着方奎,“国公爷家里又问的怎么样了?”

看着这份口供,陆禀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那个假婆娘还要生了,也不知dào

贺公公能查出来什么。”

“贺公公找了领班太监都辨认了一番,这人倒不是皇宫里的,朕这颗心略微放下来了,贺公公又找操刀的辨认,也没人认得他,就不知dào

是不是那个王府里的了。”

颖国公在一旁听着,心里就在寻思,方嫂是他家的内管家,家里有多少秘密都瞒不住方嫂的,冷汗又出了一身,忙强打精神和陆大人说了一回案子,直到天色很晚了,皇帝才派人送他回家,方子颖就陪着蕴儿留在皇宫里了。

方子颖当然是一无所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燕慈王府赏花

惊天的命案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如今的朝廷的头等大事,莫过于皇长子读书,皇长子迁居蓝翔殿,皇帝亲选了当代大儒翁延和教授学业,又钦点翰林院庶吉士吴曦协助,二皇子周景良、三皇子周景琦也离开了母妃,搬到了偏远的宫殿。

大臣再三请立太子,昭明帝忿然作色道,“天下是朕之天下,一些奸佞小人妄图贪这拥立之功,巧言献媚,朕的天下岂容儿戏!东宫一事关系重大,大皇子年少,德行浅薄,哪堪入主东宫。”

又一连罢免了好几个官员,方才把这股拥立之风刹住了。

大皇子虽说还不是太子,比起二皇子、三皇子却也不知dào

高出去多少倍,皇后娘娘这万年的冰山美人也融化了,眼角眉梢都带着融融的笑意,皇后娘娘重新掌管六宫风印,赵贵妃气了个倒仰却也无计可施,皇帝如今根本不见赵贵妃。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草儿全都枯黄,树上仅剩的黄叶也飘落了,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枝,少夫人又接到了赏花笺,这回却是燕慈世子妃邀她过去赏花,世子妃暖棚里的几十盆墨菊要开花了,燕慈世子妃就发了一回帖子,请了几个闺中的好姐妹过去。

玉潭如今也是世子妃的好姐妹了,少不得要过去应酬。

燕慈世子妃萧淑蕙穿着杨妃色缠枝遍地窄褃袄,外罩五彩缂丝银鼠褂,下面是缕金百蝶穿花锦绣长裙,头上一副赤金点翠玉麒麟的头面。绾着朝阳五凤钗。身上环佩叮咚。恍若神妃仙子,今年她也有二十七八的年纪,看起来依然年轻貌美,气韵非凡,又穿了这身娇艳的颜色,更是贵气逼人,尽显世子夫人的威仪。

萧淑蕙正和几位夫人说笑,一眼看见颖国公府的少夫人来了。忙站起身迎上去,携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两眼笑道,“几天没见有些清减了,到越发显出婀娜的体态,你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好kàn

,我们几个刚才还说起你呢,玉莲还说你不会来了,看来我还有几分薄面,下个帖子一请就把少夫人请来了。”

玉潭留心看一眼来的这些夫人,大多都是见过的。也有两三个不认识,“萧姐姐请我过来散心。我也趁机松散一下,也看看姐姐家里的菊花。”

那边鲁阳侯世子夫人高玉莲也过来拉着玉潭的手笑道,“上一回我请她都不过去,可见我们是没有面子的。”

高玉莲成亲也有两年了,她和玉潭从小的好姐妹,说话间也随意,玉潭连忙笑道,“高姐姐如今也不肯疼我了,实在是家里分不开身,你们也都知dào

我公公身上有伤,小叔子也伤的沉重,家里一刻也离不开我,今日要不是萧姐姐相邀我还出不来呢。”

萧淑蕙就握着玉潭的手关切的问,“你们家二公子怎么样了?右手真的没了?”

高玉莲也一脸关切,玉潭黯然的点点头,“右手没了,我家二弟一向有大志,这些日子消沉的很,二弟他再也不能写字作画弹琴吹箫,手臂上的伤势又不愈合,婆婆心里焦急,想了无数的办法与他开心,他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这个时候也就来了这几位夫人,都围着关切的问几句,萧淑蕙叹道,“我们也都该去府上看看的,只是二公子伤势沉重,去了反而给你们家添麻烦,也不知二公子多久才好呢,他那样要强的一个人,如今只能在家里养伤了,想起来心里也难过。”

方家二公子才华横溢,几个夫人听了也都唏嘘不已。

萧淑蕙连忙笑道,“你刚嫁过去就碰到这样的事,也合该你忙碌一阵子,眼下你们家倒是好了,方世子也有了差事,三公子如今也出息了,连慎哥儿都得了皇帝看重,我们家嫣儿想找慎哥儿玩,去了几回都扑了空。”

说完就亲昵的看着玉潭笑了,拉她坐在身边说话,小丫鬟连忙上茶,戏台上的小戏子也咿咿呀呀的唱开了,玉潭连忙笑道,“就连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着慎哥儿了,他和我三弟他们四个伴读都陪着大皇子住在蓝翔殿,轻易不回家了。”

玉潭如今身份不同,也能和燕慈世子妃平起平坐了,高玉莲是从小就相熟了的,又是身份相当,就坐在一起说起话来,她们还有几个小姐妹都没过来,都是刚嫁到夫家不久,还在夫家熬资历拼儿子呢,等生了儿子婆婆才会带出来应酬。

高玉莲儿子都六个月了,笑起来一脸的幸福,正和身边的一个少妇说着什么,萧淑蕙看着玉潭笑道,“你还不认识她?你这一阵子没出来应酬,也难怪你不认识,她就是庶吉士吴曦的夫人,襄阳侯的爱女,又比你大了几岁,你往日没见过,如今正好亲近。”

玉潭连忙笑道,“原来是吴夫人,恕我眼拙了。”

玉潭也想起来头几年襄阳侯的庶女许给了新科探花,都城的这些贵妇没少嘲笑他家,襄阳侯家里真是落套了,为了省几个陪嫁银子,把庶女嫁给一个盐商的庶子,学问好又有什么用呢,吴曦也不能接掌家业,分到他手中的银子有限,这几年吴曦过得清苦,看看吴夫人的穿戴就知dào

了。

吴曦在翰林院熬了几年资历,因为他学问好,皇帝选了他给大皇子授课,几位先生都是年高有德的大儒,吴曦年纪轻轻的也被选进蓝翔殿,当年被人嘲笑的小庶女也有了身份,可见人生各有各的际遇,这位吴夫人清丽可人,神态不卑不亢的,玉潭心里有了好感,也和她说笑几句。

这时又有两位夫人过来了,萧淑蕙只拿眼角瞄了一眼,还只顾着和玉潭说笑。又看了一回戏。眼见正当正午了。萧淑蕙站起身笑道,“说好是请你们过来赏菊花的,倒在这里说了半日话,现在我们就过去吧。”

又招呼众夫人都到暖棚赏花,燕慈王府的气派到底不同凡响,暖棚里烧着地龙,室内温暖如春,暖意融融的。角落里放着凹槽,里面是滚滚的热水,倾斜着缓缓流出去,水汽温润着屋子里的空气,暖棚也不干燥了,最妙的是屋顶铺了透明的琉璃瓦,现在正当中午,阳光直射进来,满室的花香沁人心脾,几十盆墨菊开的正好。

萧淑蕙招呼着。“快过来看我养的这些墨菊花,这还是上一回我公公见宫里的一个老花匠养得好花。特意和皇帝要了老花匠过来,那老花匠果然有些本事,如今我们家里的花开的比往年都好。”

旁边看花的吴夫人就笑了,这位吴夫人是贵妃娘娘的母亲,“我们家也有个暖棚,只有不大的一点地方,花匠也不会侍弄,今年的墨菊只开了十几株,我原说要下个帖子请你们过去的,看了世子妃的菊花,我就不敢献丑了。”

萧淑蕙笑着打趣,“想省下一顿酒席可没这么容易呢,你们家没有墨菊,不是还有御赐的美酒?这个别人家里可没有呢,你只管请我们过去就是了,到时候酒也喝了,谁还看你们家的菊花。”

说得吴夫人也笑了,脸上都放了光。

西域进贡一百坛葡萄美酒,皇帝一下子赏给吴家三十坛,如今吴贵妃的脸面远胜赵贵妃了,吴贵妃得宠,吴夫人脸上也有了光彩,亲热的拉了玉潭的手笑道,“那我就借着世子妃这股东风老着脸皮请一回了,世子妃好歹赏个脸,方夫人也给个面子,探花娘子也不要推辞了才好。”

萧淑蕙笑道,“我是肯给你面子的,就不知dào

方夫人肯不肯了,鲁阳侯家里上回的喜酒她都没过去呢,也不好单去你们家。”

玉潭在心里叹口气,连忙堆了满脸的笑意,“我是巴不得能出来散散心,只是家里由不得我呢,你们等我忙完了这阵子,好好的摆了酒席谢罪。”

就听花海深处有格格的笑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跑出来,仰着小脸笑道,“娘也过来看花啦,我和嫣儿姐姐在这边玩着呢。”

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白雪雪的皮肤,笑得弯弯的眼睛,天然的带了些清雅的贵气,正是世子妃的爱女媛媛,小姑娘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也不用人教,团团的福了一礼,“给夫人们问好。”

旁边的吴夫人忙上前搂了她,“媛媛这会儿在这里玩呢,上回乐善王爷府里的堂会怎么不见你呢,只有嫣儿在那里,你娘说你在家里用功呢。”

小姑娘笑道,“我得在家里对对子,会对对子了才能作诗。”

夫人们一听都笑了,忙着夸了一回,陆嫣儿也从那边跑来了,一眼看到了玉潭,小脸蛋就嫣红了,忙收敛了脚步,含笑给夫人们请安,赵夫人拉了陆嫣儿的手端详着,“嫣儿如今也是大姑娘的样子了,越发的稳重,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陆嫣儿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陪在舅妈身边。

玉潭和高玉莲落后了几步,一边赏花一边说几句知心话,高玉莲又问他家的三公子,玉潭就知dào

又是想给三弟做媒了。

“两个弟弟的亲事都是婆婆操心,如今婆婆心里不清净,暂时还议不到这里。”

“我只是白说一句,如今多少人家都打听你这个小叔子呢。”高玉莲就趴在她耳边悄悄的笑了,“你弟弟要不是让人看上,你们家也不得清净了。”

高玉莲向来含蓄,连她也说了这话,玉潭眉毛一挑正要说点什么,就见陆嫣儿来到身边福了一礼笑道,“给方夫人请安。”

玉潭回了一礼和高玉莲交换了一个眼色笑了。

玉潭偏头打量她一眼,见她梳着双环髻,头上松松的绾着梅花白玉钗,又有长长的珠饰颤巍巍的垂下来,在鬓边摇曳不定,皓腕上笼着那副红须镯,腰间系着绿丝绦,一点樱唇,嫣红如丹果,方少夫人就露出思索的神色,“这小姑娘是哪家的孩子?我倒是记不得了?”

旁边的高玉莲诧异道,“你倒不认得她了?我以为你们见过面的,她就是老王爷的外孙女,平日最得老王爷喜爱的那个。”

旁边这些夫人眼睛里都藏着笑意,有的在看菊花,有的轻声慢语的着说话,连萧淑蕙都漫不经心的牵着女儿的手,笑着和身边的吴夫人打趣说笑。

玉潭连忙满面笑容的说,“你瞧瞧我这记性,那天在兴福巷见过陆姑娘的,只是那一天陆姑娘装扮不同,我又被飞奔的惊马吓住了,又要担心我弟弟的安危,一时就忘了这些,还请陆姑娘恕罪才好。”

说完笑容满面的福了一礼。

陆嫣儿的脸蛋几乎红透了,她比慎哥儿大了三岁,正是豆蔻年华,天真烂漫之际,女孩子家懂事早,陆嫣儿又看不惯京城这些纨绔的公子,一见了慎哥儿不由得就喜欢上了,安国侯府的太夫人又给了她这个红须镯,慎哥儿比她小得多,找他玩儿想来也不妨事的,外祖父又没说过她,去了几次也没见着慎哥儿,陆嫣儿反倒越发的梦绕魂牵起来。

方少夫人认不出她了?陆嫣儿才不相信呢,她一定是故yì

的。

悄悄的往舅妈那边看一眼,萧淑蕙和吴夫人说的有趣儿,花棚里夫人们低低细语,都在夸这些花长得真好,谁也没注意这边。

少夫人又笑着说,“陆小姐长得这般美貌,我一见心里就喜欢,出门在外身上也没带什么表礼,这镯子还是世子妃当年送我的,今儿我就借花献佛送给陆小姐了。”

一边说着从手腕上摘下玉镯,不由分说就给陆嫣儿戴上了。

陆嫣儿皓腕圆润,戴着的红须镯当时就显得不上抬面了。

陆嫣儿羞红了脸蛋,她到底还小,一时又琢磨不透少夫人的意思,就求助的喊了声舅妈。

萧淑蕙不能再装看不着了,亲热的揽着玉潭嗔道,“妹妹还客气什么呢,你我姐妹之间还用的着这样客套。”

玉潭连忙笑了,亲热的和世子妃说在了一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颖国公一家

颖国公在院子里活动着手脚,郑氏在一旁陪着,屋子里还躺着伤势沉重的方子颀,郑氏这些日子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一颗心煎熬,一半分给丈夫,一半分给儿子,连三公子伴读都叫她心里越发的愁苦,子颖年纪还小,就要进宫去伺候皇子了,她这当娘的每日提心吊胆,陪读这差事不过是个脸面罢了,皇家给了你就得接着。

郑氏仿佛老了十岁,不是容颜,是心态。

郑氏不耐烦庶务,以前家里都托付给了方嫂,没想到方嫂竟然是背后暗害他家的真凶,郑氏恨得咬碎了牙齿也无可奈何了,好在现在家里有少夫人了,好歹总是一家子,少夫人的表现也无可挑剔,颖国公满yì

极了,郑氏只能苦涩的承认,这个家将来终究是世子爷的。

方奎活动了一会手脚,又慢悠悠的打了一路长拳,身上的伤口还有些疼痛,不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伤口的表面已经愈合,郑氏看他动作缓了下来就劝道,“国公爷也该进去了,天凉起了风,一会儿闪着汗就不好了。”

方奎就像没听见一样,抬头看着树枝上零星的叶片出了一回神,已经到了冬月,天气转寒,边疆也没多少事务,就由副将暂代了,皇帝天恩,让他把身上的伤养好了再去,如今伤势好的七七八八了,眼看着拖无可拖,不日就将动身了。

正在凝思出神,一群媳妇丫鬟簇拥着少夫人回来了。

玉潭刚从燕慈郡王府回来,连身上的衣服也没换就先进了这院儿。看见公公一袭短打扮。玉潭连忙福了一礼笑道。“公公又出来活动了?您不怕冷,婆婆难道也不怕冷?”

方奎就回头看了一眼,郑氏厚厚的裹着大斗篷,几个丫鬟围着,瑟缩的站在那里,方奎倒是笑了,“你又非得出来,倒害的老夫让少夫人说了一回。”

一家人说话间早就熟稔了。玉潭听见公公说了这话,就笑着扶着婆婆进去,“婆婆往后可以不必出来的,公公又不领情,您白挨了半天冻,这会儿手都凉了呢。”

室内温暖如春,方子颀无助的躺在那边的拔步床上,眼窝深深的塌陷了,眼睛里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这些人进来。就带进来一丝外面的凉风,方子颀早禁不住了。嗓子里发痒,蜷缩身子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脸上也泛起一阵潮红,国公爷也不由得浓眉深锁,心里忧愁的很,方子颀身上的那处剑伤太深,伤到了肺叶,几乎没要了他的性命,断臂处鲜血喷涌,要不是方子颀懂一点急救之法勒住了血脉,又碰到了巡逻的暗云卫紧急救治,无论如何也保不住这条小命的。

郑氏烤热了手,过来摸着他的额头。

方子颀强颜欢笑,“嫂子这一身打扮倒好kàn

,我大哥一会回来又该不错眼珠了。”

玉潭听了二公子打趣儿,不由得双颊晕红,“二弟越发的贫嘴了,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上,嫂子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二弟今儿吃药用婆婆操心了吗?”

方子颀最怕吃药了,每回都想办法拖延着,不肯往下咽那些苦汤子,伤势最沉重那一阵他也有些自暴自弃了,郑氏想尽了办法都喂不到他嘴里去,急的直流眼泪,还是少夫人接了药碗亲自喂他,方子颀怪不好意思的,无奈少夫人坚持着,也只能咬牙喝了,又因为怕了嫂子,方子颀倒是乖乖的喝药了。

方子颀苦笑着说,“我哪里敢不吃药呢,嫂子你这么厉害。”

玉潭又看着国公爷笑道,“赵夫人今儿也过去了,媳妇心里好生替她尴尬,不过赵夫人这人真不简单,吴夫人话里话外给她难堪,赵夫人也一直谈笑风生的,媳妇心里有些佩服她了。”

说着就细细的说起赏花宴上遇到的一些事。

方奎听得微微眯起眼睛,“你是怎么看的这位赵夫人?”

“媳妇觉得赵家未必就愿意支持二皇子了,至少这位赵夫人不见得愿意,赵贵妃是赵家的偏房远枝,二皇子得了势未必肯提携他家,他要是失势了,赵家也得跟着倒霉,媳妇觉得赵夫人似乎很满yì

眼下这样的局面。”

方奎狐疑的看她,玉潭想了想笑道,“赵夫人心态很平和。”

望海候赵家出了一位太后,一位贵妃,后宫还有若干赵姓女子,新近得宠的赵婕妤和望海候家里更亲近,赵家过得是烈火烹油一样的日子,前阵子家里宾客盈门,现在就有些门前冷落了,赵弘毅又是赵家的长房长子,承重孙,原来都以为进宫是陪着两位皇子读书的,皇后娘娘躲在佛堂里念经,微弱的存zài

着,二皇子又胜过大皇子许多,也由不得赵贵妃心里有些想法。

这突然的连番变故连太后娘娘都措手不及,如今太后娘娘在万春宫里养病呢,皇帝侍母至孝,也给了赵家诸多的荣宠,钦点赵弘毅为大皇子伴读,又提拔他为御前侍卫,赵家看起来还是花团锦簇的。

方奎在屋里踱着步子,“照你这么说赵夫人倒有些见识,只是望海候心里就未必平和了,如今局势如此,我们不管别人家里怎样,你只记得今后越发要谨小慎微,不要和她们牵扯太深了。”

玉潭肃然点头。

郑氏静静的坐在一边,强忍着心里的酸涩,给方子颀掖被角。

方奎慢悠悠的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我们家想躲就能躲的,皇帝赏了子意一份差事,这小子也干的很好,他这些日子倒是出息,人也精神多了。”

方子意如今在禁卫军那里领着一份差事,他得了皇帝的青眼,皇帝每日见到的都是诚惶诚恐的一些人。方子意赤子之心。在这深宫尤其难得。他写得一手好字,又是颖国公的世子,皇帝越发高看他一眼。

玉潭也微微的笑了,“相公简直像变了一个人,现在也有精气神了,也不怎么结巴了。”

方奎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方子意这些日子变化最大,也肯出去交往应酬了。他身份清贵,大家都知dào

他结巴,也就没人笑话他,又都看着国公爷的面子,方子意也适应了他的差事。

原来也没指望这个儿子出息,现在倒有些喜出望外了,方奎慢悠悠的在屋里踱着步子,“眼下我们家又有一桩喜事了,宫里传出了旨意,明天是家人入宫的日子。张太妃想要见见你。”

国公爷不无嘲讽的笑了笑。

“张太妃要见我做什么呢。”少夫人很快就想通了关节,“子意领了差事。张太妃想必也听说了,她一个过了气的太妃娘娘又想做些什么?媳妇明日去见太妃娘娘,小心谨慎些也就是了。”

“张太妃是先帝宠妃,五皇子又是先帝爱子,当初太子被废,五皇子也是最有希望的那个,太后娘娘收了当今做养子,也保住了赵家的荣华富贵,才有了如今一番局面,张太妃不是好想与的,和太后做对了几十年,太后也拿她没办法,你明日凡事小心一些。”

方奎说起张太妃有一种深深的厌恶,张太妃操纵了他的婚姻,那账本也是扎在国公爷心头的一根刺。

那根刺又何尝不是扎在皇帝心头?

玉潭若有所思,账本重见天日是个秘密,张太妃不会知dào

的,国公爷牛尾胡同遇刺,陆大人在勾栏也抓了几个番邦的细作,表面上也破了案,一切尽善尽美,也只有幕后的那个人知dào

真相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方子颀躺在那里听他们说话,默默的出了一回神,“张太妃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不过她明日少不得要和嫂子套近乎,上阳宫清冷的很,张太妃娘家又没有真zhèng

的亲人,她是不甘寂寞的性子,只是她如今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方子颀说完这些话一阵喘息,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捂着胸口佝偻了身子,郑氏忙伸手抚他的后背,一丝红痰在痰盒里簌簌乱跳,玉潭端了一杯温水递过去与他漱口,国公爷看了一眼在屋里慢慢踱着,郑氏又忍不住哭了。

方子颀满头虚汗,“儿子好多了呢,娘就放心吧,等到了开春就全好了。”

玉潭也在一旁轻声的劝着,只是这样泛泛的安慰又有什么用呢,郑氏心里滴血,索性拿帕子捂着脸哭了,“你们那里知dào

我的心!”

方子颀沉默了,国公爷也不说话,只有郑氏耸着肩膀的抽噎声。

玉潭伸手搂着郑氏的肩膀,等她哭了一会才说,“婆婆这样伤心,二弟他心里也不好受的,婆婆就是为了二弟好,也不该这样伤心难过,眼见二弟一天比一天好了,等开了春就能上外面活动了。”

郑氏忍住呜咽,伸手拉了玉潭坐下,“这么多天了子颀的伤也没有起色,我这心里如何能安稳了,往后少不得把他托付给少夫人,还有子颖那孩子实在调皮,他胆子又大,也得不时的敲打,国公爷初十就动身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利落,我不跟着实在不放心,这个家往后就全指望少夫人了。”

这番话说得甚是悲苦,玉潭诧异道,“公公的伤还没好利落呢,哪里禁得起颠簸,眼看又要过年了,皇帝催的很急吗?”

“皇帝又没发话,是你公公非要走的,皇帝也就答yīng

了。”

郑氏忍不住抱怨几句,玉潭心里也就明白了,领了皇家的差事,不卖命怎么行呢,“要不就让子意跟过去照顾公公吧,他心里也细,家里实在离不开婆婆呢。”

“不妥。”方奎一锤定音,“子意刚领了差事,老夫就把家里都交给他,你婆婆应酬上又不行,她在家里能做什么呢,也不过白白的伤心罢了,还不如和老夫出去,看看塞外的黄沙,心情也开阔了。”

“塞外的黄沙就着馒头,你吃了几十年也没吃够。”郑氏忍不住碎了一口,“塞外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活得简单,也没那些心机,我还能时不时的骑马跑上一两圈。”

郑氏说完这话拉了少夫人的手,“我没有女儿,有了你这么个媳妇也和女儿一样贴心了,你心里也细,想的也周到,我把两个儿子托付给你也放心了。”

玉潭连忙笑道,“倒是婆婆让人担心呢,塞外风寒,婆婆身体又不好,难免有些吃不消的,婆婆好歹想开些,我们家过了眼下这个坎就都好了,二弟这几个丫鬟照顾的精心,几个太医也按天的过来换药,我也早晚过来照看着他,催着他吃药,婆婆放心就是了,等过了年天气转暖了,子意再陪二弟出去走走,这伤慢慢也该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张太妃打酱油

上阳宫远离宫殿建筑群,玉潭跟着领路的老太监走着,离得远远的就能看见这里琉璃瓦重檐的殿顶,九曲回廊上的朱漆斑驳陆离,看起来也有一二十年没有修缮过了,雕栏玉砌让人联想到昔日的辉煌,宫女太监也都有些年纪的了,难免死气沉沉的,玉潭是新来面孔,沿路收到好几道诧异的眼光,少不得低了头,老太监带她到了地方就退出去了。

玉潭抬眼打量,就见一块黑色的匾额,四周镶着金边,上面是“上阳宫”三个金字。

一个三十左右的掌事宫女从宫殿里迎出来,穿了件半旧的宝蓝色广袖斜襟长袄,外罩石青刻丝褂子,下面是半旧的天水绿罗裙,生的高大壮硕,神态上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打量她两眼笑了笑,“这位夫人想必就是方李氏了?太妃娘娘心里惦记着呢,说好了夫人一来就进去请安吧。”

玉潭少不得低眉敛目,跟在宫女后面进去了,宫殿高大宽阔,气势森严,里面站了一排执事的宫女,另有宫女捧了半旧的黄缎子蒲团放到地上,隔着帘子,那面还有隐隐的说话声,带着口音也听不真切。

这是让她磕头的意思了,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玉潭少不得忍了羞耻跪下来,“臣妇方李氏给太妃娘娘请安。”

帘子后面的人不说话了,宫殿里这么些人,反倒肃静的有些阴森了。

也不过片刻功夫那边又放声说笑起来,根本就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玉潭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都是惯用的手法。磕了头也不叫起来。给她一个下马威,先吓住她再说,她是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已经按照礼节磕了头,她又不是张太妃的奴才丫头。

玉潭在心里冷笑一声,索性站起身,静静的站在一旁,帘子后面有抽气声。显然没料到她居然敢站起来,那边又是一阵嗡嗡的说话声。

玉潭就打量这宫殿,这里似乎是张太妃待客的地方。

摆设着雕工精美的几案桌屏,其间安插着古董花瓶诸多奇珍异宝,极尽富贵豪奢之能事,奢华之处一时也说不完,地上摆了一溜金丝楠木的椅子,铺着大红五福捧寿的靠垫,那一边二三十个宫女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正前方高挂着湘妃竹帘。帘子两边各有两个女官拿着一人多高的鹅毛羽扇。

又过了许久,玉潭站得腿都酸了。太妃娘娘终于命人撤了帘子,

一个衰老的老妇人坐在当中一把椅子上,不过是个又干又瘦的老太太,体型娇小,容颜还残留着昔日的艳丽,满身的珠光宝气,衣领袖口有明黄的颜色,凭添了几分贵气,头上带着抹额,鬓边插着硕大一朵珠花,这位想必就是张太妃了,张太妃旁边还站着一位五旬左右的中年贵妇,穿着王妃的服饰,想必就是宝音王妃,宝音亲王早不与这些豪门世家交往了,玉潭也没见过宝音王妃。

“下面站着的可是方李氏?”都这么大年纪了,张太妃的声音依然轻柔悦耳。

“太妃娘娘宣召,臣妇不敢不来。”

张太妃用挑剔的眼光打量她,摇了摇头,一边和宝音王妃说着,“眉眼生的不够端庄,这个子也太高了,方家那孩子不见得喜欢。”

玉潭只管低了头不说话。

“你嫁进方家也有些日子了,为什么不知dào

进宫与哀家请安?还得哀家宣你进来。”

老太妃开口责难,声音依然柔和,玉潭就诧异的抬头说道,“我家婆婆是太妃娘娘的侄女,又是张家的出嫁女,婆婆早就是方家的人了,臣妇年轻见识短,实在不知dào

宫里还有外姓人请安这个规矩,方家也有规矩的,老太妃宣召又不好不来。”

还没有人敢这么和太妃娘娘说话呢。

张太妃脸色有些不好kàn

了,旁边的宝音王妃说话了,“方李氏你还年轻,不知dào

老太妃的规矩也是有的,以后你经常进宫就知dào

了,老太妃最慈和不过,心里很疼爱小辈,张家表妹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太妃想起来也常常伤心,太妃心里想着你们呢。”

“赐坐”

张太妃轻声漫语吩咐着,宫女就搬过来一个矮矮的小板凳。

看来那边的一溜椅子是没资格坐的,玉潭只好谢了坐,从这个角度看,张太妃娘娘越发的高高在上。

就听老太妃轻柔的说着,“哀家只有彩媛这一个亲侄女,这些年哀家也伤心,只是哀家住在上阳宫里轻易也见不着你们,哀家宣你进来就是要与你做主的,你嫁进方家也有两个月了,那方郑氏蛇蝎心肠,想必事事与你为难,新妇在方家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和哀家说说看,哀家与你做主就是了。”

“家中婆婆宽厚,不曾为难新妇。”

张太妃看着她好半晌没说话,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到底哀怨的叹息一声,“不曾为难你们就好了,哀家白操了这份心。”

玉潭只是低了头不言语。

“方家那个孩子如今也出息了,哀家心里高兴,那孩子从小就三灾八难的,如今好容易大了,你一个人怕是服侍不好,冯雁苏是在哀家跟前长大的,今年她也有十九岁了,你带回去做个姐妹也好。”

玉潭嘴角微弯,“臣妇谢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想得周到。”

张太妃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一时倒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宝音王妃早悄悄的丢了个眼色,一个盛装的宫女姗姗走来,对着玉潭福了一福,“冯雁苏见过姐姐。”

太妃娘娘赏的,也得是平妻的身份,玉潭早不耐烦坐这小凳子,正好趁机站起来。还了一礼笑道。“这位姐姐承让了。”

张太妃看她识趣。也觉得她顺眼多了,“哀家在这上阳宫住着,身边早没有什么了,这还是哀家年轻的时候戴过的首饰,如今就赏了你吧。”

宫女递过一个首饰匣子,玉潭接了谢恩。

冯雁苏宫女身份,要想出宫也有一番手续,张太妃早命人办好了。“雁苏你就跟着方李氏回去吧,到了方家好好帮哀家照顾世子,别忘了与哀家请安,到了每月请安的时候你们两个一起过来吧。”

张太妃正要再勉励几句,外面值班的宫女进来,跪伏在地上,“太妃娘娘容禀,皇后娘娘派了柳三变过来,说要召见方李氏,会亲的时辰也到了。也该让方李氏回去了。”

张太妃不期然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玉潭心里也觉得不可思议。

皇后娘娘召见她做什么呢。

优雅的福了一礼。“方李氏告退。”

冯雁苏跪下与张太妃磕了头哽咽着,“奴婢会想着老太妃的恩情。”

张太妃颔首,看她两个出去了,沉吟着,这个方李氏心机深重,雁苏怕不是她的对手。宝音王妃说了两句话也得出去了,会亲都是有时间的,再舍不得也得分开。

宝音王妃出了宫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眼看着一乘小轿抬远了,冯雁苏跟在轿子后面紧走,宝音王妃神色愕然,忙问值班的宫女,“皇后娘娘派了轿子过来的?”

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连她贵为王妃在这深宫都得靠两条腿走路,宝音王妃失落的站了一会儿只得回去了。

玉潭坐在靑布小轿里稳住心神,连皇帝她都见过,拜见皇后娘娘也没什么,只是皇后娘娘给的礼遇也太高了点,难免不让人多想,轿子在凤仪宫附近停了下来,有执事的小太监引着往前走,凤仪宫也是多年未修缮了,连脚下的青石板路都有一些裂痕,昭明帝登基就没修缮过宫殿,富丽堂皇中难免带点衰败的气象。

掌事女官迎上来笑道,“方夫人来了,皇后等着呢,方夫人随奴婢进来。”

玉潭神色间也带了几分谦恭。

并没有进大殿,女官引着她穿门过户的进了东里间的屋子,一路所见都很朴素,这里间到底不同,拔步床悬挂了明黄色的帐幔,显出了天家威严的气象,桌屏不过是紫檀木,胜在雕工精美,实在巧夺天工,却也是用过多年的。

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三旬的美貌妇人,这位难道就是皇后娘娘?

玉潭犹豫着,实在是这位娘娘太简朴了。

皇后先站起身笑道,“你就是安国侯府的二小姐了?”

不说方夫人,反倒说安国候府的二小姐。

玉潭连忙要跪下磕头,早被皇后娘娘扶起来,含笑打量她。

“本宫虚长几岁,做你长辈也使得,只是本宫不要你多礼,本宫最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节日里朝拜也罢了,平日相处只管随便就是。”

玉潭哪里敢放肆呢,还要跪下请安,皇后娘娘扶住她的肩膀佯装生气了,“都说好了不许客套的,本宫是找你过来说话,不是找你过来磕头的。”

玉潭禁不住在心里狂叫,这哪里是什么客套,皇后老人家那是什么身份,好在玉潭素来大方,心里砰砰直跳,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皇后携了她的手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了,玉潭当然不肯入座,只在一旁垂首站了。

皇后微微一笑,让人另给她搬来一把椅子放到下手。

宫女送上香茗,轻轻的退出去了。

“能进了这间屋子的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皇后娘娘押了一口茶笑道,“那些磕头的都在那边的大殿,我不喜欢大殿,轻易也不过去,让她们对着椅子磕头吧。”

皇后娘娘掩唇一笑,神态倒有些落寞了,不自称本宫,反倒你我起来,玉潭恍惚觉得皇后有些面熟,只是她不可能见过的,皇后娘娘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与她说些闲话,又命宫人端上了新做的点心,玉潭这回才算见识到真zhèng

世家女子的优雅,那份从容,那份云淡风轻。

皇后徐徐的说着,说着这些点心的做法,玉潭在吃食上也是行家,很快就和皇后聊到一起了,皇后有点喜出望外了,“我在宫里多年也找不着说话的人,那些人只是会吃,哪里会做呢。”

从多宝阁里拿出一个手抄本,“这还是我年轻的时候掏弄的食谱,现在也没有那些精力做了,做了也没人吃。”皇后自嘲的笑笑,“第一次见面,送你点不值钱的。”

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玉潭连忙拜谢,皇后微微一笑,“天时也晚了,本宫就不虚留你了,外面那个是张太妃赏给你夫君的?”

玉潭点头,皇后吩咐一声,“叫她进来见本宫。”

冯雁苏跪下磕头,皇后看她一会儿,“你是张太妃的人,想必是个知礼的,到了方家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你想必是知dào

的,谨守住你奴婢的本份,不是你该得的宵想也没有用,到头来反到害了你自己。”

冯雁苏吓得连连磕头,皇后这才命人传了轿子送方夫人出宫。

真是给足了面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家

出嫁也有两个月了,各种的心惊肉跳,真是千头万绪也理不清,眼看着公公身上的伤慢慢好了,又是出征在即,玉潭又有一番忙碌,今日恰好是休沐之日,公公发了话,让方子意送少夫人回家看看,方奎亲自选了礼物,一大早就派人先过来报信。

安国候府门前下了车,早有粗使的婆子抬了靑布小轿等着了,一堆媳妇前呼后拥的,轿子抬过正房却不停下来,到春晖堂门口,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围了过来,“姑爷、姑奶奶回来了。”

梅香笑着上前扶姑奶奶下了车,“老夫人天天惦记着姑奶奶,一早就听传信的小幺说姑奶奶今儿要回来,老夫人喜欢的什么似的,连说难怪昨晚上的灯花爆了又爆,大公子回来,姑奶奶也回来了。”

玉潭一听连忙问,“慎哥儿回来了?我娘在哪里?”

梅香虚扶着她笑道,“大公子还没回来,侯爷早派了人到宫门口守着了,老夫人听说姑奶奶回来,就命小厨房做了姑奶奶喜欢的开胃小菜,夫人如今在小厨房那边忙着。”

玉潭忍不住跺脚,“我娘也真是的,一大早就忙,也不在家里等着我。”

就见齐氏带着丫鬟婆子从小厨房那边急冲冲过来了,看着玉潭泪眼含笑,玉潭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也顾不得端庄娴淑那些规矩了,跑过去抱着娘在这冷风地里哭了,她向来刚强,这一哭反倒越发的收拾不住。

齐氏本来也是流泪的。看女儿哭了急得给她擦眼泪。“潭儿你怎么了?这冷风地里中了病可不好呢。回头脸也该肿了。”

玉潭抹了一把眼泪不好意思的笑了,“潭儿就是想娘了。”

方子意看玉潭哭了心里着急,眼前都是女眷,他又不方便上前的,齐氏擦了眼泪忙过来招呼姑爷,又吩咐人和侯爷说一声去,老夫人早在屋里一叠声的催促了。

正要进去呢,就听小丫鬟指着前面嚷着。“大公子也回来了呢。”

就见慎哥儿从外面过来,身边围着好几个丫鬟,方子意连忙大步迎上去,慎哥儿亲亲热热的喊着姐夫,拉着他的手过来与齐氏见了礼,一行人进了春晖堂,老夫人喜气洋洋的早打扮好了,心爱的大孙子回来了,贵重的孙女婿也来了,老人家喜欢的越发慈眉善目。笑眯眯的等着晚辈见礼。

礼毕落座,丫鬟献茶。老夫人看孙子笑道,“慎哥儿还不坐到祖母这边坐着。”

慎哥儿微微一笑,“祖母,慎儿如今大了呢,我姐夫又在这里,慎哥儿不敢叫人说我不知礼,何况慎儿现在给皇子伴读,一言一行都得合乎礼仪,这是皇帝亲口吩咐的,皇帝还说太后宠着大皇子,对大皇子反而不好。”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老夫人倒不好让孙子坐到身边了,笑得眼睛弯弯的端详着宝贝孙子,就见慎哥儿穿着一件湖蓝色云纹直缀,梳着两个总角,个子长又高了一点,身姿挺拔如松,老夫人看着心里喜欢极了,又端详孙女,玉潭穿着藕荷色衣领的绣竹枝褙子,下身是紫绡罗纹裙,头上梳着同心髻,戴着赤金累丝金凤的发钗,只金钗上的那颗南珠光滑玉润,稍稍点缀了一点富贵之气,老夫人心里不赞同的摇摇头,当着孙女婿也不好说什么。

李鸣唯听下人说姑爷来了,大公子也回来了,都在春晖堂这边呢,李鸣唯还有许多话想和姑爷说呢,老母亲把人都招了过去,他也只好过来俯就,方子意连忙上前见礼,李侯爷大笑着双手相扶,“贤婿快快请起,你我翁婿之间不要搞得这样生分了。”

慎哥儿也含笑给父亲请安,儿子现在出息了,李鸣唯心里满yì

,笑着让他起来说话。

爷们在那边客套着,老夫人就和孙女说话,玉容、玉芳、玉沁都在这里陪坐,齐氏坐在一旁含笑看着女儿,老夫人就问玉潭婆家的那些事,玉潭笑道,“公公婆婆对孙女极好的,就和自己女儿一样,连孙女带来的东西都是公公亲手挑的,云锦罗是婆婆特特开了箱子找出来送给祖母的,百蝶穿花的花样也有,流云蝙蝠的花样也有,还有五福捧寿的,倒是只有四样颜色,也是这云锦罗纺织不易,又不愿意上色的缘故。”

老夫人喜欢的都合不拢嘴了,云锦罗贵重,历来都是皇家享用的,连燕慈郡王府那样的人家都当做宝贝炫耀呢,皇帝天恩,也会赏给有功之臣,安国候府还没得过这样的赏赐,老夫人笑吟吟的吩咐仆人搬东西,玉潭带回来能有两大车的礼物,都先搬到春晖堂,等老夫人过了目再说,玉芳连忙跟出去照应着,齐氏也省了不少心力。

玉潭笑着说,“孙女有心给玉芳说个好婆家,她嫁得好了,将来对慎哥儿也好。”

老夫人听进去了,就有些发愁的说,“只是她一个小庶女,长得又不好,也难找到好人家。”

“祖母您听我说,”玉潭就捡老夫人爱听的话说,“以前是不好找到可心的人家,不过眼下又不同了,慎哥儿也有了差事,眼看着一天天的出息了,他姐夫也在皇宫当差,认识的青年才俊也多一些,能在皇宫当差的家世都好,眼下玉芳还小着呢,我们家先慢慢的先挑着,孙女觉得过两年再说这件事更好呢,慎哥儿是走文官一途还是武将一途也看明白了,总要找个对慎哥儿有助力的才好。”

老夫人深以为然,“这话说得很对,总要对慎哥儿好了才行,潭儿你操点心,也帮着留意一回,再让方世子和良国公家的那个刘鹤亲近亲近,你们相互扶持才好呢。”

慎哥儿在一旁笑道,“祖母您又糊涂了。我姐夫是什么身份。刘鹤又是什么身份。他给我姐夫提鞋都不配,我姐夫要结交的也是良国公府的世子爷。”

老夫人愕然愣了半晌,猛然间醒悟过来,连忙笑道,“是老身糊涂了,孙女婿不要怪老身。”

方子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明智的不开口说话了,老夫人很怕孙女婿生气了。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玉容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尖锐的指甲刺伤了手心,良国公府往后拖延了婚期,说是等开了春再说吧,良国公府拖着,安国候府也只能等着,玉容的婚事全凭老夫人做主,齐氏不肯沾上麻烦,李鸣唯哪里肯操这份闲心。

听了慎哥儿那句话,玉容的心如刀挖般的难受。也只好忍着,刘鹤不配给方世子提鞋。那她岂不是也不配给玉潭提鞋了,慎哥儿看她脸色发白,也知dào

他说的话伤到三姐姐了,只是慎哥儿对刘鹤没有好印象,心里巴不得这门婚事黄了才好呢。

那边方子意蹲在地上和谨哥儿玩上了,老夫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她老人家那个俊眉朗目尊贵的孙女婿,和谨哥儿比赛玩弹弓,玉潭看了只是淡淡一笑,“我相公喜欢玩。”

李鸣唯不禁双眼望天,他还想找个机会和姑爷好好唠几句,喝酒联络一下感情,谁知姑爷和他说了几句话,就不接他的话茬,只和慎哥儿说话,又和谨哥儿玩到一起了,李鸣唯给慎哥儿递了个眼色,站起身出去,慎哥儿也跟着出去了。

外面冷风呼啸,寒风刺骨,李鸣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就带着慎哥儿回了正房,远远的听到屋里有压抑的哭声,李鸣唯也吃了一惊,连忙推门进去,齐氏趴在那儿哭呢,彩蝶在一旁劝着,听见了门响,齐氏惊骇的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

李鸣唯愣了一下,“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齐氏狼狈的擦了眼泪,情绪一时还收拾不起来,“侯爷我这就过去照应着。”

低着头就要出去,李鸣唯一把拉住她,“究竟为了什么?那个还敢给你气受?”

齐氏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还没说话,慎哥儿就说了,“还能为了什么?我二姐姐好容易回来了,母亲又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忙,到现在都没和二姐姐说上几句话呢。”

齐氏勉强笑道,“我这就过去照应着,我就是心里难受,哭一会也就好了。”

“母亲快洗洗脸,一会让祖母知dào

了就不好了,我知dào

您心疼我姐姐,只是祖母不会放了姐姐过来,母亲过去了也就是听着她们说话,还不如在这歇一会呢,姐夫对姐姐好着呢,颖国公也看重姐姐,母亲放心好了。”

慎哥儿就吩咐彩蝶,“彩蝶姐姐你上外面的抱厦守着,要是有人过来你就拦一下,我和母亲有几句话要说。”

彩蝶答yīng

一声连忙出去了。

齐氏也洗了脸,拉着慎哥儿的手怪不好意思的,“都是母亲不好,你二姐姐好容易回来一回,我不该伤心的。”

慎哥儿笑了笑,“我知dào

爹爹想问什么,你想问上回颖国公府被围的那些事儿,只是我劝着爹爹,这些事儿和我们家无关,爹爹也别和我姐夫打听,也别问姐姐,儿子约略知dào

一点,只能捡能说的说给爹爹听,爹爹听完赶紧忘了。”

齐氏看慎哥儿说的慎重,神色也凝重起来,“我还是出去一下,你们父子慢慢聊。”

慎哥儿伸手拉她坐下,“母亲听着吧,我知dào

母亲担心姐姐,眼下这件事都过去了,只是您听完了也赶紧忘了,这件事了不得呢,母亲也不要和姐姐说。”

慎哥儿想了想,有些关系重大的还真的不能说,“爹爹的书房都是什么人打扫呢?爹爹还是把书房清理一遍吧,您的那些机密都放好了,连最亲近的仆人都不能轻信,颖国公这回就吃了个大亏。”

李鸣唯听慎哥儿说了大概,不禁心中一凛,颖国公泄露了机密,又有人想要他的命,又想到颖国公出征在即,也是天恩眷顾,他这门亲事结的巧妙,又是忍不住心中得yì

,慎哥儿能打听到这样的机密,也是和方子颖交好的缘故,李鸣唯心里更满yì

了,齐氏听了这些早吓住了,又是心疼女儿,禁不住又落了泪。

这边正说着呢,彩蝶跑过来报信,“三老爷、四老爷带着全家也过来了呢,老夫人命夫人收拾出酒席,今天好好热闹一回呢。”

李侯爷不禁皱眉,这两个兄弟来的到快,只是都是兄弟,一家子亲骨肉,也只能好好招待了,齐氏简单收拾一番连忙出去招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方子意的怒火

暖香坞这边摆了好几桌酒,烧的滚滚的野鸭锅子,若干精美小菜,姑奶奶带回来的柳林好酒,戏台上也叫了唱小曲儿的助兴。

老夫人打扮的雍容华贵,笑容满面的坐在榻上,摆放了金丝楠木梅花小炕桌,齐氏捡了老夫人喜欢的甜软之物放在上面,玉潭如今是姑奶奶了,就和祖母坐了首席,老夫人还想要慎哥儿也过来坐,奈何慎哥儿要陪着新姑爷,老夫人只得罢了,地下也摆了几桌,首席空出上位,三太太、四太太坐在下首奉承老夫人取乐,齐氏只管在地上招呼着。

依此几桌就是姑娘们了,玉容、玉沁、三房的玉颜、玉淑,四房的玉莲坐一桌,玉芳带着十几个庶女靠着墙角摆一桌,再那边就是几个小的,敏哥儿、谨哥儿只有四岁,也在女眷这边坐着,六小姐、七小姐小着呢,八小姐更小,才刚刚会走路,各人的奶妈子跟在一旁照应着,九小姐还在吃奶,禁不得冷风吹,周姨娘就让奶妈在家里看着,她打扮着约了乔姨娘、红姨娘三人一起过来,张姨娘领着十几个姨娘在偏厅那边吃酒。

玉潭心里老大不自在,从小见娘亲忙惯了也没觉得什么,媳妇得服侍着婆婆,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三太太、四太太都分出去单过了,上他们家来是客,两位老爷又不是老夫人亲生的,倒是不必守着这个规矩,这么多人在这里吃酒,只有娘一个人忙着,祖母一会儿要汤一会儿要水的。也不要丫鬟们服侍。越是人多祖母越喜欢支使儿媳妇。眼见齐氏额角就见汗了。

玉潭什么也不能说,她太清楚祖母说一不二的脾气了。

三太太看玉潭嫁得好,满口姑奶奶叫着,想让玉潭领着妹妹们出外应酬,老夫人笑着替孙女答yīng

了,“都是一家子的姐妹,潭儿还能不提携妹妹了?”

四太太也连忙奉承着,玉潭只看得见她一开一合的嘴。恍惚的笑了一下,借着低头夹菜掩饰了心里的不舒服。

李鸣唯带着两个兄弟在外间吃酒,姑爷是贵客,又身份尊贵,坐在李鸣唯的左手边,三老爷、四老爷坐在侯爷的右手边,慎哥儿坐在方子意下手,那边李靖、李联、李航几个兄弟带着几个小的单设一桌。

三老爷、四老爷身上没有功名,只守着这些富贵过日子,这几年家里的花销也大。又是捧戏子,又是添姨娘。忙着添丁进口、开枝散叶,眼看着家里有些捉襟见肘,日子有点不好混了,仗着侯府的名声开了铺子做买卖,反倒亏了本钱,这时候见了尊贵的姑爷,也是满口的奉承,心里还指望着姑爷提拔一下。

方子意不惯应酬,又打心眼儿看不惯两位长辈,就只管和慎哥儿说话,连李鸣唯的话都不肯接,谨哥儿在屋里听着哥哥说话的声音趴着门往外看,对他这么大的小男孩来说,外面这桌更有吸引力。

谨哥儿不敢过来,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趴着门往这边看,方子意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忙走过去抱了谨哥儿。

“谨哥儿就、就坐在这了。”

谨哥儿高兴的眼睛都亮了,忙喊了一声姐夫,又小心的看了爹爹一眼,姑爷说了话,老丈人也得给姑爷面子,“贤婿这谨哥儿淘气,你小心他弄脏了你的衣服。”

谨哥儿高兴坏了,又连忙喊着哥哥,慎哥儿笑着喂了他一口菜,小家伙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也不管什么规矩,嘴里大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那些话,又说祖母养的那些小狗,李鸣唯气得额头上的青筋蹦蹦直跳,真想发作一下,可是姑爷在这里呢。

齐氏听了谨哥儿说话连忙出来,多年的夫妻,齐氏一看就知dào

侯爷的忍耐到了极限,连忙走过来,“谨哥儿你还不进屋里去,还只管在这里混乱。”

谨哥儿不服气,连声说道,“我也是爷们儿,我不在里边,我要跟着姐夫,跟着哥哥。”

方子意听了也忙说,“就、就让谨哥儿跟、跟着我,我不、不说话,慎哥儿说话,不会过、过上结巴的。”

姑爷这是多心了,齐氏连忙笑道,“姑爷误会了,我可不敢有这个意思,只是侯爷哪里禁得住这孩子吵闹。”

慎哥儿一听就笑了,叫过一个小丫鬟吩咐着,“你们就会傻愣的站在那?还不去再摆一桌子酒呢,我和姐夫带着谨哥儿单坐好了,我们也好亲近的,离了父亲我也多喝一杯酒。”

李鸣唯瞪了慎哥儿一眼,“你就这么多废话。”

侯爷实在受不了谨哥儿多嘴饶舌,他和姑爷也真说不来,分坐两桌彼此倒还自在些,慎哥儿陪着姑爷好了,他们家也不算失礼的,“再给他们另设一桌,趁早离开我这里呢。”

姑爷肯对谨哥儿好,齐氏心里巴不得的,忙看着小丫鬟又抬过来一具梅花套桌。

屋里老夫人就问外面怎么这么热闹,齐氏进去学了一回,老夫人一听也笑了,看着玉潭说道,“可见姑爷是个好的,他肯提拔他兄弟呢,让敏哥儿也出去挨着姐夫坐着。”

敏哥儿小孩子,在他心里哥哥浑身都会发光,祖母说起哥哥来眉开眼笑的,爹爹那般威严,每回和姨娘说起哥哥也是赞不绝口,姨娘疼他,可是那些好玩的姨娘只肯送给哥哥,只是逼着他念书。

敏哥儿巴不得出来呢,好和哥哥亲近,慎哥儿看他也来了,就让他在下手坐了。

又吃了一回酒,戏台上的小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敏哥儿见姐夫只抱着谨哥儿,往他的小嘴里喂菜,看也没看他一眼,慎哥儿又只管和方子意说话,又逗着谨哥儿说笑,对他也是淡淡的。敏哥儿一个小孩子。又被周姨娘养的尊贵。心里就觉得委屈了,一开始只是眼泪汪汪的,也没人看见,那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周姨娘注意着这边呢,听见老夫人也让敏哥儿出来,禁不住心里喜欢,特意和刘姨娘换了靠门的位置,不时的往外看一眼。敏哥儿的奶妈子给他喂饭,慎哥儿也不肯搭理弟弟,周姨娘恨得心里疼的慌,她又看见敏哥儿哭了,心里越发的像火烧一般,站起来就要出去,张姨娘连忙拉住她劝道,“周妹妹好歹的先坐一会儿,敏哥儿小孩子家,别扭一会也就完了。奶娘哄着他呢,有什么大不了呢。姑爷在这里,我们不方便出去的。”

周姨娘抬了眉毛鄙夷的笑了,“我们姑爷面团一样的性子,好说话的很,哪里有那些讲究了,张姨娘你除了会奉承夫人还会做什么?就连自己生的女儿都照顾不周全,大小姐要是还活着,这会也该回娘家了呢。”

张姨娘脸色苍白,眼看周姨娘拧着腰出去了。

周姨娘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了,把敏哥儿搂在怀里,杏眼含悲看着慎哥儿,“大公子不把姨娘看在眼里,姨娘心里伤心也认了,谁让你姨娘是个妾,阻碍了大公子的前程,敏哥儿是大公子嫡亲的弟弟,敏哥儿都哭了半天,大公子也没看见?”

说着就拿帕子拭泪,敏哥儿更委屈了,哇的一声哭出声。

李鸣唯都抬头往这边看了,周姨娘心里暗暗得yì

,哭的更伤心了,慎哥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姨娘不过是个妾,我姐夫是新姑爷,姨娘难道不懂规矩吗?敏哥儿哭不哭又与我和姐夫什么相干?姨娘这是过来兴师问罪的?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们还打了他呢。”

周姨娘哭道,“敏哥儿也是大公子嫡亲的兄弟,大公子也不说照应他一下,看他哭了也不哄哄他。”

里屋老夫人早一叠声的问是怎么了,齐氏只得笑道,“是周姨娘有了点小委屈。”

老夫人扶着丫鬟出来了,周姨娘忙站起来笑道,“都是妾身不好,惊动了老夫人,不过也没什么的,是妾看见敏哥儿哭了,就和慎哥儿说了几句,都是亲生的儿子,哪一个心里不疼呢,要知dào

妾心里更心疼慎哥儿,这孩子要强,也怨不得人疼他。”

老夫人也以为方子意好脾气,就笑道,“我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慎哥儿小孩子,一时不周道也是有的,慎哥儿你和祖母进屋,给祖母说说皇宫里那些事,齐氏你这个嫡母是怎么当的?敏哥儿也叫你一声母亲,敏哥儿哭了你也不知dào

,可见不是自己生的,就没有那些慈心,还有二姑爷,敏哥儿也是你小舅子,也别忘了那个孩子,也陪着敏哥儿玩一会。”

玉潭听了脸上火辣辣的,齐氏也是满脸尴尬。

方子意这个人好脾气,别人辱他骂他,他不在意也不屑在意,在李家可不一样,在李家他是玉潭的脸面,他得给玉潭争面子才对,他还是新姑爷呢,不是给李家哄孩子的。

周姨娘强忍着一脸的得yì

,没留神方子意走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伸手把她拉起来,使劲一推,周姨娘就仰面摔在那了,“啊”的尖叫了一声。

屋子里寂然无声,真是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方子意冲着李鸣唯抱了抱拳,“岳父,这、这女人是谁?她跑到我的桌上做什么?”

李鸣唯那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紫胀了脸指着周姨娘骂道,“你还不给我滚出去!”又连忙笑道,“贤婿只管吃酒,别让这婆娘害了贤婿的兴致。”

方子意索性一指吓得大哭的敏哥儿,“我、我又没打他,也没欺负他,他哭、哭关我什么呢,他又不是我、我小舅子,让他上别、别处坐着吧,我、我岳母也该坐一会了,岳父家里没有丫鬟?还得我岳、岳母端茶倒水?”

方子意身份在这儿,这番话说出来,李鸣唯老脸火辣辣的,他再没想到姑爷一点情面也不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慎哥儿的丫鬟们

方子意摔倒了周姨娘,屋子里鸦雀无声,慎哥儿趁人不备悄悄的溜出去,他的身份留下来有点尴尬,他也不想留在那里做老夫人的乖孙子,方子意的身份镇得住场子,李鸣唯也不算糊涂,知dào

怎么做对家里更有利。

等在下处的四个丫鬟看见大公子出来连忙跟上他,众星捧月一般回了碧梧书房,几个丫鬟都小心的看着慎哥儿,周姨娘丢了脸面,大公子也跟着没脸的。

周姨娘是他“生母”,慎哥儿也不好说什么,回到屋里吃了半杯茶,张顺家的就到院子里给他磕头了,慎哥儿忙让她进了堂屋,张顺家的又要跪下来,慎哥儿看她额头都乌青了,“腊梅你这么多故事做什么?我很想要你磕几个头呢。”

“上回大公子请了苏夫人,奴婢母子捡回性命,奴婢就给公子多磕几个头吧,”腊梅还要再说,慎哥儿早上前捂了她的嘴笑道,“腊梅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张顺那个混蛋什么也不懂,你就该催着他把稳婆请回来,金弓娘懂什么呢,好悬没丢了小命,老夫人不许算什么,你们就不会悄悄和我说一声?我又不知dào

你的那些事。”

腊梅急得跺脚,“小祖宗快放开手,奴婢是外院的媳妇。”

慎哥儿看她一眼笑道,“我如今还小着呢,腊梅姐姐怕什么。”和她说了几句家常,“我这个院子还得你看着才行,你家小子太小,就抱到后院好了。找个嬷嬷帮你带着。我又不常在家。你们关起门小心过日子。”

张顺家的答yīng

一声,慎哥儿又叫过秋月询问那些账目,秋月忙一样一样的拿给他看,“这是铺子里送过来的账目,这本是家里的花销,这本是人情往来的细帐,还有这本是小丫鬟们做衣服的细帐,这本是厨房采买的细帐。”

慎哥儿拿起账本看了一回。又在心里盘算一会儿,今年比去年强的多了,那些掌柜的也没敢弄鬼,小炉子这人还真有些本事,也不怪他敢揽下这些差事,“秋月,还有一本账你没给我看呢。”

秋月茫然的说,“就这些账本,铺子里的,还有家里的都在这儿呢。”

慎哥儿板了脸。“小炉子这个月过来几回记在账上了吗?我怎么听说那小炉子三五不时的就过来呢,我又没在家。他倒敢跑来拐我的丫鬟。”

秋月脸红了,小心的看了大公子一眼,低下头只管扯着手里的帕子。

慎哥儿看了她半晌,眼见秋月冒汗了,慎哥儿就不疾不徐的说道,“春花跟了银枪帮我管铺子,他们俩也门当户对的,那边我倒省心了,小炉子是我的大掌柜,他的身份也高了一些,小炉子要是真心想娶我的丫鬟,就得三媒六聘的来提亲,我的丫鬟没那么好娶的。”

秋月松了一口气,脸也越发的红透了,“奴婢还是让她们几个进来服侍公子吧?”说完一扭身跑出去了。

慎哥儿看着腊梅,“小炉子究竟有几分诚心?腊梅姐你帮着张罗他俩这件事吧。”

“卢掌柜挺诚心的,还到奴婢那里探口风,不知dào

公子的意思,奴婢什么也没说。”

腊梅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慎哥儿就打量四个丫鬟,紫苏、红缨、绛仙、白雪都穿着一样的桃红小袄,葱绿棉裙,头上戴着包金的钗,手腕上都拢了银镯子,脸上擦了铅粉,还有染得红通通的手指甲,这四个丫头都长了个子,如今也有点大姑娘的模样了,慎哥儿皱了眉说道,“谁让几个你们打扮的这样的?简直难看死了。”

几个丫鬟相互看了一眼,绛仙都要哭了。

“春花嫁了、秋月眼看也要嫁了,你们几个如今也是大丫鬟了,我又时不常在家,屋子里有你们四个也就够了,倒不必要那么多人,张顺家的事情多,我身边的这些事你们要精心起来,绛仙你跟秋月学着管账,我的屋里的内帐你管起来。”

绛仙连忙答yīng

了,“公子,奴婢会好好跟秋月姐姐学的。”

“后院住的那些毛丫头有多少了?”

紫苏就说“如今有十六个了,都住在那边的院子里,地方小有些挤不开了。”

“老夫人昨日说公子要回来又给了两个,紫苏你忘了?刚跟着公子回来的那两个,还想跟到公子这里呢,让我给撵到后小院去了。”绛仙脆生生的说着。

慎哥儿就翻开账本,“给她们做衣服花了这么多?这个月就做了两套,都赶得上一般人家的小姐了,她们穿得了那么多衣服?一套衣服五两银子,够乡下人家过一年了,我这是养着这些小祖宗呢,还有你们几个染什么手指甲,擦什么粉,绛仙趁早把你的长指甲剪短了。”

四个丫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吓得不敢吱声了,大公子在周姨娘那里受了委屈,这是拿她们煞性子呢,慎哥儿就管她们要铅粉,拿出去都给倒了,绛仙心疼的又差点哭了。

“你们这鬼样子就漂亮了?花了我的银子我心里会喜欢?以后那些毛丫头都做粗布的衣服,就小幺他们穿的那样,都当男孩子养着!也别让她们没事闲着,该干活就干活,该念书就念书,我可不养不起这些闲人,伺候不起这些祖宗。”

绛仙忍不住说道,“让她们穿小幺的衣服?那可就漂亮不起来了,老夫人说要我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公子看了心里也喜欢呢,老夫人会生气的。”

慎哥儿瞪了她一眼,“你到时候就说我喜欢那样不就行了?”

大公子不搭理那些小丫头真是太好了,慎哥儿又说,“白雪你心细,该做什么衣服了。还有谁过生日了你想着提醒张顺家的。”

绛仙就撅嘴了。“公子偏心的很。就让奴婢管账,奴婢也想要服侍公子呢。”

“我又没说不让你服侍了,她三个要是都没在屋里,公子想喝茶还得自己倒了呢。”慎哥儿一边说着,一边跳起来捏着绛仙的小脸蛋,“明明比我还大了三岁,倒像比我还小,绛仙。你好娇贵的脾气。”

说的几个丫鬟都笑了,绛仙忙倒了一杯茶,“公子先喝了奴婢这杯,才是不偏心呢。”

“你们三个说说绛仙这丫头能有多坏了,我喝了她这杯,还得再喝了你们给我倒的,那样才算不偏心?”

“公子取笑奴婢呢,奴婢是不依的。”绛仙看大公子有点笑模样了,她胆子也大了,就又清又脆的笑道。“奴婢想起来给公子倒茶,公子赏脸喝了。她们自然做旁的事情,我们还能一人给公子倒一杯?”

“绛仙好容易才想起来给公子倒茶,也不问问公子现在想不想喝,公子就好好的疼疼你,绛仙喝了这杯公子就开心了。”

慎哥儿接了茶喂到绛仙嘴边,绛仙脸忽然红了,眨巴着眼睛不肯喝。

正说着话呢,外面的小丫鬟跑过来,“五小姐来了呢,我们说公子刚睡下,五小姐也不肯听,还非要进来。”

原来是五姐姐来了,慎哥儿笑道,“还不快请我五姐姐进来呢。”

慎哥儿迎出门,玉沁也没带丫鬟,一个人站在影壁墙那儿出神,双颊被冷风吹得胭脂一般,慎哥儿忙拉她进来,白雪倒了茶出去,几个丫鬟都出去了,“五姐姐什么事呢?也不知dào

穿的厚一点,我这阵子不在家里,五姐姐个子又长高了呢。”

玉沁要说不说的,半晌红了眼圈低了头。

慎哥儿知dào

五姐姐的脾气,她要是有什么话不想说,你问了她也不会说,就为了她这执拗的性子,老夫人没少了发脾气,慎哥儿忙笑着拿出在外面买的泥人,“城隍庙那里新来了个捏泥人的,好巧的手艺,我上回也让他给我捏了一个,还没来得及拿给五姐姐看,五姐姐你看像不像我。”

玉沁别扭的把脸扭到一边儿,红着眼圈不肯说话,慎哥儿越发摸不着头脑,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笑,玉沁鼓着脸先冲慎哥儿瞪眼,看慎哥儿一脸笑意,“装假吧你就,慎哥儿你最会装了,我知dào

你心里伤心着呢,我和姐姐都和你好的,谨哥儿也和你好,姐夫都让二姐姐说了,姐夫也不是故yì

给周姨娘没脸,现在姐夫也后悔了,还说要过来给你赔不是呢,又被爹爹拦住了在那边喝酒。”

话还没说完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慎哥儿咬着嘴唇没说话,玉沁擦了眼泪,“都是姐夫不好,二姐姐都说他了,慎哥儿你不要伤心了,要不我给你绣个荷包吧。”

慎哥儿笑了,“谁说我伤心了?我好的很呢。”

玉沁以为慎哥儿在敷衍她,心里更着急了,“我知dào

你心里也想娘,上回我在这边都听到了,你连做梦都喊着娘呢,偏偏醒来了就装的什么也不在乎了,周姨娘那个样子,我实在不喜欢她,可你是我弟弟,我不想看到你伤心。”

慎哥儿就想起刚刚和母后相认的那一天,他说了梦话喊了娘,玉沁听到了就误会了。

慎哥儿眼圈也红了一瞬,看着玉沁着急的样子又忍不住逗她,“那该怎么办呢,我心里伤心死了,五姐姐给我绣个荷包吧。”

玉沁又冲他瞪眼,“人家心里着急,你还不肯说真心话,慎哥儿你太可恶了。”说完就抽抽搭搭的哭了,“在我心里你和谨哥儿一样的,都是我亲弟弟。”

慎哥儿心里一阵柔软,他太知dào

玉沁的想法了,和他要好,又讨厌周姨娘,眼见周姨娘吃了亏,又要担心他心里不好受,慎哥儿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他的身世不能说,他要是真的不在意周姨娘,就未免太冷血无情了。

“五姐姐,人在做天在看,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心里知dào

我该怎么做,周姨娘但凡省些事,哪怕像红姨娘她们那样我都可以忍的,她的心长歪了,这就无药可救了,今天能有多大点事呢,不就是敏哥儿哭了,敏哥儿身边一样有婆子照顾的,都跑到我们那桌算什么规矩呢,周姨娘不依不饶成那样,看姐夫脾气好,想要给二姐姐没脸?还有祖母说的那些话,姐夫要是忍了这口气,那才真的没脸了,二姐姐也没脸了。”

“是啊是啊,”玉沁连声说着,“敏哥儿哪天不哭几回呢,周姨娘跑到你们那桌坐着算什么规矩呢,爹爹也说了她呢。”

慎哥儿说着一些话让五姐姐开心,外面又有敲门声,小丫鬟跑去开门,就见周姨娘手里拉着敏哥儿过来了,张顺家的连忙迎过去,“周姨娘来了,”话还没说完,啪的一个嘴巴子抽到她脸上了,“你一个外院的媳妇跑到主子院里算什么规矩,想勾引我儿子不成。”

腊梅脸上被打的火辣辣的,错愕的看着周姨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和周姨娘摊牌

周姨娘穿着一件海棠红缠枝花样的锦缎长袄,白狐狸皮对襟褂子,下身是秋香色挑线棉裙,黑油油的一头秀发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斜斜的偏在右侧,斜插了别致的发簪,镶嵌了南珠的耳坠子在耳边轻轻晃着,越发显出面庞莹白,看起来细腻婉约。

周姨娘笑吟吟的站在院子里,看着捂着脸的腊梅笑道,“不要以为大公子肯抬举你,你就忘乎所以了,你算什么东西呢,你一个下人也敢请了苏夫人给你接生?坏了侯府的风水你担当的起吗。”

腊梅吓得白了脸,老夫人有很多忌讳,尤其讨厌寡.妇,连夫人旧年里请了苏夫人还不可开交呢,她一个下贱的奴仆粉身碎骨也就算了,可不能牵连了大公子。

周姨娘气势上胜了一局,拉着敏哥儿的手往正房走去,小丫鬟忙上来打了帘子,屋子里暖风扑面,几盆腊梅花开的正好,一室的花香沁人心脾,周姨娘舒服的眯了眯眼睛,来到座位前先坐了,轻轻的整理了衣裙,敏哥儿就爬到旁边的椅子坐了,慎哥儿看着她笑道,“这都下半晌了,姨娘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周姨娘轻轻的吹了吹手指甲,“姨娘好歹是大公子的生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公子的那些丫鬟就敢轻贱你姨娘,这边难道一盏茶也没有吗?是大公子的意思还是大公子那些丫鬟眼睛里没有人?”

白雪忙倒了茶退出去,周姨娘看着玉沁似笑非笑的,“五小姐不在那边吃酒。跑到这里做什么呢。还是五小姐看见我儿子出息了。就想要奉承我儿子?”

周姨娘一上来就在孝道上做文章,慎哥儿的丫鬟不过是吓住了,才没及时倒茶,周姨娘就有这一番话说,又捎带了玉沁,玉沁那受得了这样的话,气得双颊绯红就想要理论,慎哥儿连忙伸手拉她。“五姐姐不是要走了吗?也不穿件大毛衣服,外面冷得很呢。”

说完把那件新做的紫貂皮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一边帮她系着带子,吩咐一声,“紫苏你们四个陪着五小姐回去,五小姐那里有新的花样子,你们都给我描下来。”

慎哥儿这是不想让她听到了,玉沁的大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写满浓浓的担心,慎哥儿微微一笑。“五姐姐慢走,下回姐姐过来时别忘了我的荷包。”

慎哥儿这时候还提荷包呢。玉沁也禁不住抿嘴笑一下,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掌心,“那我先回去了呢,让这几个丫鬟描花样子,慎弟弟你要好好的。”

慎哥儿笑着看玉沁带着几个丫鬟走远,眼神也慢慢的凌厉起来,冷声吩咐道,“关了大门,谁来了也不许开。”

慎哥儿就迎上周姨娘的眼光,“姨娘的两个丫鬟有点碍事呢,都出去到后院呆着吧。”

周姨娘格格的笑了,“姨娘就是找大公子说公道来了,姑爷不把姨娘放在眼睛里也罢了,他的身份在那里,姨娘也不敢多说什么,大公子是姨娘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姨娘丢了脸面,大公子也很有脸面呢。”

慎哥儿一指那两个丫鬟,“你们两个给我出去。”

两个丫鬟忙看着周姨娘,慎哥儿不过是个小孩子,周姨娘以为他脸皮薄,不肯当着丫鬟的面丢了人,这才想要把人都打发出去,她想要挟慎哥儿,也不方便让人听到了,就轻轻的点点头,“你们两个都出去吧。”

屋子里清净了,周姨娘架势摆的十足,“大公子,姨娘得好好和你说说了。”

慎哥儿微微一笑,双臂抱在胸前,打量她一眼转身出去了,腊梅还在院子里站着呢,慎哥儿吩咐道,“腊梅你进来一下。”

腊梅也顾不得媳妇不能进来的那些规矩了,进来低着头站着。

周姨娘欣赏着腊梅通红的半边脸,就听慎哥儿吩咐道,“腊梅你把二少爷抱到前院交给金弓他们几个,敏哥儿要是敢哭闹堵着嘴打死好了。”

敏哥儿当时就吓哭了,扑在周姨娘怀里藏起来。

周姨娘伸手指着慎哥儿就要发怒,慎哥儿笑着拉住了她的手反扭着,顺手在她嘴里塞了一团帕子,周姨娘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着发不出声音,慎哥儿柔声笑道,“敏哥儿乖乖出去,哥哥和姨娘说几句话,姨娘就带你回家了。”

腊梅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忙遮住敏哥儿的视线抱着他出去,也不顾敏哥儿的哭闹,交给前院的金弓他们几个看着,又厉声嘱咐不论谁来也不许开大门,就说大公子不肯见人呢,几个小厮看腊梅的样子也吓住了,没口子的点头答yīng

,腊梅又要张顺看着不许人过来,想了想忙回到正房门口,就听屋里有扑腾的声音,腊梅实在忍不住,周姨娘好歹是大公子的生母。

打开房门腊梅惊呆了,周姨娘摊手摊脚的躺在地上,慎哥儿悠闲的坐在椅子上,一只脚还踩着周姨娘的嘴巴。

腊梅捂了嘴忍不住哭了,“她再不好也是大公子的生母,这样子会天打雷劈的。”

“腊梅姐你问问周姨娘,她到底是不是我的生母?”

周姨娘浑身一震,慎哥儿拎她坐起来,脸上神情冷厉,“你不要以为我那时候还小,就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的那个姐姐给我喂了迷药,把我装到食盒里拎到你家,又把你病得快死的儿子拎出去,这些事到现在我还记得呢。”

周姨娘就像看见鬼一样看着他。

慎哥儿看着她笑了,这样的慎哥儿更让周姨娘害pà



伸出脚挑起周姨娘的下巴,“这几年姨娘害过我多少回呢,别以为我小就不知dào

是姨娘背后暗害我,先是那个挨千刀的刘嬷嬷。你以为爹爹为什么要了她的命?是我告sù

爹爹说刘嬷嬷是你的娘。她死了真是便宜她了。半夜里使出来的那些卑鄙手段!还有刘嬷嬷让夫人的小丫鬟给我送有毒的糕饼,还有假山上松动的那块大石头,你用不用小爷慢慢的说给你听呢?”

腊梅张着嘴合不拢了,慎哥儿看她的样子就笑了,“腊梅姐,我不是你们家的大公子呢,真的大公子早就让周姨娘换出去了,你这回明白为什么她连春宫图都送给我了吧。”

腊梅捂了嘴浑身都在哆嗦。怪不得呢,周姨娘这几年的举动就在眼前晃动,腊梅什么都明白了,周姨娘就没安好心啊,慎哥儿轻轻抬起脚,“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敏哥儿还是小爷的嫡亲兄弟?”

周姨娘缓缓的坐起来,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忽然笑了,“大公子真是好记性,只是大公子又能怎么样呢?大公子就是和侯爷说了,姨娘是粉身碎骨了。大公子以为侯爷还能容得下你混淆侯府的血脉?半夜悄悄的给你灌一帖药,大公子病几天就一命呜呼了。那些铺子啊,前程啊什么的都没有了,那才有意思的很呢,要不要姨娘和侯爷说一说?”

周姨娘真有点胆色,这时候还能这样冷静的女人也不多的。

慎哥儿看着她也笑了,“姨娘不怕粉身碎骨,不过敏哥儿他还小着呢,还有九小姐刚两个多月,这么小就没了亲娘照应,家中嫡母宽厚,会好好照顾姨娘的两个亲骨肉。”

周姨娘脸色变了,这两个孩子就是她的心头肉,双眼几乎要冒出火花来,周姨娘又妩媚的笑了,带出了几分撩人的姿态,“如今咱们这话也说开了,大公子是个聪明人,知dào

怎么做对我们都有利的。”

“你接着做你的姨娘,我还当我的大公子,回头姨娘买通杀手要了我的性命,那才真的安乐无忧呢。”

周姨娘嗓子里发干,在心里早骂了几百遍了,慎哥儿连这个都顾虑到了,这小崽子狡猾的很,她倒不好如此行事了,周姨娘忙说,“我可以发誓的,绝不会对大公子不利。”

慎哥儿看着她笑了,“好啊,你就拿敏哥儿起誓,要是你有了害我的念头,敏哥儿不得好死,将来被人卖到天香楼当兔子,九小姐就到青楼当娼.妓好了。”

周姨娘恨得两眼喷火,喘着气瞪着慎哥儿,慢慢提起一口气,只要她出了这屋子,慎哥儿有了顾虑就好了,周姨娘就想站起来,慎哥儿抬起一脚又踢在她关节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周姨娘脸白如纸,豆大的冷汗就下来了。

慎哥儿又一连踢了她好几脚,“姨娘想好了没有呢,这天眼看就要黑了,到时候二门一关,姨娘今晚就住在这里,我们母子也好好的亲近一番。”

这个该死的小崽子!

周姨娘哪里舍得拿儿子女儿立誓,慎哥儿笑吟吟的看着她,只管戏弄着。

周姨娘低头想了想,慎哥儿早知dào

身世,这几年他忍着不说,小崽子好深沉的心机,就是今天也是先把下人都打发出去才突然发难的,小崽子给皇子伴读有了靠山,如今只能从长计议了,周姨娘只好咬着牙立了誓言。

慎哥儿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笑道,“姨娘也该回去了,敏哥儿哭瞎了眼睛可怎么好呢,变成瞎眼的兔子就不值钱了,还有九小姐要是掉在地上摔破了皮,哪个院子里愿意要破相的姑娘呢。”

周姨娘忍着慎哥儿口头上的轻贱,一言不发的梳洗一番,忍着浑身的疼痛,领了敏哥儿回去了,心中默默的筹划。

腊梅看她走远了,一下子就把慎哥儿搂在怀里,“我的小爷你可吓死我了。”慎哥儿在她身上靠了一会笑道,“腊梅姐姐你多久没抱过我了呢。”

腊梅忙一把推开他,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如今该怎么办呢?这件事绝不能让侯爷知dào

的,周姨娘那句话说的没错,侯爷绝不会容许你混淆了他家的血脉,周姨娘要是万一和侯爷说了可怎生是好?”

慎哥儿笑了,“腊梅姐也知dào

这件事了,侯爷会连你一起灭口的,腊梅姐你怕不怕?”

腊梅看着他忧心的说,“奴婢连性命都是公子救回来的,死了又算什么,只是我们不能这样等死,大公子今天冲动了,该忍下这口气的,慢慢的再作计较,如今周家有权有势,大公子千万小心。”

“腊梅是李家的家生子,你还叫我大公子?”

腊梅想了想笑了,“老夫人当初让奴婢服侍大公子,奴婢就是大公子的人了,不光奴婢这样,咱们碧梧书房一百多口人都是大公子的人,这件事万一败露了,我们这些奴婢或杀或卖,还不知dào

是什么命呢,公子心善,奴婢愿意跟着公子一辈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双料的细作

腊梅坐在那里盘算着,“这件事能有几个人知dào

呢,周姨娘不敢让人知dào

的,不过也难说,周家也是官宦人家,还有她那个姐姐在哪里,万一她们背后下黑手可不得了,奴婢得告sù

张顺小心一些,大公子出门的时候多跟几个人。”

慎哥儿托着腮看她,“腊梅你嫁了张顺就肯不理我了,刚才你又抱了我,腊梅姐姐身上还是香香的,心里还是惦记我的。”

腊梅满心里都塞满了,听慎哥儿说了这话,不禁啼笑皆非,“公子如今也大了呢,奴婢得守着本分,不能让人说奴婢不守规矩,周姨娘往后只拿那些孝道压着公子,公子就有吃不完的亏,以后千万忍着些,等公子大了就好了。”

慎哥儿叹口气,腊梅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如今当了娘,多了几分丰腴,白白净净的鹅蛋脸,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棉袄棉裙,外面也是半旧的对襟褂子,颜色素淡的很,腊梅直接把自己往中年媳妇上打扮了。

“我张顺哥呢,让他进来和我说会话。”

“奴婢让他到书房等着,公子到那里和张顺说吧,那几个丫鬟一会儿也该回来了,奴婢守在外面就是了。”

也不过片刻张顺进了书房,犹豫的问,“公子吩咐小的做什么。”

慎哥儿看了腊梅一眼,腊梅摇摇头,“奴婢不敢多嘴乱说的。”

“张顺哥,要是有人问起来今天这些事情你怎么说呢?”

“奴才什么也不知dào

,奴才守着院子呢。只知dào

大公子和周姨娘在屋里说话。”

慎哥儿忽然间很神mì

的笑了。压低了声音说道。“张顺你果然什么也不知dào

?你就不和我腊梅姐打听一下?侯爷要是问起来你怎么说?”

张顺被慎哥儿的笑颜晃得失神,心里咯噔一下,“侯爷问起来奴才也是这话。”

慎哥儿忽然间把脸一沉,连声音也凛冽起来,“要是其他的人问你呢,要是暗云卫派人过来问了,张顺你怎么说?”

张顺脸色发白,勉强的笑笑。“奴才又不认识暗云卫的人。”

“连陆禀都认识你呢,张顺你这个细作混的很滋润啊,当的也很过瘾嘛。”

慎哥儿拖长了声音慢悠悠的说,张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公、公子说笑了。”

“张顺,你监视我们家几年了?我侯府何德何能,你们暗云卫这样精心的关照!”

张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双手捧着脸不说话,身子微微的发抖。

“抬起头来,让我好好kàn

看你。”

慎哥儿说完。用脚勾起张顺的下巴颏,居高临下的看他。张顺愧疚的看了慎哥儿一眼,赶紧垂下眼皮,惶恐、不安,羞愧、悲哀各种情绪交织着,他无法多说什么,只能低头跪在这里,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等这一天真的来了,心里倒是踏实了。

“长了一张憨厚的脸,骗了我腊梅姐又骗我,张顺,这几年你都做过些什么?”

慎哥儿一边说着,顺势把脚踩在张顺的肩膀上,只是轻轻的一只脚,张顺感到心里沉甸甸的痛,他哑着声音说道,“奴才对不起公子,奴才真的没办法,奴才没害过公子,有些事情奴才不能说的,这是我们那行的规矩。”

慎哥儿看了他半晌,“真的什么也不能说?你们暗云卫的规矩就那么大?”

张顺沉默了一会儿,“奴才真的什么都不能说,只求公子饶了奴才孩儿一命,奴才会离开侯府走的远远的,再也不会给公子添麻烦了。”说完磕了一个头,看着慎哥儿笑了,这笑容里是一种浸透了骨髓的无奈和悲哀。

“腊梅是公子的人,她不知dào

奴才的那些事儿,奴才什么事都没和她打听过,公子大人大量饶过她吧,公子什么都不要追问了,那些人厉害的很。”

张顺眼神里透出深深的恐惧,站起来就要出去。

“我让你走了吗?你就想出去。”慎哥儿声音不大,却不容违背。

张顺身子一僵,手扶着门不动了,慎哥儿忽然间又笑了,就像春风融化了百川,刚才那个冷冽的不近人情的慎哥儿不见了,“我心里早就觉得奇怪了,你不过是一个长随,居然有本事买通刑部那些差官,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人不简单了,我也没瞒过你什么事,也是想着咱们主仆总能全始全终,没想到张顺你居然把我给卖了,步云禅院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张顺哥,你把我害的我好苦。”

张顺低了头,眼前这个无限委屈的慎哥儿更让他无地自容,张了好几回嘴,徒然的垂下了脑袋,“奴才没想对不起公子,只是奴才早就是别人的人了,只能听命行事。”

腊梅脸色煞白,双眼瞪得圆溜溜的,这时就揪着张顺的衣服,两眼淌下泪来,“你说的不是真的。”张顺低了头不敢说话,腊梅眼睛里带了一丝绝望的微光,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张顺一嘴巴。

张顺嘴角渗出一丝血痕,似乎想哭,又轻轻的笑了,看着腊梅说,“我不是好人,骗了你一辈子,给你打也是应该的。”

腊梅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是流着眼泪绝望的看着他。

慎哥儿看着张顺摇头,“张顺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腊梅她肯嫁给你,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你说你早有主人了,那你招惹腊梅做什么,你害了她一辈子你知dào

吗?”

张顺眼睛里涌上眼泪,“奴才对不起公子,求公子大人大量饶了腊梅,她什么都不知dào

,奴才也不敢分辨什么的,只是公子不能这么处置了奴才,奴才的主子实在厉害,他们会对公子不利的。”

慎哥儿看着他笑了。“张顺你是在威胁我?”

“不是的。”张顺连忙摇头。“奴才会找个意wài

的死法让公子出了这口气。只求公子饶了我孩儿性命,公子千万不要追究这件事,那个人心狠手辣,就连侯府也护不了公子的性命。”

“那我就猜猜你的主人是谁,你要是不想说,就摇头或点头如何?”慎哥儿也不管张顺的反应,站起来走了几步,“你表面上是暗云卫的人。其实你的主人却另有其人,你只听命你真zhèng

的主人对不对?”

张顺明显的一哆嗦,胆怯的看了慎哥儿一眼,连忙低了头,慎哥儿挑起他的下巴,逼视着他的眼睛,张顺心虚的不敢看他。

“张顺哥你是知dào

我的脾气的,你说我都知dào

了这么多,我忍得住不追查下去?万一不小心让你的主人知dào

了,要了我这条小命。我可就死在你手里了,张顺哥你就忍心看着我死了?”

慎哥儿眨着眼睛可怜巴巴的说。

“奴才没想过要害公子。以前跟在侯爷身边奴才就没想过要害人,侯爷把奴才给了公子,奴才还以为这辈子要变成弃子了,心里还在暗暗欢喜,哪成想公子又让人注意上了,公子的事奴才也不敢不报,奴才说出去的都是一些小事。”

“你真zhèng

的主人是燕慈郡王?他都说过什么?”

那天张顺把他引到步云禅院,大殿里认亲那一幕张顺不可能知dào

的,不过他也猜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小公子什么都不说,张顺的神色也别扭了好几天,连一句话也没问,慎哥儿就猜张顺是暗云卫的人了,后来又有颖国公府的那些事情,慎哥儿又被皇帝老爹留在皇宫里,今天到了休沐之日,皇帝万般不情愿,也不能不放他回来了。

和张顺摊牌不过是想收复了他,别什么事儿都告sù

他那皇帝老爹,张顺的反应出乎慎哥儿的意料,暗云卫再嚣张,也不会想要侯府公子的性命,威胁恐xià

一番也罢了,颖国公府里有内奸,慎哥儿约略知dào

一点,就顺口诈他一诈,没想到张顺还真是双料的细作。

慎哥儿有点紧张,心里更多的是兴奋,张顺这人忠厚又顾家,这点慎哥儿看得明白,慎哥儿看着他笑道,“张顺你果然不肯告sù

我,我白和你好一回了。”

腊梅忽然给张顺跪下了,流着眼泪说,“做人要讲良心的,张顺你摸着良心问一问,我们这些人跟了大公子,吃的穿的那样不比府里的人好了,大公子心疼我们这些下人,别的都不说了,大公子帮你请来苏夫人,救了你媳妇和你儿子的性命,这份恩情你不能不报。”

张顺面孔一阵扭曲,脸上也热辣辣的,“奴才的身份低微,是一个雷管事管着,奴才也不知dào

雷管事到底是谁的人。”

“奴才从小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也不知dào

自己姓什么,雷管事收养了几年,奴才七、八岁那年安排奴才进了暗云卫,接受三年多的训liàn

,奴才就被暗云卫送走了,捏了一个身份说奴才姓张,侯爷是在人牙子那里买的奴才,那个时侯爷还没袭爵,还在江南当参将,奴才就把侯爷每日都和什么人见面,都说些什么记下来写下来,一份交给雷管事,他同意了才能交给暗云卫,奴才每日提心吊胆的,侯爷不看重奴才,奴才也就没有多少可以上报的,雷管事也不大搭理奴才,后来侯爷看奴才勤谨,把奴才给了公子。”

张顺吸了一口气,“那时候奴才就开始向上边汇报公子的一言一行了,两边都对公子感兴趣,询问的比侯爷那时候还殷勤,后来公子为了店铺的生意叨咕着要收买刑部的人,奴才也给报上去了,奴才原以为没什么的,这件事雷管事不许让暗云卫知dào

了,还暗中帮忙买通了刑部的差官,奴才心里觉得雷管事对公子没有恶意。”

张顺说完又犹豫一下,“公子那些事就别追问了,千万不能追查的,他们都是很有来头的人,有许多杀人不眨眼的手段,连侯爷他们都没放在眼里。”说完这些磕了一个头,看了腊梅一眼,狠了狠心说道,“奴才要走了,公子保重。”

说完站起来拉开了房门又要离开。

“站住。”慎哥儿喊道,“把门关上,我让你走了吗?”

张顺站在那儿笑了,“公子,能说的奴才都说了,不能说的杀了奴才也没用。”

“泄露了秘密死路一条,这些事情我懂的,我又不想让你死了,你今天不过是在这里陪着我说话解闷的,我们又没说那些秘密,你都是当爹的人了,就不想好好活着了?不想看着你儿子慢慢长大?”

张顺迟疑着,眼眶慢慢的发红了。

“我记性不怎么好,刚才我们说了什么话你还记得吗?我怎么都忘了呢,你还当你的长随好了,该上报什么就报什么,横竖我又不会少块肉。”慎哥儿笑呵呵的转换了话题,“张顺哥,我想盘下一家书局,又能印书又能卖书的那种,你明儿闲了帮我打听着。”

“公子,还、还敢用我?”

“我为什么不敢用你?就算撵走了你,那边一样会派过来王顺、李顺那些人,我还不如把你留在我身边,该上报的你就上报,我想让你瞒下来的那些事儿,张顺你可得替我瞒好了。”

张顺再想不到慎哥儿说了这番话,呆立半晌,跪下来磕头,“公子不想让奴才说的,奴才都没看见。”

“这样不就好了嘛,我也大了,以后需yào

张顺哥出力的地方也多了。”

张顺愣愣的听着,“奴,奴才也不知是给谁做事,奴才只知dào

一个雷管事,还让奴才好好的帮着公子呢,奴才就说了一些知dào

的。”

慎哥儿伸了个懒腰笑道,“他们不过是想看看我怎么样,以后寻了我一个短处,要挟我也帮他们做事罢了,这也没有什么的,张顺,你不许说我已经知dào

了,这样对你也好的,你还像以前一样上报,还是我的外管家,只不过他们要你做什么事你都得告sù

我。”

张顺跪在地上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慎哥儿忙拉他起来,让腊梅把他领回去上药,看他俩都走了,慎哥儿喃喃自语,“十一年前,那时候陆禀还没在暗云卫呢。”

那时候暗云卫还是先皇的废太子管着,慎哥儿不由得又想到李鸣唯以前不过是江南军中一个参将,李鸣唯能袭爵,这中间又有多少血腥的谋杀,那时候正好是皇权更替,昭明帝夺位成功,李鸣唯也得到了提拔和重用,慎哥儿又想到了李家长房的那些怨恨,长房的大小姐李玉馨不惜自辱身份,与世仇吕家做妾,这其中又有多少绝望的悲哀呢。

正想着这些呢,腊梅抱着孩子过来了,“公子,奴婢求您赏个住的地方,奴婢这小子就送给大公子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皇子鞭打李慎

天黑了,碧梧书房里点了烛火,慎哥儿歪在榻上拿了一本书,脑海里走马灯一样,不断翻腾着那些人和事,绛仙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在他眼前晃晃手,“公子你在发呆呢,眼睛都没看书。”

慎哥儿看了绛仙一会儿,直盯得她不知所措了,“公子我脸上脏了?

绛仙跑去照镜子了,慎哥儿也是无奈,这不过是一个喜欢献殷勤的小女孩,又到了情窦初开的花季,真要撵了她出去,她的一辈子也完了。

“紫苏在忙什么呢?”慎哥儿就问绛仙。

“紫苏姐姐带着几个婆子巡逻,让婆子把角门都关上,小心火烛。”

“那红缨做什么呢?”

“秋月姐姐喊她帮忙,说是厨房里新进了各色菜蔬,要红缨帮着算账呢。”

慎哥儿嘴角微微一弯,这傻丫头,都说好了让她管账的,秋月叫了红缨,她还只管在这里献殷勤呢,丫鬟之间也开始拉帮结派了,“白雪刚才还在这里呢,你去看看她又做什么呢,偷没偷懒。”

绛仙就跑出去,身体轻盈,不一会悄悄跑进来笑道,“白雪在那边屋里给公子纳鞋底。”

慎哥儿又问她,“绛仙在做什么?”

听得绛仙呆住了,“奴、奴婢在和公子说话啊。”

“她三个都在忙着,你怎么那么清闲呢,公子找你说话了吗,公子的房间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你没别的事情可做,也和白雪做针线吧。”说完就不搭理她了。绛仙才知dào

公子这是怪罪她了。眼圈红了红。咬了一会嘴唇,慢慢的出去了。

慎哥儿在府里住了一晚上,李鸣唯又叫他过去说话,老夫人也派人叫他过去解闷,慎哥儿都推说喝醉了酒头疼呢,不肯过去,天才刚刚放亮,慎哥儿就起来梳洗一番。回皇宫当差去了,几个小厮护送他到了宫门口方才回来。

慎哥儿其本上就住在皇宫了,皇帝下旨让赵弘毅他们四个住在蓝翔殿的偏殿,早晚相伴太子读书,并不时地传召几人过去问话,几回以后,就只传召李慎过去了。陪大皇子读书的生涯也够枯燥的,大皇子年幼不堪久坐,学了不到一刻,就惦记着跑出去玩。先生们不能责罚尊贵的大皇子,只好杀鸡儆猴。打陪读的手板心,赵弘毅、方子颖大一点多挨了好几回,慎哥儿和闵靖远也没逃掉,在这些老先生心里,打打手板心算得了什么,只要不是打了大皇子就好。

皇帝昨天一天没见着慎哥儿,又看了暗云卫的密报,知dào

了李鸣唯家里的那些故事,心里忍不住生气,竟然等不及下课就亲自过来了,正好kàn

到老先生打慎哥儿的手板心,皇帝气恼之下,差点血压飙升,这还了得!

慎哥儿以前没少了告状,皇帝只以为先生要求严对他学问有好处,这回亲眼看着慎哥儿挨打,皇帝心疼极了,亲自拷问一番功课,除了大皇子,连九岁的闵靖远都能回答,皇帝拿了戒尺,亲自惩戒大皇子,直打得大皇子狼哭鬼嚎的,皇帝越打越生气,又一连踹了他好几脚,方才在跪了一地的先生们的请求之下,饶了大皇子这回,主要是慎哥儿也得跪着为大皇子求情,皇帝哪里能忍心了。

皇帝又嘉奖了三个被打的少年,每人赏了二十两黄金,各色绸缎二十匹,各色菱纱二十匹,各色蜀锦二十匹,又钦赐了伤药。

至于那个责打三位少年的大儒翁先生,皇帝因为他是非不分,不敢惩罚皇子,等于姑息养奸,免除了他太师的身份,只留着他待罪授课,用心管教大皇子,又御赐了板子一枚,专打大皇子的,要是敢牵连了三个无辜的少年,决不轻饶。

这下,那些大儒也不敢敷衍了事,大皇子也怕了,倒是认真的学了起来。

大皇子每日下午要演习骑射,在以前这都是可以随大皇子高兴,今日可不成了,皇帝派了陆禀亲自过来监督,大皇子稍稍有点懈怠,陆禀就看到了,惩罚的方式也特别,罚大皇子蹲马步,陆禀对三个伴读也毫不手软,闵靖远没练过武功,身体也瘦弱,也和大皇子蹲马步,赵弘毅、方子颖弓马娴熟,两人就在一旁对打,陆禀不搭理他们,只盯着李慎。

一个下午过去了,皇帝几番派小太监过去,问演武场的情况,听说大皇子挨了罚,皇帝看不出喜怒,又问那三个少年,李慎正跟陆禀陆大人学剑法,皇帝沉吟了一下,就亲自到演武场察看。

李慎手里的那把剑不过是一柄普通的精钢剑,大内侍卫都佩戴的那种,穿的也是普普通通的玄色的练功服,他捏了个剑诀,整个人的气质忽然一变,不再是平日的温润,反而有一股凌厉的气势,就见他身形辗转腾挪,手中剑光闪闪,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因为他旁边站着修罗般的陆大人,连环十二剑使出来,一片剑影,破空嘶嘶。

李慎收势,演武场一点声音也没有,半晌,陆禀回过神,“陛下,您今日过来了?”

他们君臣相得,相处之间每每随意,其他人可不敢如此,呼啦啦跪倒一片,皇帝看着李慎一脸的汗水,眼中是藏不住的欣慰,亲自扶起他,“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你刚练完武功,可别闪了汗。”

又看了看场上的众人,皇帝呵呵的笑了,瞥了一眼皇长子梁景浩,皇帝懒得理他,对场上的教习各有一番慰问,今日是领侍卫内大臣梁静饶当值,他还是按照往日教导大皇子,原以为这几个少年学武不过是应景,没想到陆大人来了,亲自教了李慎,李慎也有悟性,连环十二剑居然被他学会了。

柴静跪下启奏。“陛下。大皇子年幼。不堪劳累,武功的确不如李慎多了,臣以为,大皇子身份贵重,练武也不过是为了强健体魄,这李慎一身的好功夫,有他贴身保护大皇子,大皇子可以安枕无忧的。”

陆禀连忙跪下启奏。“陛下不可,陛下说过暗云卫的人事任免由臣全权负责,这李慎是臣看好的人才,暗云卫副统领一职非他莫属,臣要求李慎进臣的暗云卫,由臣时时点拨他。”

皇帝气得好悬没吐血,好你个陆禀,明明知dào

蕴儿是朕的皇儿,还敢让他进你的狗屁暗云卫?慎哥儿听得目光连闪,看了陆禀一眼。陆禀也正在看他,眼神交融片刻。碰出一片火花。

皇帝发了怒,“陆禀你给朕听好了,这李慎是朕身边的人,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打他的主意。这次朕就饶了你,要是再敢惦记他,朕绝不轻饶你。”

皇帝又对柴静说,“平日你们教习武功,就以李慎为主了,朕要他文武全才,至于他们几个,就让他们量力而为好了。”

蔡静连忙答yīng

,知dào

李慎这少年深的帝心,越发不敢小瞧他,赵弘毅看了李慎一眼,眼眸深处写满了不甘心,李慎心里默默吐槽,这仇恨值拉的,皇帝你真是我亲爹。

大皇子眼巴巴的看着父皇回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倒是让李慎抢了风光,心中难免怨恨,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儿,就把愤恨都带在了脸上,忽然有一道森冷的目光,大皇子不禁打了个哆嗦,陆禀随即收回了目光,眼神又流连在李慎身上。

大皇子带着手下的小太监回了寝宫,气恼之下摔了杯子,小如意机灵的捡起来,“大皇子,要不让大将军帮您解闷?”

大皇子玩了一会蟋蟀,又开始背书,心里越来越生气,大皇子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招父皇母后的待见,从小到大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倒是这李慎一来,他那位冰山美人一般的母后,忽的一下就融化了,和李慎说话轻声慢语的,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含着笑,就像李慎浑身开满了花儿。

大皇子越发觉得李慎刺眼,越发嫉恨的发狂,把手里的书一扔,就过来找晦气了。

偏殿闵靖远忙着读书,得到帝国顶尖的先生传授学业,闵靖远是看书成痴的性子,一点也不肯浪费了时光,赵弘毅和方子颖不耐烦呆在屋里,出去找别的侍卫聊天去了,慎哥儿觉得无聊极了,这种死书本他也啃够了,就拿起笔写写画画的。

门忽然间被撞开了,大皇子带着一帮小太监进来,“李慎你还不给本王跪下。”

大皇子这是上门找麻烦了,李慎转着眼珠笑了,“大皇子还不是王爷,李慎不敢下跪。”

大皇子气极了,这个李慎敢小看了他!

“你们给我狠狠的打他,本王爷有赏的。”

小太监不敢动手,大皇子气得发怒了,就亲自动了鞭子,连闵靖远也一起打了,大皇子不过是个小孩子,手上也没什么力qì

,打在身上也不算很疼,慎哥儿细皮嫩肉的,身上也被抽出一道道的鞭痕,就连下巴也被抽伤了,嫩嫩的小脸当时就血淋淋的了,又一连挨了好几下,都是明面上能看得见的。

嘴里连声求饶,“大皇子,是小人错了,大皇子早晚是王爷的。”

大皇子打得兴起,李慎疼得大叫,叫声传的好远。

蓝翔殿今日是吴曦当值,听到喊声连忙进来解劝,大皇子一看惊动了人不敢久留也回去了,赵弘毅、方子颖听到消息也忙回来,传了太医给李慎治、闵靖远治伤,方子颖忙报到皇帝那里了。

皇帝的銮驾片刻功夫就抬过来了,陆大人跟在一旁,“李慎呢?他如今怎么样了?”

李慎跪下来磕头,低着头露出脖子上血肉模糊,“蕴儿,你这是怎么了?”皇帝没守住口,李慎连忙抬头看他,可把皇帝吓了一跳,小脸蛋上还有一道鞭痕呢,皇帝心肝都疼了,咬着牙骂道,“这该死的孽障!快,快传太医。”

小太监领命去传太医,这边皇帝稳了稳心神,看李慎精神还好,可惜白玉一般的小脸好几个血道子,还不知dào

会不会留下疤痕呢,皇帝心疼的心里哆嗦成一团,声音冷得像冰碴,“去,把大皇子给朕叫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暗云卫副指挥使李大人

李慎挨打受伤,皇帝震怒,下令幽禁大皇子,李慎忙跪下来给大皇子求情,陆禀也跪下来求情,屋子里的人跪了一地,皇帝心里的恨满满的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罚大皇子闭门思过,又责罚了一干小太监,陆禀乘机要带走慎哥儿,说他们暗云卫有疗伤的圣药,这话正中皇帝心意,慎哥儿和陆禀在一起他也能放心。

名震天下的暗云卫也不过是座普通的建筑,赤金蟠龙青地的匾额高高的挂着,上书“暗云卫稽查司”几个字,字体严肃的近乎呆板,出出进进的都是一身黑的侍卫,暗云卫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机构,陆禀就是权柄最大的指挥使,加封太子太傅,深得皇帝的信赖。

侍卫们好奇的看着陆大人身边的慎哥儿,这两人走在一起,丑的极丑,美的极美,也有以前见过他慎哥儿的,不由的挤眉弄眼的都笑了,都知dào

陆大人心里在意这个孩子,陆大人目不斜视,带着慎哥儿直奔幽暗的办公所在。

两天没过来,已经堆积了一些案卷,陆禀喊来一个小旗的统领官王月兴,“你指点一下他腿上的功夫。”

这侍卫欲哭无泪了,陆大人不带这么玩的,那可是俺家传的技艺,还指着这点本事混饭吃呢,再说了俺都练了十几年了才略有小成,就这小孩子,王月兴想到这里忽然间一激灵,陆大人从来不管闲事,一定是这孩子身份特别了。

“陆大人,小人这门功夫可得下死力qì

的。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是副指挥使李慎李大人。”

可怜的王小旗呆若木鸡。陆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吧。

陆禀面无表情。“你先教他一下午,看他悟性究竟怎么样。”

陆大人说完就不在搭理他了,转头对身边的小校吩咐,“去通知四个司的同知、佥事都赶紧过来,申时开会。”

陆禀忙着办公去了,王大人只好kàn

着李慎,“那个,你跟着我学鸳鸯腿?那可得有点功夫才能学的。你练过功夫吧?”

慎哥儿也没想到陆禀不由分说就安排他当了副指挥使,慎哥儿不禁暗暗好笑,陆禀这是跟他皇帝老爹较上劲了,非得拐了他上这条破贼船不可,不过慎哥儿心里对暗云卫还是很感兴趣的,也不知dào

这些特务们都干些什么勾当。

眼前的王大人年纪不大,也就三十来岁,长了一脑袋的抬头纹,看起来比较老相,大家伙都叫他小老头。王大人愁眉苦脸的看他,慎哥儿不由的笑了。“老伯伯,我陆大哥和我说了,你的鸳鸯腿练得最好,让我跟你好好学呢,老伯伯千万别藏私。”

王月兴很好奇的问“你陆大哥是谁?”

慎哥儿强忍着笑,“陆大哥就是陆大哥啊,老伯伯刚才不是还和我陆大哥说过话吗?”

“你管指挥使叫大哥?”王月兴好悬没被吐沫呛了,瞪圆了眼睛,“可是你刚多大。”

慎哥儿慢悠悠的说,“陆大哥好讨厌,非得求着我当副指挥使,我不愿意还不行。”

王月兴觉得自己在做梦,回到了几十年前正玩过家家呢。

陆大人在开玩笑吗,一定在开玩笑的,这么一想,王大人心里平衡了,估计这孩子是陆大人选的好苗子,送给自己培养了,这可是一个好差事,这么一想,王月兴就嘿嘿的笑了,“你先露一手功夫给我瞧瞧看。”

鸳鸯腿,顾名思义就是腿上的功夫,民间也广为流传的,有多种流派,慎哥儿和他师傅学武时也练过,师傅丢了一条腿,无法演示给他看,慎哥儿也只能根据师傅的解说,慢慢摸索着练习,下盘功夫练得不够灵活,陆大人倒是有一双利眼,看出他的不足了。

就见慎哥儿一跃跳入院中,原先瘦弱的小孩,一下子就精神了,动作并不好kàn

,可是很实用,只求稳扎稳打,有些不够灵活,慎哥儿练完一趟腿法就站住了,王月兴就开始给他讲解,比比划划的,这王月兴只要说起武功,一下子沉浸在里面了。

王月兴早忘了原来不情愿那回事,两人都沉浸在其中了,一个教的起劲,一个学得忘我,不知不觉的到了申时左右,前来开会的暗云卫高层陆陆续续的都来了,看着院子里练着的一老一少,少不得看上一看,这几人都是行家,看这小孩年级不大,倒是一身的本事,不由的连连喝彩。

慎哥儿不为所动,接着练他的,王老头也是个武痴,教的兴起,也忘了围观的都是些什么身份的人了,都比他高出好几个等级呢,还一个劲的卖弄呢。

陆大人处理完公务,推窗往院子里一看,好家伙,都在这里卖呆儿呢,怕是都忘了过来开会的事了,小校连忙要出去通知,陆大人一摆手,亲自出去了,往那一站,浑身飕飕的往外冒冷气,这几个让人胆寒的大人们一脸兴奋,稽查司的刘昌忙不迭的说,“陆大人,这孩子给我们稽查司吧,就凭他的本事,我再好好地教他,”

陆大人冷冷的说,“你好大的胆子,敢跟万岁爷抢人。”

这话说得众人相互看了看都不言语了,陆禀就说“李慎、王月兴,你两个也进去开会。”

说着率先进了议事厅,

慎哥儿微微一笑一抱拳,“在下李慎,见过各位大人了。”

几位大人看他肉呼呼的小脸蛋,一脸的稚气,分明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偏要学着大人抱拳,也不由得都笑了,众人进了议事厅,慎哥儿大模大样的坐在陆大人身边,倒是小旗王月兴手脚都有点没地方放了,他是低等的小旗,手底下只管着十余人。屋里无论哪一位大人都是独当一面的。比他高出许多级。王月兴只好站在旮旯,缩手缩脚的减低存zài

感。

陆大人先问了各个司的日常事务,就开始说正题,“我陆禀接手暗云卫也有十年了,全赖各位同仁齐心协力,才有今日暗云卫的发展壮大,稽查、刑侦、审理、诏狱四个司都劳苦功高,一个组织要不断的吸收年轻的血液。我们的暗云卫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这是大皇子的陪读李慎,你们想必都知dào

了,李慎又有一身的武艺,在他这个年纪也算难得,你们刚才也都看见了。”

“王月兴你说说这李慎的功夫怎么样?”

“回大人,”王月兴连忙说道,“下官也不过指点了李慎一个时辰,这小子的耐力好,悟性好,一点就透的。下官还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大人把他赏给我做徒弟吧。”

王月兴完全忘了身份。不假思索就说了这话,后悔也晚了。

陆大人并不生气,“本官就把你赏给李慎了,以后你就是李大人的贴身侍卫,负责李大人的安危,再指点他功夫。”

一屋子的大人都大笑起来。

“陆某决定吸收李慎进暗云卫,今后就是列为的同仁了,希望列为不要因为他年纪小就轻视他,陆某想让他先进稽查司学习,孙彪你意下如何?”

李慎是大皇子身边的,未来天子的近臣,孙彪又知dào

陆禀把这慎哥儿当眼珠子,哪里会不同意了,“孙某求之不得,只是李大人毕竟年少,不知dào

他能胜任什么差事?”

“就先接任副指挥使一职,直接领导你们列为大人如何?”

几个高层相互交换一下眼色,这一定是陛下的意思,先慢慢培养这个孩子,过个十几二十年,陆禀也该老了,这孩子就是暗云卫的统领了?孙大人打了个奔儿,他心里是想要再往前进一步的,陆大人直接告sù

他此路不通了,也幸好他还有几分聪明,连声说,“好、好,日后就请李大人和下官一起办公。”

陆禀平板的声音在屋里回荡,“可惜李大人公务繁忙,还要陪着大皇子读书呢,孙大人还是独自操劳比较好,闲时指点一下李大人就好了。”

孙彪明白了,李慎这孩子就是挂个名混口饭吃的,他稽查司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就满脸欢喜的坐下了,还冲李慎一抱拳,得yì

的眨眨眼睛,慎哥儿看孙彪一脸的世故微微一笑,也冲他眨眨微笑,心里想着这陆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陆禀接着又给李慎介shào

了各位同仁,也就散会了,几位大人都过来和李慎套近乎,试探的他的深浅,慎哥儿应付自如,这几位也暗叹这小子是个人物,他刚多大呢就这般老成,说起话滴水不漏,众人倒不敢因为他小,就生出轻视之心。

孙彪拉了李慎的手笑道,“李大人啊,哈哈,这么叫多别扭,我们李大人可不简单,列为也都知dào

他的本事,他就是地道里擒了劫匪的那个,小小年纪有胆有识了不起。”

又有王大人问了,“李公子可有字?我们也好称呼。”

陆禀就一翻白眼仁,“你们就叫他副指挥使好了,他如今是你们顶头上司,你们也敢叫陆某的名字?”

“我年少先生还未给我取字,老几位叫我慎哥儿好了,副指挥使的称呼是陆大人和你们闹着玩的,我又不想给你们当副指挥使。”

陆禀微微的沉了脸,“暗云卫岂是开玩笑的地方,副指挥使非你莫属,由不得你谦让。”

慎哥儿笑道,“我只对指挥使感兴趣,要不陆大人咱俩换换,你当副指挥使就好了。”

众位大人心里暗暗好笑,陆禀的鼻子好悬没气歪了,“天也快黑了,陆某护送你回宫,一会锁了宫门就不好了。”

孙彪饶有兴趣的看着陆大人带着李副指挥使出了稽查司的大门,回头看着发呆的王月兴笑了,“人都走了,你还不回家去?”

王月兴呆呆的,“不是让我保护那位李大人吗?他都走了,我可怎么保护?”

孙彪笑骂道,“给你根棒槌你到当了针,先当好你的差,等那位李大人哪天出来了,就由你保护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当个皇帝真憋屈

大皇子鞭打伴读李慎,这样的消息瞒也瞒不住,都城的上层又有些暗潮涌动,皇帝一宿辗转反侧睡不好,第二天起来时就有了黑眼圈,群臣见皇帝神思恍惚,都猜皇帝是为了大皇子烦心了,皇帝下朝后接了皇后过来说话,又传召李慎好好的安抚一番。

赵贵妃远远的来了,贺公公忙迎上来笑道,“娘娘来的不巧,陛下心绪不佳,娘娘还是请回吧。”

赵贵妃微微点点头,身边的小宫女忙送上一张银票,贺公公笑着塞进袖子里,把手放到嘴边低低的声音说道,“皇后娘娘在里面呢,正和陛下安抚着安国候府的李慎。”

赵贵妃嘴角禁不住露出一点笑纹来,带着一干宫女走远了。

皇帝一家三口都在御书房里,皇后看见皇儿身上的鞭痕默默流泪,“蕴儿都怪娘,是娘没保护好你,娘没想到那个冤孽这样心肠歹毒,”又把他搂在怀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这要是打在眼睛上可怎生是好?脸上也不知dào

会不会留疤痕……”

慎哥儿忙笑着说,“不过是一点皮外小伤,一点也不疼的,几天就养好了,娘不必担心,大皇子力qì

小,用的又是蛮劲,打到身上早卸了力,蕴儿是故yì

不躲开的,娘你别哭了,真的一点都不疼。”

皇帝湿润着眼睛恨声说道,“朕就知dào

你是故yì

不躲开的,只是蕴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和爹爹商量?爹爹总叫你如愿就是了。”

慎哥儿笑道,“这件事爹爹不会愿意答yīng

的,大皇子笨的很。几个先生又得迁就他。跟他读书实在没意思。还不如请个先生在家里教我呢,赵弘毅、方子颖两心里也都没意思,我们在家里都学过的,蕴儿实在不想陪着大皇子读书了。”

说着拉了皇帝的手摇晃着,眼巴巴的看过去,皇帝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肯答yīng

,蕴儿要不是大皇子的伴读。他和皇后拿什么借口传召蕴儿过来,皇后也是愀然不乐,蕴儿若不是伴读,她就更没理由见蕴儿一面了,皇后深居内宫,宫禁森严,实在没有一点自由。

大皇子小小年纪如此暴戾,蕴儿身边没有人保护,也没理由派人保护他,就这样还有人看着李慎得宠眼红呢。皇帝又感到一阵无能为力,蕴儿身上的鞭痕也不过是皮外伤。养几日就会好的,皇帝看了也放了心,又赏了李慎一些财物,让他静养几天,做完了这些表面上的文章,又安抚了皇后,等皇后走了,皇帝好容易才收拾了心神,还有奏折没批阅呢。

批完了奏折又看暗云卫的奏报,有一份是任命李慎为暗云卫副指挥使的,皇帝还想着陆禀怎肯让人分权,李慎这名字好熟悉,把这条任命仔细看了,皇帝气的脸都白了,陆禀这厮好大的胆子!

皇帝惊怒之下急招陆禀过来,陆大人随时恭候着很快就来了,皇帝把奏折啪的一下拍在陆禀眼前,“陆禀你给朕一个解释。”

皇帝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陆禀淡漠的说,“陛下,安排勋戚子弟进入暗云卫,是陛下给予暗云卫的特权,李慎样样适合暗云卫的需yào

,臣是想提拔他。”

皇帝气得指着他的鼻子,“朕的皇儿用得着你提拔他?你趁早死了这个心思。”

陆禀看了一眼怒气滔天的皇帝,“臣知dào

了,陛下想必会保护好皇子的,再也不会再让李慎挨鞭子的。”

皇帝心里越发气闷,索性三下两下撕了任命书扔到陆禀脸上,“陆禀你是来看朕的笑话的吗!你就死了心吧,朕的皇儿怎能进你的暗云卫!”

陆禀不为所动,“陛下以为除了臣的暗云卫,还有哪里是李慎的容身之地?朝堂吗?让李慎寒窗十年,陛下钦点个状元?”

皇帝冷笑一声,“陆禀你倒不必激朕,朕就明明白白的告sù

你,将来蕴儿就是天下之主,是你的少主,他岂能进你的暗云卫。”

“臣倒以为陛下没有这个意思。陛下只让他读书习武,他的身份不过是安国侯府养在嫡母眼前的庶子,是世人都可以轻视的庶子,将来凭什么执掌天下,若有一天陛下公开李慎的身份,如何自圆其说取信天下?李慎又凭借什么立足于朝堂?”

你皇帝老人家总不能说自家的儿子丢了,只好随便抱了一个假的回去吧,混淆皇室血脉,只怕又要引来血雨腥风了。

“朕会为了蕴儿谋划出一条路,朕不会对不起蕴儿。”皇帝说着声音也低起来,比起有赵家支持的二皇子,蕴儿手里的筹码实在不多。

陆禀一咧嘴,“眼前明明有很好的路可以走,皇子在暗云卫,可以掌握天下所有官员的动向,身为副指挥使,也不过是挂个名字而已,哪里用得着他出力了,还能让暗云卫众志成城的保护皇子,为皇子所用,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也知dào

陆禀说的有道理,奈何暗云卫的名声实在太不好了,他可不愿意让蕴儿的声誉有一点污点。“你回去吧,此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了。”

“李慎昨日已经在暗云卫任职了。”

“你说什么?陆禀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如果杀了臣能让皇子接掌暗云卫,臣愿意。”

皇帝气得指着陆禀说不出话,他这自以为是的臭毛病真的让人忍受不了,皇帝自认是个明君,只能容忍陆禀放肆,自己气得肝儿都疼了。

做了十几年的藩王,昔日的九江王善于避祸,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可就算这样,也有避不过的明枪暗箭,生母位份低微,他也不敢有称霸天下的雄心,十来岁时离开了京城到九江就藩,简陋的王府,不多的亲王俸禄,那时的他很自由也很快乐。

那几年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无意中救了陆禀一命,换来他一世忠心,九江王曾经淡泊的活着,朝堂的风风雨雨绝不参与,可是结果怎么样,先是父皇见疑几乎丢了性命,宫里尊贵的太子也不放心他,他的蕴儿他唯一的嫡子不到三岁就有了那场劫难。

皇帝想着往事,心头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生在帝王家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无奈悲哀,陆禀的提议未尝不是一条出路,生气归生气,皇帝也有些动心了,他还要和皇后好好商量一下,皇帝正走神呢,就看见贺淮章进来,“陛下,太后娘娘传召。”

皇帝连忙去见太后,自从大皇子读书,太后娘娘一直称病不肯见他,只说要在万春宫静养,太后这是在心里怪罪上了,皇帝不肯立太子,只让大皇子读书,赵贵妃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三五不时的就过来给太后请安,太后也不肯见赵贵妃。

天有些阴沉沉的,看样子要下雪了,皇帝瑟缩的坐在龙辇上,穿了厚厚的大毛衣服还是抵不过刺骨的严寒,眯了眼打量着眼前熟悉的景物,万春宫的凤翔殿是皇宫里最奢华的一座殿宇,亭台楼阁连接着殿宇轩榭,这里是先帝晚年寻欢作乐的地方,铺了暖暖的地龙,万春宫四季如春。

宫女两边鱼贯排开迎了皇帝进去,早有领班宫女接了外面披着的皮裘斗篷,一股温热的暖风扑面而来,皇帝忙紧走几步进了东里间,给太后娘娘磕头见礼,旁边贵妃娘娘也在,淑妃娘娘也在,惠妃娘娘也在,赵婕妤站在太后身边服侍着。

几位妃子也站起来给皇帝见了礼,皇帝含笑点头,“母后今日气色也好些,如今还是吃苏太医的方子,朕昨日见换了药方,就猜母后的身体要康复了,朕心里也少些惦念。”

太后笑道,“病了这些时日,有劳皇上惦记着,哀家在这里静养,万事不操心,病也好得快一些,只是哀家恍惚听说,昨日大皇子鞭打了伴读?”

皇帝点头叹道,“皇后说大皇子性格暴躁,朕心里还有些不信,只想着他是朕的嫡长子情分到底不同些,朕想不到那个孽障要和一个小伴读过不去,真是连一点仁爱之心都没有!朕心里失望极了,皇后严惩了大皇子,又安抚那个伴读,还和朕说当初不如让良儿一起读书了,兄弟俩也好有个照应,良儿也能劝着些。”

皇后肯说这话倒是识趣的很,赵贵妃忙去看太后,太后只是笑眯眯的抿了一口茶。

“哀家觉得另给良儿找大儒授课比较好些,储君和藩王要学的也不一样,哀家就怕耽误了良儿这个好孩子,小伴读无辜挨打心里也委屈,小孩子家可怜见的,他们相处的不好,再让他们朝夕相对的生出龌蹉倒不好了,陛下也得给安国侯一个交代,不如这样吧,让那个小伴读陪着良儿读书,小伴读也不算委屈了。”

太后轻飘飘一句话,皇帝也应该答yīng

的,只是那是他的蕴儿!

“只是母后啊,”皇帝尴尬的欠欠身,“朕已经答yīng

了陆禀让李慎进暗云卫,朕不好在臣子那里食言,闵靖远那孩子也很聪明,又跟李慎要好,就让他跟着良儿吧,朕再为大皇子选几个伴读就是了。”

太后有些意wài

了,“陆禀要了那个小伴读?”

皇帝点点头,“陆禀一直想找一个徒弟,早就看上了李慎,都和朕说了几次了,朕看李慎甚是聪明,有他在陆禀身边也好。”

太后便不在意,从大皇子那里要出一个闵靖远也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方家

又是一场寒流袭来,天也变得干巴巴的冷,颖国公府门外一大早就有马嘶声,又有人用力拍着大门,门房的几个小子嘀咕着,连忙瑟缩着跑出去,扒开门上的小洞往外一看,就见方子颖一个人站在外面,连眉毛上都是一层寒霜,连忙打开侧角门帮三公子把马牵进来,屋里的几个小子顾不得天冷也连忙迎出来,嘴里轰雷一般喊着三爷。

方子颖点点头,大步往上房走去,院子里一片萧瑟景象,树枝都是光秃秃的了,回廊上那一溜的鸟笼子也都收起来,门口也没有了当值的仆妇,伸手拉开房门,屋里一股药香味扑面袭来,就见风荷弯着腰在那里熬药呢,风荷也没想到三公子回来,惊喜的打着招呼,“三爷可算回来了,二爷昨晚上还念叨一回呢。”

“我二哥好点没有?还吃上回苏太医开的药方?”

方子颖脱了厚厚的皮裘大氅递给丫鬟,一阵暖阳阳的气息包裹了全身,用力搓了搓冻僵的脸颊,又在炭火炉上搓着手,里间屋里的方子颀听见了说话声忙说,“是老三回来了?你还不快点进来。”说话猛了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屋里是丫鬟低低的责怪声,方子颖嘿嘿的笑了,撩开一角门帘往里窥视,隔了彩绘屏风,只看见拔步床上高悬着的水天一色的帐幔,闻莺在屋里忙着,晚钟照应着地上的炭火,看着三公子一笑,“二爷这两天就惦记着三爷呢。昨儿还说三爷该回来了。”

拔步床上的帐幔抖动起来。方子颖忙说。“二哥你稍微等一等,我一身的寒气,等我烤热了再进来。”

“刚从外面回来不能烤火的,二哥又不是没告sù

过你。”方子颀在屋里虚弱的说着,又吩咐丫鬟快点熬浓浓的姜汤。

小厮三钱也从里间屋出来,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伺候着二公子的一些琐事,三钱和三少爷打声招呼捧着夜壶出去了。门呼啦一下又开了,方子意裹着一身寒气进来,“老三可、可算回来了。”

“大哥。”方子颖连忙笑着招呼,“我这回不用再去了,在家里等着过年。”

说话间少夫人带着几个丫鬟也进来了,“你大哥一听说三弟回来连忙往这边跑,三弟也不等家里派车接你,这么冷天可真冻坏了呢,瞧你小脸都冻青了。”

少夫人看炭火炉上已经熬了姜汤,就催着方子颖赶紧热热的喝一碗。又交代丫鬟到小厨房催着些,三爷回来了。让小厨房多做两个三爷喜欢的菜。

方子颀又在屋里连声催着了,“我哪里那么娇贵了,你们还不快点进来。”

方子颀已经能坐起来了,闻莺扶着他起身,往后面垫了软软的靠枕,又用厚厚的锦被盖严实了,越发显得脸瘦的尖尖的,案头的烛台堆满了蜡油,还没来得及收拾出去,二哥整晚的睡不着觉,方子颖忙抬头看着棚顶,逼回去涌上来的一阵泪意。

风荷端过一小碗汤药,方子颀皱了眉一口喝下去,额角出了虚汗,方子颀见人都看着他就笑了,“老三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家里也没派车接你,这么冷天儿你还敢骑了马跑回来,怎没摔了你呢。”

方子颖就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连我们几个事先也不知dào

呢,昨晚都关了宫门我们才听说,蓝翔殿这边儿也不让出去,赵弘毅气得骂娘,把我们四个拘了两个来月,说不用就不用我们了,我们几个昨晚一宿都没睡,都惦记着能早点回家,今早宫门一开赵弘毅打马就跑了,我索性也先跑回来,慎哥儿和那个小的还得等着人送呢,也不知dào

他俩几时才能回去。”

方子颀和方子意相互看了一眼,“宫里是什么意思呢?不用你们几个伴读了?”

方子颖笑道,“我听赵弘毅说望海候又推荐了一个大儒,开了春就教二皇子,皇帝还把闵靖远也指给了二皇子伴读,那孩子吓得小脸煞白的,一句话也肯不说,赵弘毅是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去了,我听说他家里要给他谋个差事,他也比我大了两岁,留在宫里更没道理。”

方子颀叹了口气,“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安稳,老三你记住了,无论大皇子二皇子,我们家都远着些,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们家不掺合。”

方子颖点了点头,手里拿了一个大柚子把玩着,“赵弘毅还约了我们几个过两天上他家吃酒,慎哥儿当时就答yīng

了,我也不好推的,这回慎哥儿在大皇子那里吃了亏,赵弘毅对慎哥儿亲近了好多呢,赵弘毅找小太监打听过了,说是皇帝把慎哥儿给了陆禀当徒弟,也不知dào

是真的假的,不过陆禀对慎哥儿上了心倒是真的。”

玉潭听了心里就是一跳,“这话怎么说呢?”

方子颖想了想就说了陆禀对慎哥儿特别关照的那些事,“嫂子,慎哥儿小孩子,他还不知dào

暗云卫那些人背后都怎么乱嚼舌根呢,那些话说得可难听了,我也提醒了慎哥儿的,慎哥儿只说让我放心,我又不好多说的,慎哥儿太小了也听不明白。”

玉潭气坏了,慎哥儿好歹是侯府的公子!

陆禀那厮卑鄙下流,又有皇帝维护,上一回她已经领教过陆大人的无耻了,也在皇帝跟前告过御状,皇帝不疼不痒的责罚了几句,陆大人根本就不在乎的。

慎哥儿是她的弟弟,暗中帮了她多少回了。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除了提醒弟弟小心又有什么办法呢,玉潭心里涨得满满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想要呕吐,方子意看她脸色苍白,忙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又递过一杯茶水。

玉潭接过了忍不住一阵干呕,方子意吓得手忙脚乱的,“夫人你、你怎么了。”

连忙伸手给玉潭把脉,神色间也变得越来越凝重了,又吩咐丫鬟赶紧派人请太医,方子颀是知dào

大哥的本事的,看他慌了神也不由得担心起来,“我嫂子怎么了?竟然不是喜脉?”

“喜脉?”方子意追问一句,“老二你是说你嫂子是、是喜脉?”

方子颀干咳一声,“大哥你不是经常给人看病开药方的?”

方子意满脸通红满脸笑容又问玉潭,“夫人真的是、是喜脉?我也叫不准的,老二说了也有些像的,像一个珠子在、在动,你现在觉、觉得怎么样?哪里不、不舒服了?”

地上的几个丫鬟都捂着嘴笑起来,世子爷刚才的脸色有点吓人呢。

玉潭红了脸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刚才真是让他吓死了呢,方子意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又一叠声的让快请太医,玉潭嗔了他一眼“瞧大爷一惊一乍的,有什么大不了呢,这么冷的天请太医过来做什么,倒显得我轻狂了,是不是过些日子就知dào

了。”

方子意听她说的在理也只得罢了,又被两个弟弟笑了一回。

小厨房这时候也送过来熬得烂烂的菜粥,又多做了几个家常小菜,都摆在外间屋里,“三弟先在这边吃了吧,你不在家你的绮梦轩还没烧火呢,你大哥还要去当差,二弟越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年下还有许多事要忙,我又不好时常在这边陪他,”

方子意忙说,“你不要忙了,等、等我回来再说。”

方子颖也抢着说,“嫂子我帮着你,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就行了。”

玉潭禁不住笑了,一边张罗着摆饭,方子颀连吃饭也这般费劲,这些日子总算能喝点菜粥了,风荷在一旁端着餐盘,方子颀用左手拿着勺子慢慢吃着。

方子颖禁不住说,“我二哥就吃这个受得了吗?”

玉潭叹了口气,“你二哥脾胃不佳,鱼肉又是发物,太医也不让给他吃呢,眼下只能喝这菜粥,里面稍微加了一点盐,点了一滴香油,有些滋味也罢了。”

方子颀也不过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四个丫鬟端了盘子下去,夕照等四个丫鬟过来接班了,二少爷白天黑夜都离不开人,身边的丫鬟小厮也都熬困了,只能轮流服侍着。

说话间下人又在外面催了,“大爷再不走可就晚了。”

方子意看着两个弟弟恋恋不舍的,“老三你在、在家里好好的,陪着你二哥下下棋,他一个人没、没意思呢。”

方子意无可奈何的只能出去了。

方子颀看着大哥出去了笑道,“这一年我大哥变多了,他以前躲在隐心居,再不然就跑到药铺里厮混着,连我都想不到他还有当差的时候,老三如今也出息了。”看了一眼断臂自嘲的笑了笑,“我如今也变得没人敢认了。”

方子颖喊了一声二哥就说不下去了,玉潭连忙笑道,“瞧瞧二弟说的这话,你先好好的将养身体,等你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方子颀笑笑,“慎哥儿还答yīng

赏我一口饭吃呢,我怕什么呢。”

又和方子颖打听皇宫的一些琐事,听了也免不了担心,帝王心意难测,大皇子浅薄任性,他是嫡长子又如何呢,二皇子背后有赵家扶持,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也难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冯雁苏的任务

方家是大家族,一百多年间开枝散叶,沉沉浮浮,家族里早就有贫有富了,颖国公身为族长也少不了帮扶照顾贫困的族人,如今颖国公和夫人不在府里,少夫人找来年老的仆人问话,了解族人家里的情况。往年间家中的这些庶务都由方伯经手的,方奎眼睛里不容沙子,深恨方伯一家人的背叛,把方伯用的人拔了个干干净净,少夫人没了参照,不过这也算好事,少夫人行动间也少了许多束缚。

都城里差不多的人家七拐八拐的都能论上亲戚,也不可能挨家都走动了,颖国公兄弟四人都是庶出的身份,二老爷早亡留下了一大家子人需yào

关照,方家三老爷方昂身上也有军功,镇守着东南沿海一线,三夫人留在都城照应家小,四老爷便从科举出身,到如今也是从三品的员外郎,太夫人乔氏生了五个女儿,只养活了三个,二女儿在同庆年间选进宫里,先皇封为贤妃,只可惜薄命的很,贤妃没两年就去世了,大太姑奶奶前年间也没了,只剩下一个小太姑奶奶,又是齐国公府的太夫人,这两家的节礼一定要丰厚了,还有三个庶出的太姑奶奶,也不好厚此薄彼,都要关照一番的,光是这礼单就够让人头疼的。

玉潭斟酌一回,齐国公府的太夫人身份尊贵,又什么都不缺的,礼单上当然少不了贵重之物,只是也要别出心裁才好,大太姑奶奶嫁给杨家,杨家老太爷如今也有七十岁。致仕还乡许多年了。杨家表哥也为官多年。这两家越发要走动起来,粗略的算起来光是远近的亲戚就有十几家需yào

走动的,少夫人参照往年的礼单用心打点了节礼,拿过去给方子颀过目。

方子颀、方子颖两兄弟正在说话,方子颖指手画脚的,听见外间少夫人进来了,忙笑着站起来,“大嫂过来了。我二哥刚才吃过药了,我在这看着他呢。”

方子颀苦笑一下,“我如今用药陪着呢,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还架得住你逼着我。”

玉潭看他精神还好也笑了,“多亏三弟肯看着你,这几个丫鬟又管不住二弟,凡事你就自作主张了,昨天还偷偷的把药给倒了呢,这也像爷们做的事儿。”

方子颀笑道。“我不是没逃过去嘛,嫂子亲自盯着我。倒让我不敢不喝了。”

说了几句闲话,就说起了家务事,方子颖连忙要溜走,被少夫人喊了回来,“我知dào

你不耐烦听这些,只是你大哥这些外事儿上实在不行,指着他还都被人哄骗了去呢,二弟眼下又不能操心,嫂子只能指着你了。”

方子颖苦着脸站在那儿,玉潭笑着让他坐下,让他念拟定的礼单,方子颀听了斟酌一回略有添减,又解释这几家亲戚的远近亲疏,各房的人品等等,这一说就是半个多时辰,玉潭看他有些倦意了,忙站起来让他休息,方子颀意犹未尽,又问今年收上来的田租,玉潭笑着和他说了大致的数目,“等你睡醒了我让人把账本给你送过来,让三弟给你念了听听,他也能跟着学着点,别再憨吃憨玩的,还有吴山头那边的口粮还没收上来,少不得派人过去催催了,只是家里也没有可用的人了。”

方子颀想了想,“后廊上住着的方子蓝是个机灵的,还未出五服,嫂子何妨用他试一试。”

玉潭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是不是后廊上五婶子她家?前些日子五婶子倒是过来坐了一会儿,在我这里打了个磨磨就走了,也没说要求些什么,我看她穿的平常,想来也是家里有些难处的,只是她没开口我也不好接济。”

“我说的就是她家,后廊五婶子家里只有她们母子两个,方子蓝是遗腹子,孤儿寡母的守着微薄的产业,他们家里也有一番故事的,方子蓝这人有些本事,就看嫂子能不能驾驭得了他,我原来没提也是我不知dào

嫂子深浅的缘故。”

玉潭一听笑道,“我倒不怕他弄鬼,我只怕没本事的,那才叫一个糟心,二弟看重的人想来也是个有些本事的聪明人,也知dào

什么地方不可以伸手。”

方子颀一听也笑了,又交待三弟好好的帮着嫂子。

带着方子颖回了隐秋苑,丫鬟连忙上前打开棉门帘,方子颖打量着这间屋子笑道,“自从大哥搬了这边我还没来过呢,这两个月宫里住着,连话也不敢多说,心里真是憋屈极了,还好有个慎哥儿陪着我,我们两个也有照应。”

玉潭就在椅子上坐了,方子颖坐在下手,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送上茶慢慢退出去了,方子颖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笑道,“嫂子让我做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懂。”

“过年杂事多着呢,有些东西还要给族里各家分分,来往的都是各位爷,嫂子也不方便出面招呼,还得你过去应酬,这些礼单都拟好了,你看着装了车让下人挨家送过去,还有别人家的节礼也得登记归档,眼下咱们家没有大管家了,就有许多不方便。”

方子颖低了头,“方伯对我可好了,他从小跟着爹爹,我们家什么事都是他管着,都是方嫂害的他,方伯没发xiàn

罢了,嫂子你说暗云卫能把方伯放出来吗?”

玉潭嫁过来时间短,对方伯倒是没什么感觉,“就算方伯出来我们家也不敢用他了,好的管家又不好找,还是家族里的人知根知底的也放心些,你二哥说的方子蓝你认识吗?一会你派个人找他过来,先和他说说话探探他的口气再说。”

方子颖答yīng

了,一边派人出去传话,又帮着归档礼单,眼看又有七八件事情,却是下人过来领东西的,红笺就开了对牌,给少夫人过了目都发下去了,忙乱着就到了中午,四公子下了学,过来给嫂子请安,又忙给三哥问好,方子颖笑道,“你书读的怎么样了?一会我考考你。”

哥两个说了几句话,婆子过来请示着该摆饭了,玉潭每日中午都是自己吃的,方子姚回他姨娘哪里,今天方子颖刚回来,又和二哥吃不到一起去,当嫂子的也得招待他一顿,就把四公子也留下来了,花蕊进来笑道,“冯姨娘从宫里请安回来,说是要见少夫人呢。”

红笺就说,“这冯姨娘有没有眼力见,没见我们少夫人这边摆饭,她能有什么大事非得这个时候跑来。”

方子颖就问,“这个冯姨娘就是张太妃赏的那个?”

玉潭笑道,“除了她还有哪个?长得倒是真好,看着也是知书达理的,只是你大哥又不愿意理她,倒是白瞎了这个小姑娘。”

方子颖正要打趣儿几句,花蕊又进来了,“冯姨娘跪在外面的地上,说有重yào

的事儿要和少夫人说,还请少夫人见见她。”

玉潭只好让她进来,冯雁苏刚从宫里请安回来,脱了外面银红色锦缎大氅,露出了里面玫瑰红如意团花小夹袄,下身是葱绿棉罗裙,头上戴着几件首饰,看着倒也俏丽,敛衽一礼说道,“少夫人大安,奴婢给少夫人见礼。”

“冯妹妹快起来吧,冯妹妹是太妃娘娘赏过来的,快不要多礼了,有什么事情非急得这会说呢。”

冯雁苏眼圈微红,要说不说的,方子颖看她一眼,“你有什么大事快说,说完了回你屋里呆着去,你没见我嫂子这边要吃饭,你还只管过来啰嗦。”

冯雁苏忙说,“还请少夫人屏退左右,实在是太妃娘娘有交代的。”

方子颖就是一声嗤笑,“别把你们家的太妃娘娘挂在嘴边,张太妃还管得着我们家里的事情?还屏退左右,你干脆说一声让我出去得了。”

少夫人微微一笑,“冯妹妹要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妹妹到了我们家里,该听谁的话心里也该有数的。”

冯雁苏这些日子住在后院的小屋里,不要说世子爷了,丫鬟婆子轻易都见不着,每日的饭菜有人端进来,连马桶也给她放在屋里,她连屋子都不必出去了,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好容易张太妃让她和少夫人进宫请安,少夫人推说有家务事要忙,只是打发她进宫,张太妃就问她世子爷的宠爱如何,冯雁苏哪里敢说实话了,少不得低了头,张太妃以为她害羞了,又交待她一件事情,冯雁苏吓得真魂出窍,这才要见少夫人。

冯雁苏连忙跪下了,“奴婢是宫里的罪奴,母亲妹妹都在宫里当差,奴婢不敢不听太妃娘娘的,到了少夫人这边又不敢不听少夫人的,奴婢也知dào

羞耻,张太妃交代奴婢的这件事太过要紧,奴婢不敢隐瞒少夫人,还求少夫人指一条活路。”

玉潭心里一动,摆了摆手,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方子颖带着四少爷也出去了。

冯雁苏泪流满面,“奴婢说了这话,宫里的母亲妹妹性命难保,奴婢要是不说,母亲和妹妹也活不成,太夫人让奴婢除夕夜里想办法烧了先夫人的陪嫁,到时候国公府以为是烟花爆竹引燃的,也怀疑不到奴婢身上,又许诺奴婢好处,奴婢胆子小,不敢做这样的事。”

少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张太妃这是要销毁什么秘密呢,陪嫁里还有别的东西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谨哥儿落水

冯雁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玉潭温声安抚了几句,就让人送她回去了,又派了人盯紧她,招呼两个小叔子过来吃饭,只是一顿家常饭,桌子上摆了各人爱吃的两个菜,还有炖的香香的肉骨头汤,方子颖一边吃一边笑道,“还是家里吃饭舒服,我在蓝翔殿那两个月吃的几乎是凉的,宫里的御膳房也不做我们吃的菜,我们几个就和值班的侍卫一起吃大锅菜,等拿回来几乎就凉了,那些侍卫还换岗轮值呢,我们几个就跟囚徒一般,也没有个出去的时候。”

玉潭连忙说他,“三弟这样口无遮拦的怎么行,你别忘了皇恩浩荡,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些都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利,只是这么冷的天让人怎么受得了,你们就找不着热饭的地方?”

方子颖一摊手笑道,“还不是为了小心火烛,赵弘毅觉得他的身份也没人敢说他,刚在屋子里悄悄的拢了火就被发xiàn

了,侍卫长一顿好锤,才不管他是谁呢。”

方子姚吓得张开嘴,玉潭也叹了口气,“在家里都是使奴唤婢的公子,但愿这回再也不用你和慎哥儿伴读了。”

吃了饭打发方子姚回去读书,又派丫鬟过去看看方子颀睡醒没有,看时辰也该吃药了,功夫不大,青芽回来笑道,“二公子在看新出的邸报,看奴婢去了就说请少夫人和三公子过去一下。”

方子颖披了大氅蹦跳着跑出去,一溜烟就跑远了,玉潭摇头失笑。带着几个丫鬟沿着游廊走过去。一边看着院子里萧条的景致。想着冯雁苏说的那些话,冬日里天干物燥,真要走了水将会蔓延一大片呢。

丫鬟挑起帘笼,就听方子颖笑道,“嫂子你来的还真慢。”

玉潭也笑了,“我哪里比得了你呢,听了你二哥叫你撒腿就跑。”

在屋里散了寒气,一挑门帘进了内室。方子颀靠在软垫子上,“嫂子邸报上有明发的上谕。”方子颀脸色郑重,“真是越发的让人琢磨不透了。”

却原来是任命翁同龢为《雅乐大典》的总撰官,一大段华美高深的馆阁体之后又任命翰林院庶吉士吴曦为暗云卫稽查使,负责监管督查暗云卫,又任命安国候嫡长子李慎为暗云卫副指挥使。

玉潭看得愣住了,这些日子的朝局晦暗不明,让人摸不着头绪,眼前这道上谕和大皇子息息相关,翁同龢是大皇子授业的先生。吴曦从旁协助,结果一个修书去了。一个干脆派到暗云卫,皇帝又把闵靖远指派给二皇子伴读,个中意味颇有点耐人寻味,只是慎哥儿黄口小儿何德何能,能让陆大人那般赏识,皇帝陛下这般看重。

一时间不由得冷汗淋漓起来,深感天威难测。

方子颀也是琢磨不透,大皇子因为一件小事失了圣心,翁同龢编修《雅乐大典》也还说得过去,吴曦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既无背景又无靠山,李慎又是黄口小儿,如果说是皇帝对暗云卫的膨胀不满,也该派个有力度的督查才对,派了吴曦还不是羊入虎口,陆大人淫威之下,吴曦又能有什么作为,皇帝的这道诏书表面看有点任性随意了,也许还暗藏玄机?赵弘毅、方子颖也被授予五品御前带刀侍卫,他俩也是半大的孩子,这在大夏朝也是绝无仅有的。

玉潭和方子颀琢磨一回不得要领,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又再三叮咛方子颖在外千万要小心行事,谨慎交友,大皇子的四个伴读都是极好的运气,大皇子就有些黯淡无光了。

玉潭又把冯雁苏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方子颀凝眉思虑着,“我们发xiàn

的账本除了皇帝和陆大人,也就家里的几个人知dào

,背后下手的人也许猜的出来,放火掩盖罪行也说得过去,只是那些嫁妆就放在后院,以前府里也没人防备,想要毁了有多容易呢,以前没人在意,张太妃现巴巴的送个小丫头,又让她做这样危险的事,感觉有点儿戏呢,也不像幕后之人绵密的手段,嫂子,这个案子通了天,有了这个消息也要交给暗云卫的,看看陆大人怎么说。”

玉潭点点头还不等说什么,就听红笺急三火四的在外间说道,“少夫人不好了家里出大事了。”

少夫人连忙出来,“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府里派了报信的在门外候着呢。”红笺对外面说,“梁嬷嬷快进来吧。”

梁嬷嬷进来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姑奶奶可不好了,三公子掉进荷花池子里了,大公子跳下去救他,都差点淹死了,夫人急得发了疯,眼看不能管事了。”

玉潭觉得脑袋嗡了一声,眼前金星乱蹦,身子晃了两晃,好悬没摔倒了,红笺忙伸手扶她,“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方子颖一挑门帘也出来了,“你这个婆子慢慢说话,慎哥儿和谨哥儿究竟怎么样了?”

梁嬷嬷擦擦满头的热汗,“三公子还昏着呢,夫人抱着三公子跑回正房,夫人失心疯了,四小姐悄悄往我们那边送信,张顺家的打发老奴过来的。”

玉潭冷汗淋漓,哑了嗓音说道,“备轿,我回去一下。”

屋里方子颀忙说,“老三陪着嫂子回去。”

方子颖连忙出去张罗,功夫不大靑布小轿抬过来,玉潭镇定一下,留下红笺照看家里,又嘱咐几句,只带了青芽花蕊回去,出了二门上了青丝油壁车,摇摇晃晃中头疼欲裂,心中火烧一般,好容易到了侯府下了车,就扶着丫鬟吐起来。

门口的婆子连忙说了,“三公子在夫人的正院。”

玉潭心急如焚,忙快步往正房走去,青芽和花蕊也不敢劝,又担心小姐的身体,连忙紧走几步扶着小姐,到了正房门口,就听里面有呜呜的哭声,玉潭一掀帘子进来了,就见齐氏怀里抱着谨哥儿钗横鬓乱的,眼珠发直,只是呆呆的看着谨哥儿,彩蝶还有黄嬷嬷都围在身边,玉沁喊了一声二姐姐又呜呜的哭了。

玉潭连忙走过去喊了一声娘,齐氏呆呆的看了她一眼,玉潭又看谨哥儿,就见他脱得溜光,身上裹了被子,浑身青紫,牙关紧咬,已经不省人事了,“灌姜汤啊,先灌几口热热的姜汤,太医来了没有?”

彩蝶小心的看了齐氏一眼,就有齐氏身边的婆子,想要用筷子撬开谨哥儿的牙关,然而齐氏已经不认识人了,状若疯狂拼命护着谨哥儿不许人救治了,连玉潭、玉沁这两个女儿也不认识了。

“夫人这个样子我们也要不下来三公子,僵持有一会了,夫人连五小姐都不认识了。”彩蝶流着眼泪。

眼下还是救谨哥儿要紧,谨哥儿好了,娘亲也会好了的,玉潭含了眼泪吩咐,“先把夫人捆起来。”

姑奶奶都说了这话,黄嬷嬷呜呜哭着找了一条丝绦,几个婆子上前抢下了谨哥儿,眼见齐氏喘着粗气,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玉沁又哭着喊娘,这边就有婆子撬开了谨哥儿的牙关,几口热姜汤灌了下去,谨哥儿一点声息都没有。

玉潭厉声问道,“连个太医都没有吗?”

彩蝶犹豫一下没敢说什么,玉沁哭道,“在那边救慎哥儿呢,娘抱着谨哥儿跑了回来,连脚上的鞋都跑丢了一只。”说着又呜呜的哭了。

玉潭气得柳眉倒竖,站起身就要出去,还好王太医终于过来了,李鸣唯也过来了,王太医连忙开了驱寒的药物,先把这一身的寒气逼出去再说。

王太医忙得出了汗,李鸣唯忙问,“小儿可有大碍?”

“令公子只要缓过了这口气,暂时就没大碍了,那水太冰了,令公子刚掉进去就冻晕了,万幸没呛着冷水,小心他今夜发烧,这几幅药先给他按时吃着,再精心看护着,过几天想来会好起来的,只是尊夫人看着不大妙。”

王太医沉吟着不往下说,李鸣唯心里一跳,“我夫人怎么了?她一直好好的,这会儿不是急的吗?怎么就不好了?”

玉潭眼中流下泪来,“娘连我都不认识了。”

王太医看着侯爷,“夫人没和侯爷说过吗?从夏天开始夫人就不大好了,一直吃着药呢,老朽也有医嘱,苏太医也来开过方子,只是沉疴痼疾,又受了这一番惊吓,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王太医拱手告辞,连药方也不肯开了。

“王太医,”玉潭说了一声,身子软软的倒了,屋里又是一阵惊呼,“二小姐”“姑奶奶”的胡乱叫着,玉沁忙的真是不知dào

该先顾着那个好了。

方子颖一直待在外间,这屋里乱着也没人想着招待他,这时候一撩门帘就进来了,“我嫂子怎么了?”

王太医号了脉笑了,“少夫人是有喜了,缓一会就会好的。”

李鸣唯一听也是一脸欣喜,“快好好照顾姑奶奶。”

这才注意到方子颖也来了,“家宅不宁让贤侄见笑了,贤侄请到书房说话。”

方子颖也不好留在人家的内室,嘱咐花蕊青芽好好照顾少夫人,又见玉潭缓过这口气,只能和李侯爷出去了。

屋里传来隐隐的哭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谁是背后的黄雀(一)

方子颖站在院子里就不肯往前走了,这么冷的天儿一会就能冻透,李鸣唯皱了一下眉头抬眼看他,方子颖笑道,“敢问世叔府上怎么一回事?我和嫂子都从家过来了,谨哥儿身边还是没人救治,我嫂子忧心如焚对身体不大好呢。”

西北风呼呼的吹,把这些话吹到李侯爷的耳边,就带上一点别的意思了,方子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敢这样和他说话,李鸣唯心里窝火,“世侄到书房坐一会如何?外面太冷,冻病了就不好了。”

方子颖摇摇头,“我护送我嫂子过来,就得留在这里等着,我嫂子有喜了,小侄留在这里还能照应一二,等我大哥过来再说。”方子颖又吩咐跟来的方家仆妇,“赶紧派人给大爷捎个信儿,就说我嫂子刚才晕过去了,诊出了喜脉又忧心娘家,瞧着身体不大好呢。”

李鸣唯牙疼似的吸了口气,方子颖这孩子还挺难缠的,只在嫂子身体上做文章,子嗣是一个家族的头等大事,李家也担不起这个干系,方子颖守在门外,身子站的笔直,只是说要保护嫂子,分明就是看李家的笑话来了。

李侯爷心里着恼,面上又不好带出来,又不能陪着他挨冻,也不好撇下他就走,不禁在心里暗骂,这方子颖大有乃父之风,真够难缠的,也是一位软硬不吃的主,李侯爷无奈只能请方子颖在外间屋里坐着,吩咐丫鬟上茶,“世侄只管坐着。你我两家通家之好。也不用在意那些俗礼。贤侄只管自便,老夫却不能陪着贤侄了。”

方子颖笑着拱拱手,“世叔只管忙着,小侄又不是外人,小侄就在这里等着我嫂子。”

李鸣唯转身出门,还听到内室里玉沁带着呜咽的说话声,玉潭焦急的问话声,李家的这点家私被方子颖听了个正着。要是个君子早该回避出去了,方子颖不是君子,还把耳朵竖起来,屋里的对话听个真切。

玉潭在屋里盘问,谨哥儿身边跟着的人都干什么去了,彩燕就说,“三公子一早就上学堂念书去了,身边跟了两个十来岁的小厮,还有一个十七八的长随,刚才乱哄哄的也没来得及询问。”

“那几个小厮呢?都给我绑起来我要审的。还有慎哥儿怎么回事?你给我细说一遍。”

“奴婢跟在夫人身边,就听外面乱起来了。有粗使婆子跑来报信,说是两个公子都掉进池塘里送到春晖堂了,夫人一听连忙跑过去,那边屋里的人都围着大公子,三公子躺在春凳上身上光溜溜的盖着皮裘,夫人就哭着扑过去。”

彩燕用力的擦了一把眼泪,“老夫人就怒了,指着夫人骂着,说是她生的孽.种,夫人也不说话,只是查看谨哥儿,可怜谨哥儿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冻得青紫,皮裘里还是湿的,奴婢就过去找被子,慎哥儿身上裹了七八床棉被,那里再也没有了,奴婢只好先用斗篷裹住谨哥儿,夫人就抱着谨哥儿掉眼泪,那边的姜汤也没有我们的份,慎哥儿还能说话,他在老夫人的拔步床里也看不着我们这边,还问弟弟怎么样了,老夫人就说,”

彩燕顿了一下咬了牙又接着说,“侯爷也来了,打听着说是三公子在池子边玩耍,不小心掉进去了,大公子正好带着两个丫鬟路过,就跳进池子救他,小丫鬟扯着嗓子喊来了粗使婆子,乔姨娘又恰巧过来,带着人帮着送到春晖堂,侯爷也骂夫人养的孽胎祸根,夫人大叫一声抱着三公子就跑出去了,连奴婢都吓了一跳,赶紧追在后面,夫人跑的飞快,奴婢说什么也追不上,到了家门口夫人晕倒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抬进来,好容易帮三公子裹了被子,也灌了几口姜汤,夫人醒过来抱着三公子不撒手,连五小姐说话都听不见了。”

玉沁又呜呜咽咽的哭了,玉潭闭了眼睛疲惫的说,“这么冷天谨哥儿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池塘边玩。”

彩燕、彩莺两个忙说,“三公子不乱跑的,每天都按时回来。”

玉潭禁不住低沉的笑了几声,几个丫鬟吓坏了,连忙喊着二小姐,玉沁更是吓得抱着姐姐哭了,“二姐姐你可不能出事了。”

玉潭几乎是用了最大的力qì

,“怎么是慎哥儿那边的梁嬷嬷给我送的信?”

玉沁哭道,“是四姐姐派人到慎弟弟那边送的信,祖母听说两个弟弟都出事了,就下令不许往外传消息,命人封了二门还把我们几个都打发出去了,我一开始也不知dào

谨哥儿这样子,我们三个都等在下人房里听消息,后来娘抱着谨哥儿跑了我才知dào

,四姐姐给我们这边送来了汤药,又说腊梅打发人给二姐姐送信了。”

“二门,又是二门。”玉潭喃喃一声,“你们想法查一查,谨哥儿这两天都说过什么,又在玩些什么,要是没有人引着,这么冷的天气他跑到池塘那边做什么,我不管她是谁,想要害死谨哥儿,我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玉沁失声惊呼,“是有人害谨哥儿?”

玉潭摸着妹妹的头,“姐姐吓着你了是不是?这些事原不该让你知dào

的,只是姐姐也不能经常回来,娘在家里全指着你了,你凡事都要小心一些,谨哥儿还小,八妹妹更小了,保不准谁就想要害他们,就连你小时候都差点吃了有毒的糕饼。”

玉沁吃惊的张了嘴,她也想到这件事的蹊跷了,就问丫鬟,“敏哥儿回来了么?他和谨哥儿一起的,他两个平时也一起回来。”

小丫鬟跑过来说,“刚才回去了,周姨娘悄悄接他进了屋,侯爷也在西跨院。”

玉沁听了冷笑一声,玉潭看着昏睡的娘亲,昏迷不醒的谨哥儿也不说话了,只是黯淡了容颜,心里说不清的滋味。

彩蝶带着一阵冷风跑回来,“奴婢去了学堂,学堂的先生说他出去方便的时候三公子就不见了,问了二公子,二公子说是他先家去了,先生也没在意,几个小厮守在门房里愣说没看见三公子出来,侯爷命人把他们几个压在柴房,奴婢也过去问了,他三个叫起了撞天屈,只是说三公子没出来。”

玉沁气得站起来,“他几个就该打死了,怎么看护的主子,连谨哥儿跑出来都不知dào

,谨哥儿也是的,一个人跑出去做什么呢,娘可怎么办呢。”说着又抹了眼泪。

方子颖听了个大概也站起来,推开门出了院子,就见天上彤云密布,眼看要下雪了,这么冷的鬼天气,谨哥儿一个小孩子跑出来玩,身边还没小厮跟着,方子颖也摇了摇头,站在庭院里来回溜达着,方家的仆妇过来,“三爷还是回屋吧,可别冻着了。”

“这点冷风算什么,我大哥也该来了,我在这里等着他。”

又等了一会儿,远远的就见方子意过来了,方子颖连忙迎上去,把他大哥拉到一边,避开李家的婆子说了半晌,方子意脸色越来越阴沉,看着弟弟点点头,“我先看、看你嫂子去。”

方子颖也不进屋里了,对着那个婆子招招手,“你带我到你们老夫人那里,我过去看看慎哥儿。”

婆子连忙在前面带路,沿着石子甬路往前走,一路上景色萧条,光秃秃的树上,间或有零星的树叶在寒风中颤栗,春晖堂这边却很热闹,堂屋里热气腾腾的,丫鬟仆妇出来进去的忙碌着,方子颖进来就觉得一股热气扑脸,连忙脱了外面的大氅,丫鬟进内室回禀了,老夫人在屋里笑道,“是方家的三小子过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内屋富丽堂皇,多宝阁上摆满了金玉等器物,只是这屋里就更热了,烧了能有七八个炭火盆,地上都摆满了,老夫人也热得一脸汗,几个丫鬟在一旁轻轻的打着扇子,方子颖强忍着不笑,一本正经的给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看着方子颖慈爱的笑了,亲自抓了一把糖放到他手心里,又张罗着让丫鬟端上来新做的点心。

慎哥儿的小脸蛋儿热得通红,身上还在打着摆子,看见方子颖来了,牙关打颤,忙着要坐起来,方子颖连忙上前按住他,“你就安心躺着吧,瞧你的小模样真不让人放心。”

慎哥儿苦着脸说道,“陆大人又有什么事呢?我如今病着呢,也不能过去见他。”

方子颖就知dào

慎哥儿瞎说呢,坐在他身边笑道,“陆大人让你把那件差事做完了,赶紧给他送过去呢。”

“可是陆大人让我抄的书都放在碧梧书房,那是暗云卫的机密,丫鬟们又找不着。”慎哥儿为难的说。

方子颖也笑了,慎哥儿分明是热的受不了吧。

“陆大人急着要用呢,你还是过去一下,你走不了我背你过去。”

慎哥儿就要穿衣服,只说不能耽搁了陆大人交代的差事,老夫人无可奈何只得依着他了,慎哥儿穿好了衣服,走起路来腿还软着,方子颖一弯腰背了慎哥儿就走,老夫人连忙命人张罗着抬了轿子,又说一会再好好的把慎哥儿抬回来。

方子颖跟在轿子后面,远远的看见他大哥大嫂站在池塘边,李家的五小姐也在,几个婆子弯着腰在水里捞着什么东西,方子颖忙趴着轿子和慎哥儿说了,慎哥儿就要过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谁是背后的黄雀(二)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夫人躺倒了,谨哥儿奄奄一息,李鸣唯心里着恼,下令把跟着谨哥儿的几个小厮都捆了,又亲自去问学堂的先生,杨先生就告sù

他,“谨少爷今天一早就说他哥哥要回来,还想早点回去看他哥哥,老夫没答yīng

他,后来老夫出去方便一下他就不见了,敏少爷说他偷偷的回家了,老朽以为他小厮跟着了也没在意。”

可见是谨哥儿小孩子家贪玩,都学会撒谎了,慎哥儿是宫里派了车送回来的,家里事先都不知dào

,谨哥儿险些丢了小命不说,还连累慎哥儿跳水救他,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粗使的婆子就在附近,听见丫鬟的喊叫连忙过来了。

万一慎哥儿出了意wài

可怎生是好呢,眼见慎哥儿前程似锦,一百个谨哥儿也抵不上一个慎哥儿,这也是李鸣唯的真心话,听说慎哥儿跳进池塘救人,李侯爷心里是又急又气的,好容易忙完了那些杂事,就到周姨娘屋里坐着,府里这么大的动静,云凤心里还不知怎样着急呢,自从上回在姑爷手里吃了亏,云凤一直安分的待在屋里。

不得不说,李侯爷实在是体贴极了。

周芸凤少不得流了眼泪担心一回,李鸣唯连忙安慰着让她放心,又说慎哥儿这孩子命大没什么事的,两人说得情浓,外面有小丫鬟拌嘴的声音,李鸣唯气得喊了一嗓子,让先捆起来再说,就又和周姨娘吃酒取乐了,片刻功夫又有郭新成家的求见侯爷。周姨娘的丫鬟再不敢拦着。只好让郭新成家的进来。

郭新成家的低了头说道。“奴婢是过来传话的,姑爷想见侯爷一面,请侯爷无论如何过去一趟。”

“姑爷也来了?传话这样的小事不拘哪一个丫鬟说一声就是了,姑爷怎么叫你过来了。”

姑爷身份在那,李鸣唯少不得要见见的,穿了大毛衣服出来,一边就问郭新成家的,“姑爷在你们二小姐那里?你请他到书房说话。”

“姑爷在池塘那边查看。姑奶奶也在那里,姑奶奶原来派了彩燕过来说的,那彩燕不知dào

怎么惹恼了侯爷,被侯爷关起来了,姑奶奶这才找了奴婢传话,说是无论如何请侯爷过去一趟。”

李鸣唯的浓眉扭成两个黑疙瘩,郭新成家的分明是话里有话,眼看着天越发阴沉沉的了,玉潭非得请他过去,莫非谨哥儿落水真的不是意wài

。李侯爷来到池塘边,就见方子意站在那里等着。两个女儿手挽手站在一旁,都冻得脸色青白,旁边还停了一乘靑布暖轿,方子颖脸上似笑非笑的在轿子旁边站着。

李鸣唯心里一咯噔,“贤婿发xiàn

了什么?”

方子意指给他看那块石头,上面是厚厚的一层坚冰,旁边的那些石头上连地上也有零星的薄冰,看得出是慎哥儿他俩上岸的痕迹,方子意又指着地上的一个小风车比量着,“我们在池塘里捞、捞出来的。”

这是一个做工精巧的风车,风翅都是绣了花的绸缎做的,竹条做的骨架,刚入水没多久的样子,颜色还是鲜艳的,玉沁忙说,“这风车不是谨哥儿的,谨哥儿这些天一直说哥哥答yīng

给他做风车,哥哥也不回来,我们也帮他做过的,谨哥儿都不要,一心等着哥哥回来。”

李鸣唯脸色越发难看了,方子意捡起风车,走到那块结冰的石头跟前,忽然把风车往石头上一插,风车居然立住了,只是这风车上面结了冰无法转动,李鸣唯看得目瞪口呆,方子意又拔出风车递到他手里笑了,李鸣唯上前看那块石头,原来那石头是微微向下倾斜的,上面还有个窟窿眼,正好可以插住风车,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偏偏方子意饶舌,“谨哥儿见了新、新鲜,还不就取了玩?这石头上面有冰的,冰这么厚得浇、浇了多少水才能冻成这样,谨哥儿他小孩子踩上了不就掉、掉进去了?天又这么冷,冻住了上哪找他去?等明、明年也该烂了。”

姑爷分明就是说有人故yì

要害死谨哥儿,姑爷这么说话,李鸣唯听得火冒三丈,就吩咐郭新成家的传令下去,各院的人今晚都不许出去,府门紧闭,他要追查个结果出来。

玉潭听了福了一礼,“女儿就等爹爹的消息了。”

李鸣唯越发觉得面上无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嘱咐玉沁照顾姐姐,又要留方子意住一宿再走,方子意笑道,“岳父就是不留,小婿也不能走的,谨哥儿不、不清醒过来,潭儿又如何能放心呢,还有那个传话的彩燕请岳父放了她吧,我岳母身边离不开她的。”

李鸣唯心里越发的窝火,瞧他姑爷说的这话。

李家的这点阴私被方家兄弟看了个正着,姑爷还好说,毕竟是自己家的姑爷,方子颖这小子一脸的坏笑,和他姑爷又不是同母的,难免隔了心,只是眼下也愁不到这里,说了几句场面话,李侯爷亲自去忙了。

玉潭看着爹爹的背影,眼光渐渐冰冷,眼里多少眼泪都被这冷风冻住了,方子意揽着她也不说话,天上飘起了雪花,玉沁趴着轿子看着慎哥儿,玉沁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只是默默的流眼泪,要换了是她,也没有勇气跳进冰冷的水里。

要不是慎哥儿,谨哥儿真的就没命了。

慎哥儿忽然吩咐快走,快点回碧梧书房,方子颖看慎哥儿脸色变了也着了急,以为是在外面久了把他冻着了,忙命人抬了轿子快走,出了二门慎哥儿呼吸急促起来,又催着方子颖,“快让张顺去请黄老先生,就说我中了毒。”

方子颖一听也傻了眼,忙去找慎哥儿的小厮,张顺吓了一跳连忙亲自去请。

慎哥儿下了轿子腿都软了。浑身哆嗦着。连话也说不出了。丫鬟小厮管不了那些规矩了,七手八脚的忙起来,张顺家的连忙派了人给侯爷送信,方子颖看他们忙乱着,就站在房檐下出神。

大雪越下越大,片刻功夫方子颖头上身上就落满了雪,他也不去抖落,心里火烧一般。竟然还有人要害慎哥儿!

李鸣唯接到传话连忙过来,看慎哥儿脸色青紫,李鸣唯心里恨得直咬牙,方子颖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还敢把慎哥儿偷偷的骗过来,只顾着自己嬉闹,现在也不是发火的时候,李侯爷一叠声的吩咐,“快去请太医!”

黄老先生带着儿子一起过来,又派了人给陆大人送信。老先生的儿子黄炳忠也是一代名医,慎哥儿说了是中毒。黄老先生就不许王太医开那些汤药了,王太医自然是不服的。

张顺家的早命人到老夫人那边要来了药渣子,果然在药渣子里找出了寒凉的药物,里面就有大黄和石膏,王太医看了也吓住了,有了这两味药,那副汤药的药性都变了,老先生和他使了个眼色也不多说什么,眼下救治慎哥儿要紧。

天蒙蒙亮的时候,慎哥儿慢慢缓过来了,只是还很虚弱,李鸣唯守在一旁也是长吁了一口气,李鸣唯不知dào

汤药里混进了寒凉之物,只以为慎哥儿小孩子禁不起折腾的缘故,张顺家的求了王太医不要声张,王太医自然不肯多事。

老夫人几次派人过来,又要把慎哥儿接回去,慎哥儿连忙拉住李鸣唯哀求着,“父亲啊,祖母在地上烧了好多炭火盆,我热得实在受不了,我说了祖母也不肯听我的,只说我小孩子家明白什么,我又和祖母说不明白,这才求了子颖把我带过来的,您可千万别让我回去。”

连王太医听了也禁不住摇头,“哥儿是寒气入体,需得逼出体内的寒毒才好,点那么多的炭火盆对哥儿反倒不利,体内的寒气又如何发散出来。”

李鸣唯暗暗皱眉,派人回去和老夫人说,慎哥儿现在不宜搬动,先在这边修养吧,又谢过三位先生,交代管家一定要重赏,李鸣唯也就回去了,又想到那个风车,心里恨得火烧火燎的,究竟是谁想要害死谨哥儿呢,李鸣唯气的眼睛猩红,谨哥儿是他的嫡子,这人真是没把他放在眼睛里啊。

谨哥儿要是死了谁最得利?

李鸣唯先到了周姨娘屋里,逼问敏哥儿,谨哥儿到底怎么出去的,他的小幺都没有发xiàn

,敏哥儿害pà

了,吓得呜呜哭着说了,“谨哥儿是从窗户跳出去的,他要找他哥哥要风车。”

李鸣唯就冷笑一声,逼问周姨娘,“你就做了一个风车给谨哥儿?你倒真是贤惠!”

周姨娘哪里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难得的露出一点愚蠢的样子,李鸣唯心头火起,一个嘴巴子扇过去,就听李鸣唯伤心的说,“云凤,枉我素日待你不薄,你竟然要谋害我的子嗣!你这狠心的妇人!”

吩咐人把周姨娘绑了先关到柴房,周芸凤大哭着喊冤枉,怎奈李鸣唯正在气头上,无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又一眼看到内室放着一个精美的风车,和池塘里捞出的那个差不多的样子,李鸣唯就觉得分外的刺眼了。

这个跟他过了十年来年的女人,她如今把事情做绝了,竟然敢害他的子嗣,这让李鸣唯很愤nù

,更多的是伤心,难道真的要了她这条命不成?周芸凤再不好也是慎哥儿、敏哥儿的亲娘。

李鸣唯焦躁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就见帘笼一挑,玉潭扶着丫鬟过来,一福身给父亲请安,“爹爹,女儿有事求您。”

李鸣唯看着她火往上撞,“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能答yīng

你的为父都会答yīng

的。”

这话另外一层意思,恐怕是指不能答yīng

的求他也没用,“女儿想求父亲饶了周姨娘一命。”

李鸣唯几乎反应不过来,“你是说饶了周姨娘,你娘她肯吗?”

“我娘现在还不知dào

,女儿会慢慢和娘说的,谨哥儿这条小命是慎哥儿救回来的,周姨娘再不好也是弟弟的亲娘,女儿不想看着弟弟伤心难过,更不愿意让凶手逍遥法外,女儿恳请爹爹饶了周姨娘性命,让她到家庙里住去,佛祖会感化她的。”

玉潭说的简直是最好的办法了,李鸣唯还有什么不答yīng

的呢?

玉潭深吸一口气,眼看就能要了周姨娘的性命,却是她过来求了情,只为了成全慎哥儿待她的情谊,玉沁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拉着周姨娘的马车已经走远了,打听着是二小姐求的情,玉沁咬了嘴唇不说话,慢慢的若有所思,说到底,她们都不想让慎哥儿伤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教育

齐氏熟睡一宿慢慢的清醒了,也认出了女儿,又想到谨哥儿,连忙挣扎着起来,彩蝶在她身后放了个软枕,谨哥儿就躺在齐氏身边,浑身滚烫,小脸烧得蜡黄,齐氏伸手摸着谨哥儿流泪了,越是这种无声的眼泪,心里的伤痛才越深吧,玉潭也在一旁默默的流眼泪,玉沁想让娘开心就笑着说,“娘,二姐姐是喜脉呢,娘要当外祖母了。”

齐氏果然惊喜,连忙拉着玉潭的手嘱咐,又叫过玉潭的两个丫鬟叮咛着,齐氏又催玉潭快点回去,年下事多,玉潭又是宗妇,总有许多家务事要忙的。

玉潭叹了口气,“娘再等等吧,等谨哥儿稍好一点我再走。”

齐氏凄凉的笑了一下,“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有这些丫鬟服侍呢,你留下来也是在一旁看着,你还不如回去娘也能安心,你过得好娘也不用为你担心了,将来你的弟弟妹妹娘都托付给你了。”

玉沁呜咽了一声,“娘你胡说什么呢,谨哥儿过两天就好了。”

“你们两个也知dào

了,娘这个破病身子也不知dào

还能拖多久,娘还想多活两年,谨哥儿也大一点,沁儿也找个好人家,娘实在不放心,你们的祖母还惦记着大皇子,宫里要是真有这个意思,咱们家也只能答yīng

了,只可怜了我的沁儿。”

玉沁咬着嘴唇狠了狠心,“不就是进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走到那一步。女儿听命就是了。娘你不用担心。再说还有好几年呢。”

玉潭也是无法可想,玉沁的婚事祖母不会放手,爹爹也想要有助力的姻亲,倒不像四小姐,一个庶女身份她也好帮忙,玉潭勉强笑到,“等开了春我带着妹妹应酬,也许就有一门好姻缘等着呢。我那几年不也是这样,一个燕慈王府的三公子吓了我多少年呢。”

齐氏也露出点嘲讽的笑容,“你们的祖母想着你们是嫡女,能给侯府争光露脸,只是我可怜的谨哥儿还不如死了干净呢,你们的好父亲,谨哥儿也是他亲生的骨肉,说得那些绝情的话。”声音逐渐转冷,脸上也带了一丝恨意。

齐氏德行最好的,从不肯说人是非。当着女儿说了几句就不肯再说了,又催着玉潭快走。玉潭也是实在不放心家里,又丢不开娘家,也只好含泪出去,玉沁连忙送姐姐,四小姐也赶过来相送,玉潭拉着她的手凄然一笑,“多谢四妹妹给我送信,也把四妹妹累坏了。”

玉芳温柔腼腆,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抿嘴一笑。

一狠心上了暖轿,青芽、花蕊连忙跟着,颖国公府的婆子丫鬟簇拥着出了二门,玉潭吩咐一声,“到碧梧书房坐一会,我过去看看慎哥儿。”

早有丫鬟媳妇迎出来了,紫苏笑道,“大公子在屋里呢,请姑奶奶进去说话。”

慎哥儿躺在锦帐里,小脸还是煞白,玉潭坐到他身边就哭了,慎哥儿连忙笑道,“二姐姐你哭什么呢,我知dào

了,二姐姐是怪弟弟没出去迎接,这才气哭了,弟弟给二姐姐赔礼,二姐姐你也可怜可怜我呢。”

“都病得这个样子了,你这张嘴还是编排人。”玉潭神色黯然,“姐姐知dào

你是想逗姐姐开心,你保养好了身体比什么都强,大恩不言谢,慎哥儿,那些事姐姐记在心里了。”

“可别啊二姐姐,姐姐好歹赏我一点东西吧,我姐夫还欠我二两银子呢,见到我好几回也不说还我,我还得和姐姐讨要,姐姐先把姐夫欠的银子还了,我也好安心过年。”

地上的丫鬟笑了一片,玉潭想到慎哥儿偷了的那些画,伸手掐他一把,“你瞧瞧你那点出息,二两银子亏得你说的出口。”

慎哥儿也笑了,“我倒想要二十两,那些画也不值那些银子,卖二两就差不多了,弟弟不贪心的。”

玉潭看着他又气又笑,方子意到禁军点了个点卯也过来了,听说玉潭在碧梧书房,连忙寻了过来,就听到一屋子的笑声,方子意也笑了,忙进来看慎哥儿。

“我姐夫还真不禁念叨,这会儿过来还银子了。”慎哥儿看他进来就说了这话,方子意摸不着头脑,茫然问道,“什么银子?”

“二姐姐你听听?我姐夫是不是想赖账啊?姐夫你忘了我卖给你的画,你答yīng

要给我二两银子的,这会你倒忘了?”

方子意也巴不得玉潭笑一回,连忙捂着荷包,“我身上没、没带银子,我的私房钱都是你姐姐收着呢,你、你管她要去。”

“我看到你捂荷包了,哪里肯定有银子,姐夫还是先把帐还了,我也好过年呢。”

方子意就笑着打开荷包,里面有几两散碎银子,“你姐姐给我带、带在身上的。”

玉潭见他们俩想法逗自己开心,心里一酸,就扭过身擦眼泪,慎哥儿吓得连忙作揖讨饶,“二姐姐我不要就是了,为了二两银子就急哭了,弟弟不要了还不行吗。”

方子意也连忙把银子收好了,“不给他了,潭儿我不、不给他了。”

玉潭倒是被他两个气笑了,心里的多少郁结也消散了,地上的丫鬟们也凑趣的笑成一片,紫苏忍着笑给姑爷倒茶,方子意喝了一口笑道,“慎哥儿你的茶、茶叶倒好,回头给我包一包我留、留着请客。”

“二姐姐你听见没有,我姐夫不说还我银子,倒是管我要东西来了。”

方子意连忙笑道,“慎哥儿你知、知dào

了吗?你二姐姐是喜脉,我现在得多攒点银子。”

慎哥儿还没听说这消息,连忙去看玉潭,就见玉潭红了脸低了头,慎哥儿笑道,“姐夫只顾着自己高兴,就等着你儿子管你叫爹,我姐姐可有十个月的辛苦呢,孕妇有许多禁忌姐夫知dào

吗?还有吃的东西,姐夫你想过这些吗。”

方子意老老实实的说,“我不知dào

这些,书上又、又没写着,慎哥儿你快点告sù

我。”

慎哥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又没娶媳妇,我哪里知dào

那些,就看姐夫你有没有这份心了,我姐姐又年轻什么也不懂,女人十月怀胎很辛苦的,生产又是鬼门关,姐夫也别光顾着自己高兴,也想想我姐姐的辛苦。”

玉潭连忙说话打岔,无奈慎哥儿一句接着一句,方子意汗都下来了,连忙点头,“我、我回去一定经心,找太医好、好好打听着,多抓几、几幅保胎药吃吃。”

“可见姐夫是个笨的,那些太医都是男人,他们又没生过孩子,哪里知dào

女人生孩子的辛苦,你找那些有孩子的媳妇打听啊,还有保胎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好的吃什么呢,还不如在饮食上精心,我姐姐身体好了气血充足,胎儿自然也就好了。”

“慎哥儿你还只管乱说。”玉潭看着他说道,“你小孩子家都不该听了这些话。”

慎哥儿也不理会玉潭,只管看着方子意笑道,“我的长随张顺就是个蠢蛋,他只说会对我腊梅姐姐好,结果怎么样呢,腊梅生孩子在家里疼了一天了,这小子还有闲心跑去接我,也不知dào

去找稳婆,叫我哪只眼睛看得上他,吃了我腊梅姐做的饭菜香的一抹嘴就走了,他家里的事儿他哪样操心了,算什么爷们呢。”

方子意连声说,“我会把潭儿放、放在心上的,慎哥儿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告sù

我。”

慎哥儿听了这话笑了一下,“二姐姐我姐夫对你这么好,你也得贤惠了,多给我姐夫找几个通房丫鬟,我听说这十个月你们不能同房的。”

玉潭脸红了还没来得及说话,方子意抢着说,“慎哥儿你快别说了,我这辈子只要潭儿就够了,我不会纳妾的。”

“姐夫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我听说张太妃还赏了你一个呢?”

方子意见慎哥儿不相信,连忙说,“那是你姐姐带回家的,我根本就不见她,我这辈子只要潭儿就够了。”

慎哥儿连忙笑道,“我可记住姐夫这句话了,姐夫你要是真的不纳妾,我将来也不纳妾。”

“你们两个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慎哥儿小孩子胡说,相公你也跟着胡说。”

方子意看着她忙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玉潭怕他再说出肉麻的话来,连忙站起来告辞,“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要忙呢,我也得走了,慎哥儿你好好养着,让丫鬟们打发你按时吃药,姐姐明天派人过来看你。”

慎哥儿微微的笑了,看着方子意帮她披上斗篷,又要亲自帮她系上带子,抢两个丫鬟的活计,可见是在家里做惯了的,玉潭忙嗔他一眼,俏脸微红,方子意也不在意,“慎哥儿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在家养病,过完年我还、还过来吃酒呢。”

花蕊、青芽袖手站着,看着方子意扶着玉潭出去,连忙跟在后面,慎哥儿的几个丫鬟看得脸红心跳的,姑爷对姑奶奶可真好呢,连忙送到大门口,玉潭正要上车,就见那边来了二三十个暗云卫的人马,为首的正是陆禀陆大人,玉潭只能站住了,方子意连忙拱手,“原来是、是陆大人,不知陆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陆大人风尘仆仆的,他那些手下也是狼狈不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陆禀的诚意

陆大人出差济县公干,这一回的差事又是不顺,走了人犯不说,还伤了若干弟兄,心里正窝着一股火,就接到黄天培送来的百里加急密报,硕大的机密两个字,要不是十万火急的机密也没有人敢这样,都是一份上报给皇帝,一份送给指挥使陆大人,这样的绝密文件没有人敢拆开来看,黄天培依然谨慎,简略的几个字就让陆大人触目惊心。

忙带着手下星夜赶回来,几乎没累断了马腿,也不回暗云卫,先上安国侯府里见他的副指挥使,安国候府里一片祥和,陆大人稍稍的松了口气,又见方世子和少夫人正要回去,陆大人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暗骂黄天培危言耸听。

方世子过来打招呼,陆大人咧咧嘴皮笑肉不笑的,“方兄你太客气了,方兄和夫人出来迎接陆某,倒让陆某惶恐了,陆某和手下的弟兄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就过来混一口饭吃,还请方世子不吝招待了。”

还出来迎接你,想得倒美,陆大人挺会自我安慰的。

方子意也是一个妙人儿,他见陆禀这么说话,也笑着说,“陆大人你不知dào

,我岳、岳父家里乱,我也饿着呢,这府里就没个管、管事的人了。”

陆大人也不在意,自言自语般的说,“陆某平生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是一个叫翠墨的小姑娘做的,淋了香油的马兰头,炒的青菜心,还有个香椿炒鸡蛋,一大碗火腿汤。一只炖的小母鸡。风干了的腊肉。真的是回味无穷。”一边说着舔了舔嘴唇瞥了少夫人一眼,“那顿饭真是回味无穷。”

听他说了翠墨的名字,玉潭心里一跳,陆禀这厮还见过翠墨?

方子意也不理会陆大人发神经,“陆大人是要见见我岳父?我岳父当差去了,要很晚才能回来,陆大人过来的不是时候。”

“副指挥使不是在家吗?陆某去吃他的就行了。”

陆禀说着大踏步往屋里走去,方子意也忙跟进去。三十来个暗云卫的差官疲惫不堪的站在雪地里,玉潭忙让张顺家的腾出一间屋子,让这些人进去避风,再上点酒菜茶水什么的,玉潭不放心慎哥儿,吩咐完也进了正房,就见陆禀坐在慎哥儿的床头说话呢,慎哥儿躺在那爱答不理的昏昏欲睡起来。

就听陆禀问道,“黄太医给你看过了吗,他怎么说的?要我看你的脑袋也该好好治治了。这大冷天儿的,还跑敢到池塘里玩耍。真是活该你病了。”

慎哥儿打了个哈欠笑道,“陆大人你该让我睡一会儿,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陆某为了办公忙的连早饭也没吃,饿了两三顿了,我的副指挥使,陆某远来是客,你得好好招待招待陆某一顿饭。”

慎哥儿强睁睡眼叹口气,“陆大人又不是小孩子,还数不清几顿饭没吃?又是饿了两三顿,又是没吃早饭,说的可怜见的,我家中艰难没米下锅,好在陆大人不是外人,我让丫鬟给你端来一碟点心充充饥,想吃饭却是没有的。”

说着就吩咐一声,“绛仙你上小厨房取几碟子点心,再泡一大壶热茶过来。”

绛仙答yīng

着去了,片刻功夫带了一个嬷嬷提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美的小点心,陆禀连忙接过来,拿起一块就塞进嘴里,就着茶水吃了,接着又一手抓了一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看来是真的没吃早饭,方子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玉潭就转身出去了,张罗着让丫鬟们送进来几个酒菜,陆禀也顾不得说话了,拿了筷子就吃起来,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白米饭,酒却一口没喝,陆大人吃饱喝足了扭头一看,慎哥儿睡着了。

“多谢少夫人一顿好饭。”陆禀要是正经起来,教养也似乎很好。

慎哥儿睡着了,脸色也不好,陆禀就知dào

他真的病了,也不敢在这里耽搁久了,龙德殿那位九五之尊还不知dào

怎样着急呢,指着剩下的几块点心说,“把这个给陆某包起来,陆某要带回去慢慢吃。”

玉潭禁不住以手扶额,吩咐丫鬟多包几样,看陆大人准bèi

走了,玉潭微微一福身,“陆大人,妾有下情回禀。”

陆大人站住了看她,玉潭请陆大人堂屋里说话,把冯雁苏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这件事关系匪浅,我们家也不敢自作主张。”

陆禀瞳孔一缩,“等陆某禀明了陛下再说,还请少夫人先安抚住那个女人。”

又冲方子意一咧嘴,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他,方子意莫名其妙只好接过来,“林老板,四海楼的生意还好吧,下个月副指挥使任职,陆某要请同仁和副指挥使好好聚聚,就在林老板的酒楼包一天的酒席,到时候还请林老板多做几个拿手的好菜。”

说完喊了一嗓子,三十多个手下一窝蜂的都跑出来,“你们这些人以后就归副指挥使调遣了,帮着副指挥使扫扫院子做点零活,副指挥使大方着呢,不会少你们一口饭吃的,王月兴你记住没有?你一个小老头以后就贴身跟着他,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就是见了园子里的姑娘也是不碍的,也看着副指挥使别淘气。”

王月兴连忙说,“属下记住了,属下保护副指挥使平安就是了。”

陆禀说完飞身上马绝尘而去,王月兴挠了挠脑袋,又看了看他的这些手下,站在院子里也有点发懵,跟着陆大人风雨来雨里去的,这回算是掉进福窝里了,王月兴还要拜见副指挥使大人,张顺忙说,“我家公子睡着了,大人还是先进屋吃点酒水再说。”

王月兴也知dào

大户人家的规矩,并不敢放肆了,约束着手下进屋,张顺又让厨房烙了大饼请他们吃,又有热热的汤水。

玉潭和方子意相互看了看,绛仙跑出来,“姑爷、姑奶奶,大公子请你们进去说话。”

慎哥儿半躺在床上神情萎靡,玉潭连忙坐到他身边,“你还有点发烧呢,药吃了吗?你先好好的养着,让丫鬟打发你吃药,姐姐真该走了,过几天再回来看你。”

慎哥儿让丫鬟都出去了,拉着玉潭的手,“你和陆大人说了什么?”见玉潭想要敷衍他,慎哥儿就笑了,“我偷偷的听到了,什么人敢到你家里放火?”

“你这小鬼头你不是睡了吗?慎哥儿,记住姐姐这句话,不该你听到的不许去听,不该你问的你也不许问,免得惹祸上身。”

这几句话说的颇为庄重,慎哥儿笑道,“林老板的事情我可以问问吗?”

连玉潭也看了方子意一眼,方子意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我几年前偷、偷偷的开了个酒楼,连我爹都、都不知dào

,我就是觉得挺好玩的,他怎、怎么知dào

了?他还、还知dào

我在、在那里姓、姓林。”

“相公你真的开了一家酒楼?”玉潭也吃惊了。

慎哥儿又打了个哈欠,“姐夫你的酒楼在那?”

“在白云寺那边,那酒楼不大,我、我又没想着挣银子,就想找、找几个不认识的人说说话。”

慎哥儿一听就笑了,“你都把酒楼开在人家门口了,暗云卫还不知dào

?我告sù

你吧,那里有一个暗云卫的秘密分舵,怕是早把你查的一清二楚了,陆禀和你说开了这件事儿,倒是没有恶意,也是想帮你的意思,这样一来你的酒楼过了明路,也免得一些人说你居心不轨了。”

方子意嘟囔着,一脸的懊恼,“我就是好玩,谁敢说我,说我居心不轨。”

慎哥儿也算开眼了,勋贵之家手里的买卖都是委托给仆人料理的,他这个姐夫行事每每出人意料,居然跑去当起了掌柜的。

“姐夫,什么事就怕有心人去说,要是有人想陷害颖国公府,这就是现成的罪名,给你捏造一个里通外国,还是抄家灭门的大祸呢,暗云卫手里有多少这样的案子,陆禀他肯和你说破了,也是让你过了明路的意思,姐夫以后把酒楼交给仆人管着吧。”

方子意惊出了一身冷汗。

几年前他年纪还小,那天只带了两个小厮往那边闲逛,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正好碰见酒楼的老板被高利贷逼得要上吊了,他一时的好心,当了玉佩盘下这个酒楼,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他说话又结结巴巴的,白云寺附近住着的都是平民,也没有人嘲笑他,一来二去的方子意喜欢上了这地方,上药铺的闲暇总要抽空跑去当掌柜的过过瘾。

暗云卫居然查到了他的身份,这要是做起故事来,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还真能捏造成抄家灭门的大罪,方子意冷汗淋漓,看着手里的几枚铜板,“陆大人可真客气,吃个饭还、还给饭钱。”

慎哥儿也笑了,“那一日姐夫少不得破费了,在暗云卫过了明路,以后就不碍了。”

玉潭看了慎哥儿一眼,“慎哥儿你老实和我说,暗云卫的事你知dào

多少,你连他们的秘密分舵都知dào

,陆禀为什么让你当副指挥使?”

“二姐姐,弟弟以后就是暗云卫的人了,也有许多话不能说的,姐姐也不要问那么多,免得惹祸上身。”慎哥儿又笑道,“二姐姐你真该走了呢,绛仙你几个快送姑奶奶回去,咱们好吃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齐氏的报答

龙德殿里的九五之尊罕见的发了脾气,自从昨夜暗云卫的密探叩响宫门,皇帝几乎一宿没睡,看着几个小太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骂了一通,就连贺公公都挨了骂,上了朝看着那帮大臣也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骂完吏部骂刑部,骂完刑部骂户部,皇帝的性子温和,这样大失风度还是头一回,李鸣唯尤其倒霉,被皇帝逮着一件小事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说,还被发落到郊外练兵,这数九寒天的眼看要过年了,还练兵呢。

说了几件事散了朝,大臣们都长吁一口气,皇帝也长吁一口气,回来后就在宫殿里转来转去的,又连声骂着陆禀,贺淮章知dào

皇帝的心病连忙笑道,“老奴刚才找了王太医说话,打听着李公子无大碍。”

皇帝一听果然来了精神,贺淮章苦笑道,“那王太医奸猾的很,只说李公子偶染风寒,将养几天就会好的,老奴也不好问的太仔细了。”

皇帝也没了辙,只好困在宫殿里干着急,好在陆大人终于回来了,君臣密议国事,贺公公亲自在殿门外守着,等陆大人说完公事,皇帝的心态也平和了,脸上也露出一点笑容,还连声夸着陆禀办事用心,又亲自拎着陆大人带回来的一包点心找皇后吃去了。

陆大人又带着手下连夜赶回济县,用心办差去了。

燕慈老王爷消息灵通,早打听出来皇帝那晚接到暗云卫加急的密报,一脚把侍寝的王婕妤踹到地上。那密报又是怎样的军国大事。能让皇帝气急败坏?燕慈老王爷摸不着头绪。就关注皇帝身边的那些红人,贺公公慢悠悠的逛了一圈太医院,和那些太医闲聊几句,才回去伺候的皇帝,陆大人连夜赶回来,跑到慎哥儿那里混了一顿饭,又留下三十左右的差官,回了暗云卫询问一些事物才去见了皇帝。皇帝身边的人都不急,燕慈老王爷越发琢磨不透了。

慎哥儿得了陆禀看重,将来很有可能接掌暗云卫,前途不可限量,李鸣唯莫名其妙的挨了骂,皇帝依然是看重他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把西郊的兵都交给他带着,皇帝对那些大臣一向疏离和气,也就陆禀、乐善几个亲信挨过骂,李鸣唯获此殊荣也值得琢磨一回。

燕慈老王爷吩咐。今年的节礼安国候府和颖国公府多加一份。

玉潭收到燕慈王府的礼单,找出往年的礼单对比一回。就去找方子颀商量,这份节礼与往年都不同,除了更加的丰厚以外,又多了三位公子的应用之物,有送给世子爷的十二扇紫檀木边嵌玉漆心的精美屏风,送给二公子的前朝名家吴梨香先生的名画《兰溪浣纱图》,还有送三公子的两匹宝马。

方子颀看了笑道,“燕慈老王爷越发看重我们家了,也难和他撇开关系,我们家也得小心应酬才好,这份礼有些难回了。”

斟酌着选了若干贵重之物拟定了礼单,忙完了这些,玉潭又打发人回娘家看看。

谨哥儿终于清醒了,只是浑身滚烫,吃了药也不退烧,齐氏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也不肯管家里的杂事了,更不肯管周姨娘的敏哥儿和九小姐,老夫人恨得说一回骂一回,无奈齐氏铁了心不理会,老夫人做主把敏哥儿和九小姐交给张姨娘照管,家里年下事情多,玉芳实在拿不起来,凡事不敢做主,玉沁就更小了,李鸣唯又去了西郊回不来,老夫人没奈何只好叫来三夫人、四夫人帮着参详一回。

三夫人、四夫人没有诰命,府里这么叫着罢了,她俩哪里见识过侯府的气派,眼前一块油汪汪的大肥肉,不咬两口又怎能甘心,就奉承着老夫人说话,齐氏早知dào

两位弟妹过来帮忙了,微微冷笑一声,实在没有精力操心家里这一摊子,她少不了要为今后打算了。

玉沁从祖母那边回来,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齐氏爱怜的笑了,“沁儿想和娘说什么?”

“祖母的主意不妥当,蒋家也是侯爵,又是咱们家世交,蒋夫人又和娘亲交好,祖母送的节礼也太简略了,才一对金碗,一架琉璃炕桌,并若干不值银子的物件,炕桌又是襄阳侯府送给咱们家的,蒋家和襄阳侯又是姻亲,我才约略说了一句,三婶、四婶都说我了,又说祖母不比娘亲明白?祖母往日是不肯操心罢了,还让我跟着学着点。”

玉沁说完摇着齐氏的手,“娘你说说看,祖母这样是不是得罪了鲁阳侯府?”

“得罪也罢不得罪也罢了,娘都不再管了。”齐氏心灰意冷,摸出一枚钥匙让玉沁打开墙角的箱笼,拿出一个锦盒摸了良久,缓缓的打开,玉沁看了疑惑的说,“这些怎么倒是慎哥儿的?”

“旧年里分家,慎哥儿分得的那些买卖店铺的文书都交给娘收着呢,这也是那个孩子会办事的缘故,娘如今也没精力替他收着了,这里还有娘陪嫁过来的几个铺子,都改了慎哥儿的名字给了他,慎哥儿救了你二姐姐,又在马蹄子下救过你,前天又救了谨哥儿的小命,娘也只有用这铺子报答他了,一会你就给慎哥儿送过去。”

玉沁心里也愿意,她一个做小姐的也不把这些铺子放在心上,就接过来笑道,“我给慎哥儿送过去,不过慎哥儿不会要呢,他又不是为了娘的铺子才救的弟弟,慎哥儿是为了兄弟的情义,我们要好着呢。”

齐氏目光沉沉的看她,“慎哥儿那孩子心思重,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娘也看不透他,眼下你们要好,只是你记住娘的话,对慎哥儿你也要防着点,你们毕竟不是同母的。”

玉沁张了张嘴想为慎哥儿说点什么,齐氏疲惫的闭了眼睛,“你给慎哥儿送去吧。好好的和他相处。将来你也得指着他呢。”

玉沁没来由觉得一颗心堵着。看娘这个样子,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带了两个丫鬟出了二门,也不坐轿子,踏着积雪往慎哥儿那边走去,远远的就闻到一缕清香,原来是院子里那几株红梅花开了,映着白雪说不出的好kàn



紫苏听到叩门声连忙迎出来。“五小姐今日有空过来,这几天外面冷的很呢。”

玉沁笑道,“我慎弟弟好点了吗?吃了药没有?我过来看看他。”

紫苏连忙挑起棉门帘,“谢五小姐惦记着,公子好多了,些微还有些发热,现在里间看书,不许我们几个打扰的。”

“那我可不管,我可要打扰他的。”玉沁笑着就往里走,这是一个穿堂的套间。慎哥儿就住在紧里面那间屋子,玉沁一连走过三个穿堂。绕过了绣了牡丹花的屏风,就见慎哥儿站在那里看着她微笑。

“五姐姐要来,我哪里敢怕五姐姐打扰呢,早就恭候多时了。”

玉沁就笑了,“慎弟弟你一张嘴就是甜,怨不得谁都喜欢你,连我娘都喜欢你了,你这么用功做什么,也不知dào

好好养病。”

玉沁笑着脱了外面的大衣服,又拉着慎哥儿比个子,玉沁得yì

的点点头,她长得比慎哥儿还要快,就冲着慎哥儿一扬小下巴,坐在刚才慎哥儿的位子上,拿起面前的书随意翻看着,“慎弟弟你还看兵书呢,你想当大将军不成,将来统领千军万马不成?”

慎哥儿就笑着说,“反正闲来无事,也就随便看着玩玩,我哪里能真看明白了,你知dào

我又不愿意看那些书。”

绛仙过来沏茶,“还好五小姐来了,公子才能休息一会儿,这两天公子一个人躲在房里看书,都不许我们几个打扰呢,就连给他倒杯茶他都不让,也不知dào

书怎么就那么好kàn

了。”

慎哥儿听了就说,“你带着雪融她几个到你们屋子里坐着,我和五姐姐好说话,也不用你们伺候。”

绛仙只好带着五小姐的两个丫鬟上她们屋里说话去。

看丫鬟们都走了,慎哥儿关了房门坐在玉沁对面,看她里面穿着大红遍地金窄袖小袄,蜜合色挑线棉裙,脚上是鹿皮小靴,不由得说,“里面穿这么单薄,怨不得你冻成这样。”

一边说着,一边往火盆里加了银霜炭,玉沁看着慎哥儿放在旁边的几幅画爱不释手,“慎弟弟你画谨哥儿做什么呢,你画的可真像呢。”

“我听腊梅回来说谨哥儿不肯吃药,母亲为了让他吃药很伤脑筋,我画了这几幅画,五姐姐你拿回去给谨哥儿看看,哄着他把药吃了,就说等他病好了我就带他出去玩。”

玉沁越看越爱不释手,“慎弟弟赶明儿你也给我画一幅,我给你绣个荷包。”

“我管五姐姐要荷包要了多久了,五姐姐也不肯给我绣一个,这回多半又是哄着我玩的,可不敢当真呢。”

玉沁笑道,“你还短了荷包不成?三姐姐给你绣过多少呢。”

“那是三姐姐绣的,可是我想要五姐姐绣的啊。”

慎哥儿双手托腮看着玉沁,玉沁笑着求饶,“我早给你绣了一个,在家里收着呢。”

慎哥儿一听也笑了,拿起笔在娟帕上勾画出一个少女的头像,不过寥寥数笔,画的相当传神,“以后得了闲我再给五姐姐画一幅好的,这个五姐姐你先玩着。”

玉沁看得喜欢极了,连忙贴身收好,又把一个朱色雕花木漆盒推到慎哥儿跟前,“这是娘让我给你送来的。”

说完用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慎哥儿,慎哥儿打开一看,里面不仅有当初分给他的那些契约,还多了是几间铺面的文书,“你救了谨哥儿,我娘就把她嫁妆里的铺面都送给你了。”

慎哥儿挨张的看了一遍,他心里也明白了,齐氏这是要把谨哥儿托付给他的意思,“五姐姐你告sù

母亲,就说我这两日身子还不好,过两日我给母亲请安去,你就说铺子我收下了,我明白母亲的意思,我会看护好谨哥儿的。”

玉沁看着慎哥儿笑了,“我还以为慎哥儿你得推让一番呢,还真不客气的要了?”

慎哥儿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着她好半晌没说话。

玉沁看慎哥儿不说话就着急了,“慎弟弟我那句话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当真,娘说把铺子都给你,我和二姐姐心里都愿意的,这么冷的鬼天气,你不要命一样救了谨哥儿,娘心里感激,也只能给你这些死物来报答你了。”

慎哥儿笑了一下,“那我只好收下了,五姐姐,母亲这两日做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伤心

慎哥儿问齐氏这两天做什么呢,她们姐弟从小一起长大,玉沁心里也亲近慎哥儿,就撅嘴抱怨道,“娘这两天不知dào

是怎么了,那天非得把二姐姐撵回家去,二姐姐偷偷的哭了,娘也不肯管家里那些事,也不肯要张姨娘服侍,又为了一点小事打发了两个丫鬟,祖母找来三婶、四婶帮着管家,娘也不说一声。”

玉沁抱怨两句站起来要走,“娘那里我还得去照应呢,谨哥儿还发烧呢,一刻也离不开人的,偏偏祖母让张姨娘照顾敏哥儿和九妹,越发帮不了我们这边,黄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忙着,彩蝶帮着余娘子查账,杨嬷嬷老了,算账也不清楚了。”

慎哥儿眼神一闪,“张姨娘照顾敏哥儿和九小姐?”

玉沁点点头就要穿了大衣服,她放心不下娘亲。

“五姐姐你先坐一会儿再走,我还有话说呢。”

玉沁看着慎哥儿笑,“慎弟弟你想求我什么事?姐姐要是心情不好可不能给你帮忙,你得讨好我才行呢,等你病好了到城隍庙多给我买点小玩意。”

玉沁笑着,一边把装着松子的盒子递到慎哥儿眼前,让慎哥儿给她剥皮,慎哥儿叹了一口气,玉沁有娘亲遮风挡雨,又有一个能干的姐姐,她心里有些烦恼也是快乐的,真不忍心告sù

她那个残酷的事实,只是玉沁早晚都会知dào

,早晚有一天要独自面对府里的各种混乱,还不如先告sù

了她,她心里也好有防备。

“五姐姐。母亲病得很重。一时半会好不了。”

玉沁就皱眉说道。“上回吃了王太医的药也不见好,娘这一年都在吃药呢,这回王太医不肯开方子了,就连姐夫也不肯开药方,还说要给娘找好的郎中看看呢,娘这两天还吃以前的方子,都怨八妹,娘就是生了她才伤了身体。”

“这怨得着八妹吗。她又不想害母亲生病。”

慎哥儿白了她一眼,一边扒着松子,玉沁小脸一红,一嘟嘴巴,“我还不是看娘也病了心里着急,娘又不放心谨哥儿,这两天亲自照顾他呢,累得都直不起腰了,几个丫鬟都也累坏了,对了慎弟弟。黄老先生那天给娘号脉说了什么呢?他怎么也没给开药方,我一直想问问你呢。”

“五姐姐听了不要心急。”慎哥儿把盒子推到一边。叹了口气看着玉沁,“黄老先生说母亲不大好了,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的良药。”

玉沁好像失去了理解的能力,半张着嘴呆呆的看着慎哥儿,她气得小脸煞白,一双大眼睛分外的明亮,“那黄老头胡说,我娘很快就会好的。”慢慢的鼻子红了,眼睛也红了,又指着慎哥儿大声说,“你胡说!我娘会好的,我娘很快就会好的,我给娘请别的郎中。”

站起身惶急中带翻了椅子,慎哥儿一把拉住她低喝一声,“五姐姐你先坐下来。”

玉沁忽然间嚎啕大哭起来,她心里也明白了,慎哥儿说的多半是真的,巨大的悲伤让这个小女孩不知所措了,身子软了蹲坐在地上,慎哥儿连忙拉住她,半掺半扶的扶她坐好,玉沁哭的撕心裂肺,那边屋里的几个丫鬟听到了哭声连忙跑过来,翠羽扶着她的小姐,对着慎哥儿怒目而视。

“公子你怎么招惹了我们家小姐?”

玉沁一下子抱住慎哥儿,直哭的气噎喉堵,慎哥儿也忙回抱她,用手给她拍着背,一边连声安慰着,翠羽就猜出什么了,看玉沁哭的伤心,眼圈也慢慢的红了。

紫竹、春浅也回过味来,看五小姐这样,也不知dào

该劝什么,她们几个看玉沁伤心,也不敢乱说话,一个个都红了眼圈,屋里只有玉沁的哭声,还有慎哥儿低低的劝慰声,过了半晌春浅强笑道,“小姐快别哭了,回头眼睛哭肿了,夫人看见该伤心了。”

玉沁就抬起头瞪她,“你知dào

的,你早知dào

的,为什么瞒着我!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玉沁喊完又大哭起来,慎哥儿看她哭的手脚冰冷,怕她伤了身体,连忙抱住她使劲摇晃着,“五姐姐你可不能再哭了,你要是哭坏了可怎么办,母亲那里离不开你的。”

翠羽、紫竹几个也忙过来安慰她,玉沁慢慢止住了嚎啕,身子软软的靠在慎哥儿身上抽噎着,紫苏忙洗了一条帕子递过去。

外面忽然传来了喧哗声,慎哥儿一皱眉,谁敢在他这里放肆呢。

紫苏连忙出去,外面的小丫鬟跑过来,“紫苏姐姐,那个陆小姐又要进来见公子,被暗云卫的几个人给拦住了。”

紫苏也怕暗云卫的人应付不好,就对小丫鬟说,“你和公子说一声,我先过去看看。”

慎哥儿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伴读,陆嫣儿也见不着他,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从不拿针线的陆嫣儿都开始绣荷包了,只是不知dào

为什么,她的外祖父不像以前那样热心了,不许她去见慎哥儿,外祖母更是禁了她的足,又让管教嬷嬷教她大家小姐的规矩。

眼看着要过年了,慎哥儿也该回家了吧。

陆嫣儿也有了心事,派了小丫鬟去打听,听说慎哥儿这会病着呢,陆嫣儿就急了,不管不顾的冲出府门,陆嫣儿很怕像上回那样见不着慎哥儿,也不肯等人通报了硬要闯进来,门房的几个小厮连忙拦着,都知dào

大公子不待见她,忙飞跑着往里边送信。

陆嫣儿敢在大街上跑马,谁不认识她呢,眼看慎哥儿的几个小厮拦不住了,王月兴带着几个弟兄过来,这帮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胡说八道,又说唱曲的小桃红在里面呢,又有人说说你是谁啊,是那个王翠翘吗?暗云卫的这些人被陆大人丢在这里好几天,闲得身上都长蘑菇了,这时候就寻开心瞎说起来。

陆嫣儿气得脸蛋绯红,带着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正好kàn

见紫苏,就冲她喊着,“那个小丫鬟你给我滚过来。”

紫苏也不敢不过来,屈膝一礼说道,“我们公子才吃了药睡了呢,也不好叫醒他,陆小姐先进府里和老夫人说会话?”

陆嫣儿抬手一个嘴巴子扇过去,紫苏脸上当时就肿了,陆嫣儿还要再打,王月兴连忙拦住她,嘴里胡乱说着什么,那帮弟兄也跟着起哄,气得陆嫣儿眼泪汪汪的,眼看着这回又见不着慎哥儿了,只好带着一帮丫鬟进府里找老夫人。

慎哥儿在里面听到动静,忙把紫苏叫进来,看她脸上都红肿了,嘴角也裂开了,这些小丫鬟哪里见过这个,都围着紫苏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脸上也带了义愤,慎哥儿吩咐小厮赶紧到黄老先生那里要一些伤药,又吩咐张顺家的赏了那些弟兄滚烫的热酒,

玉沁被这意wài

一打岔倒是不哭了,“陆嫣儿也太不检点了。”

不能背后说人是非,玉沁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更是乱糟糟的了,几个丫鬟服侍着洗了脸,这边又没有上好的胭脂膏子,玉沁一张清水脸,眼皮还肿着,大眼睛里噙了眼泪,看起来就像娇柔的花骨朵。

慎哥儿就让张顺家的带几个人送五小姐回去,替他给夫人请安,就说过两天等他身上好了再过去给夫人磕头,又送给谨哥儿几幅画,让他好好吃药,张顺家的答yīng

着,心里就知dào

慎哥儿是让她打听陆嫣儿那边的事呢。

先到了齐氏这边,张顺家的说了慎哥儿那些话,齐氏连忙笑了,又让她坐下,问慎哥儿病的怎么样了,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没有,张顺家的笑着说了一回,拿出几幅画送给谨哥儿,谨哥儿喜欢的拿在手里看着,又听张顺家的应承,他病好了哥哥带他玩去呢,谨哥儿一看画上就是他的小模样,忙拉着丫鬟要喝药,几个丫鬟都笑起来,为了三公子不肯吃药,夫人急了多少回了。

齐氏脸色晦暗,说了这几句话就有些乏了,张顺家的告辞出去,往老夫人这边寻小姐妹说话,如今是妇人的身份了,轻易见不着老夫人,就往下人房那边坐坐,梅兰也嫁了人,如今管着老夫人这边浆洗衣服的差事,手底下也有二三十个媳妇子。

好姐妹好久没见了,梅兰笑着叫她以前的名字,“腊梅你总算过来看我了,你这小没良心的,我的差事又没有你自在,困在这屋里轻易出不来呢。”

外面天寒地冻的,浆洗的衣物都晾在屋里,大多是年轻丫鬟们的,又有不少帐幔被褥之类的,“你这里也紧忙呢,年下活也多,你看看你的手都糙了呢。”

梅兰也笑了,“我在这里倒是比以前还自在呢,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梅香也肯暗中照应我,有时候想想咱们几个姐妹,就数你混的最好,红梅早早就死了的,梅香也不知dào

将来什么结果,她过了年都二十三岁了,老夫人也不说放她出去,咱们府里现在也没有那么大的小厮了,有时候我想一想都替梅香着急,我闺女眼看都三岁了。”

腊梅也叹口气,老夫人离不开梅香呢,两人聊了一会,梅香就过来寻她俩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周姨娘的天灾

这三个昔日在一起的丫鬟打扮上各有不同,梅香穿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强呢,头上戴了几样金钗,腕子上也拢了珠串,俏丽中平添了几分贵气,腊梅也是一身绫罗,只是打扮的像个中年仆妇,一根银簪别住头发,腕子上一对银手镯,都是寻常富贵人家就有的,梅兰看着她俩笑道,“我如今是比不了你们了,你们瞧瞧我这身,都快成叫花子了。”

梅兰是浆洗的头,这些衣物也不用她亲自动手,不过也不能一手不伸,老夫人的衣物都是梅兰亲自浆洗的,好在老夫人需yào

浆洗的活记不多,连新衣服还穿不过来呢,梅兰和她们两个说了几句话,又有人喊宋大喜家的,梅兰答yīng

一声连忙出去分派活计去了。

梅香带着点羡慕,“这妮子倒是得了个好地方,那些媳妇子都捧着她,她的活也不多,只管调派就好了,就只是地方憋屈一点,腊梅你也别在意,我们几个也只能在这边坐一会,说几句知心话,那边的下房都是年轻的小丫鬟们,你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孤魂野鬼。”

说完眼圈略微红了强笑道,“我知dào

你为什么过来,你是来打听陆小姐的,只是我今个没在里头服侍,也不知dào

都说了些什么,如今老夫人身边的是荷香她们几个,我只在下房做些针线活计,老夫人想起来叫我过去说一会话。”

腊梅推推她笑道,“梅香你还和我装憨,老夫人身边哪还有你不知dào

的事?荷香她还嫩着点。她想独当一面还早着呢。”

梅香也笑了。“红荷和我说了几句。陆小姐听说大公子跳到池塘里救了三公子,连周姨娘也被侯爷送到家庙,就气得站了起来为周姨娘抱不平,只说是夫人陷害的,还求老夫人接回周姨娘呢,老夫人想了下也就答yīng

了,吩咐王嬷嬷套了车过去接人。”

腊梅心里一跳,“真的派人去接了?那可是侯爷亲自发了话。”

梅香叹口气。“老夫人心痛大公子呢,周姨娘在庙里待久了,大公子名声难免不好听。”

“我想起来我还有点活计,梅香我那天再过来看你。”

腊梅连忙站起来出去,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张顺家的了,迈着沉稳的脚步离开浆洗房,梅兰分派了活计回来,见只有梅香一个人,“你看看我好容易过来她到走了。”

梅香也笑了,“我也该走了呢。老夫人要的那件裙子花色太繁复,累的我眼睛生疼的。到你这歇了一会回去还得挣命,年节下老夫人要穿的,我得尽快赶出来。”

宋大喜家的笑着刚送出去,有人过来催梅香快点,老夫人找她了。

张顺家的匆匆往回走,路过袅香水榭这边,就看到陆嫣儿和五小姐僵持在一起,陆嫣儿身后一堆丫鬟,还有老夫人派的秦嬷嬷跟着,陆嫣儿咄咄逼人的说道,“李玉沁你要是敢仗着你嫡出的身份欺负慎哥儿,你等我和我外祖父说去!”

张顺家的皱了眉,这里好歹还是侯府,陆小姐这一出算什么。

“你一个卫国公府里的小姐,凡事倒要燕慈老王爷撑腰,只是老王爷他老人家也管不了我家中的私事,我欺负不欺负慎哥儿,好像也与陆小姐无关呢。”

玉沁说完转身要走,陆嫣儿连忙拦住她,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眼,眼中火花飞溅,陆嫣儿心里认定了慎哥儿,又听信了周姨娘的话,只以为慎哥儿被夫人这边的人欺负了,她忍不住要抱不平,想要给玉沁好kàn

,也是想讨好慎哥儿的意思。

秦嬷嬷连忙作好作歹的劝着,张顺家的也连忙过来,“老夫人找五小姐过去呢。”

玉沁白了陆嫣儿一眼,带着丫鬟转身走了,不管怎么说陆嫣儿远来是客,也没有在家里和陆嫣儿争吵的道理,陆嫣儿没胆量到夫人那边闹去,看着张顺家的冷笑一声,“你又是哪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奶奶了,敢管我们的闲事。”

张顺家的福了一礼,“奴婢给陆小姐请安,奴婢是大公子那边的,奴婢不常出来,也难怪陆小姐不认识了。”

一听是大公子那边的,陆嫣儿脸上也带了笑意,“那你快去给我通报一声,你们碧梧书房门口守着的那些人竟然是暗云卫?也太嚣张了些,也不肯给我传话,老夫人派了秦嬷嬷过去惩戒呢。”

秦嬷嬷在陆嫣儿身后努努嘴笑了,张顺家的连忙笑道,“大公子吩咐奴婢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再要点梅花点舌丹,大公子催的又急,奴婢身上领了差事也不敢耽搁了,秦嬷嬷陪着陆小姐过去也是一样的。”

秦嬷嬷也连忙笑道,“那你还不快点过去?老夫人一会也该歇午觉了呢,耽搁了大公子的差事倒不好了。”

张顺家的礼数周道的福了一礼,和秦嬷嬷交换了眼色,抄近路急忙回去了,那几个暗云卫的弟兄正在屋里喝酒呢,梅香进来屈膝一礼,“劳烦几位大哥,一会再帮我们公子拦着那位陆小姐,这回老夫人派了个嬷嬷过来,对秦嬷嬷你们得客气一些。”

王月兴一拍大腿笑了,“弟兄们还等什么,都抄了家伙出去。”

张顺家的急了,“你们这样不行,那是燕慈老王爷的外孙女。”

“放心吧管家娘子,我老头有分寸的,吓一吓她也罢了,真格的还欺负小姑娘不成。”

张顺家的略微放下一颗心,忙进去见慎哥儿。

紫苏脸上糊了一层药坐在外间的暖阁上,几个丫鬟围着她说话,见了张顺家的都站起来问好,张顺家的笑道,“公子休息了吗?绛仙你给我通禀一声,我找公子有事。”

绛仙连忙进去,功夫不大慎哥儿出来了,“腊梅姐姐你没事也不找我呢。”

慎哥儿打发了小丫鬟,张顺家的忙低声说着,“陆小姐说动了老夫人,派了王嬷嬷接周姨娘回家来呢。”

慎哥儿挑了挑眉毛倒是笑了,张顺家的急了,“好容易走了,她要回来更不可开交呢。”

“你过去找王嬷嬷说几句闲话,多耽搁一会儿,就说我吩咐了,让人给周姨娘送几件颜色衣服,周姨娘总得风风光光的回来不是?这也是我这个儿子的一点孝心。”

张顺家的诧异的看了慎哥儿一眼,慎哥儿笑了,“你再叫张顺过来。”

她这小主子越发有主意了,大门外又是一阵喧哗,陆嫣儿又被暗云卫的几个人气得哭了一鼻子,秦嬷嬷作好作歹的劝着,说的话暗云卫几个弟兄也肯不听,就看见张顺家的从里面出来,陆嫣儿还想过来说话,早被暗云卫的人拦了路。

慎哥儿分明知dào

她来了,还是不肯让她进去,可见是个没有情意的冤家,陆嫣儿也只好恨恨的回去了,被燕慈老王妃禁了足不提。

老夫人歇了午觉,又派了荷香过去问慎哥儿想吃什么,打听着慎哥儿还在发烧,分明是不能给祖母请安了,老夫人心里难免焦急,就坐了暖轿亲自过来看慎哥儿,慎哥儿蔫蔫的躺在拔步床上谢过祖母,老夫人也发了愁,想把慎哥儿接过去调养,慎哥儿可真是怕了老夫人了,连忙有气无力的说道,“孙儿冷的很,怕风吹呢,祖母陪我说会话吧。”

祖孙俩说了几句话,慎哥儿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老夫人难免要敲打几个丫鬟,为慎哥儿尽尽心,天也慢慢的黑了,老夫人正要回去,有婆子慌里慌张的跑来报信,“老夫人可不好了,出大事了,周姨娘被几个土匪劫走了。”

老夫人吓了一跳,慎哥儿也吓了一跳,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

老夫人交代丫鬟好好的照顾慎哥儿,连忙坐了轿子回去,又传了郭新成过来,让他派人报官,郭新成忙说,“老夫人,依老奴愚见,这件事还是先压住了再说,容老奴带了下人慢慢寻访着,老奴以为侯府名誉要紧。”

“郭管家说的对,侯府名誉要紧,先压住了再说,你就说我说的,让侯爷务必为了侯府的名誉着想,他要是心里拐不过来这道弯,你就好好地劝着他,让他不要以周姨娘为念,还有慎哥儿这孩子,心里还不知dào

怎样伤心呢,也得派了人开导他。”

郭新成连忙给侯爷送信。

李侯爷在西郊的兵营,等闲人也进不来,郭新成好容易寻了一个机会见了侯爷,李鸣唯也是大吃一惊,如今天下不太平,打家劫舍的太多了,周姨娘落到那些人手里哪还有好了,就是寻了回来也是清白难保。

李鸣唯在心里寻思一回,知dào

这件事的没有几个人,还是先遮掩住,就说周姨娘染了无名恶疾已经身亡了,也不能耽搁家里过年,让老管家好好的和慎哥儿说说,慎哥儿这孩子一向通情达理,想必也能过理解他的苦衷。

慎哥儿听了老管家说的话,当时就不干了,也不顾身上的病,骑了马跑出去了,跑到官衙击鼓报案,又带着几个小厮到处找,这样一来就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了。

老夫人听说后落泪了,“可见是骨肉至亲的母子俩,慎哥儿平日看着淡淡的,一听他姨娘出了事,看把慎哥儿急的,这孩子身上还有病呢,这可怎么好呢。”

李鸣唯听到消息心里恼怒,终究无可奈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谁是背后的黄雀(三)

慎哥儿带了小厮发了疯一般出了城,王月兴连忙带了三十来号人马紧跟着,城防司也派了数十名官差,小北风冷飕飕的,城外明月庵那一片都找遍了,在路边发xiàn

翻了的马车,马车里的东西被抢劫一空,王嬷嬷嚎哭着说周姨娘被人掠走了,慎哥儿扶着马车哭了一会,擦了眼泪翻身上马,奔着一条路就寻了过去,小厮连忙在后面跟着。

赵弘毅听说慎哥儿家里出了事,也带了家人帮忙寻找,又劝慎哥儿先回去,有这么多人帮着找呢,还愁找不着人,慎哥儿凄然说,“不找着我姨娘,我哪里还有脸回去呢。”

“找着了,找着了。”

慎哥儿连忙跑过去,就看见周姨娘摔在悬崖下的尸体,身子摇晃两下慎哥儿就晕了过去,小厮哭喊着大公子,张顺忙找来马车让慎哥儿坐了,又张罗着让人抬了周姨娘回去。

郭新成把张顺拉到一边,脸上带着几分尴尬,“老夫人说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不能沾染了晦气,周姨娘横死,就越发了不得了,让先把周姨娘送到明月庵停着,你赶紧的带了哥儿到庙里住几天,让哥儿在佛前念念经,洗了这一身的晦气再回家呢。”

张顺张了张嘴没说话。

郭新成还要再劝说几句,就看到慎哥儿站在一旁。

郭新成脸色酱紫,“大公子,老夫人也是为了家里都好,这也是不得己,大公子也能体谅老夫人的苦心。”

慎哥儿冷笑两声。“我知dào

祖母是为了家里好。只是庙里就不必了。我回我的私宅,也碍不着府里什么事,我姨娘为了李家开枝散叶,虽说不配享用李家的香火,府里不肯给姨娘发丧做法事,我在我的私宅为我生母尽尽孝心也就罢了。”

郭新成呆了呆,哥儿什么时候买了私宅,他可一点也不知dào



郭管家也说不出来什么。只好跟着慎哥儿一行人到了牛鼻子胡同,一边张罗着入殓等事,慎哥儿就和他说,要把敏哥儿和九小姐也接出来,好给他姨娘磕头。

郭新成只好回去说了,老夫人听了难免伤心,只是慎哥儿说的也好,周姨娘妾的身份,府里又不能发丧,他只能在这边尽点孝心。老夫人也只能依着他了,让人把敏哥儿兄妹送过去。又连声追问郭新成,慎哥儿的宅子什么时候买的,能有多大呢。

没过多久一辆青丝油壁车送了敏哥儿兄妹过来,张顺家的连忙迎上来笑道,“大公子盼着呢,房子早收拾好了,就等着二公子过来。”

敏哥儿眼泪汪汪的,这几天姨娘不在,也没人护着他了,奶娘也轻慢起来,丫鬟姐姐也不愿意理他了,后来他又跟了张姨娘,张姨娘只是躲在屋里念佛,也不肯搭理他,又笑着告sù

他姨娘死了,敏哥儿的天塌下来了,好在哥哥派人接他,胆怯的跟着腊梅到了后院的屋里,这屋子陈设简单,就跟府里下人的屋子差不多,敏哥儿一下子就气哭了,张顺家的就像没看见一样,也不说哄哄他,只是交待奶妈几句,九妹妹在旁边那屋哇哇哭闹。

张顺家的把敏哥儿和九小姐安顿好了,又拿出黑布的袍子让奶妈给敏哥儿换上,到灵堂给周姨娘磕头,敏哥儿气得把黑袍子扔到一边,嘴里嚷嚷着,“我要给我姨娘戴孝!”

“周姨娘当不起二公子的大礼,二公子听话才好。”

敏哥儿不敢再说了,眼泪巴巴的问一句,“那我哥哥呢。”

“大公子忙着呢,二公子先到灵前给周姨娘磕个头吧。”

敏哥儿只好穿了黑袍子,牵了奶娘的手过去了,张顺家的看着他小小的背影眼光复杂,又交待厨房几句,忙过来找慎哥儿,“奴婢把敏少爷安顿好了,他哭闹了一回也乖乖的过去磕头还礼了。”又犹豫着说,“敏少爷他还是小孩子呢,他什么也不知dào

。”

慎哥儿一听笑了,“腊梅你以为我想要他的小命?周姨娘在府里得罪了多少人,她死了到轻松了,往日有怨的难免不报复在敏哥儿身上,我是想救他俩,你以为上次暗害谨哥儿的人真的是周姨娘?”

张顺家的一听有点尴尬,她倒误会大公子了,只是害谨哥儿的不是周姨娘是谁?

“荷塘那里我也看了,我姐夫说的那些都没错,只是还有你们不知dào

的,出事那天我凑巧经过那里,看见谨哥儿就喊了他,谨哥儿一扭头才滑到水里的,腊梅你想想看,要是谨哥儿没有落水,他拿回来一个那样精致的风车,夫人也得追究呢。”

张顺家的忙说,“奴婢心里也有点疑惑呢,只是不敢说,周姨娘哪有那么蠢了,做了风车放在屋里,再拿个风车插到石头上,又做得那般好kàn

,侯爷是说一不二的脾气,心里认定了是她,也就不容周姨娘狡辩了,可是石头上那些冰,还有那个窟窿,又是谁的手脚,又是哪个想了这么阴毒的招数。”

慎哥儿也笑了,“周姨娘暗害我的那几回有多巧妙呢,都是一箭双雕的妙计,我要是死了那就是夫人害的,周姨娘要是想害谨哥儿,她也得想法子嫁祸给别人,又怎么会让人觉得是她做的,她这回是被有心人算计了。”

又是谁在背后算计了周姨娘呢?

慎哥儿自言自语的说,“那个冰看起来很厚,得浇好多遍水,大石头上的那个窟窿腊梅姐也知dào

呢,你忘了不成?”

慎哥儿两眼亮晶晶的看她,腊梅也想起来了,“大公子小时候喜欢把柳条插到那个窟窿里玩,有时候我们走了,柳条能插好些日子呢,也不知dào

哪个上了心。”

张顺家的咬了嘴唇想了半天,“是后院里哪个姨娘不成?乔姨娘、红姨娘和周姨娘争风吃醋的,还有黄姨娘,只是她们几个都娇怯怯的,她们哪有力qì

往石头上泼水冻冰,她们的丫鬟连卖身契都是夫人收着的,粗使婆子也是府里的,也不敢帮着做这样的缺德事,那里也不算僻静,不容易背着人,这人和夫人有多大的仇怨,要把她找出来才好。”

慎哥儿笑了一下,“那天我五姐姐过来,说夫人为了一点小事就发落了两个小丫鬟,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夫人一向宽厚,眼下又重病在身,心里有多少事要做呢,你多留心着夫人的举动,再查一查撵出去的两个小丫鬟。”

张顺家的答yīng

一声,心里也想明白了,他们都能猜到周姨娘冤枉,夫人也猜得到。

“只是大公子,”张顺家的犹豫着,“奴婢想了好几天,药里的大黄是谁放的呢,奴婢一开始以为是周姨娘,只是周姨娘被侯爷禁了足,那天也没上老夫人哪边,连她的丫鬟也没过去,只是吃了大黄也不见得怎么样,太医也查得出来。”

慎哥儿的脸色也有点阴沉,“应该是一个人干的,先让夫人疑心周姨娘,再害了我让周姨娘恨上夫人,周姨娘平日把我挂在嘴边,那人以为害了我周姨娘会伤心难过,只是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她下了大黄暗害我,不把她揪出来我怎肯甘心。”

慎哥儿自嘲的笑了一下,“说起来我倒给她帮了忙,我要是不喊谨哥儿,谨哥儿不见得掉进水里,也就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了,夫人看见风车在心里恨一回也罢了,这个人的手段还不如周姨娘呢,她的心也不够狠,也没想要把我弄死,要不然也不会只放大黄了。”

“煎药的是老夫人身边的风荷,那天乱糟糟的,出来进去很多人,夫人的两个丫鬟也过去催了几次,还和风荷拌嘴,还有张姨娘在一旁照应着,乔姨娘也过去转了一圈,再没有别人了。”

慎哥儿想了想笑了,“也许是张姨娘,也许是乔姨娘,五姐姐说过一句,说母亲不肯让张姨娘服侍了,夫人也在心里防着她呢,我也不好过问那些事,如今我又把敏哥儿接出来,夫人心里越发要不自在了,只是我总不能眼看着她们害了敏哥儿吧,他还是我亲弟弟呢。”慎哥儿不无嘲讽的笑了一下,“我还得护着她儿子。”

张顺家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乔姨娘妖娆妩媚,张姨娘精明能干,侯爷的那些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难道真的是她俩中的哪一个。

和慎哥儿说了几句话,张顺家的就得出去忙了,各家都打发家里的子侄过来吊唁,慎哥儿让敏哥儿在灵前磕头还礼,慎哥儿离开侯府办丧事,就是想找一个借口不在府里住着,命人搭了灵棚,却不肯让下人披麻戴孝,周姨娘不过是妾的身份,丧事也该从简才对。

赵弘毅带了人帮忙,方子颖也连忙过来,又有和慎哥儿交往的那些公子,都过来给慎哥儿道恼,慎哥儿为了救弟弟跳进池塘,大冷天的几乎丢了小命,谁听了都得赞一句,周姨娘到庙里为两位公子祈福,回来的路上遇了盗匪,不堪受辱跳崖自尽,也让人不胜唏嘘。

慎哥儿是个孝子,在私宅给生母办白事,周姨娘当不起那么大的风光,只是她有一个有出息的好儿子,连燕慈王世子都派人过来吊唁,一时间牛鼻子胡同宾客盈门,慎哥儿的小厮都忙乱起来,又是照应车辆,又是招呼客人,金弓一眼看到方世子也来了,连忙低头哈腰跑过来,“姑老爷、姑奶奶里面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丧事

五进的深宅大院,在寸土寸金的都城也是极难寻的,就是有银子也没处买去,方子意扶了玉潭下车,打量一眼胡同口停着的车辆,迈上了低矮的台阶,就见黑漆大门上挂了雪白的孝球,大门里哭声震天,一屋子披麻戴孝的嚎哭着,敏哥儿独自跪在灵前,穿了一身大黑袍子,眼泪汪汪的在那呜呜着。

玉潭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周姨娘没了,慎哥儿这样伤心难过,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恨了周姨娘这么些年,那些仇恨也一笔勾销了吧,来到灵前上了一炷香,就看到敏哥儿怨恨的一双泪眼,玉潭心里怪不舒服的,低声问陪在一旁的张顺家的,“慎哥儿怎么样了?我听说他又生病了?他现在还发热么?”

张顺家的忙说,“公子原来就没好,又遇到这些事,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呢,刚到后面歇了一会儿,公子还不知dào

姑奶奶过来了呢。”

说话间慎哥儿迎出来,穿了一身宽大的黑衣,越发显得瘦弱不堪,脸色也不好,方子颖跟在他身后,慎哥儿请玉潭到后面坐会儿,慎哥儿的这处宅子从外面看普普通通,里面的院落很宽敞,也有抄手游廊,上面爬着一些干枯的花藤,也是青石子的甬路,看得出前任的主人下过一番功夫的,积了雪的路面有些滑,方子意小心的扶着。

到了门前慎哥儿忙打了帘子让二姐姐进来,一边笑道,“我这边儿也没有丫鬟。那个招呼的小丫头还是冬郎他家留下来的。姐姐来了一回也没有好茶。弟弟太简慢了。”

内室的摆设非常普通,硬杂木打就的几案,都是普通老百姓家里用的,帐幔倒非常的精致,是从府里拿过来的,玉潭看了不由得暗暗点头,又打量慎哥儿,慎哥儿还和平时一样。一脸的平静,乌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她竟然看不出慎哥儿伤心不伤心。

想到听说的那些话,想到慎哥儿为了找周姨娘奔波了好几个时辰,又昏了一回,任是谁劝也不肯听,这孩子心里藏事儿,玉潭眼泪先下来了,“二姐姐知dào

你难过,”

话还没说完慎哥儿就打断她。“姐夫,子颖找你说话呢。”

方子颖眨巴一下眼睛笑了。“我找我大哥说话?我怎么不知dào

呢,慎哥儿你就明说让我们哥俩出去就行了,好方便你们说梯己话。”

慎哥儿一听也笑了,“那你们还不出去呢。”

方子意不满的说,“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了,回头你姐姐都告sù

我。”

慎哥儿看他俩出去了就笑着说,“二姐姐你过来做什么呢,年下家里事情又多,这大冷天的你身体要紧呢,我这边都挺好的,我也应付得了,二姐姐放心就是了。”

玉潭拉着慎哥儿的手说,“是我求了爹爹把周姨娘送到家庙里的,我没想到能遇上那样的不幸,我虽然恨过她,如今她没了,那些恩怨我也忘了,城防司托了人到我们家,想让你姐夫帮着说几句好话,他们说这案子有眉目了,还求宽限些时日。”

慎哥儿听了这话笑了,“有眉目就好,周姨娘也能瞑目了,二姐姐我如今不想在府里住着了,想借了办丧事搬出来住,祖母那边我是不怕的,爹爹那里我也能应付,我只是怕母亲多了心,二姐姐帮我分说一下才好。”

慎哥儿脸上带着笑意,一点也不像伤心难过的样子。

玉潭眼神幽暗不明,慎哥儿这孩子心里会算计,就连周姨娘的丧事也能利用上,只是她又能说什么呢,慎哥儿对生母无情,对她们姐弟只有够意思,这也是周姨娘人品不端,慎哥儿也是伤透了心。

玉潭微不可闻的叹口气,“我娘又能说什么呢,我娘哪里管得着你呢。”

“母亲有心病的,二姐姐也知dào

这些,我忽然间就搬出来住,和家里生分了,母亲难免会多思多想,钻了牛角尖就不好了,还得二姐姐回去劝劝,上回母亲把她陪嫁的那几间铺子都给了我,我明白母亲的意思,她心里放不下谨哥儿,舍了财想要我照拂谨哥儿,我病着也没过去给母亲请安,又出了周姨娘这件事,我身上还带着晦气呢,过年这些天我越发不想回去了,还求二姐姐帮我分说明白。”

玉潭不觉握紧了慎哥儿的手,“什么带着晦气了。”

“二姐姐还不知dào

吗?”慎哥儿嘲讽的笑了,“这话是祖母说的,说是让张顺陪着我到庙里先住几天,在佛前念念经,洗了一身的晦气再回家。”

玉潭几乎想要笑了,祖母有许多说法的。

“我心里巴不得祖母这么说呢,这回我也有一番道理,过年我也不回去,也省得给家里带了晦气,三天出殡,再把我那些丫鬟都接过来,我就在这里过年了。”慎哥儿眼睛亮晶晶的,“到时候我有多自在呢,也不用到处磕头了。”

玉潭禁不住说他,“你想自立门户?慎哥儿你刚多大呢,你以为爹爹能答yīng

你?爹爹不会让你胡闹的。”

慎哥儿弯了弯嘴角,“爹爹早就把我分出来了,我早就自立门户了,我那些下人都是我自己养着的,如今我领着暗云卫的差事,陆禀又派了三十个人过来,碧梧书房也搁不下我们这些人,我在外面住着也方便一些,我有办法要爹爹答yīng

我的,二姐姐不用操心。”

玉潭也不好多说了,她这个弟弟心里有主意呢。

说了几句闲话玉潭也该回去了,方子意连忙跑过来,小心的扶着,方子颖也和慎哥儿告辞回去,慎哥儿送到大门口,直到车辆看不见了,才要进去呢,那边又有人过来,原来周家也来人了,周云鹤亲自过来了。

慎哥儿连忙上前一抱拳,“周大人里面请。”

周云鹤站住了打量着慎哥儿,慎哥儿管他叫周大人,可就透着生分了,见他一身宽大的黑袍,脸色苍白,没给周姨娘戴孝,周云鹤皱了皱眉不搭理慎哥儿,转身进了灵棚,敏哥儿哭着呜呜了一声“舅舅”,想过来又不敢。

敏哥儿也穿了一身的黑袍子。

灵棚搭得简易,里面又没烧火,又有念经的,唱哀曲的,哭丧的热热闹闹一干人,摆放着大红的棺椁,凄凉里透着热闹,周云鹤不由的摇摇头,慎哥儿这孩子也真是胡闹,谁家像他这么办丧事呢,侯府也不来个干练的家人帮着。

周云鹤在灵前上了香,拿了纸烧了几张,就看着慎哥儿说,“你母亲如今不在了。”

慎哥儿当时就打断他,“我母亲好好的在家里呢,周大人这么说话不妥当,我心里明白周大人说的是我姨娘,只是这话让别人听着难免误会。”

周云鹤被慎哥儿噎了一句,脸色免不了有些紫胀,倒像他想高攀侯府似的,他那个妹子是家里的庶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周家也是着意培养她,后来周家在同庆年间落了马,不得已回了原籍老家,家里的几个庶女嫁的嫁、送的送,周芸凤就跟了李鸣唯,那时候李鸣唯不过是个小参将,后来李鸣唯袭了爵又得到重用,连带周家也沾了光。

周云鹤这人颇会经营,也很有几分才干,昭明年间朝廷起复了一批前朝罢免的官员,周云鹤抓住这个机会,又重金求了李侯爷,果然轻松的补了肥缺,两家也当亲戚认真走动起来,慎哥儿小时候也去过几回周家。

周云鹤心里怪着那个妹子,看着千伶百俐的一个人,怎么就不知dào

住笼络儿子呢。

被慎哥儿噎了一句,周云鹤也不好多说什么,客气了几句就赌气告辞,慎哥儿连忙带着人送出去,殷勤的看周云鹤上了车,周云鹤脸色慢慢缓和过来,又要慎哥儿过去玩,慎哥儿笑着答yīng

了。

看样子周云鹤不知dào

周姨娘背后搞的鬼。

目送车辆离开,小厮跑过来说,“公子先进屋里暖暖吧,赵爷还等着公子呢。”

慎哥儿也就进去了,身上好像又发烧了,脚底下软绵绵的,脑袋里晕乎乎的,厢房摆了几桌酒席,过来吊唁的大多是各府里有头脸的管事,张顺在那边招呼着,也有上了香就走的,也有领了一杯水酒再走的。

客房的大厅里就是一干年轻的公子了,都是在家里不管事的闲人,有了机会就要聚在一起喝酒,赵弘毅坐在主桌,一干少年奉承着,已经喝得半酣了,赵弘毅看慎哥儿进来,忙把他拉到身边坐着,“你家里也不帮帮你?由着你胡闹。”

慎哥儿就说,“我家里也是没办法,我姨娘不过是妾,又是横死,眼看又要过年了,家里不能发丧,也没那个道理,我也不能给我姨娘戴孝,乱了规矩就不好了。”

说完这话神色凄然,身子一歪就晕倒了,赵弘毅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见他那张小脸蛋蜡黄蜡黄的,伸手一摸,慎哥儿额头滚烫。

赶紧喊人过来,七手八脚的把慎哥儿扶到屋里,张顺忙让银枪去请黄老先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挨打

明月庵的老尼道净讲一些阴司报应等事,老夫人听得入了神,就听老尼说道,“前儿府里四小姐抄的经书已经供奉在佛前了,老夫人许的愿心大,又是虔诚供奉着菩萨的,”话还没说完,小丫鬟从外面跑进来拉了荷香耳语,荷香踌躇一下到底不敢耽搁了,走到老夫人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老夫人不悦的看她一眼,荷香忙说,“是大公子昏倒了呢。”

老夫人听说大孙子病了,心里也急了一回,也顾不得神佛了,老尼道净趁机说,“哥儿这是给冤魂邪祟缠上了,横死的人身上都带着怨气,专爱找最亲近的人,哥儿如今带了一身的晦气,在神佛跟前点了长明灯,再找人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也就高枕无忧了。”

老夫人张罗着往明月庵送香油钱,又求了道净念经做法,想到慎哥儿身上还带着晦气呢,也不好让他回家了,慎哥儿住在外面没人照顾也不行,就打发碧梧书房的丫鬟过去服侍。

慎哥儿不过是晕了过去,一会功夫就醒了,只是身上高热不退,张顺两口子忙里忙外的张罗,家里还有吊唁的客人呢,赵弘毅就和各位公子商量,“今个儿就先散了吧,等过了年慎哥儿病好了,我们大家伙再来吃他的。”

一些关系浅的就先走了,沈统领的小儿子沈钰和慎哥儿交好,他当然不肯走的,又有赵弘毅的族弟赵弘韬、齐国公家的十一公子王紫胤等几个公子先留下来,赵弘毅对慎哥儿真够意思,看慎哥儿病得沉重。又派了贴身小厮赵信到太医院请秦太医。

秦太医那可是专门给皇帝、太后把脉的。也就赵家等少数几家请的出来。等秦太医开了药方,赵弘毅帮着送走了,又嘱咐了慎哥儿小厮几句话,哥几个才相约着出来,寻了一家酒楼接着喝酒去。

等到了下半晌的时候,陆禀忙完公事终于过来了,刚到大门口,王月兴忙迎上来。陆禀看他一眼,“你们副指挥使怎么样了?”

说着就要进去。

王月兴哆嗦着忙说,“大人,卑职有下情回禀。”

陆禀站住了看他,王月兴往左右看了一眼,咽了一口吐沫,陆禀摆了摆手,身边跟着的都退下去了,王月兴踌躇着还是不敢说,陆禀哪有功夫跟他磨叽。转身往里就走,王月兴吓得忙说。“卑职做了一件天大的事。”又没有下文了,浑身也哆嗦起来,这么冷天脑门上出了热汗,呼呼的冒着白气。

陆禀向他一招手,找一间空屋子坐下了,王月兴噗通跪了,“那天副指挥使让卑职去找暗部的人,说是陆大人吩咐的,要杀从庙里出来的那个女人,小的就相信了,”王月兴脸色惨白如纸,“小的也是后来才知dào

,那个女的就是他生母,躺在棺材里做法事的那个。”

陆禀也吓了一跳,这个熊孩子胆大包天!忙问王月兴,“这件事都有那个知dào

?”

王月兴喘了一口气,“他的长随张顺知dào

,暗部的人不知dào

是谁让做的活,卑职吓得也不敢声张了。”

陆禀松了一口气,“嘴巴给老子闭紧了,这件事不许说出去,要是传出来老子饶不了你滚吧。”

王月兴抹着汗连忙出去。

陆禀原地转了几圈来到外面,就听到前院的灵棚那边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哭丧声,说不出的刺耳,凛冽的寒风扬起地上的积雪,也吹不灭心头的熊熊怒火,屋子里又有女孩子清脆的笑声,陆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也不管那些狗屁规矩,一撩门帘就进去了,屋里的几个小丫鬟一声尖叫,连忙藏到屏风后面去。

陆禀眼睛里只看到慎哥儿,就见他小脸蛋儿黄黄的,蔫蔫的躺在那里,陆禀气就不打一处来,小小的年纪胆大妄为,就连人命关天的事都敢做主,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好好的一个小孩子,硬是把自己折腾得病歪歪的。

不狠狠的收拾他一回,他也不长记性。

陆禀不由分说把慎哥儿从被窝里拽出来,照着他的屁股就打了十几巴掌,陆禀这十几巴掌打得飞快,慎哥儿稍微的挣扎一下,连吭都没吭一声,脑袋软软的垂下来了,陆禀这才意识到慎哥儿还病着呢,连忙往他身上一摸,浑身热的烫手。

张顺家的哭喊着扑过来,使劲一推陆大人,一把搂住慎哥儿,杏眼圆睁瞪着陆禀。

陆禀心里也是一跳,又碰见一个敢瞪他的人,张顺家的悲愤的说,“敢问这位大人,我们家哥儿招你惹你了,你上来就打他,我家哥儿要是有个好歹,你等着吃官司去。”

慎哥儿的几个丫鬟呼啦啦都跑出来了,哭喊着公子。

屋里都是女孩子的哭声。

陆禀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dào

该怎么办了。

就听张顺家的痛哭失声,几个丫鬟也大哭起来,陆禀吓了一跳,见慎哥儿面白气弱,人已经昏过去了,腊梅老母鸡一样护着慎哥儿,不让陆禀接近了,眼睛里燃烧了怒火,几个丫鬟哭喊着公子,也顾不得害pà

陆大人了。

黄老先生就安顿在旁边那屋,不把慎哥儿治好,他哪里能放心了,听到哭声连忙过来,又拿出银针扎了几针,慎哥儿悠悠醒转,一张脸苍白如纸。

张顺家的哭道,“我们哥儿被人打了呢,身上的伤也不知dào

怎样了。”

哭着就要褪下慎哥儿的中衣,慎哥儿连忙死死的护着,又让丫鬟们都出去,慎哥儿虚弱的说,“腊梅姐你也先出去吧,有黄老先生在这里就行了。”

张顺家的只好带着丫鬟们出来,又找了张顺一问,这位凶神恶煞般的人果然是陆大人,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黄老先生看了慎哥儿屁股上的巴掌印,都肿起来老高了,跺着脚指着陆禀骂道,“你,你要了大公子的小命了。”

陆禀觉得他危言耸听,不过打了几巴掌,哪里会禁不住。

黄老先生一边给慎哥儿上药,一边不停的唠叨,“大公子前两天落水,又被人下了大黄,几乎没弄丢了小命,身上还发着烧呢,又被冷风吹了大半天,他哪里还架得住你来打他,老夫都无法用药了。”

一边忙着一边唠叨,出了一脑门的汗。

陆禀心里也后悔,这孩子不好了是得管教,人家还有亲爹管着呢,只是打都打了,也只能硬气到底,又忽然间反应过来,“什么下了大黄?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黄老先生白了他一眼,“大公子不让老夫说呢,有人在药里下毒了。”

陆禀一听眉目凌厉起来,慎哥儿哼哼着说,“老先生你不够意思,你都答yīng

我不说的。”

“到底怎么回事?”陆禀冷声追问。

“不许告sù

他!老先生你要是敢告sù

他我就不吃药。”

黄老先生苦笑着摊摊手,“大公子说到做到呢。”

陆禀气不打一处来,也只好出去了,只是哪能就这样走了呢,又等了好半天,黄老先生终于出来了,陆禀把他叫过去,“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吧。”

黄老先生苦笑着说,“我们大公子可有主意呢,他这条小命也是自己捡回来的。”

说着就说了好半天,“大公子跳进冷水里身子本来就禁不住了,哪里还架得住热火烤他,药里又被人下了大黄,内外夹击起来,便是个大人也受不了,也幸亏了大公子惊觉,说吃的药有问题,他的丫鬟寻来了药渣子,药里面果然找出了大黄和石膏,老夫也是急了才写了那封加急的密信。”

还有这等事!陆禀也急了,“为什么不早点告sù

本官。”

“那也得见着陆大人才好面禀,陆大人这几天又没在都城,这件事实在关系重大。”

“究竟是谁下的手有眉目了吗?”

黄老先生就往前院一努嘴,“已经死了呢,得了个身后哀荣,她死得也不亏了。”

“是陆某太心急了,一听说殿下借了暗云卫的手害人,陆某很怕殿下长大了养成暴虐的性子,才想教xùn

他一下。”

“大公子和那周姨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恩怨了,两人早已经势同水火,她又占了生母的名声,经常拿着孝道压着大公子,老夫这几年间往他们府里治病,很多事看得明白,咱们那位爷只有仁义两个字,这回也是被逼急了,才这般出手的。”

慎哥儿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他又是那般身份,这回吃了亏心里想必委屈,陆大人想了一回,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把那小子哄高兴吧,要不然在他皇帝老子耳边叨咕几句,他还不得好死了呢,陆大人这么想着就进去了,慎哥儿不肯搭理他,嘴里还哎呦哎呦的喊疼。

陆禀板着一张脸,“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胆大包天的,我打你还打错了不成?暗部的人手也是你能调派的?”

慎哥儿忽然就发了小孩子脾气,他往外撵陆禀,“我又不想当什么副指挥使,是你把我骗去当那个劳什子的破官,我现在不想当了,你就知dào

欺负人。”

说着还把腰牌摘下来扔给陆禀。

“你以为这还由得了你了!暗云卫的官职岂能儿戏,还不赶快给我精神起来,先把药吃了呢,这回算是陆某错了,那天给你打回来。”

硬逼着慎哥儿快点把药喝了,慎哥儿就嘟了嘴不说话,嘴上能挂个油瓶,陆禀也是无奈,慎哥儿说到底还真是个小孩子呢,陆禀又说了几句威胁他的话,慎哥儿干脆就不搭理他了,转身冲着里面躺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送给皇帝的节礼

陆大人见到皇帝就跪下了,打了人家的宝贝儿子,陆大人心里总觉得有点理亏,皇帝倒被他吓了一跳,摆摆手让小太监出去,“爱卿出了什么事?”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陆大人光棍的很,“臣今天打了人,特来请罪。”

皇帝一听就笑了,“又是那个倒霉的挨了你的打?”

“这回不是别人,是副指挥使大人。”

皇帝愣了半晌,实在反应不出来副指挥使是那个。

陆禀无奈的说,“就是李慎李大人。”

“朕的蕴儿?”皇帝听了又笑了,“蕴儿那孩子淘气了?”

陆禀颇有几分无语了,皇帝你怎么就那么有信心。

“臣今天打了副指挥使的屁股,已经肿起来了,肿的像发面馒头一样,副指挥使坐都坐不起来,臣后来才知dào

副指挥使有些冤枉,只是打都打了,臣只能求陛下打臣一顿板子,好给副指挥使出气。”说完就匍匐着趴在地上,放低了姿态。

皇帝愣了好半晌,“你是说你打了朕的蕴儿?”

“臣知错了。”陆禀紧着往下说,“臣是因为一件事光火了,后来才发xiàn

原来还有许多隐秘的内情,臣以前疏忽了,臣罪该万死。”

皇帝一颗心扑腾扑腾的跳了,陆禀说的郑重,看来蕴儿这回真的吃了亏,只是陆禀一向忠心耿耿,他做什么也是为了蕴儿好,“你站起来说话,给朕好好说说。”

陆大人跪在那里说了半晌。

皇帝越听越恼。原来这中间还有许多内情!

当初认回皇儿。皇帝除了最初的恼怒的。心里也有几分窃喜,蕴儿到底是在侯府长大,也是使奴唤婢一堆人服侍着,绫罗绸缎裹着,山珍海味吃着,蕴儿也不算太吃亏,李鸣唯又看重他的蕴儿,小小年纪手里就有产业。就连宫里的皇子手头也没有蕴儿宽松,皇帝心里也颇觉得自豪,哪里想得到周姨娘暗中要害蕴儿。

每回见了蕴儿都有说不完的话,皇帝也没问过他在侯府开心不开心。

皇帝坐不住了,“陆禀你安排一下朕要出宫。”

陆禀一咬牙只能答yīng

了,“臣这就出去安排。”

也不用问皇帝想去哪,拉到牛鼻子胡同准没错,皇帝下了轿子,先就听到一阵哭丧的声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陆禀头前带路,暗云卫迅速的分布在隐蔽的角落。王月兴看陆大人来了连忙上前施礼,陆禀气不打一出来,“守好你的院子,谁都不许进来了,灵棚里的那些哭丧的也都不许出去了。”

天本来就冷,哪里架得住陆禀浑身冒凉气,王月兴浑身抖着安排去了。

张顺也是牙齿打颤,也不知dào

是冻得还是怎么了,“大、大人来了,公,公子睡了。”

“你赶紧的把家里的小厮招呼到一起,不许乱走动,再让你浑家把丫鬟都带出去,本官请了医术高明的先生,再请黄老爷子过去。”

张顺心里先松了一口气,招呼几个小厮,不许他们出去了,又连忙过来和他浑家说了一回,张顺家的皱了眉,“公子离不开人呢,凭他是谁,也没有往外撵人的道理。”

张顺急得搓手,“这人了不得呢。”

皇帝跟着陆禀进了套间,看到床榻上趴着他的蕴儿,皇帝疾步走过去,吓坏了屋里的小丫鬟们,呼啦啦又跑到屏风后面躲着了,腊梅迎过来福了一礼,“我们家哥儿刚睡了。”

慎哥儿就在榻上说话了,“腊梅姐你带着这些丫鬟们出去,我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了。”

腊梅目光一闪,也知dào

来的人身份不凡,忙招呼着丫鬟们出去,陆大人像一尊门神一样守着门,皇帝早拉着蕴儿的手落泪了,“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黄老先生进门就跪下了,大气也不敢出。

慎哥儿见了就说,“爹爹让老先生起来吧,他为了给我治病操碎了心呢。”

皇帝这时候才看到黄老先生,“黄天培你起来说话吧,朕的蕴儿究竟怎么样了,这病几天才能好。”

黄老先生打了一个奔,慎哥儿就笑了,“瞧爹爹这话问的,老先生医术再高,也要讲究一个医缘,这次是蕴儿不好,本来病势都见好了的,蕴儿又跑到郊外挨了冷风吹,这回总要十天八天才能见好呢,现在又没什么事,蕴儿也能安心养病了。”

皇帝脸上滚滚的流下眼泪,慎哥儿忙伸手去擦。

皇帝就觉得慎哥儿手心滚烫,连忙摸他的身上,也是热得烫手,皇帝吓了一跳,“黄天培蕴儿高热了呢。”

“大公子刚吃了药,也得慢慢才能退烧。”黄天培悄悄擦了汗。

皇帝看慎哥儿趴在那双眼迷离,困得不行了,“蕴儿你困了就睡一会,朕在一旁守着你。”

慎哥儿哪能睡了,笑着指了旁边的箱子,“黄老先生麻烦您帮我把箱子打开。”

黄老先生连忙开箱子,里面不过是些衣物。

慎哥儿笑道,“爹爹眼看过年了,大臣们都给爹爹送年礼,爹爹富有四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蕴儿也没有好东西孝敬爹爹,这里有几件内衣都是我几个丫鬟亲手做的,都是蕴儿说了大致的身量,也不知dào

合身不合身。”

皇帝真没想到蕴儿会送他衣物,黄老先生连忙都搬了出来。

“蕴儿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东西能给爹爹,就是送爹爹一座金山,爹爹也是一转手又赏给蕴儿了,蕴儿就想送爹爹一样家常的物件。”

皇帝眼含着热泪,难得蕴儿心里想着他。

“这两套是爹爹的,底下这两套是娘亲的,蕴儿不能陪着爹娘过年。到时候就在家里给爹爹和娘亲磕头。”

“蕴儿有心了。爹爹早晚想个法。要和蕴儿一起过年。”

皇帝说完泪如雨下,又伸手摸着细布裁剪的内衣,“蕴儿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

“爹爹给不了的,蕴儿想看看娘,娘又出不来,蕴儿也进不去。”

这番话说的甚是凄凉,皇帝伸手搂住皇儿,心如刀绞也无法可想。慎哥儿忽然笑了,又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两样东西来,“我这个还没刻好呢,这个桃木牌送给爹爹,这桃木莲花手串就送给娘亲,桃木是我院子了的那颗桃树,又是蕴儿亲手雕刻的,只是蕴儿刻得不好呢。”

皇帝接过来一看,桃木牌上刻了一匹扬着四蹄的马,已经大半完工了。还有十余颗刻了莲花的桃木珠,每一颗珠子都精雕细琢。那颗顶珠偏偏刻了一只顽皮的小猴子。

“爹爹等我两天,等我雕刻好了再给爹爹送过去。”

皇帝实在没想到慎哥儿还有这手艺,慎哥儿从枕头底下摸出刻刀,又在桃木上雕刻着,也不过几下子就有了一只飞鸟的雏形,慎哥儿打了个哈欠,皇帝连忙伸手按住他,“蕴儿困了就睡,爹爹等你睡了再走。”

慎哥儿又笑了,“老先生你再把那个包裹拿出来。”

黄天培连忙拿出包裹,里面也是衣物,慎哥儿拿着袍子说道,“这也是我的丫鬟做的,老先生给我治病,这是我孝敬你老人家的。”

黄天培一呆连忙跪下磕头,“草民谢大皇子赏赐。”

慎哥儿就一瞪眼,“老先生瞎说什么呢,这是我丫鬟做的又不是我做的,我就是想省治病的诊金,有了这件袍子,老先生可不许管我要诊金。”又笑着说,“底下这套黑的老先生帮我拿出去烧了吧,我可不想送给那只黑乌鸦了。”

皇帝见慎哥儿又送黄天培衣物,心里隐隐的不舒服,又一听是丫鬟做的,皇帝也是哑然失笑了,暗叹蕴儿会收买人心,又见蕴儿让烧了这套黑袍子,又说黑乌鸦,连皇帝都看了陆禀一眼。

陆禀大步上前抢了袍子,当时就套在身上了,“臣愿意当那只黑乌鸦。”

慎哥儿哼哼两声不愿意搭理他,皇帝也想起慎哥儿挨打那件事了,连忙要看看,慎哥儿红了脸说,“爹爹你讨厌不讨厌,人家才不给你看呢,等哪天我拔了他一身的鸟毛,让厨子做个干煸黑乌鸦,那味道一定很好吃。”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陆禀抽了抽嘴角。

皇帝也想到正事,“蕴儿,那前院死了的那个怎么害得你,你给朕说说。”

慎哥儿又是一个哈欠,困得眼皮睁不开,“我让腊梅姐和爹爹说吧,我在家里的事她大半都是知dào

的,黄老先生麻烦你帮我喊腊梅姐过来。”

陆禀连忙出去喊人了,又趁机警告张顺家的不许乱说话,张顺家的哪里想得到来的人是皇帝,进来了只管低眉垂首站着。

慎哥儿做梦一般的呓语着,“腊梅姐姐我爹爹来了,你把周姨娘给我下大黄那些事和他说一说,我爹爹因为我害死她在心里怪我了呢。”

腊梅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

皇帝干咳一声,慎哥儿心里偷笑,连忙一捂嘴,“爹爹我说漏了怎么办,好在我腊梅姐也不是外人,我小时候多亏了腊梅姐姐护着,要不然早就吃毒药死了呢,腊梅姐姐这人是我亲爹爹呢,我爹爹开了一家铺子卖帽子,都城最好的帽子都是我们家的铺子里卖的。”

腊梅心里砰砰直跳,她太了解慎哥儿,慎哥儿这样说话多半不是真的,眼前这人眉目之间和慎哥儿依稀有三分相似,那一身的气度无论如何也不像商人,腊梅连忙惊喜的笑了,“原来大公子找着家里人了,真是太好了,这回有老爷护着公子了。”

又跪下来磕头,“奴婢服侍大公子也有七年了,大公子这几年过得不容易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玉沁的脸面

腊梅心里寻思,公子的亲爹爹实在不像卖帽子的商人,身份肯定不一般,疼爱公子的心意看得出来,只是大公子心里分明有算计,也不想让这位老爷知dào

了侯府的秘辛,大公子让她说说周姨娘,腊梅在心里沉吟一下,就把表面上那些文章说了。

皇帝听得心惊肉跳,这女人好歹毒的心计!能对四岁多的小孩子下这样的毒手,想出歹毒的主意,她死了真是一点也不冤,想到这就恨恨的瞪了陆禀一眼,陆禀低了头不说话了。

皇帝又禁不住说道,“蕴儿你喊人来救李侯爷的儿子也罢了,还非得你跳进水里,你要是出了事你让爹爹怎么活啊。”

就知dào

皇帝老爹会磨叽,慎哥儿打着瞌睡不说话,腊梅小声说着,“上回真是多亏了大公子,再略微耽搁一会儿,三公子一条小命也没了,我们这些下人都说大公子仁义。”

皇帝又是自豪又是生气,伸手拍打蕴儿,不觉眼窝滚烫,生在帝王家,自幼见惯的都是表面谦和有礼,背地里骨肉相残,天家无亲情,皇帝的一颗心早就冷硬起来,蕴儿就像一缕春风,吹散了心头的尘埃,蕴儿的心就像纯净的水晶,这样爱hù

兄弟的孩子真是凤毛麟角,蕴儿又明知dào

那孩子不是他亲弟弟。

皇帝心里又忍不住郁闷,这么个好孩子从小就有这些磨难,先是被废太子暗害了去,好容易到了侯府,侯府又藏污纳垢。那该死的周姨娘心思歹毒。她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侯府的老夫人分明就是蠢货!

皇帝又要看慎哥儿的药方,昔年还是九江王的时候,也曾潜心研究过药理,腊梅连忙找了出来,皇帝看了点点头,“王天行倒有些真才实学,朕怎么没见过这人。”

“周大人,太医院有许多太医。大人常见的也就那两三个。”陆禀忍着嘴角的抽搐打圆场。

皇帝额额两声含糊过去,又问蕴儿小时候。

腊梅就笑了,“大公子从小就聪明,会来事儿,老夫人一刻也离不开大公子,后来的二公子、三公子有些不讨喜,再难得了老夫人青眼。”

笑着说了大公子小时候的趣事,慢声细语的,说话中也不肯带了褒贬,眼前这个奴婢言笑晏晏。皇帝就问,“你们侯府的下人都读过诗书?”

腊梅摇摇头。“我们做奴婢的哪里能够读书了。”

“听你谈吐雅致,分明读过书的样子。”

腊梅一听红了脸,“奴婢什么都不懂得,奴婢些微认得几个字,还都是大公子教的,我们碧梧书房这边的奴婢都些微认得几个字,都是大公子的恩典。”

蕴儿倒会笼络人心,再看慎哥儿趴在那里睡熟了,皇帝又要把慎哥儿翻过来,腊梅吓得忙说,“老爷,大公子习惯这样睡的。”

说着就嗔怒的瞪了陆禀一眼,连忙低了头。

陆禀忍不住又抽了下嘴角,“大公子屁股上有伤,只能这样睡了。”

皇帝就想看看伤势,腊梅委婉劝解,“老爷,大公子睡觉很容易惊醒的。”

皇帝只好作罢,再不回宫该晚了,想来蕴儿屁股上的伤也不要紧吧,又嘱咐腊梅好好照顾蕴儿,亲手拿了包裹坐了轿子回宫去,先过去找皇后娘娘,两人说起蕴儿又哭了一会,皇后看了几套内衣,乐得嘴角都合不上了,“蕴儿这孩子还真是贴心,他能想到送这个,比多少金银不强呢,这才是亲儿子送的呢。”

皇后年轻的时候也是自己绣花做衣服,先看针脚,又看面料,皇后滴下泪,“蕴儿这孩子花费心思了,这是江夏的细布,我们还在九江的时候穿用过,都城里没有这种细布,想必是蕴儿特特的寻了来。”

皇帝一开始只是拿回来给皇后看看,心里未必想穿的,看看皇儿的孝心就好,听皇后这么一说,也觉得内衣珍贵,皇后早躲到屏风后面换上,竟是意wài

的合身,又是追问蕴儿身边的人和事,皇帝就说了几句,又夸腊梅谈吐雅致,一点也不像下人。

皇后恨不得也见上一回,又埋怨皇帝不多问一问,只是腊梅身为下贱的奴婢,没资格进宫面见皇后,皇后不禁愀然不乐,忽然间眼前一亮,“妾听说安国侯府有个五小姐,比蕴儿大了几个月的样子,正月里命妇朝拜,妾想请世家之女进宫,也见见这个和蕴儿一起长大的小姑娘,见不着蕴儿,听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皇帝哪里会不同意了,“夕瑶你安排就是了,只是千万小心,别招惹了那边的口舌。”

皇后叹了口气,“但愿那小姑娘能多说一些。”

皇帝皇后又说到很晚才休息。

想着蕴儿不在身边,父子不能时常相见,心里难免不自在起来,那李鸣唯抚养了一回,总要多给些恩宠,皇帝不怀好意的笑了,让人拟了圣旨,赏了一百坛美酒,十头猪,命小黄门送到西郊,旨意里勉励一番,让李鸣唯好好带兵。

李侯爷算是被禁足西郊回不来了。

安国候府的老夫人打听李鸣唯过年也回不来,心里觉得没意思,幸好紧接着就有一桩非常的喜事,五小姐李玉沁接到了宫里的请柬,正月里皇后娘娘要见见各世家的小姐,老夫人免不了喜气洋洋的,拉着玉沁说了又说。

又忙着给玉沁打首饰做衣服,请了管教嬷嬷教礼仪。

齐氏不禁黯然神伤,也操不起那些心了。

齐氏病势沉重,腰疼的连炕都起不来,谨哥儿的病也没好,天天咳嗽着,玉沁忧心娘亲的病,又被老夫人拘着学礼仪,心里早窝了一股火,只是那是祖母。玉沁不敢多说什么。她要不好了娘亲也要遭殃。

老夫人找来三夫人、四夫人帮着料理家务。又把玉芳打发到慎哥儿那边,让玉芳帮着慎哥儿料理,也省得被奴婢们糊弄了去,这个年春晖堂那边热热闹闹的,齐氏这里冷冷清清,身边只有一双幼小的儿女,几个奴婢陪着,就连玉沁也不能陪在身边。

大夏朝的惯例。三十家宴,初一国宴,往年间都是齐氏进宫朝拜,磕几个头,吃一顿冰凉的酒席也就回家了,老夫人对皇宫一直非常的向往,巴不得也能去上一回,无奈李鸣唯说什么也不肯答yīng

,只说皇宫里没有热乎菜,老母亲受不了。老夫人也有自知之明,也知dào

儿子是怕她丢脸。心里对那神圣之地也觉得胆怯,这回李鸣唯不在家过年,齐氏又病势沉重,皇后又要见世家的小姐,老夫人当仁不让挑起了重任,要亲自带着孙女进宫。

老夫人是有诰命的,按品大妆打扮起来,看着雍容华贵,玉沁也被祖母逼着,由玉容帮她打扮,梳了繁复的随云髻,戴了满头的珠翠,也就无法带着卧兔了,穿了石榴红绣花小毛皮袄,外面是银鼠坎肩,系着杨妃色绣花棉裙,外面披了大红色绣了缠枝梅花的斗篷,这件斗篷很见功夫的,十几个绣娘绣了半年才完工,这回算是派上了用场,脸上扑了一层香粉,木着脸跟在祖母身后。

祖孙两个坐了华宝翠盖车,在路上老夫人少不得叮嘱几句,又细看玉沁的妆容,语重心长的一番教导,车轱辘话说了好几遍,玉沁只是一言不发,老夫人也顾不得玉沁不说话了,紧张的拱着肩缩着背,悄悄的挑起一角轿帘往外看。

车辆终于停了下来,玉沁跟在祖母身后,循规蹈矩的进去了,就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打量她,又听到不知哪里的一声轻笑,玉沁脸都羞红了,祖母和燕慈老太妃低声攀谈,又有吴夫人等说了一回话,宫门此刻还没开,斗篷轻薄不挡风,冷风吹得骨头疼,玉沁也只能咬牙忍着。

玉潭一眼看到妹妹,心里的火腾的就上来了,玉沁这么打扮,不用说就知dào

是祖母的主意了,心里疼着妹妹,忙来到近前把玉沁搂在怀里,玉潭的大氅宽大,里面暖呼呼的,玉沁一声不吭,玉潭也不说话,姐妹俩就静静的相拥着。

老夫人看到了玉潭连忙说话,“潭儿你也来了。”

玉潭微微垂了眼帘,一言不发。

宫门缓缓打开,引导太监引着命妇们来到凌云殿,玉沁和一帮小姐妹都到偏殿坐着,只能离开姐姐了,玉潭要把大氅给她,玉沁哪里肯要了,姐姐的身体要紧,玉潭心里也真有些为难了,她如今怀了身孕,身体也比以前娇弱,为了肚里的孩子想想,也不能冻着了。

偏殿里坐的大多是平时常见的小姐妹,王家的十七娘打量她一眼,揶揄的笑了笑,笼着白狐狸皮斗篷,一双眼睛灿若明珠,陆嫣儿穿了紫貂皮的大氅,头上带了卧兔儿,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鄙夷的看她一眼,高家五小姐悄悄把手炉塞给玉沁,也不肯看她,扭头和赵小姐轻声细语的说话,那边吴小姐就笑出声,低低的声音笑道,“有些人也不知dào

轻重,就这么伶俐俐的跑来了,知dào

的说她家里没银子穿不起大氅,不知dào

的人还不得多想想。”

又有小姐妹轻声笑道,“穿不起大氅还能戴了一脑袋珠翠。”

玉沁只是木着脸一声不吭,按着规矩坐好,又过了一会,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銮驾到了,命妇们都笑着站起来。

往年间命妇这边的宴席都是赵贵妃主持,皇后娘娘出来露个脸,不到一刻就回去了,赵太后年高,只在万春宫等着朝拜,今年大不相同,宫里改了规矩,赵贵妃不知为何失了宠,皇帝宠爱赵婕妤、万婕妤,王昭仪,柳美人几个,皇后病体渐愈,也能出来协理六宫了。

皇后想要见见勋戚家里的小姑娘们,连太后都来了兴致,皇后亲自陪太后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后娘娘说的那些话

皇后娘娘要见见小姑娘们,不言而喻,这是为大皇子选妃做准bèi

呢,大皇子过了年也有十一岁了,二皇子稍小一点,精心的挑选几年,皇家也该办喜事了,一切都心照不宣,就连心里有盘算的老夫人,都不敢提起这话。

皇后娘娘勉励几句,陪着太后到暖阁里坐下,外面酒筵摆开,太后请燕慈老太妃等老人家进暖阁说话,皇后笑着问陆嫣儿,又问燕慈老王妃的孙女媛媛,燕慈老太妃笑道,“娘娘还记着她们两个,她们俩在外面候着呢。”

太后听了笑道,“上一回还是中秋见过,说起来也有半年没见了,还不传她两个丫头过来,哀家也想热闹。”

燕慈老太妃也笑着说了几句,功夫不大,陆嫣儿携了周媛媛进来,敛衽一礼,太后笑着让她俩起来,又拉到身边细看,“瞧这身量也长高了,嫣儿也是大姑娘的样子,你还淘气不淘气了?哀家听说连媛媛也会作诗,这孩子真是像极了淑慧。”

皇后也笑着把她俩拉到身边打量着,又夸了一回,齐国公太夫人、望海候赵夫人等两三个有身份的都笑着夸了一回,太后看着燕慈老太妃笑道,“哀家想要一个贴心的孙女,皇后认了媛媛做女儿吧,老妹妹能不能舍得?”

燕慈老太妃连忙笑道,“那是我们媛媛的福气。”

皇后笑着把媛媛抱起来,“本宫这回也有女儿了,媛媛肯不肯叫一声母后?”

周媛媛也有七岁了。雪白的皮肤。眉目如画。看着又乖巧又可爱,梳着双丫髻,簪了一对粉黄的流苏绒花,脖子上戴着黄橙橙的项圈,小姑娘看着皇后眼圈有点红了,皇后连忙笑道,“瞧瞧你这孩子,本宫见你生的实在好。太后也喜欢你,本宫才想认了做女儿,媛媛还是住在自己家里,得了闲进宫陪太后说说话。”

“真的吗?我还可以出宫去玩?”周媛媛仰着小脸认真的说。

就连太后也笑了,皇后握着她的小手笑着和燕慈老太妃说,“媛媛这孩子实在好,只是还是太小,心里难免想娘亲,本宫认了这个女儿了,只是不敢留在身边抚养。还是让淑慧教养着,让淑慧时常带了她进宫玩耍。等厮混熟了就好了。”

太后、皇后都有赏赐,陆嫣儿领着周媛媛谢恩,周媛媛忽然说,“皇后娘娘,媛媛能讨要一样东西吗?”

皇后笑着逗她,“媛媛叫本宫什么?这会就忘了?”

周媛媛连忙去看燕慈老太妃,老太妃笑着点点头,周媛媛就笑着叫了一声母后,“媛媛看母后戴的念珠好kàn

,母后赏给媛媛吧。”

太后笑道,“认了女儿不可开交呢,这会儿就讨要东西了。”

“媛媛见这顶珠是个小猴子,实在新奇的很,贵重的物件媛媛也不敢讨要。”

皇后娘娘笑得有几分勉强,“媛媛喜欢这念珠?本宫倒不肯赏给你了,这念珠是在佛前供奉过的,本宫特意求来许了愿心,媛媛要是喜欢,本宫让人给你打磨一个怎么样呢。”

周媛媛笑了,“我也要这么好kàn

的,也要一个小猴子。”

燕慈老太妃连忙拿话岔开,太后就问皇后,“皇后许了什么愿心?也说给哀家听听。”

“儿臣忧心渊儿,这孩子脾气不好,前一阵还鞭打了小伴读,占了嫡长子的名分,实在不堪造就,他不仅不如良儿,他就连五岁的琦儿都不如,儿臣才在佛前许了愿,愿他长大能为贤王,能明白一些事理,本宫也就知足了。”

太后一听就笑了,“皇后到底年轻,你忧心的过早了,哀家看渊儿就很好,读书也越来越好了,他一个小孩子家,哪里能像大人那样周到了。”又看着众人笑道,“皇后什么都好,就是对渊儿要求太严,这也是慈母心肠,哀家也不好多说。”

命妇们都笑着说几句,什么大皇子还小之类的,皇后也笑了,一双凤眼潋滟生辉,“幸好良儿争气,脾气秉性都好,读书又肯用心,良儿孝顺着呢,这孩子也贴心,连他父皇私下里都夸过好几回。”

太后静默了一瞬也笑了,“两个皇孙都好,都是极孝顺的。”

燕慈老太妃等有身份的连忙笑了,嘴里都说着祥和吉利话,太后又要见见年轻的小姑娘们,国朝有身份进宫朝拜的小女孩不多,又要是家中嫡女,又要出身显贵,太后笑眯眯的让这些小姑娘都过来。

暖阁里温暖,小姑娘们都脱了外面的大氅,含笑给太后、皇后见礼,动作优雅从容,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太后看了一回笑了,皇后挨个打量着,听她们报了名字,李玉沁小脸冻得清白,打扮得俗不可耐,皇后心里微冷,真是可惜了这仙露明珠一般的脸蛋了,看着就跟提线木偶一样,木头似的跟在后面敛衽一礼。

太后、皇后都有赏赐,只留下陆嫣儿、王妙言、赵婉臻几个有身份的小姐,剩下的都让回去坐着,李玉沁那双大眼睛灵活的转了一瞬,立kè

又变成木偶,低眉顺眼的出去。

皇后站起来和燕慈老太妃、乐善王妃、宝音王妃等寒暄一回,都敬了酒,又拉着齐国公太夫人笑着说了几句话,又笑着和赵夫人打趣一回,这几年皇后幽居深宫,节日里出来也是一脸的病容,如今这皇后娘娘鲜活了,眉眼也生动起来,眼睛里就像含了一汪春水,燕慈老太妃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哪一个摸得着头脑呢。

太后也在心里寻思一回,皇后说的这些话对二皇子太有利了,日后立二皇子为太子几乎就水到渠成,皇后得了贤后的美名,大皇子也可以落个平安,皇后这人的确聪明得紧,也难怪皇后得了皇帝的敬重,皇后当着命妇的面示好,太后乐得当好人,也肯抬举皇后了。

国宴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里结束了。

安国侯府的老夫人回了家就病了,贪吃了几口凉菜,回到家就腹痛如绞,齐氏自己还病着呢,也不能过来侍疾,这就显出了三夫人、四夫人的孝心,衣不解带的服侍着,请医问药十分尽心,奉承得老夫人心花怒放,能那么近的看着太后、看着皇后,虽然没说话也是不虚此生了,又想到玉潭也有诰命,也觉得脸上光彩,玉沁将来也要嫁得好了,老夫人不顾生病又在心里琢磨一回,宫里要能选妃最好了,玉沁的礼仪还要好好学学。

玉潭回去也不舒服了,脸色苍白,下腹坠胀,方子意慌得也不敢开药方了,连忙请了妇科圣手苏太医,苏太医号了脉笑道,“眼下还不打紧,吃几服药也就调理过来了,只是夫人千万不能再生气了,气大伤肝,对胎儿尤其不好,这几服药先慢慢吃着,等过两天老夫再过来看看。”

方子意拉着苏太医好一顿唠叨,又问该注意什么,紧张的不得了。

苏太医看方子意这个样子是真心着急,忍不住劝道,“世子爷看重子嗣,就不要惹少夫人生气了,孕妇易喜易怒,很容易伤感的。”

方子意茫然道,“我没有惹她生气啊。”

送走了苏太医连忙进来看玉潭,小意殷勤的说话,很怕玉潭不满yì

了,玉潭在心里叹了口气,“世子爷不用顾着我,年下还有许多应酬,世子爷也该出去交往,妾一会还得到本家几个叔婶那里。”

“不许见她们,就说你生病了,这样应酬还不得把人累死。”

玉潭不由得苦笑一下,“我是新媳妇,哪里敢让人说我轻狂了。”

“潭儿我惹、惹你生气了吗?苏太医说不能你惹你生气。”

玉潭看着他微微一笑,“世子爷哪里会惹我生气,我并没有生气。”

方子意看玉潭坐在菱花镜前打扮好了,带着丫鬟又出去了,叹了口气琢磨一回,玉潭分明是在外面受的气,得好好想个法逗她开心,带着小厮出门,直奔牛鼻子胡同。

慎哥儿趴在那里看书,听说姐夫一个人过来了,连忙请他进来,方子意上前按住慎哥儿不让他起来,“你的病好点没有?你这两天吃的什么药?”

白雪倒了茶退出去,慎哥儿把药方递过去,方子意仔细看了,又帮慎哥儿号脉,“这两天减了药量,想来你的病也该好了,你趴着做什么呢,你还不坐起来。”

慎哥儿笑道,“姐夫这会儿有空过来了,是还我银子来了?”

“慎哥儿你休想让我还银子,我过来就是问问你,怎么想个法逗你姐姐开心?”

慎哥儿一摊手也笑了,又问,“我二姐姐不高兴了?你招惹我二姐姐了?”

方子意连忙摆手,有些愁眉苦脸的,“我哪里敢招惹她呢,想来是这回进宫惹的气,我问她也不肯说。”

慎哥儿就在心里寻思,二姐姐一向是大度的,和外人不可能生气。

难道是祖母带了五姐姐进宫遇到了什么,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只管带笑,胡乱出了好几个馊主意,方子意不得要领,只好回去慢慢想办法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陆大人我逗你玩呢

方子意前脚刚走,陆大人后脚就来了,陆大人熟门熟路的也不用人通报,一来就坐到慎哥儿榻前的椅子上,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拿起刚才喝剩的凉茶一口喝了,绛仙正要收拾出去呢,咬着嘴唇忍住笑。

陆大人也不在意,“你这里有吃的没有?”

慎哥儿就像没听见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接着看手里的书,陆大人无奈极了,一指绛仙吩咐道,“去给我弄两个菜,再来三碗白米饭。”

绛仙连忙看公子,慎哥儿吩咐她,“赶紧到后面绣花去,我这里不许过来了。”

绛仙出去找张顺家的,公子怎么说都可以,下人不能把那些话当真,陆大人不是善茬,连人家的内宅都说进就进,还真不敢得罪了他,张顺家的吩咐绛仙和几个小丫鬟躲到房里不许出来,又派人告sù

四小姐赶紧回避,让厨房做了几个下酒菜,带着两个婆子端过来。

陆大人和慎哥儿说了好半天,想让他到暗云卫走一趟,好话都说尽了,慎哥儿索性趴在那里睡觉,一阵饭菜的香味飘过来,陆大人也顾不得他的副指挥使了,盛了一碗饭就吃,慎哥儿瞟他一眼,“到底是黑乌鸦,也不管哪里都好意思蹭饭。”

陆禀哪里在意慎哥儿说什么,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的,“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慎哥儿哼了一声接着看书,陆禀填饱了肚子,伸手往慎哥儿屁,股上一拍。“赶紧起来跟我当差去。”

就见慎哥儿闷吭一声。疼的脸色都变了。慎哥儿这样子可不是装的,陆禀心下一凛连忙要褪下他的中衣,慎哥儿气得脸通红拼命护着,“你给我滚出去!”

陆大人三下两下撕扯开中衣,就见慎哥儿的屁,股肿了能有两三寸,真和发面馒头差不多了,连忙喊一声黄天培,黄老先生就在旁边那屋。为的是照顾慎哥儿方便,老先生听到陆大人喊他,进来一看就笑了,“陆大人好力qì

,打的哥儿到现在都动不了。”

“黄天培你不用心医治,这都五六天了,怎么还这个样子。”

陆大人有些气急败坏了,心里一急就胡乱埋怨起来,黄老先生冷笑一声,“陆大人不管不顾的上来就动手打人。哥儿那时候发着高热呢,你让老夫如何敢用活血化瘀的药物?热毒憋在内里发散不出去。哥儿又高热不退,疼得晚上睡不着觉,只能用点外用的伤药,如今瞧着好多了呢,你还没见刚开始那两天都肿成什么样子了!哥儿遭了多大的罪!哥儿还瞒着不让老夫说,很怕你陆大人着急上火,很怕陛下怪罪你。”

黄老先生口才了得,又拿了伤药给慎哥儿上药,嘴里也不闲着,陆大人冷汗淋漓,脸上又青又红的,一撩衣襟就给慎哥儿跪下了,“都怨陆某鲁莽,让殿下受苦了。”

黄天培悄悄的退出去关了房门。

慎哥儿愕然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还真说跪就跪,冷哼一声忍着笑,慎哥儿就把陆禀当空气,拿起书接着看,还拿了毛笔在纸上写着画着,趴着写字实在不舒服,一不小心弄了一脸的墨汁,慎哥儿一抬头,陆大人正看着他呢。

伸手一指房门,“陆大人你还不回去?”

“陆某知dào

错了,陆某一会就到万岁那里领板子去,让殿下出了这口怨气,不知dào

你这伤几天能好,过两天也该到暗云卫走一趟。”

慎哥儿瞟了他一眼,“陆大人还想要我当差?”伸手解了暗云卫的腰牌,“陆大人把这个收好了,带着你那三十个人赶紧离了我这里。”

“殿下这就是胡闹了,暗云卫副指挥使还辱没了殿下不成,陆某费尽心力好容易才让万岁答yīng

了,有了暗云卫的支持,殿下将来也做得稳天下。”

慎哥儿冷哼了一声,“小爷将来做什么不行呢,你说的那些小爷没兴趣。”

打得狠了点,也难怪小殿下生气,陆禀连忙说道,“陆某那天实在是气急了才动手打你两下,也是因为听说你居然敢害人性命,殿下将来是天下之主,要行王道,这些阴私都是陆某做的,殿下手上可不能沾了血。”

慎哥儿啧啧两声,“听听,陆大人也说什么王道的屁话。”

陆禀正色道,“陆某今日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殿下身份未明,越发要爱惜羽毛,暗云卫那些下属良莠不齐,殿下行的事要是败露了,就连陛下也护不了你,更何况是陆某了,陆某这才又气又急,殿下太胆大妄为了,就是那周姨娘要回来,殿下忍耐几天,陆某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见阎王多好呢,也不会闹得沸沸扬扬,你以后不许这样行事,凡事有陆某保护你,殿下只管坐稳天下就是了。”

“陆大人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唬弄呢。”

陆禀一扬眉毛还未说话,慎哥儿打了个哈哈,“陆大人还真当我是三岁的孩子,稽查司的刘彪护食的很,他能容我抢他的地盘?你暗云卫什么事儿又都不肯让我知dào

,你要我到暗云卫做什么?你想要谋了江山贪这拥力之功,挟持我染指朝政?”

陆禀不由噎了一下气红了脸,“陆某一片忠心!”

“好一个一片忠心!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一片忠心还在我身边安排人监视我!”

陆禀噎了一下,慎哥儿接着说,“我不许你狡辩!那个王月兴不就是你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我就让他做了一件事,他就跑到你陆大人跟前告状,陆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动手打我,这就是你狗屁的忠心。”

慎哥儿咄咄逼人起来还真让人头疼,陆禀一个头两个大,把腰牌又给他挂在身上,拿好话哄着,“你还小呢,等你再大一点就明白陆某的忠心了,哎呦。”

陆大人禁不住哎呦一声,原来慎哥儿趁他不备抓着他的胳膊咬了一口,“你的破牌子我可不稀罕。”慎哥儿说着摘下牌子往地上一扔。

陆禀气得够呛,连说话声也大了,“你以为暗云卫是什么地方!我就告sù

你,陆某煞费苦心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个屁!忠心个屁!你让那三十来人都吃我的饭,他们一天花了我多少银子呢,都是些饿死鬼托生的,一顿能吃好几碗饭呢,上一回烙大饼,烙了好几百张都没够他们那些人吃的,你还跟过来混吃喝,你又不肯给我俸禄银子,我的银子都花了多少了。”

说着红了眼圈,还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脸上那点墨汁弄花了脸。

“要么你带着那些人快走,要么你给我银子,我可不想当冤大头,你那些人又不肯听我的话,还副指挥使呢,你不就是想骗我手里的这点银子。”

陆禀头都大了,这孩子胡搅蛮缠的都是些什么啊。

陆大人索性又恢复了他那冷漠的腔调,“副指挥使非你莫属,那些人都是保护你的,你能不能让那些人听话就看你的本事了,你想要银子嘛,陆某也没有。”

慎哥儿眯了眼睛,“没有银子总该有人吧,副指挥使最起码要指挥三十万人马,你陆大人就给我三十个傻啦吧唧的大肚汉?他们这些人还是归那个小老头管的,有点屁事就向你告状,陆大人你这是拿我当猴耍着玩呢。”

“你一个小孩子家,我给你三十万人马你能指挥得动?”

“你又不肯给我,把我这副指挥使当花架子,我要么就离了你这里,要么你就给我调拨一些人马,我也不管你多要,你给我三万人马就够了,我就安心给你当副指挥使。”

“三万人马?”陆禀嘲笑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没那些大兵一半高呢,你凭什么指挥别人,你该不会以为给你挂个副指挥使的名头,那些大兵都会听命于你吧。”

慎哥儿托着腮斜眼看他,“三万也有点多,这样吧,你给我三千人马,让我也当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怎么样?”

“真是胡闹,朝廷的军饷不是开玩笑的,你以为这是你小孩子过家家玩呢?”

“我就是想玩过家家玩,我也知dào

陆大人没那个本事,你也就欺负我还行,这个副指挥使想让我当也行,不过我可有一个条件,我自己找一些小孩子当手下,能找几个就算几个吧,我也不用你给我调拨军饷,你那三十个人我也给你养着,怎么样呢陆大人?”

陆禀哼了一声推门出去,再待一会都被这孩子气死了,慎哥儿拿起茶壶往外一摔,啪的一声脆响,又一连摔出去好几样东西,“把你的人都给我带走!”

陆禀气得颜色更变,真恨不得再进去锤他一顿,跺跺脚转身就走。

几个丫鬟们听到声音连忙跑进来,“大公子怎么了?”

“我让你们进来了吗!还不给我滚出去。”一边又摔东西。

几个丫鬟相互看了看,都猜出来大公子又在陆大人哪里受气了,张顺家的也连忙过来,慎哥儿看到她眼圈都红了,又冲几个丫鬟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慎哥儿一看绛仙还站在门口犹豫,捡起书往外一扔,“滚。”吓得绛仙连忙跑了。

张顺家的看着他,“哥儿这是怎么了,你轻易不发脾气的。”

慎哥儿忽然就笑了,“我故yì

闹着玩呢,腊梅姐姐你把门关上我和你说件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内管家的交际应酬

“腊梅你先回府帮我把五姐姐接出来。”

张顺家的疑惑的眨眨眼,“大公子又想要做什么,大公子不说清楚奴婢不会帮忙的。”

慎哥儿禁不住一笑,“腊梅我可是怕了你了,我不过是摔了茶壶杯子,也是不值几个银子的,哄着陆大人玩呢。”

“奴婢也不懂什么道理,只记得大公子教奴婢读书,有一句奴婢还记得,古之君子,绝友不出丑语,大公子比奴婢还明白。”

慎哥儿嘻嘻笑了,“我又没和陆大人绝交。”

“腊梅姐姐,我小时候也用过许多手段,有时候是被人逼的,也有的时候是故yì

捣乱,我这回故yì

捉弄陆大人,是想要他帮我忙,直接说了他肯定不帮我,我只好和他耍点手段了,你放心,陆大人气不死的,过不了两天他又会来的,他那个人吃一百个豆不嫌腥。”

张顺家的咬了嘴唇,“奴婢就信大公子这话,大公子倒是说说你要接五小姐做什么?老夫人不会答yīng

的,也不能由着大公子胡闹。”

“我是为了我二姐姐,你没见我姐夫说,二姐姐心里不舒服了?她派了红笺都没进去府里,也不知dào

夫人的消息,接了五姐姐过来,我二姐姐心里也舒服一点,她姐妹俩也能说几句心里话。”

慎哥儿笑道,“只是腊梅姐你得撒谎,你悄悄和老夫人说,说我刚听陆大人说的,大皇子过两天要出宫过来玩,我想接五姐姐帮我抄书。就随老夫人的意好了。也别强求了。”

“大皇子真要过来?”张顺家的忍不住有些紧张。

慎哥儿做了个崩溃的表情。“不这样说哪里诳得了老夫人,府里过年太遭罪了,也让我五姐姐出来散散心。”

张顺家的就和慎哥儿商量礼物,大过年的也不能空着手回去,慎哥儿在别人送来的礼单里捡了几样好的,又把那套新得的炕桌茶具送给老夫人,又有拿给夫人看的账本,送给谨哥儿的绣像绘本。

张顺家的犹豫一下。“公子也要给自己留一样好的呢。”

慎哥儿不在意的笑笑,“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摔还舍不得摔了,又没法送人,还不如把老夫人哄高兴了,也能把五姐姐接出来,腊梅你先见一下张顺,让他给雷管事报gào

时含糊点,就说我和陆大人闹翻了,陆大人不知dào

逼着我做什么。陆大人生气的样子夸张点说,具体的就含糊过去。还有你再派了人到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就说我不舒服了。”

张顺家的答yīng

着出去了,大公子故yì

气陆大人,莫非是做样子给雷管事看的,也不敢多想了,先找紫苏交待几句话,又求了四小姐照应家里,命小丫鬟装了两匣子新做的藕粉桂糖糕,几坛子炸的面果子,来到二门先叫出张顺说了慎哥儿的要求,张顺有些纳闷,“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招惹陆大人做什么。”

张顺家的冷了脸说道,“大公子的心意也是你妄加揣测的。”

也不肯多搭理他,吩咐银枪请太医过来,又吩咐铜锤套了四辆马车,带着四个媳妇两个小丫鬟跟着,回府里看老夫人去。

到了安国侯府门前,门房迎上来笑道,“原来是张嫂子来了,都这么晚了,事先也没说一声,您等我们派了人进去禀报,老夫人吩咐过了,不通禀不许进去,您别嫌我们的屋子简陋,先进来避避风喝口茶水。”

老夫人有许多规矩,节下尤其要紧,张顺家的从小在老夫人身边服侍过,知dào

老夫人的忌讳多,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先到门房里避风,又让车把式搬进来两坛子炸面果子散给这些门房,又拿出一贯铜钱,“这是大公子赏你们的,一会你们自己分了吧,大公子说了,这是给你们补贴家用的,都不许吃酒闹事。”

几个门房没口子的答yīng

,“我们谢谢大公子了,一年到头没少了赏我们,今年侯爷不在家,我们几个除了那点月例,真是多一个铜板也没捞着。”

有人跑到二门上传话,几个门房和张顺家的说笑,又打趣那四个小媳妇子,说笑一回张顺家的就问府里,赵国栋说了,“老夫人规矩多,上午姑奶奶打发红笺姑娘过来,老夫人只让收了东西,就打发红笺姑娘回去了,红笺姑娘在我们这里哭了好半天,说是回去没法交差了。”

张顺家的和那几个媳妇相互看了看,“连红笺姑娘也不让进去?我们姑奶奶可是颖国公府的少夫人。”

“也不知为了什么。”一个门房说,另一个就说了,“还能为了什么,那两位很怕二小姐的人看出门道,她们俩就不好捞银子了。”

张顺家的知dào

他们说的是谁,又说笑一回,报信的跑回来,“张嫂子,老夫人让你们进去了。”

张顺家的连忙站起来,带着几个人前呼后拥的进去,二门的婆子点头哈腰的问好,又赏了一贯钱让她们分去,都笑眯了眼睛,没口子的说着大公子好,又奉承张顺家的。

张顺家的也不搭理,带着人往里就走,一边对马大贵家的说,“一会进去了你找梅香说话去,就说我问她过年好,我这回又没工夫和梅香多说一会。”

马大贵家的就是菊香,今年刚十六岁,她旧年里犯了一点小错,因和梅香交情好,就只是撵了家去,后来嫁给慎哥儿跟前的车把式马大贵,张顺家的看在往日的香火之情也肯提拔她,马大贵家的是梅香手把手教出来的,看着也体面干净,经常跟着出门。

另一个小媳妇原来是小厨房打杂的,以前也服侍过大小姐,因大小姐早夭,她们几个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因她是铁链的嫂子。一家子都给了慎哥儿。就和张顺家的说道,“我想看看我姐姐去,她管着老夫人那边的器皿。”

“你几个嘴巴都严一点,多听少说话,我们那边的事不许往外说。”张顺家的嘱咐几句,四个小媳妇都笑着答yīng

了。

说话间到了春晖堂,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悠扬的乐曲,屋子里很热闹。老夫人坐在炕上听女先生说书,玉容、玉沁还有三房的玉颜、四房的玉淑几个姐妹围着老夫人承欢膝下,三夫人、四夫人坐在椅子上凑趣,听说慎哥儿派人送东西回来,老夫人也忘了慎哥儿带着晦气那回事了,坐在炕上笑道,“叫人进来说话。”

张顺家的进来连忙跪下磕头,“老夫人福寿安康,哥儿天天惦记着祖母,因新得了两样精美别致的茶具。想着祖母请客或许用得着,就命奴婢给老夫人送过来。老夫人看见喜欢了,也是哥儿的孝心。”

老夫人果然欢喜,“还是我的慎哥儿惦记我。”

早有下人搬进来,老夫人一看果然都是极难得的,紫檀木圆腿小炕桌,点漆填金云龙献寿小茶盘,四个成窑五彩小盖盅,老夫人笑眯眯的命人赏了张顺家的一碗酒,让她坐在小杌子上吃酒。

张顺家的坐在炕沿底下,端了碗慢慢吃着,一边说着大公子那些事,“大公子心里惦记祖母呢,这些日子在家里抄写佛经,说是要供奉菩萨,大公子也得了各家公子的看重,这一套茶具就是燕慈郡王世子命人送过来的,还有沈参将的公子,望海候家的大公子,齐国公府里的王公子都和我们大公子要好。”

老夫人听了越发欢喜,就细问各家公子的情况,张顺家的就把知dào

的说了,“奴婢在外院服侍,也没见过几回,实在说不出来什么,不过大公子命奴婢回来倒有一件事,”说完微微笑了不往下说,老夫人连忙追问,“慎哥儿要你说什么。”

张顺家的往屋里看了看。

老夫人就一摆手,地上的丫鬟都退了出去,两个婶娘伸头往这边看着,张顺家的只是慢慢的低头喝酒,三夫人、四夫人相视一眼也只好出去了,几个姐妹也出去了,张顺家的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公子也叫不准呢,让奴婢只和老夫人说,大公子也是听陆大人说的,正月里大皇子出宫玩耍。”

老夫人心里一跳,连忙拉住张顺家的手,“这话是慎哥儿说的?”

“大公子也做不得准,大公子想要五小姐过去帮他抄书。”

老夫人眼神闪烁,“那就叫玉沁过去住几天。”

张顺家的笑道,“大公子嘱咐奴婢,这件事千万不能往外说去,刻意就不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五小姐也许就有这天大的福气,大公子又吩咐奴婢给夫人请安,有几本帐也该请夫人核对了,命奴婢给夫人送过去。”

老夫人笑容满面,“你快点去见夫人,再把玉沁叫过来,我嘱咐几句。”

张顺家的答yīng

了出去,小丫鬟抱着账本子跟在后面,迎面正巧碰到秦嬷嬷过来,秦嬷嬷连忙携了她的手笑道,“你这一回跟着大公子出去,有些日子没见了,身上又领着差事,也不好请你到家里坐着了。”

张顺家的也笑了,“我前两天还听大公子说,嬷嬷的小儿子是个聪明的,在柜上先和卢友芳学两年,也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秦嬷嬷有福气。”

“我的福气还不是大公子赏的,又少不了你的功劳。”秦嬷嬷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我告sù

你说,府里如今了不得呢,都是那两个做主了,老夫人竟不能辖制,五小姐刚说了一句话,三小姐和几个小姐一起抢白,气得五小姐哭了一回,还不敢叫夫人知dào

了,夫人病得连自己都顾不了。”

又低低的声音说了许多,“二小姐派了丫鬟回来也不让进来,非说是祖宗的规矩,二小姐怀着身孕会抢了侯府子嗣的灵气。”

张顺家的脸色微冷,“大公子不肯管这些闲事,连我们大公子身上也带着晦气呢,让她俩个先得yì

去,等侯爷回来再说,梅香怎没在老夫人跟前服侍?她过了这年都二十四了,再不出去可真就耽误了。”

秦嬷嬷苦笑一下,“四夫人惦记要了梅香给四老爷做妾,求到老夫人跟前了,梅香说什么也不肯答yīng

,老夫人倒是笑了,让她到后面绣花,如今做着老夫人的那些衣服。”

张顺家的气得说,“她到贤惠的紧!这是什么时候的话?”

还要再说什么,夫人那边的小丫鬟跑过来,“彩蝶姐姐让我过来问问,张嫂子你忙完了没有,夫人想见见张嫂子。”

张顺家的忙说,“我正要过去呢。”赶紧和秦嬷嬷说了几句,匆匆往正房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托付

正房这边门上贴了门神,房檐下挂了气死风灯,婆子丫鬟都穿的朴素,看见张顺家的过来笑着往里让,彩蝶迎到门口笑道,“我们这边晦气重,轻易没人敢进来。”

张顺家的微微一笑,“我们家大公子也带着晦气呢,我可是不怕的。”说完这话福了一礼笑道,“大公子打发奴婢过来给夫人请安,又有几本帐请夫人过目。”

屋子里很温暖,地上拢了炭火盆,高丽纸上也贴了窗花,小砂锅煎着药汤,平添了几分凄凉的味道,齐氏容颜憔悴的半躺在炕上,谨哥儿蔫蔫的躺在齐氏身边,瘦得小脸上的肉都没了,齐氏挣扎着坐起来又让坐,张顺家的就在炕沿边坐下了,小丫鬟递过来几本帐,齐氏看了一眼,“大公子又有什么帐要我过目,我也没这个精力了。”

“就是夫人送给大公子的几间铺子,大公子派人接收了,也算了利钱,给三公子留一份,八小姐留一份,算我们大公子送给弟弟妹妹的,这里还有几样玩的送给三公子。”

谨哥儿就爬起来问道,“我哥哥呢?我哥哥怎么不过来,二姐姐也不家来。”

齐氏拿话哄他,“谨哥儿不是要送哥哥几样礼物吗,你先到后面挑几样,再给你哥哥画一幅画,一会让张嫂带回去。”

奶妈抱着谨哥儿下去了,彩蝶翻看了账本,神色有些复杂,“大公子把收上来的五千多银子分做几份,给五小姐、八小姐各留了一千两银子。大公子自己留了不到五百两。剩下的三千两又买了两间铺子。都挂在三公子名下,有刘掌柜马掌柜几个按了手印说明原委,新铺子也在一枝花胡同那边。”

说着又报了各铺子收入明细,齐氏听了说不出话来。

张顺家的连忙笑道,“我们大公子说了,二小姐对他好不为别的,只为他管二小姐叫一声姐姐,三公子也管他叫一声哥哥。都是至亲的骨肉,钱财反而是小事,眼下五小姐的嫁妆最要紧了,夫人刚打发了二小姐手头也不宽裕,大公子做主为五小姐留了一份,八小姐眼下还小呢,等她长大了姐妹几个也会凑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三公子长大了继承侯府,我们哥儿先帮着管这些庶务,等三公子能支应门户了再交给他。”

齐氏拉着她的手流泪。“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只能做牛做马。来生报答他了。”

张顺家的忙说,“大公子就怕夫人这么说,大公子想接了五小姐出去住几天,姑老爷刚到我们那边坐了一会儿,说是二小姐想家了又回不来,大公子就想让她们姐妹见见面,奴婢刚才求老夫人答yīng

了,过来和夫人说一声。”

齐氏有些疑惑,“老夫人又怎么会答yīng

了。”

“夫人您听到什么千万别当真,都是大公子找的借口,大公子让奴婢和老夫人说,就说大皇子正月里会上我们家玩,老夫人当了真,就答yīng

让五小姐过去了。”

齐氏拿帕子捂了嘴猛烈的咳嗽起来,彩蝶忙过来拍打,张顺家的也站起身递过一杯茶水帮着服侍,“夫人安心这些都不是真的,是奴婢找的借口。”

齐氏惨然一笑,“我明白的,只是她祖母眼睛盯着宫里,将来有了后娘她二姐姐更说不上话了,我们这样的人家的女儿充掖宫廷也是荣耀,只可怜我的沁儿了,我要能多活两年还可以争一争,眼下我也无能为力了,还有一件事压在我心里,我原想等慎哥儿过来亲口和他说一说,哪想到周姨娘又没了,我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大错已经铸成,我为了一点私心实在没脸见慎哥儿。”

张顺家的微微一笑,“夫人是指暗害三公子落水的那人吧。”

齐氏看她沉稳的样子有些不知所错了,“我知dào

不是周芸凤害的谨哥儿,也没愿意跟侯爷说起,也是我心里深恨周芸凤的缘故,我只说让她远远的离了我这里,到庙里安安分分的念经,谁知dào

又出了那样的飞来横祸,我对不起慎哥儿。”

张顺家的忙说,“这件事夫人万万不可自责,我们大公子早知dào

了,也说该请周姨娘念念经了,出了那样的事也是意wài

,也是周姨娘的命不好,大公子这几年也被周姨娘折磨的狠了,她又占着生母的名分,又因为那年出府那件事在心里记恨大公子,现在她没了,大公子给她办了丧事,也算全了母子的情分。”

齐氏眼睛一亮,又黯淡下来,拉着她的手好半天没说话。

张顺家的连忙笑着安慰,“夫人养病要紧,那些闲事就不要操心了,您只管想想那些好的,我们二小姐嫁的好,姑爷又心疼她,又说过不纳妾这样的话,我们大公子也出息,五小姐的亲事大公子也能帮着说几句话,姑奶奶再说几句,帮五小姐挑个好人家。”

齐氏泪眼含笑,“但愿如此就好了。”

又命彩蝶把八小姐抱过来,彩蝶赶紧出去,功夫不大抱了八小姐进来,小丫头刚刚睡醒的样子,拿小拳头揉着眼睛,看见娘就张开两只小手要抱,齐氏把小女儿搂在怀里看了又看亲了又亲,眼泪哗哗的往下淌,张顺家的看看彩蝶,彩蝶也背过身抹眼泪。

小丫头吓哭了,她刚刚一周岁,也有点明白事儿了,齐氏擦了眼泪哄她,又拍拍炕沿让张顺家的坐下来,缓缓的说道,“我病得管不了那些闲事了,谨哥儿的病又没好,我也得看顾谨哥儿,也管不了这个丫头了,原想着等正月里潭儿过来,我就把这丫头托付给她,谁知dào

连红笺都不让进来。”

齐氏自嘲的笑一下,“你帮我把八小姐带出去交给二小姐带着,就说我说的,让她安心养胎,不要以我们这边为念,也不要派人过来了,免得自取其辱,我好歹还是夫人,又有这些人服侍,她们那些人也不敢慢待我,吃的用的更不敢克扣,府里就由着她们闹腾吧,看她俩得yì

到几时。”

张顺家的连忙站起来答yīng

着,“奴婢回去就给二小姐送信,二小姐有什么事儿奴婢过来传话,奴婢也没想到这些,没想到她们连脸面也不顾了。”

齐氏已经不生那些闲气了,又叫过来奶娘托付一番,让她凡事都听二小姐的,奶娘跪下来磕头表忠心,丫鬟收拾出一包常用的衣物,说话间几个婆子丫鬟簇拥着玉沁过来,玉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见了娘眼泪围着眼圈转,只是不肯掉下来,齐氏看着女儿笑了一下,那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也不肯多说什么,就怕忍不住汹涌的眼泪。

谨哥儿听到动静也要过来,他奶娘拗不过他,只好抱他出来,谨哥儿小孩子,他不明白娘亲病得有多重,一见五姐姐也要走了,八妹妹也要上哥哥那边,就气得哭起来,他也要上哥哥哪里玩,彩蝶几个连忙哄着他,谨哥儿拉着张顺家的不放手,“我想我哥哥了,呜呜。”

齐氏一狠心,“把谨哥儿也带走吧,我也顾不上他了。”

齐氏说完翻身冲里面躺着,又拿被子捂了脸,佝偻了身子在被子下面抖动,玉沁捂着脸哭出声,谨哥儿也哭了,似乎也有点明白了,又哭着喊娘,彩蝶抱起谨哥儿交给张顺家的,抹了一把眼泪,“夫人就把三公子托付给大公子了。”

天也快黑了,也不能再耽搁,一行人出了府,彩蝶忙着又叫了两辆车,指派了几个跟车的叮嘱一番,又交代跟着的几个婆子好好照应,张顺家的抱着谨哥儿,奶娘抱着八小姐,两个小孩子只觉得新鲜有趣,谨哥儿病还没好,蔫蔫的靠在张顺家的怀里,八小姐乐得格格笑,用小胖手扯着轿帘上的流苏,玉沁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车里。

早有婆子先跑回来报信,慎哥儿也没想到弟弟妹妹都要过来,他勉强爬起来,忙请玉芳帮着安排,他这处宅子宽敞,还有几处空着的院落,只是都没修缮,这么晚也来不及收拾了,就让丫鬟先把谨哥儿抱到他的床上,又让五姐姐快坐,玉沁就像木偶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慎哥儿喊了好几声,玉沁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八小姐到了新鲜的屋里,高兴的到处看,忽然听到姐姐哭了,就趔趔趄趄的跑过来,仰头看着姐姐,嘴里咿咿呀呀的说起来,很着急的小模样,谨哥儿也吓哭了,拉着哥哥问五姐姐怎么了,慎哥儿也红了眼圈,玉芳就把玉沁揽到怀里流眼泪。

张顺家的勉强笑了笑,“夫人打发八小姐和三公子过来住几天,等夫人病好了再回去,五小姐只管安心住着,等明儿天亮了奴婢给姑奶奶送信,姑奶奶也想五小姐了。”

玉沁抬起头问慎哥儿,“你不是要把我送给大皇子吗?还让我和二姐姐见面呢,我二姐姐绕得了你。”

慎哥儿笑道,“五姐姐你这样聪明,你还不知dào

这是我找的借口,明天二姐姐过来,五姐姐可不许招惹她哭了。”

玉沁笑了,又哭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谣言

玉潭今日要到齐国公府听堂会,齐国公府的太夫人是方子意的姑母,王老夫人比方奎还大了十来岁,生了三子二女,嫡长子王涵韬袭爵,方家老一辈的姐妹就剩下这一位嫡出的姑母了,还有三位庶出的姑母,一位嫁给鲁阳侯他们家偏房远枝的庶子,一位做了景阳候的续弦,一位嫁到外地去了。

方子意一大早就唧唧歪歪的,很怕媳妇出门累着了,只是玉潭是新媳妇,女眷这边又没有旁的人了,少不得出去应酬,玉潭笑道,“也不过是喝酒听戏,三婶还过去呢,也能照应我的,大爷放心好了。”

“三婶哪里能顾得过来。”

方子意也没了办法,姑母家比不得别人家,少不得要过去,他和子颖也要过去,只是照应不了女眷那边,玉潭一大早就打扮好了,家里也交代一番,正要出门呢,下人进来禀报,安国侯府的大公子派人来了,玉潭一看是张顺家的来了,心里就是一跳,少不了含笑让座,红笺亲自倒茶,张顺家的简略的说了府里的那些事,又慢慢说了齐氏的托付,玉潭眼里含了泪好半晌一语不发,有些话不必再问也明白了。

方子意就说,“我去接她们几个过来,就住在我们家吧,比慎哥儿那里宽敞些。”

玉潭勉强笑了,“你急什么呢,一会先到姑母那里,等应酬完了,我再去看慎哥儿,有些事我也得和慎哥儿商量了再说。”

又吩咐婆子赶紧打扫出一个院子,留给妹妹先住着。吩咐红笺带着几个小丫鬟和张顺家的一起回去。也是帮着照应的意思。八小姐和谨哥儿身边只跟着奶娘,玉沁身边除了四个贴身的丫鬟,还跟着四个管教嬷嬷。

方子意兄弟俩骑了马,玉潭坐了一乘暖轿,到了齐国公府,齐国公夫人带着儿媳妇迎出来,拉着玉潭的手笑道,“妹妹是有身孕的人。耐不住风寒,快随我到暖阁里坐着。”

今日的堂会只请了一些远近的亲戚们,齐国公太夫人坐在东暖阁里听戏,两三个有身份的老妯娌陪着,玉潭进去拜见姑母,王老夫人拉着玉潭的手和那几个老妯娌笑叹,“往日我就说她好,不知dào

哪个有福气的求了去,还是我们子意有福气。”

玉潭也笑了,又和这些亲戚撕认一回。三婶汪氏带着儿媳胡氏女儿方颜瑜也过来请安,王老夫人也拉住了问一回。王锦绣早把玉潭拉到一旁,亲亲热热的说笑几句,“子意兄弟俩也来了?”

“他和子颖一起过来的,就在前院吃酒呢,还没给表姐道喜,姐夫又要高升了。”

王锦绣神采飞扬,“多亏了李侯爷关照,只是过完年我就要跟着他到江夏了,也不知dào

多久才能回来。”又拉着玉潭问“子颀好些没有?我上回去看他,回家心酸了好几天,可叹他那般人物,躺在那里动不了,杜小姐身上又带着孝,要不然也多个人照应他。”

玉潭摇摇头,“还是老样子,天冷又活动不了,这两天子意和子颖轮流扶着他走几步,还是吃苏太医的药,二弟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消沉的很。”

两人说了几句话正要入席听戏,表嫂又笑着拉她出来,带她到西暖阁坐着,燕慈世子妃也在这里,和望海候的夫人说笑,玉潭还有些纳闷,表嫂就笑了,“你还不知dào

吗?世子妃是我的表妹呢。”

玉潭也想起来了,表嫂是范阳卢氏的女儿,与燕慈世子妃的娘家是姻亲,连忙笑道,“表嫂不说,我还真不知dào

。”

萧淑蕙笑道,“也是你们家不怎么在外面走动,所以不知dào

这些亲戚,过几日我还要办一个诗社,你可要赏光。”

玉潭笑道,“我又不会作诗,我过去做什么,萧姐姐请错人了。”

萧淑惠神mì

的笑了下,“人我倒没请错,你不会作诗,有会作诗的过去呢,也是你们李家原来的小姐,镇远将军的爱妾那日也要过去。”

玉潭笑道,“镇远将军的爱妾是哪一个我可不知dào

,也不认识。”

萧淑惠看着她笑道,“你果然不认识她就好了,我知dào

你心里傲气的很,只是人家惦记着你们家呢,新出了一件事你还不知dào

吧,你们家要和吴家做一门亲事,也是赵夫人刚和我说的,这背后就有那位如夫人的手笔,也是我们要好我才肯告sù

你。”

赵夫人同情的看着玉潭,“这话论理我不该往外说,你知dào

威远将军吕良是我表弟,我也就听说了一些传闻,吕先的那位爱妾颇有些手段,我听说她近日和吴家交好呢,想要吴家和你们家接亲。”

李玉馨嫁给世仇吕家为妾,玉潭许久没听过她的消息了,在她是不会刻意去打听的,别人知dào

他们两家的恩怨,也不会和她说,吴家就是吴贵妃她们家了,和赵家当然有隔阂,赵夫人告sù

她这消息,买好的意味就相当明显了,玉潭在心里寻思一回,她们家和吴家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啊,吴家并没有适龄的公子小姐。

萧淑惠看玉潭这样子,就知dào

她还不知dào

,压低了声音说,“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你养胎要紧,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我说的就是吴家三房的女儿,叫吴玉秋的那个,你也听说过她吧。”

吴玉秋才貌双全,因她们家出了一位贵妃,家族里的女孩子都要待价而沽的,只是成就一门姻缘哪有那么容易的,高门攀不起,一般的人家又不想嫁,蹉跎了岁月,吴玉秋的婚事就耽搁了,今年都二十三了,吴贵妃的亲妹子吴玉莲嫁给了望海候的幼子,和赵夫人成了妯娌,赵夫人对吴家就更熟悉了,她看玉潭还是一脸的懵懂,叹了一口气,“也是你把人都往好了想,才想不到这些。”

玉潭实在猜不出来,赵夫人含糊的说,“昨日吴家的堂会,也请我过去了,你们侯府的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妇也去了,我听说吴家有意和你们侯府做亲,老夫人也很满yì

。”

玉潭看着赵夫人的嘴,脑子忽然就不好用了,也拐不过来那道弯,赵夫人叹口气,“李夫人的病很重了吧,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玉潭手脚冰凉,脸色也惨白了,“我娘还好好地活着呢。”

萧淑惠同情的看她,“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你回去慢慢的琢磨一回吧。”

赵夫人笑着说些别的,萧淑惠就和她说起来,又说了陆嫣儿,玉潭恍惚的听到,脑袋里哄哄乱响,一出戏唱罢借口出去方便,心里火烧一般难受,也无心再待下去了,看了跟过来的两个丫鬟吩咐,“我们回家去。”

花蕊、青芽见少夫人脸色不好,以为她不舒服了,连忙叫车,玉潭和表嫂告辞,齐国公夫人看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再留,忙让人给方子意送信,玉潭等不及了,吩咐一声到牛鼻子胡同,玉潭长这么大一向坚强,可是如今方寸也乱了。

慎哥儿没想到二姐姐这么快就过来了,就见玉潭恍惚的笑了下,搂住玉沁就哭了,玉沁也跟着哭了,谨哥儿哇的一声哭道,“我要回去找娘亲。”八小姐也吓得哭起来,玉芳也在一旁抹眼泪。

慎哥儿勉强爬起来,“二姐姐你招惹她们做什么呢,快不许哭了,你如今禁不住这样伤心。”

玉沁也想起来姐姐怀着身孕,忙擦了眼泪,“二姐姐,娘在家里很好的,谨哥儿不在跟前闹她,娘还能好好休息。”

谨哥儿抢着说,“我没有闹娘,我听话的,我乖乖吃药的。”

玉潭看看妹子,玉沁还是太小了,这样的事自己都禁不住,玉沁如何禁得住,“沁儿,你带着谨哥儿到别的屋里玩一会,姐姐和慎哥儿有话要说。”

玉沁忽闪着眼睫毛,“什么事不能让我知dào

了?”

玉潭强笑道,“哪里是不能让你知dào

了,姐姐和慎哥儿商量一件事,以后再告sù

你。”

慎哥儿招呼谨哥儿和张顺家的出去玩,把八小姐也抱出去,玉沁就知dào

姐姐有什么话不肯让她知dào

了,也只好和玉芳出去,屋子里安静了,玉潭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慎哥儿忙拉了她的手,“二姐姐你别伤心了,对孩子不好呢,回头我姐夫又该着急了。”

玉潭也半靠在榻上,“慎哥儿,我不气别的,我娘含辛茹苦了这么些年,每日里服侍她,服侍她梳头、净面,都这么些年了,”玉潭声音里带出一丝恨意,“她是我们祖母,想卖了我们姐妹也罢了,我们女孩家就是联姻的,只是我娘还活着呢,她,”

玉潭说不下去了,慎哥儿连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二姐姐又有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玉潭一咬牙,“吴家的吴玉秋你知dào

吧,很可能做我们母亲呢。”

慎哥儿不禁惊讶,“二姐姐你听谁说的这话?”

慎哥儿连忙打听原委,“祖母她再昏聩,也不见得做出这样的事吧,就是心里有这个想法,也得小心才行,又怎么会让你知dào

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藏在背后的李玉馨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慎哥儿一时也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二姐姐生气又伤心,慎哥儿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他还是太小了,他也帮不了二姐姐多少,玉潭忽然低沉的笑了一阵,眼里的泪哗哗的往下淌,“可是我娘还没死呢!”

慎哥儿一摸她的手都气得冰凉了,“二姐姐你生气做什么,气坏了你,李玉馨反倒得yì

起来,她还敢把手伸到我们家,我倒要好好的琢磨她一回了,祖母昏聩你又不是不知dào

,和她生气不值当的。”

玉潭靠在软枕上揉搓着手里的帕子,脸上容颜变幻,忽怒忽悲的。

慎哥儿看得担心极了,只好说些别的分散她的注意,“这两年二姐姐没听过李玉馨的消息?那个女人了不得呢,吕先走到哪里都带着她,出去喝个酒也带着她,踏青也带着她,出外打猎也带着她,又要她管家,吕先的夫人带着女儿都到庄子里住去了,李玉馨过得比夫人还自在呢。”

玉潭愣了好一会,“你怎么不早告sù

我这些?”

“还不是怕你嫌脏了耳朵?二姐姐正经的很,动不动就教xùn

人家,李玉馨和二姐姐可不一样,她还女扮男装去过青楼呢,还敢抢了爹爹在那里包的女人郑月月,爹爹气得肝疼也没了办法,吕先跟在旁边呢,吕先倒肯纵容她。”

李玉馨还敢上青楼?玉潭震惊了,她想象不出那个姐姐变成什么样了,又一把抓住慎哥儿,“你怎么知dào

的?你要是敢去那种地方。我”

慎哥儿连忙笑道。“我才多大呢。还不是听人说的,爷们圈里都传遍了,我姐夫不愿意和那些人混着,不信你问问方子颀,爹爹那回丢了脸,回来发了好几天的脾气,连母亲都知dào

的,也就二姐姐不知dào

了。也没法告sù

你这些话。”

玉潭张了几回嘴,慎哥儿说了这话就是真的了,心里觉得羞耻,“我娘怎么会知dào

?她又怎么能和你说这种事?”

“还不是李玉馨想法让母亲知dào

了,母亲听到传言派了杨嬷嬷的儿子到万花楼打听,正好我也派张顺过去了,母亲知dào

了就叫我过去问了一回,让我装不知dào

,还告戒我离吕家远一点,你那时候还是姑娘家。母亲怎肯告sù

你了。”

慎哥儿又说了李玉馨的几件事,那就是另外一种生活了。玉潭闭了眼睛,“我想不出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她真给李家丢脸。”

慎哥儿倒是笑了,“我倒佩服李玉馨,她一个弱女子有这般手段,要是一般的女儿家,在心里忍了这口气,被侯府胡乱嫁了人,哪能像她活得那样恣意,她的手段也不算什么,是爹爹当年把事情做绝了,不给长房一点活路,李玉馨心里怨恨,不过是报复回来罢了。”

玉潭惊讶的看着慎哥儿,“你怎么帮着她说话?她害的是我娘。”

“害母亲的人是咱们祖母。”慎哥儿拉着玉潭的手,“二姐姐你好好想一想呢,祖母的眼睛要是不盯着上面,李玉馨也想不出这个主意。”

玉潭手心里都出汗了,这也是她心里想过几千回的,她又哪敢像慎哥儿这样说出来呢,娘亲是含蓄内敛的,德行又好,也不容她心里有怨恨,玉潭心里敢怒不敢言,慎哥儿这么说也是天大的不孝,玉潭听了只觉得痛快,就像自己亲口说出来一样痛快。

就听慎哥儿说道,“二姐姐你不知dào

,伯母死了两年了,李玉馨的一个妹妹嫁给江南穆家商行的少爷,一个过继给了舅舅家里,去年就改了姓柳送进皇宫了,李玉馨姐妹不光是想报复我们家这么简单,她们家还想着翻案呢。”

玉潭的心砰砰直跳,脑中灵光一闪,感觉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疏忽了,低头寻思一回,“我当时脑子乱了,也没想多问几句,赵夫人也不肯多说,我们没有这样的交情,半遮半掩的几句话,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找回了一些神智,慢慢的思索起来,“四婶的一个亲戚就是吴家的,她的什么七拐八拐的亲戚嫁给了吴家的偏房,那年也兴头过,难道是李玉馨收买了四婶给祖母下的套?三婶、四婶原来就肯奉承她家,看她如今过得好了,又贴上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玉潭又是好半晌没说话,只是揉搓着手里的帕子,慎哥儿看得担心。

“赵夫人是吕良的表亲,吕良和吕先兄弟不和你知dào

吗?”

那就是吕家的恩怨了,威远将军吕良是原配嫡子,立下了赫赫战功,吕先是续弦生的嫡次子,自幼就是混账的性子,文不成武不就的,仗着父亲的宠爱花天酒地,也不把嫡亲的兄长放在眼睛里。

这都是公开的秘密,慎哥儿就说,“我知dào

啊,二姐姐你说他们做什么。”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和李玉馨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心里比我有主意,从小就有些手段,那年她家从宅子里搬出去,不是连爹爹也没察觉?按说她这回算计我们家这是私密事,我只是奇怪赵夫人怎么会知dào

。”

慎哥儿笑了,“二姐姐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也不外几种可能,也许是吕良一直盯着他弟弟家里,发xiàn

了就告sù

赵夫人,趁机向你买好,也可能是李玉馨连赵夫人一起算计了,也可能赵夫人就和她是一伙的,告sù

你只为了恶心你呢。”

玉潭苦笑一下,“你这话等于没说。”

“二姐姐你管她究竟想干什么,咱们家小心就是了。”

玉潭幽幽的说着说,“我和李玉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后来我们就闹得生分了,那年张督统家里她穿着男装,还故yì

和我说话,想让那帮小子误会,你那时候太小,你还记得吗?”

慎哥儿笑道,“我怎么不记得呢,我还说她是爹爹跟前的小丫鬟呢。”

玉潭也笑了一下,伸手反握住慎哥儿的手,“人小鬼大的。”

“我瞒了这件事没告sù

爹爹,我也不知dào

对不对,我小的时候她也肯护着我,也对我好,后来爹爹袭了爵,她忽然就不肯搭理我了,我也隐隐猜到一点,娘也和我说过一点,后来就听说她给人做了妾,我再也见不着了,我也说不出来心里的滋味,要不是伯父忽然间没了,她还是侯府的嫡出小姐,”

“二姐姐你没做错,”慎哥儿笑道,“姐姐心肠好,你当年放过李玉馨,给了她一条活路,你又不是要她感激你,李玉馨怎么样那就是她的事了,我们两房的恩怨说不清楚,当初是父亲亏待了她家,她心里怨恨报复我们,我们家要是再报复过去,越发纠缠不清了,可也不能由着她害我们,姐姐只管放心。”

看二姐姐神情倦怠,慎哥儿翻身半跪在榻上,“二姐姐你先躺着,我给你按按头,你就能舒服一点了,我给爹爹写封信,先看看爹爹怎么和祖母说,这件事叫言官知dào

了参他一本,他也没脸见人了。”

玉潭躺在那里,拿帕子盖在脸上,“你让张顺家的再到府里去一趟,告sù

我娘让她放心,我会护着妹妹的,再悄悄的和彩蝶说了,彩蝶也能防着这消息不让母亲知dào

,也省的我娘伤心。”

慎哥儿连忙答yīng

了,玉潭也不再说话,就像是睡着了,不一会帕子就阴湿了一片,慎哥儿也不劝什么了,只是跪在那儿帮她按摩,屋子里静了起来,间或有一声微不可闻的抽噎。

房门一开,方子意挑帘进来了,一袭深蓝的棉袍,也没穿大氅,脸上写满了浓浓的担心,“你们说什么梯己话呢?”

慎哥儿笑道,“姐夫是过来还我银子的。”

方子意伸手指着他笑,又看着玉潭躺在那,急得忙问,“出、出了什么事了,你姐姐怎么了?”

玉潭擦干了脸上的泪要坐起来,方子意连忙上前按着她,“你躺着歇、歇一会,我们慢慢说、说话。”

方子意搓了搓冻僵的手,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我听说你不舒服,潭儿你哪、哪里不舒服了?慎哥儿你姐姐怎、怎么了?”

玉潭虚弱的笑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你看你连大毛衣服也没穿就跑过来了,服侍你的人也不帮你想着,瞧你脸都冻白了。”

慎哥儿看方子意急得那个样子,“我姐姐也是听赵夫人说的,一件大喜事呢,祖母要给我爹爹做一门好亲事,就是吴家的吴玉秋,多么大的好事呢。”

慎哥儿简略的说了经过,方子意瞧着玉潭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偏偏又无法安慰,急得他结结巴巴半晌,那些话忽然就冲口而出,“这老太太真是的!我岳母还好好的呢,她这么做还有没有良心了!我岳母那么服侍她,真是半点真心都没换回来,连我都看不过眼,我们忍着她不就是为了我岳母?”

玉潭脸上火辣辣的,索性又拿帕子遮了脸,方子意这么在乎二姐姐,慎哥儿不由得笑了,连忙下地招呼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手足

玉潭神色萎靡,眼泡红肿,脸色黄黄的,身上的丝绸小袄都揉.皱了,方子意忙拉了她的手说道,“潭儿我帮你,我可不怕和你们李家闹翻脸,我帮着岳母讨这个公道。”

慎哥儿看他一眼,“姐夫,你岳母还在家里呢,这件事可不敢让你岳母知dào

了。”

方子意刚才也是气糊涂了,这个时候就一拍脑门,“我找侯爷说、说话去,想法把我岳母接出来住,就在我们家慢慢养、养病,潭儿早晚也能看见。”

玉潭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瞧相公说的这话,我娘哪里会愿意了。”

“姐夫你是白费了心思,我父亲更不会答yīng

。”

他姐弟两个都这么说,方子意也没了辙,应付外事他就不行了“那、那我能做些什么?”

“还真得姐夫你帮忙才好,我二姐姐不方便出面,姐夫你给我爹爹写封信,我也给他送封信,我不信他听说了这个还能无动于衷,爹爹一发威,家里的祖母也该消停些时日了,母亲也能安心养病。”

方子意点头答yīng

,玉潭又琢磨了一回,赵家,吴家,吕家的念叨一遍,又是各家的各个房头,这些关系可真够乱的,方子意听得头大,“潭儿你琢磨这些做什么,我们家不管别人家怎么样,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你等我写了信,先看看岳父怎么说。”

玉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劳烦相公写一封信,我还要把弟弟妹妹接过去住些日子。要给咱们府里添些麻烦了。”

方子意连忙笑了。“咱们家里就要热闹了。”

玉潭自言自语般的说。“正月里应酬多,我也许能给四妹妹找个好姻缘。”

方子意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不说,慎哥儿就知dào

他惦记二姐姐的身体。

慎哥儿忙说,“我四姐姐的婚事又不着急,她刚多大呢,二姐姐你不许操心这件事,你等过些日子我见着吴曦吴大人,我求了他试试看。给四姐姐找个读书的相公,就她那面团一样的好脾气,嫁进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行的,她写得一手好字,也读了几年书,父亲也想和文官拉扯上关系,我也能让父亲答yīng

了。”

玉潭听慎哥儿这话又静默了一会,微微闭着眼睛,神情倦怠,似乎就要睡着了。又挣扎着低声说道,“找个读书人也是一条路子。只是慎儿你不知dào

,那些穷书生也有仗着岳家为所欲为的,也是什么样糟心人家都有,又是官身不自由,今后也不知dào

会落在哪里为官,就玉芳那闷葫芦的性子,不如还在都城寻一个,我们也能照应她。”

说着话声音小了,方子意忙拽了被子给她盖上,玉潭强睁眼皮就要起来,方子意忙按着她说道,“你就稍微躺着歇一会,一会回家我帮你忙,慎哥儿这里和咱家一样的。”

方子意的动作太亲昵了,眼睛里满是柔情,以前在家里没人看着也罢了,慎哥儿那个小鬼头在边上呢,玉潭羞红了脸,嗔着打了一下摸到脸上的那只手,方子意还不明白。

“我二姐姐害羞了呢,姐夫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当着我的面亲热,不过这也没什么,你对我姐姐好我心里只有高兴。”

方子意看玉潭羞得面若桃花,连眼皮都不敢抬了,不由得也笑了,“这能有什么了,慎儿又不是外人,他是你弟弟呢。”

玉潭羞不可抑,又不好怎样,忙拿帕子蒙住脸。

慎哥儿笑道,“姐夫,黄老先生在我这里呢,姐夫你说是不是该请老先生给我姐姐扶脉?她刚生了气,又哭了半晌,我怕她吃不消呢。”

“你怎么不早点说?妇科我一点也不懂,请老先生过来我也好问一问。”

“姐夫你要是诚心就自己请去,老先生住在右边的那个院子,”

打发方子意出去了,慎哥儿笑嘻嘻的趴到玉潭身边,掀开她脸上蒙的帕子,“捂着这东西你也不嫌难受,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巴不得姐夫对你这么好呢。”

玉潭羞得伸手打他,“你还不赶紧出去呢。”

“这是我的屋子唉二姐姐,你讲不讲道理,倒要撵我出去。”

慎哥儿想法逗着玉潭说笑几句,黄老先生进来了,方子意一看撂了帐帘连忙又勾了上去,“不看看你的脸色老先生怎么开方子呢,望闻问切,我们家没有那些臭讲究。”

慎哥儿呵呵一笑,“我姐夫是个明白人,倒是二姐姐有些迂腐。”

玉潭嗔了慎哥儿一眼,伸出玉腕请老先生把脉。

黄老先生扶了脉,“少夫人下腹是不是隐隐作痛?小心不要见红,眼下来看胎儿还没有问题,再伤心生气可就不好说了,生气对胎儿也不好的。”

方子意连忙询问,玉潭就说,“慎哥儿你出去。”

慎哥儿连忙出去了,就知dào

二姐姐说道多。

绛仙、红缨两个忙从厢房里跑出来,慎哥儿交代她俩帮着照应二小姐这边,就到了后边的院子,青芽、花蕊两个陪着五小姐说话呢,八小姐在炕上玩耍,玉芳在一旁照应着,谨哥儿小脸黄黄的躺在一旁,手里拿着九连环,看见慎哥儿进来了,谨哥儿翻身爬起来,“哥哥我想我娘了,我什么时候回家?”

玉沁听了谨哥儿这么说话不禁埋怨道,“那你还非得跟着过来。”

玉沁说完就后悔了,看着谨哥儿蜡黄的小脸蛋,玉沁放软了声音,“等弟弟病好了我们就回家去,五姐姐带你玩,你哥哥也带你玩。”

谨哥儿撅了小嘴,“我现在就要回家,哥哥也回去,五姐姐也回去,二姐姐也回家去。”

小孩子家巴不得喜欢的人都住在一起,慎哥儿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二姐姐让你上她家去,你四姐姐、五姐姐也过去住,谨哥儿到时候不许闹了二姐姐。”

谨哥儿一听上二姐姐家心里也高兴了,也顾不得想娘了,就攀着慎哥儿的脖子说起来,还让五姐姐帮他收拾东西,慎哥儿就告sù

谨哥儿要听话,又告sù

他不许要二姐姐抱了,不许要二姐姐烦心,谨哥儿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又问小外甥在哪里呢。

慎哥儿笑着糊弄他一回,又和玉沁说话,“五姐姐你也不肯搭理我呢。”

玉沁问他,“怎么你自己过来了?我二姐姐和你说了什么?有什么事儿连我也不叫知dào

了?你们说着梯己话,就瞒着我一个人。”

玉沁故yì

气鼓鼓的瞪着慎哥儿,“你告sù

了我,我就不和你生气了,我也不上二姐姐她家去,那得多不方便啊,我就留在你这边。”

慎哥儿也板了脸,“二姐姐不肯叫你知dào

你还问,你也不许和二姐姐打听那些事,刚才黄老先生号脉,说二姐姐不大好呢,你和四姐姐跟过去也帮着照应着点。”

玉沁一听就急了,“我二姐姐怎么了?她哪里不舒服了?”

“还能哪里不舒服了。”慎哥儿白了她一眼,“姐夫陪着黄老先生,我就听着一句,说是二姐姐要是再劳累了胎儿也有危险,你说这是不是大事,二姐姐凡事都肯操心,她心里又惦记家里,你们俩留在我这里二姐姐也不放心,还不如跟着二姐姐过去,八妹也得人哄着,谨哥儿也得人照应,虽说也有丫鬟看着,哪里能让二姐姐放心了。”

玉沁就着了急,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

慎哥儿笑道,“眼下还好了,不过老先生说了,二姐姐要是再伤心生气,对胎儿可就有妨碍了,花蕊你两个记住了,凡事劝着你们小姐,她要有什么想不开的了,你们赶紧和姑爷说去,派个人回来和我说也行,这几个月想法都要我二姐姐开心。”

两个丫鬟连忙点头答yīng

,也说了二小姐在家里很忙那些话,慎哥儿皱了眉,二姐姐也太要强了,什么事情都要做的最好,有许多完全可以托付给下人的,谨哥儿爬到哥哥的腿上,慎哥儿搂着他和玉沁说话,就听后院的敏哥儿在那儿哭喊,慎哥儿皱了眉,玉芳站起来要过去看看,也不好拦着四姐姐了,慎哥儿就要丫鬟陪四小姐过去。

后院的哭喊声又大了,敏哥儿发了脾气,在那大叫大嚷的,平时害羞斯文的敏哥儿发起脾气来也让人头疼,玉沁说道,“让敏哥儿也过来玩吧,他小孩子也怪可怜的。”

慎哥儿不想惯他的臭脾气。

张顺家的听到哭喊声过去了,也不知dào

说了什么,敏哥儿那边终于不喊了,只听到嘤嘤的哭声,又被说了两句终于消停了,四小姐带着丫鬟回来,裙子上都揉皱了。

方子意这时候也过来找慎哥儿,听说二小姐困得睡着了,花蕊青芽连忙过去守着,慎哥儿就拉着姐夫到书房说话,方子意愁眉不展的,“老先生说你姐姐不能再操心了。”

“这个还用老先生说了?”

方子意转来转去的,“吴家太可恶了,你们家老夫人也太可恶,也怨不得潭儿伤心,连我听了都气不打一处来。”

慎哥儿决定让方子意更加生气。

“姐夫你不知dào

还有更可气的,去年我二姐姐大病一场好悬就死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深

女儿家名誉最要紧了,那些往事李家遮掩的不透风,只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干年后哪里会出纰漏有谁知dào

呢,还不如自己家里先说出来,方子意脾气温和,心里又在意玉潭,他不会嫌弃二姐姐,心里只会更加的怜惜。

慎哥儿就拉着他一五一十的说了那些往事,“本来该我二姐姐亲口告sù

你的,只是姐夫你也知dào

,我二姐姐脸皮薄,进祠堂这样丢人的事儿她哪里好意思开口,又因为姐夫对她好,姐姐心里也愧对姐夫,我二姐姐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忽然间被人丢在那么个地方,”

方子意不等慎哥儿说完,早气得脸红脖子粗了,“你祖母还是个人吗?她、她”

方子意赤子之心,他赶苍蝇一样的挥挥手,简直表达不出来心里的愤nù

厌烦了,慎哥儿就慢悠悠的说着,“不过姐夫你不该骂我祖母,她帮了你的大忙呢,你以为我二姐姐会愿意嫁给你,一个结巴的嫡长子,我母亲心里实在不情愿,要不是我祖母逼急了,一心想把二姐姐嫁进燕慈王府,二姐姐也不会急忙选了你,她早晚要嫁人的。”

方子意张了张嘴笑了,“我知dào

我配不上你姐姐,娶了她我有福气。”

慎哥儿心里满yì

了,方子意有一颗宽广的胸怀,他肯包容二姐姐。

“我八妹是正月初六的生日,明天就该过生日了。”

方子意回过味来,“就是去年潭儿遭了那些罪,还有我岳母。”

两人嘀嘀咕咕的又说了好半天。慎哥儿要人叫了翠墨过来。“姐夫你不知dào

。我二姐姐四个大丫鬟,也就翠墨能劝她几句话了,翠墨是最早跟着我姐姐的,祖母怪她不知dào

劝着主子,就命人打了一顿板子发卖了,我听到信才把她赎回来。”

侯府竟然还卖丫鬟!也不嫌缺德。

翠墨听张顺家的派人叫她,连忙跑过来,原以为是见二小姐的。没想到慎哥儿要她给姑爷磕头,翠墨忙跪下来,方子意避开身子不肯受她的大礼,又不好用手扶她,“快起来你快起来,我都知dào

过去那些事了,你跟着潭儿受了委屈。”

翠墨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的看了慎哥儿一眼,慎哥儿笑道,“我姐夫都知dào

过去那些事了,你别害pà

。我姐夫人好着呢,以后你和我二姐姐就能常常见面了。”

翠墨喜极而泣。又给方子意跪下了,“奴婢给姑爷磕个头吧。”

方子意连连摆手,“你快起来,快起来。”

慎哥儿笑着拉她起来,“青芽和花蕊在后院呢,你先找她俩说话去吧。”

翠墨施了一礼退出去,满心的喜悦,连忙往后院跑,青芽、花蕊这两个丫鬟再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见着翠墨,都先愣住了,翠墨含泪笑道,“你们这两个小蹄子,才一年没见就不认识我了,还说跟我好呢。”

青芽、花蕊眼圈都红了,连忙跑过来拉着翠墨,连说带笑的,一时间不知dào

该从哪里说起,又相拥着哭起来,哭了一会又都笑了,“你小蹄子好好的,也不给我俩送个信,害得我们眼泪流了一缸,你倒躲起来享福。”

翠墨也笑起来说了往事,“是大公子救了我,我如今给大公子管着铺子呢。”

四小姐的两个丫鬟,五小姐的四个丫鬟都围过来说笑,都是做奴婢的,当初为了翠墨都偷偷的流过眼泪,四小姐的丫鬟碧螺带着羡慕,“你小蹄子命好,挨了一回打,你倒掉进蜜罐里了,我们府里谁不说大公子仁义。”

花蕊忙说,“我们二小姐心里更惦记翠墨,翠墨的那些衣物都是我给送她家的,翠墨的妹子顶了她的窝服侍二小姐,刚十二岁就是一两银子的大丫鬟了,有多少人羡慕呢,墨香这小妮子也享福,也没她什么事儿,只管着二小姐的首饰衣物,只是以为翠墨没了常常偷着哭,也不敢叫我们几个看见了。”

翠墨听了又红了眼圈,几个丫鬟也都眼睛红红的。

张顺家的进来笑道,“你几个哭什么呢,翠墨好好的,你几个不就分开了一年,再说早晚得分开,你们还得嫁人呢。”

花蕊、青芽羞红了脸,跺了脚不依,屋里是一阵笑声回荡。

玉潭酣睡一觉,睁开了朦胧的睡眼,一看守在身边的是慎哥儿的丫鬟,“紫苏怎么倒是你在这里守着?我的两个丫鬟跑哪玩去了?”

紫苏忙到了一杯茶水,“二小姐先润润嗓子,她两个忙着和翠墨说话呢,那几个小蹄子粘在一起就分不开了,公子打发了奴婢过来守着二小姐。”

玉潭愣了一下,“翠墨过来了?”

一边忙着起身梳洗,紫苏连忙在一旁服侍,“我们公子和姑爷在书房说话,翠墨给姑爷磕了头,姑爷为人真好,二小姐有福气。”

紫苏让守在门口的小丫鬟给大公子送信,功夫不大,方子意先跑过来了,上前一把就抱住玉潭,“我才知dào

你受过那么多苦。”

紫苏羞红了脸连忙出去,慎哥儿也招呼玉沁她们几个都到厅堂里坐着,天色将晚,玉潭也该回家了,玉芳有点犹豫的说,“我也要去?祖母让我帮着你管家。”

慎哥儿笑道,“我这里哪有什么事,你还是跟着二姐姐好,她还想带着你出去应酬呢,四姐姐也看着她,别让二姐姐累着了。”

玉沁抱了玉芳的胳膊抿着嘴笑,玉芳心里有些明白了,羞红了脸低了头。

翠墨也过来给二小姐磕头,主仆两人又是一番唏嘘,翠墨忙笑道“奴婢还是和二小姐回去吧,也好天天守着二小姐。”

玉潭笑道,“铜锤不是要哭死了?”

翠墨脸一红笑道,“那是他的心思,奴婢可没有那意思,奴婢只想服侍二小姐。”

玉潭哪里会答yīng

了,“你是慎哥儿的丫鬟了,慎哥儿你还是让春花和她换过来吧,翠墨也离我近一些,我见她也方便。”

慎哥儿哪里会不愿意了,帮着张罗着车马,谨哥儿心里想着娘,只是听说是去二姐姐家里又高兴了,玉沁偷偷的抹了一回眼泪,玉芳帮着照应两个小的,外面的车马都准bèi

好了,各人的丫鬟奶妈子跟着,玉沁的四个管教嬷嬷也要跟去,玉潭冷冷的说道,“几位嬷嬷就不必过去了,我妹妹的规矩我来教,不必你们操心,你们都回去吧。”

几位管教嬷嬷相互看了看,还要再说点什么,几个主子都不肯搭理她们,眼看着几辆车慢慢的走远了,慎哥儿笑道,“我五姐姐都走远了,你几个还不回家去?”

管教嬷嬷傻眼了,带着哭腔说道,“大公子,老夫人得罚我们。”

慎哥儿也没搭理她们转身进屋,金弓娘过来说道,“哎呦这不是那几个嬷嬷?你们还不赶紧追了去,五小姐还没走远,你们还追的上,我们这边又没人学规矩可不敢留你们,赶紧走吧,我们还要关了门吃饭呢。”

几个嬷嬷只好走了。

二姐姐过来闹了一天,谁都不知dào

慎哥儿屁.股有伤,慎哥儿也装得像没事人一样,这时候放松下来不必装了,就觉得隐隐作痛了,简直迈步都费劲,忙回到屋里趴下来,拿了一本书刚要看,黄老先生拎了药箱,一脸怒气的进来了。

“自己都不知dào

爱惜自己,大公子也让我们为难。”

慎哥儿伸了伸舌头,乖乖的趴在那不动,黄老先生解开他的中衣,倒吸一口凉气,又是跺脚又是叹气的,简直就要怒目而视了。

外面又有小孩的哭声。

敏哥儿昨晚听到谨哥儿他们来了,也想跟过来热闹着,叫张顺家的拦着了,后来又听说谨哥儿就睡在他哥哥的屋子里,当时就气得不行了,奶妈好容易哄住他,下半晌又闹了一会,这会儿又听说他们都走了,敏哥儿就大哭大闹着要回家,奶妈实在没办法只好领他过来,张顺家的又过来拦了一句,敏哥儿不依不饶起来,还骂张顺家的是下贱的狗奴才。

慎哥儿在屋里听的真切,不禁一皱眉,他接了敏哥儿过来,一来是不愿意他小小年纪落到张姨娘手里,二来周姨娘灵前总得有个孝子搁在那摆样子,有了敏儿在灵前尽孝,他就安心在后面养病了,敏哥儿这样子骂腊梅,可见从小和周姨娘学的,慎哥儿就喊了一声,“让敏哥儿进来。”

敏哥儿哭着进来了,先喊一声哥哥,慎哥儿看他一眼,“刚才是谁在骂人?”

敏哥儿不服气,“她就是下贱的狗奴才,她拦着我不许我见哥哥,哥哥我想我姨娘了,我要回家见爹爹,让爹爹发落了那个狗奴才。”

“让你读书是学圣贤之言,学为人处事的道理,难道是要你学骂人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可见你的书白读了,下去抄书去吧,也消一消你心头的戾气。”

慎哥儿说完就不搭理他了,敏哥儿哭道,“我要回家去,我不要在你这里。”

慎哥儿叫过他奶娘吩咐道,“你给我看好了敏少爷,他要是再敢哭闹你就告sù

张顺家的,让他接着抄书,抄到他听话为止,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回去了。”

奶娘带着敏哥儿出去了,在心里想了一回,大公子对这个弟弟分明无情的狠。

张顺家的看敏哥儿跟着奶娘出去,眼光也复杂起来,“大公子,敏少爷总在我们这边也不是办法。”

“先待着吧,等夫人收拾了张姨娘,我再把敏哥儿送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陆大人吃瘪

就听门外有人说话,“刚才那个小孩子是谁?”

能发出这样难听声音的再没有别人,张顺家的打开房门一看,周老爷负手站在那里,一身文士打扮,风华内敛,气韵天成,张顺家的忙说,“周老爷请进。”

心里禁不住砰砰直跳,周老爷得多大的来头,能让陆大人站在身后,张顺家的不敢多想,慢慢的退出去,把门给他们关好了。

皇帝紧走几步坐在床边,“蕴儿你的伤好点没有?还疼不疼了?你这几日又瘦了呢,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慎哥儿一听就乐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不好好吃饭,我胃口好着呢。”

陆禀赶紧跪下了,“臣惹了殿下生气,还请殿下责罚。”

慎哥儿拉了皇帝的手笑着,“爹爹你看那个陆大人,他是磕头虫吗?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连我都肯下跪,骨头这么软。”

陆禀气得够呛,“殿下要不是陆某的小主子,焉能让陆某下跪。”

慎哥儿伸了伸舌头笑道,“说打就打了还小主子呢,这话说了谁相信啊,爹爹你说陆大人他是不是大奸臣,他怎么还两面三刀的。”

慎哥儿笑嘻嘻的说了这话,还冲着陆禀得yì

的眨眨眼睛,没见过敢这么和陆大人说话的,皇帝咳了一声也忍不住想笑,“陆禀说他打你打得狠了,快让爹爹看看怎么样了?你现在还疼不疼了?”

慎哥儿笑道,“又能怎么样呢,早就没事了。我那天故yì

气陆禀。谁叫他整天装出阴阳怪气的样子。就想把我当小孩子唬弄着,爹爹我可不要到暗云卫当摆设,您得给我找一些事情做。”

皇帝就把这话支吾了过去,又就看慎哥儿的伤,慎哥儿护着中衣不让脱下来,陆禀站起来压着慎哥儿的胳膊,一下子就把中衣撕开,又跪在那不说话了。慎哥儿气得满脸通红,拿了枕头照着陆禀砸过去。

“爹爹你看陆禀他还欺负我。”

皇帝一眼瞥见慎哥儿的伤,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蕴儿的屁股肿得能有三指厚了,亮堂堂的都有血痕,皇帝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想摸一下又不敢,很怕弄疼了蕴儿,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哽咽的说不出话了。又一眼看到跪着的陆禀,皇帝气得亲自打人。

“蕴儿好容易回来。你还忍心打他,你眼睛里还有朕吗?”

皇帝一边打着一边流泪,陆禀忙说,“陛下小心龙爪。”

慎哥儿就哎呦一声,皇帝连忙过来,“蕴儿很疼是不是?”

慎哥儿拉着皇帝的手笑道,“早就不疼了,是蕴儿怕爹爹的龙爪疼了,那陆禀的骨头硬的跟铁块似的,爹爹的手哪里受得了。”

蕴儿这孩子真贴心,皇帝又一叠声的叫黄天培,埋怨他为什么瞒着不说。

黄天培跪下来,“草民早就想告sù

陆大人,是殿下拦着草民的,殿下仁慈,很怕陆大人因为此事内疚自责,草民也不好违拗了殿下,殿下那天高热,草民又不敢用活血化瘀的药物,内毒散发不出来,伤势才发得这么重了,殿下这几天只能忍着疼趴着,慢慢的才好了些,要不是陆大人又打了一掌,殿下没禁住,陆大人也不知dào

殿下伤得这么重。”

还又打了一掌,这还了得了!

皇帝瞪着陆禀直运气,慎哥儿连忙笑道,“陆禀后来倒不是故yì

打我的,只是他手有点贱罢了,这两天老先生天天给我上药,衣不解带的照顾我,蕴儿这点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看着挺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哪里能不疼了,都肿了那么高,蕴儿乖巧懂事,皇帝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拿了袖子擦眼泪。

陆禀连忙说道,“这回都怨臣下手太重,让殿下吃苦头了,殿下心里有气只管出气,陆某受着就是了,陆某护送陛下回宫后就领板子去。”

慎哥儿就摇晃着皇帝的手,“爹爹可不能中了陆禀的奸计,他要是挨了打就得回去养伤,分明是不想给爹爹办差了,爹爹可别上当,再说他打都打了,蕴儿身上也疼过了,就是打他一顿蕴儿的伤也好不了,他挨了打也不自责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了陆大人,蕴儿才不肯便宜他。”

“臣领了板子也不会耽搁了办差。”陆禀低着头。

慎哥儿笑眯眯的,“爹爹啊,你看陆禀还真是大奸臣,他想要爹爹得一个不体恤臣下的名声,陆大人太阴险了。”

瞧小殿下说的这话。

“陆某知dào

得罪了殿下,殿下想要出了这口气,陆禀不敢为自己分辩,只是想说一句,陆某的忠心不容置疑,心里想的都是殿下,殿下想怎样责罚都行,只是过几天殿下还得到暗云卫当差。”

“当差就当差呗,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我这伤还没好利落,陆大人你总得宽限些时日,还有我这两天花的银子有点多了,为了屁股上的这个伤,人参都吃了好几斤,都是上百年的老参,还有什么千年的灵芝,万年的何首乌,还有数不清的几百种灵丹妙药,都是价值万金的,陆大人你说该怎么办呢。”

皇帝眼睛里都带了笑意,“陆爱卿啊,你说该怎么办呢。”

陆禀咧了咧嘴角,“臣家无余财,有的只是一颗赤胆忠心,这颗忠心已经给了殿下。”

慎哥儿看着他笑,“陆大人的忠心就是看我不顺眼你就打我,你的忠心又卖不了几两银子,我不要也罢了,我看不如这样,我管陆大人要一样东西,你给了我蕴儿就乖乖的去当差,也不要我爹爹罚你,你说怎么样呢?”

陆禀眼神微闪,“臣不敢答yīng

。”

慎哥儿就哼了一声。“爹爹啊我疼得狠呢。这可怎么办呢。要不然我再让丫鬟们给我买二斤人参吃吃看。”

陆禀一歪嘴,没见过这么气人的,还吃人参呢。

皇帝看慎哥儿无赖的样子也笑了,终于有人能欺负一下陆禀,皇帝心里就很高兴了,“蕴儿想要什么,你说出来爹爹让陆禀给你。”

慎哥儿也笑了,“蕴儿也不要别的。就是想帮爹爹分忧,爹爹也知dào

牛尾胡同那边还有一个宅子没人要,想来是没人敢住的,蕴儿愿意花银子买下来,您让陆大人卖给我吧。”

陆禀就说,“你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住的?”

慎哥儿也不理他,“爹爹我想连潘家勾栏都买下来,您就让陆禀卖给我吧。”

“真是胡闹,那种地方哪是你小孩子该去的。”

“爹爹你看看陆禀真是的,我又不是不给他银子。他卖给谁不是卖了?偏偏不肯卖给我,我心里不服的。”

皇帝赶紧哄他。“陆禀也是为了你好,蕴儿还小呢,那潘家瓦子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爹爹给你一千两银子,蕴儿买几样喜欢的,过两天你身上的伤好了,让吴曦教你读书。”

慎哥儿拉着皇帝的手摇着,“蕴儿谢谢爹爹,只是爹爹说话好没道理,那吴曦十年寒窗考的庶吉士,也是出阁入相的人才,爹爹把他丢到鸟不拉屎的暗云卫,也难怪吴曦躲在家里装病,您还想让我和他读书,他哪里敢过来呢。”

陆禀就说了,“这由得了他吗?”

“陆大人多么威风,到时候抓了吴曦,上来就打屁股,吴曦哪见过那阵势,还不就乖乖的待在暗云卫了,只是要他耐心教我,那却不能了。”

皇帝瞪了陆禀一眼,“蕴儿别担心,爹爹和吴曦说这些话。”

慎哥儿看着皇帝笑道,“爹爹,那些人为什么要读书做官?爹爹把吴曦丢在没有前途的暗云卫,他心里能舒服才怪呢,就是爹爹和他说,吴曦心里也想不明白,我倒有个好主意,又能给吴曦找个差事了,我还能跟着他学习。”

皇帝一听笑了,“蕴儿有什么好主意了?说出来给爹爹听听。”

“远的不说,就说牛鼻子胡同吧,上回陆大人查案我也过来了,蕴儿注意到这里的门牌大多都没了,有的人家还是同庆年间的,爹爹登基这几年户部都忙些什么呢,要是家家的户籍都清楚明白,陆大人查案也不会那么费事,您交给吴曦这个差事,他一看这也是重用他的意思,这件事做好了还是一件大功绩,我也能跟着吴曦打下手,连我也跟着捞一点好处。”

皇帝眼前一亮,蕴儿这话倒也言之有物,皇帝又轻轻的摇头,“这个办法行不通的,蕴儿你不知dào

,这需yào

很多的人力物力,户部那些人又相互扯皮推诿,吴曦资历实在太浅了,那些人不会配合他的,到让吴曦很难做。”

慎哥儿一听笑了,“也不非得户部配合啊,吴曦是暗云卫稽查,有暗云卫配合就够了,陆大人不是给了我三十来人么?就让他们挨家挨户的跑去,麻烦事有吴曦操心呢,您也说了这件事不容易,让吴曦说说看,他也许有些好想法呢,到时候办不成也没什么,若吴曦真有本事,也好好羞羞户部那帮人。”

皇帝凝眉思索了一会,登基十来年了,户籍这一块一直乱着的,假身份太容易弄到,皇帝也明知dào

这些弊病,只是每天的政事千头万绪的,行事又常常有人掣肘,连蕴儿小孩子家都看出问题了,可见这一块糜烂的不成样子。

“朕就先调拨五十万两银子,具体的让吴曦说了再商议,蕴儿满yì

了吗。”

慎哥儿笑呵呵的拍马屁,“爹爹英明,您真是大手笔,一下子就五十两银子。”

皇帝苦笑一声,“是五十万两,蕴儿,这点银子好干什么的,丢到水里就不见了,你长大慢慢就知dào

了,治理天下难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暗度

每年过完年总有几桩喜事,今年刚过完初五,宫中的赵太后亲自做媒,为赵家的嫡孙定了卫国公府的小姐陆嫣儿,也算把燕慈老王爷往二皇子这边拉了一把,卫国公想把孙女接回去待嫁,无奈陆嫣儿说什么也不肯回去,又哭着求老王爷,她不要嫁给赵弘毅。

太后赐婚,天大的的荣耀,赵弘毅又是赵家的长房嫡孙,卫国公满意这门婚事,燕慈老王爷心里也很满意这门亲事,都和赵家走动了几回,陆嫣儿只是忘不了慎哥儿,哭了一回求了一回,无奈外祖父说什么也肯不答应,爹娘离得千山万水的,也没人给她做主。

暗云卫的人听到这消息忙告诉副指挥使知道,慎哥儿一听也高兴了,吩咐厨房烙大饼,又熬了一大锅羊肉杂碎汤,也给这些人改善一下生活,这些手下都乐乐呵呵的,只有小老头王月兴愁眉不展,王月兴不敢靠近副指挥使大人,瘦得额头上抬头纹更深了,王月兴心里实在怕了,要说心狠手辣,这位小爷比起陆大人半点不差。

那可是亲娘,天打雷劈的!

王月兴心里不清净,也不愿意与弟兄们合群,看那些人乐得红光满面的,王月兴拿了一张大饼蹲在大门口就着冷风吃着,心里觉得凄凉,离了这里又能有什么好去处,花光了手里的两个闲钱就等死吧,城防司哪天早上不捡几个冻死的死倒。

人啊,睁一眼闭一眼得了。

王月兴抹了一把冻出来的清鼻涕,刚要站起来进屋。就见胡同口跑来三匹马。扬起一溜烟尘。奔着这边就过来了,刚听说了陆小姐的亲事,赵家这位小爷就来了,王月兴一时间脑洞大开,什么用不着的画面都想出来了,他可是奉命保护副指挥使的。

赵弘毅来到近前把马缰绳一扔,大步就往里面走,王月兴连忙拦着。“我们副指挥使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外客。”

赵弘韬上来就给他一个脖儿拐,“我们又不是外客,李慎做什么呢。”

王月兴苦着脸,堂堂暗云卫的差官成了看大门的,“几位爷,容小老儿进去通禀一声,我们副指挥使大人脾气不好。”

赵弘毅也禁不住一乐,“快去通禀,就说我们来了。让他赶紧出来迎接。”

大门口飘出一股肉香味儿,赵弘毅索性先到门房里逛一圈。一群人围在一起吃着呢,慎哥儿的几个小厮也混在一起,金弓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连忙点头哈腰站起来,“这不是赵爷过来了,我们公子成天念叨着赵爷,赵爷果然就来了。”

赵弘毅笑骂道,“简直胡说八道了,慎哥儿肯念叨我才怪了。”

王紫胤还往锅里看了看,“这是什么肉这么香。”

也不过一会儿王月兴跑回来,“我们副指挥使请几位公子爷进去。”

赵弘毅带了赵弘韬、王紫胤往里就走,王月兴少不得跟过去照应,很怕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这三个都是十五六的少年,长得人高马大的,副指挥使小胳膊小腿的可不禁打。

三人来到里面,就见慎哥儿屋里陈设的还是那样普通,慎哥儿趴在炕上一抱拳,“赵兄今个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丫鬟上了茶出去。

赵弘毅坐到他对面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太后给我指定的婚事儿,我心里烦着呢。”

慎哥儿连忙笑呵呵的一抱拳,“小弟恭喜赵兄。”

王紫胤笑着说,“弘毅早有心上人了,他心里烦着呢,你还给他上疮药。”

赵弘毅红了脸跳起来,“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锤你。”

王紫胤就哈哈笑着跑到赵弘韬身后躲起来了,慎哥儿转了转眼珠笑道,“我这两天趴在家里好像错过了许多热闹,弘毅的心上人又是那家的小姐。”

赵弘毅涨红了脸,“没有的事儿,你听他乱讲,等我搅黄了这门婚事再跟你说。”

看赵弘毅这样子,慎哥儿知道王紫胤说的多半是真的,陆嫣儿真是命苦,还没过门就被未婚夫嫌弃了,慎哥儿也不愿意说道那些是非,招呼他三个坐下,“你们可怜我身上带伤,我趴着和你们说话。”

王紫胤哈哈笑着就要看看慎哥儿的伤,慎哥儿早一巴掌拍了过去。

赵弘韬就问,“我听说是陆禀那厮打的你?他凭什么动手打人。”

慎哥儿满不在乎的一笑,“别人怕陆大人我可不怕,我又不想进他的暗云卫,我现在还小呢,先混两年等我大一点了,我就到边关效力去,也弄个功名回来,不比跟着陆大人强多了,陆大人霸道得很,他给我挂个名,又不肯给我俸禄银子,那些人都把我当小孩子。”

赵弘毅一听也笑了,“你本来就是小孩子,瞧你的小身板。”

慎哥儿翻身起来,“我倒要做几件不是小孩子的事,到时候你们几个就服气了,听说潘家瓦子要卖了吗?我就想要买到手里,你们几个到时候都得过去捧场。”

王紫胤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你要买了潘家瓦子?老子头一个给你捧场,咱别的没有,给你招呼一帮人过去,陆大人他卖给你多少银子?”

“陆大人他当然不肯卖给我,我想个法子就是了,上一回陆大人一番整治,在瓦子里抓了不少人,如今还有哪个不怕死的人敢买了,你们几个又是王孙公子,都不肯沾染铜臭,说不得便宜我了,我又没有人管着,正好经营起来。”

赵弘毅就劝他,“要我说你安分两年,先在家里读两年书,等你大一点了我就帮你运作到禁卫军里面,不比你说的边关效力靠谱多了,我是看在咱们的交情才劝你一句。别和那些贱业牵扯太深了。你手里又不缺银子的。”

慎哥儿一听就笑了。“我怎么就不缺银子了,我刚买了这个宅子,手头没得花了。”

赵弘毅还要帮衬慎哥儿一回,慎哥儿笑着推辞,“等我没银子了再管你借,眼下还用不着,我能应付过去。”

说话间婆子进来传话,“大公子。银算盘过来了呢。”

“快请他进来。”

慎哥儿连忙笑道,又对赵弘毅说,“他是梁记米行的掌柜的,算盘打的提溜响,他找我有事呢,你几个要是不想见他就先回避一下,免得铜臭熏了你们。”

王紫胤笑道,“米行的掌柜的?那是他不敢见我们,慎哥儿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慎哥儿冲他一摊手,“我哪里比得了你们几个。都是家财万惯的,我得挣银子吃饭。”

米行掌柜的进来了。看起来还有几分斯文,倒不像一般的暴发户,见屋里有好几位爷,连忙作了一个罗圈揖,“小的给各位爷请安。”

慎哥儿笑道,“你只管说花了我多少银子。”

这掌柜的就从袖子拿出了买卖的文书,“小的听了爷的吩咐,到底帮爷盘回来了,这处宅子三百两纹银就下来了,那边的瓦子没人敢要,那么大的场子小的不过两千两银子就买了,大公子实在有眼光。”

慎哥儿拿了文书看了看,又伸手从案子上拿了个算盘,噼里啪啦几下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多的算小爷赏你的。”

掌柜的接了看了下,乐颠颠的又作了一个揖,转身出去了。

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王紫胤就问,“慎哥儿这人过来做什么?”

敢情这位没看明白,慎哥儿也笑了,“他帮我做了一桩买卖。”

赵弘毅指着慎哥儿笑道,“你小子胆肥,你就不怕李侯爷回来训你一顿?”

慎哥儿就冲他挤眉弄眼的,“小子规矩的很,最近日日苦读,一心想考个状元回来,我爹爹还得奖励一二,这瓦子和我有什么相干呢?我是多么乖巧的孩子,哪肯去那种地方,我和你几个要好才没瞒着,要是传出去我吃了亏,我和你三个没完。”

王紫胤指着慎哥儿笑道,“就你还乖巧?方子颖那匹心爱的白马变了花马,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小子干的。”

赵家两兄弟也嘿嘿笑,慎哥儿一本正经的说,“你们可能真的误会了,我和子颖好着呢,你没见我心里多着急,帮着出了不少主意。”

赵弘韬好悬喷了,“剪了马毛的好主意。”

慎哥儿也笑了,“瓦子的事儿不许告诉子颖,他知道了准保和我姐姐说去,我别人还不怕,就是有点怕我二姐姐。”

慎哥儿不肯告诉方子颖,赵弘毅心里也高兴了,“慎哥儿你别仗着聪明不走正道,不过一个瓦子,你又能挣多少银子了。”

赵弘韬对慎哥儿的算盘更感兴趣,拿起来扒拉两下,“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东西?”

赵弘毅劈手夺了过去,赵弘韬一看他大哥的脸色,连忙笑着说了别的话,慎哥儿就拉着他几个出去,“和我到前院看看,我让你们先过过眼瘾。”

进来的时候早听到了,前院那趟房热热闹闹的,哥几个跟着慎哥儿到厅堂里坐好,慎哥儿就吩咐一个婆子,“去把大家伙都叫过来,让他们先拿出点看家的本事,让几位爷先乐呵一下,到时候好捧场子。”

赵弘韬眼神连闪,慎哥儿这小子要干什么呢,赵弘毅也眯缝了眼睛。

进来的几个都是杂耍的艺人,各有绝活,一个老头先来了一段大鼓书,十七八的小妞唱了小曲儿,又冲几位爷飞了个媚眼下去了,屏风后面云板一敲,忽然传来一阵鸟鸣声,云雀,画眉,叫天子,一开始还一两声鸟鸣,到后来就一林子的鸟在叫了,只觉得两只耳朵都不够用。

赵弘毅一拍大腿,“你小子把柳三爷都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好事

慎哥儿几个正吃着酒呢,张顺家的进来使了一个眼色,慎哥儿忙站起来告了罪,转身出去了,王紫胤就说,“这慎哥儿神神mì

秘的,他又要折腾什么呢。”

慎哥儿回了书房,张顺家的脸上带了几分愤然,“奴婢这回的差事没办好,夫人知dào

吴家那件事了,奴婢回去晚了一步,三夫人、四夫人在夫人房里说话,奴婢又不好进去,只好先拉着彩蝶说了,哪知dào

四夫人故yì

说漏了嘴,夫人已经知dào

了。”

慎哥儿扬了扬眉毛,张顺家的絮絮的说了经过,“夫人难免生气,不过奴婢放肆了一回,打了四夫人一个嘴巴子。”

慎哥儿一听哈哈笑起来,“腊梅你打得好,连我都想揍她一顿。”

张顺家的想了想也笑了,“奴婢长这么大第一次打人,打的还是主子奶奶,奴婢还真瞧不起那样的主子,不过是个犯上的罪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两人实在太可气了,夫人病成了那个样子,她们两个还当面捅心窝子,巴不得夫人早点死了,夫人刚听了那些话一口气好悬没上来,彩蝶她几个哭着拍扶了好半天,不过夫人看奴婢打了四夫人倒是笑了,脸色难看极了,也不知dào

还能撑多久,只可怜我们姑奶奶了。”

慎哥儿听她说完,“按理侯爷接到信也该回去了,这是在哪里耽搁了,那两个婶娘还没放在我眼睛里,只怕祖母糊涂了心思寻你的晦气,你抱着你儿子到翠墨那个铺子住几天。也能给翠墨帮帮忙。我二姐姐那里捡好听的说两句。”

张顺家的福了一礼。“那奴婢先出去躲几天,只是大公子千万当心。”

慎哥儿看张顺家的出去,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又回到酒桌上,王紫胤罚慎哥儿喝酒,“吃得好好的就出去一回,你能有多大的事了,赶紧吃了这杯我就饶了你。”

慎哥儿在他手里把酒喝了。胳膊放在他肩膀上,“你哪里知dào

我家里的烦心事。”

王紫胤看着他,“连你做买卖都没人管你,你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儿?”

慎哥儿笑了一会儿只是低头吃酒,又给他几个布菜,王紫胤就给他倒酒,吃了一回酒慎哥儿有些醉了,到底说了几句,“我家里哪里是没人管我呢,只是不知dào

我在做什么。以后就没有这么自在了,我父亲要是娶了续弦。我还不知dào

怎么样呢。”

赵弘毅眼神闪了一下,赵弘韬诧异道,“你们家的夫人没听说出事啊。”

慎哥儿低声嘟囔着,“还不是吴家太仗势欺人了,吴家听说我嫡母病了,不知dào

怎么就买通了我三婶四婶,想把他们家嫁不出去的吴玉秋嫁到我们家续弦,怕我父亲不答yīng

了还跑去和我嫡母说去,想让我嫡母贤德一点呢,我们家的管家娘子就是和我说这件事的,说我母亲被气得晕过去了,那边乱成了一锅粥。”

慎哥儿说完一拍桌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吴家欺人太甚了。”

三个少年听了也都气愤,也帮着骂了一回,哥几个又乱闹了一气,又喝了一回酒,慎哥儿年纪小就有些喝醉了,踉跄着送赵弘毅他们仨个回去,等他们几个走远了,慎哥儿回到屋里,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招呼了金弓、铜锤两个小厮,“你们公子又要出去惹祸了,你们俩敢不敢跟着?”

金弓和铜锤嘻嘻笑了,“我们巴不得的,大公子我们这回捉弄谁?”

慎哥儿就让金弓先找了两个脸生的婆子,往三夫人、四夫人家里送信,就说吴夫人请她俩到一品香茶楼喝茶,有一些话要商议,金弓摸不着头脑,照着公子的话做就是了,金弓交代了婆子几句就先到一品香喝茶去了。

丫鬟们服侍着慎哥儿躺下睡了,只留了绛仙守着,慎哥儿换了青衣小帽,一推后窗跳出去,铜锤果然在院墙下等着了,两人跳出了围墙,铜锤笑道,“以前在府里这样,如今这是我们家了,大公子还想着跳墙。”

慎哥儿笑道,“有暗云卫那些人呢,哪里是我们家了。”

铜锤听了连连点头,心里美得很,作为心腹小厮,就是要帮着公子爷分忧,铜锤穿了一身绫罗,腆胸叠肚的在前面走,后面跟了青衣小童,不一刻到了茶楼,金弓玉树临风一般坐在暖阁里,向他俩招手,铜锤看了小童一眼犹豫的坐了。

茶楼里有不少喝茶的歇脚的,也没人注意他们这桌,金弓冲着雅间努努嘴,“进去有一会了,加了料的茶也送进去了。”

慎哥儿吩咐一句,“你两个先吃着,机灵点,过一会也该走了。”

也没人在意他这个小童,慎哥儿轻易就溜进雅间,两个妇人喝了加料的茶水都晕了过去,伸手拿出剃头刀,也不过片刻的功夫,眼前就是两个秃瓢了,又伸手摘下她俩的发钗手镯敲了个稀碎。

金弓、铜锤完全不知dào

里面发生了什么,主仆三个下了茶楼,慎哥儿眼尖,一眼看到王月兴佝偻着身子躲闪着,慎哥儿笑着过去,伸手一拍王大人,“看什么呢我都出来了,还不赶紧跟我们回去。”

王月兴张着嘴轻轻打颤,眼神躲闪着,也不知dào

是冻得还是怎么的。

“就你这芝麻胆子还是暗云卫的,真难为你怎么活过来了。”王月兴呵呵干笑着,慎哥儿瞟他一眼,“你很怕我是吗?”

王月兴这幅模样,显然是吓得不轻。

来回也不过半个时辰,慎哥儿推开后窗悄悄溜回屋里,绛仙忙捂着胸口,“大公子可算回来了,侯爷派了郭新成家的叫您呢,奴婢只说大公子还没睡醒不敢打扰了,再晚一会奴婢就顶不住了。”

慎哥儿进了里间换衣服,郭新成家的也真急了,侯爷的命令不能不听,偏偏大公子的丫鬟慢悠悠的,也顾不得那些礼仪了,郭新成家的亲自过来敲门,慎哥儿懒洋洋的声音,“绛仙,请郭娘子进来坐。”

绛仙连忙开了门,请郭新成家的坐了,一边殷勤的上茶,又过了好半晌慎哥儿才出来,一身家常的衣服,还打了一个哈欠,“我父亲找我什么事呢?”

郭新成家的站起来福了一礼,“侯爷请大公子立kè

回去,侯爷有话要说呢。”

慎哥儿抬眼看她,“你回去和侯爷说,我前些日子叫恶鬼缠身了,身上晦气难消,正在家里吃斋念佛,实在不敢回侯府扰了清净,万一冲撞了侯府的风水可怎么得了。”

郭新成家的看大公子还在生气,连忙陪笑道,“这回是侯爷回来了。”

“就是因为侯爷回来了,才越发不敢回去,侯爷红鸾星动了,万一被我身边的白虎星冲撞了可怎么得了,还请郭娘子回去禀告侯爷,祖母说过得话慎哥儿一字也不敢忘。”

郭新成家的好话说尽了,慎哥儿把脑袋摇得像拨楞鼓,只说怕冲撞了侯爷的红鸾星。

李侯爷奉旨西郊练兵,年也没在家里过,好容易熬到初五,就接到姑爷的信,字里行间极尽委婉之能事,吴家小姐天人之姿,李侯爷英雄盖世,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又请李侯爷宽限些时日,容他岳母多活几日。

紧接着就是慎哥儿的信,信上只有寥寥数笔,只说近日都城之中传遍了,李侯爷看得心头火起,送信的老苍头一问三不知,也不知dào

郭新成那老东西死哪去了,也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家里出了多少事,李侯爷也顾不得西郊这些兵了,带了几个随从往家里赶。

心里焦急抄了近路,就在黄土坡哪里有一片树林子,李侯爷一个没注意摔下马,就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原来遇到吕先带着李玉馨打猎,马蹄子上踩了铁蒺藜,李鸣唯恨得眼睛喷火,对方人多势众,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先忍了这口气。

几个随从的马也受伤了,好容易骑了瘸马到了府里,找郭新成一问,郭新成根本不知dào

吴家那回事,李鸣唯这才把心稍微放到肚子里去,郭新成也说了三夫人、四夫人帮着管家,也让她俩占了点小便宜,也说了大公子搬出去那些事,李侯爷知dào

慎哥儿这回委屈了,又恨这个儿子自作主张,派了郭新成家的传唤慎哥儿回来。

到春晖堂给老母亲请安,老夫人看见儿子禁不住伤感,老夫人先落泪了,“如今过年越发没有盼头,你媳妇病着不能理事,只好让老三家的、老四家的帮着张罗,横竖你们都是一家的,肉烂了也在锅里,不能便宜了那些奴婢,慎哥儿也没在身边,过年的时候团团围坐的都是人家的孩子,由不得我不伤感。”

李鸣唯是个孝子,最看不得老母亲伤心,忙含笑宽慰了几句,老夫人拿帕子擦了眼泪笑了,又让梅香过来服侍着,梅香简单的整理一下衣裙赶紧过去。

就听老夫人说,“齐氏嫁进我们家这些年也是任劳任怨的,对我这个婆母也尊重,她的身后事你不能亏待她,你如今屋里也没有得力的人,张姨娘又太老,也难让你舒心,剩下的都是妖妖娆娆的狐媚性子,让娘怎么能放心,我身边的梅香你是知dào

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强呢,以前没给你也是怕你不知dào

珍惜糟蹋了她,如今齐氏没几天好时候了,你先把梅香收在屋里头服侍你,娘给你新定了吴家的小姐,她家又肯出十万两银子的陪嫁,这是多好的好事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撕画

老夫人早些年也是宅斗里跟头把式爬出来的,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是家里的方寸之地,老夫人不算太糊涂,还知dào

肉烂在锅里这个道理,知dào

老三、老四偷着他家,这些老夫人都认了,谁叫自己家里没有人能出来理事了。

只是涉及到外面,老夫人看不明白了,只看到吴家表面的风光。

“儿子不孝,不能答yīng

了吴家这门亲事,这里有好几个不妥当,齐氏只是病着,我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这一点,要是传了出去,别人难免会说我们家刻薄。”

老夫人连忙笑道,“哪里会传出去了,瑜山你只管放心,也就你的两个弟妹知dào

,她俩哪里敢说出去了,吴家二房的乔夫人更不会往外说了,连娘身边的丫鬟都打发出去了。”

李鸣唯一指站在一旁的梅香,“她不是也知dào

了么。”

老夫人掩着嘴笑了,“梅香眼看就是你的人了,她哪里还会往外说去?娘知dào

你心里喜欢梅香这个丫头,娘一直给你留着呢,早些年娘不肯把她给你,也是这丫头能勾着你往娘这边多来几回,娘还以为你们俩早晚就做到一起了,那时候再赏给你,我的瑜山懂礼数,知dào

这是娘身边的丫头,这么些年竟没动过她,娘一直留心着呢,你现在身边少人服侍,就领了她家去吧,也不必要那些规矩,等新夫人进了门,你也不许亏待了梅香。”

老夫人又嗔着梅香,“怎不与你家侯爷磕头?这丫头都喜欢傻了吧。”

李鸣唯年轻的时候喜欢过梅香,那时候年轻心热。巴不得弄到手才好。老母亲不肯给他拿捏着他。梅香也假装清高也不肯贴过来,都这么些年了,李侯爷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早年间的这份喜欢,早就被绚烂的岁月磨得平淡了,老母亲却当做礼物送给他,李侯爷一摆手,“你先下去吧。先给你们夫人磕了头领赏去。”

看梅香关了门出去,李鸣唯要和老母亲说几句知心话,几位皇子眼看大了,如今这朝局懵懵懂懂的可不行了,“母亲,吴家的亲事实在有些不妥当,吴家是三皇子的外家,如今大皇子眼看就失宠了,二皇子聪明伶俐的,又有赵家支持。我们家要是和三皇子扯上关系实在不好,会惹了赵家忌恨的。母亲不要再搭理吴家了,就当没有这回事。”

老夫人低了头琢磨了一回,“娘也觉得奇怪了,初一那天娘进了宫,还看到了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当着我们也说了,说大皇子不如二皇子多了,又夸了二皇子孝顺,瑜山的意思是将来的太子会是二皇子?难怪太后娘娘指婚,把陆姑娘指给了赵家的大郎,都怨你不肯早点下定,慎哥儿还不知dào

怎么伤心呢,哎呀慎哥儿这孩子还不知dào

这件事,得早点告sù

他,玉沁先不要和大皇子见面了。”

李鸣唯揉了揉额角,早就习惯老母亲这跳跃式的说话方式,这个茬打的,突然就拐到慎哥儿身上了,怎么还牵扯了玉沁和大皇子?刚才不是在说吴家吗,好在李鸣唯习惯了,沉吟一下故作高深的询问,“娘说的是哪个陆姑娘?卫国公的孙女陆嫣儿?”

“可不就是她,那个小姑娘长得又美,又知dào

孝顺”话还没说完李鸣唯赶紧截断了,要是由着老夫人说下去,还不知dào

会说到哪里。

“可见儿子说的没错,吴家这门亲事实在不妥。”

老夫人张了张嘴,“瑜山你不知dào

,吴家那位小姐长得貌美,打着灯笼也难寻,母亲为了说成这门亲费了好大的力qì

。”

“娶妻当娶贤,要美貌的做什么,要为了这件事招了赵家忌恨就不好了。”

老夫人笑道,“可见瑜山你是个不明白的,吴家和赵家也做了一门亲事呢,吴贵妃的嫡亲妹子不是就嫁给了赵家的幼子?这也是太后指婚呢,可见太后心里也肯看顾吴家的,吴贵妃又有圣宠,这如何不是一门好亲事了?”

李鸣唯几乎想拿脑袋撞墙,真是越发说不明白了,老母亲也能说出歪道理。

老夫人接着说,“都怨你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你要是肯早点下了定,太后也不会把陆嫣儿指给赵家的长房嫡孙,这是多好的亲事呢,你偏不愿意,倒把慎哥儿给耽误了,你非说燕慈郡王家不妥当,圣上猜忌他家,太后老人家难道是个糊涂的?到肯让陆嫣儿嫁给赵家的长房嫡孙?瑜山你男人家不明白女人家的道理,就说眼下的吴小姐吧,年纪虽说大了点,也是那姑娘实在太好不肯轻易许了人家的缘故,那小姐又美貌又能干,陪嫁又多,这件事母亲给你做主了,由不得你耽搁了。”

李鸣唯无奈的叹口气,说是说不明白了,索性乱说起来,“儿子已经相中了一户人家的小姐,早就情投意合定了终身,母亲就不要操心儿子的亲事了。”

老夫人忙问,“你相中的是谁家的姑娘?娘帮你相看相看,瑜山你不知dào

,吴玉秋长得一副好相貌呢,她们家又富贵,肯出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呢。”

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当笑话听吧。

李鸣唯站起来,“吴家的姑娘我是不要的,母亲也不用费心了,今后越发不要搭理吴家才好,吴家做事不密,这件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侯府的声誉要紧。”想了一下又添了一句话,“儿子相中的那个姑娘身份何等高贵了,眼下还不到说的时候。”

李鸣唯拍出两封书信,“母亲你看看吧,连姑爷和慎哥儿都知dào

了,弄得我面子也没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侯府的颜面何在。”

李侯爷说完转身出去了,看来他不在府里这几天,家里出了许多事了,刚走到月亮门这边,就看见乔姨娘聘聘婷婷的站在那儿,福了一礼笑道,“妾正要给夫人请安呢,没想到会遇见侯爷,侯爷万福。”

李鸣唯见惯这些故事了,心里也很受用,“你先家去,今晚上我过去看你。”

乔姨娘娇媚的笑,“侯爷可不许忘啦啊,让奴家傻傻的等着。”

李侯爷笑笑,这些傻女人好哄得很,想了想先到书房,找郭新成问问家里的事情,刚说着几句话,郭新成家的进来了,福了一礼犹豫起来。

李鸣唯笑道,“我府里都托付给你们两口子了,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又看着郭新成家的问道,“慎哥儿怎还不过来?磨蹭什么呢。”

郭新成家的惶恐的低了头,“大公子今个不能过来请安了。”

“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了。”

郭新成家的只好说了,“大公子不肯回来,说他身上带着晦气,怕冲撞了侯爷的红鸾星。”

李鸣唯气得额头的青筋乱蹦,“真是胡闹惯了的!根本没有影的事情,偏他不知dào

在哪里知dào

了,故yì

说这样的混蛋话气我,我是他老子,他还敢不回来请安!”

李侯爷气得在屋里转了几圈,郭新成两口子相互看了看都低了头。

“让玉沁过来一下。”李鸣唯吩咐道。

郭新成家的没动窝,“五小姐如今不在府里,大公子派了人接了五小姐过去,老夫人答yīng

了的,连二公子、三公子四小姐八小姐九小姐也都不在府里,都在大公子那里,不过奴婢今个儿过去听说,小姐们都去了姑奶奶家里。”

李鸣唯一双锐眼看过去,郭新成家的不敢隐瞒说了一遍,李鸣唯恨坏了,慎哥儿这孩子自己胡闹也罢了,还接了玉沁、谨哥儿和八小姐也过去做什么,齐氏也真是,连这个也能答yīng

了,可见是病得糊涂了。

想了想就到正房看齐氏,到底是多年的夫妻,齐氏病了侯爷心里也很伤感。

走到正房门口也没看见当值的丫鬟,李鸣唯一掀门帘就进去了,先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哭声,屋里一股难闻的汤药味,来到里间一看,好几个丫鬟都在这里围着呢。

侯爷皱了眉进来,“你今日好点了么?”

齐氏没想到李侯爷这会儿过来,李鸣唯坐在她旁边,地上的小丫鬟连忙出去了,只有彩蝶站在一旁服侍着,李鸣唯伸手摸了摸,齐氏瘦的肩胛骨都突出了,禁不住心下一酸,“也不过才几天功夫,夫人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如今还是吃苏太医的药?也得换个方子试试了。”

齐氏喘了一口气说道,“侯爷到后面哪个姨娘那里坐会吧,也省得过了病气,妾这会儿连头都没梳,也实在无力服侍侯爷了。”

李鸣唯叹口气,“你也不用挂念我,我有人服侍的,倒是你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我这心里刀挖一般疼,赶明我给你寻一个好大夫。”

齐氏闭了眼睛,脸色灰白,嘴唇都没了血色,李鸣唯看了心里难过,闷头坐了一会,看齐氏静静的躺着似乎睡着了,一抬腿刚要走,就看见墙上有一快崭新的痕迹,那副挂了十八年的画不见了,李鸣唯紧皱着眉头,探寻的看着齐氏,齐氏苍白的容颜憔悴不堪,李鸣唯心里伤感,一低头就看见了扔在几案上的那幅画。

那幅画已经被拦腰撕成几片,李鸣唯恍惚的想起来,那幅画还是他们新婚时他画着送给齐氏的,齐氏那时候还很年轻,娇羞的说要留一辈子,特意找人装裱了挂在内室,看着撕成了几片的字画,李侯爷很是恼怒,“夫人,是你把这幅画撕了?你是什么意思。”

齐氏睁了眼睛,语气淡淡的,“没用了就撕了,侯爷早晚另娶,留着这幅画给新夫人添堵不成,还不如撕了干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后的哀求

李鸣唯心里原是有病的,听齐氏这么一说,脸色也就有些酱紫,“你好好养你的病,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dào

,我哪里肯亏待了你。”

天地良心,李鸣唯说的可都是真心话,看齐氏憔悴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撕破的画,喉结动了一下,李鸣唯竟然不忍心说出责备的话了,一时间英雄气短起来,拍着齐氏瘦弱的肩胛满心的柔情,“夫人你只管好好的养病,我又带回两只上好的人参留着给你配药,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药吃不起了,你也别再操心家务事,等你病好了再说。”

齐氏强睁开眼睛,“侯爷,妾想求侯爷一个恩典。”

李鸣唯笑道,“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你想要什么?”

“侯爷早晚另娶,我只放心不下谨哥儿和八丫头,他们两个还太小,要是没有托付的人也罢了,只好交给后娘养着,慎哥儿那孩子是个好的,也肯看护他弟弟,妾把谨哥儿托付给他哥哥管着,还有八丫头就托付给潭儿,妾死了也能瞑目了。”

这番话说的哀切,李鸣唯听了伤心,“你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不过是病了一回,哪里就不好了,我再给你请好的郎中。”

齐氏爬起来跪在床上,“还求侯爷成全。”

看齐氏挣扎的样子,李鸣唯伸手要扶她起来,奈何齐氏不肯,“还求侯爷成全。”

李鸣唯心里窝火,那也是他的儿女。他难道就不肯看顾了。齐氏这个样子。分明是不肯相信他了,李鸣唯心里一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能亏待了他俩不成?偏说这样的话戳我的心窝子,你只管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许再想。”

李鸣唯只觉得心里烦闷得不透气,说着就站起来,齐氏悲声哭道。“还求侯爷成全,妾不能眼看儿女落在吴家人的手里。”

李鸣唯豁然回头,“你听谁说的这话?”

齐氏什么都顾不得了,形象全无,一把拉住李侯爷的衣襟,哀哀的求着,“还求侯爷看在多年的夫妻情份上,答yīng

了妾,妾不愿意儿女落在吴家人的手里,还求侯爷成全。”

李鸣唯板了脸。“根本就没有什么吴家人,夫人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你不要听那些传言,那都是没影子的事,我是什么样的人夫人你还不知dào

吗,我会是那种负心薄幸的人吗。”

齐氏凄然一笑,“没有吴家也会有别人,妾放心不下儿女。”

李鸣唯心里大痛,齐氏这个样子哀求,他又怎忍心不答yīng

了,“夫人你放心好了,就依了夫人的话,我听说他几个都不在府里?你怎么能放心让他们出去。”

齐氏脸上露出一点笑意,眼神也空濛起来,“多谢侯爷成全,妾可以放心死了。”

李鸣唯觉得心里像刀挖一般疼,不知dào

怎么一来就满脸的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他都记不清上一回落泪是什么时候了,齐氏说了这些话支持不住,昏昏欲睡起来,李鸣唯索性也躺在身边,想着心酸的往事。

外间屋里有女人的娇笑声,问夫人的病好点没有,齐氏被惊醒了,身子一下子绷得紧紧的,脸上也变了颜色,李鸣唯一掀门帘出去,黄姨娘她几个都打扮得花红柳绿的,福了一礼给侯爷请安,李鸣唯脸上看不出喜怒,“谁要你们过来了?”

黄姨娘连忙笑道,“夫人病重,妾心里担心,想过来服侍夫人。”

一个嘴巴子扇了过去,“滚。”

几个姨娘吓了一跳,连忙狼狈的逃走了,也不知dào

怎么就惹得侯爷发怒。

李鸣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接过茶喝了一口,命人叫了彩蝶过来,“你们夫人听谁说了吴家?偏她愿意相信。”

彩蝶哭着说,“也怨不得夫人不信,是三夫人和四夫人亲口说的。”

李鸣唯气得狠了反倒笑起来,这两个黑心的蠢妇人,老母亲看来也是被她俩挑唆了,这两个人倒干得出这样的蠢事,早晚腾出手来收拾了,李鸣唯又来到齐氏身边,看她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屋顶出神,“你只管放心养病,她俩说的都不是真的,为夫又怎么会答yīng

了,你还有什么事不放心只管说出来,为夫都答yīng

你。”

“真的?”齐氏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来,“还有沁儿,妾不忍心她进宫服侍皇子,也无力带她相看人家了,只求侯爷答yīng

让她二姐姐做主,妾也就放心了。”

李侯爷点了头,“我答yīng

你就是了,潭儿想必也能帮着玉沁挑个好人家。”

齐氏眼里滚下泪来,“多谢侯爷成全。”

李鸣唯还要再说些什么安慰她,郭新成家的亲自跑过来传话,“宫里来人了,等在小花厅里头,老郭在那里陪着呢。”

李鸣唯赶紧站起来,又捡起撕碎的画递给一个小丫鬟,“送到我书房里去。”

一边大步出来,也不知dào

来的是哪位公公,究竟是什么事。

看见来人李鸣唯愣了一下,竟然是总管太监贺淮章,连忙大笑着招呼,说了两句客套话,分宾主落座,贺公公笑道,“咱家是来传皇后娘娘的懿旨,听闻贵府侯夫人病重,皇后娘娘最慈爱不过的,命咱家送来几样名贵的药材,并一个会调理药膳的嬷嬷,希望侯夫人早日康复,副指挥使也能安心。”

李鸣唯张口结舌,一时不知dào

该怎么说话,就听贺公公笑道,“副指挥使聪慧,陛下心里极喜欢的,也想委以重任,奈何副指挥使年纪太小,只好先让他先磨练着,如今副指挥使和李侯爷分府而居,为了暗云卫操劳,圣上见他记挂府中的嫡母,特命秦太医过来扶脉,李侯爷只管宽心就是了。”

李鸣唯只能唯唯诺诺的应和着,贺淮章笑道,“咱家知dào

李侯爷忧心,只是西郊的兵营也是紧要事,李侯爷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才好。”

李鸣唯冷汗都下来了,他私自回来也算擅离职守,陛下要是不在意也就罢了,谁没有离开的时候了,要是追究起来也能定了大罪,不由得心里慌恐起来,“实在是夫人病势沉重,才连忙赶了回来,还望贺公公和陛下美言几句。”

贺淮章笑着抿了一口茶水,李鸣唯连忙递过两千两银票,贺淮章笑着接了,“咱家会帮着李侯爷说几句好话,只是陆禀那厮实在可恶,陆禀还和陛下打赌说,”

贺淮章神mì

的一笑,“李侯爷猜猜陆大人和陛下赌什么呢,陆大人竟然说李侯爷回来相看吴家的姑娘,呵呵,真是可笑,陛下哪里肯相信了,也不知dào

陛下赢了还是陆大人赢了,李侯爷还请珍重,咱家告辞了。”

贺公公含笑拱手告辞而去,李鸣唯也不知dào

是怎么送出去的,宫里的嬷嬷也安排到上房住着,秦太医也给齐氏扶了脉,“夫人这个病拖得久了,老夫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开个方子吃不吃也罢了。”

也不知dào

是如何送走的秦太医,李鸣唯冷汗淋漓回了书房,对着郭新成就是一脚,看着老管家摔在地上,李鸣唯困兽般在屋里转了几圈,“我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

郭新成连忙爬起来分忧,“依老奴之见贺公公没有恶意,贺公公倒像过来传消息的,陛下心里还是看重侯爷,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些赏赐。”

李鸣唯心里泛起一阵苦涩的滋味,“你听到没有?贺公公话里话外不离副指挥使,老夫混了半辈子,倒不如一个毛孩子有脸面。”

郭新成忙说,“大公子将来顶门立户,侯爷又有什么发愁的。”

慎哥儿这孩子越大越有主意,如今更是找了靠山,李鸣唯不得不承认,他把握不住慎哥儿了,“你再派个人给慎哥儿传话,就说我说的,让他尽快过来一趟,明儿一早我就得回去西山的兵营,有些话要吩咐他。”

郭新成连忙答yīng

着,又有老夫人身边的荷香进来传话,“老夫人请侯爷过去呢。”

李鸣唯勉强压住心里的那把火,走过去见老母亲,老夫人早听人说宫里赏了东西,心里忍不住欢喜,“儿啊快坐,快给娘说说看,宫里的公公来了有什么喜事?”

李鸣唯只是坐着喝茶不说话,老夫人笑着埋怨,“你说说你这孩子,也不知dào

请了秦太医给母亲看看,母亲身上也不舒服呢,齐氏又没什么大病,拿乔罢了。”

一掌拍碎了名贵的紫檀木炕桌,“母亲要害得全家死了才肯甘心吗!”

老夫人被儿子给吓住了。

李侯爷也顾不得老母亲伤心了,“母亲不是说齐氏没什么大病?那您还定了吴家的蠢女人做什么,连陛下也知dào

了,母亲让我的脸面都丢尽了!”

老夫人拿不定主意是该说点什么,还是该哭一阵,还是连哭带说,就听外面一阵嚎哭,“婆母啊,您老人家可得给儿媳做主啊。”

三老爷四老爷带着夫人大哭着进来了,李鸣唯心里恼火,“大过年的哭什么哭!你们嚎丧给谁看呢。”

“二哥我们被人欺负了,这分明就是不给侯府脸面。”

李鸣唯骇然的指着两个弟媳妇,包在脑袋上的布掉了,露出了剃得豁牙露齿的头皮,老夫人哆嗦着伸手指着她俩,“你们俩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两个媳妇又要嚎哭,李鸣唯断喝一声,“够了,你们不嫌丢脸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子俯就儿子

弟媳变成什么模样李鸣唯不关心,他关心是谁下的手,一番追问下来,两个弟媳只说到茶楼里喝茶,也不知dào

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拿出砸碎了的首饰哀哀哭着,李鸣唯冷笑一声,“你们两个为什么去了那家茶楼,也给我说清楚了!”

也只好说了,原来是吴夫人约了她们俩。

李鸣唯心里冒火,这是有人假借了吴夫人的名义吧,真是蠢到家了,“李玉馨给了你们俩什么好处?都让你们做什么了?”

两个弟媳转着眼珠还想狡辩什么。

李鸣唯也不管什么规矩,一手拎起一个都摔在地上,“齐氏是你们的嫂子,你们两个黑了良心,在她跟前说的什么狗屁话,好不好都休回家去。”

又一指他两个庶弟,“你们两个夫纲不振,蠢婆娘丢人现眼的,你们俩还好意思往家里领,趁早都送到家庙里念经去,丢人败兴的。”

两个弟媳吓哭了,怕被送到庙里去,只好哭着说了李玉馨让她俩做的事,“都是大侄女说吴家肯出十万两的陪嫁银子,事成之后愿意分我们俩五千两,我们就糊涂了心肠。”

李玉馨果然躲在背后。

吩咐人把两个弟妹送到家庙里念经,又拉着两个弟弟一番语重心长,三老爷、四老爷拿着大把的银子乐呵呵的走了,老夫人几次想说点什么,都被儿子的眼光吓住了,看人都走了,老夫人咕嘟了嘴。“你给他俩那些银子做什么。这都叫什么事啊。李玉馨那个小贱人掺合一脚做什么。”

“瞧瞧母亲添的乱!母亲以为吴家真的想和我们家接亲?都是李玉馨在背后捣鬼,收买了那两个蠢婆娘唬弄着母亲,你儿子都被人当成笑柄了!”

老夫人忍不住哭道,“我也不知dào

会这样的。”

李鸣唯只觉得满心的疲惫,“李玉馨盯着我们家呢,母亲以为良国公府里为了什么拖延了婚期?是吕家许嫁嫡女!母亲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去应酬了,不管谁家的邀约都不许去,就说在家里养病呢。还有我答yīng

齐氏了,谨哥儿托付给慎哥儿照看,八女交给玉潭,玉沁的婚事也交给潭儿做主,这些母亲都不要插手。”

老夫人急了,“那怎么成,潭儿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怎能让她做主,还有良国公他家怎么回事?娘没听明白,娘都帮你寻思好了。两个皇子和玉沁年龄相当,”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鸣唯打断了。“母亲不必再想了,没事了只管念念经,要是嫌家里不清净,母亲也到庙里住着去?”

李鸣唯不愿意多说转身出来,叫过来郭新成家的吩咐着,“老夫人要是想出门,你们都给我拦住了,那些宴请的帖子也不许送进来。”

李鸣唯发了怒,下人们都老实了,走路都不敢大声,回了正房见齐氏已经睡着了,就叫过彩蝶询问一番,李鸣唯那张脸更黑了,慎哥儿不肯回家,玉潭打发了丫鬟也进不来,夫人要和女儿通个话,倒要慎哥儿的丫鬟传消息。

李鸣唯盯着手里的粉彩小盖碗,好半晌一动不动,一颗心也渐渐孤寂起来。

慎哥儿那个孽障不肯过来,李侯爷叫过郭新成,“带我到慎哥儿哪里去。”

儿子不肯拜见老子,老子就过去俯就儿子,郭新成连忙牵了马,陪着李侯爷过去了,牛鼻子胡同附近很热闹,香药铺、果子铺、一家接着一家,大街上又有挑着担的,卖吃食的,叫卖声不绝,郭新成来到一户人家跟前叩门,“大少爷就住在这里。”

低矮的台阶,黑漆漆的门户,一个才留头的小童出来,看见是郭管家连忙问好,“我们大公子不舒服,这会睡了呢,大管家明日再来吧。”

侯爷来回赶路穿得普通,小童也没认出来,看侯爷抬脚就进去了,小童急了,“你这人怎么不等着通报。”

郭管家瞪他一眼,“狗奴才,连侯爷都不认识了吗。”

前院有吆五喝六的声音,郭新成擦着汗说,“是暗云卫那帮人,有三十来个,大公子供着这些人吃喝。”

金弓从屋里跑出来,点头哈腰的说,“侯爷您老人家过来了,我们大公子正要看您,不巧的很,暗云卫的孙大人来了,大公子陪着孙大人呢,奴才这就给您通禀。”

片刻功夫慎哥儿迎出来,“父亲有空到儿子家,儿子这几间屋子都蓬荜生辉了,今年过年也没能给父亲磕头,儿子心里万分想念。”

孙彪也呵呵笑着迎出来,“李侯爷安好,我原说过来给我们副指挥使请安,没想到遇见了侯爷,真是三生有幸,幸会幸会。”

李鸣唯笑着寒暄起来,这孙彪是暗云卫稽查司的,最为陆大人倚重,也是能在皇帝跟前说上话的红人,平日倨傲的很,李鸣唯勋戚身份,避着嫌疑不好结交暗云卫的人,如今暗云卫和慎哥儿搭上了关系,倒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往了。

李侯爷也笑着拱手,进了厅堂分宾主落座,慎哥儿只是垂手站在侯爷的身后,看起来极有规矩,儿子出息了,李侯爷也得给面子,含笑吩咐慎哥儿,“你也坐着吧。”

慎哥儿摇头不肯,“父亲跟前哪有儿子的座位了。”

李侯爷甚是欣慰,正要说点什么,孙彪一阵大笑,“令公子这几日都不肯坐着,屁股上有伤,叫陆大人打了呢。”

“孙大哥你不够意思,你给我说出来做什么,我丢了面子,你脸上很好kàn

吗,我还管着你稽查司呢。”

孙彪又是一阵大笑,“小老弟别发火,你孙大哥又不是故yì

的。”

李鸣唯听了头疼,孙彪和他同朝为官。年龄又相差不多。慎哥儿这孩子居然叫大哥。孙彪也叫起了小老弟,李侯爷摇了摇头,孙彪也正经起来,“早就想要结识李侯爷,可惜一直没有机缘,今日碰巧遇见侯爷,还望侯爷不吝指教。”

慎哥儿知dào

李鸣唯想要结交,孙彪也想结交。命人摆了酒席,李侯爷和孙彪推杯换盏说起来,慎哥儿看他俩说的投机,吩咐小童服侍着,他出去找郭新成,郭新成在张顺的屋里坐着呢,面前摆了酒菜,和张顺吃着酒说话。

郭新成看慎哥儿进来了,连忙站起来笑道,“我们两口子的腿都叫大公子溜细了。”

慎哥儿笑着提壶斟酒。“老东西你喝一口,慎哥儿给你赔罪。”

郭新成一口喝干。“大公子心里这回可痛快了?侯爷都拗不过大公子。”

慎哥儿又夹了一块大肥肉塞进郭管家嘴里,“你个老东西也不肯帮着我,有什么话也不肯告sù

我,由着我被人欺负了,你给我说说,是不是明月庵的老尼给我祖母下的蛆?”

郭新成强咽下肥肉,“大公子又不是不知dào

老夫人的脾气,便是老奴也没法,好不好连老奴也撵了家去,老奴那时候寻思,庙里住几天也没大碍,横竖过几日大公子也该回家了,哪里想到大公子的本事,三不知的就买了房子,就是老夫人也没想到,问老奴好几次了。”

郭管家溜滑,和慎哥儿说了半天没一句重点,慎哥儿笑着给他斟酒布菜,挺大个的四喜丸子,一下子就给塞进嘴里,又一连喂了他好几个,郭新成苦着脸吞咽,只好把府里的事都和慎哥儿说了。

孙彪这个人有眼色,和李侯爷吃了一回酒,借口公务繁忙就拱手告辞了,父子二人送到大门口,眼看孙大人走远了,慎哥儿含笑请父亲进里面说话,李侯爷留神打量着,这宅子不显山不漏水的,里面极为宽敞,进了垂花门就是内宅,慎哥儿请侯爷到他的内书房。

李侯爷先叹息一声,“你姨娘没了,这也是为父没想到的,这也是她的命,你姨娘也知dào

你的孝心。”

慎哥儿现在不想玩父慈子孝这个游戏了,就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李侯爷看他应对不似往日,心里也知dào

亏待周姨娘了,又怕慎哥儿觉得寒心,倒是好一番温言安慰,齐氏病重,府里没有能当得起家事的人,李侯爷越发要倚重儿子,和慎哥儿分析了一回朝局,让他不许胡乱参合,又说起了家务事。

“你母亲的病越发严重了,人也瘦的厉害,也不过才几日没见,倒叫我不敢想,你母亲求了我想把谨哥儿交给你照顾着,八女交给你姐姐,我也答yīng

了,又有玉沁的婚事,为父也不敢让你祖母做主,也答yīng

交给你姐姐做主了,只是你也要帮着留心才好。”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慎哥儿笑得也真心实意起来,“父亲能这么想着就好了,祖母对我好,对父亲更好,只是祖母终究是宅院里的,心肠又柔软,又架不住别人两句好话,祖母也该安享晚年了,这对我们全家都好。”

李鸣唯叹口气,“你祖母这一辈子不易,吃了长房多少暗亏,好容易儿孙满堂可以享几天清福了,又有李玉馨在背后捣鬼,为父告sù

你的这些话,你都要记在心里。”

李鸣唯说起了和长房的那些恩怨,也说了他小时候见不着母亲的心酸,又说了和齐氏伉俪情深,说道伤心处,洒了几点英雄泪,又恨恨的说起李玉馨。

吕先许嫁嫡女,良国公府拖延婚期,玉容的婚事糟心了,齐氏万一三长两短,玉容守孝三年,可不就什么都耽搁了,李家也只能咬着牙忍着,又把李玉馨往路上撒铁蒺藜的事和慎哥儿说了一遍,又告sù

他三婶四婶遭了殃,这些都算在李玉馨头上了。

天就快黑了,慎哥儿就要留父亲住一宿,李鸣唯担心家里,慎哥儿忙命张顺带着两个小厮帮着护送,慎哥儿又送到大门口,眼看李鸣唯上马走远了。

慎哥儿吩咐一声备车,他要看看二姐姐,把好消息告sù

二姐姐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李鸣唯内心独白

老夫人见李鸣唯说了绝情话转身就走,禁不住哭了一回,每天都为了儿子盘算,为了孙子盘算,儿子还说那些混账话,什么叫家里不清净就上庙里住去?这是话儿子该说的吗,这次把事情办糟糕了,也怨不得儿子生气,谁能想到李玉馨在背后玩阴的。

老三、老四两个儿媳妇合伙骗她,落了那个下场活该,老夫人心里慌慌的,想找人商量一下,齐氏的身子不中用了,和婆母也不是一条心,没得让她笑话了去,玉容小姑娘家家的,也难说那些话。

老夫人吩咐一声,“去把梅香给我叫过来。”

荷花答yīng

了着出去了,先到下房去找,梅香屋里没人,荷花就问小丫鬟,“你们看到梅香姐姐了吗?”

小丫鬟说,“梅香姐姐出去了。”

荷花吩咐一声,“小蹄子们,还不帮着找梅香,还只管呆愣着,老夫人要见她呢。”

几个小丫鬟连忙跑了出去。

梅香在浆洗房里坐了好半天了,咬着手指发愣,她送给宋大喜家的一个小包裹,梅香只是说她再也用不着了,让宋大喜家的收好别让人看见,宋大喜家的猜出来她终身有着落了,看梅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只能劝两句,奴婢命苦,怎么过不是一辈子呢。

有人喊宋大喜家的了,她赶紧出去安排活计,等她赶回来时梅香走了,宋大喜家的心里堵得慌,当年的几个小姐妹死的死嫁的嫁,各有各的机缘。都不在一起了。还能看见的也就她们几个。梅香是个心气儿高的,一般人也看不在眼里,也不知dào

老夫人把她给了谁。

宋大喜家的出了浆洗房,老夫人的前院她不敢过去,站在石子甬路上溜达着,想碰到一个前院的姑娘。

还真给她碰到了,小丫鬟找梅香姐姐呢,宋大喜家的忙拉住了笑道。“好姑娘你告sù

我一句,老夫人把梅香送给谁了?”

小丫鬟笑道,“是宋嫂子啊,梅香姐姐命真好,老夫人把她赏给侯爷了。”

宋大喜家的就不吱声了,小丫鬟又跑过来,“宋嫂子也没看到梅香姐姐?她能去哪呢。”

宋大喜家的叹口气正要回去,忽然想到后院的那几颗梅花,梅香有时候躲清净,喜欢到梅花林里走走。就让小丫鬟那边找找看,回了浆洗房刚准bèi

浆洗。就听后院一声尖叫,梅兰心里砰砰跳,忙带了两个婆子寻过去,就见小丫鬟往这边跑,吓得不成人样了,伸手往梅林指着,宋大喜家的连忙过去,远远的就看见梅香的身子荡来荡去,吓得她腿都软了,连忙大声喊人,又跑过去救下梅香。

几个人救了梅香,看她脸也紫了,舌头也伸出来了,宋大喜家的哭着摸了摸她的心口窝,身上还有热乎气,两个婆子帮着连推带揉,梅香终于缓过这口气了,宋大喜家的哭道,“你傻不傻啊,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当侯爷的女人不比当奴婢强多了。”

梅香也哭了,“你不该救我的。”

那边老夫人听到小丫鬟跑回来说梅香上吊了,把老夫人给气得哆嗦了,真是给脸不要脸,命人把梅香先关进柴房饿两天再说。

天慢慢的黑了,乌云遮住了一弯月亮,李鸣唯回到府里,先过去看了齐氏,说几句话要到后面休息,就想起梅香了,李侯爷想起当年,要多给这丫头一点宠爱,就问夫人身边的黄嬷嬷,黄嬷嬷犹豫的说,“梅香姑娘没在我们这边,听说被老夫人关进柴房了。”

李鸣唯一听黑了脸,梅香想上吊没死成,感情自己被人嫌弃了!

命人提来了梅香,李鸣唯也想起来当年在她身上用过的心思了,这个奴婢总是推三阻四的拿乔,心里一阵愤nù

,伸手捏着梅香的下巴,“你居然敢上吊?你给我听好了,你就是死了也是本侯爷的人!”

梅香跪下来哭道,“侯爷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宁愿出家为尼,给侯爷立着长生排位,求侯爷饶了我吧。”

李鸣唯心里一股怒火喷涌而出,迫不及待的想发泄出去,“本侯爷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乖乖的打扮好了到屋里等我。”

梅香被压下去打扮了,片刻后那些小丫鬟们一阵惊叫,又有的吓得哭起来,七嘴八舌的乱嚷着,“梅香把脸划花了!”

李鸣唯过去一看,梅香满脸的鲜血,被几个婆子夹持着,地上扔着一把剪刀。

真是晦气!李鸣唯暴怒得一叠声的喊着,“来人,把这个奴婢给我卖到娼.寮里去,我要让她千人骑万人跨,后悔和本候做对!”

几个粗使的婆子过来,堵了嘴就搓弄到外面去了。

李鸣唯想要么样的女人没有了,想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不禁一阵的厌恶,一个丫鬟罢了,以为有几分脸面了,竟敢不把侯爷放在眼里!不顺心的时候就有各种的不顺心,李鸣唯破天荒没找几个姨娘,想起家里的烦心事,想起齐氏的病,不由得愁肠百结,他点燃了龙涎香的蜡烛,慢慢的在烛光下拼凑那幅撕开的字画,

也想起了以前那些岁月,李鸣唯渐渐不耐烦了,三下两下的团起这些碎片扔出去,心里烦躁,把下人都撵出去了,只他一个人在书房喝着闷酒,酒喝得多了,头疼欲裂,李鸣唯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只是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看见齐氏走过来,手里端着个托盘,给他送来紫苏甘草梅子,齐氏还很年轻的样子,看着他微笑,他伸手去接,齐氏忽然就不见了,眼前是周姨娘那张娇媚的笑脸,乔氏也袅袅婷婷的走过来,新宠的那小美人拿着梅花瓣打他,眼前是粉红的落英缤纷,梅香忽然满脸鲜血的出现了。李鸣唯一脚把她踢走。他觉得心里堵得慌。想去找齐氏,周姨娘笑着伸出她那涂了红手指甲的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胸部,她的脸一圈圈的荡漾着,似乎是水里的倒影。

李鸣唯吃了一惊连忙坐起来,又出了一回神,拿小银剪子剪灯花,又拿起一壶酒喝了起来。也不管冷热,酒入愁肠,更添忧愁。

起身在门口捡回了被他团成一团的画,慢慢的铺开,纸张陈旧发黄,变得又薄又脆,李鸣唯花费了许多功夫,一张张的抚平了,又拼凑起来,却是再难修补了。李鸣唯终于知dào

齐氏心里深恨他了,一股苦涩的滋味浮上心头。

心里空落落的疼。喝了一口酒,随便捡起一个碎片翻看,却又发xiàn

这画的背面有字,他连忙把碎片都翻了过来,上面是齐氏的题诗。

梨花葳蕤满枝头,喜成果实痴成愁。

妒花风雨三月暮,闻郎行乐上青楼。

庭院春深锁寂寞,心碎月明数春秋。

千里牵挂千里恨,恨随江水向东流。

李鸣唯默默看了一遍,默默的在心里念着,“千里牵挂千里恨”,看了落款的年月,正是他当年在江南潇洒的时候。

李鸣唯苦笑一声,又倒了一杯酒,可惜酒喝在肚子里,往事埋藏在心里,不论多少酒也淹不到心上去,心还是那么痛,他脾气的不好,娶了齐氏以后总有着脑的时候,每次都是齐氏来俯就他,他是男人,发点脾气算得了什么呢,纳几个小妾算得了什么呢,哪家不是如此,齐氏贤惠,李鸣唯也就得了意,他从来也没有想过齐氏会在心里恨他。

李鸣唯心里发疼,想到齐氏病入膏肓,李鸣唯又是一阵心疼。

窗户纸越来越亮了,李鸣唯站起来转身出去,捡起他那根放了很久的长枪,在庭院里舞了一路枪法,很长时间没练了,这路枪法练起来颇有几分吃力,摸着长枪冰凉的杆子,李鸣唯不觉恍惚的想起来,齐氏当年很喜欢看他舞刀弄枪的,也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起,他练武的时候齐氏再也不过来看了。

小丫鬟出来倒水,李鸣唯知dào

齐氏醒了,一撩门帘进了屋,齐氏还没梳头,只是半倚在榻上出神,李鸣唯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你今天觉得怎么样了?”

齐氏虚弱的说,“侯爷我这屋子里乱糟糟的一股药味儿。”

李鸣唯毫不在意,一歪身在齐氏的身边躺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口,齐氏身子一僵有片刻的不自然,然后她虚弱的笑了,“侯爷,妾这屋里都是病气,您还是上哪个姨娘那里,让她们打发你吃饭。”

李鸣唯翻了个身,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齐氏病体难支,也没精力猜他的心思,闭上眼睛休息一会,见李鸣唯还在看她,心里有些奇怪了,“侯爷还在妾这里做什么呢。”

“你是我夫人,我也该服侍你一回。”

看小丫鬟端来药碗,李鸣唯接过来,打算亲自喂她,齐氏可真有些烦了,又怕得罪了他,只好要伸手接过来,李鸣唯却不肯了,“夫人你忘了么?以前我也服侍过你吃药的。”

齐氏哪里有精力应付他了,少不得皱了眉头,忍耐着喝了一口,一股怪味让她忍不住作呕,齐氏捂着嘴干呕着,小丫鬟见机忙拿痰盒接住,彩蝶忙过来给她顺气,忙活好半天齐氏方才平稳了,喘着气虚弱的靠在那里,浑身冷汗淋漓。

李鸣唯看她脸色青白,怒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服侍的,都该撵出去了。”

彩蝶看他像一尊神一样坐在那儿也不肯出去,少不得小声说,“夫人您好歹吃了吧,我给您拿蜜饯甜嘴。”

齐氏虚弱的摆手,“派人把姑娘、姑爷都请过来,还有慎哥儿,我有话和他们说。”

“奴婢这就派人过去。”彩蝶胆怯的看了李鸣唯一眼,忙下去吩咐。

李鸣唯更加闹心,倒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听着屋里忙忙碌碌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梅香小插曲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府里粗使的婆子们就起来了,上夜的女人们打开一扇扇沉重的大门,夜晚全封闭的府邸打开了门户,小弄堂里也有粗使的婆子忙碌着,装了泔水夜香的车拉去,浆洗房这边的宋大喜家的拎了一个小包裹藏在怀里,轻悄悄的出了门,上夜的麻婆子好奇的问,“宋家的一大早你上哪去?和主子们说了么?”

宋大喜家的连忙摸出十几枚铜钱塞进她手里,“我家二丫头病了,我回家去看看一会就赶回来,保证不给嬷嬷添麻烦。”

麻嬷嬷看她急的这样,也没要铜板,留着这几个铜板还能给娃买点吃食,宋大喜家的谢过了,连忙小跑着往下人房这一片走,绕来绕去的来到大街上,此时一轮红日已经出来了,宋大喜家的茫然四顾,她有十几年没出过府了,以前跟着老夫人上香是坐在马车里,后来配了小厮就在浆洗房当差,像她这样的家生奴才,一辈子在主人家里打转,根本就没有出去的机会,对这街市实在不熟悉。

还好鼻子底下有嘴,宋大喜家的又豁出来了,沿路打听着,靠着两条腿一路小跑,还真给她找到了牛鼻子胡同,宋大喜家的跑得满头大汗,头上呼呼的冒着热气,这里住着许多户人家,该上哪找腊梅那个死妮子,心里可犯了愁,她做这件秘密事得瞒着人才好,敲了几户人家问了,也没打听出来,看一家铺子开了门。出来个老苍头。宋大喜家的跑过去。“和您老打听个人,张顺家的认识吗,她是我妹子,在侯府里当差,和她主子搬到这一片了。”

老苍头挠挠头,“老头知dào

有个十来岁的侯府公子住在这,你说的是不是他们家?”

宋大喜家的眼睛都亮了,“对、对。我妹子在他家做活,他家在那?”

老苍头笑了,“小娘子等一会,叫周婆子带你过去,那房子是老头原来的主子的,新主子慈悲,看老头没地方住,让老头帮着看铺子呢。”

说着就冲里面喊了一声,“老周婆子。”

出来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太太,看了她就说。“你不是浆洗房的那个谁,老婆子见过你。”

宋大喜家的忙说。“是我啊,我找张顺家的,麻烦嬷嬷帮我传个信。”

周婆子摇摇头,“这一大早的张娘子最忙,小娘子先进来等一会,估摸着那边吃了饭,老婆子再去给你报信。”

宋大喜家的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敢进他家的屋里,还在外面琢磨着,周婆子进了屋找李银枪的婆娘,“外面一个小娘子找张顺家的,你看认不认识。”

李嫂子一掀门帘出来了,“这不是梅兰吗?你咋到这里了呢。”

宋大喜眼睛都红了,“春花你快帮我送信,我有急事要找腊梅。”

“死妮子快说说什么事,说了我就帮你。”

宋大喜家的哪里肯告sù

她了,红着眼睛说,“我想问她借几两银子。”

李嫂子就说,“你要多少?多了我没有,我能给你凑出十两银子,梅兰你遇到什么事了?先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腊梅忙不开那些事。”

宋大喜家的哭着不肯说,也不要银子,李嫂子就知dào

她有别的事了,“那你先进来坐着,我过去把腊梅给你叫过来。”

宋大喜家的被拉进屋里,李嫂子穿了大衣服连忙出去,“梅兰你别着急啊,我这就给你叫人去。”

周嬷嬷给她端来一碗稀粥,几个馒头,两碟子小菜,“一大早的没吃饭吧,你先垫吧一口,这天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梅兰擦了擦眼泪,到底不好意思吃了,周嬷嬷笑了,“这是我们吃剩的,老婆子看着还热乎就给你端来了,看你这样子也是有急事,你放心,张顺家的心肠好,只要能帮的就会帮你的,老婆子没少得了照顾。”

张顺家的来的很快,一掀门帘进来了,先喊了一声,“梅兰。”

宋大喜家的一下子就捂了嘴哭了,张顺家的忙拉她进了里屋,“梅兰你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害苦她了,我不该救她的,她就是死了也是个清白的身子,我害惨她了。”宋大喜家的蹲在地上就哭了,张顺家的一把拉起她,“你快说话啊,你急死人了。”

宋大喜家的把怀里藏的小包裹掏出来,“梅香被侯爷卖到娼寮里了,我也不知dào

是哪里,腊梅你求了你家那口子救人吧,就梅香那性子”宋大喜家的捂了嘴说不下去了。

“多早晚的事?你还知dào

什么,快说啊?”一边对外面喊一声,“快把张顺给我叫过来。”

宋大喜家的看到一丝光亮,“就是昨晚上,府门关了我也出不来,梅香惹怒了侯爷,我听人说她拿剪子把脸都划了,侯爷气得连夜叫人发卖了,说是卖给那种肮脏地儿。”

宋大喜家的也就知dào

这些,张顺家的一颗心也砰砰的乱跳了,“你不要急,我派人先送你回去,我想法子救人,有了结果告sù

你。”

又吩咐周嬷嬷,“我就把梅兰交给你了,找了人送她家去。”

张顺家的急匆匆走了,宋大喜家的一眼看到小包裹就想追出去,周嬷嬷忙拦住她,“张顺家的哪还能要你的银子了,你放心就是了,能不能救出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张顺刚来到大门口就碰到浑家,张顺家的看看左右没人连忙说了经过,“你赶紧的张罗着,不管多少银子也要救出梅香。”

张顺为难的说,“那种肮脏地儿我又不熟,都城好多家呢,也不知dào

卖到那了,让我往哪里寻去?一来二去的耽搁了就不好了。”

张顺家的发了狠话,“我不管,救不出来人你也别来见我了。”

赌气说了这话,转身进了垂花门,金弓娘笑着招呼,“张嫂子一大早的忙什么呢?”

张顺家的哪里还有闲心说话了,急忙往上房走去,一边在心里寻思着自己攒的那点梯己,也就几十两银子,当初赎翠墨还花了三百两银子呢,张顺家的也清楚张顺的本事,他真的要一家家找下去,梅香活不活着两说了,还得求了大公子才行。

让小丫鬟通报了,慎哥儿忙到堂屋见她,张顺家的跪下了,“奴婢要给大公子添麻烦了。”

慎哥儿听完跳起来,卖到娼.寮里去了?那里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去的都是赶车的挑担的很下等的粗人,女人到了那里就等着宰割吧,慎哥儿也着了急。

“你先到账上提两千两银子,给我送到前院。”又交代丫鬟管黄老先生要治外伤的药,张顺家的也忙起来。

慎哥儿到了前院叫王月兴出来,“我要到娼.寮里赎人去,你有什么办法?”

王月兴张大了嘴,慎哥儿催促到,“你们暗云卫不是什么都管着?你快说啊?”

王月兴哭丧着脸说,“小老头哪去过那地界。”

慎哥儿瞪他一眼,“孙彪在哪?我找他帮忙去。”

王月兴都快急哭了,又不敢得罪了这位小爷,“小老头和孙大人可说不上话,更见不着他。”

慎哥儿也不理他了,吩咐张顺备车,黄老先生不放心慎哥儿,非要跟着不可,慎哥儿也由着他了,先上暗云卫找孙大人,到了大门口张顺停了车,王月兴苦着脸进去给孙大人送信,副指挥使还吩咐了,不许让陆大人知dào

了,可怜的王月兴腿肚子都转筋了。

还好没碰到陆大人,王月兴进来见孙大人,忙说副指挥使请他,孙彪诧异道,“他找我能有什么事?”一边也就出来了。

上了慎哥儿的马车,“小老弟找老哥哥什么事?”

慎哥儿笑道,“我想救我家的一个丫鬟,昨晚她被我爹爹卖到娼.寮里了,我又不知dào

是在哪一家,还求孙大哥帮我一回,再晚一点怕那丫鬟的清白难保。”

孙彪上下打量他两眼,“你刚多大呢,就琢磨这些风月之事了。”

慎哥儿瞪他一眼,“孙大人说的什么话,那个丫鬟都二十四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侯府的颜面,我爹爹昨晚喝醉了酒糊涂了心肠,就不管不顾起来,我听到消息也来不及了,你先帮我救了人再说。”

孙彪看着手里的两千两银票,又塞回慎哥儿手里,“这能有多大点事儿,我帮你就是了,银子你先拿回去,老哥哥还能要你的银子了。”

孙大人说完叫了两个衙役吩咐几句话,就拉着慎哥儿到茶楼等着,“先等消息吧,等知dào

了在哪家我再带你过去,人也先帮你救下来,也免得你没头苍蝇一样乱跑。”

慎哥儿哪有闲心喝茶了,在那儿坐立不安的,孙彪心里到疑惑起来,这孩子眼下还太小,机灵是真机灵,风.月之事他不见得明白吧,一边逗着慎哥儿说话,也试探慎哥儿的深浅,慎哥儿也没心情说什么。

暗云卫办事有效率,功夫不大,衙役就跑回来了。

“月来店下处昨晚去了个满脸血的,我们两个过去的时候已经让人给梳拢了,那姑娘一心想撞墙,我俩就把她绑了,张小三还在那看着呢,也不知dào

是不是爷要找的人。”

慎哥儿听了那话就跳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坦诚相告

月来店下处是低级的娼.寮,也没有什么好货色,肯到这里的都是粗鲁的老爷们,也不图什么长相,这野鸡破了相也有爷们要的,关了门黑咕隆咚的,照样能乐呵起来,还能多招揽到几个客人,这老鸨子什么样的烈女子没见过,就是闹得再狠也有办法收拾,昨晚又来了个满脸血的,一来就拼命的寻死,又是咬舌头又是想撞墙,老鸨子哪里会让她如愿了,抓了了一大把香灰止血,又吊起来打了一顿,手脚绑住了,嘴也堵上了,想死也死不了了。

天光微亮,月来店也在晨曦中呻.吟着苏醒,这里的野鸡也可以稍微歇歇了,这里白天黑夜的营业,也就这会儿功夫是个空挡,老鸨子吃了早饭就开始琢磨昨晚新买的货色,倒是一身的细皮嫩肉,是个爷们准会喜欢,可惜了这张脸,老鸨子满yì

的点点头,这张脸要不是毁了,这样的货色也便宜不了她。

赶车的驴二来的早,昨晚和人赌钱又赢了两个,不花光了都对不起自己,老鸨子笑着迎上去,“哎呦驴二你小子发财了,妈妈这里来了新鲜货色,爷们要不要尝尝鲜?这回是个带刺儿的,是个爷们就得拿出点手段降服了才行。”

驴二孔武有力,通常不听话的都找这样的人先收拾了,驴二看了咽了口水,瞧这个身子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伸手上下都摸了,又想掀开脸上的头套,老鸨子笑道,“这是匹烈马。脸上破了相不看也罢了。你只说这个身子。值不值五十个铜板一回?”

“妈妈你也太贪心了,你这里哪有这个价钱。”

老鸨子变了脸色,“还以为你驴儿是个大方的,这才让你看了货色,等下宋痞子来了,可就没有你的份了。”驴二实在舍不得眼前这个身子,从褡裢里掏出五十个铜板递过去,老鸨子乐了。忙命人腾出房子让驴二办好事。

驴二解了这女人身上的绳子,一下子扑过去,女人拼命扭动起来,反倒越发激起了驴二的兽欲,炕面上扑腾扑腾的,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门呼啦一下开了,进来两个差官,骂咧咧的把驴二踹开了,女子身上一轻照着炕面用力撞头。差官连忙伸手来拉,女子又没好样的挣扎寻死。两个差官好悬制不住,先绑上了再说,不绑也不行啊,又解开女子的头套,就看见满脸的血污混合着香灰,八成就是这个了。

“你是叫梅香?有人要赎你出去,你不用寻死了。”

慎哥儿冲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梅香身上盖了被子,呆滞的睁着眼睛,嘴里塞了一大团破布,脸上划了深深的两道子,慎哥儿跑过去掀开被子的一角,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们还是来晚了,慎哥儿怕她又去寻死,忙要张顺和王月兴先把梅香抬到马车里。

慎哥儿看着老鸨子,吓得老鸨子连忙后退,眼前不过是半大的小孩子,那眼神就像要吃了人,慎哥儿又瞥一眼躺倒在地的驴二,“这两人都该死了。”

孙彪一听笑了,“这两个已经是个死人了。”

慎哥儿和孙彪拱手作别,“今日多亏了老哥哥帮忙,容慎哥儿改日谢过。”

吩咐张顺赶车快走,慎哥儿也坐在车里,小心的帮梅香拽出嘴里的破布,梅香就睁着眼睛一声不言语,沉寂的像死了一般,脸上翻卷着皮肉里敷了香灰,黄老先生的手也禁不住抖了,马车摇摇晃晃,也没办法清洗了伤口,梅香现在需yào

的也不是这个。

一路也不知dào

有多漫长,好容易回来了,马车停在铺子前,张顺家的看了抬下来的梅香捂了嘴不要自己哭了,忙带着两个姐妹帮着收拾,又吩咐张顺在外屋烧开水,屋子里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呜咽,梅香却不肯哭了,只是睁着眼睛无悲无怒。

慎哥儿也不方便待下去,先回了自己的屋子,都要气炸肺了,在屋里乱走几圈,绛仙就进来倒茶,“夫人一早派人过来,说让大公子过去一趟,奴婢只好说大公子和人喝酒去了,一会就回来。”

“你先出去,我没叫你不许进来你记不住吗?”

绛仙咬着嘴唇退出去,大公子也不知dào

怎么了,行动就给人脸子看。

看着绛仙出去了,慎哥儿缓缓的吸了口气,乱七八糟的想着心事,他眼下太小,只是慎哥儿不愿意再等下去了,他想要强dà

,只有强dà

才能帮着更多的人,慎哥儿强迫自己平静了,又坐了好久,已经是下半晌了,估摸着李侯爷也该回西山的兵营,慎哥儿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李侯爷,他怕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怕自己出言不逊。

李侯爷还是他的父亲。

慎哥儿这回特意带了王月兴,金弓和铜锤也跟着,刚到了侯府就被小子们围住了,七嘴八舌的请安,慎哥儿一问侯爷果然当差去了,慎哥儿点点头,带了王月兴进去,二门上的几个婆子吓得连忙拦着,慎哥儿就说,“这位大人是陆大人派过来保护我的,陆大人吩咐让他寸步不离,你们敢妨碍陆大人的公务?”

慎哥儿说完往里就走,一个婆子大着胆子拦着,“大公子容老奴禀告老夫人去。”

慎哥儿抬手就赏了她一巴掌,这个老婆子捂了脸懵了,慎哥儿就问另外几个婆子,“这个就是梁婆子了?得了我祖母意的那个?”

慎哥儿眯起眼睛也不搭理那个婆子,带着王月兴进了府里,王月兴腿肚子转筋,“副指挥使大人,小老头进来不方便,大人还是让小老头到外面等着吧。”

慎哥儿站住了看他,“你不是奉命寸步不离的保护小爷的?”

王月兴几乎没哭出来,这位小爷浑身也在冒冷气,就连亲娘也能下得了手,他可是怕了,王月兴又鄙视自己,不就是个小毛孩子,挂了个副指挥使的名头,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陆大人,这样想着心里才慢慢好过些,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

齐氏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先看到了王月兴,不由得张大了嘴,慎哥儿吩咐道,“你们请王大人先到茶房里喝茶,我进去见见夫人。”

彩蝶听到声音迎出来,“大公子终于来了,夫人盼了大半天了。”

慎哥儿笑道,“我今早有点事走不开,忙完了就赶紧过来了。”

进了里间就见齐氏半躺着,身边躺着谨哥儿,玉沁看见他先笑了,“慎弟弟你一天到晚最忙了,也不知dào

你忙些什么大事,你连书也不读了,连我娘想见你还得等着。”

慎哥儿忙给母亲请安,“是儿子不孝了,过年也没过来给母亲请安,也没在身边侍疾。”

齐氏虚弱的笑了,“你救谨哥儿也病了好一阵子,又有那些事拖延着,母亲知dào

你也是身不由己,还不快点过来坐着,趁我精神好,还能多说几句话。”

慎哥儿也就挨着齐氏坐着,玉沁给他到了茶,谨哥儿也爬起来靠到哥哥怀里,慎哥儿就问,“我二姐姐回家去了?”

玉沁就说,“二姐姐家里事情多,让娘给撵家去了。”

齐氏只是淡淡的一笑,“沁儿你带着谨哥儿到后面玩去。”

玉沁不敢多说什么,忙哄谨哥儿出去,谨哥儿觉得委屈,慎哥儿就和他拉钩,答yīng

一会领着他玩一会儿。

屋子里清净了,慎哥儿笑道,“母亲有什么话说?”

齐氏拉了慎哥儿的手,“我只是想见见你,我们母子一场的缘分,我这嫡母做的实在不好,亏待了你的地方太多了,母亲知dào

不是周姨娘害的谨哥儿,我也没愿意和侯爷说起来,只是为了我的私心,敏哥儿他兄妹俩落在张姨娘手里我也乐得装聋作哑,你是个明白的孩子,这府里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母亲越发愧得无地自容了。”

慎哥儿连忙打断,“母亲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明知dào

不是她。”

齐氏瘦的厉害,看样子也拖不了太久了,齐氏不喜欢他,可齐氏从来也没亏待过他,这两年慎哥儿大了,又经lì

了好几件事,母子俩也有一些话能说到一起,两人都相互的试探过很多回了,齐氏不相信他,他心里又何尝能相信嫡母了,慎哥儿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齐氏静默了一会,“你听说梅香被你爹爹发卖了吗?”

慎哥儿笑道,“我刚进府里就先来母亲这里了,也没听到什么。”

齐氏静静的看他,就像要看进他心里,“你果真不知dào

?我虽然病着,府里也使出了几个心腹,还不至于一无所知,宋大喜家的一早就不见了,不是给你那边的腊梅送信去?”

慎哥儿低了头避开眼睛,“我救出她了。”

齐氏似乎长吁了一口气,“作孽啊。”

慎哥儿也就不吱声了,又过了半晌,齐氏幽幽的说,“我死了以后你父亲还不知dào

会怎样,越发没人劝他两句了,他向来说一不二,也难再有人肯劝他,他答yīng

了我那些话,过两年差不多也该忘了,等他续了弦有了嫡子,你和谨哥儿就成了眼中盯,你眼下还小,不要和你父亲硬顶着,凡事要讨他的欢心,你在府里才会有立足之地。”

慎哥儿忽然间有许多话想说,他不想让齐氏带着遗憾走了,周姨娘就是插在齐氏心里的一根刺,周姨娘死了,那根刺还在呢,这也是齐氏不肯相信他的缘故。

“母亲我给您讲个故事吧,听完了您也许会高兴一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缘分

齐氏听慎哥儿说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都是戏里才会有的离奇故事。

慎哥儿笑了,“我说了真话母亲反而不敢相信我了。”

齐氏心潮澎湃,心里头一时有了好几百种念头,那些往事的片段在眼前闪过,以往心底里的那些迷惑忽然间就解开了,齐氏心里始终藏着两个慎哥儿,又聪明又狡猾,小小年纪藏着很重的心思,连生母的生死也不放在心上,和周姨娘一样都是天性凉薄,另一个就是有情有义有担当的慎哥儿,有多少件往事曾经让齐氏动容,想要好好对他,又因为周姨娘寒了心,只是维持着面子情。

最清晰的就是救了谨哥儿,数九寒天的,就算成年的大人也不见得肯下去救人,是这份世间难得的情谊,让齐氏生出了托付谨哥儿的心思,只是心里那根弦还是不肯放松下来,齐氏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难免多思多虑。

现在什么都明白了,齐氏忽然就笑了,带点嘲讽的笑了,“侯爷这么疼你,你居然不是他儿子,我说的呢,周姨娘她哪里能生得出你这样的好儿子。”

慎哥儿一直是齐氏的心病,心里的这扇门忽然间就打开了,脑子也前所未有的清醒,齐氏伸出手握着慎哥儿的手,话语里也带了一丝关心的慈爱,“慎哥儿,那你还记得不记得你以前是什么人家的孩子?”

慎哥儿摇摇头,“那时候我太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周姨娘不是我亲娘。”

真zhèng

的身世关系太大。慎哥儿不能说出来。

齐氏又看着慎哥儿半晌。“我这回总算明白过来了。那年你为什么忽然就下死手惩治邀月那个丫头,你想打周姨娘的脸,不惜得罪你的父亲,我心里一直明白不过来,一直琢磨不透你这个孩子,现在我明白了。”

慎哥儿看着她微笑,“那时候我还小,离开家我也没地方去。周姨娘暗地里要害了我的性命嫁祸夫人,我先坏了她的名声,母亲,我如今还得靠着家里的权势,还不到我自立门户的时候,今日把这话和您说了,是因为我不愿意再瞒着您了,您对我的那些好我记着,我会看护谨哥儿长大,侯府将来是谨哥儿的。谁也抢不走。”

齐氏心潮翻滚,心里酸酸涩涩的滋味。拂去了心头的那些尘埃,又换了全新的眼光来看慎哥儿,竟然是越看越爱了,琢磨了这么多年,最了解慎哥儿的还是齐氏,在心里沉吟着拉着慎哥儿的手不肯松开,慎哥儿也轻声慢语的陪齐氏说话。

“慎哥儿,和母亲说说你的打算,你先搬出府住去了,是想慢慢和侯府划清关系?”

慎哥儿点点头,“我早晚要出去自立门户,不能一直混淆侯府的血脉,我也不会不管谨哥儿,等他长大了我再告sù

他这些,谨哥儿叫我一声哥哥,我把他当我亲弟弟。”

慎哥儿这话发自肺腑,齐氏又问他,“你想过没有,你四姐姐、五姐姐该怎么办,和你耳鬓厮磨了这些年,你忽然间就不是她们的亲弟弟了,让别人怎么说起来?”

慎哥儿冒了汗,“我离两个姐姐远一点就是了,眼下我还小,不会妨碍姐姐的名声。”

齐氏又是出神好半天,攥着慎哥儿的手忽轻忽重的,心里也在反复思量,“谨哥儿托付给你照顾母亲也能放心,母亲心里只是放心不下你五姐姐,她守三年的孝也及笄了,也是该说亲事的时候了,到时候你二姐姐又不见得说上话,你父亲现在答yīng

的好,等过两年他也该忘了,母亲心里相中了一个好孩子。”

齐氏瞬也不瞬的看着慎哥儿,“你和我说心里话,你心里有没有喜欢你五姐姐?”

慎哥儿这么个会说话的人,忽然就张口结舌起来。

齐氏看着慎哥儿,“母亲把你五姐姐许配给你怎么样?”

慎哥儿红了脸,“我不敢答yīng

母亲这话,母亲您也知dào

,我做不了自己的主,我的将来怎么样我也说不清楚,我只能答yīng

会对几个姐姐好,能帮着的我都帮着。”

齐氏听了更满yì

了,慎哥儿没有贸然的答yīng



齐氏思量着说,“不是母亲看低了你,是有些事情不合情理,暗云卫的陆禀处处关照提携你,他对你实在太好了,连贺公公都被你请来帮着母亲撑腰,你和我说真心话,你的父母到底是谁?是不是来找过你?你是不是知dào

了身世?”

慎哥儿心里一跳,齐氏竟然这么敏锐。

慎哥儿笑了,“我也想找到我的爹娘,母亲说的这些也是我心里想的,陆禀一开始也没在意我,后来忽然间就对我好了,恨不得时刻盯着我,您也知dào

他给了我三十来个人,陆禀逼着我读书习武,他什么话也不肯对我说,贺公公也不是我请来的,我和贺公公哪里说得上话呢,再说贺公公住在宫里,我也见不着他。”

慎哥儿在陆大人那里都能满口胡诌,面对齐氏的眼睛,心里竟然砰砰跳了,他这么说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说了自己的身世,那样齐氏还不得吓坏了。

慎哥儿笑道,“母亲,我答yīng

的事情一定做到,您放心就是了。”

齐氏明显又想着另外一件事了,“二十几年前我家住在江夏的虎跑巷,我们家和上饶的陆家是通家之好,我和陆宴也见过面,两家换了庚帖定了迎娶的日子。”

齐氏静默了一会接着说,“那之后不久,有一天夜晚陆家走了水,那场大火也殃及了附近好几户人家,火场里都是焦糊的尸体,陆家三十几口人全没了,官府草草的结案了事,陆家人是被仇家暗害的,先杀了人再放的火。

陆宴那时候刚送了聘礼从我家回去,我们两家有三天的路程,他能躲过那一劫,我爹爹派了仆人寻他,一连几个月一点音信也没有,后来有一天收到陆宴写来的退亲信,我爹爹知dào

他是怕连累了我家,我等了他两年,后来又接到他写来的书信,让我不要再等了,他不会娶我的,我们家只好把我送到都城的姨母家里,后来我就嫁给你爹爹了。”

原来嫡母还有这段往事,慎哥儿忙问,“母亲说的陆家就是陆禀陆大人他家?”

“陆宴还有三个弟弟,最小的那年不过六岁,看见我就喊我嫂子,”齐氏陷入了回忆微微一笑,“我那时候又羞又气,后来出了事两家没了联系,直到十年前我到步云禅院上香,无意中看到一人,竟和当年的陆员外非常像,我派人打听了,说他就是暗云卫的陆大人,算算年纪是陆家小公子无疑了,只是物是人非,我也没脸见他。”

“我手里还有陆宴留给我的书信等物,还有陆家当年的一些产业,陆家的聘礼我家无处可退,都交给我收着,陆禀那人专横,我也没脸见他,也怕给李家添来祸乱,如今就交给你先收着吧,等我死了你帮我还给陆家人。”

慎哥儿张了嘴叹息一声,也不说空言安慰那些话了,“我还给陆禀好了,母亲您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陆禀的?”

齐氏摇摇头,“我哪还有脸和陆家说话,那是陆家的东西,交给你也是一样的。”

看慎哥儿似乎没明白,齐氏道,“你没想过你可能是陆家的孩子?陆禀对你这么好,总有点原因吧。”

慎哥儿越发说不出话来,好嘛,齐氏倒给他安排了个身份。

慎哥儿只好笑道,“陆大人凶神恶煞的,什么话都不肯和我多说,我也故yì

气他,管他那些呢,我帮母亲传话就是了,只是我父亲那里就先瞒着?”

让慎哥儿意wài

的是,李鸣唯竟然知dào



“我没瞒过他,当初我和你父亲订亲,我心里是不想嫁的,就派人给他送了一封信,说了大致的经过,没想到你爹爹拿了信寻过来,以后就三天两头的过来说话,我也就答yīng

嫁给他了,一晃都就过去了这么些年。”

齐氏又陷入冗长的回忆,慎哥儿也不说话了。

“你五姐姐和你一起长大的,她又肯对你好,慎哥儿你好好想一想,这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你不要辜负了这段缘分,也让母亲能安心闭眼。”

慎哥儿心里很乱,看着齐氏期盼的眼神,“母亲您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现在不敢答yīng

了您,怕到时候我办不到,我怕我做不了主反倒耽误了五姐姐。”

齐氏重重的握了他的手,“你也该过去见你祖母了,母亲累了,想歇息一会。”

慎哥儿告辞出来,就在院门口碰到春晖堂的小丫鬟,彩蝶拦住了说话呢,小丫鬟看见慎哥儿忙跳着脚的喊,“大公子,老夫人让你过去呢,奴婢都过来了半天,彩蝶也不往里传话。”

慎哥儿看着她一笑,“你去和我祖母说去,说我身上带着晦气,我就不去祖母那边了。”

小丫鬟目瞪口呆,这话是大公子说的吗?憋了嘴好悬没哭了,她回去可怎么和老夫人说啊,慎哥儿也不搭理那小丫鬟,带着王月兴王月兴往池塘那边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姻缘

冬天的池塘实在没什么看头,池水结了一层厚冰,地面上还有些没融化的积雪,越发显得池塘的冰面肮脏不堪,就这么个破池子,王月兴擦着冻出来的清鼻涕,又偷偷的看了看副指挥使大人,王月兴实在搞不明白,副指挥使跑到这里挨冷风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站在一旁等着,等着副指挥使还魂。

慎哥儿想着心事,他没几年也该娶妻生子,这个世界的女孩从小受到的束缚太多了,是不可能明白他的,慎哥儿心里很孤寂,眼前是玉沁俏丽的身影,慎哥儿微微的笑了,两个人一起长大,他以前都是把玉沁当亲姐姐哄着的,他还没大到想终身大事的时候,齐氏和他说了那些话,慎哥儿大出意wài

,也就仔细的想想了。

五姐姐是个好姑娘,难得又是一起长大的。

慎哥儿微微的迷了眼睛,想着他那皇帝老爹,明显在为了他铺路,慎哥儿对皇位还真没什么兴趣,整天困在天下最大的牢笼里,听着大臣们扯皮吵架,从奏折上来判断天下大事,拥有生杀的大权,又束手绑脚的被大臣蒙蔽了去,那些御史言官动不动就要劝谏一回,说的全是一些陈词滥调,慎哥儿宁愿到边关效力,细数戈壁的黄沙,聆听古道驼铃,笑看漫天的风雪。

只是他要是到了边关,深宫里的娘该怎么办?

自由与责任到底那个更重yào



他能娶了五姐姐吗,皇帝老爹又会怎么想,陆大人又会怎么说呢。还有李侯爷。这些人要是安心拦着。他可不想最后弄个劳燕分飞的凄凉下场,如果他错过了五姐姐,这辈子真的能不后悔吗?就像这个世界的那些男子,新婚之夜才看到妻子,不满yì

了就纳妾,慎哥儿一阵恶寒,拍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得好好谋划才行,逼得皇帝老爹不得不答yīng



慎哥儿微微的笑起来。王月兴看得毛骨悚然,他先入为主的心思,一心以为慎哥儿是个歹毒的,又亲眼看了慎哥儿诸多的手段,心里头就像有十几只小老鼠乱跑,胆突突的。

春晖堂那边的荷香来了,“大公子,老夫人让您过去呢,都盼了大公子好半天了,老夫人急得说一回哭一回。连奴婢看了都不忍心,这里风太冷。大公子还是和奴婢过去吧。”

慎哥儿稚嫩的小脸蛋被冷风吹红了,看了荷香一眼,“你回去好好服侍老夫人,就说我晦气重,在这里凉晦气呢,慎哥儿可不敢妨碍到她老人家。”

荷香不肯走了,低着头站着,慎哥儿也不搭理她,又在那里出神半晌,荷香小姑娘家家的,穿的又单薄,早就冻得发抖了,上下牙齿打颤,带着哭音哀求,“大公子。”

王月兴实在看不过眼了,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副指挥使,要么咱们先回去?”

慎哥儿看了他一眼,“你还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冻哑巴了呢。”

王月兴干笑着,“下官愚笨,不知dào

副指挥使的意图。”

慎哥儿瞪了荷香一眼,“你没见本大人和王大人在商谈公事?你还不离了这里呢。”

荷香只好低着头走了,慎哥儿微微一笑,让老夫人也难受一回吧,她最宠爱的宝贝孙子生了气,老夫人心里的滋味一定不好受,不是他气量小非得和老夫人较劲,实在是老夫人做事儿太过份了,孝道为先,慎哥儿也只能用这个办法让老夫人伤心。

“王大人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心里在骂我卑鄙无耻?你心里很怕我?”

王月兴嘿嘿干笑着,心里暗暗骂自己,眼前就是个小毛孩子,毛还没长全呢,有什么可怕的。

慎哥儿跳起来够树上的柳树枝,他个子小,跳了好几回也够不着,“你这个人就不能长点眼力见?没看见我在够树枝,快给我弄下来。”

王月兴苦着脸,我还以为你跳着玩呢。

拿了一根树枝也不知dào

该不该递过去,慎哥儿一把抢过来,把树枝插在石头上的窟窿里,斜眼看着王月兴,“你这么怕我,就是因为我杀了周姨娘?”

慎哥儿单刀直入,王月兴苦着脸不吱声。

就听慎哥儿冷笑一声,“你以为她是我的娘,我这人连亲娘也能下手杀了,你心里就觉得害pà

了,我问你是不是这样?”

慎哥儿逼问到脸上,王月兴禁不住抖了又抖。

“我要告sù

你说她不是我娘呢?你又会怎么想?”

王月兴眼珠子都要瞪出去了,慎哥儿冷笑着指着立在石头上的枯树枝,“你看到了没有?那天这里插得是个漂亮的风车,这池子上是溜滑的冰,我五岁的弟弟为了风车就掉进水里了,这是周姨娘暗地里的手脚,你说她该不该死了?”

这是侯府秘辛,王月兴恨不得捂了耳朵,心里又好奇的很,“她不是你娘?那怎么那些人都说她是你姨娘?”

慎哥儿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会知dào

那些事,你问侯爷去,我从小就抱给那个女人了,我哪里知dào

那么多,我只知dào

她想要害死我和谨哥儿,想要她儿子接管侯府。”

慎哥儿又狠狠的瞪他,“亏你还是暗云卫的人,脑子被驴踢过吧,我真要害死我亲娘,你以为陆大人饶得了我?还让我当副指挥使?陆大人生气,不过是气我自作主张罢了,他怕万一败露了不好收拾,与我的名声有碍,你这人还真是猪脑子。”

慎哥儿又狠狠的骂着,还委屈的掉了眼泪,还拿脚踢着,他身子小也踢不疼,王月兴嘿嘿干笑着,那颗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副指挥使大人耍小孩子脾气,王月兴挨了骂心里反倒舒服了。周姨娘的所作所为真的很该死。“指挥使大人。是下官错了还不行吗?”

慎哥儿委屈着呢,“你还偷偷的跟踪我,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剃了那两个婆娘的头发怎么了?我嫡母还活着呢,她俩就鼓捣让我祖母给我父亲娶新夫人,这个家就我嫡母最好了,她受了委屈我帮着出出气还不行了?”

慎哥儿坐在这里唠唠叨叨,说的王月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说话还插不进嘴,觉得副指挥使真的委屈极了,都是他太混账冤枉了副指挥使,让副指挥使受了委屈,暗云卫的人本来就没有是非观念,只是心里有一个朴素的道理,慎哥儿害死的不是亲娘,哪还有什么说的。

慎哥儿磨叽来磨叽去的,王月兴好几次指着远处的小丫鬟,慎哥儿理都不理。不时的抹一下眼泪,又连声抱怨他。泪水叫冷风冻成了冰疙瘩,眼睫毛也冻成了冰,满脸的稚气满脸的委屈,王月兴是条糙汉子,哪里会哄小孩子,急得他搓着手着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给你打一顿出气。”

又有小丫鬟跑过来看了一会儿,又跑回去报信了,几次三番之后,老夫人终于沉不住气,亲自坐了暖轿过来。

慎哥儿看了王月兴一眼,“是时候表现你的忠心了,一会我祖母让我到春晖堂说话,我也不好不过去,你估摸着一炷香时间赶紧进去叫我出来,我祖母心肠狠着呢,你没见梅香被祸祸成什么样了,她是我祖母身边的大丫鬟。”

王月兴想起梅香的屈辱也是义愤填膺,点头答yīng

了。

老夫人的暖轿抬过来了,老夫人好说歹说,几个丫鬟架着,慎哥儿终于被老夫人接回春晖堂,“慎哥儿你怎么能和祖母生气呢,你知不知dào

祖母这颗心就跟刀挖似的疼,连你爹爹也给祖母眼色看,你祖母命苦,每日操心还不是为了你们?”

慎哥儿捂着脸就哭,他这一哭老夫人心软了,又是张罗着拿好吃的,又是张罗着拿好玩的,王月兴在外面高喊,“副指挥使大人,陆大人找你过去,快点的吧,陆大人一会等急了。”

慎哥儿吓得急急忙忙要出去,老夫人也无可奈何了。

离了春晖堂,慎哥儿又回头看了一眼,沐浴在夕阳里的春晖堂雍容而又雅致,房檐下结了百十根一尺多长的冰溜子,就像犬牙交错的一张利口,这里住了一个老妖怪,吞噬掉多少女孩子的青春,那个宠着自己惯着自己的好祖母,慎哥儿摇了摇头,迈开大步往前走。

慎哥儿这场戏也演完了,就过去见齐氏,齐氏躺着迷了一小觉有了点精神,心里默默筹划,她要把身后事都安排好,还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吃了身体的大亏,眼睁睁丢下儿女受苦,慎哥儿说了一席话,带给齐氏意wài

的惊喜,她要好好的利用起来,自己就是死了,儿女也会过得很好,眼光向玉沁身上瞄去,原来最不放心这个女儿,这小妮子命好,还有个慎哥儿等着呢。

玉沁早让小丫鬟看了一回又一回了,慎哥儿在池塘边发呆,后来又照着身后那个小老头连踢再打的,那个小老头躲避着,玉沁就猜慎哥儿是伤心了,因为周姨娘的死伤心了,还跟着酸了鼻子偷偷抹了一回眼泪,又不敢让母亲知dào

了。

小丫鬟跑回来说大公子往这边来了,玉沁连忙跑着迎出去,拉着他的手担心的问,“慎弟弟你伤心了吗?”

慎哥儿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烧,狠狠的瞪了玉沁一眼,“大毛衣服也不穿你就敢往外跑,冻不死你呢。”

一边脱了自己身上的那件就给玉沁裹上了,又瞪了她一眼,大步往正房这边走,也不肯等着玉沁了。

慎哥儿见了齐氏先跪下了,“母亲和我说的事我答yīng

了,我会想办法周全的,母亲不必担心。”

玉沁跟着进了屋,好奇的问,“慎弟弟你答yīng

我娘了什么?”

一边脱了慎哥儿的那件大毛衣服,齐氏脸上带了一抹笑意,看了慎哥儿一眼,又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慎哥儿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齐氏最后的算计

玉沁在东厢房哄着谨哥儿,娘说想要清净一下,让她领着谨哥儿出去玩,娘亲爱怜的帮她理了鬓边的发丝,也不知dào

慎哥儿答yīng

了什么,娘亲脸上都溢满了笑意,这一阵子,娘亲笑的时候也掩不住心里的愁苦,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还是第一次。

玉沁心里也觉得好奇,都把她当小孩子,慎哥儿明明比她还小,娘亲和姐姐都把慎哥儿当做大人商量事情,她也长大了,也能帮娘亲分忧,二姐姐像她这么大都管着家务事了,玉沁好容易把谨哥儿哄睡了,招手问身边的小丫鬟百灵,“你彩蝶姐姐忙什么呢?”

“彩蝶姐姐忙着让婆子搬账本,都搬到夫人的屋子里去,好几个婆子往这边搬运呢,堆了能有小山一样高。”

玉沁心里更奇怪了,“你出去看着点,看到什么赶紧告sù

我知dào

。”

玉沁在心里寻思,娘经常看的帐也就两三本,还有铺子里的帐年前都归拢完了,娘在搞什么名堂呢,又过了一会百灵跑回来,“彩蝶姐姐带了人往老夫人那边去了。”

心不在焉的做着针线,她实在不耐烦这些刺绣的活计,为了不让娘亲心里急,哪天都忙着绣嫁妆,又过了一会百灵跑回来,“老夫人带了人过来了呢。”

玉沁连忙站起来出去,娘亲可不要吃了亏。

三姐姐也陪着祖母一起过来,玉容穿着藕荷色绣了凤尾竹的窄裉袄,红狐狸皮毛比肩褂子,大红洒金绣花棉裙。耳朵上带着寸许长的红宝石耳坠子。头上是赤金红宝石簪子。玉容眼睛里带了一丝轻蔑的挑衅,玉沁毫不示弱的看过去,看得玉容倒有些不自在起来,连忙垂了眼睛看地面。

彩蝶笑着往里让,“我们夫人病得不轻,连起身都费劲,要不然早出来迎接老夫人了。”

老夫人忙慈祥的笑了,“她病着就让她好好养着。又操什么心呢。”

玉沁也跟着进来,亲自提了茶壶给祖母斟茶,又乖巧的站在一旁,看她规矩极好,老夫人心里也是满yì

的,又看到桌案上的账册颦了眉。

丫鬟们都出去了,荷香还想留下来,玉沁就说,“祖母身边有我和三姐姐服侍,不是比你服侍的还好?还不下去呢。主子说话也有你留下来的道理?”

荷香忙看老夫人,老夫人也阴沉了脸。玉容笑道,“荷香是祖母身边服侍的,最知dào

祖母的喜好,还是让她留下来比较好。”

荷香站着就不出去了,彩蝶微微冷笑,也站在齐氏身边。

齐氏脸色蜡黄的躺在那里,“今日不得己把婆婆请过来,也是儿媳病得实在动不了,儿媳嫁进李家也有十八年了,婆婆相信儿媳,让儿媳管着家务事,如今儿媳一病不起,也难管着这些了,侯爷是在外面做大事的,也不能拿这些家务事让侯爷烦心,眼前这些账册只能先交给婆婆操心了,侯府偌大的家业,万万不能让别人糊弄了去。”

老夫人深以为然,这些都是侯府的家业。

余娘子就拿着账本一本本说着。

房产、田地、山头、买卖铺面、祭祀的田产等等,各色的名册、历年的账目、人情往来的册子,各处管事的花名册,那些佃户的名册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又有府里古董的账册,又有金银器皿的账册,又有田地历年累积的租子,又有各个铺面的红利,又有家下人等的花名册,还有什么车马的,木器的,金银锡器的,林林总总的不一而足。

老夫人脑子都疼了,“这些你就管着吧,和我说什么呢。”

齐氏凄然一笑,“儿媳也活不了多久了,侯爷续弦也得一年之后,这些账目该交给谁管呢,儿媳心疼瑜山,他忙得过年也没在家里,儿媳再也帮不了他了。”

这番话说的凄凉,老夫人也禁不住落泪了,和齐氏商量着,“就先让玉容管着,她也该学学打点这些家务事。”

玉容眼睛一亮连忙甜笑道,“孙女愿意帮祖母分忧。”

老夫人满yì

了,齐氏就冷笑一声,“婆母可别忘了女生外向,玉容管家,咱们这府里的银钱都管到良国公府里去,婆母到时候悔之不及也都晚了。”

玉容脸涨得通红,齐氏这话说得太刻薄了,她还没出嫁呢。

玉沁也睁大了眼睛,这话实在不像齐氏说的。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齐氏笑道,“就让慎哥儿先管着如何呢?侯府的产业交给他,婆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慎哥儿那孩子心里也孝顺,也有这样的本事。”

“慎哥儿还是小孩子,他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辛苦,再说他也不懂这些。”

老夫人就是心疼大孙子,不肯让大孙子累着了。

齐氏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儿媳死后也没什么发愁的了,潭儿是颖国公府的少夫人,她岂能不提携她弟弟了?将来侯爷娶了吴家姑娘,新夫人也不敢为难了我的谨哥儿,只是慎哥儿姨娘生的,新夫人焉能不记恨他?将来谨哥儿袭了爵,新夫人管着家务事,府里的银钱都在新夫人手里了,她又是吴家的姑娘,可怜慎哥儿也不过手里的那点银子产业,是够吃的还是够喝的?婆婆疼爱慎哥儿一回,也不肯为慎哥儿多想想?”

老夫人原是不管事的,听齐氏说了也琢磨一回,“慎哥儿手里的银子产业不够?”

齐氏嘲讽的笑笑,“当初侯爷分给慎哥儿家产,他还是九岁的小孩子呢,侯爷那里肯多分给慎哥儿了,一来怕惯出慎哥儿大手大脚的毛病,二来也怕他不能辖制下人,侯爷分给他的都是不盈利的小铺子,只说是一家人,早晚不能亏了慎哥儿,只是到如今也难了,新夫人进了门再给府里添几个金孙,新夫人若一口咬定慎哥儿是分出去的,慎哥儿岂不就吃了大亏?他手里的那点银子连他将来娶亲都不够呢,更别提官场上的交往应酬了。”

老夫人也没了主意,“那我就和瑜山说,让他再多给慎哥儿一些产业。”

“婆婆这话不妥,分给慎哥儿产业还得登基造册,也就惊动了官衙,吴家哪里还肯嫁女,为了慎哥儿倒把侯爷的好姻缘给耽误了。”

齐氏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说了这些话就有些见汗了,旁边的玉沁小脸蛋惨白,娘亲都说了这样的话,又说了吴家姑娘,小姑娘咬了嘴唇不敢吱声,她知dào

娘亲在为了她姐弟争取,眼里含了泪花,往那边看了一眼,玉容带着一脸的得色,玉沁就觉得分外刺眼了。

彩蝶狠狠的掐了她,玉沁猛然一惊连忙笑道,“祖母不如就把府里的这些账册都交给慎弟弟好了,慎弟弟管着家里的庶务,他手上也能多些银钱,继母也辖制不了慎弟弟,他还能看顾我们姐弟。”

老夫人就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了,只是还有些犹豫,慎哥儿能当的起这个家?

老夫人看着玉容,“蓉儿你说说怎么样呢?”

玉容为了讨好祖母,慎哥儿里里外外的衣衫鞋袜没少做,慎哥儿也没少了帮三姐姐,又是打时新的首饰,又是送她颜色好的绫罗绸缎,玉容心里也明白的,这个家落在慎哥儿手里与她最有利了,她将来还指着慎哥儿撑腰呢。

玉容甜甜的笑了,“还是祖母心疼慎弟弟。”

老夫人笑道,“可见你是个贤惠的,你放心你的身后事不能亏了你,玉沁这丫头我也帮你看顾好了,给她找个好婆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齐氏眼神冰冷,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若能这样也是慎哥儿的福气,也是儿媳的一点私心,沁儿姐弟还指着慎哥儿这孩子呢,只是我和婆婆在家里这么一说是不算数的,将来新夫人怎肯罢休了?还不如让她死了心,以后只一心帮着侯府开枝散叶,慎哥儿那孩子仁义,也不会亏待了后来的弟弟妹妹。”

老夫人疑惑了,齐氏笑道,“莫若婆婆发个帖子请一请,请几家夫人过来给我们候府做个见证?慎哥儿管着府里的庶务也就名正言顺了,将来侯府的爵位是谨哥儿的,家里的银钱都是慎哥儿的,这也是媳妇的一点私心,婆婆觉得怎么样呢?”

齐氏都明说了有一点私心,要是没有慎哥儿帮扶,谨哥儿能不能袭爵还两说呢。

齐氏幽幽的叹口气,“可怜慎哥儿没了亲娘,又没了嫡母,侯爷公务繁忙,婆婆又能护得住慎哥儿多久呢,慎哥儿和我说祖母不喜欢他了,过年也不叫他家来,那孩子也伤心呢。”

老夫人下了决心,“那我就发个帖子请一请?只是人家哪里肯管我们的家务事?”

齐氏在心里冷笑,“只是请人来做个见证,这样一来谁家都知dào

我们家是慎哥儿管事了,将来新夫人也没了办法不是?家宅也安宁了。”

老夫人心里疼着大孙子,玉容也巴不得慎哥儿能管家,也帮着说好话,于是斟酌着命人写了请帖,连夜送到各家府里去了。

玉容扶着祖母回去,玉沁呆呆的跌坐在椅子里,两眼失了焦距。

有点交情的人家都收到了安国候府的请柬,少不得在心里奇怪一回,齐氏病得都起不来了,这种时候侯府的宴请就有点说道了,各家相互问了问,都说收到了请柬,安国候府到底有什么事呢?各家的夫人心里好奇,都想过去看一回热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丑陋与美好

郭新成愁的牙花子疼了。

过年这些天侯爷不在府里,大公子不肯回家,府里按下葫芦浮起瓢,趁机出了好几件偷盗的事情,好容易欺下瞒上压下来了,一不留神老夫人又给侯爷定了新夫人,侯爷大发雷霆也下了死命令,再不许老夫人出门应酬,这回可好,老夫人干脆把人都请到家里来,这也是夫人的意思,郭管家拦着也不是不拦着也不是。

赶紧找浑家商量,郭新成家的也苦了脸,天都这么晚了,老夫人催的又急,宴请的那些酒肉菜蔬都没准bèi

,才略说一句老夫人就不自在,老夫人是不管这些事的,到时候只管张嘴吃就是了,以往都是齐氏早早的就安排了,这回齐氏大撒手不管,郭新成家的也过去请示了,彩蝶那个小蹄子只说让她请示老夫人去。

两口子相互看了半晌,郭新成一跺脚,“你好歹想法周全,我这就给侯爷送信去。”

西郊的兵营能有几十里,等郭新成赶过去天也该黑了,夜晚兵营禁闭,他也送不进去消息,郭新成家的帮着他准bèi

了铺盖火镰,只能先到兵营附近的破庙里将就一宿,明儿一早送信进去,等侯爷紧赶慢赶回来时各家的夫人也该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郭新成家的问了老夫人身边的荷香,听说以后要把府里都交给大公子管着,他两口子都傻了眼,以后府里的天要变了,郭新成家的就说,“反正你到兵营也晚了。不如先过去探探大公子的口风。往后大公子当家。我们俩也要在大公子手下讨生活,大公子你别看他小,心里比侯爷还精明几分,搓弄得老夫人和夫人都听了他的,侯爷又器重他,以后的新夫人讨不着好处,现在是我们俩表忠心的好时候。”

郭新成就先上慎哥儿这边了。

玉容也奉了祖母的命令坐了小轿来看慎哥儿,张顺家的不在。慎哥儿也不在,只有紫苏带着几个丫鬟迎出来,玉容进了慎哥儿的内室,微微的皱了眉,这也太简陋的不像话了,府里的下人房都比这里摆设好,硬杂木的几案,地上摆了一溜硬木椅子,还有一架普通的围屏,屋里连个古董摆件都没有。锦帐很精致,却是府里以前用的。

紫苏上了茶笑道。“我们大公子出去会朋友了,要很晚才能回来,三小姐也尝尝我们这里的点心,这玫瑰酥是新做的,味道也还好,三小姐吃吃看。”

装点心的不过是普通的盘子,茶杯也不过是普通的白茶杯,粗使的婆子用的那种,玉容眼睛里都带出了不满,紫苏陪着小心笑道,“大公子这边儿只有这种茶杯,又不好从府里拿过来,我们大公子手里没银子也置办不起。”

玉容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还以为慎哥儿搬了出去过得有多滋润呢,没想到竟然落套到这般地步了,堂堂侯府的大公子,屋子里这般太简陋,让人看着像什么话,她这会儿送一个恩情过来,将来慎哥儿也得看顾着她。

玉容看不上这些丫鬟,只是慎哥儿不在也只得说了,老夫人等着她回去呢,捏了鼻子端起茶杯,实在不忍心送到嘴边,只好又放下了,“等慎哥儿回来你告sù

他,让他明儿一早过去,我在祖母跟前求了许久,祖母方才愿意答yīng

,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呢,祖母说了府里的庶务都交给慎弟弟管着,明日摆酒请客请各家的夫人过去做个见证。”

紫苏听得愣了一下,连忙含笑打听,又夸三小姐手巧,裙子上绣的花好kàn

,又夸三小姐会打扮,玉容只管矜持着,紫苏也想起来了,“我们大公子昨儿还说新得了一套首饰要送给三小姐呢,也不知dào

大公子放在哪里了,奴婢想起来了。”

紫苏开了壁柜上的小抽屉,拿出一个雕工精美的红木漆盒,玉容忙接了打开一看,红绒布上有一个闪着金光摇晃珠色的金步摇,打造的极其精巧,玉容眼睛都亮了,喜不自禁的拿起来,紫苏连忙殷勤的递过铜镜,玉容往头上比划着,紫苏悄悄笑道,“我们大公子说这个给三小姐添妆,三小姐心里会喜欢呢。”

绛仙在一旁看见气得脸色都变了,刚想要说话,白雪连忙拉了她出去散心。

玉容深深地陶醉了,红了脸两眼亮晶晶的,欣赏镜子里的倩影,都挪不开眼光,紫苏悄悄笑道,“三小姐只管先拿回去好了,也省得大公子费事,老夫人跟前,还得三小姐帮我们大公子说好话。”

玉容连忙笑道,“我不帮着他谁又肯帮着他了?我们俩都是庶出的,也该彼此扶持着,可恨玉沁仗着嫡出的身份不把我放在眼睛里,也不把慎弟弟放在眼睛里,这回等夫人没了我看她还有什么依仗,姑奶奶她也管不了我们家里那些事。”

紫苏只管顺情说好话,奉承着三小姐高兴,把府里的事儿都说了,玉容又坐了多时,看看慎哥儿还不回来,天色渐渐的晚了,玉容只好带着金步摇回去,把盒子交给贴身的小丫鬟拿着,又威胁着不许偷看,方才到祖母这边回话,少不得帮着慎哥儿,又添油加醋的说了慎哥儿那里的简陋,老夫人听了好一阵心酸。

外院这边郭新成和张顺称兄论弟聊了好久,大公子也不回来,连张顺也不知dào

大公子去了哪里,郭新成明知dào

张顺不肯说实话也没办法,暗悔当初打错主意了只一心奉承侯爷,有些疏忽大公子了,过了明儿大公子管着庶务,侯爷生了气掣肘起来又会怎么样呢,郭新成摇摇头,府里的下人们越发难了。

喝了一回酒天也黑了,郭新成也得告辞了,还得给侯爷送信呢。

慎哥儿在铺子里头。

躺在炕上的那个人还是梅香吗?那个脸上总是带着恬淡的笑意的梅香姑娘,炕上躺着的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体。脸上两道狰狞的伤口。呆滞的睁大眼睛。也不哭闹也不挣扎,喂她饭也不吃,喂她水也不喝,女人失节也没脸活着了,何况是梅香这样的烈女子,张顺家的和李嫂子也不劝什么了,女人心里的痛只有女人知dào



张顺家的看慎哥儿进来连忙站起来,“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过来了。”

慎哥儿走过去看了梅香一眼。“梅香还是不肯吃东西?”

张顺家的背过身子抹眼泪,周嬷嬷又端进来一碗糖水荷包蛋,一边唠叨着,“真是作孽哟,好好的闺女家给祸祸成什么样子了。”

周嬷嬷看见慎哥儿吓了一跳,慎哥儿接了她手里的碗,“我喂她吃几口。”

张顺家的哭了,“大公子快不要折杀她了,您救回了她,她不必死在那个肮脏地方。梅香心里已经感激大公子了,这是梅香的命。这里也不是大公子来的地方,赶紧回去,让丫鬟们打发你吃饭,奴婢想请几日假陪陪梅香。”

慎哥儿不理会张顺家的,接了碗走到梅香身边就跪下了,张顺家的、李嫂子还有周嬷嬷都齐声惊呼,“不可啊大公子。”

张顺家的更是捂着嘴呜呜哭了,“大公子你折杀了梅香。’”

慎哥儿摇摇头,“梅香当得起我这一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还有那些忠义之士,节烈女子,梅香当得起节烈两个字。”

话还没说完张顺家的哭得走了音儿,忙要拉慎哥儿起来,“大公子你折杀梅香了,大公子你还小,你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

慎哥儿不肯起来,眼睛看着梅香认真的说,“我知dào

出了什么事,梅香只不过是让野狗咬了一口,那只野狗我已经让人杀了,我也知dào

梅香不想活了,几次寻死都没死成,连老天爷都想让你活下去,你死了容易,可是你伤了这些活着的人的心,你知dào

是梅兰救了你?你知dào

是她偷偷的给腊梅送的信吗?她一个浆洗房的偷偷出府,要是让主子知dào

了,她也得被发卖出去,梅香你死了都对不起梅兰待你的情义。”

梅香转了转眼珠,稍微有了点活泛气,慎哥儿接着和她说话,一边趁机把糖水喂进她嘴里,梅香觉出了嘴里甜甜的味道,又混合着嘴里的血腥气,那味道简直令人作呕,不觉翻肠倒肚的吐起来,也许是身体上的折磨恢复了神智,也许是听进去了慎哥儿的那一番话,梅香吐完了虚弱的趴下来,沙哑着嗓子失了音儿,“是梅兰救了我?”

张顺家的哭着递过来一个小包裹,“宋大喜家的一早过来的,我让人送她回去了。”

这是自己送给梅兰的那个包裹,梅香抖着手打开了,里面有三个小银裸子,几件发簪首饰,这不是梅香的全部财产,她死了那些丫鬟会惦记她的财物,怕给宋大喜家的招祸,只给了她一点,这里还有一对银镯子,一堆散铜钱,这些是宋大喜家的能拿出来的全部。

“宋大喜家的见到我就说她害死你了,害惨你了。”张顺家的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慎哥儿看梅香肯说话了,又连忙劝她吃点东西,“梅香我知dào

你不怕死,你在脸上划这两下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只是你没想到侯爷能那么绝情,你再也没有寻死的机会,那时候没死成就不必再死了,你能活下去才更不容易。”

没有人愿意去死,除非被逼到了绝路,梅香接过荷包蛋大口吞咽起来,张顺家的和李嫂子周嬷嬷都捂着嘴哭了,慎哥儿转身出去,就见夜幕上挂着点点繁星,凛冽的冷风吹得脸颊生疼,这个世界有多少丑陋就有多少美好。

黄老先生来到身后,也不说什么,只是把手掌放到慎哥儿稚嫩的肩膀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家丑外扬

冬的凌晨,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色的霜,一股股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林子里的风呜呜作响,面前拢的一堆火只剩了残留的灰烬,郭新成站起来伸展着冻得发僵的身体,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的,好容易红日高升,兵营里也活泛起来了,吹响了嘹亮的号角。

李鸣唯听小校来报,他府里的老管家又过来了,交代副将几句话连忙回了营房,郭新成见到侯爷跪在地上,“老奴该死。”

这老管家头上还沾着稻草,冻得脸色清白,身子摇摇晃晃的,一看就知dào

昨晚在破庙里冻了一宿,李侯爷禁不住心里发抖,“说,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本侯爷挺得住。”

“老夫人和夫人商量好了,今日府里宴请,顺便,顺便,”

“你还不快说!”

郭新成一咬牙,“夫人想把家务事都托付给大公子,老夫人也答yīng

了,今日就请各家的夫人做个见证,说以后侯府的爵位是三公子的,钱财都是大公子的。”

李鸣唯愣了一下倒是笑了,慢悠悠坐下,还有闲心给老管家到了一杯热茶,“你慢慢的说给我听。”

侯爷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勃然大怒,郭新成稍微松了口气,忙把知dào

的都说了一遍,李鸣唯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露出一缕精光,“老郭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郭新成不明白侯爷的意思,也看不出侯爷生没生气,“老奴想大公子到底还小。怕他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

李鸣唯冷笑一声。“慎哥儿自以为聪明。就喜欢自作聪明,他被齐氏算计了还不知dào

,他想要管家,那就让他管着好了,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本候再教xùn

他也不迟。”

李鸣唯看老管家不明白他就笑了,一边夹了碳填进火炉里,“我那贤妻何等精明。她先给慎哥儿一个甜枣,让那小子管家,等谨哥儿长大了,慎哥儿手里的那些产业还不是都得交出来?府里的账目都有数的,又敲锣打鼓的请了人作证,又有姑奶奶在一旁看着,慎哥儿他也占不着太多的便宜,等他明白过来也晚了,府里的庶务慎哥儿他不想管也得管着了。”

郭新成一拍脑门,“夫人这招真妙。先给大公子一点盼头,让他给三公子做粗活。三公子身后有姑奶奶撑腰呢,只是侯爷,庶务交到大公子手里,万一将来的新夫人——”

李鸣唯似笑非笑的,“本候又何必在意呢,府里总得有人管着,老夫人不管事的,几个丫头早晚是别人家的,便是老夫心里也想叫慎哥儿管庶务,又怕那小子偷懒耍滑和老夫讨价还价,夫人倒帮了本侯爷一个大忙,便是将来的新夫人心里没了盼头,也省的家宅不宁了,这小子还是嫩了点了,等本候腾出手来收拾他。”

“侯爷英明,侯爷英明。”

打发回去老管家,李鸣唯沉思一会,又开始研磨写奏折,乞求能归家陪伴重病的贤妻,真是字字血泪,让人伤情,李侯爷昨天已经一连上了三道奏折了,皇帝的批复还没下来,把这奏折又读了一遍,李鸣唯都被自己感动了,打发人呈上去,就忙着操练人马。

等郭新成紧赶慢赶回来的时候,打听着花厅那边摆了酒席,也不知dào

内宅那边怎么样了。

齐氏特意打扮了一下,用胭脂遮住了脸上的憔悴,坐在暖兜里,几个婆子抬过来,老夫人坐在主人席上,频频向赵夫人举杯,粗使的婆子往这边搬着账本,看着堆了小山一样高的帐册,当惯了家的夫人们都会心一笑,今日的安国候府有点看头,也有看不明白的,心里好奇也只管看着就是了。

老夫人先举杯说了,“我们家的慎哥儿是个好的,那孩子孝顺着呢,因上一回分家他老子偏心,也没给慎哥儿多少产业银子,那孩子手里都没得花了,听我孙女回来说,慎哥儿那孩子屋里连像样的摆件都没有,让我这做祖母的怎么忍心呢。”

玉潭昨晚接到娘亲报信,让她只管听着就是了,不许插嘴说话,玉潭来了也被安排在宾客席上,心里不禁怅然,这里是娘家了,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听她祖母说了这样的话,不禁眉峰一挑,祖母这话要置慎哥儿与何地呢。

要是有心人嚼咕起来,倒变成慎哥儿对分家不满yì

了。

齐氏冷冷的笑了,这就是侯府的老夫人了,着三不着两的,心里明明想帮着慎哥儿,瞧她那番话说的,齐氏微微点点头,几个粗壮的仆妇就从后头推搡出一个妇人来,连玉潭心里都吃惊了,张姨娘犯了什么错,娘亲要这样大动干戈。

座位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各家的妇人都感兴趣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齐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旁边的萧淑惠捅捅玉潭,玉潭只好摇头苦笑。

齐氏喘息着说,“年前我五岁的儿子落水了,幸亏慎哥儿救了他的小命。”

彩蝶连忙说了经过,她口齿伶俐,气氛也渲染的好,又比划着说了池塘边石头上插着的风车,这些夫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嘁嘁喳喳说起来,真是好歹毒的心计!

齐氏垂泪道,“慎哥儿这孩子仁义,这样冷的天气他跳进池塘里救人,要不是慎哥儿,我儿子一条小命都没了,可怜慎哥儿也冻病了,还有那起黑心烂肺的下毒害慎哥儿,太医院的王天行可以作证,慎哥儿吃的汤药里发xiàn

了大黄和石膏,都是致寒的药物。”

座位上又是一片吸气声,玉潭有些茫然,她竟然不知dào



老夫人大吃一惊,“还有这样的事?老身怎么不知?”

齐氏抖着手指着张姨娘,“就是这歹毒的妇人所为!她还想嫁祸给周姨娘,侯爷在周姨娘屋子里看到风车,一时不查上了当,是慎哥儿这孩子觉得不对,私下求了我细细排查,也好给他姨娘伸冤,周姨娘果然冤枉的,只是她遇了盗匪丢了命,到让慎哥儿伤心一回。”

张姨娘嘴里塞了布,呜呜的说不出话,婆子拽出张姨娘嘴里的布,张姨娘大喊“奴婢冤枉啊,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一时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就救助般的喊着梅香,喊完才想起来梅香不在了,心里禁不住懊恼起来,那边的彩蝶又说开了,命人押上来个老婆子,老婆子连哭带说,“是张姨娘指使老婆子往石头上浇水冻冰的,又许诺说给老婆子一吊钱,老婆子哪里知dào

她想害人。”

彩蝶笑道,“老夫人春晖堂附近的地面都是这马婆子打扫的,池塘连同我们夫人正房这边是一个林婆子管着的,我们夫人一开始只查林婆子,偏巧出事那些天她坏了肚子,偷懒没去干活,原是怕主人家知dào

了,后来见我们查了才说出来。”

彩蝶又是一笑,“张姨娘帮我们夫人管庶务,府里少了粗使婆子也没人在意,横竖补上一个就是了,要不是我们大公子,也不会在牙行又买回马婆子。”

卖人也都有契约的,彩蝶拿出马婆子的卖身契晃了晃,“张姨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姨娘面如死灰,两眼怨毒。

彩蝶不肯放过她,“这只是一件事,张姨娘做这样缺德事总要找人帮她挡灾,第一个找的是周姨娘,还有一个乔姨娘。”

乔姨娘藏在竹帘后面,一大早被安排在这个地方,心里害pà

着呢,又见张姨娘出了事,又听说自己也是替死鬼,吓得腿都软了,慎哥儿一推她,“还不赶紧出去对质。”

乔姨娘跑出来连忙跪了,彩蝶问她,“三公子出事你怎么会恰巧出现在池塘边上?”

乔姨娘拼命摆手,“不与奴家相干,奴听了张家姐姐的话,她让奴婢问夫人要这个月的月钱,奴婢就过去找夫人,正巧碰到两个婆子从水里捞出两位公子,奴婢也吓坏了,才帮着把两位公子都送到老夫人那边去。”

彩蝶接着问她,“你一个做姨娘的,老夫人那边给大公子熬药呢,你为什么过去?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是你下的大黄?”

乔姨娘吓哭了,“是张月娘说人手不够用,让奴过去照应一下,荷香姑娘熬药呢,奴一看没什么事也就出来了,夫人明察。”

老夫人身边的荷香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跪下,“那天张姨娘看奴婢熬药的火候,过来催奴婢快点,乔姨娘又过来说话,奴婢就往外撵她,奴婢没想到张姨娘黑了心肝。”

齐氏就问,“张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侯爷带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死谨哥儿?还要害了慎哥儿?”

张姨娘嘶哑着嗓音喊道,“我恨你们,我要——”

慎哥儿从帘子后头出来,狠狠的踢了她一脚,“我姨娘也是你买凶害死的!背后是谁指使你的快说!”

彩蝶就说,“大公子,我们还在张姨娘屋里翻出这个。”

那是一盒上等的东珠,每一颗都光洁玉润,不是一个姨娘可以拥有的,慎哥儿扑到老夫人膝下哭着说,“祖母我姨娘死的好冤枉。”

老夫人指着张姨娘气得发抖,“来人,打死这个狗奴才。”

慎哥儿庄容站起身,“有国法在!”

后面出来四个刑部的差官,“大公子我们都记下了,您先看看可有不符之处。”

慎哥儿拿过来看了一遍按了手印,又交给齐氏,齐氏笑笑也按了手印,又交给老夫人,老夫人不认字,大孙子让她按就按个手印好了。

差官拱手告辞,“夫人放心,我们一定秉公断案,找出幕后的指使。”(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落花流水的宴席

刑部的差官走了,这些夫人们松了一口气,都交头接耳起来,安国候府的故事果真比戏文里还精彩,老夫人叨咕着就和身边的夫人们解释着说,“那张氏是瑜山的通房丫头,也跟了他这么多年了,哪里想到她坏了心肠。”

齐氏鬓边有点见汗,慎哥儿忙帮着擦汗,母子俩相视一笑,坐在主坐的老夫人看见有些吃味了,嘴里喊着慎哥儿,慎哥儿笑道,“祖母,余娘子过来了呢。”

一位三十左右的妇人陪着几位账房先生走进来,余娘子先给老夫人福了一礼,又给各位夫人见了礼,拿出四本账册,“小妇人是夫人的女账房,夫人一病不起,无力再管府中庶务,夫人就和老夫人商量起来,想把府中庶务托付给大公子,大公子命小妇人做了产业明细,一式四份,一份留在府里,一份由大公子收着,一份交给我们家姑奶奶,还有一份送交官衙留档。”

慎哥儿团团的一抱拳朗声说道,“慎哥儿不敢辜负了母亲的期望,只因弟弟幼小,慎哥儿只好担起府里的庶务,今日斗胆请各位夫人做个见证,将来弟弟袭爵,慎哥儿归还庶务,府中银钱一文不沾。”

四本帐都是靑布封面,齐氏抚摸着叹口气,“慎哥儿救了他弟弟的性命,我这个做嫡母的无以为报,这回又得把家务事都托付给慎哥儿,难为他小小年纪应付得周全。”

慎哥儿笑道,“我比弟弟年长,自然要帮父亲分忧。慎哥儿会用心办事。孝敬祖母。友爱兄弟,管好侯府的庶务帮父亲分忧。”

齐氏欣慰的笑笑,“今日请了诸位亲友也实属无奈,慎哥儿这孩子还小,秉性高洁,若以后他有不当的地方,还求夫人们指点他。”

齐氏说完支持不住了,五小姐扶着娘哭了。姑奶奶也赶紧过来,慎哥儿殷勤的扶着齐氏上了暖轿,玉潭也和众人屈膝告罪,送母亲回去休息。

夫人们禁不住摇头唏嘘,都咬着耳朵说话,侯府的产业做了明细,每年收入都是有数的,慎哥儿做的可是吃力不讨好的粗活,管得好了也没功劳,得了些许名声。还容易招来龌蹉,若是管的不好了。将来兄弟反目都是有的,一时交头接耳起来。

酒席的主动权交给老夫人,老夫人拍着身边让慎哥儿坐过来,赵夫人也笑着夸慎哥儿仁义,老夫人乐得嘴都闭不上了,连声夸着大孙子,夸着大孙子好,慎哥儿忍着嘴角的抽搐,身为主人家,一点也没有做主人的自觉,还把自己当老太君,也不说照拂客人。

以前家里的宴饮都是齐氏忙着周全招呼,今日齐氏不管了,酒菜好歹算摆上了,老夫人看了桌上就是一皱眉,“拔丝红爪烧怎没摆上来?老身要的红烧鸭信呢?”

郭新成家的羞得满脸通红,低了头装鹌鹑,慢慢退到角落。

玉容今日精心打扮了,头上戴着美丽的金步摇,越发xiàn

显得花容月貌,自问稳稳压了玉潭一头,也笑着站起来给各桌敬酒,先给赵夫人满了一杯,赵夫人笑道,“好孩子你快坐下吧,不用你倒酒的。”

玉容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娇笑着说,“夫人您就赏脸吃口吧?”

赵夫人笑骂道,“我年岁大了,吃了你这杯酒还醉在你家了,你先倒了留着我慢慢吃吧。”

萧淑惠早把头扭到一旁和人说话,连眼角也没看玉容,玉容到了酒也不知dào

说什么好,也不敢在世子妃这里流连,忙给别人倒酒。

良国公夫人袁氏正和蒋夫人说笑,玉容早瞥见了,借着敬酒也来到良国公夫人跟前,敛衽一礼笑道,“夫人吃了奴这杯酒就是疼奴了。”

袁氏似笑非笑的护住酒杯,“不敢劳动了姑娘。”

玉容就是一愣,俏脸有些发白,“奴愿意服侍夫人。”

袁氏长着一张四方脸,不紧不慢的笑了,“你母亲病着呢,你不见四小姐、五小姐都服侍你母亲去了?三小姐想必也很伤心。”

蒋夫人就笑着遥点袁氏,“偏你这么捉狭,还不好好吃酒呢,好姑娘给我倒一杯吧。”

玉容给蒋夫人到了酒,又回头来奉承良国公夫人。

蒋夫人摇头一笑,好心帮她解围,这姑娘真不识好歹,嫡母病重,也不见她露出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你好歹的装一装,打扮得狐媚子样,袁氏哪里看得惯你?

袁氏的泼辣都城中有名气,良国公刘瑀威把小妾当眼珠子,袁氏有胆子闹到太后跟前,大庭广众之下揪着良国公的胡子大骂,骂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又哭闹着为她唯一的儿子请立世子,后来干脆把良国公和他的小妾撵到别院住去。

玉容是刘鹤未婚妻,走的又是狐媚路线,袁氏愿意搭理你才怪呢。

大正月夫人们应酬的都腻烦了,今日安国候府的热闹也没了,酒菜不可心,唱小曲的也不见功夫,主人家又没有招待的诚意,袁氏和赵夫人笑着站起来告辞,老夫人没想到袁夫人这么快就要走,连忙笑道,“袁夫人你怎么能先走了?你我两家原是儿女亲家,自然更亲厚些,还请看了戏再走,老身让人请了三家班的万小童。”

袁氏撇了嘴笑道,“万小童啊,你们家今儿请不着了,您老人家说的那门亲事可不归我管,原是良国公给他宝贝儿子定的,又与我什么相干呢,酒席我也吃了戏也看了,这会儿也该赶着赵家的堂会去了。”

老夫人心里寻思,哪里看了什么戏了。

没有主人家招呼着,郭新成家的急得麻爪,连忙笑着送出去,燕慈世子妃萧淑惠也笑着告辞。老夫人急了。“世子妃再坐一会?”

无奈世子妃身子乏了想回家歪歪呢。

世子妃之后。紧接着又走了十几位夫人,也有不好意思走的,总要给主人家留面子,蒋夫人和齐氏素来要好,不禁暗暗摇头,有心过去看看齐氏,却被慎哥儿悄悄拉住,“您今儿先不要过去了。我二姐姐自从出嫁,还没和夫人说过知心话呢。”

看蒋夫人狐疑,慎哥儿含含糊糊的说,“母亲和姐姐都很忙。”

蒋夫人看老夫人又和吴夫人说话,也站起来告辞,吴夫人还因为吴家二房丢了脸心里恼恨呢,偏生老夫人贴过来,吴夫人应付两句站起来,“实在是今日事多,改日请老夫人到我们家吃酒去。”

可怜郭新成家的送完这个送那个。急得满头大汗,一看桌上也就六七人了。这几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都在那儿尴尬着,郭新成家的脸成了大红布,玉容这时候也明白今日丢了人,心里不禁懊恼起来,老夫人急得脸上出了一层汗,这些人怎么忽然间都不给面子了。

慎哥儿实在看不下去了,“郭管家,你请几位夫人到各处走走,也看看园子里的景致,我祖母有些困倦了,每日这个时候都午睡的。”

老夫人巴不得一声,忙站起来让玉容陪她回去。

这六七位夫人笑着站起来,“也到你们家园子里逛一逛去。”

大冬天的请人家逛园子,郭新成家的赶紧陪着出去,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原是我们夫人病得太重了,事先又没准bèi

,就色色不周起来,夫人们多少担待着。”

刘夫人到底好奇,“说是请我们逛园子,别处也还罢了,那个池塘让我们几个长长见识。”

郭新成家的只好领过去看了一回稀奇,众人告辞而去。

郭新成家的也没心收拾了,忙到夫人这边回禀,夫人这边门户紧闭,根本不肯见她,只好到外院找郭新成,先不说话,拿起茶壶嘴对嘴喝了几口,郭新成吃惊的看着,他浑家把茶壶重重的一放,“看什么看!老娘今日丢人丢大发了!”

郭新成听了暗暗叫苦,有一家不肯给脸面,这些家就都不肯给了。

郭新成家的不敢说老夫人什么,就说三小姐,“也不知dào

咱们家三小姐脑子怎么长的,一脑子浆糊,她嫡母病重,不说到跟前服侍着,打扮得狐媚样子,还有脸往良国公夫人跟前凑和,擎等着找不自在,这差事真没法当了,我一个做奴婢的能说上什么话。”

郭新成就问大公子,他浑家气哼哼的说,“我们大公子只管负手站着看好戏。”

郭新成连连跺脚,忙命人备了马,要找侯爷说去,他浑家一把拉住他,“你找侯爷说什么?后院这些人情交往都是女人家的事,侯爷有什么办法了,还不如冷一冷再说呢。”

“话虽如此也得叫侯爷知dào

了。”

可怜的老管家又赶回西郊的兵营,找人传信给侯爷,李鸣唯搂着一个干净的孩子正在取乐,听说老管家又过来了,连忙打发那孩子出去,郭新成进来噗通跪倒,李鸣唯急了,“府里到底又出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郭新成斟酌着说了张氏,又说从张氏屋子里搜出的那盒东珠,李鸣唯高高的挑起浓眉,简直又惊又怒了,又听说慎哥儿请了刑部的差官,命人把张氏押送府衙,气得李鸣唯火大发了,慎哥儿这小崽子倒敢自作主张,齐氏也是昏了头!

后来的事情郭新成几乎不忍心说了,涨红了脸只说各家夫人坐了不一会都走了。

李鸣唯觉得有一只小野兽在啃咬他的心,纵使强悍如他,心里也紧缩成一团,他再料不到齐氏竟狠心如此,今日分明是齐氏摆了他一道,也是让他知dào

,离了她齐氏,府里将会怎样的混乱不堪,李鸣唯犹如困兽般转来转去,又想起来齐氏撕碎的那幅画。

齐氏这是深恨了他,她怎么可以这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手印

李侯爷到底还是回来了,紧赶慢赶的,回到府里天都黑了,李侯爷刚一回来,老夫人就派人叫他过去,遮掩住身心的疲惫,到春晖堂给老母亲问好请安。

老夫人掏出帕子,“也不知dào

今日怎么了,袁夫人和赵夫人先走了,世子妃告了乏也回去了,那起子没良心的一个个就都走了,娘拦也拦不住,也不知dào

哪里得罪了她们,也是齐氏找她们作证,她自己又推说不舒服走了,也不知dào

陪客人,玉潭也不知dào

留下来照应,今日席面不好,这些夫人生了气也是有的,郭新成家的办事不利,要好好罚她一回。”

李鸣唯看着面前的花鸟彩绘茶壶不说话,也不知dào

心里想些什么,老夫人说了半晌,禁不住心虚起来,声音渐渐小了。

李鸣唯温言安慰,“母亲只管躲在家里享清福就是了,以后也别出外应酬,消消停停的过着日子罢了。”

老夫人急了,“我不帮你出去应酬怎么得了?齐氏撂了挑子,仗着皇后娘娘赏的那个嬷嬷不把你娘放在眼睛里,今日那嬷嬷也跟出来了,一心奉承齐氏。”

李鸣唯看见屏风后闪了一角衣影,“你给我滚出来!”

玉容赶紧出来福了一礼娇笑着,“爹爹万福。”

李鸣唯抬眼看着玉容,他喜欢打扮得妖娆的小妾,可自己女儿这么装扮了,就觉得说不出的刺目,指着她骂了一回,拽下她脑袋上的金步摇。三两下踩个稀烂。“滚回屋里去。把女戒抄写一千遍,不写完不许出来!”

“管家娘子呢?玉容禁足不许再出来了。”

玉容吓得花容失色,哀求的看着祖母,老夫人几次想张嘴说话,都被李鸣唯滔滔不绝的愤nù

压了下来,一声也不敢言语,李鸣唯也不肯再安慰老母亲,一颗心纠结成一团。顶着寒风往正院走去。

正院这边很温馨,丫鬟婆子脸上都松快了,夫人把她们给了大公子,大公子也承诺会好好待她们,这些婆子走路都带了风,她们可比不得年轻的小姑娘,都一把年纪了大公子还肯要她们,婆子们都知dào

感恩。

齐氏和女儿聊了半天一颗心也踏实了,又亲眼看见姑爷对女儿真好,眼见天要黑了。就撵了女儿女婿家去,慎哥儿也回去了。玉沁哄着谨哥儿,齐氏疲惫的躺在那里昏昏欲睡起来,地上拢了炭火,熬着野鸡瘦肉粥,这是谨哥儿的,由丫鬟做了给谨哥儿吃。

李鸣唯顶着寒风进来,就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府里多少丢脸,都和正院无关似的。

李鸣唯像一尊神一样进来,丫鬟婆子都提心吊胆的,玉沁福了一礼带着弟弟下去,齐氏微微动了动,似乎惊醒了,又颦了眉接着睡起来,李鸣唯恨不得能让她起来,狠狠的责问一回,心里又没有底气,看过去的眼光也晦涩起来。

就见宫里的柳嬷嬷进来,“侯爷万安,婆子有事回禀,夫人病体难愈,皇后娘娘听说了也非常忧心,如今还是吃药膳,药膳方子秦太医看过了,秦太医嘱咐让夫人静养,不可再耗费心力。”

李鸣唯和蔼可亲的一笑,“贱内有劳嬷嬷照顾了。”

又吩咐彩蝶赏了一百两银子,柳嬷嬷笑着退出去,李鸣唯让丫鬟在屋里支一张榻,他夜里要留下来照顾齐氏,交给丫鬟他不放心的,也不过去找那些姨娘了,只是一味的忧心夫人的病,彩蝶只好在东次间摆了酒,打发新买来的漂亮姐儿服侍。

柳嬷嬷捧了一碗药膳过来,“侯爷,这药膳是老身亲手调制的,三九补一冬,来年无病痛,冬季里吃了最滋补不过,侯爷也吃一碗补补身子。”

李侯爷抬眼似笑非笑,“先放着吧,本侯爷一会就吃。”

柳嬷嬷笑着说,“侯爷您误会了,不过是炖的羊肉萝卜汤,又添了几味寻常的药材,些微有些药味儿,这手艺还是老身年轻的时候学的,还想在侯爷这里讨个恩典,老身有个侄子,被他老子丢到西郊的兵营里了,老身斗胆求侯爷照拂一二。”

只要没放那些鹿鞭之类的就好,李鸣唯吃了一口,竟然是上好的羊肉,炖的鲜嫩可口,些微有些苦涩的味道,笑着问了她侄子的姓名,记在心里了,柳嬷嬷心里感激不禁,又连说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李鸣唯趁机就说,“老夫竟然不知dào

贱内何时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

柳嬷嬷哪里知dào

那些,“老身听说皇后娘娘肯抬举贵府的小姐,上一回颖国公少夫人进宫给张太妃请安,皇后娘娘就派了轿子接过去说话的,和少夫人聊得投机。”

李鸣唯脑袋上的青筋直蹦,原来还以为慎哥儿得了皇上的意,求了宫里派了嬷嬷,原来是玉潭的手笔!

气得他脑瓜仁生疼,还得带着满脸的笑意,“皇后娘娘心慈。”

胡乱吃饱了,一挥手赶跑了漂亮姐,李鸣唯要挽回候府轰然倒塌的形象,又回了夫人休息的里间,一看齐氏张着嘴睡得正香,李鸣唯就在榻上躺下了,彩蝶只好坐在地上,裹了一床棉被打盹。

夜渐渐深了,远远的传来更漏声,齐氏艰难的翻了身,听着屏风后边鼾声如雷,从枕头底下拿出两块写满了字的雪白娟帕,彩蝶连忙爬起来,“夫人可要喝口水?”

齐氏摇摇头,“扶我起来一下。”

彩蝶以为夫人要起夜,忙扶着夫人下了地,齐氏蹒跚的走到了屏风后边,就见李鸣唯四仰八叉的睡在那儿,齐氏坐在他身边,伸手拉过他的右手,在他食指上按了紫红砂,又按到娟帕上,彩蝶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捂了嘴一声不敢言语。

又帮着侯爷擦干净手指,一点痕迹也没有了,彩蝶扶了齐氏回到炕上躺好,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觉得腿都软了,齐氏也不想再睡了,靠在那里淡淡的笑着,听着那边如雷的鼾声,脸上也焕发了光彩。

蜡烛摇曳着火苗,灯花爆了又爆,齐氏微微的笑起来。

彩蝶心里也觉得安定了,她不知dào

夫人心里究竟怎么打算的,夫人心里分明有算计,一点点的扭转了她们正房不利的地位,府里的宴席落花流水,她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也都有好的归宿,秦嬷嬷早相中了她,和夫人讨要过了,秦嬷嬷的小儿子是个出息的,帮着大公子管着铺子呢,今后她跟大公子做事,可比如今自在多了。

彩蝶静静的陪着夫人,窗户纸渐渐发白,微弱的光线从窗扉里透进来,炕上也没了热乎气,屋子里越发的寒冷了,彩蝶推醒值夜的婆子,命拢了炭火送进来,又灌了汤婆子,齐氏也困倦了,彩蝶扶着她又倒下睡起来。

李鸣唯起来时看他夫人还在酣睡,心里也是无奈,又想了一回心事,叫过余娘子问了府中的账目,夫人把府中的产业都归纳成册了,田地、房产、铺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慎哥儿这小子想要管家,一点油水也没有,府里的收入是有数的,他小子哪有机会刮油,李鸣唯禁不住得yì

的笑起来,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谨哥儿小着呢,慎哥儿也沾不着油水,还要为府里出力,李鸣唯摇头笑笑,他的贤妻好手段,又有几分黯然神伤,没了这么个能干的妻子,他府里到底有许多不便,就像这回,别人家分明不肯给他们侯府的面子,李鸣唯一时间又有些咬牙切齿。

命人叫姑爷和慎哥儿都过来,李侯爷好一番语重心长,又是好一番动情的伤感,姑爷不肯给面子看他表演,“潭儿吩咐我要让我岳母高兴,我先过去看我岳母去。”

还潭儿吩咐的,好一个夫纲不振。

李鸣唯深深鄙视的同时又觉得欣慰,女儿就算嫁出去了也得听他的吩咐,也得维护着侯府的脸面,有谨哥儿这个幼弟在,潭儿又怎能不为了侯府着想,砸了的场子想法找回来,有了潭儿又何愁他安国候府无人出去应酬。

心里想着七七八八的,看着面前的慎哥儿气不打一处来,李侯爷对这个儿子抱着很高的期望的,想要他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李鸣唯摇摇头叹息不已,这小子要自毁前程,他这个老子也难出手帮他,一指面前的椅子,李侯爷要敲醒这个混小子。

慎哥儿含笑坐在那儿,“父亲有何吩咐?”

“你小子知不知dào

你失去了什么?你弄丢了侯府诺大的家业!”

慎哥儿挑挑眉毛诧异道,“爹爹何出此言?侯府的产业儿子还没接手呢,又怎会弄丢?”

榆木的脑袋不开窍!

李侯爷被气笑了,“傻小子,你母亲把你给耍了,你以为管家有点油水?你母亲命人登记造册,又请了人做见证,将来府里这份产业就没有你的份了。”

一边带着嘲讽看着慎哥儿,想要看到慎哥儿气急败坏的跳起来。

慎哥儿笑了,“好叫父亲知dào

,产业登记造册是儿子的主意,儿子两年前就发过誓言,绝不会觊觎侯府的产业,您好容易划拉的这点家底您留着吧,慎哥儿还真没放在眼睛里,就是将来谨哥儿长大了,他也未必放在眼睛里。”

慎哥儿一双眼睛波光潋滟,“父亲要是不放心,您收回成命就是了。”

李鸣唯气得肝都疼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最后

玉潭一大早就过来了,甜甜的喊了声娘依偎在娘亲身边,玉沁用手指羞她,“瞧二姐姐这么大人了,一回来就和娘撒娇。”

谨哥儿爬过去靠在娘身边,又用小手拉着小妹妹逗弄着,八小姐几天没看见娘,也高兴的张着小手要抱,齐氏爱怜的摸摸小女儿,又拍拍二女儿,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精神极好,脸上也带了一丝红润,玉沁见娘有精神了,心里也高兴起来,就连说带笑的。

“八女就叫玉涵,她和娘的缘分太浅,潭儿要好好教她。”

玉潭借着给八妹围兜兜,悄悄擦了眼里的泪花笑着说,“我们家八妹也有名字了,小涵快喊娘啊,娘给你取名字了。”

小丫头听说让喊娘,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忽然就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齐氏拥着小女儿喜极而泣,“我八女也会喊娘了。”

谨哥儿就忙往娘身边靠。

方子意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屋子里一片笑声,八小姐拿个拨楞鼓,谨哥儿想要兔子花灯,又说快要过元宵节了,玉沁看娘的病见好也高兴的叽叽呱呱的,玉潭只是躺在娘亲的身边懒懒的不说话,方子意连忙给岳母请安,玉潭就问他,“父亲不是有话要说吗?都和你说了什么?”

方子意笑道,“我哪里耐烦听那些,还不如过来陪我岳母,慎哥儿在那里应付呢。”

玉潭白了他一眼,功夫不大慎哥儿也过来了,给齐氏请了安。谨哥儿就喊着哥哥。玉沁又悄悄拉着慎哥儿笑道。“咱们姐夫对二姐姐真好,一会功夫他也追过来了。”

慎哥儿眼睛似乎都亮了一下,“等你出嫁了你夫君对你更好,五姐姐放心好了。”

玉沁羞红了脸咯吱慎哥儿,“我让你说这样的混账话。”

慎哥儿的话一屋子人都听见了,方子意不服气,“我对潭儿最好了。”

齐氏眼含深意看着慎哥儿微笑,慎哥儿脸红了。连忙说,“我对五姐姐最好了。”

谨哥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对我娘最好了。”

齐氏欣慰的笑了,又叫玉潭带着妹妹先出去,有些话要和姑爷说说,玉潭心里纳闷,娘亲有什么话不能让她知dào

呢,只好带着谨哥儿、玉沁先出去了。

齐氏拿出了两个荷包,“趁着娘精神还好,赶紧说了这件事。娘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只有沁儿的终身还是一块心病。也幸好娘相中了一个好孩子,模样性情都好,只是到时候不知dào

会不会如愿。”

慎哥儿红了脸,“我答yīng

了母亲,我会护着五姐姐的。”

方子意就问,“是哪家的公子?我认识吗?”

齐氏抚摸着手里的荷包,“就怕到时候好事多磨,你们父亲不会愿意的,子意,你要帮娘达成心愿,娘相中的那个孩子别的都好,只是身世有一点不妥,你要好好的和玉潭说起来,就说是娘的意思,娘的心里话都写在这个荷包里了,你们俩一人收着一个,都不许偷看了去,等玉沁及笄那天再说。”

方子意心里更纳闷了,慎哥儿连忙笑道,“我不会偷看的,到时候我听母亲的安排,就是不知dào

我姐夫是不是君子,他架不住我二姐姐问他,没准他就说了。”

齐氏目光炯炯的看着方子意,“姑爷,尤其要瞒着潭儿,她身子弱禁不起操心。”

方子意冒了汗,忙贴身收好了荷包,“我回家去先藏起来,先不告sù

潭儿知dào

。”

齐氏长吁一口气,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脸上也露出一点疲倦的神态来,方子意悄悄拉着慎哥儿告辞出去,又有些愁眉苦脸的,“你看我岳母精神怎么样呢?我觉得不大好,你也许还不知dào

,病人回光返照呢。”

慎哥儿脸色也阴沉起来,“我看也就这一两天了,你想着别让我二姐姐操心,一应杂事我都安排好了,银钱我也准bèi

了一些,府里的现银也不多,姐夫你得借给我银子。”

方子意忙说,“你姐姐都和我说了,我娘的陪嫁铺子里就有现银,我早提了五万两,你可着劲花去,让我岳母风光一点,你给我指派活计,我不知dào

该做什么。”

方子意真是大手笔,一点也不心疼银子,他们这样的人家办丧事,有一两万的银子也就足够风光了,慎哥儿没想到姐夫会拿出来这么多,心里很快有了计较。

玉潭过来寻他们俩个,也没心情问什么,心里乱糟糟的,“我看我娘要不成了。”

方子意忙拍着她安慰,玉潭没有哭,“慎哥儿姐姐得求你,外面的事你帮着照应,郭新成一贯滑头,只知dào

奉承父亲,你得留心盯着,他要是有什么不妥,你只管告sù

我知dào

。”

玉潭操心的性子,哪里肯让母亲的身后事办得凄凉,又是出嫁的姑奶奶了,也难再管府里的事情,慎哥儿忙说,“二姐姐你放心好了,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我帮着办事,让二姐姐满yì

就是了。”

玉潭说道,“你刚多大呢,你担不起这么大的场面。”

慎哥儿就和他俩说起来,已经和天后宫的茶房打过招呼了,杠房、棚铺、赁货铺、扎彩作坊,棺材铺子、杂货铺子都打了招呼,孝衣也准bèi

了几百套,一应杂事都是齐全的,方子意见慎哥儿色色想得周到,喜得他把慎哥儿抱起来,“你姐姐心里还发愁,外面那些事有点愁人呢,哪知dào

你都准bèi

了,你姐姐也想让人准bèi

,只是怕你父亲不愿意。”

慎哥儿掏出个节略,“二姐姐你先看看,我哪里想得不周道了你帮着添补一回,我四姐姐照着这个应该能管好府里,还有彩蝶她们几个帮着她,也不用二姐姐操心,这也是给我四姐姐一个露脸的机会,二姐姐只管坐镇就是了。”

玉潭看了一回吃惊不小,慎哥儿比她想的还周道,方子意看了一回也笑了,他再不通庶务,也看得出慎哥儿安排的极妥帖,慎哥儿又命人叫来玉芳、彩蝶、秦嬷嬷等几人,慎哥儿先说了内宅让玉芳管事,玉芳当时就急哭了,“我真不成的,那些下人不会听我的话,到时候出了乱子就不好了。”

慎哥儿就说,“到时候彩蝶你给我四姐姐帮忙,青螺、碧螺还小不顶事,这回跟着办事也能长点见识,还有秦嬷嬷府里你人头最熟,你又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正好揽起来这些差事。”

秦嬷嬷笑道,“大公子吩咐了老奴,老奴敢不答yīng

,兢兢业业就是了,只是老奴老了,就怕到时候有些力不从心,还得彩蝶提点我。”

慎哥儿偏头和方子意笑道,“秦嬷嬷是想提拔她儿媳妇呢。”

方子意就问,“那你和我说做什么?你和你姐姐说去,她儿媳妇是谁?”

彩蝶羞红了脸低了头。

慎哥儿不由得笑了,想和姐夫唱个双簧都没得唱,“秦嬷嬷你还跟我玩这虚头巴脑的,彩蝶还没嫁给你儿子呢,怎么着也得过几个月我才好给他俩办喜事,我以后还是住我那边,这边也得一个牢靠人管着,郭新成家的丢了这回脸,一时也难爬起来了,彩蝶要是能把差事办好了,府里的内管家跑不了她的,秦嬷嬷你等着享福就是了。”

秦嬷嬷听了这话也笑了,她和各处的管事都说得上话,几个主子跟前讨巧,当初就因为不识字吃了亏,眼睁睁看郭新成家的当了内管家,秦嬷嬷奉承老夫人高兴,三个儿子都安排了好地方,大儿子和媳妇帮着主子收租子,是过手沾油的肥缺,二儿子就叫他读书,又求主子的恩典放出来了,仗着岳家补了偏远的知县,好歹也是七品官芝麻官,小儿子帮大公子管铺子,也是人人奉承的二掌柜,没两年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慎哥儿和玉潭叨咕着各处的安排,秦嬷嬷听他们说完拍着腿笑道,“老奴知dào

二小姐是办实事的,大公子也是办大事的,不像那些公子哥,都长着朝天的眼睛,很怕银子弄脏了手,老婆子说话不中听,没有银子哪里办得成事,大公子和二小姐都放心吧,府里老婆子说了算,管教各处都顺贴起来。”

方子意还有些发愁,“我听说昨天的宴席不像话,那些吃食得赶紧买了。”

秦嬷嬷笑微微的,慎哥儿一拍他姐夫的脑袋,“姐夫你这里还不开窍呢,让我姐姐帮你敲一敲,秦嬷嬷说齐备就齐备了,哪里用得着你担心。”

不开窍就不开窍吧,被小舅子笑了也不算什么,方子意好脾气,伸手拉慎哥儿坐好,慎哥儿看着玉芳笑道,“四姐姐心里开窍了吗?”

玉芳红了脸眼睛也亮起来了,拿了节略看了又看。

又细细的商量了一回,何处行礼,何处宴饮,何处休息,又选了若干仆妇各管一摊,又要相互照应,秦嬷嬷带着人巡逻,彩蝶和四小姐居中调理,慎哥儿让二姐姐休息,“到时候用不着你操心,就让我四姐姐忙去,又有彩蝶帮着她,又有秦嬷嬷照应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玉潭抬起头想要忍住眼中汹涌的眼泪,那眼泪偏不听话,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方子意拉着她的手唉声叹气的,慎哥儿也不劝什么了,只有时间才能愈合心里的伤痛。

玉潭、慎哥儿这边忙着商量,李鸣唯也把郭新成叫到书房,自有一番话好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荐

安国候府愁云惨雾的,魏国公府里笙箫盈耳,魏国公吕敏堂长着痴肥的身子,早年间也是混在脂粉队里的英雄,如今老了越发的放浪形骸起来,儿子的小妾办堂会,请了三家班的万小楼过来唱小曲,万花楼的姑娘们陪酒助兴,娇声笑语,淫.声浪调,吕敏堂踏遍花丛,又笑着说安国候府的丢人事,吕先大声说笑,和一帮爷们嘲笑郊外过年的李侯爷,又说李侯爷挑女人真没眼光,那几个美娇娘也伺候过李侯爷,都浪笑着帮腔,说李侯爷是银样镴枪头。

两家原是世仇,安国候府丢了面子,宴席办的落花流水,吕家的国公爷心里就很高兴了,李玉馨在一旁娇笑着奉承吕敏唐,心里先是一阵快意,快意之后就是茫然,就像在心尖上挖了一个洞,那伤口汩汩的流着鲜血,却又觉不出疼痛来,安国公府早就不是她的家了,她也不配做爹爹的女儿。

李玉馨仓皇的逃到后面补妆,看着菱花镜里艳丽的容颜,有片刻的失神,狠命的压去涌上来的恶心,落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那些仇恨岂能善罢甘休,李玉馨画着眉毛问身边的媚儿,“庞大海还没回来吗?”

媚儿忙说,“老庞在厢房等奶奶,奴婢给奶奶叫去。”

过了片刻庞大海进来磕头,“奴才到刑部大牢打听过了,刑部根本没收监张燕红,说是让暗云卫的人提走了,奴才又拿了将军的名帖到暗云卫打听了,暗云卫的人蛮横。也不问什么事儿上来就是拳打脚踢。将军的名帖看都不肯看一眼。”

李玉馨梳头的手一顿。诧异的挑了眉毛,“暗云卫?”

张姨娘哪里值得惊动暗云卫,安国候府的那个小崽子在暗云卫挂个名罢了,那也只不过是个小毛孩子,眼见事情脱离了掌控,李玉馨有点没情没绪,挥手让庞大海出去了,倒了一杯茶慢慢吃着。心里又渐渐的热切起来。

吕先走进来笑道,“夫人你还不出去看戏,叫为夫好等,为夫帮你出了一口恶气,你可得好好谢我。”

吕先过来讨要她嘴上的胭脂,李玉馨哪里肯让他如愿了,娇笑着躲闪着,到底还是被吕先捉住了,一边允舔着一边要玩吹箫,李玉馨红着脸笑道。“死鬼,这大白天的外面还有人看着呢。”

吕先情绪上来了哪里肯忍着。李玉馨也怕得罪了他,只好忍着羞耻含了鸟蛋,细细的服侍一回,又娇笑着说,“爷先过去看戏吧,爷弄乱了妾的妆容,容妾慢慢梳妆。”

吕先过去看戏了,李玉馨趴在案上呕吐起来,几乎吐出了苦胆,心里忽然就有了几分凄然惶恐,她可不要生了吕家的孩子,狠命的按压下腹,眼神渐渐狠戾起来,“李鸣唯你害了我弟弟害了我爹,抢了我家的爵位,我要你家破人亡。”

媚儿递过来漱口水,“夫人是不是有喜了?奴婢请太医帮夫人诊脉?”

李玉馨眼神冰冷的看她一眼,“我让你自作主张了吗?”

一边理了妆容,细细的月画烟描,梳了拢烟妆,带着丫鬟出去,远远的看着那一群寻欢作乐的人,就像隔着云端看厮杀,吕家也是她的仇家,那些仇恨刻骨铭心,当初要不是有吕敏堂陷害于前,爹爹也不会气得一病不起,弟弟好端端的一个孩子从假山上跌下来,李鸣唯那厮从江南回来了,爹爹轻信了他的热心,以为到底是亲兄弟,李鸣唯趁机把府里的产业弄走大半,爹爹吐血而亡。

李鸣唯降等袭爵,她的世界轰然倒塌了,国公府嫡出的千金小姐,倒要仰仗侯府的鼻息活着,娘亲一病不起,两个庶妹只知dào

哭泣。

李玉馨妖娆的笑着,妩媚的扭动腰肢,吕家也是仇人,她一天也不敢忘了,她一个弱女子要想给爹爹报仇,也只能玩这招借刀杀人了,吕家这把刀磨得锋利,等安国候府办丧事,这把刀砍将下去,李鸣唯,老娘和你清算的时候到了,吕家也别想善终,老娘忍了几年的屈辱,会让你们都付出代价的。

仇恨的种子早就种下了,疯狂的抽出了仇恨的藤条,不勒死别人,就得勒死自己。

陆禀这两天很失落,皇帝不肯打他板子,分明怪了他了,李家的齐氏要把家务事都托付给小殿下,皇帝默默不语,只是说再等等看看再说,小殿下将来要掌管天下,哪里有功夫在李家厮混,小殿下也不肯到暗云卫当差,孙彪那厮也过来奉承,小殿下和孙彪有说有笑的,张口闭口孙大哥,孙彪也笑着听着,就连皇帝都特意找孙彪问话了。

陆禀心里烦闷,又管不住自己的腿,到底还是过来了,路过那个小铺子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口水迅速的泛滥起来,推了门进去,里面迎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媳妇,陆禀眼神一暗,连屋里的光线也黯淡了,陆禀转身出去,直奔慎哥儿的家门。

先听到一阵放肆的大笑,门房里挤了能有百十号人,挤的满满当当的,围着口大铁锅吃着,看见陆大人来了,王月兴赶紧迎上来干笑着,“大人过来吃一口?”

陆禀一指屋里那些人,“你们都是哪的?也敢跑到副指挥使家里混饭吃?”

一眼看到一个小旗,“你小子不是刑侦司的?你怎么过来了?”

小旗嘿嘿笑,“副指挥使够意思,兄弟们过来都管饭。”

陆禀的鼻子好悬没气歪了,这大手大脚的,万岁爷赏多少都不够他败家的,发了一顿雷霆之怒,赶跑了这些混饭吃的,一指王月兴的鼻子就骂开了,“老子让你看着副指挥使,你就知dào

让他胡闹,那些人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帮大肚懒汉!”

王月兴心里也委屈。“是副指挥使说了。弟兄们在街上巡逻辛苦。路过这里别的没有,热乎饭菜管够,这两天才过来百八十。”

想到慎哥儿管他要银子的委屈样,陆禀眼角直抽抽,“你们副指挥使呢?让他来见我。”

王月兴吃惊的瞪园了眼睛,“陆大人您不知dào

?我们副指挥使嫡母病重,今儿头午回了侯府,这会刚回来就找孙大人他们几个到会宾楼商谈公务去了。”

找孙大人商谈公务!陆禀好悬让吐沫呛了嗓子。他一个小孩子,找孙大人商谈狗.屁公务,陆禀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慎哥儿请孙彪还有宋刚,左东林,刘铁光在会宾楼吃酒,按说慎哥儿这样的小孩子,这些大人物是不会把他放在眼睛里的,谁让慎哥儿后台硬,安国候府的嫡长子,万岁爷跟前也挂了名号。暗云卫上下都是一些人精,谁看不出这孩子得了万岁爷的意。

慎哥儿一说请客都来了。只是没请陆大人,孙彪笑着和各位同仁推杯换盏,“今日我们小老弟做东,哥几个赏个面子,这孩子别看他小,心里鬼道着呢。”

几个司长也都叫着小老弟,慎哥儿笑道,“我可是你们几个的顶头上司,你们得好好讨好我,到时候我给你们发银子。”

孙彪就指着他笑,“副指挥使打算给我们多少银子?”

慎哥儿也笑了,“孙大哥,我请你们过来不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的,我要说的是我们暗云卫今后该走哪条路,陆大人忠心可嘉,可是那个人也刚愎自用,几位心里都比我清楚。”

四位大人相互看了看,这不像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孙彪想起来皇帝特意召见他询问慎哥儿的言行,皇帝没多说什么,他一个小孩子,能让皇帝想起来问一问已经了不得了,孙彪和这三位打了个眼色,“小老弟想说什么,老哥哥听着就是了。”

“你们陆大人可恶,那天他把我骗到你们暗云卫,二话不说给我安排了副指挥使的差事,又整天在皇帝耳边说要我进你们暗云卫,皇帝也问了我,我说我长大了还要考状元呢,皇帝也就笑着作罢了,陆禀又跪下来求皇帝,皇帝也得给他面子啊,这不就明发了邸报,我就变成你们的副指挥使了。”

左东林笑道,“小老弟还委屈了不成?你刚多大呢,就是正四品的官职,多少人羡慕你呢。”

慎哥儿冲他一翻白眼,“那有什么用,我将来考状元一样出仕,听着也清贵些,你们陆大人害我呢,再说正四品的小孩儿也不是只有我一个,有多少我这么大就袭爵的,你们陆大人又不肯给我发饷银,又不肯让我管事,我这副指挥使当的太没意思了,我找你们几个过来就是想商量着弄点事儿管管。”

孙彪一拍慎哥儿的肩膀,“你先到老哥哥的稽查司。”

话还没说完慎哥儿就打断了,“你们稽查司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整天抓那些人犯,我才不去你的稽查司,什么刑侦、审理、诏狱也没什么意思,我要单独成立一个司,专管你们四个司。”

这番话就是孩子话了,嘴里说着孩子话,又从衣袖里掏出了厚厚的节略,“这是我没事时写着玩的,你们先看看怎么样再说。”

诏狱司的刘铁光肚子里有点墨水,狐疑的捡起来一看,工整的蝇头小楷,洋洋洒洒上万言,刘铁光看着神态也专注起来,收了一脸的笑意,“你小子从哪里弄过来的?这个人是谁?老子要见见他。”

慎哥儿笑道,“我想说这是我写的你们还不信,这人是落地的举子,他不肯见你们几个,更不敢见陆大人,他看我是个小孩子,想要我帮着送给万岁爷,我也不知dào

他写的如何了,那子虚先生还挺能说的,我先给你们几个看看再说。”

举荐贤能也是暗云卫的职责,四位大人都神态严肃起来,细细的盘问慎哥儿,慎哥儿是个小滑头,再不肯把这举荐的功劳让出来,只是推托说那子虚先生不在都城。

慎哥儿笑道,“你们要是不愿意揽这个差事我交给陆大人好了。”

刘铁光哪里肯把功劳让给陆大人,连忙笑道,“区区小事,何必惊动了陆大人,我们帮你递上去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栽赃陷害

春晖堂里点了几十根龙涎花烛,照得和白天一样亮堂,老夫人非常喜欢这种绮靡的香甜气息,蜡烛每夜都燃烧到天亮,夜已经深了,卸了那些华丽的首饰,老夫人也只是个普通的老太太,躺在碧纱帐里睡不着觉,倾听着外面呜呜的风声,儿子生了气,孙子不着边,年纪老了就喜欢想些用不着的,隔了一会老夫人又问值夜的红荷,“慎哥儿还在齐氏那里?”

两个小丫鬟困倦的几乎睁不开眼睛,“大公子还在那里。”

这话都说了好几遍了,老夫人想起来就要问一遍,过了好半晌又说道,“你们吹熄了那些蜡烛吧,晃得眼睛生疼,只留一盏就好了。”

红荷爬起来吹息了十几根龙涎香烛,火苗跳跃一下释fàng

出最后一缕香气,屋里没有刚才明亮了,烛台照不到的地方黑暗起来,墙上又多了些器具的阴影,老夫人朦胧欲睡,就见齐氏从外面走进来笑着说,“媳妇伺候了婆婆半辈子,今日临走再来服侍婆婆一回。”

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忽然间云板敲响了,老夫人猛然惊醒,“府中出了什么事?”

红荷、粉荷吓得爬起来,仅剩的一只蜡烛把她俩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动着走过来,就听老夫人尖叫一声,“齐氏你不要过来,我不要你服侍的!”

红荷、粉荷吓得站住了,墙上的人影子也站住不动,老夫人缓过神又吩咐了,“快扶我起来披一件衣服。出去问问怎么回事。”

红荷拿了大衣服就要过去。墙上一个巨大的黑咕隆咚的人影子慢慢靠近了。老夫人忽然又扯着嗓子尖叫,“齐氏你给我出去!你不要过来!齐氏你不要过来!”

小丫鬟吓得跪在地上颤音说道,“老夫人饶了奴婢这回。”

两个人影子变矮了,另一间屋子里值夜的丫鬟们听到叫喊连忙进来,屋子里又多了几条黑影子,在墙上做着各种动作,老夫人白眼一翻尖叫着晕过去了,荷香几个丫鬟哭喊着老夫人。婆子就急忙跑去给侯爷报信去,屋里又点亮了几十根蜡烛,光源从四面照过来,墙上那些人影淡淡的不见了。

李鸣唯从熟睡中惊醒,几个丫鬟围在齐氏身边痛哭,李鸣唯心里一片冰凉,齐氏到底还是先他而去了,不由得跺足捶胸的大哭起来,玉潭红着眼睛说道,“还请爹爹节哀。娘亲的身后事要紧。”

李鸣唯大哭道,“还能怎么样。尽我所有罢了。”

忙乱中老夫人那边的婆子又跑过来哭喊着,“侯爷不好了,老夫人晕过去了。”

老母亲没少了和他玩这套把戏,老母亲喜欢找齐氏别扭,时不时的总要气得病上一回,又是心疼又是肝疼的,媳妇孝敬婆婆天经地义,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李鸣唯是个孝子,再不肯叫母亲心里不自在了,齐氏又贤惠,受了委屈也都忍着,这些李侯爷心里都明镜似的,如今齐氏挺尸在床,老母亲又玩这招,李鸣唯气得额头上的青筋乱蹦。

偏偏那婆子不识趣,直着嗓子嚷着,“老夫人撞见鬼了,夫人过去找老夫人索命了。”

玉潭上去就给了那婆子一巴掌,哆嗦着指着婆子恨得说不出话,夫人这边的丫鬟仆妇也都恨坏了,夫人刚走就糟蹋夫人的名声了,还好李侯爷这回总算明白,还知dào

大局为重,命人捆了那个造谣的婆子,打发郭新成家的过去照顾老夫人。

又有寿材等事,因老夫人嫌晦气,李鸣唯又没在府里,他也不是操心办事的人,这些竟然都没准bèi

,事到临头才觉得千头万绪的烦难,只是吩咐郭新成赶紧忙起来,府里没个妥当人照应不行的,府外又有一堆事情等着,李侯爷练兵是个行家,遇到家里的庶务就头疼,下人过来请示,李侯爷不耐烦的说,“这些问本候做什么,你们只管忙起来。”

李侯爷只在那儿跺足捶胸的大哭,玉潭又有身孕,李鸣唯也不敢求女儿帮忙,慎哥儿他还小呢,他哪里会办这些事情。

慎哥儿也不搭理哭成泪人一般的李侯爷,只管在外院指挥,又是派了人通知天后宫的茶师傅赶紧过来,又命人到附近租赁的宅院里抬过来棺椁,香烛纸马什么的都是齐备的,郭新成一开始还想自己做主,几件事过手再也不敢小看了大公子,吓得兢兢业业起来,凡事都过来和大公子请示了,玉芳也带着彩蝶几个丫鬟忙着,按品级披金盖银的装裹,一时棺椁也抬过来了,玉潭心里先满yì

了,帮底厚七寸,敲击若金玉之声,玉潭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李鸣唯看了也很满yì

,又听说是慎哥儿事先让铺子做好的,李鸣唯心里更满yì

了,干脆万事大撒手,只让下人和大公子请示去。

府里的婆子们分作几拨忙着,有专管招待亲戚们茶饭的,灵前上香添油的,收管茶杯茶具的,还有收祭礼的,专管记账的等等,家下人等各管一摊也不必忙乱了,秦嬷嬷就带着一些婆子府里巡逻,天光微亮,灵棚搭起来了,安国候府哭声震天。

玉潭哭了一回不肯再哭,又见玉芳和彩蝶那边也都有条有理,也慢慢的放心了,早饭都没心情吃了,玉沁眼睛肿得烂桃一般,眯成一条缝,谨哥儿大哭大嚷着喊娘,又把隔夜饭都吐了,玉潭心疼的搂着谨哥儿,这么冷天,谨哥儿大病未愈,跪在灵前受得了吗。

慎哥儿把敏哥儿也接来了,披麻戴孝的在灵前跪着,谨哥儿刚跪了一会就让慎哥儿抱到里面,交给玉沁哄着,姐弟俩搂在一起哭成一团,慎哥儿又吩咐玉沁谨哥儿的丫鬟婆子,只管帮着照顾好了五小姐和三公子,回头都有重赏的。

老夫人那边有点凄凄惶惶的了,半夜吓了一回晕倒了,儿子也不肯过来,孙子也不肯过来,那几个孙女没一个好的,只有玉容孝顺,不顾还在禁足跑出来陪着祖母,老夫人拉着玉容的手哭一回说一回,郭新成家的趁机出来,再想管府里的事物早插不上手了。

侯府办丧事,先是远近亲友都来了,三老爷、四老爷也连忙过来帮衬着,只是两位夫人实在没脸见人,也只好说两位夫人愿心虔诚在庙里吃斋还愿,三日后开丧送讣闻,安国侯府门前白花花车水马龙,官来官往好不热闹,总管太监贺淮章坐着八抬大轿鸣锣开道过来了,紧接着就有燕慈郡王府、乐善郡王府等派了管事过来吊唁。

龙德殿里皇帝看着密报欣慰的一笑,蕴儿是个办事的孩子,他刚多大呢,陆禀跪在那看到皇帝笑了,禁不住再一次说道,“陛下,小殿下聪慧,可是小殿下不知dào

自己该做什么,陛下点醒他才好,殿下将来要治理天下,不是帮着人家发丧的。”

皇帝看陆禀那个样子,无奈的摇摇头,“朕只想合着蕴儿的心意,他又不是不知dào

轻重的孩子,陆爱卿啊,朕知dào

你的忠心,蕴儿也知dào

你的忠心,他和你生气闹别扭罢了,过一时他就好了,你别放在心里,你也赶紧过去在灵前添一炷香吧,也是帮衬蕴儿一回。”

陆禀赌着气说,“臣不会过去的。”

皇帝笑笑也不说什么,只管低头批阅奏折,陆禀心里真的很无奈了,“陛下,殿下的年纪正该好好读书,要不然就到暗云卫学着,暗云卫的人才能有忠心。”

皇帝笑着指着陆禀,“你啊,就是一头犟驴。”

陆禀被蕴儿耍了都不知dào

,皇帝心里满yì

的笑了,让蕴儿到暗云卫挂名只是权宜之计,皇帝又哪里愿意让蕴儿真到暗云卫当差,打开蕴儿送上来的节略,皇帝心里也在狐疑,这份节略分明是蕴儿的笔迹,强调暗云卫理财的重yào

,洋洋洒洒的上万言,条理很清楚,不过有些根本就实现不了,有点空中楼阁的意思,看着是真漂亮。

也难怪孙彪他几个以为发xiàn

了天降奇才,连夜送进宫里。

上书这个人还没接触实事儿,有心胸眼界,却没有经验,正该好好历练一番才对,皇帝看了陆禀一眼摇头笑笑,蕴儿请四个下属吃酒,单独抛开了陆大人,等于和皇帝之间又多了几条联系的渠道,这也是皇帝乐意看见的。

皇帝又有国事要忙了,魏国公请见,打发陆大人先出去,片刻功夫痴肥的吕敏堂进来磕头,皇帝堆起满脸的笑意,“吕爱卿啊快快请起,爱卿这一向可好?”

吕敏堂并不肯起来,“老臣找到了反贼的踪迹,若没有实在的证据老臣也不敢乱讲,老臣查证多年,济县山神庙里的普惠和尚就是当年废太子的婢生子,普惠暗中招兵买马,在庙后的山洞里私藏了大批武器,又有一个叫钱友明的相助普惠,老臣这里有截获的书信为证。”

吕敏堂说着拿出一封钱友明写给普惠和尚的信,信上措辞激烈,为废太子抱不平,又说当今矫诏得了天下,皇帝看得龙颜大怒起来,“这两人现在哪里?”

吕敏堂跪下来磕头,“钱友明做过废太子的幕僚,因他出去的早,到让他捡了一条命,后来碰到普惠,两人贼心不死又勾结了安国侯李鸣唯狼狈为奸起来。”

皇帝脸色微微一沉,“李鸣唯是朝廷重臣,爱卿不可胡乱污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绣花拳抓人

魏国公连忙跪下来磕头,“老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陛下也知dào

老臣家里与安国侯累世交恶,老臣不敢因私仇废了公务,李鸣唯那人阴险狡诈臣,老臣一向敬而远之,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让老臣发xiàn

了李鸣唯的反心。”

吕敏堂又拿出来两封李鸣唯写的亲笔信,“皇上,这是老臣从庙里搜出来的,是李侯爷写给普惠的,老臣还在后山搜出了铠甲弓箭若干,已经派人押运进京了。”

皇帝打开一看,最早的那封信是十多年前写的,信上含含糊糊的只说关系重大慎重云云,后来一封信是两年前写的,说些山水风光。

皇帝沉默不语,吕敏堂接着说,“普惠和钱友明关系匪浅,钱友明曾是废太子幕僚,这人新近纳了一房小妾婵姐儿,安置在济县的一个小院落里,蝉姐儿是李鸣唯的侄女,她在安国候府还住过一些时日,得过侯府老夫人的青眼,老臣办事无能,山神庙一场激战,钱友明中了飞箭,普惠到趁乱溜了,也是天网恢恢,竟然叫老臣发xiàn

普惠又混到安国候府里,假借做法事不知dào

他们要图谋些什么,臣命犬子过去照应着,陛下宜早作决断,不能走了人犯。”

吕敏堂这一番话,足够将安国候李鸣唯置于死地了。

皇帝又沉默了好半天,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吕敏堂心里开始打鼓,按说皇帝听了该惊怒交加才对,事情牵扯了废太子的婢生子意图造反,又有收缴的弓箭铠甲。李鸣唯又脱不了干系。又是通信又是送小妾的。就这几点足以要了李侯爷的命,吕敏堂又磕了头,“还请陛下早作决断,不能让普惠逃出去。”

皇帝让吕敏堂先到偏殿休息,又传了陆禀过来,让他请李侯爷过来对质。

陆禀心里着恼,年前的济县之行颇不顺利,莫非真的和废太子牵扯了关系?那个山神庙他也搜查过。魏国公说的有鼻子有眼,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尤其让人担心的就是小殿下了,陆禀心里浇了油一般,李鸣唯若真的和废太子有关联,他抄家灭门倒没什么,小殿下该怎么办呢,眼下还没到说出真相的时候。

还是先请李鸣唯对质再说吧,但愿他没昏了头才好。

安国候府里白花花一片,来往吊唁的宾客大多是勋戚世家的。还有李家远近亲戚,齐氏的娘家人离得远。隔着千山万水,送信的还没到呢,又有方家的姻亲故旧,慎哥儿带着敏哥儿跪在灵前还礼,金弓气喘吁吁跑过来说道,“大公子,吕先带着一堆人找茬来了。”

慎哥儿挑了挑眉笑了,“来得好,我还怕他不来呢。”

金弓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一声高喊,“都给我围上了。”

慎哥儿出了灵棚,见进来能有几十号人马,为首的是个身材魁伟的大汉,在那睥睨的发号施令,“都给我围上了,大门口堵上,一个也不许出去了。”

这些人如狼似虎的一拥而上,三十个暗云卫都穿着便衣,从旁边的门房里钻出来拦住吕先的人马,吕先大喊一声,“爷爷是来执行公务的,看你们那个敢拦着,走了朝廷钦犯你们担当得起吗?”

李鸣唯还在里面和燕慈老王爷说话,这可急坏了郭新成,连忙让人给侯爷送信,郭新成正想迎过去,就听慎哥儿冷笑道,“捉拿钦犯?捉拿钦犯什么时候用得着你绣花拳吕将军了?吕将军有圣旨吗?”

吕先一阵狂笑还未说话,慎哥儿对那三十来个手下说,“把那个领头的给我抓了。”

暗云卫的人连皇亲国戚都敢动呢,哪里会把吕先放在眼睛里,一个挂名的将军而已,吃了慎哥儿那么多天饭,听副指挥使发了话就出手了,吕先的手下抵不过,也不过三拳两脚的几下子,吕先还没缓过神就被抓过来了,孙彪走过来笑笑,“我当是谁呢,跑这来吆五喝六的,原来还真是绣花拳。”

吕先再没想到暗云卫的人会出手,他看见了贺公公,连忙扯着嗓子高喊,“贺公公,我父魏国公进宫请旨去了,李鸣唯他要造反,他家里窝藏了钦犯,可不能让钦犯逃跑了。”

贺公公笑眯眯的和方子意说话,根本就不搭理他。

慎哥儿冷声道,“吕将军现在可有旨意?”

吕先怒道,“小杂种快放开老子,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就听慎哥儿冷笑一声,“你没有旨意就敢私闯侯府,先给我打三十板子再说。”

孙彪见贺公公笑眯眯的不吱声,他也就袖手站着了,暗云卫的人从门房拽出板子就打,一时间血肉横飞起来,吕先疼的嗷嗷惨叫,嘴里还乱叫乱嚷,不要走了人犯云云,后来喊得嗓子都哑了,足足的挨了三十板子,躺在那动也动不了。

慎哥儿冷笑道,“我们侯府办丧事,吕先登门搅局,打三十板子便宜了他,把他给我扔到大街上去。”

李鸣唯从里面出来时再说什么也晚了,板子已经打上了,李鸣唯心里少不了嘀咕,吕先要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带着人大张旗鼓的过来,听着吕先惨叫,李鸣唯就跺足捶胸的连哭带说,“贱内这一走老夫这颗心都要碎了,没想到吕家又过来趁机陷害,我们两家的仇怨谁不知dào

呢!”

李鸣唯跺着脚痛哭,“我们两家的仇怨谁不知dào

呢!”

就听大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陆禀带人包围了侯府,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候府门前的吕先,陆禀抽了抽嘴角,谁这么狠,打的人都爬不起来了,臀部血迹斑斑的,吕先看见陆大人就像看见了亲爹,哭喊着爬过去,“陆大人救命,安国侯要造反,他家里藏着反贼。”

陆禀绷着一张阎王脸,威严的扫了一眼吊唁的宾客,贺公公就冲他眨眨眼睛,悄悄往慎哥儿那边努嘴,竖起了大拇指,陆禀心里有数了,架子更是摆的十足,故yì

问手下,“地上躺着的是那家的孙子?他怎么挨了板子?”

孙彪赶紧过来见礼,“陆大人,这位吕将军没有圣旨就敢来侯府拿人,还扰了灵堂清净,副指挥使小小的惩戒一番。”

陆禀咧着嘴笑了笑,牵扯着脸颊上僵硬的面皮,“陆某奉陛下口谕捉拿钦犯,闲杂人等不许干扰公务。”又吩咐手下人,“都给我在大门口守着,没看见人家办丧事吗,惊动了侯府的阴灵罪过可就大了。”

李鸣唯心中狂跳,面上不显,“陆大人里面请。”

两个暗云卫的下属架了吕先进来,吕先疼得站立不稳,抖着嗓音说道,“那人是个和尚,把和尚都给我抓起来。”

陆禀不搭理吕先,先给李鸣唯道恼,“听闻李侯爷家中不幸,陆某也是万分伤感,陆某和陛下打的赌也不知dào

会不会赢。”

李鸣唯尴尬的说不出话来,陆禀大踏步往灵堂走去,来到棺椁前撩起衣襟跪下磕头,李鸣唯惊得目瞪口呆,灵堂里还有没来得及出去的几位夫人,看陆大人进来了只好低了头躲到角落里,这时候见陆禀跪下了,灵堂里一片吸气声。

慎哥儿看他神情肃穆,就捧了香递给陆禀,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差点就做了你嫂子的人,你多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

陆禀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指着慎哥儿,“你怎么知dào

?”

慎哥儿白了他一眼,“我们暗云卫什么事不知dào

呢?陆大人你少见多怪了。”

陆禀惊疑不定,眼下也不是问话的时候,孙彪进来笑道,“绣花拳还真找了个和尚,法号普惠,神神mì

秘的不肯多说。”

和尚都是从步云禅院请来的,站了满满当当一院子,吕先指着李鸣唯骂道,“李鸣唯你窝藏钦犯等着受死吧。”

慎哥儿也没想到还真在他家里逮出了人犯,就抬眼看着陆禀,陆禀故yì

不看他,只管嘿嘿笑着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侯爷请吧,魏国公等着和侯爷对质呢。”

暗云卫嚣张惯了的,哪里管他家办不办丧事了,李鸣唯一抱拳,“陆大人稍候片刻,容老夫嘱咐犬子几句。”

陆禀翻了个白眼,“我们副指挥使也得进宫,李侯爷倒是不必嘱咐了。”

好容易有了眼前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小殿下带进宫,陆禀哪里肯错过机会了,慎哥儿却不肯走,“陆大人你等等我回去换件衣服。”

陆禀见慎哥儿一身重孝,嘴角抽了又抽,忙冲他摆摆手,“快去快回。”

慎哥儿来到里面更衣,玉潭脸色苍白的迎过来,“吕家人想要陷害我们家,你又打了吕先,他们家就更不肯善罢甘休了,不过你打了他也好,我们心里先出了一口恶气,慎哥儿你一定要小心了,说话时要小心应对,别掉进吕家的圈套。”

慎哥儿连忙笑道,“二姐姐你放心吧,皇帝不见得相信吕家,谁不知dào

我们两家有仇隙呢,我和爹爹进宫应对,一会这些宾客吓得也该走了,姐姐关了门还能歇一会儿,我和爹爹今晚估计不能回来,你也别派人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只管关了门睡觉就好了。”

玉潭帮着慎哥儿换了衣服又叮嘱一句,“慎哥儿小心了。”

慎哥儿点头笑道,“二姐姐你不用担心,又没咱们家什么事。”

玉芳、玉沁眼睛里写满了担心,玉沁又帮慎哥儿挂了个素色的荷包,“慎弟弟你小心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慎哥儿宫中一日游

正月初十皇帝就开始忙碌起来,龙德殿里静悄悄的,一溜小太监远远的在外面候着,贺公公亲自守着门,皇帝和慎哥儿在宫殿里说话,皇帝拿出子虚先生的节略,“蕴儿你告sù

爹爹,这子虚到底是谁?这是你的笔迹?”

慎哥儿笑道,“就是我写的嘛,孙彪他们几个又不肯相信,我只好瞎编了骗他们,他们反倒相信了,爹爹你觉得我写得怎么样?”

皇帝笑着摇摇头,“蕴儿是好意,只是蕴儿你还是太小,有些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官场上那些弊病爹爹也清楚的,蕴儿知dào

爹爹为什么不改变吗?”

慎哥儿笑道,“那是因为爹爹手上的官员走的都是中庸之道,他们不光想发财,还想要好名声,爹爹要是想改变点什么,就有那些不怕死的文官进谏了,拼了死他们也要反着来的,他们觉得自己的骨头够硬,还觉得自己有气节呢,眼光也就三寸多远,只看得见眼前那两本圣贤书,得了犯言直谏的美名,哪管老百姓的死活呢,蕴儿以为那些腐儒最误国。”

皇帝一拍大腿惊奇的说,“蕴儿好见识!蕴儿比满朝文武都强了。”

慎哥儿笑道,“不是蕴儿见识好,那些文官一肚子花花肠子,心里想的比蕴儿还明白呢,他们也知dào

那些利弊大事,只是他们也得算算自己能捞到多少好处啊,他们打口水仗不过是想多挣点实权罢了,有了实权就有了银子,两袖清风的的傻官只有陆大人。”

皇帝听了很是感慨。“文官贪财。武将惜命。满朝文武找不出可用之人。”

慎哥儿笑道,“皇帝昏庸无道,重用陆禀那样的奸臣贼子,又提拔李慎这样的献媚小人,岂不叫天下士大夫心冷。”

皇帝用手指着慎哥儿笑,“你这个孩子。”

慎哥儿就抱着皇帝的胳膊笑道,“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吕敏堂那老家伙都和爹爹说了些什么?他们两家有仇,吕敏堂他想陷害李侯爷呢。”

皇帝从龙案上拿出李鸣唯的那两封信,“魏国公是个干练的人物,有人证又有物证,李鸣唯好大的胆子,朕决饶不了他!”

慎哥儿接了信看了笑道,“还真是李侯爷的笔迹,不是别人仿冒的,要是只有这两封信,蕴儿还真就以为李侯爷和反贼有联系了。吕敏堂弄巧成拙又安排一个婵姐儿,这件事一看就是假的。”

皇帝皱着眉看着慎哥儿。“蕴儿你说话要讲证据。”

慎哥儿笑道,“爹爹心里早知dào

李侯爷是冤枉的,废太子都死了十多年了,李侯爷以前不过是江南的一个小参将,他也高攀不上当年的太子爷,他又不是忠心的人,他哪里肯追随还不知dào

真假的废太子他儿子了,跟着爹爹高官厚禄的,倘或跟了不能成事的反贼,他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呢,他脑袋又没让驴给踢了。”

皇帝板着脸说道,“魏国公言之凿凿,又有收缴上来的武器为证,李鸣唯这回是百口莫辩了,蕴儿你就是想给李侯爷讲情,爹爹也没办法徇私。”

慎哥儿笑道,“国有国法,蕴儿哪敢讲情,李鸣唯犯的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蕴儿也难逃一死,此刻还能再见爹爹一面蕴儿也心满yì

足了。”

话还没说完皇帝就连声呵斥,“蕴儿不许胡说。”

看慎哥儿弯着眼睛笑,皇帝气不打一出来,“李鸣唯可恶!他行事不周惹来祸患,朕就是想要救他都没办法了,又有武器又有私兵,又有他写的两封信,又有一个本家的侄女,李鸣唯辩无可辩。”

心里相当的恼火,魏国公拿出了过硬的证据,皇帝也不能袒护着李鸣唯,心烦意乱的转了两圈,陆禀忙着去了,也不知dào

能有什么结果,贺公公又进来添堵,“太后娘娘派人传话,要请李公子过去说话。”

皇帝的眼神也凌厉起来,“太后怎么知dào

蕴儿过来了?她要蕴儿过去做什么?”

贺淮章忙说,“过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刘德刚,老奴刚才也问了一句,说二皇子还有赵家的公子也在太后那里。”

皇帝心烦意乱到了极点,慎哥儿笑道,“赵弘毅也在?他知dào

我们家里出事了,他刚才还帮了我不少忙呢,我过来时他悄悄告sù

我不要担心,他想办法帮我周全,也许是赵弘毅求了太后的,不就是陪二皇子乐呵吗?蕴儿过去就是了。”

皇帝满脸愧疚,“蕴儿,爹爹无能。”

慎哥儿连忙笑道,“太后的话爹爹又不能不听,蕴儿过去就是了了。”

贺淮章带着慎哥儿出来,就见廊下等候了一个年轻的太监,贺淮章笑着说,“刘公公,这位就是安国侯的大公子。”

又嘱咐慎哥儿一句,“李公子,你跟着刘公公走吧。”

慎哥儿应了一声跟在刘德刚后面,又往他袖子里塞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刘德刚脸上也带出了笑模样,“李公子只管放心,太后娘娘慈悲,最喜欢年轻的小辈。”

慎哥儿嘴甜,刘德刚心里有了好感,也就边走边说,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着,一路上碰到的小太监都垂手避在路旁,刘德刚在宫里也是一呼百诺,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慎哥儿早知dào

这号人物,一路谈谈说说小心应付着,迎面来了皇后的銮驾,刘德刚撇了撇嘴,恭谨的在路边跪下,慎哥儿也连忙跪了。

皇后早听说慎哥儿来了,在宫里待了一时再也忍不住,指了一事过来见皇帝,没想到在半路遇到慎哥儿,先是远远的看着,走的近了见慎哥儿跪在冰凉的地上,皇后命人停了銮驾,“刘公公身边的这孩子就是安国侯的大公子?本宫在把陛下那里见过一回。”

慎哥儿连忙磕了头,“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笑了,“你起来说话,几日不见你倒长高了。”

慎哥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皇后看着默默无言,銮驾也越走越远了,刘德刚站起来轻轻呸了一声,又用眼角描了慎哥儿一眼,“李公子见过皇后?”

慎哥儿笑道,“皇后娘娘慈悲,上一回赏赐过小子。”

刘德刚也知dào

是挨了大皇子鞭打的那回了,一路不着痕迹的说着二皇子的习性喜好,慎哥儿也捧场,公公长公公短的叫着,再往前走,离太后的万春宫不远了,刘德刚闭了嘴加快脚步,到了万春宫门前,刘德刚笑着说,“李公子稍候片刻,咱家先进去禀报。”

也不过片刻就让进去了,慎哥儿连忙跪下来磕头,“小子给太后娘娘请安。”

“抬起头来。”

慎哥儿慢慢抬了头,很有规矩的垂着眼皮,不往四下里张望,太后见他相貌好又懂规矩,心里先喜欢上了,“小孩子家可怜见的,你近前来哀家好好kàn

看你。”

慎哥儿声音朗朗,“谢太后娘娘。”

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太后身边坐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想必是二皇子了,二皇子看着他笑,“你就是李慎?我就早想找你玩了,可惜一直也没机会见到你。”

慎哥儿连忙笑道,“便是小子也无缘高攀二皇子。”慎哥儿又连忙笑道,“今日还能见到太后娘娘,小子三生有幸。”

太后问了他都读什么书,平日玩些什么,说他小孩子家可怜见的,“弘毅和哀家说你们家里出事了,你知dào

是怎么回事,和哀家好好说说。”

果然是赵弘毅这小子说的,赵弘毅给慎哥儿丢了个眼色,慎哥儿跪下哭道,“太后娘娘明鉴,小子在陛下那里看到两封信,都是家父写给一个普惠和尚的,小子年纪还小,也不知普惠是谁,听说是废太子遗落在民间的儿子,魏国公说侯府的远房侄女婵姐儿是普惠手下人的小妾,捏造了无中生有的罪名,谁不知dào

我们两回家有仇呢,小子家里冤枉,还求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太后心里也是一跳,赵弘毅过来求她,太后不想拨了侄孙的面子,先叫来慎哥儿问一问再说,没想到竟然是石破天惊的大案,废太子民间还有儿子,慎哥儿小孩子说不明白,只说婵姐儿是被侯府撵出去的,不是他爹爹送出去的,魏国公陷害他家。

牵扯废太子,连太后也不好过问的,温言安慰了慎哥儿几句话,又说陛下会秉公而断,让他不必着急,赏了一盘子松子枣泥糖糕让慎哥儿下去吃,慎哥儿跟着小宫女出去,小宫女端过来一盘子点心,慎哥儿先谢过太后娘娘的赏赐,才拿起一块慢慢吃着,又拿眼一溜,见这小宫女十五六岁,长眉细眼,身量窈窕,看起来好生面熟,慎哥儿不着痕迹的说几句话闲话,一边在心里寻思着。

二皇子和赵弘毅相约出来,赵弘毅寻了慎哥儿,“我也没想到你们家是这么大的事,你心里先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二皇子也拉了慎哥儿,“我早就想和你结交,你们家的事儿太大我帮不上你,不过我会和父皇帮你求情的,要不你先和我回去吧,你以后陪我读书,我想法保全你。”

赵弘毅皱了眉看着慎哥儿,慎哥儿一点也不在意,“小子多谢二皇子想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和陆大人打赌

赵弘毅对慎哥儿格外的尽心,他见慎哥儿年纪小说的不明白,也不跟慎哥儿多说,只是笑道,“慎哥儿你该怎么谢我?我好容才求了太后让你过来,很怕陆大人为难你,你先在二皇子的文华殿躲几天清净,你家里也不用你操心,我过去帮忙去。”

赵弘毅忙着打探消息去了,二皇子和慎哥儿说了几句话心里喜欢,越发不愿意放了慎哥儿走,琢磨着想让慎哥儿伴他读书,只是李家若是获罪,慎哥儿只能是官奴的身份了,二皇子磨着太后,不论如何他都想要了慎哥儿,太后叫慎哥儿进去好好勉励一回,就让他先和二皇子回去了。

慎哥儿跪下来磕头,“小子不敢和二皇子回去,小子家中有事,嫡母还未发丧,弟弟幼小,祖母年高,小子家中并无主事之人,还得小子回去料理。”

二皇子听了心里不高兴了,“你们家也有仆人帮着料理的,再说你全家获罪,你也难免沦为官奴,我是好心想救你,你和我在一起就没有人敢动你了。”

说着站起来告别了皇祖母带着慎哥儿出去,慎哥儿眼珠儿一转,也就跟着走了,二皇子身边的小太监都跟过来,二皇子说道,“你先跟着我混着,哪里也不许去。”

慎哥儿站住了笑道,“二皇子,我好歹还是侯府的公子,家父还没获罪呢。”

二皇子眨巴了眼睛还没说什么呢,小太监双喜就说他,“你还敢和二皇子犟嘴!”

慎哥儿笑着也不说什么。他看见贺公公往这边来了。就站住了等着。贺公公看了慎哥儿笑道,“万岁爷传李公子过去呢。”

二皇子忙说,“贺公公,我想要了李慎,他正要陪我回文华殿,我父皇找他有什么事呢?”

贺公公笑道,“李公子是侯府的公子,又有四品官身。二皇子凭什么想要李公子?二皇子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二皇子大出意wài

,只能眼看着慎哥儿和贺公公走了,慎哥儿笑道,“多谢贺公公接我回来,只是蕴儿还有一事要求贺公公。”

慎哥儿说完趴在贺淮章耳边说了半晌,贺淮章眼神一闪笑道,“小事一桩。”

贺淮章带着慎哥儿回了龙德殿,皇后娘娘见了蕴儿搂在怀里流泪,捧着他的小脸蛋看了又看,皇帝也红了眼睛哀叹一声。片刻功夫陆禀求见,皇帝急忙让他进来。“陆爱卿你审的怎么样了?李鸣唯果真和逆贼有勾结?”

皇后也泪眼蒙蒙的看着陆禀,陆禀带了一丝兴奋,“钱友明昏迷不醒,有人作证说他和普惠有交往,普惠只说钱友明往庙里捐过香油钱,别的他一概不知,也不认识什么李侯爷,李鸣唯破口大骂吕敏堂,说那些都是栽赃陷害,信是他写的不假,他可不知dào

普惠还有别的身份,普惠年过四旬,不可能是废太子之子,臣这才发xiàn

原来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普惠,原来李鸣唯说的是江南古德寺的普惠,他信上说的关系重大要慎重之类的李鸣唯一开始不肯说,后来他倒是说了。”

陆禀咽了一口口水,“李鸣唯更该死了!原来古德寺里藏污纳垢,李鸣唯说了种种不堪之事,寺庙里的和尚竟然做了皮肉生意,李鸣唯那时候只是个参将,也在庙里尝到甜头,暗中对那帮和尚多有维护,写那封信是示警的意思,臣倒是断定李鸣唯是被陷害了的,只是这件事牵扯的更多,一时也不能明了。”

皇帝更加头疼,又来回转了几圈,也是想考一下皇儿,“蕴儿你说说看,如果是你该怎么了结这个案子?”

慎哥儿笑道,“那就要看爹爹想要什么结果啦,您要是想秉公而断,只管把李侯爷杀了,儿子当了官奴也没关系,二皇子还想要蕴儿服侍他呢,蕴儿也不用死了。”

皇帝气得脸通红,“那个孽障!”

“爹爹要是可怜蕴儿,只管大事化小,李侯爷天大的罪过也没了。”

皇帝苦笑道,“蕴儿你哪里知dào

了,父皇就是想要大事化小也没办法,吕敏堂早把李鸣唯的罪状传了出去,牵扯了废太子,即便李鸣唯说的普惠另有其人,他也脱不了干系。”

陆禀也是眉头紧锁,“李鸣唯之罪祸不及子孙,陛下让他家三公子袭爵,安国候府不倒下来,殿下也就无恙,臣这边抓紧铺路,殿下早日公开身份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皇帝正要点头答yīng

,慎哥儿笑道,“陆大人果然会出馊主意!”

陆禀抬头看他一眼,“陆某为了殿下殚精竭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样已经是对李鸣唯网开一面了,就说他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也该千刀万剐了。”

“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爹爹也能得一个仁义的美名,敲打吕敏堂,震慑李侯爷,陆大人你偏偏想不出来,是不是太笨了点?”

皇帝怕陆禀面上不好kàn

,“蕴儿不许胡说,你小孩子又能有什么好主意了?”

“蕴儿的主意也不算好,不过比陆大人的那个还强些,这件事的关键是普惠,吕敏堂用他的身份做戏,太后也知dào

了,大臣也知dào

了,现在大家的眼睛盯着的是普惠和尚,这个人爹爹您不能杀了,您干脆认了这个皇侄,您再给废太子平冤昭雪,天下谁不得说您仁义?太后也没了话说,大臣的嘴也堵住了,老百姓也不用相信谣言了,您赏他一个王府也费不了多少银子,又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李鸣唯和他通信也就不是什么罪过,你再好好敲打一番,李鸣唯还不得感激涕零,魏国公告了一回状是这么个结果,他也得眯一阵子,他也知dào

皇帝不会是他想糊弄就糊弄的。”

陆禀张了嘴没说话,皇帝惊奇的看着慎哥儿,“你说让朕认了那个皇侄?”

慎哥儿笑道,“我是和我爹爹说的,又不是和皇帝说的,我说的不对了爹爹顶多打我一顿,皇帝要是不高兴了还得杀了我呢。”

皇帝又气又笑的,“陆爱卿你怎么看?”

陆禀看着慎哥儿眼睛都亮了,“小殿下聪慧,这样一来可以堵了天下悠悠之口,那些反贼也不能利用普惠的身世做文章了,太后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吕敏堂百忙一场,李鸣唯捡了个便宜,殿下这主意极妙。”

陆禀看着慎哥儿眼光也热切起来,“殿下也该到暗云卫当差了。”

陆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呢,慎哥儿就说,“我才不去呢,我还得在家丁忧呢,陆大人总把我当小孩子唬弄着,还说什么让我当差,你什么都不肯告sù

我,我就求了你一件事你还不肯答yīng

,你还想骗我过去,黑乌鸦果然就是黑乌鸦。”

陆禀气得歪了嘴,刚才还那么聪慧的孩子,转眼就无赖起来,慎哥儿又抢着说了,“陆大人你还不服气?潘家瓦子你为什么不肯卖给我?我又不是不给你银子,还有陆大人你派人监视我做什么?监视我的那人究竟是谁?我永远也不要搭理你了。”

慎哥儿说完就赌气撅了嘴,皇后摇头失笑,“陆大人你派人监视我皇儿?”

皇帝有点尴尬的笑笑,“这能有什么呢,爹爹让陆禀告sù

你,蕴儿别生气了,好好陪着爹爹说话。”

陆禀不肯给皇帝面子,“派人监视各个府邸是暗云卫的职责,小殿下不必知dào

。”

慎哥儿一撇嘴笑道,“爹爹您还不知dào

陆禀最是阳奉阴违?他要是不想说,您还能让他说了?”

被儿子给鄙视了,皇帝只好苦笑一声,“陆禀这人忠心是有的,只是他那副臭脾气连爹爹都头疼呢,蕴儿,你将来是天下之主,要有明君的气度才行,陆禀要是不想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蕴儿就不要多问了,也让爹爹为难。”

慎哥儿禁不住笑了,瞧他爹爹这皇帝当的,“爹爹咱俩打个赌吧,我要是能让陆大人和我说了细作是谁,您答yīng

我三件事怎么样?爹爹你可不许反悔,陆禀这人笨得很,我一骗他就说了。”

陆禀那张脸都气得变了颜色,“陆某要是不肯告sù

殿下,殿下是不是也输了?殿下也得答yīng

陆某三件事情。”

慎哥儿笑着说,“陆大人如果告sù

了我细作是谁,你也答yīng

我三件事好了,娘您给当个见证,也免得爹爹和陆大人到时候和我打赖。”

皇后听了蕴儿这话笑了笑,“陆大人都说了不肯告sù

你,他又如何肯告sù

你呢?”

慎哥儿忽然很神mì

的笑了,“娘你还不知dào

陆禀这人傻得很呢。”

慎哥儿出门找了贺公公进来了,“贺公公,蕴儿问你一句,那个宫女的身世查出来了么?”

贺淮章笑道,“老奴刚才查了尚宫局的册子,苗贞儿今年十五岁,八年前万岁爷广选良家子进宫服役,同批采选宫女约贰仟余人,苗贞儿的父亲是莱阴县的秀才,入宫那年六岁,先跟着教习嬷嬷学习宫务,三年前到太后身边服侍,因她心灵手巧,深得太后喜爱。”

慎哥儿眼神一闪笑道,“她的父亲是莱阴县的秀才?册子上是那样记录的吗?她的身份有没有可能是假的呢?我小时候见过她一面,她可不是什么秀才的女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牵着陆大人的鼻子

慎哥儿问了贺公公几句话,贺公公恭敬的回答,说了太后宫中小宫女苗贞儿的出身,皇帝心里觉得奇怪,就见慎哥儿看着陆禀笑了,跪下来对皇帝说,“陆禀身为暗云卫指挥使,又管不好他手下的那些人,臣告他失察之罪。”

陆禀一歪嘴,皇帝嘴里的一口茶都喷了出来,“蕴儿不要胡闹。”

慎哥儿站起来摇晃着皇帝的手,“爹爹啊蕴儿说的话有道理,蕴儿的贴身长随张顺是暗云卫派到李侯爷身边的,李侯爷把他给了我,陆大人倒是想瞒着我的,蕴儿又哪能不知dào

呢,不过张顺暗中还给别人传消息,陆大人他也知dào

吗?”

陆禀不由得一愣,“你说什么?你怎么知dào

他是暗云卫的人?他还给别人传消息?”

慎哥儿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陆大人不知dào

的事情多了。”

陆禀不由一噎,就见慎哥儿绕着他边走边笑道,“陆大人你知dào

张顺的身世吗?张顺是个孤儿,他从小被人收养,再后来他主子让他姓了张,给他安排了一个身份被暗云卫接收了,暗云卫训liàn

一阵子就把他送到人牙子那里,他被李鸣唯府里买了去,跟了李侯爷十好几年了,那时候他就开始往外传送李侯爷的消息,一份送给他主子雷大总管,雷大总管答yīng

了才可以送给暗云卫。”

陆禀不觉就呆住了。

慎哥儿停下脚步看着陆禀的眼睛,“后来李侯爷把我分出来单过,我的那些铺子收不上来银子。张顺帮我找了刑部的差官帮忙。陆大人一定不知dào

我收铺子的那些故事。雷大总管不让张顺告sù

你们暗云卫,那时候我心里觉得很奇怪,张顺不过一个长随,哪里有本事收买刑部的那些官儿,再后来有了步云禅院那些事儿,我就猜张顺是你们暗云卫的密探,被我一番逼问,张顺倒告sù

我暗中还藏着一位雷大总管。”

慎哥儿停顿一下。拉长声音笑道,“陆大人想必雷大总管是什么人,他藏在暗云卫背后养那许多细作做什么呢。”

陆禀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电光火石间想到了暗中那股神mì

的势力,不由得冷汗淋漓,他一把抓住慎哥儿,“张顺那厮还说过什么?”

慎哥儿喝了一声,“你使劲捏我做什么!”

陆禀连忙松手,慎哥儿拿眼睛瞪他,皇帝心惊肉跳的忙把蕴儿揽在怀里。“蕴儿,这件事关系重大。你还知dào

什么快和爹爹说说。”

慎哥儿握了皇帝的手晃了一下,又转头对陆禀笑道,“陆大人你说你忠心耿耿的,连太后身边有了细作也不知dào

,陆大人这样子算不算尸位素餐?”

陆禀也从震惊当中回过神,他久经风雨,什么样的事情没经lì

过,见慎哥儿想要拿捏自己,陆禀又恢复了平日那一副淡漠的德行,“我说副指挥使大人,你说话要有证据。”

慎哥儿看陆禀手指尖都在颤抖,脸上偏偏一片淡然,就更要好好气气他了,“我早就把证据送给陆大人了,你还记得我画过的那些画?苗贞儿就是当年和我一起被拐卖的一个小女孩子,她比我大了几岁,路上也肯照顾我,她叔叔是给人敲猪的,她爹也是做这行的屠户,她爹爹死了是她叔叔卖了她,她根本就不是秀才的女儿,陆大人你想想张顺的经lì

吧,你就知dào

她良家子的身份是假的了。”

皇后自从蕴儿说了这些话就在震惊当中,一听苗贞儿的身世有假,皇后身子抖了抖流下眼泪,“蕴儿当初被人掠走就是内鬼做的好事,我心里煎熬了十年,宫里又有内鬼不成?”

几双眼睛都殷殷的看着慎哥儿,慎哥儿笑道,“我那年还小,有些事儿记得也不真切,我们在一起也不过十几天她就被人买走了,我画上第三个小女孩就是她,陆大人想必忘了那幅画,她长大了眉眼一点没变,那年她的衣服破了,我离得近,看到她左肩有块红痣,您派人看看就知dào

是不是她了。”

慎哥儿那幅画在就皇帝这里,闲了就要拿出来看看,皇帝忙从多宝阁里寻出来,就见寥寥几笔勾勒出的那个小女孩眉目宛然,皇后见过苗贞儿,禁不住捂了嘴呀一声,“这是她的眉眼,妾认得苗贞儿,就是这样的眉眼。”

陆禀也凝眉瞪眼的看着画,恨不得在纸上盯出一个窟窿,陆禀不由得又问,“殿下还知dào

什么?”

慎哥儿看着陆禀笑道,“陆大人我口渴了想喝茶。”

陆禀呆了一呆,到底乖乖的倒了一杯。

慎哥儿抿了一小口,“这个茶都凉了,我喝得肚子都疼了,等哪天我心情好了再说吧。”又看着皇后笑道,“蕴儿好喜欢和娘在一起,我听我二姐姐说娘赏了她做点心的配方,二姐姐上回做了个栗子糕,真个香软可口,比蕴儿每回吃的点心都好吃。”

皇后禁不住笑得眉眼弯弯,看蕴儿撒娇的样子只是看不够,也不忍心催他说话,陆禀急得脸色都变了,鬓角汗湿,“殿下,眼下是说正事的时候。”

慎哥儿白了他一眼,“我说的就是正事啊,我口渴了呢。”

连皇帝也忍不住好笑起来,陆禀只好提了茶壶出去,片刻后进来到了一杯,“殿下快点喝了吧,喝了快点说事儿,这件事关系重大,不是你小孩子家闹着玩的。”

慎哥儿眯了眼睛看他,“陆大人你还把我当小孩子,我凭什么要告sù

你这些?我偏偏不肯告sù

你了。”

陆禀见慎哥儿拿乔,索性拿言语激他,“殿下也不过碰巧知dào

了一星半点,待我拿了张顺想问多少话问不出来呢,殿下说的小宫女就更好办了,打她一顿板子谅她不敢不招。”

慎哥儿冷笑一声逼近陆禀,整个人气势都变了,刚才还是个撒娇的孩子,这会儿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仿若燃烧了两簇小火苗,放慢了语气威胁道,“我好容易收服了张顺,正想利用他的身世做点文章,放长线钓大鱼你懂不懂?陆大人你敢动张顺一下试试看!张顺是我的人!”

陆禀不觉避开了这双锋锐的眼睛,“殿下,兹事体大,不是殿下意气用事的时候。”

慎哥儿一双幽深的黑眼睛看不出情绪,“陆大人你说吧,你在我家都安排了什么人?”

好嘛,小殿下反到逼问起他来了,陆禀气极而笑,又有点笑不出来了,皇帝满脸的关心,脸上隐约的藏着怒意,偏偏又忍着不问,陆禀真的无可奈何了。

他跟踪这股势力也有十几年了,深知对手的狡猾,每回都被他抓住点尾巴,再往下查线索又断了,当年还在九江,他砍砍杀杀的铲除了一个隐藏的据点,紧接着小殿下就出了事,他又忙着解救小殿下,结果阴差阳错的耽误了,一晃十来年过去了,他连人家藏在哪里都不知dào

,和对方打的交道越多,越觉得对手深不可测,陆禀哪里还敢掉以轻心。

小殿下又被人盯上了,对手连暗云卫都渗透进来了,陆禀脊梁骨一阵发麻,他不由得苦笑一声跪下了,“还求殿下告sù

陆某。”

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慎哥儿,慎哥儿冷哼一声,“我可不是什么殿下,我连府上的阿猫阿狗都管不住呢,我又算什么呢。”看了陆禀一眼忽然就笑了,“陆大人我们做个买卖怎么样,你把你安插在我那儿的细作告sù

我,我也把我知dào

的都告sù

陆大人如何呢?”

陆禀嘀咕一句,“殿下不是都知dào

了吗,就是张顺。”

慎哥儿不由得啧啧一声,“陆大人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子哄啊,张顺没在府里的时候又是谁和你说的那些事?你怎么知dào

那人一定是你的人?何况连张顺都不是你的人,你老小子还敢跟我瞒着,到时候耽误了差事可别怪我。”

陆禀一时气馁,“暗云卫也就那些人,你府上那个扫地的刘婆子,还有那个老花匠能知dào

什么呢,也就张顺离你近一些,我没和你说这些就是怕你心里有了隔阂倒不好了,张顺他要是敢对你不忠心,我焉能容他活着了。”

慎哥儿眼神闪了一下,“二门上的老潘婆子倒不是你的人?这可就奇了怪了,她平日倒有些鬼鬼祟祟的呢。”

陆禀一听急得冒了汗,“二门上的婆子?待陆某拷问她一回。”

慎哥儿哼了一声,“我府上的事情焉能容你插手,她不是你的人就好了,到时候我另有一番计较,陆大人什么事儿都不肯告sù

我,我还以为她是你派的人呢,也就容她留到现在了,陆大人你说说你耽误了多少正事儿。”

又啧啧连声,“要是我不逼问张顺,又哪里知dào

他背地里还有一个主子呢,而且还是心狠手辣的主,杀人都不眨眼,陆大人又不知dào

雷大总管是谁,你又怎知dào

你手下再也没有雷大总管的探子?”

陆禀颜色数变,“是陆某刚愎自用误了事,陆某愿受责罚。”

慎哥儿慢悠悠的说,“责罚你是我爹爹说的算,陆大人别忘了我们打的赌,你刚才可是输给我了,陆大人要答yīng

我三件事才好,爹爹也要答yīng

我三件事,我爹爹不会骗我,就不知dào

陆大人会不会赖账了?”

陆禀这才想起来刚才还打过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费劲的一番话

慎哥儿笑嘻嘻的拉着陆禀说打赌的事儿,陆禀汗湿鬓角,绷着脸看了他半晌,咧着嘴角生硬的牵扯了脸皮似笑非笑的,“殿下狡猾,陆某人算是被你骗过了,你到底想要陆某答yīng

什么?若是想要胡闹陆某万万不会答yīng

你。”

慎哥儿拿起一块梅花方糕慢慢吃着,拿眼溜着皇帝,“陆大人连累我爹爹也输了呢,你说我爹爹会不会在肚子里骂你,骂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陆大人你怎么就和我说了呢,我爹爹提心吊胆,很怕我会让他老人家答yīng

什么为难的事儿。”

皇后看着慎哥儿满脸爱意,“娘只想让蕴儿合心合意,要是无关紧要的你也不和你爹爹打赌了,蕴儿想要你爹爹答yīng

什么?”

皇帝瞪了陆禀一眼哼了声,看慎哥儿时脸上又挂着和煦的微笑,久居上位早就深沉而内敛,“蕴儿说说看吧。”

慎哥儿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打个赌罢了,我早知dào

陆大人会耍赖皮,只是李侯爷被关了起来,蕴儿总要过去探望一番,还求爹爹答yīng

。”

陆禀还没说什么呢,皇帝先忍不住说了,“陆禀又不会杀了他,蕴儿看他做什么。”

皇帝老爹脸色有点不妙啊,这小心眼也太小了吧。

慎哥儿连忙拉了皇帝的手讨好的笑,“可是蕴儿想帮爹爹分忧啊,李侯爷不是说他认识的普惠是常州的和尚吗?也不知dào

他说的是真的假的,蕴儿一会儿买通了人过去看看他,李侯爷他心里害了怕。总会对蕴儿说几句真心话。安排一下家里的后事。蕴儿趁机问起来,李侯爷和蕴儿说点什么也未可知,爹爹心里也有了底是不是?”

听慎哥儿这么一说,皇帝心里别提多舒服了,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还是蕴儿想的周道,只是那牢房里阴暗,又阴森恐怖的。”

慎哥儿笑道。“那算得了什么呢,李侯爷心里绝望了才能和我说真心话。”

皇帝咳了一声才忍住脸上的笑纹,皇后只是娴静的坐在一旁,眼光流连在蕴儿脸上,妇人不得干政,皇后听了这些话心里涌起惊涛骇浪,脸上平静如水,只是温柔的看着儿子。

陆禀平日拽的可以,又眼高于顶,所有人都怕他。就连皇帝也肯让他三分,慎哥儿偏偏处处为难他。这回打赌输了陆禀不在乎,慎哥儿是他小主子,就算没有赌约,让他做什么他也得尽lì

而为,小主子聪慧狡黠,陆禀那颗冷硬的心也柔软起来,心里泛起了复杂的滋味,小殿下心里有成算,这是天下之幸,社稷之幸。

陆禀屈膝跪了下去,心甘情愿的摧眉折腰,委身尘埃,倒把慎哥儿吓了一跳,连忙避在皇帝身后,“爹爹你说陆大人他怎么啦?他犯了羊癫疯?”

陆禀又被慎哥儿这句话激起了心底里的傲气,梗着脖子说道,“陆某是心甘情愿给殿下磕头,殿下年纪还小,还不知dào

雷大总管那些人有多大的势力,臣怀疑李鸣唯说的和尚庙也和背后那股力量脱不开干系,那些人离不开龌蹉事,小殿下旁敲侧击好好问问,还有陆某知dào

张顺是你的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陆某好歹要审他一回,也好找一些蛛丝马迹。”

慎哥儿伸手拉他起来笑道,“我还以为陆大人得了羊癫疯,你膝盖软说跪就跪,还像个男子汉吗?简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想要我帮你问话容易,陆大人总要拿出点好处和我换了才好。”

陆禀被噎的好悬吐血,心里憋出内伤,我这是表忠心啊懂不懂。

陆禀瞪着慎哥儿,“陆某身无牵挂,两袖清风,唯有赤胆忠心早就给了殿下。”

慎哥儿嘻嘻一笑,“你的忠心也不过二两,我要了也没意思,我看这样吧,陆大人你也给我讲个故事听,就讲颖国公府里的那些事儿,陆禀你别蒙我,要说颖国公府背后没有雷大总管的影子,我可是不信的,说什么番邦的刺客,也就骗骗不明真相的那些人。”

陆禀把头摇得像拨楞鼓一般,“那件事关系重大,殿下还是不要知dào

的好。”

皇帝也不想让慎哥儿知dào

得更多,这也是为了他好。

慎哥儿托了腮笑道,“都不肯告sù

我吗?陆大人你还是告sù

我的好,我还能帮着你参详参详,你审问张顺也没有用,他又不能知dào

的更多,还有那个小宫女你也不必审,找人看着她也就是了,看她都和什么人说话,你就算找出几条小鱼小虾,也不能给那条大鱼定罪,关键要抓到那条大鱼,找到他的罪证一网打尽才好呢。”

陆禀苦笑一声,“那条大鱼藏得太深,陆某找了十来年了,哪有那么好找的?”

慎哥儿叹口气笑道,“陆大人你真是太笨了,你找他们费劲,你就不会让他们过来找你?他们扑棱一下子总会留下痕迹,你都知dào

了张顺是他们的探子了,什么时候给那边儿传点假消息,想个法让他们现了形才好呢。”

皇帝看着慎哥儿,“蕴儿你哪来的这许多主意?”

慎哥儿笑道,“蕴儿的主意也没什么,宅门里的妇人都知dào

,比如谁家老爷在外面有女人了,当家的夫人不是得办法弄到府里?想办法慢慢的收拾,普惠也得留着慢慢收拾,还有收买小妾身边丫鬟什么的,都是后宅里的把戏。”

陆大人听了这话气得一翻白眼,皇帝更是连连苦笑,慎哥儿笑道,“好叫爹爹知dào

,蕴儿自从听说了雷大总管,早就琢磨着布局了,张顺和我说雷大总管最近盯得更紧了,消息一天交一回,包括我都说了什么话,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喜欢那个丫鬟。也不管有用没用的他们都想要。张顺出了门把纸条交给路边一个做买卖的小贩。”

皇帝听了脸色大变,“这么嚣张还了得了,蕴儿还是住进宫里,待爹爹想个办法。”

慎哥儿摇摇头笑道,“放着眼前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我只是李侯爷的一个儿子,在暗云卫挂个名罢了,又能知dào

些什么,那伙人在我身上下这么大功夫。总要有所图谋,无非是想抓住我的把柄要我帮他们做事情罢了,蕴儿就给他们送过去一个把柄,一个足够要挟我的把柄,害死生母这个罪名大了,到时候蕴儿和他们周旋一番,总能比张顺知dào

的多些。”

陆禀听了一张脸憋得青紫,抖着手指着慎哥儿说不出话来。

慎哥儿满不在乎的一笑,“如今谁都知dào

我心里恨陆大人了,李鸣唯又落了难。陆大人只管把案子往后拖一拖,如今正是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少不得过去求陆大人,陆大人只管绷着就是了,也不知dào

雷大总管还会怎么样,雷大总管将来总要威逼利用我,我这颗棋子要是废了他比谁不着急呢?咱们未雨绸缪,暗中布局,也当一回下棋的人。”

皇帝看着陆禀冷笑一声,“陆爱卿怎么说呢。”

慎哥儿转身坐下了,又拿起一块梅花糕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陆禀知dào

皇帝这是真的生气了,又连忙跪了下去,“臣无能,倒要殿下操心此事,殿下也给臣指了一条明路,殿下主意很好,这的确是个突pò

的口子,只是殿下安危重yào

,臣敢不尽犬马之力护住殿下平安。”

皇帝疲惫的揉着眉心,心里翻滚着一锅热油,“这些事连乐善那里都不要去说,兹事体大,张顺他们的背景你私下里去查,连暗云卫都不许惊动了,你的暗云卫只怕成了筛子,要好好的清查一番,你记得动静不要闹大了。”

陆禀答yīng

了一声。

皇帝满眼内疚的看着慎哥儿,“蕴儿千万小心了,方家的那些事让陆禀告sù

你。”

皇帝心里感慨万分,他坐在这龙椅上十来年,一直如芒在背,蕴儿又机缘巧合的知dào

了这些,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那颗毒刺早晚要连根拔起,蕴儿长大了要坐这把龙椅,要拥有这锦绣江山,有些事该让蕴儿心里有数了。

陆禀眼神微闪,皇帝这是放了权的意思。

慎哥儿笑着伸出两根手指,“爹爹答yīng

了我两件事,蕴儿还想求一件事呢。”

皇帝哦了一声笑了,“不论什么事,爹爹总要想法答yīng

你。”

“这件事留在将来,等蕴儿想好了再和爹爹说起,到时候蕴儿要讨一个大恩典。”

皇帝呵呵笑了,用手遥点慎哥儿,“蕴儿这机灵鬼。”

慎哥儿也心满yì

足了,和皇帝老爹的这番沟通真是累死个人,话还不能一气说了,谁让他是小孩子,又是这个身份,皇帝老爹要护着他,陆禀想要保护他,慎哥儿只想在皇帝设定的框架里突pò

出去,他想要最大限度的自由。

又和陆禀推敲了几句细节,两人定了计策,陆禀也算服了,小殿下心里精细着呢,皇帝心里有喜有忧,蕴儿心里有主意,只是背后的人势力太大,又怕蕴儿有危险,皇后并不肯多说什么,他们母子的生存境况险恶,皇后娘家落魄,二皇子背靠赵家,三皇子也渐渐的大了,蕴儿只能凭借他自己。

天渐渐晚了,慎哥儿笑道,“爹爹也该放我回去了呢,侯府也不知dào

怎么样了,那边还办着丧事呢,今晚蕴儿各处求一求,总要做个样子才好,若刘铁光不肯开面,还得陆大人暗中通融。”

皇帝派了太监刘海送李公子回家。(未完待续……)

PS:这三章写得费劲,主要是慎哥儿说话的度不好掌握,他年龄小,说话成熟就假了,还得让他说话带着孩子气,还得掌控说话的主动权,最后达成目的,陆大人不是省油的灯,皇帝宠爱儿子总有个底线,改来改去的只能说一句,这就是最终定稿了,想要更好再也不能了,水平就在这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女道士

安国候府挂着雪白的孝球,门前冷落,府里也没有了和尚念经的声音,暗云卫一番动作,吊唁的宾客早就走了个稀里哗啦,很怕和安国候府扯上关系了,鲁阳侯蒋夫人几个和齐氏要好的留下来劝了一回,玉潭反倒笑着送客,又吩咐郭新成守好门户。

眼下只能静等了,暗云卫的大牢可不是花银子就能探监的。

府里没有能拿主意的人了,妹妹们都泪眼巴巴的看着玉潭,玉潭掩饰住心里的不安,让仆人们各司其职,都管好自己那一摊。

老夫人吓得昏了一回,醒来就哭哭啼啼的,又是惦记儿子又是惦记孙子,又是催着玉潭赶紧救人,方子意索性拉着玉潭避出去,这时候就看出来还是玉容这孙女贴心了,玉容陪在祖母的身边出主意,又提醒祖母赶紧把账本都要到手里,要帮慎哥儿收好了。

玉潭冷笑一声,玉容这点些微见识,要账本有什么用呢,庶女果然就是庶女,一身的小家子气,玉潭命人把小山一样高的那摞旧账都抬到老夫人那边,她真想一走了之,只是弟弟妹妹还小,还把她当主心骨依赖着,灵堂里的灯油香火不能断了,仆人们有姑爷和姑奶奶壮胆,又有玉芳和彩蝶坐了软轿在府里巡查,也都守着自己的本分,安国候府敛去哭声,府里一点声息也没有。

等到下半晌的时候方子颖风风火火的过来了,稍稍搅动了府里沉闷的气息,方子意一把拉住他。“你怎么过来了?你都听说了什么?”

方子颖看着玉潭。“嫂子你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我听说魏国公在会宾楼请客,如今都城差不多的人家都传遍了,都知道李侯爷和废太子的婢生子通信密谋造反。”

玉潭脸色有点发白,嘴里发干,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这是吕家陷害她家。

“二哥让我过来说一声,这案子看着对李侯爷不利。只是这里也有疑点漏洞,暗云卫也不是白吃饭的,这就要看圣上的心意如何了,嫂子切不可各处打探,眼前只能关紧门户,魏国公越是张狂对李家越有利,圣上总会留一线余地的。”

玉潭知道方子颀颇有见识,这番话也不算空言安慰,这种时候李家只能静静的等着圣意裁决,万万不能自乱了阵脚。玉潭微微笑道,“多谢三弟过来告诉我这些。今日嫂子实在不能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二弟。”

方子颖又说了一些谣言,“如今传的越发离奇了,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我打听着说是这案子皇帝不肯交给大理寺,只交给陆大人审理,不许别人插手。”

玉潭心里稍微安定,陆禀那人油盐不进,最不肯受人蒙骗,并不是魏国公收买得了的,案子落在他手上或许会有转机,说了几句话又有人登门了,二门的婆子进来传话,说是赵家的大爷来了,玉潭心里微微沉吟,李家出了事人人都避之不及,赵弘毅登门是什么意思呢。

方子颖冷笑,“嫂子你还不知道?赵弘毅惦记五小姐呢。”

玉潭心里吃了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紫胤和我说的,上回赵弘毅看见五小姐就央求赵夫人登门求亲,结果赵夫人求了太后赐婚,打断了他的念想。”

方子颖不肯再说下去了,玉潭低头想了一回,咬牙骂了一声,“无耻!”

只是眼下也不敢得罪他,就由方子意出面招呼,赵弘毅开口就叫姐夫,这是跟着慎哥儿的称呼了,又说在宫里见了慎哥儿,他把慎哥儿托付给了二皇子,可保慎哥儿无恙,方子意唯唯诺诺的也不多说什么,并没有露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赵弘毅有点失望,试探着问了府里的几位小姐可好,方子意哼哼哈哈的应和着,赵弘毅见他拿不起来,又觉得话不投机,心里冷哼一声告辞而去,忙着打探消息去了。

玉潭有了慎哥儿的消息稍微松口气,又想到赵弘毅的心思在心里恨了一回,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慎哥儿平安就好,又催着方子颖赶紧回家去,又问跟来几个小厮叮嘱一回。

方子颖笑道,“二哥要我把八妹先接过去,嫂子交给我带走吧,伯母灵前也磕了头了。”

玉潭心里涨得满满的,又酸又痛,万一有什么不好,八妹是个小女孩儿,躲在方家或许能逃过一劫,娘临终也把八妹托付给她,只是八妹难免会牵连方家,玉潭缓缓的摇摇头,绽出一个微笑,“谢谢二弟想着,我八妹就先不过去了。”

说完这话心里刀剜的一般痛。

方子颖就像没听见一样,一掀帘子进了里屋,玉沁和玉芳来不及闪避只好敛衽一礼,方子颖抱着八小姐出去,又一叠声的吩咐奶妈赶紧收拾几件衣服,玉潭背过身去,仰头逼回涌上来的泪意。

玉潭回过头时脸上也恢复了平静,眼圈还有些红,帮八妹穿好大衣服,又交代了奶娘几句话,一时暖轿抬过来,奶娘抱了八小姐玉涵坐着轿子出去,到了轿厅下了小轿,又换乘青丝油壁车。

方子意送到大门口,方子颖笑着一挥手,车马渐行渐远,走进热闹繁华的街市,又过了几条街衢,就是颖国公府邸,大门口的一干小厮迎上来,嘴里喊着三爷,一边忙着卸了车辆马匹,由几个小厮拉着车停到垂花门,四个粗使婆子早抬着暖轿等着了,奶娘抱着八小姐下车上轿,心里也渐渐安定了。

方子颖先过去看二哥,就见方子颀倚在榻上,神态落寞萧索,看他回来了微微一笑,“我听人说你把八小姐接来了。”

方子颖笑道,“我也没和二哥说起,就用了二哥的名义。”

方子颀摇摇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心思虽好。也不见得救得了李家八小姐。”

方子颖就冷笑一声,“二哥可是怪我自作主张,嫂子也不让的,是我硬抱过来的。”

方子颀笑了,“瞧你这个炮仗脾气,你二哥哪里是怕事的人,嫂子家里怎么样了?”

方子颖心里好过一点,“嫂子真是刚强。她两个妹妹哭的眼睛都肿了,老管家走路腿都打颤,嫂子不许下人出去打探消息,府里关门闭户的,下人一丝未乱,我进去的那会儿看嫂子精神还好,看见我去了还笑着说话,她心里指不定怎样煎熬呢。”

方子颀沉默半晌无言,方子颖不耐烦了,又像解释给自己听。“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就把小丫头带过来了。嫂子心里也轻松一点。”

方子颀寻思一回,拿出写了一半的书信看了看又接着写,方子颀没了右手,左手写字还不习惯,牵扯着胸前的刀伤,不一会就出了一身冷汗,方子颖看二哥神情凝重也不敢打扰了,他真的很怕二哥,方子颀写完递过去,原来是请微嗔和尚到李家做法事。

方子颖有点发蒙,那可是微嗔和尚。

“我当年游历的时候救过小和尚性命,那是微嗔的小徒弟,这回你二哥挟恩图报,请微嗔和尚到李家做几天法事,我能帮嫂子的也只能这些了,微嗔虽是佛门中人,为人古道热肠,他或许肯出面帮忙,李家眼前只能静等,安安心心发丧做法事,李夫人的身后事办得风光一点也罢了,只是我左手写字,笔迹大不相同,还得你亲自去请微嗔,好好分说明白了。”

方子颖大喜,“二哥想的真周道,我没想到二哥肯帮这个忙。”

方子颖忙叫过几个丫鬟交代一番,又叫方子蓝帮着照应家里,带着几个小厮出门,踏着夕阳直奔西郊城外的白云寺。

方子颀看着晃动着的门帘自嘲的一笑,又看看残缺的右臂,多少雄心壮志都付诸流水,他当年也想过接掌家业,只是爹爹心中另有考量,方子颀又很骄傲,他也不屑于和大哥争抢世子位,好男儿志在四方,国公府让给大哥也没什么,他只是有点担心大哥的性子担不起家族存亡的重任。

天色渐渐黑了,闻莺点燃了蜡烛,方子颀看着飘忽的烛火出神,大哥对他兄弟俩实在够意思,还有嫂子过了门就遇到方家的糟心事,危急的关头支撑起局面,爹爹也能放心的戍边屯田,三弟因为嫂子那晚把他拉到身后护着心里感激,他心里又何尝不感激了,只是聪明人难免想的多些,又怕连累了方家,犹豫再三才写了这封信,

方子颀在心里鄙视自己,又百无聊赖的叹口气,比起三弟的热心,他实在冷情多了。

外间屋门响了,就听印月说道,“世子爷怎么回来了?”

说话间方子意一挑帘笼进来,方子颀也是诧异,“大哥你不陪着我嫂子,你怎么回来了?”

方子意笑容满面的,“是慎哥儿回来了,皇上派了太监刘海送回家来的,慎哥儿陪着他姐姐说话呢,我回来就是想问问你,五小姐想出家当女道士,一时间也找不到好师傅,你三教九流的人都认得,能不能帮这个忙。”

方子颀晃了一下神击节赞叹,“好主意!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万一李家获罪,对佛道中人也会网开一面,五小姐为母祈福,这主意极妙。”

方子意笑道,“还是二弟脑子好使,慎哥儿那个鬼灵精说这主意时我还没猜出来,慎哥儿说先让五小姐当女道士,也能避开这一劫,你嫂子想了想也答应了,只是急切间找不到引荐的人。”

方子颀先不回答,反而问起慎哥儿,“皇帝派了刘海送慎哥儿回来的?我怎么听子颖说慎哥儿在二皇子哪里?”

方子意就说了一回。

方子颀在灯下出神半晌,“我琢磨着皇帝意思不坏,李家也许能渡过这一劫,刘海护送慎哥儿回来也是给他做脸面呢,女道士的事容我斟酌,这也是大事,得让嫂子想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站在树下盼桃花

昨晚姐弟俩捡紧要的话说了几句,玉潭困倦得睁不开眼皮,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醒来时就听到和尚诵经的吟诵声,一时还以为身在梦里,眼前是凄凉的白粗布帐幔,身上也穿着白粗布孝衣,玉潭恍惚的想起来娘亲已经走了,爹爹又出了大事。

墨香听到响动连忙跑过来,“少夫人醒了?前边请了和尚做法事,大公子一早忙着,四小姐和彩蝶姐姐也忙着呢,小厨房里熬了野鸡瘦肉粥,花蕊姐姐嘱咐我服侍少夫人。”

玉潭刚睡醒还有些愣怔,“请了哪里的和尚?”

李家眼看获罪,和尚不肯沾染红尘,步云禅院的和尚都吓走了。

墨香年纪还小说不清楚,“那些和尚一大早过来了,是我们三爷陪过来的,听说是有道高僧,大公子在前面和三爷说话,青芽到小厨房帮少夫人熬粥,花蕊过去给彩蝶姐姐帮忙。”

墨香竹筒倒豆子一样巴巴的说着,上回和姐姐翠墨见了面,墨香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服侍少夫人更加尽心。

玉潭连忙起来梳洗,头重脚轻,好一阵天旋地转,脸色也惨白了,虚汗也出来了,一颗心咚咚的跳着,腹中的胎儿忽然间动了一下,感觉很奇妙,玉潭来不及多想,觉得心里慌慌的,忙趴到床上了,墨香吓哭了连忙跑出去喊人。

玉沁就在旁边的屋子里,听到哭喊连忙过来,看二姐姐满头冷汗也吓哭了,玉潭眼睛看着妹妹。耳中听着的哭声悠长遥远。就像从云端里传过来的。小腹中又是一阵蠕动,又看见丫鬟们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喊着,意识慢慢的回来了,玉潭想要起来,玉沁哭着不肯让二姐姐起来了,拉着二姐姐的手要她躺着。

过了片刻方子意、慎哥儿和方子颖也赶紧过来,方子意急得一头汗。跑得气喘吁吁的,一看玉潭还好,赶紧给她号脉,慎哥儿笑道,“我二姐姐没病,她就是饿的。”

一边吩咐赶紧端了粥,玉潭也觉得饿了,就着小菜吃了一碗,脸色慢慢恢复过来,心里才不发慌了。方子意稍微放了心,慎哥儿又逼五姐姐也吃一些。昨儿一早忙乱着,大家都无心吃饭,后来府里出了大事儿,这姐妹俩越发没心情吃饭了。

玉沁心里堵着哪里吃得进去,又怕二姐姐着急,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慎哥儿拿眼一瞪,拿了勺子就要喂她,吓得玉沁赶紧端了碗,眼泪惶急的掉进碗里,又连忙伸手擦了,眼泪越抹越多,一双眼睛红肿的都睁不开了。

慎哥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五姐姐眼下还小,一个小姑娘家遇到这么大的事,够她煎熬的了。

玉潭看妹妹哭了,拉了玉沁的手,把眼圈红了半晌强笑道,“娘亲走了也好,娘再也不必为了府里的糟心事操心了。”

玉沁看着二姐姐,眼前雾蒙蒙的,她没想到二姐姐会这么说。

玉潭又问请了哪里的和尚,慎哥儿笑道,“这是就二哥的情面了,二哥和白云寺的虚嗔大师交好,二哥写了信,三哥昨晚过去请的,今儿一大早虚嗔和尚带着那些和尚过来了,府里各处有四姐姐照管,二姐姐放心好了。”

玉潭心里热辣辣的,微微低了头,李家出了事,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两个小叔子能做到这地步,谢谢那样的话都不必说了,又想起慎哥儿说的让玉沁出家避祸那些话,昨晚实在是太困倦了,也没和玉沁好好商量,玉潭犹豫着问方子意,“玉沁那事儿子颀怎么说?”

“子颀说是个好主意,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五小姐还小,过几年还俗不迟。”

玉沁含着眼泪说道,“我当女道士去,只是我离了家,谨哥儿就得慎弟弟照顾了。”

慎哥儿笑道,“我把碧梧书房先让给你,改成道观你在家里住着,你的那些丫鬟也跟着你,五姐姐我告诉你,你当了女道士好处多着呢,等几年过了这个风头,你一样还俗嫁人,府里也不会少了你的嫁妆。”

玉沁啐他一口也不说什么了,又犹豫的问,“那四姐姐怎么办?还有谨哥儿怎么办?”

慎哥儿连忙笑道,“四姐姐好办,真有那一天二姐姐花银子赎出来就是了,谨哥儿头上有我顶着呢,五姐姐照顾自己就好了。”

慎哥儿心里暗骂自己,为了一点私心就要骗五姐姐当女道士,赵弘毅心里存了心思,李家招了祸他也敢凑过来,依仗的还不是赵家背后的势力,还有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霸道脾气,万一赵夫人恼了求了太后,太后再来个乱点鸳鸯,他都没地儿哭去。

玉潭想了一回,“也只能如此了。”

万一获罪变成官奴,还不如当女道士躲过一劫,玉潭想明白了。

安国候府又热闹起来了,府里又传出来诵经声,早有消息灵通的人家听说李家大公子昨日晚间从宫里回来了,今天大张旗鼓的做法事,又在大门口搭了个粥棚,摆了一溜八口大铁锅,这是微嗔和尚的要求。

去岁年景不好,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附近州县的饥民涌向都城,城防司守着城门不许饥民进来,都城贫苦人家日子也不好过,朝廷拨的那点赈灾银子救不了太多人,微嗔欠了方家二公子人情,答应到李家做法事,不过微嗔和尚要求李家施粥。

方子颖当时就替慎哥儿答应了,慎哥儿张罗着让仆人买米,不一时大铁锅支起来了,慎哥儿想到城外还有许多饥民,和虚嗔和尚商量了,又在城外设了粥棚,由寺庙里的和尚照管着,虚嗔和尚倒把慎哥儿看了几眼,也不多说什么。

侯府门前热热闹闹的,围满了等着施粥的贫民。热闹中又有人登门了。

孙彪心里琢磨着。皇帝对慎哥儿青眼有加。李侯爷获罪也不见得会连累慎哥儿,他早早登门了,慎哥儿就托他设法要探望李侯爷,孙彪连连摇头,“小老弟,要是旁的事情你老哥哥二话不说,李侯爷这是钦定的案子,你求老哥哥。还不如去求陆大人。”

慎哥儿愁眉苦脸的,“陆大人都让我得罪了,他哪里肯见我。”

方子意和慎哥儿一起设法求见陆大人,陆大人公事繁忙,根本不见外人,两人又求爷爷告奶奶的,刘铁光溜滑,听说慎哥儿找他早就避开了,银子使出去不少,慎哥儿连暗云卫的牢门都没摸着。

陆禀心里得意。暗云卫就是铜墙铁壁,关进去的人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

陆大人心里颇不宁静。想到慎哥儿说的雷大总管,又想起方家那个案子,昨夜又翻了卷宗查看了以前的疑案,乱糟糟的没有头绪,看似没有关联的案子,背后都有神秘的阴影,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幕后黑手庞大,还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里窥视呢,陆大人想着方子颀的伤也该好了,他和刺客动过手,陆禀索性到方家求见方子颀。

方子颀听说陆禀一个人来的心里很惊讶,忙命人请到书房,方子颀换了衣服,两个丫鬟扶着出来了,方子颀脸色苍白,见了陆大人见了礼,“身上旧疾未愈,子颀怠慢了。”

陆禀也不耐烦应酬,只问那天遇到的刺客,方子颀沉思着说了,陆禀和他说了一回,问了若干,又拿出死者的画像让方子颀辨认,方子颀摇摇头,这些刺客就没有他认识的。

又说冯雁苏这些日子足不出户,陆大人没发话,方家只能好好的看着她。

陆禀沉思着告辞回去,出了颖国公府拐了弯就是热闹的街市,陆禀信步走着,就听前面的铺子里有吵嚷声,有婆子高喊,“强抢民女啦,救命啊。”

陆禀循声望过去,就见一个锦衣公子负手站着,旁边几个恶奴拖着一身重孝的女孩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陆大人心情不好正想揍人,二话没说就走过去,三拳两脚打倒了几个恶奴,那锦衣公子大怒,“你好大的胆子,还敢管小爷的闲事,给我打!”

就听那小姑娘惊喜的喊了一声,“陆大人!”

陆禀眼前一亮,这小姑娘正是帮慎哥儿守铺子的翠墨。

锦衣公子也认出来陆大人了,吓得转身就想跑,陆禀眯了眼睛,“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大人的公子,好极,好极了,你乖乖回家等着吧。”

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只看着翠墨,“你怎么在这边的铺子里?”

翠墨敛衽一礼,“奴婢原是二小姐的丫鬟,这边离我家小姐近一些,大公子就让奴婢守着这边的铺子。”

陆禀哼了一声,怪不得过去几次没见着,他抬腿就进去了,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陆禀吩咐道,“去做几个小菜,再来三碗白米饭。”

翠墨听了这话摸不着头脑,想到侯府落在陆大人手里,她哪敢不小心应承了,翠墨应了一声正要下去,陆禀又问她,“你家里什么人没有了?”

翠墨见陆禀指着她的孝衣,“我们家夫人走了,奴婢给夫人戴孝。”

陆禀哼了一声,“夫人又不是你爷娘老子,还戴着孝做什么。”

翠墨不敢多说什么,含糊应了一句,又知道陆大人的脾气不喜欢别人多说话,忙屈膝福了一礼到厨房忙去了,这铺子窄小厨房离得近,里面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又有翠墨低低的说话声,指挥着婆子拍姜切蒜。

陆大人脑海里想着案子,坐在这里出神,过了一会饭菜的香味飘出来了,陆禀口水迅速蔓延,又等了一会儿,翠墨端了托盘上菜,陆大人早捧起饭碗狼吞虎咽吃起来。

饭也吃了,茶也喝了,天也黑了,陆大人也该走了,回味着饭菜的香味恋恋不舍的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解风情鲁男子

翠墨吩咐张婆子守好门户,今儿碰见了陆大人,她得和大公子说一声才好,只是府里她不方便过去,翠墨就去了那边的铺子,进了门先喊了一声银枪嫂子,李嫂子正算账呢,看她来了忙往里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翠墨笑道,“我那边遇见了新鲜事,我不方便过去找大公子,你找人帮我送信去。”

李嫂子接了信笑道,“我家那口子忙着府里不能回来,我找个小厮帮你送去。”

李嫂子不敢耽搁,忙收了柜台上的账本出去,就见里间屋帘笼一挑走出个人来,脸上触目惊心两道疤痕,血咖还未褪尽,翠墨捂了嘴惊呼一声,“梅香?”

梅香一歪身靠在柜上,“你还认得出我?”

翠墨忙过去拉着她的手哭了,又要摸她的脸,梅香反而笑起来,“我又没死了,你不是在心里恨我,巴不得我也被人卖一回吗?你如愿了。”

梅香和翠墨都是家生子,两人从小要好,后来跟了各自的主子,老夫人那边儿的丫鬟和夫人这边的难免别着苗头,各为其主罢了,翠墨跟着二小姐是一等的大丫鬟,见到梅香总是矮三分,好姐妹都不肯说知心话了,那年翠墨挨了一顿板子要发卖出去,哀哀的求梅香讲情,梅香一旁看着一声也没言语,翠墨绝望中就说了狠话。

翠墨禁不住哭着说,“腊梅都和我说了,是你跑过来送信我才逃过这一劫。我心里哪里还会怨你了。我知道你那会儿也是不得己。倒是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梅香不回答反而揶揄的笑了,“你带着孝做什么呢,又不是你老子娘,这边也没人看见。”

梅香话里尖酸带刺,翠墨心里着恼淡淡的说,“夫人待我好,二小姐待我好,我给夫人戴孝图个心安。又不是给人瞧的。”

梅香沉默了好半晌,似乎有所触动,眼眸中有波光闪动,一字一顿的说,“老夫人待我也很好,赏过我许多好东西,她这会要是死了,我是不肯戴孝的。”

梅香看着翠墨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里屋关了屋门,翠墨连忙过去推门。“梅香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周嬷嬷叹口气拉着翠墨出去,“小娘子和你说了这些话不容易了。往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小娘子心里苦。”

翠墨心里咯噔一下子,梅香还没嫁人,周嬷嬷就称呼小娘子,翠墨不敢再问了,李嫂子这时候回来,“我打发了一个小子帮你把信送过去了,这天也黑了,你和我挤一晚上,我有好话要和你说呢。”

“你要是想说铜锤就不必说了,我心里没那个意思。”

李嫂子讪笑道,“铜锤有哪里不好了,为了你他都跑断了腿子。”

翠墨不肯回答这话,手脚麻利的帮周嬷嬷做饭,天晚了她在这边对付一宿,明儿再回去,李嫂子也不敢再说了,这小姑奶奶有脾气,又有二小姐撑腰,小姑奶奶眼光高着呢,李嫂子想起主家前途未卜,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是和翠墨说些针线。

第二天翠墨回了自己那边的铺子,刚一进门就看到铜锤满脸欢喜的迎过来,“翠墨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往那边找你了。”

翠墨见铜锤像一只大狗一样盯着自己瞧,心里有些着恼,冷着脸说道,“铜锤你有这么闲吗?大公子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铜锤满心的委屈,眼巴巴的看着翠墨,“我就是过来帮大公子传话的,大公子命人送给你一包东西,我就讨了这差事。”

翠墨接了信,还有一个大包裹,用手一拎沉甸甸的,“大公子都和你说什么了?”

铜锤挠着脑袋,“大公子什么都没说,就让我给你送来。”

铜锤看翠墨不愿意搭理他,就在一旁叨咕,“大公子要你做什么?我们几个好忙呢,大公子听了和尚的话命人施粥,我一会儿还得帮着买粮,一连跑了好多家米行了,银子淌水似的花出去,昨一天光买粮就花了四百多两银子,都是姑老爷攒的的私房银子给我们家花用了,侯爷还在牢里,大公子托了一回人还是进不去。”

铜锤见翠墨低头做着活计也不言语,只好无趣的走了。

张婆子在一旁劝翠墨几句好话,“铜锤这后生知道疼人,又是大公子身边得用的,我听金弓说过铜锤和大公子讨要你呢,你们俩早晚做成一对,你得罪了他将来可怎么办。”

翠墨心里烦躁起来,她和二小姐一起长大,诗书也读过几本,铜锤孔武有力,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翠墨在心里啐一口,拆了信一看,信上只画了一幅画,画了只乌鸦站在树枝上流口水,旁边的石桌上放了这个包裹,还有几个盘子,翠墨禁不住笑起来,大公子画的很有趣呢,一只男人的大手伸到眼前拿走了画,翠墨吓了一跳连忙敛衽一礼。

原来是陆大人过来了,张婆子吓得白了脸赶忙出去。

陆大人按着事先的约定避开慎哥儿,这两天也不上暗云卫公干了,心里琢磨方家那个案子还有若干疑点,昨日和方子颀谈论半晌颇受触动,今天又鬼使神差的过来了,离得远远的看见慎哥儿的小厮进了铺子,陆大人心里琢磨,这小厮是慎哥儿身边得用的,一大早到这边做什么呢,陆大人也就先放了正事,进了附近一家茶楼等着。

过了半晌那个小姑娘从外面回来了,陆禀精神就是一震,口腔迅速濡湿,肚子里咕咕的叫起来,空着肚子喝了一壶茶,铁做的肚子也受不了,没一会功夫小厮蔫头耷脑出去,陆大人索性进了铺子找食儿。

伸手抢过这幅画,一看就是慎哥儿画的,树上的乌鸦神气活现,嘴边流下几点口水,陆禀伸手抹了抹嘴巴,“照着这桌子上给我做个菜,再来三碗白米饭。”

翠墨连忙捧着包裹递过去,她不知道大公子究竟什么意思,心里猜想大公子是想讨好陆大人的意思,翠墨怕陆大人不接着,她也不好说话,脸上先红透了,陆禀倒是觉得奇怪,这天也不热啊她脸红什么呢。

翠墨红了脸笑道,“这是我们大公子的一点心意。”

陆禀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滋味,平生打打杀杀的,哪里见过女人了,办案时见过卖弄风.情的风尘女子,陆大人多一眼也不愿意看,好女儿不肯许配给他,肯送女儿的人家陆禀又如何瞧得上眼,皇帝也想过指婚,反倒被陆大人劝住了。

眼前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这儿,脸上红红的,陆禀心里没来由的噗通一跳,伸手接了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女子用的的妆奁,陆禀当时就愣住了,翠墨脸上越发火烧一般,莫非是自己弄错了大公子的意思?吓得低了头不敢出声。

好在陆大人也没生气,弄了好半天也打不开妆奁,翠墨连忙帮着打开了,先看到一摞颜色都发黄的房契地契,底下又有一札书信,陆禀瞳孔一缩连呼吸都急促了,脸上就像戴了个透明的面具,看着泛黄的纸张心里一片空白,抖着手一样一样的翻看,又看到大红的婚书,相隔了许多岁月,字迹早已经模糊不清,陆禀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翠墨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慢慢的往后退着,躲到厨下站着了。

铺子里静悄悄的,眼前又没有人,陆禀一样样的翻看着,双眼渐渐赤红,鼻翼翕动两下,豆大的热泪滚下一颗,又连忙伸手擦了,看着潮湿的手掌,陆禀生硬的牵扯脸上的皮肉,他想要笑一下,脸皮却不听使唤,自己都感觉到脸上肉皮的抖动。

陆禀静静的坐着,木雕泥塑一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翠墨躲在厨下站着心里吓得发苦,又想到大公子有求于陆大人,送了这个妆奁想必是有深意的,翠墨想到陆大人进来时吩咐的那句话,连忙轻手轻脚的淘米做饭,炒了可口的小菜,想着陆大人不喝酒,又特意炖了汤水。

饭菜的香味飘到鼻端,翠墨端着托盘出来,也不敢看陆大人,陆禀茫然的看她一眼,拿了筷子就吃,可口的饭菜也觉得食不下咽,“拿一壶酒来。”

翠墨连忙暖了酒送过来,又殷勤的倒满一杯,陆禀端起来一扬脖喝了,嗓子里流下灼热的液体,呛得他连连咳嗽,咳的惊天动地,抖心挖肺的吐起来,连脸上的皮肉都挣得通红,眼角嘴角扭曲的跳动,翠墨不敢再看一眼,吓得手忙脚乱的,再看陆大人咳得弓着腰,那么大的个子弯的像个虾米。

翠墨一狠心上前帮着捶背,陆大人反身就把她的手扭住了,那双手力气大的惊人,翠墨疼的尖叫一声,动也动不了,眼泪哗的一下流出来,陆禀咳得双目通红,又喘了好半晌才安静下来,抖着手指着翠墨。

翠墨吓得跪下了。

陆大人说话都失了音,用力嘶吼,“你给我喝的什么?”

翠墨怕陆大人生气耽搁了大公子的正事,流了眼泪倒了一杯酒喝下去,又一言不语的跪着,吓得瑟瑟发抖,再不敢看陆大人一眼,陆禀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神智渐渐的回来了,这丫头手无缚鸡之力,刚才也不是要袭击自己。

“你起来帮我把这几封信读了。”

翠墨半张着嘴说不出话,再看陆大人眼睛赤红得像要杀人一般,翠墨抖着嗓音说道,“奴婢不敢。”

陆禀不由分说把信塞进她手里命令着,“念!”(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忘不了的记忆

翠墨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心里暗暗叫苦,再看陆大人霸王一般红着眼睛瞪视她,翠墨连拒绝的勇气也没有了,翠墨把心一横,拿起一封信读着,慢慢的止住了心跳,这是普通的问候书信,陆大人神情激动莫测,在铺子的方寸之地转来转去,焦躁不安的踱着脚步,翠墨又一连读了几封信,都是陆员外写的,有诗酒唱和,也有的说些日常琐事。

接下来还有一封陆家的求亲信,信上先是商谈日期,又说得罪了田家等事,陆禀听了神情莫名,忽然间又激动起来,眼睛红通通的盯着翠墨,翠墨感觉到陆大人饿狼一般的目光,就像要把她连皮带骨的吞进肚子,翠墨吓得汗毛孔都张开了,木着声音往下念。

接下来另一个人的笔迹写给齐伯伯几封信,里面附了写的文章,真的是字字珠玑,翠墨粗通文字,只觉得写得真好,落款是陆晏,再往下是退婚书,也是那个叫陆晏的年轻人写的,只简略几行干巴巴的文字,翠墨刚念了几句陆禀忽然间激动起来,伸手抢了信,眼睛里的热泪流出来了,失了声音喊着,“我大哥他没死。”

陆大人手里抖着看了半晌,焦躁的转着圈子,“念!”

翠墨把心一横,听了这许多私密事,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害pà

了,下一封还是陆晏寥寥几笔的信笺,有“吾另娶佳妇”云云。

信笺颜色陈旧发黄,背面是女子娟秀的几行小诗。

此生另寻连理枝,忽梦上饶陆家村。绿荫匝地柿子黄。门前流水大河湾。

梦里思君花溅泪。寞路烟消鸟无音。寒食春深未有春。携酒洒泪祭残魂。

烟云骤起胆色寒,心急如焚催心肝。满目疮痍半焦黑,断墙犹有片瓦存。

废墟残垣抽花枝,蔷薇娇艳见血痕。凄厉腥风吹血雨,冷月晓星伴冤魂。

忍看陆郎负奇冤,莫问青天日月悬。怜卿果有英雄色,慧剑绝情出阳关。

梧桐半死霜节后,遇难鸳鸯各自飞。本是良缘天妒我。知君两意不为真。

花间又温清凉酒,转眼又是冷淡秋。月露更添桂花馨,枯藤老树有新枝。

佛前许下千般愿,归来洒泪掩重门。夜来倾听窗外雨,挑灯无眠绣嫁衣。

陆禀两眼通红,一边在妆奁里乱翻,下面是一本帐,扉页上题了一首五言。

无缘陆家妇,终为李家鬼。

忽遇故乡人,遮住脸上羞。

另有一行娟秀的蝇头小楷。字迹似乎是新添的,只写了一句话。“不要让陆家绝后。”

陆大人只管坐着发呆,脸上的皮肉不时的抖动一下,脸颊也潮红起来,陆大人看着账本,原来当初陆家出了三千两银子的聘礼,齐氏买了祭田,租子用来修缮陆家祠堂,十八年里维修几次,一笔笔记得分明。

房契、地契是两年后陆晏派人送来的,只说是对齐氏的补偿,陆晏信里写得分明,说他已经另娶了佳人,不肯履行婚约,陆禀心里有一个声音嘶吼着,原来他大哥还活着,还抢回了陆家的部分家产,只是大哥他又在哪里呢,陆禀对齐氏那些莫名的怨怼也消失了,这个差点做了他大嫂的女子,心里到底也没忘了他家。

账本底下就是一些首饰了,显然这也是陆家当初的聘礼,陆禀都推给翠墨,翠墨惊讶的看着陆大人,陆禀一声不吭,只拿了那札书信大踏步扬长而去,连话都没留下来一句。

翠墨急得追出来,陆大人走的只剩了一个影子,翠墨只能先把妆奁收好。

张婆子从外面回来,吓得不敢看翠墨一眼,两人收拾着铺子,大公子来了。

铜锤、铁链在一旁跟着,铜锤瞪圆了眼睛,“我听说陆大人来了,陆大人他把你怎么样了?”一边上下打量着翠墨,见她衣衫平整略微放了心,“翠墨你还是别守着铺子了,你还是回府里帮忙去,你上小厨房也挺好的啊。”

翠墨白了他一眼,“陆大人正人君子,不过在我这里坐了一回,偏你愿意嚼蛆。”

慎哥儿笑着掏出两个铜板递给铜锤,“你两个到那边的茶楼喝大碗茶去。”

铜锤看着两个铜板张了张嘴,铁链连忙笑嘻嘻的接了,“谢大公子赏。”

铁链忙拉着铜锤欢欢喜喜的走了,一边笑着铜锤不开窍,慎哥儿又让张婆子到城西买肉,张婆子也明白大公子支她出去,拿了一吊钱赶紧走了。

翠墨看着好笑,忙把陆大人的表现说了一番,又捧出那个包裹,“陆大人忘了拿走。”

慎哥儿让她先收好了,“陆大人让你读信?你知dào

夫人差点嫁进陆家了吧?”

“奴婢吓坏了,这样的私密事不是奴婢应该知dào

的。”

“连我二姐姐也不知dào

呢,夫人没和她说起,这是夫人临终托我送给陆大人的。”

慎哥儿就和翠墨说了当年的那场大火,“你听陆禀说话的声音,他那嗓子都是让浓烟给呛坏了,夫人和我说过,陆大人那年六岁,仇家先杀了人又放火掩盖一下,全家十九口人几乎都死光了,陆家大少爷刚从齐家回去躲过一劫,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后来就来了封退婚信,夫人也只好另外嫁了。”

听了这样耸人听闻的残忍往事,翠墨掩了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心里对那高高在上的陆大人涌起一股同情,“也不知dào

陆大人怎么活过来的,一个六岁的小孩。”

慎哥儿想了一会儿笑道,“翠墨你也老大不小了,铜锤都和我求了好几回。”

翠墨没想到慎哥儿突然说了这个,低了头说道,“侯府遭难呢。大公子怎么说这种事。再说奴婢心里也不愿意。”

“那你想嫁给谁?翠墨你有心上人了?”慎哥儿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翠墨。“你也该嫁人了。”

翠墨心里狂跳不止,大公子什么意思呢,侯爷还在牢里,大公子哪有闲心管这些事,心念电闪间,翠墨忽然就明白了,白了脸想了一回利弊,“奴婢愿意与陆大人为妾。”

慎哥儿听了这话笑了。“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了陆大人?”

翠墨咬了嘴唇,“陆大人看着吓人罢了,奴婢也见了他几次,陆大人正经的很,奴婢只是怕陆大人不肯徇私,大公子弄巧成拙,反倒给侯府添乱。”

慎哥儿笑道,“你只说心里究竟愿意还是不愿意?”

翠墨想了一回笑了,“奴婢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侯爷获罪。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难幸免,给官家再卖一次也不知dào

会卖到哪里。将来也不知dào

会流落到何方,奴婢想求一个天大的恩典,求大公子帮奴婢全家脱了奴籍,奴婢愿意跟着陆大人,大公子或许可以救出五小姐和三公子。”

慎哥儿惊奇的打量翠墨,“你跟着我二姐姐这些年,她那点迂腐气你没学会,翠墨你这人还挺知dào

变通的。”

翠墨羞得满脸通红,“是奴婢不知dào

羞耻了。”

慎哥儿笑道,“陆大人眼高于顶,他要是想纳妾早就纳了,也是他整天东奔西跑的缘故,一般的女人还真没放在陆大人眼睛里。”

翠墨不知不觉出了一口长气,大公子对她有恩,她也想着报答,只是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又是陆大人那样的活阎王,翠墨说那些话的时候几乎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听了慎哥儿这么说话,翠墨心里也轻松多了,“是奴婢想歪了。”

慎哥儿看得分明,又有哪个女孩子心里不怕陆大人。

“一般人家的小姐还真不放在陆大人眼里,见了他先吓得瘫倒了,陆大人娶回家去又有什么趣,不过这世上总有一个很特别的姑娘,陆大人喜欢吃她做的饭菜,嘴里虽然从来也没说过什么,陆大人待她比较特别一些。”

翠墨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两只手扭着衣襟。

慎哥儿笑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好歹想清楚了,陆大人不会说话,更不会哄人开心了,一天到晚忙得很,他又不会敛财,手里也没多少银子,他那点俸禄银子也不够花销。”

翠墨低了头,刚才鼓起的那点勇气吓没了,小声嘀咕一句,“听说陆大人半夜吃小孩子。”

慎哥儿听了这话哈哈笑了,“这个你只管放心,陆大人又不会吃他自己的孩子。”

翠墨心里很乱,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只管呆呆站着。

慎哥儿站起身笑道,“陆大人要是过来找你,你什么也不必说,他要是让你做饭只管做给他吃,他说话你只管听着就是了。”

翠墨答yīng

一声只管在一边发呆。

慎哥儿回了家先过去看了五姐姐,玉沁搂了谨哥儿坐在那里,谨哥儿看了哥哥扁了小嘴又要哭了,慎哥儿揉着他的脑袋,逗他说了两句话,玉沁就说,“二姐姐家去了,四姐姐在那边忙着呢,我也想过去帮四姐姐忙,谨哥儿他不肯放我过去。”

谨哥儿没了娘,二姐姐又家去了,再不肯放了五姐姐,用小手攥着玉沁的衣襟。

慎哥儿笑道,“四姐姐那边也没什么大事,彩蝶帮着她呢,你哄好谨哥儿就行了。”

说话间就有小厮过来回事情,慎哥儿连忙出去了,却是郭新成他家的小子克扣了粥棚的米粮,叨登出来了还不服气,喝了酒大骂,郭新成想护着他小子,偏偏另一个小厮也是有体面的,平日跟着李侯爷到军营历练,这回李侯爷遭了难,他只好抱紧大公子的大腿。

慎哥儿就让郭新成陪出米粮,又革了他家小子的差事,先撵回家去再说,侯爷蒙难,就有那等欺主的刁奴,看慎哥儿年纪小不肯把他放在眼睛里了。(未完待续……)

PS:胡编乱凑成一首,不懂韵脚敢叫诗。替齐氏编了一首长诗,有许多古诗痕迹,写得不好的是原创,借鉴的也改了两个字,不全是照抄,水平太低实属无奈。想要侧面描写一下齐氏当年无奈另嫁的心境,那种哀而不怨的心情,她的陆郎永远珍藏心底。

在后来的婚姻里齐氏就是为了儿女活着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青玉案》横空出世

宫中今年的元宵节办的比往年都热闹,工匠扎了各式精巧的水晶琉璃风灯,皇后又请勋戚世家的夫人入宫观赏花灯,颖国公府的少夫人也接到请柬,玉潭不由得欣喜万分,这不仅仅是给她天大的脸面,这无疑是雪中送碳。

玉潭心里琢磨着,母亲停灵家中,她还真不敢搅扰了宫中的喜庆,玉潭委婉的谢过传话的公公,打发了丰厚的赏银,只求公公帮着美言几句。

皇后听了叹息一回,又命人赏了汤圆。

皇后十来年第一次主事,最近颇肯抬举二皇子,亲生的大皇子反倒靠后了,赵太后在意的是赵家的荣辱,皇后主动示好,抬举赵婕妤,交好赵夫人,把灯节筹办的有声有色,赵太后听了皇后的安排含笑点头,眼前的局面对赵家非常有利。

赵贵妃心里就不痛快了,平日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就算有二皇子傍身,心里也是难免凄惶,把皇后恨了一回也无法可想,她和太后的血缘淡泊,以前仗着盛宠也没把赵夫人放在眼睛里,到如今悔不当初也晚了,眼见赵婕妤有了身孕,赵贵妃心里更不舒服了。

她如今连二皇子都轻易见不着,二皇子记在皇后名下,平日在皇后膝下承欢。

心里烦恼的还有赵家的金孙赵弘毅。

赵弘毅从小就是说一不二的脾气,他相中了李玉沁,赵夫人这回没如他的愿,反而求太后指婚陆嫣儿,赵弘毅也没办法。又不敢违拗双亲。偏偏安国候府出了事儿。若是女眷发卖,他就能如愿的赎出李玉沁,他一见李玉沁就喜欢上了,今生只想对她好,赵弘毅很怕颖国公府抢先赎人,特意和御神庙打了招呼。

安国候府这边五小姐为母祈福,舍身修道的故事也传开了。

赵弘毅听到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子,他不要白忙了才好。连忙过来找慎哥儿,安国候府的大门紧闭着,大门外高高挂着雪白的气死风灯,赵弘毅敲门要见慎哥儿,门房趴着门洞说了一句“等着”就没了消息。

赵弘毅站的腿都酸了,恨恨的使劲拍门,门房再也不肯出来了,安国候府门前清冷,不远处的街市热闹起来,赵弘毅只好离开侯府的大门。慎哥儿分明不肯给他面子!

街上人潮涌动,举城狂欢。天上皓月高悬,清辉一片。

颖国公府里也挂满了各式精巧的花灯,装点得流光溢彩,犹如银光雪浪一般,二少爷出了浅显的灯谜,府里的婆子、丫鬟猜对了有奖,玉潭是出嫁女,在婆家不好为亡母戴孝,只穿了素色的衣裙,在鬓边簪了朵白绒花,一张清水脸带着盈盈的笑意,命人煮了汤圆,又吩咐府中上夜的女人守好门户,各处小心灯火。

颖国公夫妇不在府里,几个婶娘就不过来凑这个热闹了,兄弟三人围着桌子吃酒,方子意拉着玉潭也上了桌,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张罗,两个小叔子笑着打趣,连上菜的丫鬟也忍不住笑着讨巧,“世子爷对少夫人真好。”

方子颖指手画脚的说着笑话,方子颀淡淡的微笑着,又有唱小曲儿的助兴一回,方子颖又带着下人出去放了一回焰火,方子颀重伤初愈不耐久坐,只推说困乏了,又催着大哥大嫂赶紧回去休息,明日安国候府出殡,嫂子还得过去忙乱一整天。

玉潭也实在困倦了,告了罪和方子意回了隐秋苑。

红笺连忙迎过来服侍,又悄悄的眨眨眼睛,玉潭换了衣服打发几个丫鬟下去了,红笺悄悄笑道,“奴婢没见着大公子。”

玉潭微微惊讶了。

红笺笑道,“奴婢给大公子送了汤圆,也告sù

了五小姐皇后请您进宫这件事,五小姐听了笑了一回,又悄悄告sù

奴婢,说大公子今晚上去见侯爷,大公子不让说出去,少夫人说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玉潭情不自禁的弯了嘴角,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想必陆大人肯暗中通融了,方子意心里畅快,眼见妻子露出了真zhèng

的笑模样,又连忙催玉潭休息。

往年的元宵节方子颀再不肯留在家里,今年只能无可奈何了,他知dào

三弟喜欢热闹,这是强忍着在家里陪着他呢,方子颀让三弟出门找乐子去。

方子颖心里也是巴不得的,带着几个小厮来到大街上,外面早就人山人海了,随口猜了几个灯谜,赢了几盏花灯,又看了一回狮子滚绣球,方子颖随着人流徜徉,一不小心和人撞到一起,原来是吏部右侍郎梅家的小姐。

梅小姐连忙福了一礼,眉黛春山,秋水剪瞳,方子颖懒得搭理她,转身刚要走,就听梅小姐带着哭音,“奴和兄长走散了,还望公子稍加援手,帮奴找到兄长。”

方子颖懒洋洋的打量她一眼,他真要送了这位小姐还不可开交呢,好人不是那么好做的,方子颖呲牙一笑,“老子还要看选花魁,没工夫搭理你。”

方子颖转身走了,梅小姐暗中跺脚。

都城最热闹的地方无疑是花街柳巷,放着大把的焰火,几个院子海选花魁,方子颖凑过去看热闹,果然看到好几个知交好友,王紫胤他几个坐在看台上看歌舞,方子颖连忙挤过人群笑道,“你们有好地方也不喊我,我好容易过来呢。”

就见戏台子上的姑娘们打扮着搔首弄姿,卖弄诸般技艺,王紫胤和他说了一回话,眼睛早盯着戏台子了,赵弘韬帮他要了坐,又让小厮买豆花喝,几个轻狂少年叫嚷着点评一回戏台上的美女,应景做了几首好诗,旁边的赵弘毅脸色不好kàn

,方子颖倒是觉得奇怪了,他们两人时常别扭着,方子颖也顾不得管他。

又是几个姑娘卖力的表演,哥几个说一回笑一回,轮到郑爱月登场了,这姑娘打扮得和众姑娘们不同,穿着异样的紧身衣裤,一袭红装包裹出曼妙的玲珑曲线,看着别有一番风情,郑爱月先飞了个媚眼,又来了几个飞吻,这奇怪的举动引得欢场上的老少爷们一阵喝彩,就见郑爱月反弹着琵琶轻启朱唇唱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香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歌声拖得很长很长,潺潺流水般的浅吟低唱婉转悠扬,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勾栏里先是一片安静,片刻后就轰然雷动了,这歌美词更美,词美意更美,郑爱月是今晚当之无愧的花魁,勾栏里放了漫天的焰火,一城的流光都黯然失色了。

《青玉案》横空出世,元宵诸词皆废,冯敏昊再次引起空前的关注。

冯公子一手包装了郑爱月,打造出今年的魁首,丽春院的章妈妈笑得眯了眼睛,花魁着落她家,丽春院要有好日子过了,养着冯公子还是很划算的,冯敏昊不时的就能写出几首绝妙的好诗词,又自高身价不肯多写了,浪荡子冯敏昊也算大户人家的公子,鲁阳侯蒋夫人的外甥,为了他这吃软饭的毛病,蒋夫人气得不理这个外甥了,他伯父早把他逐出家门。

方子颖、王紫胤、沈越几个谈论一回美女诗酒,就相约喝酒去了,香兰苑给他们几个留了雅间,赵弘毅别扭着到底跟了去,王紫胤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不就是慎哥儿不肯见你吗?有什么大不了了得,回头我给你两个说合,管教慎哥儿摆了酒给你赔罪。”

赵弘毅冷哼一声,“李慎那小子不识好人心,我一片心为他忙着,他倒不理我了。”

方子颖冷嗤,“赵公子果真好心,你别打量御神庙那些事儿慎哥儿不知dào

。”

赵弘毅气得脸红脖子粗挥拳就要打,方子颖哪里肯怕他了,似笑非笑的站起来,王公子、沈公子笑着拉住了劝一回,赵弘韬连忙替他大哥赔罪,方子颖笑着坐下了,兄弟们喝了一回酒脸上带了几分醉意,王紫胤就和他打听,“我听说宫中请你嫂子进宫赏灯?”

方子颖笑道,“我嫂子带着孝呢,她哪里肯进宫了,皇后娘娘又赏了我们家汤圆,宫里的汤圆味道果然不同,你们几个都是吃惯了的,我们家头一回得了赏赐。”

赵弘毅又哼了一声。

方子颖也不理他,只管在一旁高谈阔论起来,说了一回今晚的这首青玉案,又说安国候府的五小姐舍身修道的事儿,“我听我嫂子说,只等明日李夫人出殡,五小姐就修行去了,过个几百年五小姐成了仙,那些肉身凡胎的早都烂了。”

赵弘毅忽的一下子站起来怒视他,“你说谁是肉身凡胎!”

方子颖刚想说两句俏皮话,沈公子连忙笑着打岔,兄弟几个作好作歹的才没让他俩打起来,又吃了一回酒也该散了。

眼见东方发白,方子颖带着小厮回去,只见街市上狼藉一片,路面上偶有零落的娟帕荷包等零星杂物,这一夜也不知dào

又有多少风流韵事,又有几家走失的民女,也不知dào

是被拐子拐走了还是和人私奔了,都是些无头的悬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作茧自缚

正月十六恰逢七日之期,安国候府出殡,前面是三十六个引灵的青衣,绛色帛制旗幡上大书,“诰封安国侯夫人李门齐氏之灵柩。”随后是法鼓金铙,幢幡宝盖等执事一路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贺公公一早就等候在路边的祭棚里,慎哥儿听了下人回报连忙骑了马过来,看着贺公公感动得说不出话,又把一个锦盒顺势塞进贺公公衣袖,贺淮章不动声色收好了,让李家出殡的人马先过去,一边点头赞叹着,昨夜赏灯的时候陛下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安国候府今日就过来这么多的宾客。

燕慈郡王、乐善郡王都派了府里的长史官过来,护国公、良国公、卫国公亲自来了,更有安乐侯、鲁阳侯、长宁候、德庆候、定远侯、缙云候、忠勤伯、顺庆伯、宝音亲王之孙周峻熙,一等子柳放、三品威远将军吕良、二等男兼京营游击将军齐建辉,五城兵马司袁琼,暗云卫稽查司孙彪诸人、还有神威将军之子沈岳川,方子颖,赵弘毅、赵弘韬、王紫胤等诸位王孙公子,诰命夫人也来了十余顶大轿子,小轿也能有三四十,连同李家家下人等大小轿子车辆,连同前面引灵的铭旌执事浩浩荡荡的连绵出三四里远。

贺公公一直守候在路旁,等安国候府滔滔人马走过方才回宫。

进宫见了皇帝,贺公公笑眯眯的掏出锦盒,“这是小殿下塞给老奴的,老奴也不知dào

是什么爱巴物。”

皇帝笑着亲自动手打开锦盒。脸色一僵。从里面掏出一份血书。还有白绫子上写了小字,皇帝按耐住心头的狂跳,先看慎哥儿写在白绫子上的书信。

原来昨夜元宵佳节,张顺终于告sù

慎哥儿,暗云卫晚上会给他方便的,慎哥儿按约定半夜时分带了张顺过去,那两个牢头不说二话就让他进去了。

皇帝等不及往下细看吩咐一声,“让陆禀赶紧滚过来。”

那些人连暗云卫的诏狱都能渗透进来。那可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那里是陆禀精心打造的铜墙铁壁,不是刑部的大牢!皇帝心里又怎能不气急败坏了,贺公公连忙出去传话,再进来时就见皇帝手里拿着那份血书气得满脸通红,贺公公低着头站在一旁。

昨夜元宵节陆大人又逛游到小铺子里,吃了饭就孤寂的坐着一声也不言语,那满城的热闹都和陆大人无关,张婆子在前头招呼客人,昨夜的人流太多。张婆子忙不过来,翠墨也顾不得陆大人了。也在前面帮着卖货。

一大早陆大人一身便衣混在人流里,收敛了浑身的气势,看着安国候府出殡的队伍过来了,白漫漫的灵幡招展,队伍长的见不到首尾,又有几个小厮骑着马来回传递着消息,各处又有接引的仆人整顿着秩序,陆禀看了暗暗点头,这上千人也不好指挥,慎哥儿他刚多大呢,就能威慑住那些积年的老仆。

陆大人听着旁边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着,直到安国侯府的人马过完了这才施施然的到暗云卫当值,又听说皇帝传召,陆大人赶紧过去了,皇帝看到他冷笑一声扔给他一堆事物,陆禀捡起来一看,冷汗当时就流下来了。

陆禀跪下来细看,手颤抖起来,尤其可恼的是李鸣唯咬破手指写的血书,竟然是给古德寺的和尚通风报信的!也不知dào

那古德寺究竟还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李鸣唯竟然肯冒死传递消息。

陆禀又连忙看慎哥儿写的娟帕。

“夜半三更人流如潮,小子有幸得入暗云卫天字丙号牢房,室内一桌一床,壁上有青灯如豆,豁牙碗里犹有残羹,吾父安国侯满面凄然,在小子内衣留下血书,然吾父神态间颇多怪异,又多有暗示,牢子不时逡巡在侧,吾父子只好匆匆离别,小子思虑良久伪造血书,扶灵郊外之时打发老管家常州古德寺一行,佛前供奉虔诚。另附上牢头画像,两人颇多古怪之处。”

慎哥儿画的两个牢子都是生面孔!

陆禀看了一脸惊容,浑身冷汗淋漓,“属下该死!这两人不是暗云卫的,监牢的那些牢头属下大半认识,从来也没见过这两人。”

皇帝听了也是大吃一惊,两个牢头竟然是那伙人乔装改扮的?蕴儿昨夜岂不很危险?

皇帝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下旨让贺公公到牢房里提审李鸣唯,又命陆禀速到西郊的白云寺见蕴儿一面,陆禀不敢怠慢了,连忙带着人西郊一行。

诏狱司的刘铁光还没过来,贺公公进了监牢宣读圣旨,典狱长命牢头提人犯过来,片刻功夫牢头跑回来,“不好了李侯爷自尽了。”

贺公公心里忽悠一下连忙过去查看,见李侯爷口鼻间犹有微弱的气息,贺公公懂一些应急之法,又忙派人火速进宫报信,太医很快就过来了,幸喜发xiàn

得早,李侯爷还有一线生机。

陆禀带着人马来到白云寺附近,远远的听到白云寺里做法事的钟磬之声,郊外风大,吹得身上锦袍烈烈飞舞,树林里又传来马嘶声,这么大冷天的,谁躲在树林子里做什么呢,陆禀连忙让手下过去查看,片刻后属下回报,是魏国公带着家丁躲在那里,陆禀脸色微冷,他倒要看看吕敏堂搞什么勾当。

眼下还是数九寒天,吕敏堂养尊处优惯了,好容易等到安国候府的老管家牵了马出来,老管家郭新成换了一身粗布衣服,奔着小路过来了,吕敏堂大喊一声,“快给我拿下了。”

可怜的老管家被人五花大绑。

吕敏堂不由得yì

的狂笑起来,就见暗云卫的人马过来了,陆大人一张阎王脸诡异的笑着,“魏国公也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抢了多少银两?”

吕敏堂心里暗暗叫苦,怎么会碰见这个活阎王,吕敏堂堆了一脸笑,“老夫没想到会巧遇陆大人,是老夫见这老管家鬼鬼祟祟的,又是乔装打扮,才抓过来一问究竟。”

陆禀心里雪亮,老管家身上藏着血书,吕敏堂这是要给李家致命一击,这回人赃俱获,就连慎哥儿也脱不了干系了,等着李家的只有满门抄斩一条路,刹那间陆禀想到很多,吕敏堂又怎么会知dào

老管家身上藏着血书?

这是巧合,还是吕敏堂就是躲在幕后操纵的人?

李鸣唯的口供没有别人知dào

,他口里的古德寺普惠和尚也没有人知dào

,他写血书做什么。

陆禀眼神里有一丝难掩的兴奋,就像一头嗜血的饿狼,诡异的笑着看吕敏堂亲自搜查,还真的在老管家身上搜出一个包裹,里面包了一件血衣,吕敏堂激动得脸上的肥肉都颤抖了,刚想打开了看看,陆禀按住他的手阴测测的一笑,“国公爷别只顾着吃独食,本座手下还有一帮苦哈哈的弟兄呢。”

吕敏堂贵为国公,可他哪里敢违拗了陆大人,连忙笑道,“这都是陆大人的功劳,老夫只是恰巧路过。”

“国公爷劳苦功高,陆某又怎敢抢了国公爷的功劳,眼下之事不易耽搁久了,你我这就进宫面圣。”

吕敏堂大喜,有了这件血衣,李家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

吕敏堂又要把李家的大公子也擒了,陆禀脸颊上皮肉抖动着,吩咐手下围了庙宇,只是不许惊动了里面,又似笑非笑的说,“陆某没有旨意,很怕挨了板子。”

吕敏堂见陆大人嘲讽他儿子挨打那回事,干笑一阵又踌躇满志了。

龙德殿里皇帝急得得转来转去,恰如困龙一般,李鸣唯这人功利心极强,他又怎么会自杀了,监牢里有许多办法可以不动声色的弄死人犯,皇帝气得脑瓜仁都疼了,命把李鸣唯接进皇宫调养,又命太医全力抢救。

不能让李鸣唯死了,将来蕴儿公开身份,还得李鸣唯出来作证。

贺公公那边派人传了话,李鸣唯苏醒了,只是还不能说话,皇帝让几个太医尽心尽lì

的医治,刚松了一口气,又有人来报,陆大人和魏国公求见。

他两个怎么会碰到一起?

两人进来磕头,魏国公一脸欣然,“老臣发xiàn

安国侯之子李慎私自往外传递消息居心叵测,老臣已经拿下他府上的管家郭新成,现押解在外面,这里还有李鸣唯写的血书为证。”

陆禀在一旁诡异的笑着,“吕国公又怎知是李侯爷亲手所书?李侯爷现在天字号大牢,李慎焉能见他一面。”

吕敏堂忙说,“这都是老臣私下揣测,这里是血书,请陛下过目。”

陆禀冷哼一声,“这种脏污的东西国公爷还请陛下过目?”

皇帝温言说道,“陆爱卿你先看了再说给朕听一听。”

吕敏堂只好递给陆大人,陆大人瞧了一回禁不住笑了,“这上面是一首诗,臣也不知dào

写得好坏,不过一片忠心是有的。”

陆禀就用他那难听的音调念着。

漫天愁云白漫漫,心中怒气冲霄汉。

欺君小人吕敏堂,信口雌黄乱污攀。

还求佛主长眷顾,沉冤昭雪趁心愿。

男儿到死心如铁,赤胆忠心报吾皇。

陆禀忍不住嘴角抽搐,三岁孩子写的吧,又是佛主又是忠心,亏他怎么想出来的,吕敏堂一把抢过血衣看了,浑身都抖起来了,李家分明早有防备,就等着他往圈套里钻了,陆禀又诡异的笑着扔给他两幅画像,“这两人跟着国公爷,昨晚又怎么会跑到诏狱冒充牢头?”

吕敏堂茫然的抬起头,回过味来又满面愤慨,“陆大人欲加之罪,到让吕某寒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比较

齐氏的丧事办的颇有波折,好在最后总算圆满了。

候府在白云寺做法事,又在偏殿摆了斋饭待客,也有吃了席面再走的,也有不肯领了斋饭的,慎哥儿招呼外面的来宾,诸位夫人堂客就由玉芳款待,玉潭只管在一旁陪着,她这是给玉芳做脸面呢,玉芳这几天独当一面,那些仆妇见大公子和姑奶奶肯抬举玉芳,也都收了轻视之心,再不敢为难了她,又有彩蝶一旁帮着,玉芳也有了点底气。

玉芳一身重孝,今日更是一丝也不敢疏忽,又因为忙碌着脸上汗津津的,一张小圆脸掩饰不住紧张,这两天着急上火的嘴上也起了大泡。

玉沁已经是道姑打扮了,娇花嫩柳一般的小姑娘裹着宽大的灰布道袍,看起来还真有一点出尘的味道,又红肿着眼睛,脸上不着脂粉,萧淑惠笑着拉了玉沁的手调侃,“你如今是女神仙了,不是我们这些俗人可比的,过些日子也请女神仙过来设醮。”

玉沁早羞红了脸笑道,“世子妃打趣我了,我刚刚修行,哪里懂得什么设醮呢,还望世子妃垂怜才好。”

萧淑惠就揽着玉沁笑了一回,又和玉潭说话,赵夫人也过来给玉潭道恼,又特意拉了玉芳的手说了一回,留神打量着品度她的言行,玉芳真的很紧张了,赵夫人那是什么人物,玉芳小心翼翼的应付着,话也不敢多说了。

赵夫人和萧淑惠都给面子,那些想看侯府热闹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头两天还听说这些夫人扫了安国候府的脸面。今个儿瞧着一团和气。倒像从来没有过嫌隙似的。

萧淑惠说了一席话就告辞了。也不曾领了斋饭,接着从身份高的开始陆续散了,临走都过来和玉潭说几句话,忙着给她道恼,又要拉着四小姐说几句话,玉芳紧张极了,很怕自己应付不好丢了二姐姐的脸面。

良国公夫人领了斋饭,等那些贵妇走得差不多了方才过来。看着玉潭说了几句节哀的话,又拉着玉潭笑道,“今日你们家三小姐没来?”

玉潭敛衽一礼笑道,“家中祖母身体欠安,我家三妹留在府里替我们尽孝心呢。”

良国公夫人看看周围没人注意,犹豫一下还是笑着说了,“我也想和你们家做一门亲事,只是也有颇多无奈,你也知dào

我们家的那些事,有许多话我也不方便和你说。改日请你到我们家里吃酒,方夫人不要推脱了才好。”

玉潭只能笑着送良国公夫人出去。眼看刘夫人上了车走远了。

玉潭心里无端的烦躁起来,也不想再回去应酬了,剩下的大多是武将的妻子,还有李家的远近亲属,玉芳应付得来,张顺家的过来笑道,“少夫人先到厢房休息,大公子命人收拾了几间厢房,奴婢刚才过去看了,那里收拾的整洁干净,奴婢留了墨香姑娘在那边照应茶水,少夫人乏了也该歇歇了。”

玉潭也想歇着了,扶着丫鬟进了厢房,墨香连忙拿出事先备好的茶壶茶杯,先用热水烫一遍,又沏了茶端上来,青芽服侍着换了烘热的孝服,玉潭净了手歪在罗汉床上,又见衾褥都是新的,玉潭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回,又想着如今诸事料理的妥帖,妹妹不在身边,方子意也不在一旁呱噪,她倒可以从容的哭了。

玉潭就静静的用帕子拭泪,青芽和墨香见少夫人伤心,也不敢十分劝了。

前殿又传来钟磬之声,玉潭收拾了心情,重新洗了脸,慢慢的吃了一杯热茶,又吃了几样装在十锦屉盒里的小点心,心里方觉得好过一些了,青芽想让少夫人开心,“如今我们四小姐也能担得起大事了,少夫人也省了不少心力。”

玉潭听了沉默不语,微微垂了眼睫毛,把手里的帕子在手指上缠来绕去的,过了半晌冷笑一声,“侯府倒要一个姑娘家陪着夫人们应酬,真是很有脸面了。”

玉潭又冷笑几声,出了一回神。

青芽知dào

她们家少夫人的心病,老夫人不肯出面理事,还唠叨着有的没的,三小姐也就第一天灵前晃了一回,后来就借口要陪着祖母再也不肯过来了,五小姐又被谨哥儿缠着分不开身,少夫人是出嫁女也不好管娘家的这些事儿,府里千头万绪的烦难杂事都是慎哥儿和四小姐张罗着,少夫人又得帮着祖母遮掩颜面,心里头苦的长草。

青芽正想在说点什么,门外传来说话声,玉沁携着敏哥儿、谨哥儿两兄弟过来了。

玉潭忙让她们几个进来坐着,两个弟弟一身重孝,看着说不出的凄凉,玉潭眼睛酸涩勉强笑道,“你两个跟着慎弟弟都见了些什么?”

谨哥儿想了想,“那些大和尚念经。”

敏哥儿抿了嘴笑了一下,连忙收敛了笑纹,绷着小脸一脸的深沉。

玉潭就让敏哥儿说,敏哥儿想了一下,“宾客吃了饭一拨拨都走了,哥哥和姐夫忙着送客,后来赵公子和哥哥差点打起来,哥哥给了他一拳,赵公子没还手,还说再也不认哥哥这个朋友了,后来暗云卫几个人守着庙门,说不能让哥哥跑了,哥哥就请他们几个进来吃斋饭,又让人送我们俩进来。”

玉潭坐直了身子,“到底怎么回事?青芽你赶紧到前面问问。”

谨哥儿也想起来了大声说着,“我知dào

,我知dào

,他们俩打架了,我哥哥赢了。”

谨哥儿说了这句没了下文,敏哥儿接着说,“哥哥打了赵弘毅说他不够朋友,赵弘毅就说他最够朋友了,还说我哥哥不知dào

好歹,方三哥帮着哥哥,那几个哥哥拉着不让打了,后来赵弘韬给哥哥陪不是,赵弘毅气走了。”

玉沁坐在一旁咬着手指,裹着这件灰扑扑的道袍,玉潭看了妹妹一眼笑道,“慎弟弟他还和人打架,他哪里打得过赵公子。”

谨哥儿嘿嘿笑,“赵弘毅没敢还手,他怕我哥哥。”

玉潭想了想问敏哥儿,“敏哥儿你见到几个暗云卫?是在咱们家里住的那些人吗?”

敏哥儿摇摇头,“他们九个都是新来的,站在外面守着庙门,后来那个小老头看见了告sù

了哥哥,哥哥才请他们进来吃斋饭,他们说是跟着陆大人过来的。”

敏哥儿这孩子嘴巧,他比谨哥儿大了不到一个月,说话行事明白多了,这孩子长得也好,白玉一般的小脸,长长密密的眼睫毛微微翘着,大眼睛像极了李鸣唯,只是年龄还小,眼神里难免稚气,还带不出父亲那份沉郁的风采,嘴长得像他的娘,腮边还有个小酒窝,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几分。

敏弟弟和慎弟弟长得一点也不像。

慎弟弟的眉眼也非常精致,英挺的眉毛,明亮的眼眸,那时而戏谑、时而淡定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玉潭经常忽略慎哥儿的容貌,这时候端详着敏哥儿,才想起来慎哥儿也是个漂亮的孩子,小时候也是这般甜美的笑颜,只是慎哥儿身上另有一种深沉的气韵,能让人忽略掉他的外貌,忽视掉他的年龄。

玉潭又笑着摸了摸谨哥儿的小脑袋,这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皮肤微黑,一双大眼睛也像极了父亲,又长着一张大嘴,咧嘴一哭里面的小乳牙尖尖的,玉潭微微一笑,听着谨哥儿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话。

敏弟弟乖乖的坐在一旁,这些日子失去了依仗,敏哥儿乖巧多了,再也不敢乱发脾气,敏弟弟刚没了娘,玉潭心里知dào

,敏哥儿灵前哭那些眼泪都是给自己亲娘哭的。

姐弟几个刚才都没吃那些斋饭,这会儿谨哥儿肚子饿了,玉潭让墨香拿出十锦屉盒,先捡了一块点心递给敏哥儿,又给谨哥儿拿一块,又招呼玉沁快吃,敏哥儿接了点心斯斯文文的吃着,谨哥儿一整块塞进嘴里,鼓着腮嚼着。

玉潭又好气又好笑,“有这么些呢,谁又和你抢了。”

墨香连忙倒了茶水服侍三少爷吃点心。

敏哥儿吃了两块就不肯吃了,谨哥儿见五姐姐不吃,连忙抱过点心匣子吃起来,敏哥儿都要急哭了,“我哥哥还没吃呢。”

玉潭心神一震。

敏哥儿和慎哥儿终究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慎哥儿对他淡淡的,也是用另一种方式鞭策他,他罚敏哥儿抄书,罚他把字写好了,敏哥儿想要胡乱应付了是不成的,慎哥儿小时候也让四姐姐帮他抄书,玉芳练出了一手好字。

让玉芳抄书是慎哥儿无意的举动,逼着敏哥儿抄书就是有意的了。

玉潭看了敏哥儿一眼,见他白嫩的小脸蛋涨得通红,急得要流眼泪了,谨哥儿听说哥哥还没吃想了想说,“那我给哥哥留两块。”

一边用小胖手分盒子里的点心,敏哥儿就一脸期待的看着。

盒子里的点心恰好多了一块,谨哥儿咽了口水,想要拿到自己这边,到底放到哥哥那边了,敏哥儿松了一口气也咽了口水。

玉潭笑着说道,“瞧瞧你们两个这没出息的样子,姐姐出门就带这一匣子点心?墨香你再拿一匣子出来,敏哥儿也饿呢,沁儿也多吃一点,那边还有好几匣子呢。”

敏哥儿不好意思的抿着嘴唇,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毛,拿了点心秀气的吃起来,吃的一点也不必谨哥儿少,他也是真饿了。

玉潭若有所思,默默不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姐弟

晌午时分女眷这边先散尽了,族中的亲戚也都回去了,只剩下一些善后的事宜,有张顺家的忙着就可以了,张顺家的催四小姐休息,又让下人们也吃点斋饭,玉芳的两个丫鬟青螺、碧螺这几天也累坏了,玉芳让她俩自便,她过来找二姐姐说话。

玉沁看四姐姐过来忙往后坐了一个位次,玉芳含糊的笑了下坐在玉沁上首,又看着二姐姐说,“亲戚们都走了,这几日收了打祭银两千余两,彩蝶姑娘忙着记了内帐,她一时不能过来,大多数人家都是今日送来的祭礼,还没归到内库。”

玉芳说了这话连声音也小了,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玉芳又犹豫的问,“二姐姐,这些人家今日都过来了,我们家也不会有事了吧?”

玉芳满含希望的抬眼看着二姐姐,似乎二姐姐说了家里就会没事,玉沁心不在焉坐在那儿手指滑来滑去,谨哥儿小还不太明白,倒是敏哥儿也睁大了眼睛盼着。

敏哥儿这孩子也是个小人精,硬是压了谨哥儿一头呢。

玉潭看在眼里微微笑了下,“将来的事儿谁知dào

呢,我们家也只能等着了。”

玉芳低了头不吱声了,只管摆弄衣带,敏哥儿来到四姐姐身边慢慢靠在玉芳怀里,玉芳伸手搂了他,见敏哥儿哭了忙问,“敏哥儿你怎么哭了?”

敏哥儿一开始还想忍着,又见玉潭看他一眼,心里更觉得委屈了。扁着嘴哭着。“四姐姐我不要死了。我怕。”

敏哥儿说了这话越发忍不住了,又拼命忍住哭,玉芳连忙说,“我们家会没事的。”

玉芳说着也红了眼睛,慎哥儿得了闲过来,先听到敏哥儿的哭声,慎哥儿皱了眉,“哭什么哭。你一个男孩子也得有点男孩样,动不动就哭。”

敏哥儿赶紧止了哭,泪眼婆娑的,还是在那里直打嗝。

谨哥儿忙捧着点心递给哥哥,慎哥儿捡了一块吃了,一边和玉潭说诸事安排,又说了各项花费,今日明灯、纸活诸项约略花费五百余两,棚杠、连同请的杠人青衣花费银子一千一百三十两,又说三日后安灵等事。慎哥儿要留在庙里操持,还有几场法事未了。

谨哥儿也要跟哥哥留在庙里。敏哥儿眼睛亮了一下忙小声说,“我也要留在庙里。”

慎哥儿看他一眼,“你动不动就哭,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敏哥儿吓白了脸哀求说,“哥哥我不哭了,我跟着哥哥,我不要一个人回家。”

慎哥儿不由顿了一下,玉芳连忙搂了敏哥儿,敏哥儿又往玉芳身边靠了,大眼睛里包了一包眼泪,又小心的看了二姐姐,又小心的看着哥哥,胆怯的伸出小手拽着慎哥儿衣袖,彷徨无助的哀求,“哥哥我要跟着你。”

敏哥儿很怕慎哥儿不肯答yīng

了,到底呜呜出声,又拼命的忍着,玉芳忙搂了敏哥儿柔声安慰着,又抬眼看着慎哥儿,敏哥儿就把脸藏到玉芳怀里哭着。

玉潭心里又是一震。

周姨娘活着时不曾结过善缘,她哪里把后院那几个年华老去的姨娘放在眼里,玉芳的娘早没了恩宠,在府里的地位还不如风光的下人,要不是齐氏肯留她,也是被发配到庄子上的命运,玉芳以前离周姨娘大老远的,更是不敢沾了敏哥儿的边儿,她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维护敏哥儿了?敏哥儿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依恋玉芳?

自从周姨娘没了,敏哥儿被慎哥儿接过去住了几天,玉芳也被祖母派过去给慎哥儿帮了几天忙,敏哥儿就喜欢黏着玉芳了,就像慎哥儿小时候喜欢黏着她。

敏哥儿也是刚没了亲娘的孩子。

玉潭心里涌起复杂的滋味。

谨哥儿实在不明白敏哥儿哭什么,他就趴在慎哥儿怀里,仰着小脑袋求着,“哥哥我要跟着你,我比敏哥儿听话,我乖乖的不哭。”

敏哥儿也抢着呜呜一句,“我也听话不哭的。”

谨哥儿抢着说,“你都哭了。”

敏哥儿一想自己是哭了的,就求着慎哥儿,“哥哥我再也不哭了,我听你的话。”

慎哥儿这回挺好说话,“你们俩要是想跟着我就要听我的话,哥哥忙着的时候跟着你们的小幺,我让你们念书就得念书,要是想偷懒我就把他丢到山上去。”

敏哥儿连忙说,“哥哥我不敢偷懒我要跟着你。”

谨哥儿也连忙表决心。

玉潭在一边说了,“你们俩不许混闹了,哥哥留在庙里要办正经事,哪里像你们两个想要贪玩呢,你们都跟二姐姐回家去。”

敏哥儿白了脸像一只凄惶无助的小兽,又不敢拒绝二姐姐。

玉潭看在眼里心里一阵不舒服,脸上只管微笑。

慎哥儿在一旁笑着劝解,“让他们俩个跟着我吧,男孩子整天拘在家里没意思,跟着我还能见识外面的人情世故,再说四姐姐、五姐姐也累了,也该让她俩歇息几天了。”

玉潭一时没说话只管沉吟着,谨哥儿早欢呼起来,敏哥儿也又哭又笑的吹了鼻涕泡,玉芳赶忙帮他擦了,又领他出去洗了脸,收拾干净了才进来。

玉潭早把慎哥儿拉到一边,小声问他爹爹怎样了,受了刑没有。

慎哥儿不想让二姐姐操心,只管捡好听的说了,玉潭点头沉思一回,“我琢磨圣上的意思不坏,容我们家从容的办了丧事,又多有眷顾,来年我们家好了也未可知,那吕敏堂实在可恶,巴不得把我们家赶尽杀绝才好呢。”

玉潭又犹豫的说,“慎弟弟,母亲的丧事全是你操劳的,我娘有了这份体面风光,二姐姐记在心里了,姐姐心里有愧,又只能欠着你的,还得把谨哥儿托付给你照看。”

玉潭心如刀绞,弟弟刚多大的小孩子呢,又是懵懂无知,她一个出嫁女,五妹妹又要到道观里修行,谨哥儿在偌大的府里只有慎哥儿可以依靠,而慎哥儿和敏哥儿更亲近一点,慎哥儿这几天颇肯忍着敏哥儿,他对敏哥儿的严厉又何尝不是在鞭策他。

慎哥儿对谨哥儿更好,从来也没有过一言半语的责备。

玉潭掩饰住眼里的情绪,“姐姐就把谨哥儿交给你了,谨哥儿任性霸道的脾气,他哪里不好了你要管教他,他要是敢欺负敏哥儿你只管打他,长兄如父,两个弟弟都指着你了。”

玉潭握了嘴说不下去了。

慎哥儿大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玉潭忽然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自己那些幽微的心思都被慎哥儿看穿了一般,玉潭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慌忙掩饰着,“姐姐是个女人家,也教不了两个弟弟。”

慎哥儿想了一下笑道,“二姐姐,两个弟弟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我也不管什么嫡的庶的,他们俩都管我叫一声哥哥,谨哥儿从小和我亲近,他性子霸道,发过脾气就算完了,我凡事也肯迁就他,敏哥儿那孩子不一样,敏哥儿心里能藏事儿,他这样的孩子最怕长歪,要是心思坏了,他的聪明反而会害了他,我管教敏哥儿也是为了敏哥儿好,谨哥儿性子刚硬,对付他只能以柔克刚,慢慢告sù

他为人处世的道理,要是一上来就严厉起来,谨哥儿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挨罚呢,我只能慢慢来。”

玉潭红着脸说道,“二姐姐还不知dào

,你对两个弟弟心里有数。”

慎哥儿笑道,“谨哥儿不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他心里混沌未开,敏哥儿会耍心眼,这样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我搞的那些小把戏还少了么,只是敏哥儿心里缺了定盘星,他还不懂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慎哥儿完全把两个弟弟看透了,自己姐妹又何尝不是被慎哥儿看透了。

慎哥儿有一份远远超越他年龄的聪慧。

玉潭叹口气,“谨哥儿不够聪明,要慎弟弟费心了。”

慎哥儿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谁说谨哥儿不够聪明了?谨哥儿心里有内秀呢,二姐姐你没见谨哥儿的手巧着呢,他捏个泥人什么的可像了。”

玉潭苦笑一下,“还是不务正业的很。”

慎哥儿也笑起来,他知dào

玉潭心里对这唯一的弟弟期望很高,“二姐姐,谨哥儿读书不肯用功,他学的也没有敏哥儿快,让他和敏哥儿一起学着对他俩个都不好,我还是给他俩找几个伴读吧,小孩子多了也有了玩伴,下人的孩子得了这机会也能出头。”

玉潭又哪里会不答yīng

了。

那边张顺家的过来请示,“车马都准bèi

好了,姑爷让奴婢过来问问,姑奶奶是现在就回去呢,还是再休息一回,外面起了风,天也有点阴沉沉了。”

玉潭出了门看了看天空,天色果然阴沉起来,又要下一场雪了。

“让沁儿和芳儿赶紧收拾,我们这就回去了。”

玉潭拉了慎哥儿的手到底还是说了,“还有一件不好的事儿,你三姐姐的婚事不妥当了,今儿个良国公夫人暗示我一回,倒让我无话可说。”

玉潭带着两个妹妹上了马车,后面就是各人的丫鬟挤了一辆大车,再往后就是婆子们坐的车辆,方子意骑着马护送,方子颖和慎哥儿说了两句话,骑了马赶上车队。

回去时车轻马快,远远的看见城门在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缘分

玉潭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玉芳和玉沁也懒得开口说话,这七天来心力交瘁,如今诸事妥帖圆满,姐妹三个都没什么话想说了,玉潭出了一回神听到轻微的鼾声,回头一看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玉芳这丫头马车里也能睡了,这几天她也累坏了。

玉潭怕她睡出病来,这冷风朔气的闪了风不是玩的,忙推醒她笑道,“野外风大,回头生了病倒不好了,也没有多远的路。”

玉芳羞红了脸连忙坐好,强迫自己精神起来。

玉沁抿嘴一笑,拿手指羞她。

玉芳怪不好意思的,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为妇德,自己行为不检点,还能在车上睡着了,给姐妹看在眼里,玉芳心里十分羞愧。

玉潭见她一张脸灿若朝霞,只管低了头不言语,又擦嘴角边流下的涎水,又慌张的伸手抿着头发,玉潭帮她把头发理好,玉芳到受宠若惊起来,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玉潭心里些微有些不快,又有些怅然。

亲姐妹之间也有亲疏远近的,玉芳是庶女,平日也并不敢太亲近嫡姐,倒和玉容走得亲近些,她们俩都是庶女,也要相互照应着,玉芳性子好,待人一团和气,玉潭却很难真zhèng

喜欢这个妹子,这也是她们俩性格不投缘。

玉潭又想到玉容,心里微微一刺,玉容一心抱着祖母那尊大佛,祖母又何尝想着看顾她了,祖母只是把玉容留在身边解闷。良国公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玉容这门婚事算黄了。慎哥儿听了反倒说好。

玉潭想得更多,守孝三年玉容都快成老姑娘了,哪里还有好人家给她挑拣,她长得美貌又如何了,也就剩下给人做填房这一条路了,玉潭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娘家的那些事不是该她操心的,她也操心不过来。

姐妹三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解乏。马车忽然停顿下来,就听外面有人高喊,“前方可是方世子的车马?”

车外传来说话声,离得远也听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李侯爷几个字。

玉沁白了一张小脸,玉芳的杏眼里满含了惶恐,玉潭挺直了脊梁骨紧抿嘴唇。

“是陛下派了车接你探视岳父。”方子意过来了,淡笑着掩饰住紧张担忧,“我陪你过去,让子颖送两个妹妹回家。”

玉潭点点头。事到临头她反而没什么可怕的了。

玉沁一把抓住二姐姐的手,纤细的小手凉冰冰的。“二姐姐你早点回来。”

玉芳也凄惶的看她,玉潭嘴唇微抿笑道,“你们俩先回家等我。”

玉潭下了马车,拢紧了身上的斗篷,见路边等着一队人马,再往前就是城门口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的侍卫过来施了一礼,“在下徐焜奉命迎接方夫人。”

冷风吹在脸上,玉潭淡笑着福了一礼。

方子意在一旁小声说着,“徐将军说岳父出了一点事情,岳父眼下清醒过来了,陛下宣你进宫探视。”

玉潭心神一震抬头看向那个侍卫,侍卫微笑着,“在下奉命恭迎方夫人,在下也不知dào

更多,方夫人请上车吧。”

玉潭知dào

这侍卫是过来传话的,她多问无益,又用眼风一扫,有二十几个护卫护着一辆宫车,皇帝给了她十足的体面,玉潭上了宫车,进入相对密闭的空间,这里没人看得见她了,玉潭抱着膝盖默默出神,又在心里琢磨一回。

不一时进了皇宫,夫妻俩跟着引导太监来到蓝藻宫,李鸣唯暂时被安顿在这里。

蓝藻宫离太医署比较近,方便几个太医轮番诊治,这里汇集了十来个太医,瞧着眼前的阵势,玉潭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贺公公早迎了上来含笑招呼,“方夫人请跟咱家过来。”

玉潭一看竟然是贺公公迎出来,连忙屈膝福了一礼笑道,“有劳贺公公了。”

跟着贺公公来到内殿,就看见李鸣唯躺在榻上,玉潭忙紧走几步喊了声爹爹,眼前一阵泪眼模糊,李鸣唯看见玉潭来了,嗓子眼里咕嘟一声,黯淡的眼神亮了一下,却又说不出话来,又因为挣扎嘴角边竟然溢出一缕紫血。

玉潭看得触目惊心,连忙喊着太医。

秦太医过来扶脉,又和李侯爷说,“侯爷眼下不易激动,这对侯爷的身体不好,还请侯爷清心寡欲。”

玉潭虽然不懂医,毕竟是武勋世家长大的,也看得出爹爹受了很重的内伤,那边方子意早就责问了,“我岳父怎会受这么重的伤?眼下用的什么药?”

秦太医不敢怠慢了,“吃着老夫刚开的药方子,还用了宫里珍藏的秘药,侯爷伤势重,眼下不宜挪动了,总要熬过这三天,就有望痊愈了。”

玉潭深吸一口凉气,爹爹的伤势分明不乐观,玉潭喊了一声爹爹就泣不成声了。

李侯爷眼神里隐隐藏着焦急,恨得瞪视玉潭,玉潭就轻声细语的说了家里的事情,李鸣唯闭了下眼睛,玉潭又说祖母身体还好,又说母亲的葬礼风光,又说了慎哥儿,这才见李鸣唯眼前一亮,玉潭就说了几句慎哥儿办事用心这样的话,李鸣唯终究闭了眼睛休息,再也不肯看玉潭一眼了。

也不知dào

爹爹的心意到底如何,眼前有这些太医,玉潭只能说些场面话。

李侯爷伤势沉重,只好留在蓝藻殿养好伤,玉潭细问爹爹的伤势,秦太医溜滑,只管顾左右而言他,“李侯爷将息一阵子就好了。”

贺公公请夫妻俩出来,方子意正要张口询问,贺公公笑道,“陛下宣方世子过去说话。”

又含笑说道,“皇后娘娘请方夫人喝茶。”

太监抬了轿子过来,宫里给了玉潭极高的礼遇,事态反常即为妖。

轿子到了凤仪宫,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接出来,“方夫人万福,皇后请方夫人到偏殿一叙。”

玉潭跟在宫女后面,来到皇后平日的栖身之所,皇后还是住在偏殿的佛堂。

皇后站起来笑道,“二小姐总算来了。”

皇后的神态亲昵的就像碰到了久别的亲人,还是叫着她二小姐,玉潭脸上也露出笑容,“臣妇给皇后娘娘磕头。”

玉潭说着就要跪下,皇后早一把携了她的手嗔道,“你是有了身子的人,怎么不知dào

多加小心,还不赶快坐着,我原和你说过的,能进我这间佛堂的,大可不必讲究那些体面规矩。”

玉潭也算见识过皇后娘娘的脾性,见皇后这么说连忙笑道,“正月里也该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只是臣妇有了身孕,娘家又有事,臣妇偷了懒没过来,皇后不要怪罪才好。”

皇后拉着她的手唏嘘一回,“我也想和你说会话,只是有许多不方便罢了,若是和你走的近了,对你反倒不好。”

皇后打量着玉潭,见她一身素淡的装束,一头乌发只插了根金钗,越发显得容色出众,脸上笑意融融,看不出一丝紧张。

寒暄几句,小宫女倒了热茶退下去。

皇后拉她坐下,“看过你爹爹了?李侯爷眼下怎么样了?”

玉潭垂泪道,“我爹爹无法言语,看着神智还清醒,到现在也没有人告sù

我一声,我爹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皇后叹息一声,“是监牢里有人暗中下的黑手,陛下今早派贺公公过去提审,就发xiàn

李侯爷遇难了,也幸亏派的是贺公公,他懂一点急救之法,又知dào

不能挪动了,火速派人进宫报信,陛下急命太医过去诊治,李侯爷也是命大,再晚一会儿就没命了。”

玉潭听了这话脸色发白,一双眼睛反而出奇的明亮。

皇后拍着她的手劝道,“你不要心急,陆大人正严查此事,早晚会给你们家一个交代。”

玉潭忙跪下来哭道,“皇后娘娘明鉴,我爹爹是被人冤枉的,这回又是九死一生。”

皇后目光沉沉的看她,“本宫身为女流,不可过问前朝政事,陛下要本宫抚慰方夫人,本宫就按陛下的意思和方夫人说了,这案子在陆大人手上,早晚会给你们家一个公道,方夫人还要保重身体。”

皇后给足了她体面,玉潭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到底不甘。

皇后比上一次见又精神许多,头上有少许华丽的簪环,眼角眉梢带着柔柔的笑意,看着亲切可亲,玉潭心里一动,她就像在梦里见过皇后娘娘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皇后又拉着玉潭坐下,“陛下和方世子说话,你先在我这里坐一会儿,我知dào

你心里忧心,陛下派了太医救治,十几个太医斟酌着下药,贺公公守在一旁照应,你过去也帮不上忙。”

玉潭只好应了一声。

皇后反而和玉潭聊一些家常,也不端着皇后的体面了,又告sù

她保养之法,玉潭初次怀孕心里没有底,又没有母亲可问了,那些羞人的话总不好和下人说吧,听皇后娓娓道来,倒像一个知心的长辈,玉潭不知不觉就放松了,心里越发狐疑起来。

“皇后娘娘,臣妇大胆问一句,您为什么待臣妇这么好?还有您叫臣妇二小姐。”

皇后微微笑了,“你就当这是我们的缘分吧,我清修多年,相信在这人海里总有我们看不见的缘分,我一看你就觉得你面善,这样的缘分也是前世修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玉容

过完元宵节朝廷又有几件大事,正月十九日皇帝探望了普惠和尚,一见面就拉着手唏嘘不已,说起早逝的皇兄更是热泪涟涟,之后就有梁功义上书为废太子鸣冤,皇帝看了热泪横流,朝臣们揣摩着皇帝的心意为废太子翻案。

礼部有的忙了,连番舌战之后终于拟定了谥号,皇帝追封皇兄为隐亲王,谥“息”,普惠大师是皇兄仅存的血脉,皇帝又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捐给寺庙,命普惠还俗,赐名贤,钦封宝福亲王,又有修建王府诸多事宜。

安国侯蒙冤入狱,魏国公收买牢头暗中加害,又无中生有陷害无辜的皇侄,皇帝震怒下旨抄了魏国公满门,魏国公斩首,次子吕先充军发配即日启程,长子威远将军吕良因累积军功,皇帝法外开恩只是免了他的官职,吕氏族人不受牵连。

皇帝对李鸣唯多有安抚,嫡子李谨为世子,长子李慎一等男爵,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

安国候府的老夫人扬眉吐气了,下人们也都喜气盈腮,侯爷终于回府了,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让儿子过来陪着说说话,秦嬷嬷连忙笑着说道,“侯爷身体欠佳不良行走,不能给老夫人请安了。”

老夫人听了伤心落泪,忙扶着玉容的手过去看儿子,就见李鸣唯眼窝塌陷,神情萎靡的躺在榻上,老夫人拉着他的手痛哭失声,又看着在一旁服侍的慎哥儿大哭,“你爹爹这个样子可怎么得了,祖母心里疼啊。”

慎哥儿忙给玉容使了个眼色。又扶着祖母坐下。“祖母稍安。我爹爹的身体不好,不能给您老人家磕头了,爹爹心里惦记祖母,还请祖母保重身体,不要太伤感了。”

玉容给李鸣唯见了礼,也在一旁宽慰祖母,玉芳、玉沁也忙着劝解,谨哥儿、敏哥儿兄弟也给爹爹磕头。一家人骨肉团聚悲喜交集,李鸣唯打起精神安慰老母亲,老夫人好容易止住悲声,“瞧我们家里这些晦气,你如今身体又不好,家里越发没个管事的人了。”

话没说完又大放悲声,李鸣唯额角的青筋乱蹦,终于无可奈何的长叹道,“还请母亲回去休息,不要为了儿子伤感了。儿子的身体也要将养,留下慎哥儿照顾我就好。”

老夫人抹着眼泪哭着说。“你眼下又病着,屋里连个照顾你的都没有,这可怎么得了,母亲看那乔姨娘她也伺候不好你,你那几个姨娘也不合心意,你还是再纳一房姨娘,早晚也好照顾你,等过些日子母亲帮你说了亲事就好了。”

李鸣唯伤势沉重,哪里还想什么姨娘了,又不忍看老母伤心,索性闭目酣睡起来,老夫人见儿子睡了,少不得把那些小妾都叫过来好好敲打一回,侯爷重病,不许爬床。

慎哥儿趁机出去透气。

又让紫苏打听四小姐受了什么委屈,眼睛都哭肿了呢,紫苏恨得说,“奴婢听说是三小姐罚了刘姨娘,三小姐这几天让刘姨娘到浆洗房洗衣服,又说她洗的不干净罚她重洗,刘姨娘身子本来就弱,折腾的又咳嗽了,四小姐求了一回反倒被老夫人说了,说她好好的主子反倒要拉扯奴才。”

慎哥儿听了冷笑数声,一边拿着弹弓打来打去,“你找个机会给三小姐送信,就说我有好东西给她,让她一会儿过来找我。”

玉容扶着祖母回去了,玉芳连忙到小厨房忙着,让人熬了汤水给爹爹补养身体,又准bèi

了清淡的小菜备着,又忙着打点诸多杂事,玉沁在祖母身边坐了一回,一言不发也不知dào

陪祖母开心,只管呆愣愣的,老夫人瞧着她一身重孝心里不喜欢,只觉得晦气,就让她回去抄女戒,玉沁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老夫人落了几点伤心的眼泪,玉容哄着祖母睡了就过去找慎哥儿。

慎哥儿在侯爷的书房看书,敏哥儿、谨哥儿坐在一旁写大字,玉容进来笑道,“慎弟弟你忙什么呢?”

慎哥儿满脸堆笑站起来,“三姐姐这会儿有空过来了?祖母休息了?”

玉容看了屋里的两兄弟,笑着拉慎哥儿出去说话,“姐姐是给你道喜来了,慎弟弟你真了不起呢,你刚多大就有三百食邑了,要我看谨哥儿将来也比不过你,他不就仗着是夫人生的,又有个世子的姐夫,他就硬是压你一头,还有玉芳她凭什么压在我上面了,姐姐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慎哥儿听了微微勾起嘴角,看着玉容笑道,“别说三姐姐不服了,就连我心里也替三姐姐不值,三姐姐哪样不比四姐姐强呢,这回倒让她出了风头。”

玉容听慎哥儿这么说,越发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就拉着慎哥儿说,“我们俩从小要好,三姐姐都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了,慎弟弟好歹帮姐姐一回。”

慎哥儿笑道,“三姐姐要我怎么帮你?”

玉容忍不住流了眼泪,“我也没想到夫人会没了,我还得守三年孝,慎弟弟你说姐姐这三年怎么煎熬呢。”

玉容楚楚可怜的拿帕子擦眼泪,连哭的姿容也好kàn

极了。

慎哥儿也跟着发愁道,“我心里也替三姐姐着急呢,刘公子未必等你三年,就算他们家愿意等你,等到三姐姐嫁过去了,他们家连庶子也生出来了,姐姐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玉容拧着手里的帕子哭着,祖母最看重这些体面规矩,她又能有什么办法了。

慎哥儿想了一回笑道,“三姐姐,弟弟觉得你还是先把家务事抓到手里再说,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真的甘心让四姐姐管着府里?再让她管一阵子,连爹爹心里也有她了呢,明明是三姐姐更聪明能干。”

玉容哀哀的叹口气,“你说的何尝不是了,只是这话不好和祖母说呢,再说玉芳她有姑奶奶护着,我又有什么办法了,慎弟弟帮三姐姐和祖母求情,三姐姐感激你一辈子。”

慎哥儿笑道,“弟弟心里有个好主意,三姐姐只管和祖母说我去,就说我哪里没人管事了让四姐姐过去帮我,等四姐姐走了,五姐姐她还得守孝,府里这一大摊子事祖母不交给你交给谁?你这么说了咱们俩都有好处呢。”

玉容动心了,拿眼睛瞟着慎哥儿只是娇笑。

慎哥儿靠近她拿出一个锦盒递过去,玉容脸蛋嫣红笑道,“慎弟弟又送姐姐礼物了。”

锦盒里是一对价值不菲的玉镯,玉容眼睛也亮了,慎哥儿却又拿回来了,“三姐姐帮我一件事,这镯子就是三姐姐的。”

玉容跺着脚娇嗔。

慎哥儿只管笑嘻嘻的和她说,“这件事对三姐姐也好呢,三姐姐想个法子把刘姨娘送到庄子里住去,弟弟把人拿到手里攥着,三姐姐你想想看,弟弟又多了三百食邑,得找一个好人帮着我管着那些,那些下人如何能放心了,我把四姐姐的姨娘藏起来,四姐姐她哪里敢不听我的话了。”

玉容指着慎哥儿笑得花枝乱颤,又和慎哥儿说笑一回就过去谋划了。

慎哥儿看着玉容的背影眼神微冷,等了一会儿,就见门口的一角衣物终于挪开了,敏哥儿这么大就学会偷听,慎哥儿也不说破,找了紫苏交代一番,紫苏答yīng

着出去传话。

慎哥儿又回了书房,谨哥儿连忙抬头,“哥哥看我写字。”

敏哥儿拿着笔用心写着,小脸蛋都红了,慎哥儿看他一眼勾唇一笑,“谨哥儿你看你二哥多用心,哪里像你了,你练字得专心才好。”

敏哥儿脸蛋更红了,想说什么话又忍住了。

慎哥儿在纸上写几个字,叠了个方胜装到荷包里笑道,“谨哥儿你把这个荷包送给五姐姐,五姐姐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谨哥儿接了荷包连连点头,慎哥儿就让丫鬟婆子把兄弟俩都送到五小姐哪里玩去。

玉沁手里拿着花绷子心不在焉的绣花。

二姐姐今日没回来,只是打发丫鬟送了一回东西,玉沁知dào

二姐姐不愿意听祖母唠叨,爹爹今日回来了,等一年爹爹也该续弦了吧,她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两个才留头的小丫鬟站在门口,玉沁在心里气了一回,三姐姐竟然借着祖母的手使唤起她的丫鬟了。

祖母吩咐她的樱桃、芭蕉到小厨房帮忙,她一个小孙女又能说什么呢,别说是她的丫鬟,祖母就是吩咐她到小厨房帮忙,她一个做孙女的都只能答yīng



玉沁又想到二姐姐说的那句话,娘走了倒好。

二姐姐要不是气急了,又怎会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了,娘伺候祖母那么多年,又换回来什么呢,祖母她连娘亲的灵前都不肯过来,说是病了呢,祖母的病好的真快啊,玉沁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出来,心里也恨得生疼。

谨哥儿和敏哥儿两兄弟过来了,玉沁连忙擦干了眼泪,拿出点心给他俩吃。

谨哥儿只顾着吃点心了,敏哥儿碰碰他,“哥哥的荷包。”

谨哥儿忙把荷包递给玉沁,“哥哥给你的。”

玉沁伸手接过来,这荷包还是她绣的呢,已经用旧了慎哥儿也没扔了,玉沁打开荷包,就看到叠的小小的方胜,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一月之期,接你出去。”

玉沁看了不由得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玉容(二)

老夫人在一室香甜的气息中醒来,就听玉容柔声笑道,“孙女让小厨房煮了川贝雪梨,祖母还有些咳嗽,喝一口甜水先润润嗓子,一会儿孙女陪祖母出去走走,今儿天气也好,地上的雪都化了呢。”

玉容穿着一件雁衔芦花对襟窄裉白绫袄,镶嵌着沙绿的牙子,外罩石青比甲,下身穿八块瓦沙绿挑线棉裙,石青缎子白绫高底绣花鞋,绣花膝裤,头上斜插金钗,额上勒着珠子箍,耳朵上是一寸长的蓝宝石耳坠子晃来晃去,越发显得面庞莹白,姣花软玉一般。

老夫人拉着玉容的手笑道,“还是容儿贴心,知dào

祖母病着。”

玉容扶着老夫人坐起来,端了甜梨水喂给祖母喝了,又有两个小丫环捧了脸盆、巾帕、靶镜等物过来,玉容服侍老夫人梳洗了又帮着老夫人梳头,戴了抹额,在鬓边簪了朵碗口大的红绒花,老夫人拿着靶镜照着,在托盘里选了个碧玉花簪,又有一对金灯笼红宝石耳坠子,玉容帮祖母戴好了笑道,“我祖母雍容华贵,这样打扮了最好。”

老夫人睡了一觉心情也好了,就问玉容,“慎哥儿怎么还没过来?他也该闲了,你让人催他过来。”

玉容笑道,“慎弟弟何尝没过来?偏偏祖母又睡了,弟弟怕吵了祖母休息,一直在西间屋里候着,后来还是爹爹有事让他过去呢。”

老夫人一听笑了,“我就说我的慎哥儿最孝顺,心里惦记祖母。”

地下的小丫鬟见三小姐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敢说破了。荷香将鼎内贮了把百合香。用罩子罩上,也笑着过来讨巧,玉容奉承的老夫人心花也开了,又颦眉叹口气,“祖母不知dào

慎哥儿如今也为难呢。”

老夫人忙问怎么了。

玉容款款说道,“祖母也知dào

慎弟弟刚得了三百食邑,慎弟弟他还小呢,身边又没有得力人帮他。要是被那起黑心的奴婢哄骗了去可怎么得了,慎弟弟心里也发愁。”

老夫人寻思一回,转动着手里的紫檀佛珠,“你这孩子细心,又能帮祖母想着,等慎哥儿娶了媳妇就好了,这些事有他媳妇管着,眼下只好让玉芳帮他一回,玉芳那丫头粗笨些,比那些奴婢总是强的。”

玉容听了笑道。“可见祖母心里疼着慎哥儿,玉芳也算听话了。只是如今比不得往日,慎弟弟手里的银钱多起来,也难保玉芳她看了眼热,她要是动了别的心思就不好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老夫人果然往心里去了,“还是容儿想的周道,财帛动人心,祖母好好敲打她一回,让她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玉容娇笑着,“祖母您敲打她,您不如再把刘姨娘送到慎弟弟的庄子里藏起来,玉芳她姨娘在慎弟弟手里捏着,她又如何敢翻出花样呢。”

老夫人听了这话深以为然,听了玉容的主意,找出来刘姨娘的卖身契,又命婆子套了车送刘姨娘出去,玉容笑道,“还是孙女过去督促一回方好,也和慎哥儿说一声。”

老夫人又嘱咐一回,玉容就带着宝珠、宝珍并几个婆子先到刘姨娘那里。

刘姨娘在浆洗房洗衣服呢,她这些年也算养尊处优,平时也有小丫鬟服侍着,虽说困苦一些,比下人还是强的,粗笨的活计也没做过,洗了这几天衣服,刘姨娘的哮喘又犯了,今早好悬没起来,玉芳哭了一回,在祖母跟前又没有脸面,反倒被祖母训斥了,刘姨娘不想让四小姐为难,到底挣扎着过来了,宋大喜家的只能暗中帮她。

刘姨娘洗了两下又喘了,胸口憋闷的难受。

一堆媳妇丫鬟簇拥着玉容过来了。

宋大喜家的连忙笑着迎过来,“三小姐有空过来了,我们这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处水涝涝的,三小姐又有什么吩咐呢。”

玉容也不理她,瞥了刘姨娘一眼开恩一般说,“刘姨娘不用洗了,先到庄子里住着去。”

刘姨娘吓白了脸,她要是到了庄子里,这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女儿了,刘姨娘不禁心如刀绞,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三小姐开恩,求三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

玉容一声嗤笑。

几个婆子催刘姨娘快走,刘姨娘无奈的哀求着,“三小姐容奴婢收拾几件衣物。”

玉容笑道,“你们听听刘姨娘说的这话,你好歹是个姨娘,就是去了庄子里又哪里会少了你的衣物,你还是赶紧走了吧,我哪里有空管你这些事。”

婆子不由分说拉着刘姨娘走了,那些浆洗的媳妇畏惧的看着三小姐。

玉容心满yì

足,身边的媳妇兴旺家的奉承着说话,一路说说笑笑。

玉容又顺路到小厨房查看一回,见厨房的台阶上有两个婆子在那儿说话,见了三小姐连忙打招呼,玉容进了厨房,几个粗使婆子准bèi

菜蔬,剩下的几个婆子都闲着磨牙呢,樱桃和芭蕉坐在长条凳上说笑,玉容看了心里不自在,“姜嫂子也不管管你们?一个两个都闲着没事做,养着你们做什么呢,你们赶紧动起来。”

姜嫂子在里间屋休息,听了三小姐说话连忙出来,“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玉容责怪她,“姜嫂子你也是老办事的了,这样偷懒还了得?一屋子人都闲着。”

姜嫂子笑着解释,“三小姐不知dào

,菜蔬都准bèi

出来了,肉菜也在锅里炖着呢,等到了饭点我们这些人就该忙起来了。”

玉容巡视一圈,“我不过是过来催一下,老夫人要吃羊胎羹,你们准bèi

着做了吧。”

姜嫂子气得在心里骂着,有事没事过来找茬,还想吃那种不见天日的东西。也不怕伤了天理。那东西哪里是说有就能有的。姜嫂子脸上堆了笑,“那是稀罕东西,不是有银子就能买的,眼下还没到时候呢,三小姐好歹宽限几日,奴婢用心寻来。”

玉容看她态度恭谨想了一回笑道,“我和祖母先说说看,姜嫂子不要忘了才好。”

厨房那些媳妇看三小姐找茬。都找了一样活计在手里忙着,姜嫂子也拿刀剁肉馅,厨房里一个个忙起来,樱桃和芭蕉还是坐在长条椅子上说悄悄话,连头都没抬一下,玉容就指着她俩说道,“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偷懒,老夫人让你俩过来帮忙,就要有个帮忙的样子,你们没见那几个媳妇正忙着?”

芭蕉先忍不住了。“我们两个是服侍五小姐的,三小姐吩咐不着我们。”

樱桃、芭蕉早憋了一肚子气。她们俩是五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平日在这些媳妇跟前也是有脸面的,三小姐说她俩做的点心好吃,老夫人听了就吩咐她们俩到小厨房帮忙,芭蕉脾气爽直,忍不住顶撞了三小姐。

当着这些下人,玉容气得脸都红了,“老夫人吩咐了你们两个敢不听?”

芭蕉笑道,“老夫人吩咐我们姐妹到厨房里照应着,又没说要我们做灶下婢,三小姐你吩咐不着我们。”

玉容的丫鬟宝珠指着芭蕉厉声说道,“你眼睛里还有没有三小姐了?你敢这么和三小姐说话,好不好拉了出去配小厮。”

芭蕉笑着说,“宝珠你尾巴翘到天上了,你哪里配说我们。”

樱桃拉住芭蕉笑道,“这妮子被我们小姐宠坏了,三小姐大人大量,担待她些才好。”

姜嫂子忙过来,“我们厨下包了丁香馄饨,三小姐喜欢这口呢。”

玉容最恨别人瞧不起她,不肯接了这个台阶,玉沁的两个丫鬟没把她放在眼里,姜嫂子分明看她的笑话,她倒要给两个丫鬟一点颜色瞧瞧,夫人都没了,玉沁是嫡小姐又能怎样,姑奶奶她也管不着家里这些闲事。

樱桃这丫头一个奴婢罢了,还敢长得好kàn

了。

玉容轻柔的笑道,“老夫人说的话连五小姐也得听着,你们两个丫头就敢不听了?我也不和你多说,赶紧做了栗子糕给老夫人送过去。”

芭蕉笑道,“可见三小姐是个明白的,连栗子都没有,三小姐倒要我们做栗子糕?再说老夫人还病着呢,吃了栗子糕胀气,三小姐是想害了老夫人呢。”

这丫鬟敢不听她的话,还敢编排她!

玉容气急了啪的一个嘴巴子扇过去,芭蕉捂着脸逼问,“三小姐要折辱我们,我究竟犯了什么过错,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玉容没想到这丫鬟倒敢逼问她,色厉内荏的吩咐绑了她俩,樱桃索性大哭大闹起来,芭蕉又和宝珠厮打在一起,姜嫂子急了,厨房重地烫了那个都不好,连忙带着媳妇劝架。

樱桃、芭蕉伶牙俐齿,一边哭一边说三小姐。

玉容气得脸通红,“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我掌嘴!”

玉容带的一帮媳妇呼啦啦进了厨房,有几个趁乱就往兜里揣吃食,厨房的婆子看见了忙过来骂着,也有几个在一旁拉偏架,没人认真拦着樱桃和芭蕉,粗使的婆子不小心碰倒了鸡窝,几只野鸡飞出来惊慌的扑棱着。

姜嫂子带人捉野鸡急得骂道,“厨房的菜蔬都是有数的,你们祸祸我们做什么。”

玉容带来的都是老夫人那边的粗使婆子,她们平日哪里进得了小厨房,心里早恨姜嫂子有这么个好差事,闻着饭菜的香味,一个婆子到锅里捞肉吃,厨房的刘婆子劈手夺过,两边的婆子打骂起来,樱桃趁机撞到三小姐身上让她打,芭蕉撕扯着宝珠大哭起来。

玉容被樱桃不小心撞了一下,她长得弱柳扶风的,还真做不出泼妇的形状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玉沁

兴旺家的管着粗使的婆子媳妇,这兴旺家的最是伶俐不过的,她是秦嬷嬷亲家的小儿媳妇,又是五小姐贴身大丫鬟翠柳的舅妈,她如何肯得罪了五小姐的丫鬟,老夫人吩咐她们送刘姨娘到庄子上,又没吩咐她们到小厨房,兴旺家的就给几个媳妇使了眼色,又有人故yì

踢倒了野鸡窝,姜嫂子果然急了,两边的媳妇骂起来。

玉容只说得动她的宝珠、宝珍,宝珠被芭蕉扯着头发哭起来,两个媳妇假装拉架,又恨宝珠平日作威作福,趁机掐了宝珠一把,樱桃撞过去让三小姐打死她。

玉容长得娇弱,又讲究规矩体面,她哪里见过这般不堪的局面,气得她俏脸雪白,不知dào

要怎么办才好,樱桃和芭蕉两个丫鬟伶牙俐齿的,樱桃哭喊着,“三小姐你打啊,你见我们夫人没了,就欺负我们家小姐,还动手打我们丫鬟,这也是小姐做的事了,三小姐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玉容一想自己还是主子呢,哪有怕了丫鬟的道理,可是她真的不知dào

该怎么办好了,小小的厨房乱成一锅粥,一只野鸡从头顶飞过,稀稀的鸡屎正好掉在玉容的白绫子袄上,玉容吓得尖叫起来,宝珍悄悄说道,“三小姐我们该回去了,老夫人让您描花样子呢。”

玉容冷笑一声,“那我们先走吧。”

说完这话主仆扬长而去,宝珠挣脱了哭着跟上来,身后是樱桃、芭蕉大哭的数落声。

玉容没走多远。气息还没调匀。玉芳迎面跑过来哭道。“三姐姐求你放了我姨娘吧,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玉容见玉芳钗斜鬓乱的,就拿出做姐姐的款儿笑道,“玉芳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头发也松了,发髻也散了,你疯疯癫癫跑过来,哪里还有大家小姐的规矩。玉芳我告sù

你说,有好事儿等着你呢,你和祖母说去吧。”

玉容不肯逗留,她很怕玉芳发xiàn

她的狼狈,连忙回去换衣服,玉容平日喜欢颜色娇艳的衣服,冬天的几件薄棉袄也都是新鲜的颜色,热孝里实在不能穿了,白绫袄只有这一件,玉容犹豫着换了颜色鲜艳的袄子。那件孝袍实在不愿意罩在外面,她只好先窝在屋里。催丫鬟赶紧帮她收拾干净了。

玉沁在香闺看着两个弟弟读书,樱桃、芭蕉回来了。

两个丫鬟也没想到会闹大了,小厨房遭了殃,两边的媳妇打起来了,她俩趁乱回来,今儿这事得和小姐说说,万一三小姐先和老夫人说了,她们小姐吃了亏就不好了。

樱桃和芭蕉比划着说了一回,说了三小姐的那些做派,又说三小姐甩的嘴巴子,玉沁房里的大小丫鬟听了都气坏了,三小姐分明不把她们小姐放在眼睛里。

玉沁听了这些话反倒笑了。

玉沁放下手里的书不紧不慢的说,“分明是你们两个淘气,故yì

挤兑我三姐姐,这会儿闹出事来你们俩个怕了,就到我这里搬弄是非,想把你们小姐也牵连进来,王嬷嬷你罚这两丫头一个月的月钱,烧水扫地这些粗活也让她俩做了。”

樱桃、芭蕉相互看了看,“小姐我们不敢的。”

玉沁也不搭理她俩,吩咐翠柳一声,“你拿五百钱送到小厨房,就说我说的,是我的丫鬟不好连累了她们,让姜嫂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翠柳答yīng

一声拿了五百钱出去了。

敏哥儿、谨哥儿见了这番热闹都不看书了,竖着耳朵听着,看翠柳拿了钱出去,谨哥儿仰着小脸问道,“五姐姐你给小厨房送钱做什么?”

玉沁笑着解释,“樱桃和芭蕉牵连了小厨房,是我的丫鬟不好,我管教不严,赔补她们也是应该的,姜嫂子无辜被连累了,也要有人安抚才好。”

谨哥儿还是不明白,又想五姐姐总有道理的,敏哥儿小酒窝一忽闪,低了头接着看书。

玉沁笑着问谨哥儿,“你知dào

姐姐为什么要罚她们俩?”

谨哥儿大声说,“她们俩打架了。”

玉沁又笑着问敏哥儿,敏哥儿想了一回摇摇头。

玉沁笑道,“打架也没什么不好,别人要是欺负你,你还能等着别人欺负你不曾?你哥哥和人打过多少架呢,他什么时候回来求人帮忙了。”

敏哥儿忽然说,“她们俩打架打输了,五姐姐这才罚她们。”

玉沁笑道,“人总要量力而行才好,她们俩不过是个奴婢,和三小姐对上了总是不该,这也是我管教不严的缘故。”

玉沁这才看一旁的樱桃和芭蕉,“你们这回知dào

我为什么要罚你们俩?”

樱桃笑道,“我们做奴婢的,哪里真敢在三小姐跟前放肆了。”

玉沁看着她俩冷了脸,“可见你们还是不明白!”

黄鹂听了这话笑了,“你们两个小蹄子心里有怨气闹了一回,还敢在三小姐跟前不自量力起来,倒说是为小姐抱不平,显得你们俩有多忠心,这会儿眼见事情闹大了,又跑来挑唆小姐姐妹不和,你们两个挨罚还敢说冤枉?”

玉沁喝了一口茶,又拿帕子按按嘴角,“三小姐吩咐你们做事就吩咐不着了?照你们这意思,怕是连二小姐也吩咐不着你们了。”

樱桃、芭蕉听见五小姐这么说连忙跪下了,屋里的大小丫鬟一声也不敢言语。

玉沁叹口气,“我三姐姐什么样子我心里清楚,她抓尖要强惯了的,我又何必搭理她,你们俩闹一回又站不住理,三姐姐气起来连我也有了不是。”

两个丫鬟低了头,芭蕉脸上还是愤愤不平的,玉沁就笑着问着芭蕉,“你平日最是伶俐不过的。你说说三小姐怪罪起来该怎样善后?”

芭蕉说道。“奴婢顶撞了的三小姐。奴婢给三小姐磕头去。”

玉沁冷笑一声,“三姐姐落我的脸面,你倒去磕头赔不是,你们俩跟了我几年,我们亲姐妹一样,三姐姐欺负我的丫鬟,我要是连丫鬟也不护着,我活着也没趣儿了。你俩管不住性子只管快意恩仇起来,一点道理也站不住,三姐姐要是和管家娘子说了,你们俩也该撵出去了,如今你们倒要小姐帮着,你们难道不该挨罚?”

芭蕉还想再说,樱桃先说了,“奴婢思量不周给小姐找麻烦了。”

说话间翠柳回来了,“奴婢过去时小厨房正收拾呢,姜嫂子她们怨声载道的。看奴婢给了赏钱笑着不肯要了,奴婢按着小姐的意思说一回。姜嫂子怪抹不开面子的,又要透了炉子给奴婢做一碗汤水,奴婢哪里肯要了,说还要给小姐回话呢赶紧就回来了。”

玉沁听了大眼睛一忽闪,看着她笑道,“你舅母又怎么说?”

翠柳笑道,“奴婢的舅母半路等着奴婢呢,她说也不知dào

三小姐怎么就鼓动了老夫人,把刘姨娘弄到庄子里住着了,刘姨娘这会子已经走了,奴婢又碰到了青螺,青螺和奴婢说了半晌,刘姨娘那几天还丢了东西呢,好容易攒的那点梯己都不见了,她们又不敢声张,三小姐又让刘姨娘到浆洗房洗衣服,今个儿又撵到庄子上了,四小姐过去求老夫人也晚了。”

玉沁气得脸颊绯红,“我三姐姐以为她是谁了!”

玉沁想了一回冷笑道,“她连刘姨娘也不放过,越发不知dào

天高地厚了,她分明是给我四姐姐没脸,我索性和她闹一回,你出去叫几个粗使的婆子跟着,我找三姐姐讲理去。”

翠柳犹豫着,“小姐我们还是先忍忍,等见了二小姐拿出一个章程再说。”

玉沁笑了,“这点小事还要劳烦我二姐姐?我是过去讲道理,又不是找她打架。”

谨哥儿听了这些也兴奋了,“五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玉沁抿嘴一笑,点了点谨哥儿的额头没说什么,敏哥儿也跑过来要跟着,玉沁嘱咐他俩几句话,就一手拉着一个,带了几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过去了。

玉容和她姨娘住在后小院,黄姨娘她们几个姨娘都在侯爷身边服侍呢,这会儿后小院的几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只有几个粗使的婆子看着屋子,看五小姐领着两位小公子过来,婆子都低了头垂手站着。

玉容的小丫鬟百灵过去敲门,宝珠在屋子里粗声恶气的说话,“是那个不长眼睛的,你还敢扰了三小姐清净?好不好撵了出去呢。”

百灵笑道,“宝珠姐姐开了门吧,是我们家小姐来了呢。”

宝珠心里有病,又不信五小姐真的会来,她还以为百灵开玩笑呢,后小院是几个姨娘的居所,五小姐从来也不肯往这边来的,宝珠就骂道,“你个小蹄子说什么五小姐,你们仗着五小姐作威作福的日子过去了。”

宝珍连忙推她,“你少说一句吧,我过去看看。”

宝珍到了门边趴着门缝往外一看,五小姐果然站在那里,宝珍心里砰砰乱跳了,连忙向宝珠比划手势,开了门笑道,“五小姐这会儿有空过来了?两位小公子也来了呢。”

玉沁笑道,“我三姐姐在家里做什么呢?我找她说话。”

宝珍看着五小姐身后的樱桃、芭蕉,脸色变了变,这两个小蹄子分明告状了,五小姐笑容满面的,又带着两位小公子,她只能堆了笑往里边让。

玉容听了说话声走出来笑道,“今天刮的是那阵香风?连我们五小姐也来了呢,五妹妹有兴致找姐姐说话?”

玉容穿了大红洒金窄裉袄,也不过家常的打扮,她看玉沁一身重孝,身后的两个弟弟也穿着麻衣,玉容心里有些不自在了,伸手拽了下身上的这件袄子,又笑容满面的往里让。(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反转

玉容的闺房布置的很用心,也摆了几样好东西,大都是老夫人不要了赏给她的,又有一扇黄花梨底座的屏风,仿的是前朝名家的花鸟画,绣活上很见功夫,几案上是成套的粉彩小盖盅,多宝阁上又有一尺来高的美人拱肩瓶,并琴、炉等风雅之物。

铜绿的香炉里青烟渺渺,室内幽香细细。

玉容含笑请五妹妹坐下,又招呼两个弟弟,玉容笑道,“五妹妹今日过来,我这里也蓬荜生辉了,只是三姐姐这边也没有好茶,这六安瓜片还是上回祖母赏的,五妹妹娇贵,你又喝不惯这茶,还请担待姐姐一回。”

谨哥儿只是跟在五姐姐身边,见了三姐姐也不肯招呼,玉容从食盒里捡了块点心递给敏哥儿,又笑着说,“五妹妹怎么有空过来了?三姐姐这里简陋,五妹妹原是不肯来的,今日忽然来了,到让做姐姐的心里惶恐。”

玉沁含笑说道,“瞧三姐姐说的这话,倒像妹妹有多轻狂,你我原是姐妹,三姐姐不把妹妹放在眼睛里,妹妹又敢说什么了?”

玉容柔声说,“可见五妹妹惯会编排人,分明是五妹妹不把姐姐放在眼里,连五妹妹的丫鬟也不把你三姐姐放在眼里。”

玉容笑着扫了一眼樱桃和芭蕉,眼神里满是挑衅。

玉容心里有病,她穿了这件大红洒金窄裉薄棉袄,怎么样都说不过去,她就想在气势上先压住玉沁再说,玉沁毕竟还小。又温柔娴静。先拿话僵住她再做计较。等她回去了,自己换了这袄子也就圆过去了。

玉沁对她的红袄视而不见,只是笑道,“三姐姐你误会了,我两个丫鬟淘气是有的,可是不敢不敬重三姐姐,我也罚了她两个,革了一个月的月钱。三姐姐以为如何呢?”

玉容见玉沁示弱,忍不住心里得了意,笑着说道,“五妹妹调教的好奴婢,素日牙尖嘴利的也还罢了,三姐姐也不是不容人的,依着三姐姐的意思,也该知会郭娘子一声,帮着妹妹换两个听话的丫鬟。”

樱桃、芭蕉吓了一跳,连忙看着五小姐。

玉沁淡淡一笑。“三姐姐倒要帮妹妹换丫鬟了,妹妹心里感激不尽。”

玉容有些摸不着头脑。玉沁听了这话不是应该生气吗?

玉容心里明白,就算她求了祖母撵了两个丫鬟,五小姐可不是四小姐,背后有二小姐撑腰呢,玉容就格格的娇笑起来,“五妹妹倒把姐姐这话当真了,三姐姐和你开玩笑罢了,你的丫鬟不好,妹妹也罚过了,三姐姐还能说什么呢,刚才吓一吓她们俩也罢了。”

玉沁脸上带笑柔声应和着,姐妹俩又说了一回针线。

谨哥儿看看五姐姐,又看看三姐姐,心里觉得奇怪,想着五姐姐吩咐了不许说话,谨哥儿只是站在玉沁身边一声也不言语,敏哥儿手里拿个不倒翁玩着,不时的看看两个姐姐。

郭新成家的带着人来了,进了屋给两位小姐请安。

玉容这才吃惊了。

她这才注意到玉沁的丫鬟翠柳也进来了,趴在五小姐耳边说着什么,玉容拽了拽身上这件红袄,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这时候想换也晚了。

玉容只能硬着头皮娇笑着迎上去。

郭娘子惯会奉承她的,玉容脸上的笑意更浓。

郭新成家的心里咯噔一下子,三小姐穿的也太出格了。

五小姐娴静的坐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清冷的笑意,倒有几分二小姐当年的风采。

秦嬷嬷带着人也来了,看着三小姐笑微微的。

玉容着慌了,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

玉沁淡淡一笑,“秦嬷嬷是我祖母身边的,一向见多识广,熟知那些规矩体面,三姐姐分明没把嫡母放在眼里,犯了这忤逆不孝的大罪,秦嬷嬷你说说看,我三姐姐这个样子,又该如何处置了。”

玉容连忙冲着秦嬷嬷眨眼。

秦嬷嬷笑道,“这个老奴可不敢说了,依着老奴的主意,还是请侯爷做主才好。”

玉容脸色变了,爹爹要是知dào

了还不得狠狠的罚她,她可不想进祠堂,玉容转身就想往外跑,想要求了祖母做主,早被两个婆子扶住了,“三小姐慢走,奴婢扶着三小姐。”

两个婆子都是夫人身边的,玉容吓得花容失色,玉沁这是要把她置于死地。

玉容急得哭了,只是不肯见爹爹,又哀求着玉沁。

玉沁也不搭理她,带着丫鬟回去了。

郭新成家的和秦嬷嬷相视一眼,两个嬷嬷各管一摊,面和心不合的,五小姐命人把她俩都请了来,也是相互监督的意思,两人不敢怠慢了,又怕押着三小姐出去,阖府的仆妇看到了坏了府里的名声,小声商议一回,派了可靠的婆子看着三小姐,她们俩一起求见侯爷。

李鸣唯和慎哥儿说话。

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又经lì

了一回生死,李鸣唯看开了许多事,心里对慎哥儿越发的倚重了,慎哥儿笑道,“爹爹瞒了许多事儿,也该和儿子说一说了,江南古德寺的普惠又是什么人呢?爹爹冒险给他送信,要不是儿子毁了血书又伪造一封,我们家如何逃得掉?”

李鸣唯先是瞪他一眼,“瞧你不学无术的样子!作的那叫什么狗屁诗!倒连累了为父一世的英明,为父也只好认起来。”

慎哥儿笑道,“爹爹甭管什么狗屁诗,那诗再不好也是爹爹写的,要不是你儿子有勇有谋,爹爹这会儿还出不来呢,只是爹爹也该告sù

我古德寺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这关系到李家的前途,我也得心中有数才好。”

李鸣唯难掩疲惫,反问慎哥儿,“你又是如何进了监牢?买通了什么人?”

慎哥儿犹豫一下笑道,“说起来这件事也蹊跷,儿子在书桌上发xiàn

一封信,那信上让儿子夜半过去,他说他都通融好了,儿子本来不相信的,又奇怪这书房怎会有这封信,儿子心里也想见见爹爹,那么一试果然就进去了。”

李鸣唯瞳孔一缩,眼里是深深的恐惧。

他一把抓住慎哥儿的手,“那封信是哪来的?快拿给我看。”

慎哥儿摇摇头,“儿子看过就烧了,也没敢声张。”

李鸣唯深吸一口气,“我们家被人盯上了。”

说完这话就不肯再说了。

慎哥儿试探着问,“莫非是吕家的人送来的?监牢里也是他家下黑手害爹爹。”

李鸣唯喃喃自语一般,“不是吕家,是另有一些人。”

慎哥儿还要再问,李鸣唯却不肯说了,只是让他先出去,慎哥儿见李鸣唯的神色,也不好问得太多,他总要慢慢设法套出话来,慎哥儿告辞正要出来,就见秦嬷嬷和郭新成家的一起过来了,

这两个嬷嬷怎么会一起过来?慎哥儿先不出去了。

两个嬷嬷给侯爷请安,郭新成家的是内管家,福了一礼说道,“五小姐让我们过来的,三小姐坏了规矩,穿了一件大红袄子,这是忤逆不孝的大罪,奴婢不敢做主发落,不得己才过来禀明侯爷,还请侯爷示下。”

李鸣唯哪里肯管这样的小事儿,心里也烦着呢,也觉得玉沁小题大做了,“玉容不孝,先把她送到家庙里住几天再说。”

内宅的事儿真是烦人,李鸣唯是做大事的,他哪里肯多操心了。

秦嬷嬷看了大公子一眼,慎哥儿点点头,秦嬷嬷和郭新成家的退出来,命人套了车,就要送玉容到庙里住些日子,玉容在屋里又有一番哭闹。

宝珍是个机灵的,早趁乱溜出去了,她求见老夫人,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又哭着说三小姐是冤枉的,那件袄子脏了,不得己才穿了一下新鲜的袄子,收拾干净了正要换呢,五小姐来了,不依不饶起来。

老夫人听了就派了荷香叫三小姐过来。

玉容挣扎着要去见祖母,被夫人留下的婆子堵了嘴,正要押出去呢,荷香来了。

老夫人的话谁敢不听了?婆子都垂头丧气起来。

玉容挣脱出来,微微仰起头,眼梢上挑,鄙夷的看着几个婆子。

宝珠、宝珍也凑到跟前,帮三小姐换上那件白绫袄,那块脏污也擦拭了,白绫子上犹有痕迹,玉容也顾不得这些,先见了祖母再说。

玉容见了祖母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真个是梨花带雨,哭起来也那么好kàn



老夫人心肠软了,“容儿你怎么不检点,让你五妹妹抓住把柄,你爹爹又发了话,祖母就算想帮你,也不好开口了。”

玉容跪下来哭道,“还求祖母怜惜,孙女这件袄子脏了,不得己才换的,只说是在自己的闺房,我哪里想到五妹妹会来?五妹妹想法陷害孙女,还求祖母帮孙女一回。”

老夫人听了心里不痛快,对玉沁这孙女越发不喜欢了。

玉容忙扶着老夫人的膝盖哭着,“五妹妹心里有怨恨,孙女心里有个好主意,祖母把五妹妹送到慎哥儿身边如何?让她帮着慎哥儿打点庶务,不是比玉芳还好些?玉沁不在家里,祖母再和爹爹说一说,孙女也能留下来服侍祖母。”

老夫人犹豫起来,“玉沁她哪里肯听话了?还给慎哥儿添麻烦。”

玉容连忙笑道,“玉沁她哪里敢不听慎哥儿的话了?祖母问问慎哥儿就知dào

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玉仙观

春风吹过,草木复苏。

院子里的柳树舒展开黄绿的嫩叶枝条,沉睡了一冬天的小草把头伸出地面,虽然只见一点嫩绿,却充满了勃勃生机,玉沁一早醒来还有些出神,眼前几个丫鬟都是小道姑打扮了,身穿灰色细布道袍,高高的挽起一头青丝。

“小姐该起来梳妆了,紫霞真人一会儿就该来了。”

二月十二日是玉沁舍身修道的日子,玉仙观也修缮好了,慎哥儿和牛鼻子胡同口那家道观也不知dào

怎么商量的,清虚观就成了玉仙观,玉沁成了玉仙观的观主。

李鸣唯回家这几日身体刚刚好转,也能出来走走了,得知慎哥儿暗中办的这些事,气得李侯爷好悬吐血,命小厮把慎哥儿绑了就要家法伺候,慎哥儿眼错不见就跑了,不过一个时辰搬了救兵,贺公公过来问询五小姐修道的事,又说了紫霞真人当玉沁的接引人。

紫霞真人是先帝幼女,皇帝最小的妹妹,李鸣唯还能说出什么来,眼见慎哥儿在皇帝跟前有体面,李鸣唯心里反倒高兴一回,玉沁修道的事他也不愿意再管了。

老夫人一开始不愿意,玉沁是嫡女,嫁得好了能为侯府争光露脸,老人家还惦记送玉沁进宫待选呢,玉容笑吟吟的安慰祖母,紫霞真人贵为长公主,如今又是何等风光了,玉沁修行也能为李家消灾积福,玉容委婉劝解许久,老夫人方才答yīng

了。

妹妹出家修道,玉潭心里万分不情愿。

玉潭没想到祖母那样偏心。连基本的体面都不顾了。玉容穿了一件大红袄子。犯了不敬嫡母的忤逆大罪,也不过禁足几天抄写女戒,祖母又让玉沁到慎哥儿那边帮着料理庶务,玉潭心里气极了却也无计可施,她又不能说祖母的不是。

慎哥儿张罗了这玉仙观,事先也没和她透气,玉潭心里憋闷,任慎哥儿出尽百宝。作揖鞠躬的讨饶,玉潭只是不想搭理慎哥儿,当日实在无奈了才答yīng

了让妹妹出家修行,如今爹爹回家了,李家没事了,玉沁却成了道观里领了度牒的女冠,又在母亲的葬礼上穿过道袍,玉沁已经是玄门的女道士了。

想要找个替身都不能了。

玉沁不得不到道观里走这个过场。

慎哥儿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张罗道观的事儿一点也不含糊。

玉潭心里也明白慎哥儿说的那些话有道理,祖母糊涂又偏心。爹爹早晚续弦,玉沁落在继母手里。连玉沁的婚事也是继母做主,她一个出嫁女也管不着李家的家务事,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妹子先出来再说,她慢慢寻访了亲事,那时候再让玉沁还俗。

玉潭心里明白,感情上实在接受不了。

玉沁这几天想明白了,在道观里还能帮娘亲祈福,玉沁反倒劝二姐姐别生气了,她喜欢出家修道,玉潭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又把眼圈给挣红了。

玉沁在家里每日晨昏定省实在憋闷,祖母糊涂偏心,爹爹见不着,四姐姐老实听话,三姐姐处处抓尖要强,她好不容易寻到三姐姐的错处,祖母袒护着只是禁足,她这个嫡女倒被祖母派到慎哥儿这边料理庶务。

玉沁喜欢慎哥儿这里,可她不喜欢这样变相的驱逐啊。

玉沁长这么大第一次顶撞了祖母,还冲慎哥儿摔东西,祖母哭了一回又一回,说她们姐妹都不孝顺,都没有玉容听话懂事,她在祖母面前反倒没有三姐姐有脸面,不是挨罚就是禁足,女戒抄了一遍又一遍,玉沁心灰意冷巴不得离开那个家。

道观离慎哥儿这里很近,玉沁心里先满yì

了。

换了柔丝一样顺滑的道袍,高挽了一头青丝,就有道门的几个小童过来接引,拿雪白的轻纱遮住面容,玉沁扶着侍女的手登上插满了翠羽的鸾车,所谓鸾车也还是马拉着的。

闹市中金仙观实在不大,更是半分仙气也没有。

远远的就看见高耸的黄琉璃瓦绿剪边的屋脊,道观大门前还新添了一副楹联,上联是晓钟历历,清磬泠泠,细参因果机关,凡处境无非梦境;下联是鼓声重重,馨香细细,饱看天书图画,不学仙也是真仙,却是慎哥儿的笔迹。

玉仙观小巧玲珑,也不过四进的院落,绕过绘五彩吉祥图案的彩绘牌楼,中轴线上第一座就是凌霄殿,殿内供奉着神主,又刻了许多图案装饰,再往后又有一座二层建筑,上层是三清阁,内藏昭明年间刊刻的道藏天书一部,并诸多道家经典藏书。

再往后绕过曲谢回廊,又有一座亭台,后殿就是修liàn

之人的休憩之所,室内的顶棚及墙壁通贴了团花图案的银花纸,看起来富丽堂皇。

道观里的道姑大都是齐氏身边服侍的婆子们,都穿了一身灰色细布道袍,陪着五小姐出家修道,又有二十来个十多岁的的小女孩子,却是慎哥儿身边的,都是老夫人一次又一次赏给慎哥儿的,这些小女孩平日都是男孩子打扮,像小厮一样使唤着,慎哥儿这回干脆让她们都做了小道姑,道场乐曲也学了几部了,装扮起来也有些模样。

小道姑们演奏着蓬莱仙韵净天地神咒,紫霞真人穿了一身雪白的宽袍大袖,外拢鹅黄轻纱,仪容出众,器宇不凡,手执法器在天尊殿前登坛斋醮做法,摆了香案供奉鲜果,玉沁学着样把拂尘摆了一回,就算完了引领仪式。

紫霞真人看玉沁满脸疑惑的认真样,忍不住笑着拧她的脸蛋,“傻孩子你还小呢,等你再大一点,让你还俗你还不肯呢。”

紫霞真人的几个侍女也格格娇笑起来。

玉沁看紫霞真人美丽动人,穿着最好的蜀锦做的道袍,手里执着拂尘,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紫霞真人的那些侍女也打扮得甚是娇媚,披了七彩纱衣,手腕上银铃叮咚,玉沁隐隐觉得修道不像她原来想的那么枯燥了。

完成了道门的引领仪式,玉沁又请紫霞真人到偏殿喝茶,又有一翻话说,紫霞笑着和她说了几句吃穿打扮,玉沁还想请教修道的事,紫霞真人格格娇笑起来,给玉沁留下一位中年的道姑孙散人,又笑着说过几日请玉沁过去游玩,送走了紫霞真人,玉沁也不想进屋,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下人收拾东西。

落日的余晖照着小小的道观,黄嬷嬷,如今的黄道婆带着粗使的婆子巡视一圈,“小姐今日我们收了不少布施,相熟的人家都有馈赠,赵家的大爷送了一座纯金的太上老君。”

玉沁神色淡淡的,“先仍在外面吧,还有以后别叫小姐了,就叫观主吧。”

黄道婆轻轻拍了脸颊笑道,“老婆子一时改不过来,只是这太上老君还是纯金的呢,也值一两万的银子了,赵家大爷好大的手笔。”

玉沁冷哼一声,“扔出去吧,我们不要他的东西。”

王道婆以前帮夫人管铺子,见不得五小姐败家,正要开口说几句,大门外传来叩门声,原来是慎哥儿带着两个弟弟过来了,谨哥儿跑过来拽着五姐姐的手,高兴的眼睛都亮了,“五姐姐,兔子,小兔子,哥哥给你带小兔子了。”

慎哥儿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白兔,玉沁惊喜的叫一声,连忙伸手抚摸,谨哥儿和敏哥儿更是挤在玉沁身边看着小兔子。

慎哥儿看到撂在外面的太上老君笑了,不用问就知dào

是赵弘毅的手笔。

慎哥儿笑道,“听说五姐姐发了财?收了不少布施吧。”

玉沁瞟他一眼笑道,“都是一些俗物罢了。”

谨哥儿早嚷嚷着要喂小兔子了,敏哥儿也亮着眼睛活泼的跟在玉沁身边,玉沁抱着小兔子不肯松手,又催着丫鬟赶紧端来一碗米饭。

慎哥儿在一旁笑得腿都软了。

老婆子笑道,“五小姐,兔子不吃那个。”

玉沁有些脸红,也想起书上看到的那些故事了,玉沁求助一般看看慎哥儿,慎哥儿笑着指着这婆子,“你帮五小姐养兔子吧。”

玉沁把小兔子放在石桌子,敏哥儿和谨哥儿挤在她身边。

慎哥儿问今日的经过,翠柳细说了一回,又捂了嘴吃吃笑了,“原来不知dào

出家修道怎么回事,今日见了紫霞仙子那些做派,豪奢的一点也不像女道士。”

慎哥儿听了也笑了,“修道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哪里让五姐姐认真修道了,紫霞仙子自由自在的很呢,想上哪里游玩都可以,现在天气好了,等哪天我带五姐姐到郊外玩去。”

玉沁一把拉住慎哥儿的手,“真的吗?我也能去游玩吗?”

慎哥儿笑道,“到时候叫上二姐姐,我们到郊外的庄子里住两天。”

玉沁有些发愁,“可是二姐姐还生气呢。”

“二姐姐哪里会真的生气了,过一会就过来看你了。”

慎哥儿话音未落,方子意扶着玉潭进来了,玉沁连忙笑着迎上来,谨哥儿也跑到二姐姐身边,仰着小脸喊着姐姐,八小姐从奶妈的怀里挣到地上,慎哥儿笑着拉了八妹,又招呼二姐姐快坐下,方子意笑着说,“你二姐姐哪里忍的住了,巴不得早点来呢。”

翠柳端了点心,上了香茗。

玉潭瞪了慎哥儿一眼,还是不肯搭理他,慎哥儿在一旁笑着,玉沁早叽叽呱呱的说开了,谨哥儿又献宝一样指着小兔子让二姐姐快看,玉潭微微低了头,幽不可闻的叹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偷梁换柱

谨哥儿、敏哥儿有了小兔子,喜欢的什么似的,拿了青草喂小兔,方子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他俩,一边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屋里有慎哥儿求饶的说笑声,玉沁也轻声软语的求着二姐姐,又过了半晌,终于听到玉潭说话了,声音还有些低沉。

方子意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在院子里溜达着。

婆子丫鬟也轻手轻脚的忙起来。

玉潭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打量着这间屋子,墙壁上贴着银色团花图案的银花纸,多宝阁上又有钟磬等法器,案上放了一架古琴,茶具、妆奁异常精美,内室设了白色撒花帐幔,布置的整洁雅致,玉潭白了慎哥儿一眼,“你倒肯用心,这里布置的还好。”

慎哥儿笑道,“是我骗了五姐姐修道,我哪里敢不用心了。”

玉潭狠狠的嗔他一眼,慎哥儿又连忙作揖讨饶,“二姐姐你别生气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五姐姐好呢,二姐姐你摸摸我的心。”

慎哥儿一边说着一边半蹲在玉潭身边,可怜兮兮的拉着玉潭的衣袖。

玉潭就想起慎哥儿小时候,做错了事儿也是这般讨饶。

玉潭心里一软,伸出食指点着慎哥儿的脑门,“你小子惯会花言巧语的,喜欢拿不是当理说,编排出那些歪理,我也懒得和你多说,我把沁儿交给你了,你不许让她不如意。”

玉沁见二姐姐说的严厉,忙拉着姐姐笑道,“二姐姐我心里高兴呢。”

玉潭也不理睬妹妹。只是凝眉看着慎哥儿。

慎哥儿连忙笑着。“我哪里敢让五姐姐不如意了。我二姐姐这么厉害。”

玉潭撑不住也笑了一下,又收敛了微笑,“你安排得很周全,只是这些小姑娘们,虽说有这些婆子照应着,这里还是不安全,还得加派人手。”

慎哥儿连忙说,“弟弟也顾虑到这些了。心里另有一番计较,二姐姐只管放心,弟弟都安排好了呢。”

慎哥儿说着叫进来一个媳妇子,这媳妇长得干瘦,身材纤细矮小,趴在地上磕了头,“奴婢马张氏给二小姐请安。”

慎哥儿让她起来拿轻纱遮了脸,“二姐姐你看,她的身量像不像五姐姐?”

玉潭听了心里微微一动,“慎哥儿你又想搞什么鬼把戏?”

慎哥儿让那媳妇子先出去了。挨在玉潭身边坐下,“我让暗云卫的人布置了几样机关。不知dào

底细的人踩上了有他好受的。”

慎哥儿又神mì

的嘻嘻笑了,压低了嗓音,“弟弟还有个好主意呢,白雪的身量和五姐姐也差了不多少,让她穿了道袍和我回去,二姐姐你把五姐姐带回你家里,咱们也玩个偷梁换柱的小把戏,这边儿让那个媳妇住在这屋里,两边的下人也得以为五姐姐在我那边,外人哪里摸得清道观的底细?以后就让白雪替五姐姐修道好了。”

玉潭听了这话眼睛亮了,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那你的意思是?”

“当女道士也不过是撒谎骗骗人罢了,五姐姐三五不时的住过来点点卯,平日就和二姐姐住着,二姐姐你说这样好不好?五姐姐跟着你不比留在侯府强多了?你还能教她主持中馈,五姐姐留在侯府也就是整天抄女戒罢了。”

玉潭没想到慎哥儿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慎哥儿的鬼心眼真多啊。

玉潭低了头在心里想了一回,这样一变通她就可以偷偷的把妹妹留在身边。

妹妹也大了,也该学点什么了,就像慎哥儿说的,妹妹跟着祖母能学着什么呢。

玉潭把眼圈红了半晌,心里有所触动,“慎哥儿,你让姐姐说什么好。”

慎哥儿嘻嘻笑着,“二姐姐不怪罪我就好了,瞧二姐姐刚才的脸色,像要生吃了我呢。”

玉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慎哥儿这小鬼头心里花样真多。

玉潭看着妹妹柔声说,“慎哥儿这主意好,你在姐姐身边住着,凡事有姐姐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玉沁眼角闪着水光,心里甜丝丝的。

玉沁想了想摇摇头笑了,“这样不好吧,万一露馅了呢?连姐姐也有了不是。”

慎哥儿嘻嘻一笑,“五姐姐你傻啊,你以为二姐姐是谁,她是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用得着怕祖母?以前还不是因为你在祖母手里?二姐姐投鼠忌器罢了,祖母说她也得忍着,你出家修行祖母管不着你了,二姐姐行事也方便了。”

玉沁俏脸微红,连忙看二姐姐,玉潭沉吟一下微微笑了。

玉沁心里一下子敞亮了,就像打开了两扇大门。

玉沁拉着慎哥儿的袖子笑道,“你还说要和我到郊外住着呢,慎哥儿你骗人。”

慎哥儿笑道,“我骗你我就是小狗,眼下庄子里青黄不接,你先等两个月,等地里下来新鲜的菜蔬了,连二姐姐也到庄子里住两天,到时候我教你骑马射箭。”

玉沁听了眼睛亮晶晶的,玉潭也露出向往的神色。

慎哥儿说些话逗二姐姐开心,又说了玉沁的糗事,玉沁要拿米饭喂兔子呢,玉潭听了也微笑起来,玉沁红了脸不依,又问二姐姐怎么知dào

那些。

慎哥儿笑道,“二姐姐小时候喂过兔子。”

玉沁不知dào

还有这回事,忙拉着玉潭问起来。

玉潭心下怅然,“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回别人送了两只兔子,我喂了两天,后来送到厨房给爹爹下酒了。”

玉沁啊了一声心里不忍。

慎哥儿笑了一回,气得玉沁跺了脚不理他方才罢了,又赔不是。

玉沁生下来就困在侯府的高墙大院,到庙里上香就算逛逛了,从小学着那些规矩,说话也不许大声,连笑起来也有许多讲究,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这么压抑的活着。

慎哥儿微微出神,玉沁是他看好的媳妇儿,又有许多美好的品格,他好好培养着,将来才能和他说道一起。

慎哥儿有意无意的说几句外面的热闹,玉沁听的津津有味。

天也有些晚了,玉潭也该回去了,姐弟俩又商量几句,玉潭叫来几个亲近的丫鬟,又拉着白雪的手求她帮忙,白雪连忙笑着说,“能帮着五小姐四奴婢的福气。”

玉沁穿了丫鬟的衣服跟在二姐姐身边,白雪换了道袍,又拿轻纱遮住脸庞,四个丫鬟簇拥着殷殷送别,眼看玉潭的车马走远了,慎哥儿笑着请“五姐姐”到他那边坐一会儿。

敏哥儿、谨哥儿懵懂,只顾着抱着小兔子乐呵了。

玉仙观掩了门,王嬷嬷和黄嬷嬷又有一番忙碌。

玉潭的车马回到府里,停在了垂花门,眼看一轮红日西坠,玉潭也不坐轿子了,方子意过来扶着她,沿着青石子甬路慢慢往前走着,连眼风也没往身后扫,玉潭忍着笑,两个丫鬟捂了嘴笑起来,玉沁跟在身后,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新奇。

这回连姐夫也给瞒过了呢。

一行人到了隐秋苑,红笺迎出来笑道,“世子爷、少夫人回来了呢,小厨房晚上做了煨牛筋,世子爷喜欢呢,五小姐也来了?”

红笺一边笑着挑了帘子,玉潭进来坐下了,又笑着吩咐,“你再到小厨房要两个清淡一点的小菜,再来个清蒸鱼,沁儿喜欢吃呢,哦,五小姐过来先别声张了。”

红笺答yīng

一声,看着五小姐抿嘴一笑,连忙下去安排。

方子意这才看见身后的玉沁,不禁挠了挠头,“这是怎么回事?”

玉潭拿手帕子握了嘴笑了。

玉沁也吃吃的笑起来,又敛衽一礼,“姐夫,沁儿无处容身,还求姐夫收容。”

方子意看她姐妹俩笑盈盈的,恍然大悟一般的说,“你跟着我们的马车回来的?”

方子意当时就急了,“你们这样可不好,你们骗了慎哥儿,慎哥儿一会儿该着急了,我过去给慎哥儿送个信,回头我们再商量。”

玉潭连忙笑着拉住他,“瞧大爷这急性子,这是慎哥儿的主意呢。”

方子意催玉潭快说,“快告sù

我到底怎么回事?”

玉潭笑着说一回,“大爷那时候不是在院子里吗?慎哥儿和我商量了这件事,我觉得可行,道观里那么些小姑娘,只有那几个婆子,慎哥儿还管着两个弟弟,难免照顾不过来,沁儿留在我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方子意眼神一闪,“慎哥儿顾虑赵弘毅?我还碰到赵弘毅的那个小厮了。”

玉潭气得飞红了脸,赵弘毅还是不死心啊。

方子意见玉潭生气了,不禁笑道,“这能有什么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以前还惦记你呢,只敢偷偷摸摸的看着,我偷看了好几回呢。”

玉沁听见姐夫这么说话,低了头吃吃的笑了,又悄悄红了脸。

玉潭笑着嗔他,“瞧你那点子出息!当着妹妹你也好意思,只是赵弘毅是两回事,他已经有未婚妻了,还这么不知检点,他是想毁了沁儿的名声。”

玉沁想到赵弘毅送来的那尊纯金的太上老君,心里就有几分厌烦。

玉潭让墨香服侍五小姐,又让青芽开了箱子找出几匹绸缎给玉沁裁衣服,说话间西间屋摆好了桌子,方子意坐在上首,玉潭打横陪着,玉沁挨着姐姐坐着。

玉沁回想这一天,也够风云变幻的,早晨还以为出家修道呢,晚上就到了姐姐家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方子颀的反思

玉潭一宿好睡,也做了几个记不清的梦,在胎儿的蠕动中渐渐清醒,身边是方子意均匀的呼吸声,玉潭的心都要醉了,方子意嘟囔着一翻身把她揽在怀里,又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下巴抵着她的肩窝,声音也有些暗哑,“他又吵醒你了?这个坏小子。”

锦帐里还有些黑,就听玉潭低低的笑了,“天还早着呢,大爷再睡一会。”

方子意也不想睡了,借着些许微光,支撑手臂看着玉潭的笑脸,怎么看也看不够,一只手游离着,抚摸着她刚刚显形的小腹,玉潭也不想说话,两人静静的相拥着,有了腹中这个胎儿,两人之间也多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眼看着窗户纸发白了,回廊上传来婉转的鸟鸣,外面的婆子走动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丫鬟过来敲门,方子意披衣坐起来,玉潭也起身了。

方子意还要到禁军当差,青芽端了铜盆放到三脚架上,花蕊捧着巾、帕等物。

方子意梳洗一番,玉潭那边也梳洗了,过来服侍他更衣,方子意握了她的手,忍不住又叮嘱几句,玉潭笑着应了,西间屋清粥小菜也端上来了,喝了一碗粥,玉潭看看时辰,就催方子意快走,方子意答yīng

着出去。

玉潭坐在妆奁前梳妆,一边问昨日府里都有些什么事情,红笺笑着说了,又说五小姐还没醒呢,玉潭笑了,吩咐说让妹妹好好睡一觉。

方子意又从外面回来了,见玉潭的一头青丝披下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玉潭笑道。“大爷怎么又回来了?再不走真该晚了。”

方子意笑道。“我忘了嘱咐你,妹妹在我们家住着,你别拘着她,我晚上回来就和二弟、三弟说去,他们俩都不会说什么的。”

玉潭笑着催他快走,“瞧大爷说的这话,我连这点事也应付不了?”

方子意嘀咕几句翻开妆奁,拣出个小巧的芙蓉钗。“你戴着这个吧,这个小巧一些,也省得拽的你头皮疼。”

玉潭哭笑不得,到底接了这钗,又催他快走。

方子意方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红笺几个笑出声来,仗着少夫人性子好,又待她们宽厚,一个两个都笑着说起来。

“世子爷挑的芙蓉钗,少夫人您可得戴着。”

青芽灵巧的手指分开青丝,“待奴婢好好想想。世子爷挑的这钗,配个什么头好呢。奴婢就怕梳得繁琐了世子爷不高兴,拽得少夫人头皮疼呢。”

几个丫鬟清脆的笑起来,玉潭两腮微红,“你们几个偏偏这么多话。”

青芽笑道,“原来想梳个朝云近香髻,配着少夫人新作的春香色褙子也好kàn

,只是那个头梳法繁琐一些,也显不着这钗,奴婢今日偷回懒,只挽个发髻罢了。”

说话间挽了个光滑的发髻,插了这枝芙蓉钗。

红笺笑道,“我们少夫人哪怕荆衣布裙,在世子爷眼里也美若天仙,这些饰物哪里看在世子爷眼里,世子爷只想少夫人舒服,我们小世子也舒服了。”

几个丫鬟又清脆的笑起来,“我们世子爷性子真好,心里看重少夫人呢。”

玉潭笑着拍拍手臂,“你们瞎说什么,连我也觉得肉麻,大爷温吞水的性子,一点男儿的气概也没有,我有时候都跟着他着急。”

红笺握着嘴吃吃笑了,“谁说世子爷没有男儿气概了?年前少夫人忙着家务,心里又忧心我们家夫人,也吃不下饭,世子爷不是发了脾气?还说少夫人不爱惜身体,那一回不是一连三天都没跟少夫人说话?我们世子爷脾气也大呢。”

花蕊忙笑着说,“罢了,可别说那件事了,世子爷不和少夫人说话,我们几个耳朵都磨出茧子了,一会儿问少夫人吃了吗,一会儿又问少夫人喝茶了吗,就连小厨房也叨登了几十回,汤汤水水的要着,少夫人哪里吃得了那些,都便宜了我们。”

又是一阵清脆的笑声,玉潭啐了一口,“小蹄子们,一大早只管嚼蛆。”

花蕊赶紧笑道,“倒不是我们嚼蛆,世子爷看重少夫人,才肯做小伏低呢,世子爷在外人跟前再也不肯这个样子,就说我们大公子吧,在侯爷跟前还敢梗着脖子呢,红笺你昨天没跟着你不知dào

,青芽可亲眼看着了,大公子又是作揖又是赔不是,好姐姐叫了几千遍,只说自己做错了,到底哄着我们少夫人开心,这也是大公子心里敬重少夫人的缘故。”

青芽也笑了一回,“大公子陪不是也新奇有趣儿,大公子平日不大爱说话,也就见着我们少夫人话多,也肯哄着五小姐,故yì

惹得五小姐生了气,他好赔不是。”

几个丫鬟又笑起来。

青芽笑着端详着少夫人的妆容,又捡了一对轻巧的耳坠子。

玉潭嘴角微翘,心情极好。

照着镜子端详一番,没有不妥之处了,玉潭站起来,几个丫鬟也收了嬉笑。

外面管事媳妇过来回事了,要对牌领东西的都是红笺答对,玉潭坐在一旁拟礼单,又有几处红白喜事,缙云候续弦,王家新添了小公子,鲁家的八小姐及笄,还有刘家的老太君驾鹤西去,玉潭拟了礼单交给外书房,先记在档子上,到时候管事的走账送过去。

又有一摞宴请的花笺,都是邀请少夫人赏花听戏的,看过了随手放在一边。

玉潭看看时辰,估摸着差不多了,带着媳妇们上二公子那边。

天气转暖了,方子颀也搬回溢香园,园子东北角种了十几颗梨树,春风一吹,枝条上打了一树花骨朵,梁间一对大燕子也飞回来了,衔着春泥忙着筑巢。

方子颀刚刚走了一圈,见嫂子来了,笑着往屋里让,玉潭也不进去,看他脸色还好,外面的风也是暖的,玉潭笑着说,“你整天在屋里,也该出来走走了,只是也别累着。”

方子颀让人端出来两把椅子放在梨花树下,“嫂子先坐一会儿,我有话要和嫂子说呢。”

印月上了热茶退下。

方子颀望着梨花树上的花苞,“春天来了呢。”

玉潭笑道,“二弟的身子也见好了。”

“借嫂子吉言,我也能出来走走了,再将养几日也该好了。”

玉潭看他还有些意兴阑珊,知dào

方子颀在家里憋闷,连方子颖过完年也领了侍卫的差事,当差三年也该有前程了。

方子颀看着玉潭笑道,“嫂子今日心情倒好。”

玉潭不能瞒着他,就笑了一回,“我妹妹昨晚过来了呢。”

方子颀就一抬眉毛,玉潭笑着说,“都是我弟弟想的鬼把戏,连我也被他瞒着了,还和他生了一回气。”

方子颀端了茶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时脸上又是风轻云淡了,“慎哥儿这倒是个好主意。”

玉潭笑弯了嘴角,“我妹子这几年少不得叨扰我们家,给二弟添麻烦了。”

方子颀听了这话笑着说,“嫂子可别只顾着照看妹妹,也想着我们兄弟,得了闲也过来陪兄弟下棋聊天。”

玉潭和他说笑一回。

方子颀有些犹豫不决,“前些天陆大人来过一回。”

玉潭看着方子颀说道,“莫非还是为了那个案子?”

方子颀点点头,“嫂子怀孕,我不该让嫂子操心的,只是那件事关系重大。”

玉潭神色也凝重起来,“二弟想说什么?嫂子要是能帮上忙,二弟只管说一声。”

方子颀端起茶碗又放下了,“陆大人觉得这案子有疑点,和我说了一回,那些刺客都是江湖上的杀手,专门要人性命的,那些人何至于要杀爹爹灭口,也许都是那个账本惹来的祸患,这件事又牵扯了二十年前,也牵扯了当今。”

这些话以前都说过,玉潭静静的听着。

方子颀自嘲的一笑,“我这些日子就琢磨着这件事了,方嫂也许是被冤枉的。”

玉潭诧异极了,“不是说方嫂的女儿往外送信?她姨母是男人假扮的?”

“爹爹当时气急了也没多想,就把方嫂一家都送到暗云卫了,严刑逼供之下,还有什么不能招的呢。”方子颀看着这些梨树,“我小时候,方伯抱着我摘树上的梨子。”

方伯跟了颖国公几十年了,早就像家人一般。

方子颀食指敲着膝盖,“我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有两条线。”

“事件的起因是嫂子发xiàn

了二十年前的账本,又在梁嬷嬷家里搜出那块娟帕,梁嬷嬷是当年的凶手,不过她进不了爹爹的书房,她哪里能抄录爹爹的奏章?那就是别人抄写了交给她,再通过她的手往外传出去,这个人能是谁呢?爹爹以为是方嫂的女儿银姐儿,”

方子颀慢慢的摇摇头,“那小姑娘十五六岁,她哪来的胆子,就算方嫂让她做的,方嫂是幕后的指使,这就更混乱了。”

方子颀思索着,“林大娘母女又是谁指使的?我娘听了林大娘挑唆,关押方嫂,林大娘母女三人中毒死了,这是被杀人灭口了,还有梁嬷嬷也被灭口了,梁嬷嬷被捆住了手脚,塞了嘴,她如何能吐出嘴里的布团?塞得紧了舌头使不上力qì

。”

“那个小买办董管事说,方嫂的女儿求他给姨母送药材,她姨母快生了。”

方子颀摇摇头,“我觉得董管事才是关键,也许是他陷害了方嫂也未可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副指挥使查案

春风暖洋洋的吹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伫立在绿意盈盈的枝头,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玉潭坐在梨花树下,心头翻涌着那些难忘的记忆。

天空湛蓝清澈,几朵白云悠悠,阳光下春光明媚,玉潭刚才的好心情都飞走了。

“咱们家大多是家生的奴才,像方嫂那样外来的不多。”玉潭轻轻说着。

仆妇、管事们都梳理出头绪了,谁和谁是亲戚,从哪个庄子里选出来的,父母兄弟姐妹并三姑六婆都查的清楚,玉潭和丫鬟们忙了两个来月才缕出来头绪。

梨树下的少年神情落寞,皮肤苍白透明,微风吹过,空荡荡的衣袖随风飘动。

方子颀握手成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我想请陆大人过府一叙,陆大人公务繁忙,前一阵子又离开京城了,我打听着说是刚刚回来,还求嫂子张罗了酒席,不把幕后那个人抓出来,我们家一日不得安宁。”

玉潭犹豫的问他,“你觉得方嫂一家人冤枉?”

方子颀苦笑,“我想了很久,又没有证据,我只是觉得董管事的嫌疑更大一些。”

方子颀一冬天养在床上,少不了时常琢磨一回,他早就察觉出不妥了,只是一干人犯都交给了暗云卫,暗云卫接手的案子,没有他们家插手的余地,陆大人上回过来又问了一些具体的细节,方子颀想了很久,心里愈发不安。

和嫂子商量着写了请帖,陆大人下半晌就来了,还带了他的副指挥使。

玉潭正和妹妹说话。听丫鬟说慎哥儿和陆大人一起来了。心里还有些奇怪。她不敢怠慢了陆阎王,连忙吩咐小厨房准bèi

酒菜,又来到前厅招呼,见慎哥儿坐在下首,方子颀陪着,陆大人绷着脸坐在那儿。

方子颀看见玉潭微微颔首,“嫂子,陆大人有些话要问你。”

玉潭福了一礼。“妾听候陆大人吩咐。”

陆大人还是那副淡漠的德性,“陆某请少夫人把经过再细说一遍。”

玉潭听了这话,一双妙目看向慎哥儿,慎哥儿这孩子平日最有眼力见,这回也不说回避一下,玉潭没办法了只好说,“慎哥儿你上后边找你五姐姐说话去。”

慎哥儿笑道,“李某是来执行公务的,还请少夫人配合。”

玉潭微窘,又有些恼怒。就瞪着慎哥儿。

慎哥儿看着陆大人笑道,“我这副指挥使就是个摆设。连我姐姐都把我当小孩子哄。”

陆大人咧咧嘴,“少夫人只管说就是了,你们家的案子交给副指挥使了。”

玉潭不禁瞠目结舌,方子颀也吃惊非小,陆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

慎哥儿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还打着官腔儿,“本官年纪小,还望少夫人不要隐瞒才好,本该本官自己过来的,只是不依仗着陆大人狐假虎威,少夫人也不肯和本官说真话。”

玉潭有点反应不过来,拼命地眨着眼睛,她弟弟刚多大呢,这可是通天的案子!

慎哥儿拿出卷宗,不再是平日的嬉皮笑脸,神情严肃起来,“少夫人在花瓶里发xiàn

了二十年前九江府的官府密帐,这花瓶是先夫人张氏的陪嫁?”

玉潭心里一跳,慎哥儿竟然知dào

这些!

陆大人不动声色的坐在一旁,眼神眷恋在慎哥儿身上,玉潭想起那些不堪的传闻,没来由的心里狂跳,口干舌燥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了。

慎哥儿笑了,“二姐姐你怎么了?你还把我姐夫的毛病学会了?”

玉潭羞得满脸通红,这是自己的弟弟,就狠狠的给他一记眼刀。

慎哥儿叫屈,“不公平啊二姐姐,我是过来查案子的,二姐姐你不说,让我这副指挥使很难办差,怠慢了公务就不好了。”

方子颀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慎哥儿问道,“你奉命查案?奉陆大人的命令?”

陆禀咧咧嘴皮笑肉不笑的,“当然是陛下的口谕,陆某公务繁忙,又有江南一行,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们家和副指挥使沟通好了,再由副指挥使报给陛下。”

陆禀说的认真,就连方子颀也往下淌汗了。

果然把二姐姐雷到了,慎哥儿嘴角微翘,翻看着卷宗问起来,玉潭垂头不语。

陆禀绷着阎王脸,“还请少夫人配合副指挥使。”

玉潭一咬牙拽了慎哥儿出去。

庭院里寂静无声,慎哥儿无奈的笑道,“二姐姐,你就帮帮弟弟,这案子以后归我管了。”

玉潭有些气急败坏的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和陆禀那厮搅合到一块了?陆大人名声很不好!你知不知dào

外面都传什么肮脏话?我不信那些谣传,我相信我弟弟品行高洁,我也从来没问过你,只是今日我不得不问问你了,你今年刚多大呢,你再有本事也混不到陆大人的眼睛里,更别说陛下了,这通天的案子陛下就肯交给你玩着?”

玉潭说着说着眼圈红了,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忙拿帕子擦了。

慎哥儿知dào

玉潭会说这些话。

他要不是这个身份,哪里会让陆大人关注了。

慎哥儿黑漆漆的眼眸坦然的看着玉潭,“我进暗云卫不是去玩的,我是副指挥使,二姐姐你知dào

咱们家也被人盯上了吗?我身边的张顺就是那些人的探子。”

玉潭心里一跳,一把抓紧了慎哥儿,“你说张顺?你的长随?究竟怎么回事?”

慎哥儿笑道,“暗云卫吸收勋戚子弟做皇帝耳目,弟弟有幸得到赏识,陛下也交代我办了几件差事,见我伶俐就重用起来,陛下想让我将来接掌暗云卫,接过陆大人那一摊,陆大人才对我特别起来,拉在身边耳提面命。”

慎哥儿不厌其烦的解释,他只有先说了,二姐姐才会和他说。

“我的许多事情陆大人都知dào

,他在我身边埋钉子了,我琢磨着这人也许是张顺,我诈了张顺一回,张顺果然是暗云卫派到我们家的,那时候颖国公遇袭,方伯叛主,我索性又诈张顺,说他还给别人做事,张顺吓得都和我都交代了。”

慎哥儿含糊其辞,大事儿一带而过,小事儿说得生动细致。

“上回吕敏堂陷害我们家,也有那些人的影子呢,陆大人要到外地办差,陛下怕这案子耽搁了,又不想让暗云卫其他人经手,账本牵扯的秘密太多,陛下让我熟悉案情,不是因为我会办案子,陛下是看我忠心,想让我来回传话呢。”

慎哥儿笑道,“二姐姐,有些事告sù

不了你呢,我和你说这些已经逾越了。”

原来慎哥儿不知不觉间已经步入朝堂了。

玉潭的手有些发抖,慎哥儿的手心很温暖,在玉潭耳边一声轻笑。

慎哥儿的个子长得很快,都快有姐姐高了,身材修长劲瘦,看着还有些单薄,脸上带着些许稚气,明亮的眼眸戏虐的看她。

玉潭抿了抿嘴角,慎哥儿又是一声轻笑,“二姐姐,陆大人还等着呢。”

慎哥儿拉着玉潭回到前厅。

厅堂里鸦雀无声,陆大人一脸冷漠。

方子颀勉强维持着淡定,看见玉潭回来了,方子颀微不可闻的吁口气,他没想到陆大人根本就不想搭理他,说了两句话又臭又硬,方二公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冷落过呢,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他又是很骄傲的人,也不肯表现出来。

姐弟俩落座,慎哥儿公事公办笑道,“还请少夫人配合本官办差。”

玉潭白了他一眼,沉吟一下就说起来。

方子颀垂下眼帘掩饰住眼里复杂的情绪,端了茶用茶盖轻抹茶汤。

慎哥儿不时的发问,声音清泠,每句话都问到点子上了,表现出超越他年龄的聪明睿智,手里不停的笔录,写的飞快,方子颀越来越惊诧了,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玉潭说了半晌难掩疲惫,慎哥儿忙到了热茶递过去。

慎哥儿见方子颀看他,递过笔录笑道,“二哥帮我看看哪里还有遗漏。”

慎哥儿仓促之间写的这些文字一丝不乱又简明扼要,方子颀知dào

,读书人十年寒窗,也未必有这样的文字功底,他没受伤之前也写不了这么快这么好,尤其难得的是叙事清楚明白,看起来一目了然,真是天生的师爷材料啊。

方子颀重新掂量慎哥儿的深浅,“你听了这些心里不害pà

?”

“二哥经lì

了那番厮杀,死里逃生一回,我也没见二哥害pà

,二哥给陆大人下帖子,是发xiàn

这案子有什么不妥之处了?“

方子颀再也不肯轻视了慎哥儿,把心里的疑虑又说了一遍。

陆禀听了不置可否。

慎哥儿眼珠转了转也笑了,“谢谢二哥提醒,这案子陆大人会彻查到底的。”

陆禀站起来告辞,玉潭含笑挽留,“家里略备薄酒,还请陆大人赏光。”

陆大人当然不肯赏光了,陆大人有更好的去处,拉着慎哥儿告辞出来,熟门熟路的奔着铺子过去了,陆大人他也老大不小了,连追女孩子都不会,慎哥儿心里暗笑,他要是不帮忙,陆大人一辈子也别想娶媳妇。

陆禀大模大样的进了铺子,一点也没客气,一屁股抢了常坐的那个位置。

翠墨福了一礼笑道,“大公子今日有空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做媒

小铺子里飘着饭菜的香味儿,翠墨很会料理生活,熬了香粳米粥,做了个香煎豆腐,一盘子粉丝炒豆芽,炒了精瘦肉,煎了嫩嫩的蛋,又做了萝卜炖排骨,眼下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没有新鲜蔬菜,天气又刚刚转暖,前两天买的肉搁不住了,翠墨索性把放在井里的肉都做了,饭桌上也比往日丰盛多了。

陆禀拿了筷子大吃起来,陆大人吃饭时很专心,眼前不过普通的家常饭菜,对陆大人来说却是久违的人间生活,江湖上刀头舔血,陆禀也贪恋这平凡的烟火气。

就听慎哥儿和翠墨说笑,“翠墨你用的是花月堂的香粉?我瞧着你脸色很好呢。”

翠墨笑道,“花月堂一盒香粉要十两银子,奴婢哪里买得起?”

翠墨转身要下去,慎哥儿喊她回来帮着布菜,翠墨抿嘴一笑却不肯过来,“大公子不是不喜欢让人伺候?奴婢再给公子做一碗甜汤。”

“你眼看就要嫁人,那时我就不好让你伺候了,你的嫁妆准bèi

的怎么样了?我新得了两匹蜀锦送给你添妆。”

陆禀停了筷子看向翠墨,“你要嫁人了?”

翠墨羞得面若桃花,看了慎哥儿一眼转身进了厨房躲起来。

慎哥儿看着陆大人笑道,“翠墨不是一般的婢女,她从小服侍我姐姐读书,她也跟着认识几个字,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强呢,后来她跟了我,要不是我太小早把她收房了。这丫头脾气秉性都好。又会做菜。又能红袖添香。”

慎哥儿笑着喊翠墨,“你炒个菜心端上来吧,再想吃你做的菜可吃不着了。”

陆禀顿了一下,“她要嫁人了?没听她说过。”

“她也老大不小了,我还愁该把她嫁给谁,听说王大人家的大公子不错,送给王公子做妾也不算辱没了她,过个一两年生了儿子。她也有了前程不是?”

慎哥儿又喊了张婆子过来,“你们姑娘的嫁妆绣的怎么样了?”

陆禀重重的放下饭碗,“你说的是哪个王大人?”

“还有哪个王大人?陛下倚重王阁老,他们家大公子丰神俊朗,昭明八年的进士,也算年轻有为了,王公子刚刚三十出头,最妙的是他嫡妻只生了两个女儿,他们家还有一个五岁的庶子,翠墨嫁过去生了儿子就好了。”

慎哥儿真心实意的为翠墨盘算。张婆子听了念佛,“翠墨是个有福气的。”

“不妥。”陆禀淡漠的开口。“你不知dào

王启行他家家风不好,家里侍妾一堆,他家大公子也有十几个侍妾,他们家不妥当。”

慎哥儿笑道,“又哪里找没有侍妾的人家?翠墨嫁过去也是做妾的,她还敢嫌弃这个?王公子有前程,再说我也想交好他们家。”

陆禀不可思议的看着慎哥儿,“你哪里用得着交好他们家?”

慎哥儿笑道,“王大人他们家到底不同,他们金陵王家的人会读书,这几年他们家出了五个进士,十几个举子,进学的秀才就更多了,我不过送小小的婢女罢了。”

陆禀脸色难看极了,一言不发的低头吃菜,慎哥儿瞟他一眼笑了,拿筷子在盘子里扒拉着挑肉吃,陆禀几次想夹菜,都被慎哥儿有意无意的挡住了。

陆大人心头火起,撂下筷子说道,“你哪里还少了肉吃。”

慎哥儿看着他说道,“翠墨炒的肉就是最后一顿了。”

陆禀张了张嘴,“你把她留在你身边别嫁了,王家不好。”

慎哥儿发愁,“不嫁人怎么行呢,翠墨都十八了,我不能耽搁了她,我还得多给她几样嫁妆呢,翠墨又不是一般的婢女,说起来还是我耽误了她,不过你说的也对,王家大公子是不太妥当,那人城府太深,我送婢女也不见得能交好他。”

陆禀点了点头,又捡起筷子要夹菜。

就听慎哥儿盘算着,“还是找个掌柜的吧,家里殷实好过日子,给我看铺子的刘德全刚死了老婆,他家一个闺女十几岁,还有曹吉祥小儿子二十来岁,软骨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给我赶车的宋四儿也行,还有个铜锤就罢了,翠墨不喜欢他惫懒。”

陆禀撂了筷子板着脸,“你这么多废话,你留她在你身边多好。”

慎哥儿吃惊的看着陆禀,“你想让我收了她做通房?可是我刚多大呢,不行,不行,等我长大了她都老了,我还是把她送给王公子算了。”

陆禀气息都粗了,脸上有了一点可疑的暗红。

慎哥儿喊翠墨出来,翠墨哪里肯出来了,张婆子壮着胆说,“翠墨在厨房哭了。”

“她哭什么呢,她早晚要嫁人的。”

慎哥儿站起来进了厨房,陆禀听着厨房传来说话声,也听不真切,陆禀如坐针毡,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夹了一口菜吃了,却食不知味起来。

陆禀很鄙视这种状态,就大口吃起来。

就听咣当一声,翠墨一声惊呼,陆大人连忙进了厨房,慎哥儿把一盆汤水弄洒了,温热的汤水大半浇到翠墨身上,翠墨急忙擦拭,布料黏贴在身上看起来有点狼狈,慎哥儿不停的埋怨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也不知dào

躲着。”

一边说一边把抹布递给陆禀,“你快点帮她擦干净。”

翠墨有点手忙脚乱,红了脸低了头,陆禀上前一步,翠墨心里一惊忙往后退,早被陆禀的大手扶住了,翠墨心里一颤脸上就红透了。

陆禀贴的很近,居然还问一句,“你烫伤了?”

翠墨哪敢说什么呢,身后有人一推,翠墨跌到陆禀怀里。慎哥儿掩了门出去。

厨房寂静无声。又过了半晌有点琐碎的声响。还有翠墨一声娇呼,慎哥儿犹豫着,就见门开了,陆大人大步出来,来到桌边坐下,夹了口凉菜吃了。

厨房那边传来翠墨的抽噎。

陆禀看着慎哥儿说道,“我娶她为妻。”

慎哥儿瞪他一眼,忙过去看翠墨。厨房里还有些可疑的气味,慎哥儿皱了眉,也不过一会功夫,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慎哥儿清咳一声,“陆大人说了要娶你为妻,我知dào

你心里委屈,算我欠了你的。”

翠墨抬头看看慎哥儿,一双泪眼闪亮,嘴角弯了弯,像在哭又像在笑。转身进了里屋不肯出来了,慎哥儿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心里暗骂陆禀猴急。

慎哥儿走过去抢了陆禀手里的筷子,“你老小子敢欺负翠墨?”

“我娶她就是了。”陆禀认真的说。

慎哥儿拿拳头敲着脑袋,陆大人可真直接啊。

“你不是故yì

的吗?说了狗屁的王公子惹我生气,又故yì

洒了汤水,陆某心里动了念头哪里还忍得住了。”

陆禀还振振有词了,慎哥儿指着他说,“那你也不能这样!”

陆禀见慎哥儿和他瞪眼睛反倒笑了,“我娶她就是了,你记着多给点嫁妆。”

慎哥儿恨恨的瞪他一眼,“你哪天成亲?赶紧挑个日子。”

“就明天吧,我还有江南一行,早点办了完事。”

真是一点情趣也没有!

慎哥儿也不想再搭理他了,叫过张婆子叮嘱几句,让她好好照顾翠墨,张嬷嬷心里明白翠墨攀上高枝了,往后就是诰命夫人,翠墨也算一步登天,美中不足就是陆大人太吓人了,可见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

天也快黑了,慎哥儿不能再耽搁,在门外和翠墨说了一声,让她安心待嫁,又说放了她全家的奴籍,明日赶紧到官衙办了,翠墨红着脸出来,“谢大公子成全。”

慎哥儿反倒无地自容起来。

陆禀看着翠墨,“我明天过来娶你。”

慎哥儿气得不得了。

早知dào

陆大人这般着急,他何苦上赶着做这个媒人,“明天哪里来得及!你好歹也得宴请暗云卫的同仁,我这边也得准bèi

嫁妆,怎么着也得一个月。”

陆禀他哪里肯了,“就三天!明天准bèi

一天还不够?后天我过来抬人。”

今天都要过去了好不好!

慎哥儿翻了个白眼也懒得搭理他了,牵了马就要回去,陆禀连忙跟出来护送,慎哥儿瞪他一眼,“我又不是不认路,用得着你送我。”

陆禀心情大好,“殿下赏了陆某一房妻室,陆某愿效犬马之力。”

真是懒得搭理他了,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慎哥儿打马扬鞭,陆禀紧紧跟着,进了家门慎哥儿把门一关,陆禀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纳闷,小殿下怎么忽然就生气了,陆禀琢磨半晌不得要领,索性回去找翠墨说话。

慎哥儿有得忙了,找了张顺家的过来,让她赶紧打点嫁妆,张顺家的也急了,翠墨嫁给陆大人,嫁妆也不能太含糊,又有翠墨全家的奴籍,她家人的卖身契都在侯府,还得慎哥儿亲自去说,还得赏给翠墨她家人一座宅子吧,翠墨成了诰命夫人,她家里人不能和侯府的下人挤在一起了,一时半刻的上哪买去。

张顺家的出主意,“让刘姨娘先搬到铺子里和春花她们挤挤,那个宅子赏给翠墨她家也足够了,还有姑奶奶那里也得赶紧说一声,姑奶奶不见得愿意呢。”

慎哥儿头都疼了,“你和刘姨娘好好说说,等闲了再买个宅子给她住,以后就给我四姐姐好了,我一会找孙彪帮忙,他们陆大人成亲,让他们张罗去,我们陪送点嫁妆就好了。”

慎哥儿这边忙乱了半宿,孙彪听到消息圆睁了眼睛哈哈大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先甜后苦

辰初刚过,玉潭坐在铜镜前梳妆,又拉过妹妹仔细端详,玉沁梳着双髻,头上簪了朵白芙蓉绢花,还穿着那件青缎子掐牙背心,看起来就像一个小丫鬟,玉潭笑着拍拍她的脸蛋,姐妹俩又说笑几句,二门那边传话,说是舅少爷来了。

慎哥儿一大早过来做什么?

玉潭派了王婆子领他进来,一边答对等着回事的媳妇们,玉沁溜出来,看见慎哥儿远远的沿着回廊过来了,玉沁忙迎上去笑道,“慎弟弟你一大早就来了。”

“不长眼睛的小丫鬟,见了舅少爷为何不拜。”

慎哥儿穿着青缎子柿蒂纹直缀,倒背着双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玉沁的心情忽然间就好了,噗嗤的笑出声来,“给舅少爷请安,舅少爷一大早忙什么呢,你身上还有酒味儿,一大早就喝酒了?”

慎哥儿拉着她压低声音,“我闯祸了,我是来负荆请罪的,一会儿二姐姐打我了还求五姐姐帮我讲个情,我送你一个手串。”

慎哥儿手上托着淡红的桃木芯手串,颗颗圆润,那顶珠上居然刻了只小老鼠,玉沁禁不住笑出声,“你从哪里淘弄来的?这么新奇有趣。”

玉沁水灵灵的大眼睛盛满了喜悦,小嘴微张,低头摆弄着手串,慎哥儿看着她微笑,“这是我特意刻了送给五姐姐的,连二姐姐都没有。”

玉沁抬眼看向慎哥儿,慎哥儿眼神幽深,嘴角噙笑。就那么笑微微的看她。玉沁没来由的心里一跳。连忙笑了,“好啊,你看五姐姐是个好答对的,就给了我这木头做的,你给你三姐姐的可都是价值千金呢,由不得我不生气,我才不帮你讲情。”

玉沁俏皮的笑着,眼睛亮晶晶。嘴里说着生气,哪里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慎哥儿笑了,“三姐姐贪恋那些金银俗器,我花点银子就行了,我五姐姐哪里会把那些俗物放在眼里?弟弟只好别出心裁,这手串可是我亲手打磨,这颗顶珠上的小老鼠费了我小半天的光阴,我五姐姐还没瞧在眼睛里,我扔了就是了,也送给你一坨金子。”

玉沁一开始还笑着。见慎哥儿夺了手串扔出去了,那物件落得远远的。掉进那边浇花引过来的水渠里,玉沁可气急了,脸颊绯红,跺着脚说道,“那是你送给我的!你还敢扔了,慎弟弟这个人真没意思,你都说好了是给我的,你还敢扔了。”

慎哥儿在她耳边笑道,“五姐姐还掉金豆子了?你看这是什么?”慎哥儿手里拎着手串在她眼前晃着,“你帮我讲情我才肯给你呢。”

玉沁腮边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看了慎哥儿手里的手串才知dào

上当了,小脸蛋儿粉融融的,攥了小拳头打过去,“慎弟弟你就会欺负人。”

慎哥儿笑道,“明明是五姐姐欺负我,你还打了我呢。”

玉沁又羞又窘,刚才一时忘形,就忘了那些规矩了,小时候被祖母罚了好多回,娘也时时提醒她,又有管教嬷嬷管着,玉沁总算记住了自己的身份。

玉沁小声央求慎哥儿,“慎弟弟你不要和二姐姐说去,都是我不好,我也不是打你,我就是,我就是轻轻的碰了你一下,回头我给你绣个荷包好不好?”

玉沁的眼睛里还带着孩子气的天真,慎哥儿想起老夫人数不清的那些规矩,五姐姐活泼的性子被拘束成木头一样,还好他把五姐姐接出来了,顶着修道的名义又怎么样呢,五姐姐这般惶恐,只为轻轻打他一下,慎哥儿还巴不得天天挨打呢。

“我等着五姐姐绣荷包呢,咱俩戴一样的荷包,一看就是亲姐弟。”

玉沁不由抿嘴笑了,慎弟弟没怪她呢,慎弟弟系着的还是她做的荷包,三姐姐送过他许多个精美的荷包,慎哥儿小时候也带着,后来就只肯带她做的了。

慎哥儿看着玉沁腮边的小酒窝,心里微微一动,凑到跟前还想再说几句话,红笺从院子里迎过来,“少夫人都等急了,还说大公子怎么还没过来,说带路的婆子不着调。”

慎哥儿笑道,“我打发她回去了,我刚和五姐姐说了几句话。”

慎哥儿拉着玉沁笑着叮嘱,“别忘了帮我讲情啊。”

红笺连忙笑道,“敢情大公子闯祸了?我们少夫人可不能生气。”

慎哥儿就愁眉苦脸的叹气,“瞒不了我二姐姐呢,只怕还得让她气一回,红笺姐姐你也得帮帮我,我挨一回打也没什么,气坏了二姐姐可不得了。”

玉沁推他快点过去,“你好好和二姐姐说说,二姐姐不会怪你。”

走几步进了院子,玉潭站在门口等他,慎哥儿心里一热,连忙跑过来笑道,“二姐姐出来做什么,一大早还有些凉,你禁不得冷风吹。”

“你也知dào

是一大早啊,我问你,你一大早就来了有什么事?”

慎哥儿帮她挑开帘子,“我昨晚上孙彪那里了,喝了点酒,他们家饭菜不对口味,我也没吃几口,我这会儿有些饿了呢。”

玉潭就吩咐墨香上小厨房拿点吃的,一边数落他不知dào

爱惜身体,慎哥儿含笑听着,不时答yīng

一句两句,一会儿功夫墨香提着食盒回来了,“早晨刚熬的白粥还热乎呢,还有几样清淡小菜,奴婢又让她们做了酸汤解酒。”

墨香笑盈盈的布置杯盘,先盛了一碗白粥递过来,又端出来四个小菜,一碗热腾腾的酸辣醒酒汤,慎哥儿想起她姐姐翠墨越发头疼了,他该怎么和二姐姐说呢,慎哥儿吃了一碗就放下了,心里堵着哪里吃得下,墨香收拾出去给小丫鬟分了。

慎哥儿也不能再拖着了,他早晚都要说,来到二姐姐身边,从袖子里掏出小巧的戒尺递过去,“弟弟闯了祸,还请二姐姐责打。”

玉沁捂了嘴笑了,这戒尺还是为谨哥儿和敏哥儿做的呢。

玉潭看他一眼也不说话,轻抿一口茶,慎哥儿做这些相声,就是又闯了大祸,她要沉住气压住他方好,玉潭在窗边作针黹沉默不语,红笺帮着分丝线。

玉沁笑道,“二姐姐,慎弟弟说的可怜呢,他做错了事你饶他一回。”

玉潭扭头和红笺商量,“你说小老虎的眼睛用什么颜色丝线好呢,黑色有些愣眼。”

红笺拈几根线比量一回,慎哥儿抢着说,“二姐姐是给我小外甥做肚兜?姐姐还绣小老虎吗?虎头鞋、虎头帽绣了没有呢?我小时候二姐姐还帮我绣过几件,我还留着呢,等我有儿子了我送给我儿子穿。”

几个丫鬟捂着嘴笑出来,玉沁一边笑一边刮着脸羞他,“你哪来的儿子。”

慎哥儿看着玉潭,“我五姐姐羞我呢,我早晚有儿子。”

玉潭不动声色,她见惯了慎哥儿的小把戏,慎哥儿闯的祸越大,越是愿意这般东拉西扯的,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搭理他,给他点颜色他就敢开染房,让他牵着话头就上当了,这小子死皮赖脸的也要辨出歪道理。

慎哥儿见二姐姐不说话也没奈何了,叹了口气,“偏偏翠墨也没工夫了,忙着绣嫁妆呢,明天她就要嫁人了。”

“你说什么?什么翠墨嫁人,你再说一遍。”

玉潭停住针线看向慎哥儿,心里隐约觉出不妙了。

这么大的事儿早晚都得和二姐姐说啊,慎哥儿没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说了,“我当了一回媒人穿针引线,陆大人也答yīng

了,翠墨心里也愿意,暗云卫一帮人张罗着办喜事,明日就抬过去了,二姐姐也得添妆才好。”

玉潭眼睛里全是怒意,挺直了脊背抿了嘴不说话。

慎哥儿索性一股脑的说出来,“陆大人早就喜欢翠墨了,翠墨也答yīng

嫁他,翠墨已经是陆禀的人了,生米煮成熟饭,翠墨只能嫁给他了。”

玉潭心里蹿出小火苗,一眼看到小戒尺,夺过去照着慎哥儿就打,慎哥儿挨了两下忙抱住玉潭的胳膊,“二姐姐小心身子,你心里有气,吩咐人打我就好。”

几个丫鬟也惊呼着围过来,慎哥儿夺了戒尺仍在一边,“二姐姐你别生气。”

玉潭没了力qì

,“你还学会送婢女了?你真有出息啊,放着正路你不走,你偏偏要走歪门邪道,你明明知dào

我不会愿意,你还是照做不误,你眼睛里没有我这个姐姐,我还和你多说什么呢,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你回去吧,以后也别来见我。”

玉潭脸色雪白,连樱唇都惨白了,嘴唇抖动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浸满眼泪,慎哥儿见她真的气狠了,心里着急连忙跪下来,“二姐姐你打我好了,你何苦气成这个样子。”

玉潭疲惫的一挥手,“你越大越有主意,也不把你姐姐放在眼里,只是我告sù

你,翠墨是我的丫鬟,我容不得你卖了她讨好你的上司,陆大人要女人,你又想往上巴结,你想做献媚的小人,你只管花银子买去,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往日我也高看了你。”

玉潭说着站起来进了内室,慎哥儿可怜兮兮的看了玉沁一眼,玉沁也不搭理他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探看

玉潭进了内室,红笺也连忙进去,不一会屋里传来翻江倒海般呕吐的声音,还有玉沁快要哭了的喊着二姐姐,一股酸味飘出来,红笺急忙帮少夫人收拾,几个丫鬟出来进去的忙,慎哥儿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他不敢再说什么,要是把二姐姐气个好歹该怎么办呢。

又过了一会玉潭缓过来了,漱口更衣,又吩咐备轿子,红笺小心翼翼的,“少夫人想上哪里?要是想见翠墨,奴婢让墨香过去喊她,让翠墨过来就是了。”

“我哪里还有脸让她过来,还是我去见她,我又连累她一回了。”

玉潭容颜惨淡,连玉沁也不敢多说一句,忙小心的扶着,几个丫鬟簇拥着少夫人出去,慎哥儿爬起来远远跟在后面,没人搭理他,慎哥儿总算尝到被人冷落的滋味了,出了隐秋苑,看见二姐姐坐了软轿,慎哥儿耷拉着脑袋跟着。

出了府门,隔了一条街就是那个小铺子。

翠墨推了门出来,心里还犹豫着,她这个身份该怎么求见二小姐呢,眼看辰末时分,二小姐这个时候该闲下来了,翠墨往前拐过街口,看见一顶小轿迎面抬过来,几个婆子丫鬟在后面跟着,翠墨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墨香先看见她了,飞跑过来,“姐你怎么样了?少夫人会为你做主的。”

翠墨红了脸微微一笑,“少夫人来了?”一边紧走几步迎上去。

红笺早把看见翠墨的事说了,玉潭在轿子里稍微安定,挑了轿帘露出半张脸。眼睛里满是忧心。轿子到了铺子前。翠墨连忙上前伸手扶着,“二小姐慢点。”

玉潭下了轿子看着翠墨眼圈红了,“可苦了你了。”

翠墨连忙笑道,“奴婢哪里苦了。”

打了帘子请二小姐进来,张罗着要沏茶,玉潭一把拉住她,“我都安排好了,你先到庄子里住着。我们家好歹也是国公府,陆禀再有本事也不能随意进来,让墨香陪你过去住些日子再说,我们慢慢计较,我不能让那活阎王糟蹋了你。”

翠墨愣了一下笑了,“奴婢到庄子里去做什么呢?二小姐想必误会了。”

玉潭那些话羞于出口,冰凉的眼泪顺着腮边流下来,脸上热辣辣的,翠墨又被她连累了,心里又痛恨慎哥儿巴结陆大人。弟弟闯的祸,她只能尽量收拾了。

翠墨知dào

玉潭的性子。扶着她笑道,“二小姐先坐会,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了?夫人先前说过您是炮仗脾气,您还真的一点就着啊,先喝口热茶消消气,静一会心慢慢再说。”

玉潭听翠墨提起娘,想起小时候娘这么说她,翠墨又说出这句话,翻出来那些愁绪,玉潭百感交集,接了茶坐下了,心里只觉得发酸,又一阵频繁的胎动,这是血脉深处传来的呼唤,玉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就听翠墨说着红笺,“你们几个也是的,小姐素日肯对你们好,凡事都想着,小姐心里不自在了,你们也不说在一旁劝劝,还有五小姐,不是奴婢多嘴说您,您说话只怕二小姐还肯听,五小姐也该帮着劝劝。”

玉沁小心的看了二姐姐一眼,又忙拉着翠墨,“我知dào

我错了,只是你还好吗?”

翠墨含笑说道,“五小姐您说奴婢好不好?也不知dào

二小姐听到些什么,这样肯动气,就是不顾惜自己的身子骨,也该想着小少爷才好。”

玉潭平静下来看着翠墨,“我总是肯帮你的。”

翠墨连忙打断了,“奴婢知dào

二小姐为奴婢好,只是奴婢心里愿意跟着陆大人,还是先和二小姐说明白了。”

玉潭诧异的看她,翠墨平静的说,“奴婢愿意跟着陆大人。”

玉潭就想起慎哥儿说的生米煮成熟饭那句话,心里火烧一般,吩咐玉沁带着红笺几个先回去,她要和翠墨说点知心话,玉沁只能和丫鬟们出去。

玉沁站在铺子前犹豫,她心里不想回去,红笺几个也不想,就见慎哥儿凑过来,“二姐姐她怎么样了,还生不生气了?”

玉沁根本就不搭理他,慎哥儿可怜兮兮的看她,伸手拽她的衣袖,玉沁劈手夺过了,慎哥儿陪着笑脸,“五姐姐也恼了我啊,这可怎么办呢。”

玉沁看着他点头叹道,“二姐姐说的不错,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你惯会花言巧语的骗人,谨哥儿不能交给你带着,我这就把谨哥儿接过来,慎弟弟你只管学着爹爹那一套。”

慎哥儿冷水浇头一般,五姐姐分明质疑他的品格了,他又无法自辩,眼看玉沁要带着丫鬟回去,慎哥儿连忙一把拉住,“你走了二姐姐怎么办?她还生气呢,你恼我不要紧,你不能不管二姐姐。”

玉沁看他一眼,“你还想着二姐姐啊,收起你虚头巴脑那一套,你要真想着姐姐,你也不送翠墨了。”

慎哥儿感觉几道冷冷的目光,连几个丫鬟也不齿他的为人了。

慎哥儿讪笑着,“五姐姐你不能家去,二姐姐一会要回去了还不得你陪着?对面有个茶楼,五姐姐先过去喝口茶,一边等着二姐姐,开了窗就能看见铺子呢。”

玉沁心里一动,看了看红笺,红笺和青芽、花蕊一商量,都不放心回去,墨香就更不想回去了,她还想找机会和她姐说句话呢,慎哥儿连忙带路,殷勤的张罗了雅座,玉沁推窗一看,果然对着铺子的大门。

玉沁捧了茶杯出神,慎哥儿挨近她小声说,“二姐姐和翠墨说话,咱俩还是过去看看,万一二姐姐又生气了,红笺几个守着茶楼,人多了二姐姐又不自在。”

玉沁也不放心二姐姐,看了慎哥儿一眼,“慎弟弟你耍什么花样?”

慎哥儿愁眉苦脸的,“我心里也后悔呢,我怕二姐姐气病了,二姐姐对我这么好,我还惹她生气,五姐姐你陪我过去吧,咱俩就站在门外看着。”

慎哥儿说的可怜,又担心二姐姐,玉沁心里也软了,“那你不许进去了,不许和二姐姐照面,你得听我吩咐。”

慎哥儿连忙答yīng

了,“我听五姐姐的。”

玉沁让红笺几个在这边喝茶,她拢了斗篷款款下楼,慎哥儿连忙跟着,铺子虚掩着门,慎哥儿悄悄推开一条缝,往里听了听,“她们在里屋说话,我们躲在外间。”

不由分说推门进去,玉沁只能跟进来,铺子上了闸板,里面很黑,玉沁不敢迈步,慎哥儿拉着她的手往里走,里屋传出来低低的说话声,慎哥儿和玉沁站在门外偷听。

翠墨的声音笑道,“二小姐,奴婢心里愿意呢,二小姐还急什么?”

“你哪里会愿意了,你心气儿高,我和你说的几个你都不中意,你又不是那种人,你哪里会愿意做妾,还是活阎王的妾。”

翠墨顿了一下说着,“奴婢和陆大人早就认识了,第一回是大公子带他过来,陆大人受了很重的内伤,大公子帮他疗伤,奴婢不知dào

他是谁,也没觉得害pà

,做了一顿家常饭,陆大人一连吃了三大碗,那些菜几乎吃尽了,奴婢觉得这人倒有趣儿。

后来知dào

他是陆大人了,奴婢心里也害pà

起来,陆大人吩咐奴婢做饭,他来了五次,都是一句话不说,吃完了抹嘴就走,陆大人并不像人传的那样,奴婢敬重他是条汉子,愿意托付终身。”

玉潭好半晌没说话,翠墨急了,“我的好小姐你哭什么呢。”

玉潭擦了眼泪幽微叹口气,“翠墨,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想清楚才好,女子贞操重yào

,可要为了这个迂腐下去,误托了终身,你一辈子都有罪受了,他把你当玩物,你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人呢,倒还干净一些。”

翠墨笑道,“我的好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陆大人磊落君子,您说些什么呢。”

玉潭吱吱唔唔的,“那、那慎哥儿他说,他说,”

慎哥儿在外面听了一愣,还磊落君子呢,翠墨还挺会做高帽的,人还没抬过去,她倒先护着了,这两人王八瞧绿豆对上眼了,他枉做小人,往下那些话慎哥儿就没听见,心里光剩下咬牙切齿,谁要他多管闲事了。

翠墨犹豫着,“有件事奴婢想了很久,奴婢觉得应该让二小姐知dào

,那还是侯爷出事的时候,连阿猫阿狗也敢来欺负了,王御史他家的三公子过来调戏,陆大人碰巧救了奴婢,奴婢心里感激,做了饭请他吃,陆大人临走说一句过几日还来,奴婢忙给大公子送信,大公子命人送来一个包裹,让奴婢送给陆大人,却是夫人留给陆大人的。”

玉潭吃了一惊挺直脊背,“你说什么?我娘?”

“是的二小姐,夫人有东西留给陆大人。”

玉沁听到这里也吃惊了,连忙看着慎哥儿,光线暗淡,只看得见慎哥儿眼神幽微光亮,慎哥儿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玉沁挣了一下也就算了,倾耳往里细听。

翠墨搬出妆奁,“这就是夫人留给陆大人的。”

玉潭心里砰砰跳,娘亲怎么会呢,翠墨眼神那样坦然,那这就是真的了,玉潭暗哑了嗓音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翠墨压低声音说起来,玉沁听不着了,心里又着急,不小心弄出响动,玉潭在里面警觉的问道,“谁在外面?”

玉沁吓得忙说,“二姐姐是我呢,并没有别人。”一边往边上推慎哥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思量

慎哥儿靠在墙上忍不住笑了,五姐姐说的那句“并没有别人”二姐姐哪里会相信了,二姐姐不肯点破,让他在外面站着罢了,屋里连说话声都小了,慎哥儿索性坐到地上等着,昨晚忙乱了半宿没睡,今早又挨了二姐姐一顿排揎,慎哥儿也累了。

二姐姐把翠墨当知心的姐妹,很怕他把翠墨送进火坑,上来就跟他着急动气的,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还得翠墨做这解铃人。

玉潭听翠墨说着,她不知dào

娘亲还有一段沉埋的往事,一时间连呼吸都沉重了,玉沁泪眼模糊,“娘亲从来没说过这些,娘亲怎么就肯告sù

慎哥儿。”

是啊,娘亲把这么重yào

的信物都托付给慎哥儿,玉潭拿了娘亲写的信札看了一遍又一遍,纸张已经泛黄了,上面是娘熟悉的字迹,“忍看陆郎负奇冤,莫问青天日月悬,怜卿果有英雄色,慧剑绝情出阳关。”

娘亲心里藏着一段凄美的故事。

“佛前许下千般愿,归来洒泪掩重门,夜来倾听窗外雨,挑灯无眠绣嫁衣。”

玉潭再三吟诵,她从来都不明白娘的心思,娘的心思就像藏在迷雾里的风景,她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透过这泛黄的纸张,玉潭仿佛明白了,娘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上了花轿,眼睫毛承载不住心里的酸涩,一滴滴眼泪打湿了衣衫。

“瞧奴婢做了些什么,到招惹小姐哭起来,小姐不许哭了呢。”

翠墨连忙出去打水。看见慎哥儿站在门外笑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走开了。过了片刻端来一盆清水,并巾、帕、靶镜的等物,服侍玉潭梳洗了,又拿出脂粉笑道,“这是奴婢新买的,小姐先将就用一回。”

翠墨笑盈盈的,玉潭也收拾了心情重新梳妆,玉沁也收拾过了。

姐妹俩吃了一杯热茶。玉潭平静下来,“原来齐家和陆家还有这层渊源,你愿意跟着陆大人,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只是我们以后再见面就不容易了。”

玉潭不胜唏嘘。

翠墨笑道,“奴婢也许还有福气呢,陆大人说要娶我为妻。”翠墨看着二小姐,“便是做妾我也情愿,大公子答yīng

放了奴婢全家奴籍,奴婢都不知dào

怎么开心好了。奴婢的侄子不用再做奴才了。”

玉潭支起手肘,眼中难掩惊诧。“他娶肯你为妻?”

玉潭一时顾不了后面那些话,翠墨奴婢身份,放了奴籍又如何了,陆禀正三品的暗云卫指挥使,两人身份悬殊宛若云泥,玉潭听了这话如何不吃惊了?

翠墨眼里闪动着光辉,“奴婢沾了夫人的光,陆大人因为夫人高看奴婢一眼。”

齐家和陆家这点渊源,陆大人纳为良妾也罢了,因为她娘亲就高看翠墨一眼,陆大人哪里是讲人情的,翠墨有点一厢情愿了。

难道是翠墨误会了。

翠墨看出她的心思了,“这些信札陆大人那天都拿走了,昨晚又给我送回来了,还有他的一点积蓄,只说是他给我的聘礼。”

翠墨自嘲的一笑,爽快的说,“奴婢能帮全家除了奴籍,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关系了,奴婢的奶奶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奴婢这样的身份,从来就不敢想得太多。”

玉潭欲语还休,翠墨反而笑了,“小姐不必再劝,奴婢心里都明白,这条路是奴婢选的,奴婢不会后悔。”

玉沁忍不住问她,“成亲要三媒六聘,还来得及吗?翠墨你真的明天出嫁吗?”

翠墨笑道,“奴婢不在意那个,他喜欢坐在我这里,喜欢吃我做的饭菜,有幸服侍一回我心里就很知足了,陆大人一早进宫请旨,说是给奴婢讨个恩典,也不知dào

大公子和小姐怎么说的,奴婢天大的喜事,在小姐眼睛里倒成了灭顶之灾了。”

玉沁笑着说,“慎哥儿也没说什么啊,他就说陆大人明天要抬你过门,生米煮成了熟饭,你都是他的人了,你只能嫁给他,怎么给人做了饭就要嫁给他吗?”

玉潭先红了脸嗔着妹妹,“沁儿不许乱说话。”

翠墨也喊了出来,“大公子真是,这种话也能乱说了?陆大人坦荡君子,奴婢也是知dào

廉耻的,奴婢找大公子问清楚!”

玉潭脸上带了些许笑意,“并没有那样的事儿?”

翠墨连忙笑道,“当然没有了,陆大人来了几回,就坐在外间那把椅子上,连多一句话都没和奴婢说过,就是昨晚陆大人也在外间屋坐了一宿,还催奴婢进来休息,今个儿一大早就进宫了。”

玉潭冲外面喊着,“慎哥儿你还不进来呢,你还在那里生根发芽了?”

慎哥儿没应声,玉潭看着玉沁,“你去叫慎哥儿进来。”

玉沁推了门出来,过道里光线幽暗,只看得见慎哥儿闪亮的眼睛和大致的轮廓,玉沁先悄悄的笑了,“我白让你站了半天,也没瞒过二姐姐。”

慎哥儿拉了她的手不肯说话,看起来委屈极了,玉沁又悄悄笑了,“慎弟弟你别委屈了,回头我帮你讲情,你快跟我进来吧。”

慎哥儿磨蹭着只是不愿意,大门忽然开了,亮光中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几步晃到跟前,玉沁吓得一声惊呼,慎哥儿赶紧扶着她笑道,“可见是个活阎王,你吓着我五姐姐了。”

陆禀站定了,“你怎么在这站着?”

慎哥儿也不搭理陆禀,拉着玉沁进了屋,看着玉潭嘻嘻笑道,“弟弟没生根发芽,这不是拔出来了?”

陆禀出现在门口,屋里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翠墨赶紧过来见礼,玉潭也福了一礼招呼着。

陆禀微微颔首看着玉沁,鹰眼如电上下打量着,这人也太放诞无礼了,玉沁躲在慎哥儿身后藏起来。

“你长得像齐漱玉。”

陆禀掉转眼光看着慎哥儿,“还得你进宫帮我说几句话,陛下不肯应承,陆某没奈何只好回来,我护送你进宫。”

慎哥儿哼了一声,“我很愿意管你呢。”

陆禀脸上的肉跳了几下,嘴一咧似笑非笑的,“这可由不得你了,翠墨是我的人,我就是抢也要把她抢回去,谁叫我动了念想呢,陆某哪里还忍得住了。”

慎哥儿差点跳起来,好嘛,还说没什么,没什么会这么说话?

还他的人了,还动了念想忍不住了!

慎哥儿不肯承认是他想歪了,也有点心虚,昨天陆大人好容易说出口,恨不得立kè

就把翠墨娶回家去,千年铁树开花,由不得他不往歪了想啊。

翠墨当时又哭了,好好的你哭什么。

要是没什么你还哭了?

早知dào

陆禀这样着急,也得难为了他方才有趣儿。

陆禀拉了慎哥儿就要走,慎哥儿一甩袖子,“我今天忙着呢,我约了人打马球。”

陆禀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几下,他活了一把年纪了,没有女人能入他的眼,他也不敢留下后代,做的是朝不保夕的黑活,他的仇家多如牛毛,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是皇帝倚重的心腹,是皇家豢养的恶犬。

皇帝要他咬人,皇帝要他的忠心,皇帝肯护着他,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万一他死了清算起来,留了后也是任人宰割,翠墨这姑娘不一样,她是小殿下的亲信,娶了她搭上这股东风,就算他死在外面被野狗啃了,小殿下也会护着她们孤儿寡母。

陆禀混到这个位置哪能不明白呢。

陆禀早就动了心思,他不敢表现出来,小殿下心里精明着呢,那小姑娘是小殿下的心腹,他也怕吓着她,她要是不愿意他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他只能离她大老远的坐着。

真是连老天都肯帮他,齐漱玉留下妆奁,他让她读信,让她知dào

了他的秘密,他有理由接近翠墨了,每天坐一会儿也好啊。

小殿下说要把翠墨送给王公子,他当时都相信了,他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原来小殿下想成全他,他可得抓了机会。

皇帝满脸带笑的扯闲篇,陆禀心里怎能不着急?他不知dào

是该表现得急切一点,还是满不在乎的淡漠,陆禀只知dào

他不能放手了。

慎哥儿偏头打量陆禀,暗暗点了点头,瞧这家伙急的,他倒被这家伙给骗了,两人眼光交融片刻,陆禀冲慎哥儿笑了。

玉潭想帮翠墨争面子,福了一礼笑道,“自古三媒六聘,陆大人得拿出诚意才好,翠墨是小女子的婢女,她的婚事由不得慎哥儿做主,小女子这就带她回去。”

陆禀近前一步抢过翠墨,拦腰抱在怀里,翠墨惊呼一声。

“陆某就是抢也得抢回去,翠墨是陆某的女人。”

“你——”玉潭先是吓了一跳,愤nù

染上眉梢,“陆大人你不讲道理吗?”

慎哥儿连忙笑道,“二姐姐也别着急,陆大人你也别着恼,你们先听听翠墨怎么说啊,她要是明天就想嫁,抬过去就是了,她要是想三媒六聘,陆大人你也得张罗了。”

陆禀大喜过望,好事将近啊,翠墨深知夜长梦多,“奴婢不在意那些规矩,奴婢听陆大人吩咐。”

陆禀脸上的肉又簌簌的跳动起来,满脸的兴奋也狰狞可怕。

翠墨低了头,二小姐为她想着,她伤了二小姐的心了,只是二小姐哪里能明白她心里的苦涩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淘气四公子

玉潭在至亲的人面前容易动情绪,这时候冷静下来,她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从容,玉潭笑着和翠墨客套,“再见面我也该叫你声陆夫人了,明日我也不方便过来送你,少不了为你添妆,全了这姐妹情分。”

翠墨黯然一笑,主仆一场,也就剩下些面子情了。

玉潭微微点头,带着玉沁出去,慎哥儿连忙跟着,陆禀忙一把拉住了,慎哥儿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我先送我二姐姐回去,一会过来找你算账。”

陆禀眉眼生动的扭曲着。

玉潭出了铺子,她也不肯搭理慎哥儿,拉着玉沁上了轿子,丫鬟们前呼后拥的跟着,也不过隔了条街,拐弯就到了,轿子抬到垂花门停下来,四个轿夫退下去,四个粗使婆子接了轿子抬进隐秋苑,玉潭扶着丫鬟的手下来,却又发xiàn

墨香没跟回来,玉潭淡淡的笑了。

回到屋里坐下,洗手更衣,换了家常的衣服,少夫人吩咐站在廊下等着回话的几个管事媳妇们进来,红笺放软了声音笑道,“少夫人也该用饭了,奴婢让她们去传,少夫人好歹吃一口,您这么忙,您的身子骨受不了呢。”

玉沁忙抱了二姐姐的胳膊笑道,“二姐姐我也饿了呢,我和你一起吃。”

玉潭知dào

妹妹是怕她饿坏了身子,这时候也有点饿了,就点了点头,红笺忙命摆饭,外面的媳妇提了食盒递进来,两个小丫鬟接了,递给屋里的花蕊姐姐。花蕊打开食盒。先端出来一大碗热腾腾的红豆香粳米粥。还有几个清淡小菜。

花蕊盛了稀粥在一旁服侍,玉潭姐妹吃完,净了手收拾好了,红笺看少夫人神态平和,忙弯腰笑道,“舅少爷还在廊下站着呢,奴婢请他进来,舅少爷只说不敢惹姐姐生气。可怜舅少爷避猫鼠似的站了半日,少夫人有什么气也该消了,也该发句话才好呢。”

玉沁忙问,“慎弟弟还没走啊。”

“想来少夫人没发话,舅少爷不好走吧。”

玉潭没奈何只得让慎哥儿进来,慎哥儿进来笑道,“还好红笺姐姐看见弟弟了,不然弟弟真得在那里生根发芽,都是弟弟不好,来一趟就惹得姐姐生这么大气。”

玉沁忙拉着姐姐的衣袖。“二姐姐,慎弟弟知dào

错了呢。你饶他一回。”

慎哥儿笑着拱手讨饶,玉潭点着妹妹的额头,“我哪里管得着慎哥儿?我一个出嫁的姐姐哪里能管着他了。”

少夫人吩咐红笺把金银册子拿来,她要选几样首饰给翠墨添箱,又吩咐青芽把墨香的东西收拾出来,都给她带走,青芽看看红笺,红笺朝她轻轻点头,翠墨一家人脱了奴籍,墨香也是个小姐了,少夫人没有再用她的道理。

慎哥儿半蹲下身子,“二姐姐原本是管不着我的,只是弟弟愿意让姐姐管着,弟弟只求二姐姐别生气了,翠墨这件事是弟弟办的鲁莽,弟弟知dào

二姐姐不会愿意,心里还想着要成全他们,又觉得有几分理亏,弟弟就连说话都不明白了,也难怪二姐姐动气。”

玉潭想起翠墨也有点气馁,她神色淡然的一笑,“是你二姐姐想左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要她心甘情愿就好了。”

伸手拉慎哥儿起来,“说起来你姐姐心里也愧了,原是我乱发脾气冤枉你。”

慎哥儿趁势起来,坐在旁边的锦榻上,“慎儿知dào

,姐姐心里看重我才会觉得痛心,才会又气又恨,姐姐看重和翠墨的情谊才会着急上火,今天是慎儿鲁莽了。”

玉潭听了这话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慎哥儿懂她。

慎哥儿懂她。看着弟弟稚嫩的脸颊,玉潭忽然间很感慨,弟弟是明白她的,她的弟弟长大了,终有一天,弟弟会做出一番事业,伸展他的抱负,玉潭心有荣焉,她常常恨自己不是个男人,不能走出这深宅大院,她的弟弟会走出去很远很远。

玉潭心里涌出母性的柔情,不知不觉间潸然泪下。

慎哥儿连忙笑道,“五姐姐都是你不好,你招惹二姐姐哭了呢。”

玉潭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擦了泪笑道,“谁说我哭了,”

“姐姐眼睛里进了灰迷了眼睛,五姐姐快帮着吹吹。”

玉沁听了笑起来,玉潭也禁不住噗嗤一笑,心里多少阴霾都消散了。

慎哥儿站起来笑道,“弟弟那边还有事要做,翠墨的婚事得张罗着,弟弟先回去了,二姐姐的压箱银子交给张顺家的就好了,我那边有个小院子,翠墨从那里上花轿。”

玉潭笑着打发小丫鬟送慎哥儿出去。

红笺找了金银册子递过来,翻开册子看了,选了两样压箱的硬通货,又吩咐红笺把妆奁打开,选了簪环、步摇、金项圈等必不可少的饰物,又选了几样平日里带的,让红笺开大箱子找出几匹妆缎、几匹蟒缎,还有日常用的青缎子并几个茧绸,各色绫罗几匹细布,又拿出三千两银子与翠墨做私房银子。

红笺暗暗咋舌,少夫人好大的手笔,这哪里是嫁丫鬟了。

红笺又和青芽、花蕊商量了,打点出几色鲜亮的针线活计,还有荷包、香囊、扇套等小物件送给翠墨赏人,她们三个的一点心意罢了,红笺带了几个仆妇套了车把东西送到慎哥儿那里,又留在那边帮忙。

玉潭这边也闲不下来,方子蓝拿了这个月的商铺细账请少夫人过目,又说了庄子上的一些琐事,有几块山坡地还需yào

补种果树,农田里也得派人下去查看,今年春天干旱,不少村子井水都干涸了,方子蓝建议打深井,往后许多年都会受益。这里又有不明白的地方。玉潭听他说了。都记在心里。

因到了月末,张家舅舅也来了,张士濂拿了几间铺子的账目过来,他是长辈,又管着玉潭的私产,说了一回生意经,玉潭留饭款待,请方子蓝作陪。

四公子方子姚下了学也过来了。方子姚惦记着嫂子这边新来的小丫鬟,就跑到后面玩耍,恰好kàn

见玉沁在书房看书,方子姚凑过来。

玉沁猜他是方家的四公子,福了一礼就要回避。

她顶着修道的名义清修,也就姐姐身边几个心腹丫鬟知dào

她的身份,方子颀、方子颖兄弟俩也知dào

,这方子姚十一岁,与慎哥儿一般大小,在家里也就是个淘气的。他昨日看见嫂子身边新添了小丫鬟,就想着过来玩了。

方子姚凑到跟前。“你叫什么名字?我和嫂子讨要你过去,往后你跟着我吧。”

玉沁看他说的不像,皱了眉想出去,方子姚伸手拦住了,“我让你出去了吗?”

玉沁冷笑一声,“你还不快点让开呢,我又不是你们家的奴才。”

玉沁的几个丫鬟没带来,墨香没回来,红笺上慎哥儿那边了,青芽忙着办差,花蕊在少夫人的身边服侍着,玉沁身边也有两个端茶递水的小丫鬟,都不知dào

她的身份,四公子一声吩咐,她两个吓得都出去了,方子姚得了意,逗着玉沁寻开心。

玉沁想要跑了,她偏偏跑不出去,方子姚小孩子心性,正是慕少艾的年纪,看她想跑反而觉得有趣,伸着手臂拦着,把玉沁逼到角落里,玉沁也着急了,她要是和这四公子撕扯在一起,她名声也完了,二姐姐也丢脸。

玉沁见墙壁上挂了一把剑,伸手拿下来,“你躲不躲开,你不躲开我就不客气了。”

方子姚也不过十一岁,平日调皮捣蛋是有的,看玉沁拿了剑,他就吓楞了,玉沁趁机跑出去,躲进闺房不肯出来了。

方子姚虽说是庶出,方家人口少,他也是娇惯着长大的,方子姚觉得丢了脸,回了他的荫华谢气得摔了杯子,又骂小丫鬟,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般委屈呢。

恰巧他姨娘来看他,丹姨娘还没到三十,守着这大宅子难免寂寞,少夫人和丹姨娘也没什么话好说,丹姨娘只能跟着仆妇磨牙,她见儿子气成这样,听说少夫人的丫鬟竟然敢拿剑比量她儿子,当时就气急了。

丹姨娘不是鲁莽之辈,方家风气也好,家人之间也谦和,丹姨娘安抚了四公子,扶了两个小丫鬟就往二公子的溢香园那边去了。

方子颀听说丹姨娘来了,说了声请,丹姨娘是他娘的丫鬟,也是看着他兄弟长大的,她这几个月没少关心二公子的身体,帮着服侍照料都很用心,方子颀素日也尊敬她。

丹姨娘说话委婉,说了半日终于说起那个丫鬟了,“原是少夫人身边新来的,我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你弟弟毕竟是主子,那丫鬟野性难训,还敢拿着剑比量你弟弟,这要是万一伤着了,我这做姨娘的心都要碎了,又不敢让少夫人知dào

了。”

方子颀命人叫四公子过来。

丹姨娘有点后悔,她原想挑拨二公子对世子爷不满,她在里边总能捞点好处。

方子姚来了只说那个小丫鬟不好,方子颀冷笑一声,“你知dào

她是谁?她是安国候府的五小姐,过来住两天的,五小姐哪里肯招惹你了,分明是你糊涂了心肠!你今年刚多大就胡作非为起来,书读得怎么样了?”

方子颀问几句书,四公子答不出来,就狠狠的打了手掌心,罚他回去背书,丹姨娘见儿子惹的是少夫人的妹子,吓得不敢多说什么,忙乖乖的回去眯着了。

方子颀看她娘俩走了,百无聊赖的打棋谱,又想起慎哥儿也十一岁,慎哥儿都参与朝廷机密了,方子颀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他一冬天病在床上,手上也有几个可用的人手,都城的大小事瞒不过他,今天府里那些事也瞒不过他,他得和嫂子好好唠一回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黑暗

方子颀打听他大哥回来了,就出了门往隐秋苑这边来,一路上负着手慢慢走着,不过一天功夫,树上的绿意又浓了几分,园子里的几处活水没有往年丰盈,沿着青石子的甬路绕过一带粉墙,隐秋苑外那些竹子有些发黄,两个婆子蹲在那里挖笋。

方子颀刚到院门就听见他哥在屋里粗声大气的骂人,咣当一声什么东西倒了,锦鲤满脸通红缩着脖子跑出来了,门口当值的几个二等丫鬟撇了嘴,银杏看到二爷进来,连忙笑着迎上来招呼,“二爷过来了呢。”

银杏殷勤上前打帘子,方子颀进来笑道,“我大哥好大的声息,远远的在院门外都能听见,瞧大哥这个样子,莫非是遇到了喜事不成?”

方子意招呼他坐下,脸上还是愤愤的样子,“那个丫鬟真是不知羞耻,我都让她走开了,还往我身上碰,也别怪我不给她留体面,我让你嫂子把她撵走。”

方子颀听了呵呵笑起来。

方子意帮他到了茶水,有些愁眉苦脸的,“我调到武威中卫了,任右侍禁,我以后就越发不自在了,在家里的日子也越发少了。”

方子颀连忙细问端的,“这是多早晚的事儿?”

方子意蔫巴巴的,“陛下召见我了,还夸我勤恳,又问了二弟,我想二弟未必愿意当这样的差事,我就说二弟的身子弱,前两天染了风寒,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打算的?”

方子颀听了眼神一闪,“大哥的差事是陛下的意思?”

“差不多吧。陛下和我说完没多久调令就来了。我看着陛下的意思还想给你恩典。”

方子颀站起来走几步下了决心。“我先到各地游览一番,对外就说我寻访名医治病,大哥你辛苦一回,你为官才多久呢,禁军中勋戚子弟都是有门路的,别人都得熬三年五载的资历,武威卫所没什么大责任,又是天子亲信。右禁卫不过五品,没多少差事,平日清贵的很,你只要细心安排就好。”

方子意还是满心不自在,“这差事怎么就落在我头上了,你嫂子身子又重了,我打听着是好几人轮班,要是赶上皇帝出行有得忙了,张罗那些旗锣伞盖,饮食供给。我听起来就烦,忙起来十天半个月都回不了家里。”

方子颀无奈的笑了。“闲起来三五个月也没差事,皇帝出行不多。”

玉潭这时候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拿着桃花枝,桃花枝上缀满了花骨朵,玉潭亲自插在绿釉柳叶瓶里,放在屋子里养几天这枝桃花也该开了呢。

方子颀招呼了嫂子,方子意忙把他的差事说了,“我以后越发不得闲了,二弟也说要出去走走,你自己在家里我哪里能放心了。”

玉潭抚了抚额头,“瞧大爷说的这话,大爷留在家里又能帮妾什么呢,大爷只管忙你的也就是了,大爷不用在意妾。”

方子意摇头叹气的,心里只是不愿意。

玉潭扶着额角,转头和方子颀说道,“你大哥的差事好说,我以前的婢女翠墨,后来跟了慎哥儿的,陆大人偏偏瞧中她了,想娶了为妻,我只说全了主仆情分,给了添箱礼也罢了,眼下又有这样的恩典,在外人眼里我们家和暗云卫走的很近,这终究不是好事。”

方子颀笑了,细长的眼睛闪动流光,“嫂子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还想和嫂子好好说说呢,我们勋戚人家,不宜和暗云卫走的太近,我们家和暗云卫也撇不开关系,这当中的分寸嫂子要掌握好了。”

方子意接话道,“我们卫所都传开了,嚷嚷着陆大人要娶亲了,不知dào

女家是谁,怎么会是你的婢女?我们还商量一回要凑份子呢。”

玉潭笑道,“大爷也认识的,就是慎哥儿那边的翠墨。”

玉潭约略说了经过,方子意听了咋舌半晌。

方子颖这时候也回家了,听说二哥在隐秋苑坐着,他也寻过来,方子颖在外面喝了酒,玉潭忙让厨下做醒酒汤,兄弟三人说一会别人家的闲篇,方子颖也笑着说八卦。

又说陆大人的新媳妇是慎哥儿身边的婢女,怎么传的都有,赵弘毅想找慎哥儿打听,偏生又找不着慎哥儿了,他们几个就在会宾楼吃一顿,赵弘毅直说慎哥儿不够朋友。

方子颖说着这些也笑了,方家兄弟议论一回,他们家和陆大人虽说有点瓜葛,却不想和陆大人接近了,方子意和卫所的人凑份子出了二十两银子,方子颖没资格和陆大人攀交情,玉潭说了给翠墨添妆的事,又命人叫五小姐过来。

青芽不一会回来,“五小姐说就不过来了,她不想吃晚饭。”

方子颀就知dào

五小姐多心了,“你去和五小姐说,就说我们兄弟给她赔不是,我们没管教好子姚,方才多有得罪了,一会让我嫂子给她道恼。”

玉潭不禁挑眉,方子颀叹道,“子姚欺负了五小姐,把五小姐给逼急了,连墙上的宝剑都抽出来了,我是听子姚的姨娘说的,我打了他一回罚他回去抄书,给他留了些功课,嫂子别怪我偏袒弟弟,我只能借这名目罚他,这样的事也不宜宣杨出去。”

方子颖先恼火了,“这个老四整天淘气也罢了,还敢惹到五小姐头上,慎哥儿还比他小两个月呢,慎哥儿比他强多少了,丹姨娘还把他当小孩子哄着,行动间就护着。”

玉潭听说妹妹受了委屈,还不好说什么,方子颀罚了四弟,她这做嫂子的只得笑着把场面圆下去,打发人给丹姨娘母子送点心,有些话不必明说,心照不宣罢了,说话间天就慢慢的黑了,方子颀正要回去,二门上传进话来,说是舅少爷来了。

慎哥儿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方子颀先不走了,坐在那等慎哥儿,一阵脚步声响,慎哥儿推门进来,脸色不好kàn

,笑容有些勉强,“我把方伯一家人接出来了。”

方子颖大喜,“方伯他没事了。”

方子颀忙拉住慎哥儿,“方伯怎么样了?”

慎哥儿犹豫一下,“落到暗云卫手里的人,还能怎么样呢,人还活着罢了。”

方子颀心里不禁一沉,方伯一家受了冤屈,也得好好抚慰一番,三兄弟一合计,还是把园子后边的隐心居打扫一下,那隐心居偏远,仆妇们寻常不过去,适合方伯一家养病。

玉潭忙派了心腹仆妇过去收拾,又一番好忙,方家兄弟套了车和慎哥儿出来,方伯一家先安顿在慎哥儿的铺子里,几个人看着呢。

一路上都不做声,方子颀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等他们看到方伯一家人的时候还是惊呆了,四个月多的囹圄之灾,方嫂傻了,银姐疯了,方伯因为颖国公再三作保,倒是没受皮肉之苦,妻女不堪的遭遇彻底的压垮他,监牢里女犯享shòu

特殊的“待遇”,方嫂还年轻,银姐又美貌,银姐都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方子颀那么冷静的一个人都压不住心里的怒火,方子颖干脆一拳砸在墙上,方子意上前抱着方伯痛哭起来。

暗云卫那帮杂碎!

这世上没有讲道理的地方,方伯一家人还能活着就是万幸了,方家兄弟也没办法讨这个公道,监牢里不成文的规矩,天王老子都管不了,方伯奴才的身份,他的妻女都是奴婢,一个奴婢又能怎么样呢,忍着也罢了。

慎哥儿眼看方家的车马走了,带着几个小厮过去找陆禀。

陆禀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恨不得能给自己换一张脸,身上穿着大红袍子,显得他越发像煮熟的大螃蟹,陆禀感觉到脸上肌肉不由自主的跳动,用粗糙的大手使劲摁着,镜子里的形象实在吓人,陆大人从来没照过镜子。

他也是快要有媳妇的人了。

陆伯高兴的把院子扫了一遍又一遍,他们家少爷终于要娶媳妇了,陆伯比陆大人还要高兴几分,嘴里颠三倒四的说着。

陆禀自我陶醉,小旗来报副指挥使来了,陆禀连忙迎出来,慎哥儿站在庭院里看着他说,“陆大人你知dào

方伯一家怎么样了?”

陆禀愣了一下,他忙着呢,他哪里知dào

那些,慎哥儿又问,“董管事在哪儿?”

陆禀想起公事脸上带出几分愧色,“董管事当天就死在大牢里了,他被人杀了灭口,属下无能,还没追查到有利的线索。”

慎哥儿眼睛里燃烧了怒火,黑夜里熠熠闪光,“董管事都被人灭口了,你还不知dào

这案子和方嫂无关?你还关着她们不放?”

“我哪有功夫管他们,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是暗云卫的铁律。”

陆禀在慎哥儿的怒火下瑟缩了一下。

多年的喋血生涯,早练就一副桀骜不驯的脾气,一副铮铮铁骨,陆禀又桀桀笑起来,脸上皮肉簌簌跳动,“小殿下还是孩子,难免会心慈手软,监牢里还不是那回事,你看惯了就好了,殿下将来要掌管天下,磨磨唧唧的管这些小事情做什么。”

慎哥儿看着他冷笑。

“陆大人全家无辜枉死,上回陆大人和我说起来还恨那些狗官草菅人命,又不许你们告状了,还毒打陆伯,害得你几乎没死了,陆大人掌了权到肯做狗官了?你放任手下和那些狗官有什么不同!你也不配说要给你爹娘报仇了。”

慎哥儿大步离去,院子笼罩在黑暗里,头上一轮明月洒下清辉。(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老套的落水

春天来了,小姐们脱了薄薄的袄子换了杏子红的春衫,连体态也异常轻盈起来,娇媚的颜色点缀了花间,今年连春天也是挑着人家来的,春天有点干旱,花期来的也晚,生命旺盛的小草绿起来蓬蓬勃勃的,园子里有深井活水,花开的娇艳,树也绿得青翠,赏花的帖子也飞来飞去的。

燕慈老王爷过完二月二回封地了,燕慈郡王府只有世子与世子夫人,萧淑惠给颖国公府的少夫人下了几回帖子,方少夫人要养胎,不肯出来应酬,萧淑惠只是笑笑,李玉潭这人精明谨慎,又有一个好弟弟,她早晚要打开一道缺口。

萧淑惠想到女儿媛媛,眼中露出一缕柔情,太后娘娘抬举,命皇后养在身边,皇后把嘉怡公主当成女儿一般疼爱着,嘘寒问暖十分尽心,萧淑惠怅然的叹口气,看着铜镜里的容颜细心装扮了,今日是吴家的酒席,她得给吴家面子。

安国候府的老夫人这一冬过得不顺畅,好容易开春摆脱了晦气,又有一件非常喜事,她家逐出去的丫鬟都有好命,被陆大人一眼瞧中了,如今已是三品夫人。

吴家今日宴请,老夫人也接到花笺,让人到道观里传话,偏偏玉沁又病了,老夫人只好带着玉容、玉芳过来。

吴家今日果然热闹,老夫人到时,府门外早已是人马簇簇的了,老夫人领着两个孙女进去,玉容娇美的容颜果然引人注意,那些夫人看着她笑了一回。玉芳温柔腼腆。一张小圆脸还没长开。和三姐姐的容光照人形成反差。

萧淑惠特意过来和李老夫人打了招呼,李老夫人笑成一朵菊花,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贵妇们说着都城的新鲜热闹,最热闹的话题就是陆大人了,传说陆大人见丫鬟美貌,抢来做媳妇的,连多一天都不肯等着。陛下无奈也给了恩典。

小丫鬟飞上枝头,一跃成为三品命妇,这丫鬟是安国侯府大公子身边的,就有人和李老夫人问起来,李老夫人笑眯眯的不肯多说了,一边心里寻思着,李家要是能多一个小姐也好啊,让翠墨爹爹认祖归宗,翠墨也是她们李家的小姐了,和陆大人也能攀上关系。

只是还要看看再说。看翠墨这妮子能不能拿得起来,还得和儿子细细商议一回。

女眷们都在大厅里坐着看戏。玉容和玉芳坐在那儿,姐妹俩相互做个伴,吴家请的宾客身份高贵,来的都是嫡女,不愿意搭理她们俩,玉容拿眼溜了一圈,看不到熟悉的同龄小姐妹了,心里不禁有些忧愁。

她这个年龄的女儿大都嫁了,良国公府推脱婚事说要退亲,玉容又能怎么样呢,只得哭着求了祖母,老夫人心疼孙女,更舍不得良国公的门第,只好答yīng

让刘公子先纳了贵妾,玉容今日好容易出来了,没有熟悉的小姐妹,她只好和玉芳坐在一起。

后面倒茶的小丫鬟不长眼睛,茶水洒在玉容身上,玉容怕失了礼数,只好站起来去找她的丫鬟,玉芳陪她过去,这边老夫人忙着应酬,心里又想着侯爷续弦等事,一边和两个上了年纪的议论一回,完全没注意两个孙女。

听完一出折子戏,吴夫人又笑着请燕慈世子妃点戏,萧淑惠笑着谦让,请李老夫人先点,李老夫人怎肯先点了戏,正在客气推让之间,就听见外面传来骚乱。

婆子跑进来说有小姐落水了。

吴夫人说了一声失陪,忙带了丫鬟婆子出去了,这些小姐、夫人哪里还肯看戏,都奔着热闹去了,李老夫人也往那边看热闹去。

吴家府邸宽阔,外院有一个人工挖掘的池塘,还是早春时节,一池子融融的绿意,一个绿衣少年抱着浑身是水的玉容忙着施救,旁边另有两个公子笑着看热闹。

玉芳哭着哀求,“公子,求您放开我姐姐,我姐姐还怎么见人呢。”

玉芳说着上前要拉开那个公子,站在一旁的高个子陆明义笑道,“连你也想嫁给三公子做妾?你们家连丫鬟也能送了,你这小庶女不在话下,三公子把这丫头也收了吧。”

绿衣少年对地上的玉容肆意轻薄起来,往她口中度气,一边笑道,“那一个你家三爷没兴趣,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陆明义就把玉芳抱在怀里,吓得玉芳拼命挣扎出来,惶急中一脚踏空也掉在水里了,陆明义哈哈笑着,看她在水中挣扎,“快求大爷救你,你求饶了大爷救你上来。”

旁边那个穿蓝色宝相团纹直缀的刘鹤也拍着手笑着,“陆明义你小子太猴急了,你要她来做什么,这个长得又不算好。”

“她好歹也是李家庶女,眼睛很大呢,给本少爷做妾也不差了。”

陆明义一边说一边踏进水里想把玉芳捞出来,玉芳哪里肯让他碰到自己,一边拼命的尖叫起来,一边往远处躲避,池塘里水不深,可是玉芳慌乱之中一脚崴到淤泥里,一下子就滑倒了,一连喝了好几口浑泥汤子,连惊带吓的,说什么也爬不起来。

这边地上的玉容软的只会哭了,任凭那公子轻薄。

连番变故惊动了吴家的下人,几个老婆子吵嚷着忙把玉芳救出来,姐妹俩浑身连泥带水,又是在外院这边出的事儿,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外院这边吃酒的还有男宾,听到女孩子的尖叫都跑来看热闹。

内院的吴夫人赶来了,吴夫人佯怒,“究竟怎么回事?还不快与两位小姐更衣。”

有婆子上前搀扶起这姐妹俩,玉容羞愧难当,用手捂着脸痛哭,玉芳素日腼腆,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今日眼看她三姐姐被人轻薄,她也失足掉在水里,玉芳指着那公子悲怆的高喊,“是他,是他害的我们。”

玉芳说完对着旁边的假山石一头撞过去,当时就鲜血横流,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这一来吓坏了吴夫人,真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烈性。

围着的这些宾客刚才还笑着看热闹,笑这两个姑娘不知dào

检点,这时见这小姑娘居然自尽,鲜血染红了地面,那些小姐吓得连声尖叫,捂着脸不敢看了。

绿衣少年也愣了,还是不以为然的笑笑,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嘴角擒了一丝得yì

的笑容打量着失魂落魄的玉容,这妮子真是个尤物,那张小嘴软的。

李老夫人这时也发xiàn

这两个都是她孙女了,吓得她浑身乱颤,当时就哭了起来,上前拉住那少年叫道,“你害死了我孙女,还不与她偿命。”

绿衣少年不以为然的笑道,“我好心救人还救出罪过了,我连碰都没碰她,她想不开关我什么事?”又看着燕慈世子妃笑道,“嫂子也过来了?这老太太拉着我不放呢。”

李老夫人忙看向燕慈世子妃,“他、他是您家的三公子?”

萧淑惠脸色不好,“父王不是让三弟读书吗?三弟不在书院,怎么和人家的小姐撕扯在一起了?还不与我说明白了。”

绿衣少年拍掉老夫人的手,抖了抖衣服上的水,懒洋洋的笑道,“我何尝不是在书院里读书了,刘公子邀我来看他新买的鹦哥,我才跟着看热闹的,这位小姐不小心落水,本公子不忍心见死不救,也只好救了她,她妹妹不识好歹,到是怪上我了。”

说完了还一脸不屑,“嫂子不信你问刘鹤,我是冤枉的。”

吴夫人忙作好作歹的劝说,“统共没多大点事,这要是传了出去,小姐名声不好,还是私了来的好些。”

李老夫人急的没法不由得又哭了,旁边那个穿蓝色宝相团纹直缀的公子脸色不善,指着玉容问李老夫人,“这个就是我的未婚妻?”

李老夫人不认识他,旁边有认识的忙小声告sù

了,“他就是良国公的爱子刘鹤。”

老夫人一听是玉容的未婚夫,急的忙说,“今日是个意wài

,这原本也没什么的,刘公子你不要在意这些。”

刘鹤黑了一张脸直问道脸上,“没什么?老夫人你吃了灯草,说的话好清闲,横竖丢人现眼的是我!这女人不守妇道,贪玩跑到池塘边,她不小心掉在水里了,三公子好意救她上来,浑身都给他摸遍了,这时才告sù

我她是我未婚妻,我们刘家丢不起这份人!”

老夫人听他这么说,哭的越发伤心,“刘公子,你可怜可怜我孙女,她可怎么活呢。”

老夫人不去管头破血流的玉芳,只和刘鹤说着玉容,刘鹤黑了脸要退婚,老夫人苦苦哀求着,那边撕罗着说不清了。

蒋夫人和齐氏交好,素日又见过玉芳,这时见李老夫人乱了方寸,忙派了身边的丫鬟扶起玉芳,见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她额头上裂了好大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来。

萧淑惠急忙吩咐太医过来救人,拿帕子压在玉芳的额头上,又派了丫鬟照料。

玉芳昏迷不醒,老夫人只一心说着玉容。

刘鹤笑道,“您孙女是三公子救上来的,按理也要报答,就与三公子为妾好了。”

燕慈家的三公子周金涛勉为其难,好人做到底,老夫人哭了一会儿也就答yīng

了,只等和良国公府退了亲事,老夫人就把玉容送过去。

这些夫人一个个暗暗摇头,李老夫人糊涂啊,玉容姐妹跑到前院,明显就是做了套内被人骗过来了,李老夫人能看不明白吗?

她巴不得把孙女送到燕慈王府做妾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慎哥儿大闹赏花宴

可怜玉芳头破血流,祖母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燕慈世子妃瞪了三公子一眼,这小叔子最得父王疼爱,萧淑惠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忙着让人救治玉芳,派了几个丫鬟帮玉芳、玉容换一身干爽的衣服,给玉芳包扎伤口,吴家的郎中先开了药。

萧淑惠脸色不好,惹祸的是她小叔子,她还想和李玉潭攀关系呢,萧淑惠满脸歉意,“老夫人你孙女还昏迷着呢,快点把她送回家去,兴许还能缓过来。”

玉容的事儿也撕罗利落了,老夫人也顾得上玉芳了,她跟着吴家的下人到向兰轩,玉容、玉芳暂时安置在这里,玉容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儿,身上穿着吴夫人的衣服,见了祖母先失声痛哭起来,老夫人忙把结果和她说了,玉容眼里有了神采,痛哭中也多了欢愉的痛楚。

老夫人见玉容哭泣时也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不禁老怀大慰,玉容是个省心的,与其给嫡母守孝三年虚度了芳华,还不如早日抬到燕慈郡王府,老夫人过来看玉芳,见她面白气弱,忙着问郎中,“我这孙女将来会不会留疤?”

你孙女还昏迷不醒呢,还顾得上留不留疤。

老夫人心里郁闷,也没心情听戏了,只好带着两个孙女回去,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两个孙女丢尽了侯府的体面,老夫人也是真生气,不过玉容也算有着落了,老夫人心里好一阵的恍惚,感觉就像在做梦一般。心里又有一丝后悔。与人做妾说起来不好听啊。

可燕慈郡王府又是什么样的门第。周三公子又是什么样的人品,这么一想老夫人心里又舒服了。

萧淑惠并不肯入席,带着丫鬟回去,直奔颖国公府邸。

安国候府的两个庶女落水,够外院那帮爷们嚼咕一阵子了,都在这边喝酒行令,嘴里说着荤话儿,周金涛笑着喝了几杯酒。那张俏脸喝的粉扑扑的,他真没想到今日这般顺利,那李老夫人简直巴不得就把孙女送给他为妾。

刘鹤摆脱了那个庶女,他可以娶贵女为妻了,这两人又笑话高个的陆明义,“你跟着白忙一回,那个小的倒是个烈性的,可惜太蠢了。”

又有一般纨绔恣意奉承着,襄阳候府的姜舅老爷灌了几杯黄汤,说话开始下道了。“要我说他们家五小姐也是个美人坯子,我上回觑了一眼。那小妞还小了点,等过几年指不定多美貌呢,就不知便宜了哪个,明义你身份也不差了,配得上他家五小姐。”

陆明义笑道,“就他们李家的破落门第,不过一个侯府罢了。”

“他家二小姐嫁给一个结巴,颖国公府看着倒好,方世子好容易捞了个五品,这辈子也到头了,武威右禁卫呵呵,一点油水外捞都没有的清水衙门,李家的小姐都是美人坯子,还有几个妾生的眼下还小……”

姜舅老爷大笑着说,那一干纨绔听了一阵哄笑。

李老夫人简直自取其辱啊,,这些公子哥儿嬉戏笑闹着,做妾,还是嫡亲祖母亲口应下的婚事,李家姑娘的名声算是完了。

外面一阵骚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位少年的公子,身边连一个小厮也没带,冷冷的说,“哪个是刘鹤?你给我滚出来。”

跑来叫横的正是安国候府的大公子,一个半大的孩子,刘鹤哪里把慎哥儿放在眼里了,嬉笑着说道,“原来是我小舅子找来了,小舅子,我给你换了个姐夫。”

慎哥儿冷冷的笑了,“小舅子?你永远也不会有小舅子了。”

刘鹤还在那里说风凉话,“小舅子毛都没长齐,跑这里做什么呢。”

刘鹤话还没说完,嘴里就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慎哥儿飞起一脚踢到他胯裆里了,刘鹤疼的脸都变色儿了,蹲在那里动不了,陆明义大怒,他和慎哥儿原来就有过节,指着慎哥儿大骂,“哪里来的小崽子,你找打!”

不容分说上来就打,慎哥儿转身就跑,哪里肯恋战了。

陆明义就在后面追,屋里的众爷们想要拦着也晚了,又想到慎哥儿小孩子,真要出了事就不好了,都忙出来看热闹,就见陆明义在池塘里扑腾着破口大骂。

这神乎其神的转折惊呆了老少爷们,这慎哥儿倒是狡诈,就有人过来拦着,又有人飞跑着往戏台那边送信,

刘鹤是良国公的爱子,良国公对嫡子不在意,平生最喜欢这个庶子,他今日也在前院吃酒看戏,听人说慎哥儿打了他的宝贝儿子,连忙过来,见刘鹤捂着挡哀嚎,脸上变了形状扭曲着,可见慎哥儿那一脚不轻,命根子不知dào

怎么样了。

良国公真是恨坏了,忙命人查看救治,又招呼了身边的小厮,拼着得罪李侯爷,说什么也要废了这小子,好给他儿子报仇,良国公杀气腾腾的没人敢拦着,国公爷发威,公子王孙站了一院子,几个小厮围上来要抓慎哥儿。

慎哥儿却是一点不惧,他仗着身子灵活,不肯恋战,连躲带闪的。

这一来眼看事情闹大,吴老爷听了信连忙带人拦着,慎哥儿是安国候府大公子,还在陆大人那里挂了名,他要是伤着了不是玩的,可良国公盛怒之下他也不敢惹啊,吴老爷急的一张肥脸冒汗,只能劝良国公手下留情。

偏偏郎中下了诊断,刘鹤算是废了,能不能保住命还不好说。

良国公气得疯魔了,“把他给废了再说!”

良国公府和安乐侯府这场梁子算是结了下来,良国公听着爱子惨呼又恼又怒,他恶狠狠的吩咐说,“先把这小子给我废了,李侯爷那里我担着!”

几个小厮并不敢真的伤了慎哥儿,只想把他抓住,慎哥儿跑来躲去的,听到良国公居然说要废了他,慎哥儿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匕首往外一扔,良国公惨叫一声,倒是把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良国公根本没防备慎哥儿,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他心思都在他儿子身上呢。

谁也没想到慎哥儿还敢对良国公下手,那可是国公爷!

良国公气急败坏的叫着,屁股上明晃晃插了把匕首!

那几个小厮吓傻了,慎哥儿又借机溜掉,翻身爬到大树上,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慎哥儿冷笑一声,“我看你们那个敢过来抓小爷。”

吴老爷欲哭无泪啊,好好的一场宴席,闹成这样的结果,只好嚷嚷着报官,宾客里有济县的一个总兵官,到都城出差公干,得了机会也来喝酒,见了这状况上来抓慎哥儿,“你是打哪冒出的野孩子,还有没有规矩了,良国公你都敢伤害,你就等着抄家灭门吧。”

总兵官一心在良国公跟前讨好,飞身上树来抓慎哥儿,慎哥儿灵活的像只猴子,砍下树枝往下抽打,一个石灰包扔下来,一阵白色的迷雾,总兵官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下三滥,躲闪不及眼泪哗哗的,也不敢睁开眼睛了,忙爬下树找地方洗眼睛。

良国公气急败环,慎哥儿在树上冷笑,“刘瑀威你这厮好生无礼!你我两家秦晋之好,你们家想悔婚由得你们,偏偏使出这等阴谋手段害我姐姐,毁我姐姐的名声,逼得我四姐姐撞头自尽,我三姐姐也好悬死了,我废了你儿子给我姐姐报仇!”

就听一个冷漠的声音,“谁这么大胆闹事呢。”

这声音实在渗人,大白天的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原来是陆禀陆大人来了,陆禀带了十几个暗云卫的人进了院落,府门外早就被围起来了,惊动了暗云卫,这还了得了,陆禀手里有着生杀大权,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人。

陆大人过来主持公道了,公道在陆大人心里。

他看了看屁股上插刀的良国公,嘴角微微抽动,“国公爷玩什么把戏?”

良国公脸上都不是颜色了,他急着抓了慎哥儿,没来得及治伤,又不敢拔出匕首,就是眼下这副狼狈的形象了,良国公惨然一笑,“陆大人都看见了,李家庶子犯上作乱,犬子也被这杂.种伤成废人,还求陆大人主持公道。”

陆大人请良国公先疗伤,良国公伤痛难忍,又恨恨的瞪着树上的慎哥儿,安国候府在那,也不怕你小子跑了,良国公被人抬下去了。

暗云卫的下属搬了罗圈椅,陆禀坐在那里两眼望天,正好kàn

到树上的慎哥儿,可把陆大人气的够呛,你倒好,闯了祸等你皇帝老子收拾,那可是良国公!

陆大人端了茶慢慢的喝一口,“好茶,吴大人这个雨前雪芽好喝,难为在你家里还能喝着地道的好茶,贵妃娘娘赏你们家的?”

陆禀说完一口气灌下去,脸上皮肉乱跳,还意犹未尽的砸嘴巴,吴大人肥脸上的肉也不停地颤动,那雨前雪芽是金贵的贡茶,吴贵妃也能得到几两,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了,专门等皇帝去了才肯沏上,陆禀上来就说这茶是雪芽,吴大人尴尬的笑了。

这明明白毫银针,也很名贵,官宦人家常用的,陆大人不懂茶,吴大人都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他若认了这是雨前雪芽,陆大人要是反咬一口,他们家就是不大不小的罪过。

吴大人只好笑道,“这白毫银针还是老夫的老家送过来的。”

陆禀摇头,“不对、不对,陛下赏本官喝过一杯,就是这样的味道,吴大人讨好本官用心良苦啊,连这般好茶都舍得。”

吴大人这回真的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也不知陆大人心意如何。(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蛇蝎

颖国公府一如往日,少夫人一早忙完了家务,红笺端进来白底薄胎金凤纹莲瓣捧盒,拿出来几样小点心,“这百合糕新做的呢,奴婢也给五小姐送去了。”

玉潭无奈的笑了一下,“依你看五小姐心情怎么样呢。”

红笺想了一下,“我们五小姐懂事,还和往日一眼,领着八小姐玩了一回,交给奶娘带回去了,奴婢去的时候五小姐还在窗前绣花,看奴婢过去了,五小姐和奴婢说了几句针线,给我们小世子做活计呢,已经得了几样了。”

“沁儿心思细,什么事儿都愿意在心里掂量一回,她嘴上不说,我瞧她心里不快活,又有四弟那天闹的那些事儿,沁儿受委屈了,只是沁儿一贯不耐烦那些针黹,她这样乖巧反倒让我心酸。”

红笺连忙笑了,“女儿家家的不做针黹做什么呢,五小姐懂事,少夫人该高兴才是。”

玉潭就不说话了,隔着新糊的霞影纱,倾听着长廊上悠扬的鸟鸣,花蕊和青芽在西次间悄声说话,不时的轻笑一回,命红笺打开窗屉,清凉的风吹进来,柳叶退了嫩黄,槐树枝头的芽簇颇为肥壮,一缕细细的流水从小石窠里流进来,绕着院子仍旧出去。

“墨香还想进来呢,看奴婢不肯应承,还哭了一回鼻子。”

玉潭淡淡笑了不置可否,红笺连忙说些别的,“少夫人也该出去走走,沉香亭畔的那几株白玉兰缀满了花苞,没几日也该开了呢。”

玉潭想象一下白玉兰开满枝头的样子。也想出去走走了。吩咐丫鬟拿出门的帕子。西次间有小丫鬟的说话声,过了片刻青芽过来了,“说是燕慈世子妃来了,已经到了二门。”

燕慈世子妃忽然间怎么来了。

玉潭心里诧异,世子妃是温文尔雅的名门闺秀,最在意这些细节,两人交情没到不拘俗礼的地步,哪有事先不打招呼的。玉潭只得扶着丫鬟迎出去。

远远的看见萧淑惠过来了,穿着大红遍地金云罗锦褙子,玉白色西番莲罗裙,戴着金镶红宝石梅花簪子,还有十二颗莲子米一样大的珍珠花压着鬓角,婆子丫鬟簇拥着过来了,玉潭迎上来笑道,“也不知今儿刮得什么风,难得萧姐姐过来。”

萧淑惠不像往日那样春风拂面,看着玉潭强笑道。“我是过来赔罪的。”

萧淑惠平日喜欢绕着弯说话,讲究那一点意在言外的韵味。忽然间这样直接,玉潭倒是有些不习惯了,萧淑惠伸手拉着她,“我们就在那边亭子里说几句吧。”

丫鬟忙在亭子里铺了锦褥,放了靠枕,都退出去了。

“我是从吴夫人家里来的,侯府的老夫人也去了,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玉潭听了心里发沉,萧淑惠叹道,“都是我小叔子惹的祸,我也瞒不住了,你早晚知dào

,我那小叔子贪恋令妹的容貌,也不知怎么设了圈套,两位小姐都落水了,贵府四小姐真是烈性女子,撞了山石自尽,眼下还有一丝气息。”

玉潭就觉得耳边嘤嘤作响,忙一把拉住了,“还有呢?”

萧淑惠说了大致,又面带愧色的说,“我那小叔子是父王的心头肉,我也不敢深说,又牵扯了刘公子,今日这些事究竟怎样了局,也不是你我能说的算的,方夫人还是先回家看看,救的及时,令妹还有一线生机。”

萧淑惠站起身福了一礼,带着婆子丫鬟匆匆离去。

玉潭嗓音暗哑,吩咐备轿,又吩咐不许让五小姐知dào

了。

李鸣唯这些日子身子好点了,又赋闲在家,每日没什么营生,他就躲在时雨斋作画,他出了牢笼,心里每每不自在,陛下分明不再信任他了,李鸣唯无奈之下只好寄情书画,清清静静的过日子,连几个姨娘那里都不愿过去了,心里怀念齐氏生前的那些时光。

外面一阵哄乱,郭新成家的求见,“侯爷出大事了,四小姐眼看不行了。”

李鸣唯抬眼看过去,郭新成家的忙说,“奴婢也不知dào

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夫人刚从吴家回来,吴家帮着把人送回来的,四小姐满头鲜血,眼下还是昏迷不醒。”

李鸣唯眼神凌厉起来,“老夫人怎么说的?”

郭新成家的低了头蚊子哼哼一样,“老夫人哭着回来的,四小姐送回她的闺房,三小姐陪老夫人回了春晖苑,老夫人那边正乱着呢。”

什么人敢扫了侯府的颜面,玉芳绵羊一样性子,在吴家究竟发生了什么,能把老实的玉芳逼到撞头自尽的地步,李鸣唯伸手一撩衣襟大步出去,郭新成家的连忙跟出来。

“四小姐身边请人救治了吗?太医怎么说?”

郭新成家的忙说,“跟回来一个郎中在那边呢。”

李鸣唯想不起来玉芳住在哪了,“你头前带路,先看看玉芳。”

原来玉芳住在后小院,和她姨娘住在一起,李鸣唯很多年没来过这个小院落了,院子里的那颗杏树开了零零落落的花,廊下拢了风炉子,一个小丫鬟抹着眼泪熬药,看侯爷来了连忙跪下了,郭新成家的亲自打了帘子,李鸣唯一低头进来。

玉芳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丫鬟拿着汤匙往她嘴里喂水,看见侯爷连忙跪下了,李鸣唯行伍出身,一眼看出玉芳相当危险,浓眉紧锁起来,“郎中怎么说?”

小丫鬟哭着说,“郎中开了药方回去了。”

郭新成家的感觉有两道阴郁的眼光扫向她,吓得心里一咯噔,连忙小声解释,“老夫人吩咐不许张扬了,奴婢没敢自作主张。”

小丫鬟膝行两步抱住侯爷的大腿嚎哭,“侯爷求求您救救小姐吧。”

李鸣唯一脚踢开小丫鬟,冲着郭新成家的大吼,“还不快去请太医!这还用吩咐!”

“玉芳身边的丫鬟呢?叫一个会喘气的过来。”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奴婢在这里。”

李鸣唯这才打量一下这小丫鬟,也不过十二三的样子,“叫玉芳的大丫鬟过来。”

“奴、奴婢就是大丫鬟。”

李鸣唯拧了两道浓眉,“玉芳别的丫鬟呢?叫一个说话明白的。”

外面的那个丫鬟也进来跪下了,“四小姐身边是奴婢两人服侍的,奴婢听侯爷吩咐。”

两个小丫鬟都没跟去,什么也不知dào



李鸣唯揉了下眉心,“你们姨娘呢,她怎么还不过来照顾四小姐。”

小丫鬟吃惊的抬起头,“姨娘没在府里,三小姐吩咐我们姨娘到庄子里住着。”

李鸣唯看一眼毫无生气的玉芳,觉得屋子里逼仄得喘不上来气,就来到院子里,郭新成家的吩咐人回来了,垂着手等候吩咐。

“玉芳身边就这两个丫鬟?再派几个大的,还有该用什么药只管用着,刘姨娘怎么到庄子里了,我怎么不知dào

呢,还有你赶快派个人到吴家打听明白了。”

李侯爷说完大步出了院子,往春晖堂那边去了。

老夫人靠在榻上换了家常衣服,脸上刚擦了油脂,玉容拿鸡蛋帮祖母揉眼睛,一边柔声安慰着,外面丫鬟娇笑着,“侯爷来了呢,老夫人心里正不自在呢。”

老夫人忙喊,“瑜山快来和娘说说话,娘这心里堵着。”

李鸣唯进来请了安,坐在梨花木交椅上,端着茶吃了一口,抬眼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优雅的拿着帕子拭泪,“娘这颗心都要操碎了,还不是为了你们,玉芳贪玩,非要到池塘边看看,容儿只能跟着过去,她们俩不小心掉进水里,燕慈三公子高义救了玉容,偏偏又被刘鹤看见了,刘鹤只说要退亲,还好三公子答yīng

了纳玉容为妾,娘想着也只能如此了。”

李鸣唯看向玉容,这妮子新换了玫瑰红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褙子,撒花金丝云缎百褶裙,头上戴了金饰,一双眼睛哭得粉光融融,低了头温顺的帮祖母捶腿。

李鸣唯想起毫无生气的玉芳半晌没说话,只是转着手里的茶杯。

老夫人见儿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斟酌着说起来,不时拿帕子拭泪,李鸣唯似听非听,心里早拼凑出大致的情景了。

侯府颜面扫地,他身为宗子难辞其咎。

老夫人见儿子不说话,想来他也为侯府的颜面犯愁,一挥手让下人都出去了,“瑜山不必忧心侯府的颜面,娘心里自有计较。”

老夫人眼神闪烁着,“玉芳还算有点出息,她撞头自尽全了体面,多少挽回一些颜面,我们家只管风风光光的给她发丧,我儿上表朝廷,为玉芳请封烈女称号,那么些人家都看着呢,朝廷总要表彰一下,我们家的颜面可不就回来了?”

李鸣唯看着他娘,“怪不得您老人家不让请太医,原来您老人家想的真周到。”

老夫人以为儿子愿意了,不禁笑道,“娘还不是为了侯府的颜面。”

李鸣唯站起来摔了手里的茶杯,点点头转身出去,身后是老夫人伤心的哭声和唠叨声,还有玉容柔声的劝解。

李鸣唯压不住心里这股怒火,想了想又叫郭新成家的吩咐,四小姐身边多加派人手照料,再赶紧派了人把刘姨娘接回来,又催着说太医怎么还没过来,就听下人来报,姑奶奶回来了。

李鸣唯不禁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绝不偏袒

李鸣唯从春晖堂里出来,心里火烧一般,真是说不清的滋味,他没想到老母亲会说出那样一番话,虎毒还不食子!李鸣唯一连发了好几道命令,又让接回刘姨娘,又催着为玉芳请医问药,郭新成家的脚不沾地的忙起来。

李鸣唯心里烦躁,良国公深得宠信,掌管右金吾卫,可他李鸣唯也不是吃素的!今日闹出这般结果,为了李家的名声只能找良国公理论了,还有燕慈郡王家的三公子,李鸣唯不禁冷笑一声,他要是送女儿做了妾,他这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了。

那个女儿养她一辈子算了。

下人跑过来说,“姑奶奶回来了,往四小姐那边去了。”

李鸣唯听了不禁松了一口气,玉潭肯管着就好。

没过片刻功夫小厮又跑进来说,“黄老先生来了,连黄先生一起来了,是大公子派了人请过来的,派了婆子陪着往四小姐那边去了。”

李鸣唯忙问,“慎哥儿那个孽障呢怎么还没过来?”

小厮挠挠脑袋,“这个小的没看见大公子,郭管家派人过去找了。”

李鸣唯一边骂着慎哥儿,一边往后小院走去,到了院门口,就见仆妇人来人往的,远不是刚才冷清的模样了,仆妇看见侯爷来了,都蹲下身请安,李鸣唯随手叫过来一个,“你们四小姐怎么样了?清醒过来没有?”

“还没醒呢,老先生在里面忙着,让奴婢从冰库里取了冰块。”

李鸣唯见仆妇托着盘子。摆摆手让她忙去。他嫌屋子里逼仄。又有这些人忙着,就站在杏树下等消息,玉芳的住所窄小,此刻越发显得拥挤了,又过了一会玉潭出来,见爹爹站在树下出神。

玉潭过来请安,“玉芳还是不好,黄老先生说今晚最凶险。身边得留可靠人照顾。”

李鸣唯满心疲惫,“你安排就好了,想法救了玉芳要紧。”

玉潭也松了一口气,爹爹肯让她管着就好,“女儿想让彩蝶照料玉芳这个院子,女儿再派人接刘姨娘回来,还求爹爹答yīng

才好。”

李鸣唯就问她,“你知dào

刘姨娘怎么出去的?为父还没来得及细问。”

玉潭见爹爹居然不知dào

,神态里就带出来几分揶揄,“是三小姐派人撵走的。为了刘姨娘沁儿还挨了一顿排揎,被祖母派去帮着慎哥儿管家去了。爹爹难道都忘记了。”

李鸣唯嗓子眼里咕嘟一句,他那时候伤病最重,又有许多烦心事,恍惚听母亲说过一回玉沁不依不饶之类的,李鸣唯不耐烦庶务,老母亲又愿意做主,他这时候也想起来了,母亲和他说过这些。

刘姨娘不在他心上,他倒给忘了,三小姐撵了刘姨娘,这句话说不出来的诛心,李鸣唯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了,玉潭脸上似笑非笑,像极了齐氏的神情,李鸣唯又觉得说不出的刺目,为了玉沁修道他发过脾气,玉潭反而答yīng

了,李鸣唯早觉出女儿的不满。

原来是玉容撵了刘姨娘到庄子里去,她女儿家家的,还管得着爹爹的妾,玉容这妮子分明不是个省心的,又想起母亲方才说的那番话,李鸣唯忽然间就毛骨悚然了。

玉容听祖母说那些话,一点吃惊的样子都没有,这别是玉容给出的主意吧,心里这念头疯长,李鸣唯瞬间变了脸色,疾言厉色的吩咐,“你跟我过来一下。”

玉潭见爹爹面色骤变,连忙跟了出去,来到空旷的无人处,李鸣唯看着远方,脸上阴晴不定,老母亲心里各种小算计,这些他都知dào

,只是老母亲也最优柔寡断,她哪里想得出这样阴毒的主意。

“你吩咐人小心饮食,尤其是玉芳入口的东西。”李鸣唯艰难开口。

玉潭满眼震惊,爹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这个家里玉芳好歹也是小姐,谁还敢对她不利?爹爹这幅神色分明知dào

了什么,爹爹不愿意和她明说罢了,玉潭不禁抖起来,一把拉住爹爹的衣襟,“难道是我祖母?”

“你派人盯着玉容。”

李鸣唯不愿意多说了,脸色异常难看,说了这句话转身就走,他都没脸面对玉潭了。

爹爹大步离去,脚下还有些踉跄,爹爹像在逃避什么。

玉潭震惊了好半晌,尖锐的指甲刺得手心生疼。

玉潭回到小院落,脚下还有些粘滞,青芽忙迎出来,“少夫人也该歇歇,少夫人身子要紧呢,四小姐这边奴婢几个会用心的。”

玉潭进了屋看玉芳脸色苍白躺在那里,新来的那个小丫鬟抢着服侍,青螺、碧螺反而被挤到角落里了,玉潭招手让她过来,这丫鬟看起来伶伶俐俐的,笑着上前见礼,“奴婢听二小姐的吩咐。”

玉潭见她一副想要抓尖讨好的模样,心里先不喜欢了,“你原来在哪里当差?”

“奴婢原来在花房里帮忙,郭嫂子派奴婢过来的。”

玉潭头两年管着家务,大小丫鬟也熟悉,这丫鬟面生,原来是花房里做活的,也不知dào

走了什么门路进来了,又叫过来那三个丫鬟,也都不大熟悉,都撵到外面了。

玉潭一番发作,屋子只留下几个心腹丫鬟,玉潭坐到玉芳身边,伸手摸着她苍白的脸颊,眼前一片模糊,玉芳是姊妹里最省心的,要说心里话,玉潭实在不喜欢这个妹妹,她看不惯玉芳的老实懦弱。

这个懦弱的妹妹做出这样激烈的举动,挽回了李家女儿的名声,玉潭又想起爹爹说的话,心里一片悲凉,又禁不住愤nù

,踩着姐妹的名声往上爬,她饶不了她。

秦访家的急冲冲来了,先看昏迷不醒的四小姐,擦了一把眼泪。“我们四小姐真傻。豁得出一条小命。”

秦访家的就是彩蝶。嫁给秦嬷嬷的小儿子,新婚燕尔还没指派差使,玉潭顾不得那些了,命人接她过来照应玉芳的院子。

秦访家的是夫人一手培养出来了的,立kè

进入状态,“青螺、碧螺太小,还应该再派几个大丫鬟帮着照料,分作两班休息。看四小姐这个样子,白天黑夜离不了人。”

“郭嫂子派来四个丫鬟,我看着不大熟悉,都撵出去了。”

二小姐素日宽厚,也给下人留体面,秦访家的眼神一闪,“姑奶奶的意思是?”

“你过去和你婆婆说一声,让她留心三小姐的言行,还有宝珍、宝珠你也派小丫鬟留心着,小厨房那边好好敲打。还有就让青螺和碧螺在廊下煎药,不许别的丫鬟靠近了。取了药先请黄先生看看。”

秦访家的脸色也变了,姑奶奶说的隐晦,意思出来了。

她连忙郑重说道,“奴婢这就派人看着去,也选了可靠的过来服侍。”

秦访家的为人精细,府里人头又熟,她也没什么不放心了,眼下的关键还是玉芳能不能醒过来,她这样伤了脑子人变得痴傻也是有的,只能祈求菩萨保佑了。

这边忙的差不多了,又传来慎哥儿的消息,慎哥儿打了刘鹤,良国公也挨了一刀,连暗云卫都惊动了,这会儿闹到皇帝跟前了。

李鸣唯气得目瞪口呆,恨得连连跺脚,一叠声的骂起来。

慎哥儿打了刘鹤也罢了,李家还能讲出来道理,他还敢给了良国公一刀,陛下要是追究起来,他一个纵子行凶,管教不严的罪名逃不了。

李鸣唯在屋里转了两个磨磨,吩咐人备马,连忙进宫求见。

龙德殿里这会可热闹了。

良国公痛哭流涕求陛下做主,儿子被踢成废人性命难保,连他身上都挨了一刀,不让李家脱层皮,难消他心头之恨;李鸣唯跪下来磕头,说家里的女儿危在旦夕,刘鹤坏他女儿的名声,只求陛下做主,说罢也是大哭失声。

皇帝一个头两个大,也难安抚了,稀泥也和不起来了。

皇帝公事公办起来,问了事情的经过,缘起于李家女儿落水,皇帝看着良国公,“刘爱卿啊,你们家不愿意婚事,退婚就是了,令公子有些卑鄙了。”

良国公哭道,“小儿或有小错,他倒被李慎踢成废人,臣只求陛下严惩李慎以震国法。”

慎哥儿磕了头笑道,“良国公分明撒谎,小子年幼,那里是刘公子的对手,只是心里实在气愤,轻轻的踢他一脚,小子能有多大力qì

,那里就能踢废了,分明是良国公趁机陷害我,故yì

弄废他儿子也未可知呢。”

良国公双目喷火,想起他宝贝儿子,都恨不得掐死慎哥儿,这慎哥儿还胡说八道,良国公猛扑过来,慎哥儿就地一滚,堪堪躲过,李鸣唯拦着和他厮打起来。

把皇帝惊得啊了一声,一看蕴儿还好,方才坐下了,陆禀上前分开两人,一个国公,一位侯爷,斗鸡一样瞪起来。

皇帝看着良国公,“老刘啊,前些天上的请封世子的折子,是为刘鹤请封的?”

良国公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说这个。

皇帝笑的春风和煦,“刘鹤如此品格那配袭爵,这也是爱卿溺爱的缘故,朕听说你家大公子文武全才,这爵位就由他袭了吧,老爱卿身上有伤,还是好好的在家里将养,金吾卫暂且交给副将掌管,不用爱卿操心。”

良国公懵了,皇帝又说,“李鸣唯殿前失仪,罚你一年的俸禄,在家里好好反省,刘鹤心思歹毒,朕念在他年幼无知,还请刘爱卿带回去好生管教,李慎你胆大妄为,朕绝不轻饶,来人啊把李慎,”

话还没说完,李鸣唯连连磕头,“陛下,小儿也是手足情深,才失手伤人,还望陛下饶了小儿,臣管教不严愿受责罚。”

皇帝瞪着李鸣唯,心里的酸水咕嘟咕嘟冒出来,“把李慎押到暗云卫!”

李鸣唯这回可傻眼了,暗云卫手段血腥,慎哥儿如何受得了,李鸣唯磕头如捣蒜,皇帝心里一阵暗爽。(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对另一个穿越者的欺凌

最近都城八卦热度很高,先是小丫鬟飞上枝头,又是李家和刘家不得不说的恩怨,都编进弹词里谱了新曲,在潘家瓦子热热闹闹的传唱开了,艺术的生命力顽强,又是有迹可循的新奇故事,潘家瓦子新曲弹词唱出来,引导着都城的民心。

刘夫人这些天心里畅快了,连睡觉都能笑醒,庶子被废,嫡子袭爵,低了这些年的头终于昂起来了,嫡长子刘泰降等袭爵为良候,登门贺喜的人流不断,至于刘瑀威挨了一番贬斥,皇帝说他抬举庶子,宠妾灭妻,官职也没了,爵位也没了,谁还记得他作甚。

安国侯府这边的状况有点不妙,李鸣唯被罚了俸禄好说,大公子落在暗云卫手里十来天了半点消息也没有,玉芳被二姐姐接回家里调养,偌大的侯府愁云惨雾,老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又要担心大孙子,又要忧心乖孙女,一颗心都快要操碎了。

而此时的慎哥儿在暗云卫总部一间密室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两边的墙壁上分别点燃一排鱼脂灯,照的屋子里通亮,慎哥儿每到夜晚都在灯下翻阅着这些颜色发黄的卷宗,尤其是所有暗探的档案。

暗云卫这方面的工作做得不好,当事人偷懒,有许多语焉不详之处。

陆禀掌管暗云卫十来年,在前朝的班底上发展壮大起来,暗探这行人数又多,混杂的生活在各个角落,花匠,厨子。车夫。小厮。丫鬟,大多是很低等的下人,暗云卫从来没有重视过这一块,不过借机监视朝廷官员。

在故纸堆里找线索,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说不定哪一天会用得上呢,王月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们负责保护副指挥使的安全。副指挥白天忙着,晚上还过来看这些劳什子,他们也就没得睡。

慎哥儿看天色晚了,又想到瓦子里逛逛,回了牛尾胡同的小宅子,带着几个侍卫从地道口进去,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慎哥儿出现在潘家瓦子华丽的客房。

没有人知dào

潘家瓦子的主人是谁,这片地皮上讨生活的艺人不知dào

,到时候有地痞帮闲过来收取保护费。瓦子里雅俗共赏的曲目也有,吃喝嫖赌的行当也有。要想在这里闹事,对不起,甭管你是谁家的公子,总沾不着便宜。

华灯初上,瓦子里依然热闹,卖雪梨的,卖豆汁的,卖果子煎饼的,卖各色小吃的往来不绝,瓦子养活了一批依靠它讨生活的穷苦人,也娱乐了那些有钱有闲的王孙公子。

冯敏昊也徜徉在人流里,最近瓦子里传唱新奇的弹词,像他这样靠谱写词曲混日子的怎么能不动心呢,唱弹词的三家班赁了场子,远远的听到琵琶声,还有看客轰然雷动的叫好,冯敏昊掏出五个铜板挤在角落里看热闹,倘若他肯出十个铜板还能有个马杌子坐着。

戏台上一个弹三弦的老者,还一个辫子姑娘手拿檀板,轻吐朱唇,漫吐莺声,听她的花腔柔语如珠,唱的缠绵婉转。

“花枝蹀躞,花影重叠,游园只待惊梦,今日羞辱,不由人不泪雨抛,吓的我手儿脚儿酸软,魂飞胆落,扑速速肉颤身摇……”

歌词带着古意,唱腔又有现代的旋律,这个时代的人听了难免觉得新奇,冯敏昊低了头寻思着,这里莫非有还一个像他这样的穿越者?

冯敏昊听了曲儿哪肯走了,他也想着找老乡了。

慎哥儿在包间里早注意他了,一连两年多没见面,冯敏昊和旧时相比大不相同,就连气质都翻天覆地的变了,小动作不经意的还带出现代人的特质。

慎哥儿记忆中的冯敏昊是个腼腆青年,这个冯敏昊比较嘚瑟。

冯公子出门没看黄历,今儿是他倒霉的日子,他想问问给弹词谱曲的是谁,就逢人打听,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一个小老头过来笑道,“冯公子请这边叙话。”

冯敏昊见这人认识自己,估计是认识这身体的原主吧。

要是往常冯公子不会搭理人,最近冯公子走了被字,兜里的银子被人骗走,在这陌生的世界,他除了会剽窃写两首诗词再没有混饭吃的手段了。

走到拐角处,脖子后一疼就什么也不知dào

了,醒过来时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门口站着两位壮汉,头上结式幞头,穿着一袭黑衣,双排扣袢,腰里系着金涂银带,佩蹀躞、解锥、短刀、弓矢,脚上是厚底靴。

冯敏昊心里一惊连忙爬起来,“你们是什么人?还讲不讲王法了?”

冯敏昊认出这是暗云卫的打扮,心里更吃惊了,壮汉连眼角都没看他,其中一个转身出去了,冯敏昊紧张的抱着膀子,他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的,这些人绑他做什么呢。

隔了片刻屏风后边有人问话,“你就是冯敏昊?昭明九年的进士?”

屏风后面又问他进士及第时的策论是什么,冯敏昊他哪里知dào

了,他穿过来时就已经是进士了,冯敏昊强自镇定,后面又问了他几句话,他都不知dào

啊,回答时不免露出马脚,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位老者,上来就啪的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哪里的白丁还敢冒充子梁,老朽要报官!”

老者是这肉身的伯父,冯敏昊自认倒霉,有人含笑劝着什么,老朽不依不饶要打官司,冯敏昊没奈何只好交出分得的祖产,写了文书,眼睁睁看着便宜伯父走了。

也不过一天的功夫,他冒充忠勤伯府的二十四公子,被典卖为奴,暗云卫副指挥使赎了他,他一个现代社会的大好青年,还没在古代混出名堂呢,就落得这般下场。

该他拜见主人了,两个小厮带他过来,他的主人不过是个小孩子!

那男孩一袭湖蓝色暗纹锦袍,脸上一抹如同春风般的笑容,纯良的黑眼睛如一潭汪洋,小主人端坐在椅子上打量他,身后的小厮啰嗦起来,“见了主子还不下跪。”

小厮要拉他跪下,他好歹也是三尺男儿,岂能跪这个小崽子!

男孩看着他忽然笑了,“二十四哥不认识我了?你想来也不认识,你究竟是哪里的小子,姓甚名谁,还敢冒充忠勤伯府的公子,发卖了你算便宜你了。”

男孩上下打量他,和身边的小厮笑道,“就这么个人,要了我十两银子,瞧他笨手笨脚的会做什么呢,连写字都写不好,书也读不好,本公子心善,赏给你一碗饭吃,你就在后院帮着劈柴吧,以后就叫板凳吧。”

男孩挥挥手,小厮笑道,“板凳你还不谢小主子赐名。”

可把他气坏了!侮辱人好不好!他给他赐名板凳,亏了小崽子怎么想出来的,他哪里像板凳了,可他还想活着啊,只能在后院干点劈柴挑水的活计。

那个小孩子搞什么恶作剧,有辱斯文知dào

不!

慎哥儿捉弄了冯敏昊,给他取了个名字板凳,眼看他一张脸都绿了,慎哥儿和正主冯敏昊也算有些交情,那两年也说过几回话,冯公子对他二姐姐一见倾心,只是他的身份太低,高攀不起侯府的嫡小姐。

也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冯敏昊的魂魄没了,身体里住了个靠剽窃为生的主。

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总要履行相应的责任,这位板凳公子除了剽窃还是剽窃,慎哥儿不肯念香火之情,心里非常厌恶剽窃行为,罚他为奴,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做回他自己。

再说了,板凳好歹也来自现代社会,这小子脑子里总得装点别的,这也是一笔无形资产,没工夫多搭理他,先煞一煞他身上的傲气。

“惊蛰始雷,大地回春。”转眼惊蛰已过,再不下雨就要耽误了春耕,皇帝发了祈雨表,检讨德行不足,带着文武郊外祈雨,是日,大雨。

连老天都肯帮忙,皇帝喜不自禁。

古老的大夏朝靠天吃饭,村庄里也忙开了,这一阶段的朝廷大事就是农事,皇帝亲自到田间地头扶犁,皇后也忙着桑麻,慎哥儿入乡随俗,也派人查看他的田地,亩产稻谷二石的就算好田了,生产力低下,都靠农民整天弯腰在土里刨食。

佃户得的那点粮食交完租子也剩不下多少了,还得留了种子,春天青黄不接,只能靠菜团子果腹,不少人家这时候家里都断顿了,饿着肚子春耕忙,农人种下来年的希望,祈求风调雨顺,小虫子也不要作梗。

只能寄希望于上苍,这种感觉很不好,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忙完了春耕,豪门贵妇们又开始了宴请——宴请一直不断,天塌下来了,也不会耽搁一些人寻欢作乐,萧淑惠又来帖子了,这回是上门拜访的帖子,约定申时过府一叙。

玉潭接过帖子笑了,该来的交往还是要来,她欠了萧淑惠的人情,早晚要还,萧淑惠特意选了申时,这是她体谅人的地方。

既然诚心招待,总要布置的喜庆,几个丫鬟仆妇忙起来,萧淑惠过来的时候,沉香亭畔褥设芙蓉,花开锦绣,玉潭迎上去笑道,“知dào

世子妃喜欢花,我们先在这里赏花,连酒菜也在这里摆了如何?”

萧淑惠携了她的手笑了,“这段日子也没敢过来讨扰你,令妹伤势如何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绕圈

萧淑惠今日的打扮又是不同,梳了牡丹髻,戴着金累丝双鸾点翠步摇,腕子上是赤金缕空嵌宝的镯子,鲜艳欲滴的几颗宝石在阳光下光华璀璨,身上穿着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缂丝褙子,翠兰折枝堆花裙,裙摆上也绣了大幅榴花,刺绣精细很见功夫,手里拎着的缂丝帕子上也绣了百子榴花,单是手里这方双面绣帕子,足够绣娘绣上三两个月。

萧淑惠坐在锦褥上打量一番笑道,“你们家这亭子倒也雅致,从这二楼往下看,墙角边那株蔷薇开的好,怎么想着在那里种株蔷薇?倒是匠心独具。”

“那株蔷薇倒是野生的,花匠想要除了,是我们家二弟让留着,如今看着果然好,倒像有意如此了。”

萧淑惠点头赞叹一回方笑道,“前些天不敢过来打扰你,知dào

你忧心妹妹,如今令妹想来也大好了?我听说接了来你们家里调养?”

玉潭连忙笑道,“说起来倒是我失礼了,原该到萧姐姐府上道谢的,只是一来舍妹还不大好,二来我也身子笨重,越发不愿意走动了。”

萧淑惠伸手拍拍她笑道,“原是我们家理亏,我还怕你打上门来理论呢,瞧瞧你这几个月,自从你嫁了,婆家、娘家没断了出事,这也就是你,换了一个人不说料理周全了,自己先躺倒了呢。”

玉潭只是笑微微的,两人说了一番玲珑的腔调,眼看过了一盏茶的光景,果然萧淑惠抿了茶笑道。“我今日过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为了你们家三小姐的亲事。”

玉潭微微笑了。“萧姐姐来错了地方,我一个出嫁女,哪好管娘家的事情。”

“我就知dào

你会这么说,我比不得你潇洒,老王爷亲自发话了,务必要抬了你们家三小姐进门呢,我先过来和你说一声罢了。”

萧淑惠瞟她一眼笑道,玉潭见她说的霸气。不禁一声哂笑,“老王爷果然还是说一不二的脾气,萧姐姐只管和侯府说去。”

萧淑惠放下茶杯,“我真要和侯府先说了,你们家老夫人早让我们家抬人了,我心里也是为了我三弟妹,嫁进来也有两个月了,三弟连她的屋子也没进几回。”

萧淑惠忽然就变成体谅的长嫂,说着弟妹的私密,玉潭不方便搭话只管微笑。萧淑惠拿帕子掩唇笑道,“和你们家说了容易。李侯爷那一关难过,我真的要是先说了,李侯爷执意不肯倒也不好转圜,这才寻了妹妹出面说项。”

“今日风和日丽,花房里的白海棠恰巧开了,那株海棠花姿不俗,也许能入得了萧姐姐的眼睛,还请萧姐姐移步赏花?”

萧淑惠看她不肯接话也笑了,“赏花倒是不必了,这会儿没了诗兴,也做不出好诗,倒亵渎了花神,赶明儿有了诗兴再说。”

玉潭笑着只和她说些闲话,请用点心,萧淑惠附和一番,并没有再说三小姐的婚事,玉潭知dào

她不会死心,打点起精神应对。

她两人能有什么话好说,萧淑惠又说各家的茶点。

“你是不常到各家走动,这么多人家数赵家的点心精致,她们家的点心口味极佳,看起来也赏心悦目,家里的丫鬟一到花期就忙了,芙蓉、玫瑰、桂花、槐花开花了都挤出花汁,又调和了蜂蜜保鲜,能吃到下一个花季呢,也就她们那样的人家那些讲究,等我们家嫣儿嫁过去了,别的还不知dào

怎么样,口福是有的。”

玉潭笑着倾听,萧淑惠看着她笑道,“说起来你真该谢谢我,我们家嫣儿一心在你们家慎哥儿身上,要不是我从中周旋,赵家的太夫人活动了心思,哪来的太后赐婚,赵夫人为了这个心理还不自在,又不好不搭理我。”

玉潭见她忽然这么说,反倒不好接话,心里狐疑起来,这萧淑惠最会绕着圈说话,这番话说的何等直截了当,玉潭打定了主意不开口,只是笑眯眯的点头。

萧淑惠看着她点头叹道,“当年我倒一心希望你能过门,也是我看重你的人品,令堂倒真的有眼光,帮你选得好夫婿,你们家三小姐我心里是不愿意的,平白帮三弟找助力,老王爷发了话,我只能来你们家走这一遭。”

萧淑惠见玉潭不接话,反倒格格的笑起来,“怎么了?我吓着你了?人总要为了自己考lǜ

的,三弟妹占了家世,不得夫君宠爱,她这辈子也难压过我去,令妹就不好说了,长得貌美如花,又是侯府的小姐,她再生个一男半女,老王爷的意思要过继到我们长房,你说我这心里如何能愿意了。”

玉潭见惯的萧淑惠通常都带着精致的面具,说起话来三弯六绕,忽然间这么直接,让玉潭如何习惯了,几乎是吃惊的看她一眼,又掩饰的端了茶杯。

端茶送客,玉潭端起来就后悔了,她今日怎么这般不淡定,脸上微红,有点尴尬的放下茶杯,萧淑惠又格格笑了,“今日你端了茶我也不肯走,就算你撵我也不肯走,我心里的话还没说完呢。”

玉潭只好笑道,“我哪里敢撵世子妃,求你多来家里坐一会还不能呢。”

萧淑蕙笑吟吟的捡了块芙蓉糕吃了,“你们家的点心做得用心,可见你也是个会享shòu

的,我们女人家过一辈子,那些名声有什么用了,就像我,有了才女的名声又有什么用。”

萧淑惠自嘲的一笑,“也不过多得几分体面,人前争荣夸耀罢了,还不如肚皮争气。”

萧淑惠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媛媛,是以有这番感慨,两人交浅言深,玉潭随声附和而已,萧淑惠眼圈反倒红了,“各家过日子外人看着再好kàn

着体面又有什么用呢,心里的苦楚天知dào

罢了,就说我们的皇后娘娘,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小佛堂一待就是十年,皇后娘娘心里想必也是苦楚的,这回皇后娘娘想明白了,接手六宫事物,一下子就看出高低来了,可惜大皇子不给皇后娘娘长脸,娘娘对大皇子也是淡淡的,要搁在平常人家,母子之间何至于此生疏,这也是皇后娘娘见识明白,先绝了大皇子的念想,她母子二人反倒平安了,皇后娘娘有大智慧。”

玉潭没想到萧淑惠居然说起了朝局,越发不好说话,只笑着拿言语打岔。

萧淑惠笑道,“你先别拦着我,这是我想和你说心里话,出了这个门我不肯认的,我说这些只为我女儿媛媛是皇后的干女儿,虽说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要养在身边,媛媛还是在皇后身边多一些,皇后体谅我们母女见面不易,倒是真心护着媛媛。”

萧淑惠把眼圈挣红了,勉强笑道,“你说我活着什么趣儿,只有这一个女儿,婆婆要把媛媛送进宫里,没有我说话的余地,外人看着天大的体面呢,媛媛获封郡主,别人羡慕我,我知dào

你心里不羡慕,我今日过来和你说几句真心话,只为了我女儿。”

玉潭没想到萧淑惠和她说这么多,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萧姐姐说什么呢,媛媛如今是嘉怡郡主了,谁不得高看一眼,能在皇后身边长大,这是天大的福气。”

“是啊,天大的福气。”

萧淑惠怅然的叹口气,“可是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啊,我身边要是再有一个我也不用这般惦念了,媛媛她还小,她心里也想娘啊。”

萧淑惠说完也滚下泪来,脸上带着笑意,“我们这样的人家,又是这等尊荣,想要保住这荣华富贵,付出的就得更多,我也不知dào

媛媛今后如何,按理说媛媛如今是郡主了,她的命只能比我更好,她的婚事也是皇家说的算。”

玉潭只觉得不妙,就听萧淑惠笑道,“我费劲心机求太后与嫣儿指婚,不为别的,只为我的女儿,媛媛比慎哥儿小五岁,她长得也好,也有几分聪慧,也还配得上慎哥儿吧?”

玉潭连忙开玩笑,“萧姐姐抬爱,只是这样一来你岂不是硬压我一辈儿?”

萧淑惠笑道,“媛媛你也见过,皇后娘娘亲自教养着,我看慎哥儿出息才想着接亲,也得孩子们心里情愿方好,我今日过来和你说真心话,过几年我们再说婚事。”

玉潭听明白了,萧淑惠心里不想玉容嫁过去,就拿慎哥儿说事。

看来她在家里的地位也没那么稳当。

慎哥儿说到底身份不高,萧淑惠心里也犹豫呢,又不想错过慎哥儿,她就过来示好了,两个孩子长大还有几年,大可以慢慢儿挑着。

在萧淑惠眼里女儿郡主身份,自然是慎哥儿高攀,她一提侯府就应该欢天喜地的,侯府为了将来可能的联姻,不能送三小姐为妾,这番算计连女儿都用上了。

玉潭想得通透,脸上绽出笑容,“还是萧姐姐想的周到。”

萧淑惠看了玉潭脸上的笑容,以为她情愿了,心里也松一口气,这才笑道,“父王让我先来你家说说,我婆母进宫请旨去了,求太后娘娘指婚,三小姐出了那样的事,侯府的老夫人心里情愿,李侯爷那里还得妹妹劝着些。”

这才是萧淑惠的目的,她绕了半圈,巴不得李家不愿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答应

慎哥儿刚下了马,众小厮呼啦一下围过来,嘴里轰雷一般喊着,“大公子回府了。”

郭新成听说大公子回来了连忙迎出来,激动的腿都抖了,嘴里叫着大公子,连说大公子受苦了,“公子可算回来了,老奴心里天天惦记,暗云卫也去了七八遭,也不让老奴进去,侯爷这些天关在书房不肯出来,大公子还不知dào

吧,太后给三小姐指婚了。”

郭新成忙压低了声音,“大公子一会劝劝侯爷,三小姐嫁过去就是贵妾,燕慈王府是要大办的意思,给足了我们家尊荣体面。”

慎哥儿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他,“侯爷怎么说?”

“侯爷这些天脾气越发暴躁了,罚了三小姐禁足,老夫人劝了一回也不听,侯爷这回听了三小姐的喜事摔了一回东西,还逼三小姐落发出家,让老奴把燕慈王府送来的聘礼送回去,还是老夫人哭了一回才罢了,侯爷又关在书房不出来了。”

慎哥儿站住了细问,原来李鸣唯只说三小姐丢脸,丢了李家的体面,要把她送到家庙里出家去,老管家愁眉苦脸的,“幸好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也劝劝侯爷。”

慎哥儿答yīng

一声往侯爷的外书房走去,李鸣唯早接到报信了,撵了服侍的美人出去,赶忙正襟危坐起来,也不过片刻功夫,门口小丫鬟娇笑着,“大公子回来了。”

慎哥儿看着小丫鬟调笑,“奴儿的簪子好kàn

,赏了小爷吧?”

小丫鬟红了脸吃吃笑。拿眼睛瞟着慎哥儿。身子也慢慢蹭过来。慎哥儿不肯进去,站在门口和丫鬟说笑,李鸣唯在屋里听了再也忍不住了,“你小子还不给我滚进来!”

慎哥儿答yīng

一声又和小丫鬟笑道,“奴儿的帕子怎么绣了水鸭子,你该绣一对鸳鸯,这条赏了我吧。”

李侯爷气得暴怒了,在屋里摔了东西。小丫鬟吓白了脸,慎哥儿笑着推门进去,倚着门看着李侯爷笑道,“爹爹好大的脾气,摔哑巴物件做什么,爹爹你有儿子可以打呢,爹爹气软了身子打不动儿子了。”

“你!”李鸣唯指着慎哥儿咬牙切齿的,“满嘴的胡说八道!”

慎哥儿请了安笑道,“我们家又有了大喜事,爹爹该高兴才对。”

说起这个李鸣唯脸都黑了。黑脸堂透出紫来,“狗屁的喜事。简直丢人现眼!”

李鸣唯冷哼了一声,瞪他一眼,“你刚多大呢就知dào

和丫鬟磨牙了,等你再大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迟,现在你只管给我好好的,好不好锤你一顿,仔细你的皮!”

李鸣唯真是越想越气,气得又教xùn

一回,慎哥儿笑嘻嘻的答yīng

了,“你儿子往常也不是这样,还不是和你老人家学的,听说爹爹又纳了一房美妾,还没给爹爹道喜呢。”

李鸣唯满脸紫胀,操起案上的砚台照着慎哥儿扔过去,慎哥儿一闪身躲过了,咣当一声响,砚台在地上滚了两圈,可把李鸣唯心疼坏了,连忙捡起来,“你也不知dào

接着!”

慎哥儿好笑的看着李侯爷,“爹爹要是心疼何必摔了。”

“你小子滚回来做什么,故yì

气你老子的?”

“儿子哪敢啊,你儿子孝顺着呢。”慎哥儿找了椅子坐了,冲外面喊着,“还不给你们公子爷上茶。”

小丫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连忙进来倒茶,慎哥儿吩咐道,“都给我滚远点,不召唤不许过来,那个敢犯了撵出去发卖了。”

看小丫鬟慌忙出去,慎哥儿故yì

笑道,“太后指婚,我三姐姐终身有着落了,祖母开心,侯府的体面全过去了,爹爹也该高兴才是。”

李鸣唯看他一眼,慢慢消了火气,只管在屋子里踱着,“你小子胆大妄为,刘瑀威你都敢伤了,天大的祸你都敢闯,瞧瞧你惹得这些麻烦。”

这个儿子无法无天,这回篓子捅大了,慎哥儿被押到暗云卫,害得他担心极了,结果慎哥儿什么事也没有,等到晚上姑爷过来说慎哥儿好着呢,有陆大人护着,姑爷不让往外说去,是以家下人等都以为大公子这回受苦了,跟着担惊受怕的。

陛下明显袒护,李鸣唯心里就琢磨开了。

按说慎哥儿不是那不知dào

深浅的孩子,他怎么就敢扎刘瑀威一刀,结果刘瑀威倒霉,他也被罚了俸禄,惹祸的慎哥儿反倒一点事也没有。

慎哥儿回来想必是为了玉容的婚事。

李鸣唯发完脾气,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太后娘娘指婚,你心里怎么看的?”

李鸣唯不能不问问慎哥儿的主意了。

“爹爹的意思呢?这件事该爹爹拿主意,我听说爹爹让退了燕慈王府的聘礼。”

李鸣唯脸色很难看了,“侯府看着是风光体面了,又是太后指婚,我们家还敢违抗了懿旨不成,这件事两难啊,为父心里也发愁,陛下难免会觉得我们家不安分,对你的前程尤其不好,你今日终于舍得回来,你有什么好主意了?”

慎哥儿压低声音,“燕慈老王爷越来越不顾体面了,不过是他家三儿子想纳个小妾,连进宫求懿旨的事他们家都做得出来,爹爹只管答yīng

了就是,这件事有利有弊,算起来还是好处多一些。”

李鸣唯眯起眼睛,“那你仔细说说看?”

“爹爹顾虑的无非是陛下的心意,三公子的正妻是陛下指婚,太后又指了小妾,这和我们家没什么相干,由头是周金涛闹出来的,乱起来也乱燕慈郡王府,我们家早晚得把三姐姐嫁出去,随了她的心意也罢了。”

李鸣唯露出沉思的神色。

这婚事不能不好好琢磨,护国公早逝,族人众多,大多是立不起来的纨绔子弟,护国公病亡后庶长子降等袭爵,嫡长女又是宗室出女,看起来身份高贵,陛下也是看他们家式微才给周金涛指婚。

燕慈郡王不满yì

这样的亲家,一直惦记和安国候府联姻,护国公嫡长女柳氏嫁过去不过两个来月,太后又指了婚事,倒变成皇家母子两个打擂台了。

李鸣唯艰难的说,“你确定陛下不会怪罪?”

慎哥儿笑道,“陛下要的是我们家忠心,爹爹您只要不站在老王爷那边,陛下管他周金涛纳几个小妾,他家打成烂羊头才好呢。”

李鸣唯咬着腮帮子琢磨,开国初期的六公、八候传承至今,能保得住富贵体面的已经所剩无几了,魏国公斩首,嫡子吕良累积军功降等袭爵,良国公刘瑀威连爵位都传给嫡长子了,也是降等袭爵,他们家也降为侯府,现在也就颖国公、卫国公两位国公爷。

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里李家极得盛宠,李鸣唯心里明白,陛下早就厌恶他了,从陛下的眼神里能感觉出来,李鸣唯很茫然,不知dào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又有点亏心事,这种感觉越发不好。

李鸣唯犹豫,慎哥儿笑道,“爹爹还顾虑什么?”

李鸣唯面沉似水,站起来绕着屋子踱步,只是不肯说话。

慎哥儿想了一回笑道,“爹爹莫非顾虑柳氏?大伯母她家不过是柳家四房偏枝,人又早就没了,爹爹怕柳氏忌恨三姐姐?就算没有大伯母这档子事,柳氏也得忌恨三姐姐,她嫁过去好不好就看她的命了。”

李鸣唯来到慎哥儿身边,弯下腰压住慎哥儿的肩膀,盯着慎哥儿的眼睛逼视,“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帮暗云卫做事了,陆禀名声不好,你反倒和他打的火热,连丫鬟都肯送了,陆禀也肯娶为妻,陛下也庇护着你。”

“多新鲜啊,爹爹您忘了我是暗云卫副指挥使了,明发了上谕的。”

慎哥儿太小了,谁都没把那条上谕当回事,朝廷会给勋戚子弟一些虚衔,那回方子颖、赵弘毅两个也得了恩典,都是五品御前护卫。

李鸣唯还是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不放,慎哥儿笑道,“和爹爹明说了吧,儿子早就帮暗云卫做事了,不然您以为陆禀手下的人很多啊,给了我三十个随从都是帮我做事的。”

“我知dào

你帮暗云卫做事,我是问你帮到什么程度了。”

李鸣唯紧紧盯着慎哥儿不放,想要看清他脸上微妙的表情。

慎哥儿脸色很平静,“这么和您说吧,陆大人知dào

的我都可以知dào

,这十来天儿子可没闲着,学着处理暗云卫的公文。”

李鸣唯看了慎哥儿半晌,眼里光华隐现,压低了声音,“什么时候开始的?”

“二姐姐家里出事的时候,我偶然得了一条线索,连忙和颖国公说了,颖国公上报暗云卫,从那开始我管了几件事,爹爹也知dào

暗云卫的行事风格,这些并不能和爹爹说起。”

李鸣唯又开始踱来踱去。

“爹爹莫非有烦心事?说出来儿子帮您分忧?”

李鸣唯霍然回头,“我问你,我写给普惠的血书你交给陛下了?”

慎哥儿笑道,“我又不想陪爹爹死了,你儿子忠心得很,可不像爹爹藏着掖着。”

李鸣唯脸色难看,“为父昔年受制与人,好容易才摆脱关系,如今就告sù

你,你也好多加小心,你帮暗云卫做事想必知dào

深浅,你伯父被他们害了,这里又有柳家一些事,为父袭爵是捡了便宜。”

慎哥儿惊跳起来,“伯父不是您害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放下

春日的暖阳沐浴着春晖堂,也照着那些灿烂的首饰,多年未用的首饰翻出来了,凤蝶鎏金银簪、累丝嵌宝衔珠凤簪、银镀宝石点翠花簪、珊瑚蝙蝠簪、还有步摇、钗环、镯子、耳坠等诸般首饰,满满的堆在几案上,老夫人用手抚摸着,每一样都有一段故事。

玉容看着这些饰物,垂下眼帘掩饰住心里的失望,祖母分明还有好东西,都给慎哥儿的媳妇留着呢,玉容俏脸微红,眼睫毛拼命煽动,强忍住眼里弥漫的水雾。

首饰有些年头了,样子难免老旧,要重新镶嵌方能戴出去,玉容伸出青葱玉手拿起一件金起花的手镯,金子都有些发黑,看得出炸过许多遍了,积年的梯己都拿出来了,老夫人看了半晌又拿起蝴蝶压花步摇,羊脂白玉手镯.收起来。

“这个是给慎哥儿媳妇留的,这个不能给你。”

老夫人眼神又流连着碧玉玲珑耳坠子,沉吟着拿在手里,玉容很怕这件也长膀飞了,连忙笑道,“慎哥儿回来也有一会了,不知dào

和爹爹说什么呢,孙女让小厨房做了几样小点心,慎哥儿也该过来拜见祖母了。”

老夫人笑道,“荷香你往前院催着些,让慎哥儿赶紧过来吧,他那死犟的老子还不放人。”

荷香答yīng

一声先跑回下人房里梳妆,拿梳篦抿了黑鸦鸦的头发,找出一对耳坠子戴上了,从锦盒里挑了一条鲜艳的帕子塞进镯子里,对着菱花镜照了又照。拿胭脂涂了唇方才一路袅娜的走过垂花门。远远的看见小丫鬟奴儿、娇儿她几个坐在廊下翻绳玩。

荷香走上前笑道。“你几个小蹄子不在侯爷跟前服侍,怎么跑在这里躲懒,老夫人找大公子说话呢。”

奴儿瞧不惯荷香,“大公子吩咐了不用我们服侍,也不许近前,荷香姐姐等会吧。”

荷香在老夫人跟前有体面,连侯爷见了她都和蔼可亲,她也不等通传径直过去了。趴着门往里面倾听,先听到慎哥儿说话的声音,荷香露出一点笑来,不觉弄出响动,屋门忽然间开了,李鸣唯一眼看见她站在门口,一张脸铁青起来,“你过来做什么?”

荷香瞥见大公子也出来了,脸上微微一红,“老夫人找大公子过去。”

李鸣唯看着她冷笑。突然伸手拧住荷香的脖子,“我让你偷听!”。荷香连喊一声都没来得及,身子软倒了,瞪圆眼睛嘎嘎两下咽了气。

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吓坏了,筛糠一般抖起来,就听李鸣唯高喊一声,“来人,把这丫头拖出去乱棍打死!郭新成那老东西呢,还不让他滚过来!”

小丫鬟这才惊愣着跑出去喊人,郭新成听到传话连忙过来,侯爷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几句回书房了,郭新成连忙封锁消息,命人将荷香先押到柴房去,等天黑才好掩埋,郭新成见侯爷发了这么大脾气也慌了,亲自在外面守着。

老夫人等的不耐烦了,又派了丫鬟过来催,郭新成腆着一张老脸笑着,只说荷香的老子娘病了,接了她家去了,侯爷忙完公事就带哥儿过去,好容易才把丫鬟糊弄走。

老夫人在屋里生闷气,好容易碰到大喜事,儿子、孙子不肯过来承欢膝下,连荷香这小蹄子也敢不回来,老子娘病了,主子还没说给她恩典呢,她就敢跑回家去,可见不是个忠心的,老夫人命人传话下去,荷香不愿意回来就不必回来了。

玉容孝顺,让小厨房煮了桂圆汤,服侍祖母喝了,收拾了几案上的首饰,让宝珍先带回去收拾好,祖孙两个说着知心话,老夫人面授机宜,玉容脸红红的听着那些羞人的事儿,眼睛里柔媚出一汪水来。

二门上传来消息,说姑奶奶回来了。

姑奶奶听到喜事也回来了,老夫人都觉得脸上有光彩。

老夫人对玉容笑道,“你二姐姐有梯己,手里又是个散漫的,你和她好好说说,让她多给你添箱,往后也还指望她照应你呢。”

玉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丫鬟迎出来,远远的看见一群丫鬟媳妇簇拥着玉潭过来了,玉容不由的在心下品度,单从容貌来说,玉潭无论如何也不如她,玉潭身量太高了,五官也不如她柔媚,更不如她会打扮。

玉容压下心里的念头,连忙迎上来笑道,“二姐姐今日有空过来,妹子迎接来迟了。”

玉潭一身素淡,鬓边簪着朵雪白的绢花,身边的丫鬟媳妇都带着白花,只是略小一点,玉容猛然想到衣饰有些不妥了,她该给嫡母戴孝,玉容很怕玉潭恼了。

玉潭行若无事的点点头,也不和她寒暄客套,一行人进了春晖堂。

给祖母请了安,玉潭在锦褥上坐下,小丫鬟过来上茶,闻着一室甜香微微皱眉,老夫人喜气洋洋的说,“今早喜鹊就叫,我说要有喜事,果然你三妹妹的喜事来了,连慎哥儿也回来了,你说多好的事呢,太后娘娘指婚,天大的体面呢,潭儿你也听到好消息了?”

玉潭弯了一下嘴角,“慎哥儿也回来了?他如今在那儿?”

老夫人少不得抱怨一番,“你爹爹还不肯放人,拉着慎哥儿说了又说,慎哥儿心里也着急呢,又不好违拗了老子,祖母派丫鬟都催了几回了。”

又拉着玉潭说嫁妆的事,“祖母想着也给容儿出一百二十台的嫁妆,燕慈郡王府不是一般人家,嫁妆少了不好kàn

,你也帮着和你爹爹好好说说。”

又让玉潭带着玉容打首饰做衣服去,还得置办一些嫁妆,那些杂事都想推给玉潭。

红笺几个听了都着急了,少夫人可不要应了。

玉潭微微一笑,“祖母吩咐原不该推辞,只是孙女身子沉重,眼下一心养胎,前两天婆婆来信还嘱咐我不许累着了,家务事都不让我忙了,孙女哪里还敢劳碌,我又是出嫁女,不敢管娘家的事儿,还请祖母多操心,把三妹妹的喜事周全下来方好。”

说着就站起来,“孙女来了半天也乏了,先过去见爹爹,一会儿再过来陪祖母说话,商量着与三妹妹添妆。”

老夫人听她说了添妆两字笑道,“你三妹妹的事少不得要你破费。”

玉潭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都是一家子姐妹,三妹妹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丫鬟媳妇簇拥着出了院子,青芽不由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还好少夫人推了差事,不然还不可开交呢。”

玉潭淡淡笑了,这府里没有她留恋的了。

沿着花径慢慢走着,前边就是慎哥儿小时候住过的碧华轩,再往前是她的叠翠苑,玉潭遥望着站了多时,红笺笑道,“少夫人可要进去歇会儿?走了半天也乏了呢。”

玉潭怅然一笑,“不过是间房子罢了,哪里不是歇着了,待我见了爹爹就回去了。”

绕过那个小池塘,往前走不远看到正房高高的灰色屋脊,没有了女主人,熟悉的景致也觉得清冷,那颗枝繁叶茂的槐树高高的盖过屋顶,一到夏季满地的绿荫,她喜欢站在树底下吹凉风,玉潭不觉慢慢走过去,伸手摸着粗糙的树皮,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远远的就见慎哥儿跑过来,玉潭不由的轻轻笑了,“你看看你,好好走路不会吗?”

一边迎上几步扶了慎哥儿的肩膀端详着,“我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又长高了好些。”

慎哥儿笑道,“也壮了好些呢,四姐姐怎么样了?我打听着得半年一载才能见好。”

“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玉芳白捡了一条小命,如今黄老先生住在我们家里,每隔三天帮她针灸一次,玉芳问了你好几回,你在暗云卫手里也没人敢告sù

她。”

慎哥儿扶着玉潭往外走,“告sù

她做什么,白叫她担心不是?我还想着带你们三个到庄子里住几天,瞧二姐姐这样子也不能了,四姐姐也不宜挪动,我还是带五姐姐出去玩几天,谨哥儿、敏哥儿也跟过去,眼下庄子里有些趣味了。”

玉潭不由的露出向往的神色,这季节新鲜菜也下来几样了,她小时候在庄子里玩过,在田庄里淘气,扑过蝴蝶,抓过蚂蚱,挖过蚯蚓,吃过炸知了,玉沁生下来的时候她们家袭爵了,祖母有了数不清的规矩,玉沁都不知dào

树上的鸣蝉可以拿来吃的。

玉潭就笑了,“连我也想出去住几天呢。”

慎哥儿连忙笑着摆手,“二姐姐可不能出去,弟弟担不起责任。”

姐弟俩说说笑笑的,玉潭把萧淑惠那番话说给他听,“连世子妃都打上你的主意,你觉得嘉怡郡主怎么样?”

慎哥儿摆手笑道,“小毛丫头罢了,依我看萧淑惠不愿意三姐姐嫁过去,故yì

说的那些,嘉怡郡主的婚事她又管不了,我刚才劝爹爹答yīng

了亲事,早点把她嫁出去也省心了,三姐姐也是个人才,周公子的后院有些热闹瞧了。”

玉潭懒得管那些,看着慎哥儿笑道,“你是进来给祖母请安的?祖母惦记你许久了。”

慎哥儿听了这话笑弯了眼睛,“本来要过去请安的,谁叫我碰到二姐姐了呢,少不得送了二姐姐家去,我要给姐姐找些不自在了。”

玉潭抿嘴一笑,扶着慎哥儿的肩膀出了垂花门。(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玉芳的心结

玉潭过去求见爹爹,李鸣唯让小丫鬟传出话来,说已经休息了,以后再见吧,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情况,李鸣唯对儿子想起来就骂,对女儿宽容多了,女儿家是娇客,尤其玉潭是出嫁的女儿,夫家又尊贵,李鸣唯无论如何也不该不见她。

爹爹以前都对她笑脸相迎的,这是为了玉容的事心里不舒服吧。

玉潭只能这样想了,吩咐小丫鬟几句话,让好好照料侯爷,眼见乔姨娘打扮着从垂花门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娇儿捧着托盘,乔姨娘看见姑奶奶了,热情的一盆火似的招呼,“哎呦,今儿倒是巧了,奴婢给姑奶奶请安。”

玉潭见她一身水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眼角也没睬她一下,带着丫鬟转身走了,侯府再也不能钳制她了,这样的感觉真好。

身后乔姨娘浪笑着喊着侯爷。

身后的媳妇、丫鬟七嘴八舌骂起来,玉潭倒觉得有些好笑,没走出多远,外书房突然传来侯爷的怒吼,还有摔碎瓷器的声音,乔姨娘就婉转着嗓子啼哭。

玉潭一阵恶寒,带着丫鬟快步离去,站在轿厅这里等慎哥儿,慎哥儿接了敏哥儿和谨哥儿过来了,这些天敏哥儿和谨哥儿回了侯府,他们俩还小,闲言碎语也听到几句,心里很怕哥哥不回来,听说哥哥要带他俩回去,小哥俩都高兴了。

玉潭和丫鬟们有颖国公府的大车小辆,郭新成给慎哥儿兄弟派了一辆翠宝华盖车,派了几名家丁护送。眼看哥三个坐好了。玉潭的车马走在前面。慎哥儿这辆车跟着。

郭新成眼看着大小车辆前呼后拥离开,擦了把冷汗忙过去听侯爷吩咐。

侯府车辆宽敞,铺了厚厚的锦垫,谨哥儿高兴的又说又笑,敏哥儿却忍不住哭了,摇着小脑袋问,“哥哥他们打你没有?”

慎哥儿不禁抽了抽嘴角,敏哥儿这孩子一心把他当哥哥依靠。他心里始终有芥蒂,也不好不搭理他,见敏哥儿为了他哭了,慎哥儿也有几分无奈,这孩子天生多愁善感,比小姑娘家还敏感脆弱,心性又狡猾聪慧。

慎哥儿就问谨哥儿,“你说他们打哥哥没有?”

谨哥儿小孩子心性大声说道,“他们不敢,我哥哥最厉害了。”

慎哥儿看着敏哥儿笑道。“你听见谨哥儿怎么说了吗?”

“可是,可是。”敏哥儿胆怯的说不出来什么了,两只小手抓着衣襟揉着,雪白的小脸蛋上忽闪出一对好kàn

的小酒窝。

慎哥儿不禁暗自摇头。

男孩子长得这般漂亮不是好事,他得想法改变敏哥儿的气质才好。

还有玉沁,他也该带着五姐姐出去玩玩了。

一会就能看到五姐姐了,慎哥儿心里也雀跃起来,又不禁有些好笑。

车外传来一声马嘶声,赵弘毅喊着追赶过来,慎哥儿掀开轿帘往外一看,就见赵弘毅打马来到近前,赵弘毅的身量完全长开了,身上穿着大内侍卫的服饰,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着凛然的锋锐之气,看起来英气逼人。

慎哥儿不由心里气恼,刚想起五姐姐他就来了。

赵弘毅跳下马来,“你小子行啊,这些日子吃苦了没有?哥们帮你疏通过了。”

慎哥儿看着他一抱拳,“多谢赵兄好心,李慎不胜感激涕零。”

赵弘毅当时就不愿意听了,拿马鞭子敲着车顶,嘴里笑骂道,“你小子就跟我耍花枪,和我说话没一句真的,我问你呢,你怎么就敢扎刘瑀威一刀。”

慎哥儿连忙摆手,“我哪里敢扎他了,借我个胆儿也不敢,那是意wài

碰上了。”

赵弘毅听了这话哼了一声,“这意wài

倒是真巧,我告sù

你说,有好事等着你呢,我站完了今晚的交接班,请你到会宾楼吃酒去,到时候我和你细说。”

赵弘毅英挺的剑眉下眼神闪亮,等不及慎哥儿说话,拨转马头匆忙离开,眼下这时辰该赵弘毅当差,这小子有些真本事,远非那些靠家族吃饭的纨绔可比。

慎哥儿放下轿帘,想起来赵弘毅的小心思,眼神也幽暗起来。

赵弘毅这些天没少了帮他上下打点,陆大人就接了几千两银子,暗云卫上上下下没有不说赵公子豪爽的,慎哥儿默默的出了一回神,又想起那尊纯金的太上老君,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膝盖,那些思绪忽然间从脑海里跳出来,冥冥之中似乎开启了一扇大门,迷雾中也透出光亮,慎哥儿勾起嘴角笑了。

有人小心翼翼的拉他的衣袖。

谨哥儿仰着小脸问,“哥哥你不生气了?刚才敏哥儿说你生气了,不让我说话。”

刚才的他脸色很不好吗?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了。

慎哥儿看了敏哥儿一眼,这孩子慌忙垂下眼帘,小脸蛋透出淡淡的粉红,敏哥儿这孩子心思细腻,这么小就会看人的脸色,慎哥儿想了一下笑了,随口又问了几句书,谨哥儿天分上比敏哥儿差远了。

很快到了颖国公府侧角门,玉潭下了车,媳妇、丫鬟们簇拥着往隐秋苑走去。

玉沁早在影壁墙这里等着呢,看见二姐姐回来连忙迎上去,又一眼看见慎哥儿,玉沁腮边绽出了微笑,攥着小拳头打过去,眼里泛起泪花,敏哥儿、谨哥儿也连忙喊着五姐姐。

堂前一片欢笑。

玉潭出来半天身子乏了,也不管慎哥儿兄弟,由着丫鬟们服侍了换衣服休息,玉沁拉着慎哥儿兄弟往后边走,“快跟我到后头看四姐姐去,她想见你呢。”

玉芳住在兰月阁,玉沁住在翠月轩,姐妹俩比邻而居。地方都不大。玉潭不好为妹妹做得太多。玉芳除了青螺、碧螺这两个从小服侍的,玉潭又指派了四个丫鬟,用例比照玉沁,兰月阁虽小,和侯府的住所相比宽敞多了,就连刘姨娘都跟了进来。

玉芳说不出的惊慌害pà



玉芳醒来后心里说不出的凄惶,从小跟着慎哥儿读了几天书,后来她赶不上慎哥儿的进度了。就帮慎哥儿抄写她不明白什么意思的古书,那些书晦涩难懂,她自己看看女儿经列女传之类的,女戒也抄了几千遍了,那些品格美好的女子都是她的榜样。

玉芳把书本看得神圣,又是听祖母的教诲长大的,心里深信不疑。

玉芳眼前都是三姐姐被人轻薄的画面,她也被那人抱住了。

每当她从噩梦中醒来,玉芳都羞得恨不能再死一次方好,要不是刘姨娘看得紧。在侯府的时候玉芳就死了,钻了牛角尖的玉芳听不进去别人说话。一心以为丢了脸没法活了。

玉潭真拿这个妹子没办法了。

玉潭只好告sù

她慎哥儿为了她姐妹打架,都被暗云卫抓走了,眼下生死不明,她要是死了对得起慎哥儿吗?那边还急着救人,她反倒添乱,玉潭又把她接到家里调养,玉芳这些天忍着不死,她不能死在二姐姐家里,少不了以泪洗面,刘姨娘憔悴的老了十年。

听说慎哥儿来了,玉芳挣扎着坐起来想要下地,玉芳拉住慎哥儿呜呜哭了,慎哥儿好笑起来,“四姐姐我这是新做的衣服,都让你弄脏了。”

玉芳羞红了脸,顿时就手足无措了。

四姐姐心眼实诚,和她开不了玩笑,慎哥儿还让玉芳躺着,玉芳又想起来心里担心的那件事,哪里还躺的住了,呜咽的问慎哥儿怎么样了,吃苦头没有。

玉沁忙说,“四姐姐你又哭什么,慎哥儿他没事了,他好着呢。”

玉芳挣扎着要给慎哥儿磕头,气得慎哥儿坐在她身边训斥,“四姐姐你傻不傻啊,能有多大的事了,你往石头上撞,你能白捡一条小命便宜了你。”

玉沁在后面拉着慎哥儿的衣襟不让他说了。

慎哥儿接着说她,“那些错又不在你,玉容还好好的呢,也没见她想要死了,你死了撇下你姨娘怎么办?你长脑子没有?也不知dào

好好想想。”

玉芳从来也没见过慎哥儿板着脸训人,说的又是她,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玉沁瞪着慎哥儿,“瞧你把四姐姐给招惹哭了。”

慎哥儿笑道,“我是为了四姐姐好,她的脑子不开窍。”

玉芳心里委屈极了,那种时候她不死了怎么得了?一人吐口吐沫就能把她淹死,祖母说过的,女人家的名节要紧,二姐姐不让她死了,姨娘也看着她,她不要给陆公子做妾,玉芳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把抓住慎哥儿哭着,情绪太激动了,脑子一晕小脸煞白。

黄老先生住的近,很快就来了,玉芳这种状况老先生也没办法,只能帮着针灸。

玉芳清醒过来又想给慎哥儿磕头,她有一肚子话要说。

慎哥儿知dào

和玉芳说不明白,她脑子里早装满了祖母的那些道理,慎哥儿不想听玉芳嘴里说出来的话,态度罕见的强硬起来,吩咐丫鬟拿戒尺,慎哥儿打了玉芳的手掌心,一句句的逼问起来,连玉沁都吓住了,谨哥儿和敏哥儿更是吓得躲在角落。

玉芳这种状态没法讲道理,慎哥儿强硬的命令她。

若干年以后了,玉芳儿孙绕膝,她还清晰的记得这天,慎哥儿拿戒尺打她的手掌心,说她读书不用心,说她连圣人的话都不听了,慎哥儿背了一段她不明白的书,说那是圣人之言,她要是死了才是给李家蒙羞。

慎哥儿答yīng

她终身不嫁人,玉芳心里放轻松了,也坚韧的活了下来。

后来玉芳也是儿孙绕膝的老人了,夏日的夜晚坐在紫藤花架下听孙女弹琴,有时候还会想起年轻时犯傻的往事,遥望都城的方向,心里盛满了感激之情,她那个弟弟走到了让她仰视的高度,让天下万民仰视的高度。(未完待续……)

PS:这一章写得最久,眼看着电脑屏幕发愁,一开始是对话形式,写得强差人意,后来干脆换成了旁白。玉芳这样的女孩子有很多,都被列女传洗脑了,以前读过袁枚的《祭妹文》,那是被礼教害了一生的女子,封建礼教害死人。

玉芳满脑子浆糊,道理和她讲不明白,她有一肚子道理,好在她还小,多出去走走,离开过去的环境,还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二百零五章 栓狗的链子

隐秋苑的几个丫鬟忙着准bèi

今晚的宴席,吩咐了小厨房按个人的口味做几个菜,红笺忙着指挥婆子们摆桌子,安插器具,色色都准bèi

妥帖了,慎哥儿刚回来,明天方子颀又要出远门游历,这一走也不知dào

多久,今晚的酒是给慎哥儿接风,也是给方子颀饯行。

玉潭看准bèi

的差不多了,命丫鬟去请小叔子过来。

话音还没落下,方子颀一挑帘子进来了,穿着一袭湖蓝色宽袍大袖,和方子意相似的一张俊脸,完全不同的两种气韵,方子颀风华内敛,空荡荡的衣袖也难掩清华。

方子颀看着玉潭笑道,“都是你兄弟呢,嫂子别偏心慎哥儿,兄弟闻着饭菜的香味就先来了,很怕嫂子不请我过来。”

方子颀笑着打趣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那双明亮的眼眸含笑的看着玉潭,玉潭听他打趣儿也笑了一回,一边忙着插花,笑着问丫鬟们,“三公子回来了么?也赶紧请他过来吧,省得他到时候也说我偏心。”

早有小丫鬟说道,“春柳过去请了。”

方子意换了衣服从里间屋出来,笑着冲二弟挥了挥拳头,“不许说你嫂子偏心,你嫂子哪样不先想着你了,你看这件袍子你的先有了,我的那件还差了个袖子。”

方子颀呵呵笑起来,冲着几个丫鬟眨眨眼睛,“我嫂子还是偏心,连我大哥都抱怨了。”

几个丫鬟听了二公子打趣都笑了一回。

玉潭含笑正要说话,就听小丫鬟在外面笑着喊姨奶奶,一边打了帘子。丹姨娘扶着丫鬟也来了。方家诺大的宅子。只有这几个主人家,少夫人也命人请了她过来,丹姨娘是父妾,玉潭按理敬重,平日肯给她体面。

丹姨娘早知dào

儿子那日得罪的是少夫人的妹子了,吓得她过来陪了一回罪,又到厨房做了鸡油卷送来,又约束着儿子。玉潭反而劝说一回。

玉潭看她来了笑道,“姨娘来的正好,还请姨娘帮着评评理,二公子非说我这做嫂子的偏心,说我不请他,姨娘来做个见证,我做嫂子的怎么敢不请了二公子。”

丹姨娘忙笑着说,“可见二公子歪派少夫人了,我刚看见春柳往溢香园那边去了。”

丹姨娘的话音还没未落下,就听方子颖在院门外喊着。“我嫂子今日这里热闹,我听说慎哥儿回来了。就是不请我也要来吃了这顿酒的。”

方子颀听了呵呵笑起来,“可见嫂子是个吝啬的。”

玉潭撑不住也笑了,“嫂子哪里敢不请你兄弟俩,你们兄弟一张嘴惯会编排人的。”又问子姚怎么还没过来。

丹姨娘笑道,“子姚有些头疼就不过来了。”

玉潭知dào

丹姨娘多心了,忙命丫鬟去请四公子,红笺带着几个丫鬟亲自过去请,一会功夫把四公子劝来了。

玉芳姐妹也招呼出来了,玉芳眼睛哭得通红的,硬是被玉沁拉出来,玉芳见了方家兄弟连忙低了头,福了一下全了礼数,玉沁见四公子看过来,一抬小下巴狠狠的瞪过去,吓得方子姚一缩脖子。

方子颀看得有趣儿,嫂子的妹子瞧着娇滴滴的小姑娘,连宝剑她都敢拔出来。

慎哥儿笑着喊了声二哥,方子颖搂着慎哥儿肩膀说笑,就有媳妇提了食盒送进来,丫鬟们接了摆饭,丹姨娘帮着安排杯盘,一点也不许少夫人操心了。

方子意笑呵呵的和几个弟弟在外间吃酒。

玉潭领着妹妹在里间屋里摆了一桌,玉潭不能饮酒,玉芳还带着伤呢,她们这桌就没有酒水了,地上摆了梅花小茶几,丹姨娘和玉芳的姨娘两个对坐了,各色菜都摆了一些,她两个也不分主客,相互的客套几句,没有利益冲突,说起话来倒也投机。

玉潭见玉芳右手拿帕子裹着,神情里带着腼腆羞涩,眼睛肿的桃一样,人瞧着倒是有些精气神了,玉沁悄悄笑道,“四姐姐让慎哥儿给打了呢。”

玉芳红了脸悄悄的拽了玉沁的衣襟,往外间屋瞟了一眼,那意思是不让她说了,玉沁掩着嘴吃吃的笑起来,玉潭嘴角微弯,她就猜到是慎哥儿打消了玉芳那糊涂念头了,玉芳刚哭过吃不下东西,玉潭就让她歪着,她也拿个靠垫垫着。

玉芳哪里肯了,这是在二姐姐家里,外间屋还有方家兄弟呢。

玉潭见她不肯也罢了,坐在那里让一回两位姨娘,一边听外间屋里说笑。

方子姚早知dào

慎哥儿和他差不多大,又是庶子身份,他想和慎哥儿结交,兄弟们坐在一起聊天,方子姚当时就蔫了,他根本就插不了话,慎哥儿知dào

的比他多,还能和他二哥说几句学问上的话,还能和他三哥掰腕子。

没一会方子姚就跟谨哥儿和敏哥儿坐着了。

方子颀不喝酒只喝茶。

方二公子以前一人也能喝一坛子好酒,如今为了身上的这个伤把酒戒了,方子意是滴酒不沾的人,方子颖就要拉着慎哥儿喝个痛快,一醉方休,方子颀笑着把他拦住了,“你们俩以后有的是机会喝酒,我今晚要和慎哥儿下棋。”

他也不等慎哥儿回答,“我要到外面游历一番了,这一去几年也不见得回来,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也长大了。”

慎哥儿笑道,“二哥你要到江南看我二嫂?”

方二公子脸上似乎红了一下,淡定的拿筷子敲着慎哥儿,“你这小鬼头说什么呢。”

慎哥儿心里有几分舍不得,拉着方子颀的左手,“我还想和二哥多亲近呢,二哥你非走不可吗?你心里舍得下兄弟们?”

方子颖叹道,“我二哥更舍不得二嫂,他和我大哥一样的多情种子。”

方子颀只看了他三弟一眼,方子颖吓得连忙转了话头,“慎哥儿你知dào

吗?你要是不来,我都不敢到我大哥这边坐着,大哥眼里只看得见我嫂子,都看不见他兄弟。”

方子意在旁边接话,“我怎么就看不见你了?你哪回来我没看见了。”

方子颖撇着嘴不屑的说,“你真看得见呢。”

慎哥儿听了哈哈笑起来,兄弟几个又相互戏虐打趣了。

玉潭听方家兄弟这些浑话听惯了的,一点也不在意,玉芳吃惊的看了二姐姐一眼,玉潭冲她微微一笑,玉芳倒把脸羞红了,方家的规矩是这个样子,哪来的兄友弟恭,弟弟和哥哥说话放肆,当哥哥的也不生气。

方子颀又拉着子颖到里屋给嫂子敬酒。

玉潭不能喝酒,他就以茶代酒,“兄弟一走这个家全赖嫂子照管了,我三弟也肯听嫂子说话,还有我大哥也靠嫂子扶持,兄弟按理说该等侄儿出生再走的,只是,”

方子颀淡淡笑了,“只是要嫂子操心劳累了。”

方子颀话里还有很多未尽之意,也不必说的明白,玉潭知dào

方子颀决心已定,她觉得眼窝酸涩,“你大哥明日送你。”

方子颀沉默片刻淡然一笑。

又看着玉沁笑道,“玉仙真人好胃口,一人吃一桌子酒席。”

方子颖冲玉沁做了个鬼脸。

玉沁心里对方子颀印象极好,冲他笑了笑,“二哥取笑了,妹子哪里吃得了这些,倒糟蹋了这桌酒,不如搬到你们桌子上。”

说完又瞪了方子颖一眼。

方子颀见她行事大方,笑着看着玉潭,“嫂子,兄弟请妹子到外间吃酒?慎哥儿也在,我大哥也能关照她。”

这是极不合规矩的,玉潭看着妹子犹豫了一下,慎哥儿早过来拉着玉沁笑道,“五姐姐就坐在我身边吧,我们人多热闹也有趣。”

慎哥儿不由分说拉着玉沁出去了,玉潭只得罢了,吩咐丫鬟把菜都给外间添上。

玉芳嘴唇蠕动一下连忙低了头。

外间重整杯盘,玉沁心里也觉得有几分异样,不过她年岁还小呢,十二岁的小姑娘,又是弟弟拉着她出来的,姐姐也答yīng

了的,玉沁笑着福了一礼,坐在慎哥儿身边,另一边是姐夫,方子意忙活着帮玉沁夹菜,慎哥儿给五姐姐也倒了一杯酒,

玉潭也要拉玉芳出去,玉芳吓得白了脸嘴唇都颤了,玉潭只得罢了,丹姨娘告罪带走了方子姚,玉芳也和她姨娘带着丫鬟回了兰月阁,玉潭吩咐丫鬟带两个弟弟下去休息,她招呼一回扶着丫鬟也回内室休息了。

厅堂里点了明亮的大蜡烛,玉沁也想回去,慎哥儿拉着她留下来,帮着斟酒什么的,他们不要下人服侍,方子颀把服侍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又说了几句笑话逗得玉沁嫣然一笑。

方家是通家之好,玉沁也安心了。

方子颀借着玉沁修道的事笑着说了几句道法,高谈阔论起来,说他将来也要修道的,慎哥儿笑着接几句,方子意也是杂书看得极多,一时间说的热闹,道家的清净无为,儒家的中庸之道,说着说着,就说起了朝堂的利弊大事。

说起这个方子颖激动了,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陆禀,又劝慎哥儿早点离开暗云卫,方子颀淡淡笑着,他早看透了暗云卫是皇帝私心。

慎哥儿看着方子颖一笑,“三哥说的真好,陆大人就是一条恶犬,不过我立志要做拴狗的那条链子,让那条狗只能在那犬吠,再也不能出来咬人。”

方子颀目光闪动看着慎哥儿,慎哥儿也看着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分析

“栓狗的链子?”方子颀看向慎哥儿。

温文尔雅的方二公子玩味着这句话,伸手拍拍慎哥儿的肩膀,“犬是恶犬,链子细了不顶事,被它挣脱了伤人更重。”

慎哥儿也笑了,“链子细了就换一根粗的,总要把狗拴起来才好。”

方子颀眼眸含笑看着慎哥儿,“你确定你能把狗拴起来?”

慎哥儿也笑了,“我也不确定,不过总要试一试才好。”

凶神恶煞般的陆大人在府里打了个喷嚏。

方子颖跟着笑了一回,站起来将挂着的羊角纱灯全都点亮了,眼看时辰不早,方子意带着几个媳妇送玉沁回翠月轩休息,慎哥儿看着方子颖笑道,“三哥先到外面看一下,我和二哥说几句话。”

方子颖听了点头出去查看,方子颀明亮的黑眸看过来,左手挽着一串黑檀木念珠,随手拨动一颗,“莫非有什么线索了?”

慎哥儿斟酌着说辞,“二哥还记得吕敏堂陷害我爹爹吧,那案子另有隐情。”

慎哥儿压低了声音,“我们两家的案子背后都有很强的力量左右着,甚至吕家都是他们的棋子,我们都被冥冥之中的这只手操纵,幕后的人想必是掌控实权的人物,他才有能力把我们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方子颀默默的点头表示同意,示意慎哥儿说下去。

慎哥儿摆弄着几案上的小茶杯,“这个最大的是皇帝,二十年前九江府的密帐。张太妃的娘家。幕后的手活跃了二十年以上。基本排出了掌握实权的文官。”

朝廷掌握实权的几位相爷都是近几年升迁上来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昭明帝不肯提拔当年九江的文官,多年来致力打压,也是当年深受其害的缘故。

慎哥儿又摆了三个茶杯,“这是三王,宝音亲王昔年活跃,这些年他的势力基本上被剪除了。不过也不能排除他暗中还有势力,这个就是燕慈郡王,这个是乐善。”

又摆了几个小茶杯,“这就是我们几家了,你们家和我们家可以排除,剩下的柳家、吕家、刘家、王家、陆家,还有赵太后的娘家,广陵的名门望族萧家等一些世家,二哥以为他们哪一家有本事在幕后操纵?”

这问题方子颀也想过很多遍,见慎哥儿问了。“铺陈这么大的摊子要有目的,要么直指皇权。要么是为了掌控更大的实权,最后的目标还是指向皇权。”

方子颀看向慎哥儿,“柳家子弟没出息,刘瑀威也没有这胆量,齐国公王家是我们家的姻亲,他们家太夫人是我们家的太姑奶奶,家族人口众多,吕家只剩吕先一脉了,吕家牵涉其中也许是被人利用,也许是帮幕后之人做事。”

方子颀黝黑的瞳仁在烛火下闪着玄妙的微光,“陆家的世子镇守广西多年,他是燕慈郡王的姑爷,陆家的孙女陆嫣儿许给了赵家长房长子。”

两人好半晌都不说话,静谧的夜晚四下无声。

慎哥儿转着手里的茶杯,“还有护国公柳家,他们家如今不行了,当年是三皇子嫡系,积极为了三皇子谋划,废太子被废,离不开柳家的参与,柳家四房的嫡女是我伯母,我伯父没得蹊跷,伯母深恨我们家,公然撕破了脸皮,连我们也以为是我爹爹暗中的手脚。”

昔年的三皇子封为宝音亲王,低头十来年了。

慎哥儿停顿了一下看着方子颀,“我爹爹终于肯和我说了,这件事关系重大,伯父没了他摆不脱的嫌疑,可他不敢自辩,只好被人拿捏了把柄,伯父是被人灭口的,伯母蒙在鼓里,我爹爹受他们的要挟,反倒得了几桩好处。”

方子颀诧异的扬起剑眉,“伯父和他们打过交道?”

慎哥儿又压低了声音,“我爹爹终于肯告sù

我他在江南古德寺的一番经lì

,事关黄金走私,古德寺里藏污纳垢,还暗藏着僧兵。”

一句话石破天惊,万籁俱静,好半晌方子颀才诧异道,“黄金?”

黄金等矿产历来都是由朝廷垄断的,私自开采灭族的大罪。

慎哥儿简略说了,“这是我爹爹的私密,我也不好和二哥说的太多,那时候我爹爹还是江南军中的参将,适逢古德寺十年一度的佛法盛会,佛像开光,高僧玄慈弘扬佛法,这尊高达丈许的佛像将要运到都城的步云禅院供奉。

我爹爹只说他适逢其会,他也不肯细说,他意wài

发xiàn

这尊佛底座是纯金的,他当时还吓了一跳,庙里的和尚偷梁换柱走私黄金,借着佛法盛会运送佛像做掩护,等到了都城,纯金底座就回炉分割了,步云禅院早准bèi

了大小相同的镀金佛像底座。”

十三年前的佛法盛会空前热闹,方子颀那时候还小。

方子颀左手转着念珠,眼眸越发乌黑如玉,“利用和尚走私黄金,这计策端的绝妙,众目睽睽之下,没人会想到佛像的底座是黄金打就的,步云禅院那座开光的佛像高达丈许,它的底座有一定的分量了,一下子走私这么多黄金手笔巨大,法眼通天。”

“黄金的影子后来又出现一次。”慎哥儿看着方子颀,“不知dào

二哥留心没有,两年前我们家报官那件事,下人房里抄了一口大箱子,里面满是金元宝,好几个小厮抬不动,那时候我二姐姐管家,立意想要撵了我伯母留下来的陪房,我大伯母是柳家四房的嫡女,她女儿李玉馨嫁吕先为妾。”

步云禅院香火极旺,废太子之子普惠从济县逃到步云禅院。

吕家又怎么会恰好知dào

了,吕敏堂诬陷李家,李玉馨外家是柳家。

柳国公病亡了十年。从此他们家就一蹶不振了。

吕家诬告李侯爷那件事轻轻的掀了过去。不代表皇帝将来就不追究了。

吕敏堂还在济县搜出藏在山洞的私藏兵刃。都是强弓硬弩,民间无法仿造的,方子颀转着念珠的手停顿下来。

能勾结了皇家寺院的人家也就那几家了,究竟是其中的哪家?

答案呼之欲出,只可惜没有证据。

慎哥儿含笑看着方子颀,“我五姐姐修道那天收了不少布施,赵弘毅送了一尊纯金的太上老君,也有一尺来高了。赵弘毅还没接管家族的生意,估计他知dào

的不多,这才献宝一样送给我五姐姐,无形中把他们家给卖了。”

“赵家?”方子颀喃喃自语。

赵家上百年的经营,早就根深叶茂了,博望侯赋闲在家,平日热衷于佛事,时常与和尚谈禅说法,宫中太后约束赵家不可胡为,家主如此低调。家族子弟早就把触角伸向各个衙门,赵家在朝中举足轻重。门生故吏不可胜数。

方子颀扭转荷叶烛台的活信,让荷叶全都打开,把烛光逼着全向外照,他拿了小银剪子剪灯花,明灭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了一层炫彩琉璃的光影。

“你和我说了这些,想让我帮你什么?”

“不知dào

二哥想过没有,袭击你的人再次向你下手?你杀了他们那么多人,等到了江南人生地不熟的,遇了盗匪地方官忙一阵子罢了。”

方子颀笑了,笑意在眼中流淌,“已有万全之策,我也带着护卫呢。”

“若是遇到假扮盗匪的官兵二哥也能应付?”

方子颀轻轻的笑了,“我丢了这条胳膊不能白丢了,见识过他们的厉害,一路我都会小心谨慎,子颀也有几分名声,士林中说得上话,沿途声势不会小了,我也有万全的准bèi

,你不必为二哥担心。”

慎哥儿听了展颜一笑,方子颀是智珠在握的那种人,不会轻涉险地。

“那我就拜托二哥到各处庙里进香,结交方外的和尚,古德寺香火极盛,暗云卫的人就是去了也没用处,什么也查不出来,反倒打草惊蛇。”

方子颀摸着断臂沉思,“我若发xiàn

了什么该怎么给你送信?”

通信实在不安全,靠人传口信更不方便。

慎哥儿笑道,“二哥总要写家书的,我们俩来商量几句暗语好了,姐夫看了暗语会告sù

我知dào

的,我们这边商量了办法,或者派人接二哥回来。”

方子颀点头,只靠方家的力量还无法对抗暗中的那只手,他还得依靠暗云卫,慎哥儿挑了帘子出去,就见方子意哥俩在回廊里站着呢,慎哥儿忙让他俩进来,方子颖抱怨着,“有了好话也不让我们听。”

方子意一拍他的脑袋,两人跟着慎哥儿进来了。

方子颀忙着在纸上书写。

慎哥儿看着姐夫,“眼下还只是怀疑,事关黄金走私,窝主很可能和赵家有关系,燕慈老王爷也许脱不了干系,我和二哥定了几句暗语,姐夫接到了及时告sù

我。”

方子颖惊跳起来,“赵家?赵弘毅那小子他家?”

慎哥儿就伸手按他坐下来,“三哥你炸毛做什么?赵弘毅那小子还没掌家,他什么也不知dào

。”

慎哥儿许多事不能详细告sù

他们俩,方家世子是方子意,掌权的还是子颀。

烛光下方子颀神态庄重,告诫弟弟不许惹事,见到赵弘毅不许露出异样,方子颖怕他二哥,连忙都答yīng

了,方子颀又把他拟定的暗语给慎哥儿三人看了,刚才写就的七言诗,每一句都有不同的寓意,外人再看不明白。(未完待续……)

PS:更正以前的错误,开国设定八位国公,上回忘了齐国公王家。

再增添一位不出场的理国公吧。

依次是,护国公柳家、安国公李家、良国公刘家、卫国公陆家、颖国公方家、理国公

第二百零七章 推荐的好差事

黎明初晓,微露柔光,方家的车队整装待发,玉潭也准bèi

送到十里长亭,方子颀再三不肯方才罢了,少不了殷殷叮嘱一番,方子颀带了三十几个护卫,八个随身侍婢,后面跟着几辆大车载满了生活所需。

长亭上早就有等着送别的人了,原来是墨泉书院的书生们,方子颀应酬一番,又相互有诗相赠,大家依依惜别。

书生们踏着歌相约走了。

眼见天时不早,车队也该出发了,方子意眼睛早红了,二弟执意要外出游历,他也挽留不住,方子颀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一拱手坐进马车里,只听得几声马嘶,车队缓缓启程,褐色的黄土道扬起一溜尘土。

三人看着车队越走越远,直到变成遥远的一个黑点。

方子颖扭过头看着天空飞过的几只鸽子,慎哥儿拉着他的手笑道,“昨晚没能饮酒尽兴,今天我请客,与三哥一醉方休。”

方子颖嘟囔一句,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兄弟三人打马扬鞭往回走,远远的看见一家酒肆,方子颖就要进去,“咱别只管喝会宾楼里的酒水,我瞧这里也挺不错的,我们打个尖再回去。”

方子意不肯,他一心只想早点回去。

慎哥儿笑着让姐夫先走,他和三哥身边跟着这些人呢,于是方子意带着人回府,方子颖和慎哥儿带着一帮小厮直奔酒肆,他俩要了四个小菜,两碟子蒜汁。一大碗猪肉卤汁。一人一大碗阳春面。方子颖情绪上还有些别扭,“你不许笑话我。”

“我不会笑话你的,我也恨不得哭了呢。”

方子颖就红了脸,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最要脸面了,他俩喝了几杯酒,方子颖一会功夫就有说有笑起来,哪里还看得出离愁别绪,人少了难免没意思。慎哥儿性子又沉静,人多了的时候才愿意闹起来,当着方子颖不用提防,慎哥儿有点发蔫。

这酒肆不大,生意也冷清,除了他们只有两桌子客人,一看就是行商的,好容易来了郊外,方子颖盘算着到哪里找乐子,外面又进来几个客人。为首的是一位胖乎乎的少爷,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一双圆圆的眼睛甚是讨喜。

这位少爷看见慎哥儿愣了一瞬,连忙过来招呼,“慎哥儿你也不找我玩了。”

言下颇有几分幽怨。

慎哥儿看见他不由笑了,“张宝啊,你怎么舍得出城了?”

“我们家里让我帮着码头送货,我都跟着做了几回买卖了。”

方子颖傲慢的打量这少年,见他穿着普通商人穿的黑色,正想说说慎哥儿,外面可巧又来了熟人,赵弘毅、赵弘韬兄弟俩陪着位年轻的公子进来,公子气度不凡,方子颖他俩都不认识,想来不是都城的权贵。

赵家兄弟也是一愣。

赵弘毅穿弹墨色的宽袍大袖,袖口领边绣着云翔蝠纹,面容冷峻,英气逼人,看见慎哥儿眼前一亮,连忙过来打招呼,“我还派了人到你家找你呢,偏巧这里遇上了,我给你们引荐,这位是萧公子,名乾,字远山,广陵萧家二十一公子,说起来你们也该听过。”

又给萧乾引见了方子颖和李慎,忙彼此见礼。

这位萧公子五官斯文秀气,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清亮的小溪,又深不见底,萧公子穿着一件流云蝙蝠暗花团纹绯色的袍子,腰间系着玉带,挂着玉佩香囊等物,一丝一巾都搭配得讲究,绯色穿在他身上觉不出艳丽,似乎他天生就该穿这个颜色。

彼此都是听说过的,萧家二十一公子在士林中也有才名,慎哥儿也听方子颀说过此人,萧公子作诗绮靡华丽,辞藻工整考究。

都是身份相当的公子,也就坐了这桌,小二过来招呼。

赵弘毅看着桌子上的两碗面笑道,“你两个到肯省事将就。”一边点了几个荤素菜,也一人要了一碗面。

萧乾看着方子颖笑道,“早听说方二公子大名,今日有缘结识三公子也是一桩幸事。”

方子颖就和他寒暄了几句,萧乾又看着慎哥儿笑道,“李公子人不大,说起李公子可是如雷贯耳,连我们广陵那边都听说了。”

慎哥儿诧异道,“我好久都没写诗了,也没到书院里去,广陵那边就听过我的大名了?不知dào

是小弟哪首诗广为流传?”

萧乾听了这话到不好回答,只是拿眼把慎哥儿一溜,赵弘毅早指着他笑骂道,“你写的好诗?你小子不学无术的很,斗鸡走狗精熟,要你靠写诗成名,你等下辈子吧。”

赵弘毅说话不客气,萧乾就知dào

他们是闹惯了的,他也笑了,“在下无缘见到李公子的诗作,不过听了些传奇故事,连坊间都开始传唱了。”

慎哥儿眨巴着眼睛,满脸的疑惑。

赵弘韬看着他笑道,“还不是你打了良国公那桩事,坊间传唱的极妙,唱词写的也新奇有趣,调子谱的也好,要不是我兄弟知dào

你的德行,也把你当了那不畏权贵的英雄了。”

慎哥儿恍然大悟一般,“是那桩事啊,我倒是忘了,我还以为我写的诗成名了呢,到害我白欢喜一场。”

赵弘毅拿筷子拍他,“得得得,赶紧打住,你写的那也叫诗?”

一边和萧乾笑道,“这小子最是油滑,前两年斗鸡走狗的,后来我们几个进宫陪大皇子读书,他装出恭顺的样子不肯走心,后来不要我们伴读了,我原说要把他送到书院,门路都帮他走好了,就是当朝大儒宋世林的墨泉书院,他可倒好做了一首诗没把宋山长鼻子气歪,说什么也不肯收他。”

慎哥儿嘀咕着,“那是宋山长没学问,看不懂我那首诗极妙。”

这回就连方子颖都想捂住他的嘴了。

慎哥儿笑着说起了别的,“早听说萧兄大名,只是无缘相见,不知萧兄可到都城?也容小弟略置杯盘进地主之谊。”

萧乾笑道,“我就是出来游玩的,少不了叨扰你们几个。”

慎哥儿听了甚是欢喜,方子颖暗中哼了一声,他看不惯这种翩翩美少年,也就不大说话,只管喝酒吃菜,听他们相谈甚欢,萧乾这人说话风趣,慎哥儿插科打诨,赵弘韬在玩乐上也极为精妙,赵弘毅也不大说话,不时的提点慎哥儿几句。

喝得有些时候了,赵弘毅觑了个空子拽慎哥儿出来。

两人站在一株古槐树下,慎哥儿看着他笑道,“你叫我出来做什么呢。”

赵弘毅斜睨了他一眼,双手抱在胸前,“你就知dào

和方家那小子混着,我招呼你玩去你怎么不去。”

慎哥儿不禁笑了,“赵公子能有什么好地方,什么画舫什么春风一度,小爷不感兴趣。”

赵弘毅冷峻的眉眼舒展开了,靠在大树上笑道,“我哪里会带你到那些地方,连我也不是常去,都是应酬上必须的,我告sù

你说,我帮你谋划好了,太后她老人家也答yīng

,让你先帮着管铺子,你不是喜欢做生意?这个高雅多了。”

慎哥儿有点吃惊,挠了挠脑袋,“你说什么?什么铺子。”

赵弘毅嘴角翘了起来,他被慎哥儿不知所措的样子取悦了。

赵弘毅伸手一敲他的脑袋,“是太后老人家的私房银子,原来的管事不地道,老人家要我帮着选一个勤谨的,我说了你偷着弄的潘家瓦子,老人家觉得有趣,想一想你刚多大,就闹出这些细故,太后说你是个聪慧的,铺子也不算大,你想必料理的过来,你帮着太后做事,将来仕途上也有好处。”

慎哥儿就跳起来,“赵弘毅!你也不问我一句,我可被你害惨了!”

赵弘毅听了把脸一沉,那样子甚是威严,“我怎么就害你了,我一片心都为你想着,好心当成驴肝肺。”

慎哥儿就愁眉苦脸的哼哼,眼睛又亮起来,“太后还有铺子啊?那皇帝有没有?”

赵弘毅好笑的看着他,“皇帝哪里敢呢,那些御史没事还瞎嗡嗡呢,左藏库那点子银子够干什么的,给官员们赏赐,给御前侍卫,给皇子、后妃们赏赐,一分就没了。”

赵弘毅说着慎哥儿,“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你小子还要推三阻四?幸亏是我这里,要是太后那里管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慎哥儿抠着树皮好半晌不说话。

赵弘毅看他一眼,“你小子到时候给我精神点,我推荐了你也担着关系呢。”

慎哥儿也难得正经起来,“弘毅你不知dào

,陆大人管得紧呢,他说我散漫了,非要板板我的臭脾气,就说上一回吧,皇帝也不是真的要关着我,陆大人不放我回来,暗云卫的差事有什么好当的,我又不敢辞了,又不敢得罪他,今个儿跑出来我还担着风险呢,我又不能不送送我二哥,少不了又要被他骂了。”

慎哥儿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看样子不知dào

有多忧愁。

赵弘毅锐眼微眯,“你都开始管暗云卫的差事了?”

慎哥儿连忙摇头笑道,“哪能呢,我刚多大呢,我就是想好好玩几年。”

赵弘毅也不多说,拍了拍慎哥儿的肩膀,“你有什么麻烦我帮着你。”

慎哥儿嘴唇动了两下,看着赵弘毅苦笑,“弘毅有些事儿你不知dào

,我也不和你说了,总之我谢谢你了,太后那里你还是想法帮我回了吧,陆大人知dào

了不可开交。”(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虚惊

古槐树下两位少年都谈论好半天了,慎哥儿还是不答yīng

揽下差事,还找理由推托,赵弘毅逼进一步,剑眉下细长的眼睛就像将要燃烧的琉璃,他压低了声音,“我这样帮你还不是为了你五姐!”

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拳。

“你小子还敢打我!”赵弘毅怒极反笑,捂着右眼后退一步,“我真是对你太好了,慎哥儿你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慎哥儿眯起眼睛也压低声音,“你都是定了亲的人了,还敢想着我姐!”

赵弘毅怒急,一欺身把慎哥儿反压在树上,在他耳边说着,“我早晚想法子退了亲事,你到时候等着做我小舅子好了,我这做姐夫的还能不关照你?”

赵弘毅手劲太大,慎哥儿挣脱不了反倒笑起来,“弘毅你就做梦吧。”

慎哥儿脸上似笑非笑,戏虐的眼神就像一只狡猾的猫,赵弘毅一扬眉还要再说,就听身后传来晴朗的笑声,“眼错不见你们俩先亲热上了,只是你们想亲热也等会儿,萧某还等着弘毅兄吃酒呢。”

萧乾长身玉立站在身后,手里拿着扇子敲手心,面带微笑的看着两人。

赵弘毅不禁一呆,这才注意到他几乎压在慎哥儿身上,还趴在慎哥儿耳边说话,萧乾见了往**方面想了,赵弘毅知dào

萧乾酷爱男风,不由得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

萧乾见他脸都红了,呵呵笑道。“在下胡说八道了,赵兄是正经人。”

又颇有些玩味的看着慎哥儿。

慎哥儿也是无语,他倒不至于脸红,狠狠的瞪了赵弘毅一眼,方子颖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了,一指赵弘毅,“赵弘毅你又想欺负慎哥儿!”

赵弘毅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他就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到方子颖身上,二话不说就是一掌,迎面掌风响起,方子颖连忙闪身躲开。好啊。姓赵的你还敢动手!你家方爷怕你不成!

赵弘毅一肚子火气冲着方子颖发泄出去,竟是要拼命一般,两人打到一起,慎哥儿白了萧乾一眼。走到赵弘韬跟前笑道。“你说你大哥会吃亏吧?”

赵弘韬也见惯了他俩打架。正想叫小厮分开两人,远处尘沙扬起,转眼飞来两骑。一声长嘶,两匹马人立而起,又往前冲出丈许方才收住奔势。

马上人喊着,“大公子侯爷不好了!”

慎哥儿就是一愣,来的人是他的小厮铜锤和金弓,金弓跑过来哭喊着,“大公子快点回家吧,侯爷快不行了。”

慎哥儿也蒙了,一把抓住他问道,“到底怎么了?”

一边喊跟着他出门的铁链,慎哥儿主仆飞奔上马绝尘而去。

赵弘毅也给惊动了,方子颖也不打了,李侯爷出事了?方子颖来不及细想上了马追过去。

侯府这时候早已乱成一团了,慎哥儿赶回来先看见一院子姨娘哀哀的哭着,屋里是老夫人痛断肝肠的哭声,慎哥儿心里不禁一跳。

玉潭和玉沁带着丫鬟站在角落里,玉潭脸上还带着掌痕,脸上的颜色很不好kàn

,双手捧着肚子,就连腰也微微的弯了,“爹爹瞧着不大好了。”

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太医还能怎么说,太医根本近不了身。”

慎哥儿连忙进屋,就见李鸣唯蜷曲着躺在那儿背过身去,老夫人爬在儿子身上嚎啕大哭,玉容也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秦太医见慎哥儿进来叹了口气,“大公子快请老夫人出去,下官才好救治。”

慎哥儿连忙上前说道,“祖母快请出去,好让太医救治。”

老夫人可算看到大孙子了,连忙一把拉住他哭了,慎哥儿连拉带拽,吩咐几个丫鬟赶紧扶着老夫人回去,老夫人拉着哭道,“慎儿啊你爹爹要是有个好歹可”

慎哥儿连忙截断,“还请祖母先回去。”

老夫人还是不肯走,“我得守着你爹爹,我苦命的儿啊!都是那——”

慎哥儿高喊一声,“郭新成家的,你赶紧派人扶老夫人回去等消息,姨娘们也都请回。”

郭新成家的答yīng

一声,只是不敢做老夫人的主。

玉沁这时候跑过来拉他,“我二姐姐有点不好了。”

慎哥儿往那边一看,见玉潭扶着丫鬟站在那儿,连腰也弯了,脸色苍白隐忍,两个丫鬟一脸义愤,拿着帕子帮着擦汗,慎哥儿走过去轻轻的抚过她脸上的掌痕,玉潭抬头看他,眼里形容古怪,死死的咬着下嘴唇,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慎哥儿见她脸上汗湿吓了一跳,“二姐姐你莫非要生了?”

玉潭孕期还只有七个月,听到娘家派人报信,说是爹爹要不好了,娘家又没有能主事的,关系到爹爹的生死安危呢,她只好带着玉沁过来,侯府这边全乱了,老夫人只管哭着,太医要开泻药,又要催吐,老夫人动了肝火,侯府哪有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玉潭才略略的劝了一句,想让太医赶紧救治,脸上就挨了老夫人一巴掌,还被玉容无意中撞了一下,玉潭真是又羞又气,前尘往事都到心里,当着这些下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又不忍心丢下爹爹走了。

肚子里忽然微微痛起来,又见慎哥儿回来了,玉潭刚松了一口气,肚子里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连腰也弯了几分,听见慎哥儿问她这话,玉潭却不好说了,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两只手捧着肚子又弯下腰。

玉沁当时就吓哭了,两个丫鬟都吓懵了,这可怎么办啊,慎哥儿跺跺脚,又喊着郭新成家的快请稳婆,快把软轿抬过来。

老夫人还在院子里听见了动静忙说,“真是晦气,不是刚七个月吗?你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还想把孩子生在李家,抢了李家的灵气可怎么得了,赶紧把她送回去。”

老夫人还在生气,“侯爷还病得不可开交呢。”

玉潭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少不了蹒跚起来,软轿也抬过来了,慎哥儿眼看丫鬟扶着玉潭上了软轿,方家跟来的婆子媳妇也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喊着少夫人。

慎哥儿叫过来一个年纪大的管事媳妇,“姑奶奶怕是等不及了,少让她遭罪,先抬到我的碧梧书房,那边服侍的人都是现成的。”

这媳妇舒了一口气,少夫人这阵子来的太急,就怕路上出了意wài

,世子爷刚到家就被皇帝传召过去了,方家也没有主事的,这媳妇身上带着干系呢,见慎哥儿这边乱成这样,还肯为她们少夫人想着,“奴婢谢过大公子。”

方家跟来十几个婆子,前呼后拥的急匆匆走了。

慎哥儿又派人赶紧到碧梧书房说一声。

老夫人还想说什么,慎哥儿早命人把软轿抬过来了,硬是扶着老夫人上了轿,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众姨娘,“让你们滚了没听见?嚎丧给谁看,再不走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

乔姨娘仗着有几分体面,她又是六小姐、七小姐的姨娘,“奴家怎忍心走了。”

话还没说完,慎哥儿早跳起来扇了她一个嘴巴子,“都先滚出去。”

乔姨娘捂着脸呆住了,郭新成家的连忙劝姨娘们都回去。

院子里终于清净了。

慎哥儿连忙进屋,就见李鸣唯脸上是豆大的汗珠,捂着肚子弓着身子,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太医开了泻药让人下去煎药,慎哥儿连忙问太医“这究竟是怎么了?”

秦太医犹豫着一时也不好说,“大公子,老朽以为得赶紧灌催吐药。”

慎哥儿跺脚,“那还不快点,这半天你们都忙什么了。”

开了泻药还得催吐,侯爷莫非是中毒?

秦太医急的擦汗,医童早准bèi

了催吐药,慎哥儿这边命人准bèi

水,一番忙乱李侯爷终于上吐下泄起来,摸了摸脉搏还算平稳,慎哥儿出了一口气,先命人帮李侯爷换了干净的被褥,中衣就不必穿了,又吩咐丫鬟在跟前服侍。

请两位太医到厅堂说话,秦太医和王太医相互看了一眼,“依老朽看来侯爷中了两种毒。”

慎哥儿眼中锋芒一闪,这其中颇有些猫腻了,冷声的吩咐丫鬟,“侯爷都吃过什么,赶紧的都拿过来。”

奴儿、娇儿忙把侯爷吃喝过的端上来,秦太医查看过了颇有些难以启齿,“汤水里加了牛鞭,这不过是壮.阳罢了不会致命,这碗粥加了水仙花球茎,两下夹击下来方才如此严重。”

慎哥儿的脸色很难看了,谁这么大的胆子还敢给侯爷下毒。

慎哥儿又一拱手,“我姐姐方才受了刺激怕是要早产了,还请两位太医过去照应。”

秦太医和王太医相互看了一眼只好答yīng

了,又命管家送两位太医。

送走两位太医,慎哥儿见李鸣唯还好,排毒也得一个过程,只能慢慢养着,他也就不在意侯爷了,招呼了丫鬟问话,奴儿、娇儿吓得跪在地上哭道,“汤水是黄姨娘端来的,粥是老夫人跟前的风荷姐姐送来的。”

慎哥儿冷笑一声,“先把黄姨娘押到柴房里,风荷也先押起来,派了人好好kàn

着,不许让她俩自尽了。”

郭新成家的犹豫着,“黄姨娘是侯爷心尖上的。”

郭新成家的在慎哥儿的眼神下瑟缩一下,连忙带着人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真情

月亮爬上了柳梢,给大地镀上一层皎洁的银辉,颖国公府廊檐内外各色羊角、琉璃灯都点亮了,雪亮的光华也压不住紧张的气氛,上午少夫人回来时已经见红,一直在屋子里挣扎到了深夜,方子意焦急的守着,听着稳婆不时的说话声。

“开了八指了,快了,少夫人忍一会儿。”

“少夫人再用力,呼吸、呼吸!”

“看见头顶了,快,少夫人用力!产门不够宽,快掐人中!”

“快准bèi

好剪子!”

屋里要了好几起开水,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喘息之声又加重了,一连串细细密密隐忍的呻.吟,稳婆又喊着,“开了十指了,少夫人忍耐,用力!快拿剪子豁开!”

方子意再也忍不住了,不顾门口婆子死命的拦着到底冲了进去,屋里的婆子惊呼,“世子爷快出去,晦气重仔细冲撞了!”

就见玉潭满脸汗湿的挣扎着,半抬起身冲他尖锐的高喊,“你出去!”

方子意在门口失声恸哭。

玉潭头发蓬乱,下嘴唇上深深的牙印,两眼反而出奇的明亮,岔开两条光腿,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锐叫,“你滚出去!”

稳婆什么也顾不得了,双手使劲按压起来,玉潭拼尽lì



闷哼,“你给我滚出去!”

稳婆都不做声了,双手有节奏的按着肚皮,连玉潭也不再出声,粗重的呼吸着。紧紧攥着身边丫鬟的手,静了能有一瞬,“哇”的一声啼哭,伴随着一连串不由自主的哀嚎,稳婆欣喜的喊着,“生了,生了个小少爷。”

方子意扑过来抱住她,“可苦了你了。”

“大爷快请出去,我们还得帮着少夫人收拾了。”

方子意失魂落魄的出去,就见满院子的光华。斑驳的树影。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风中送来槐花的清香,方子颖一把拉住他,“我嫂子怎么样了?”

方子意看他一眼。忽然就蹲在地上哭起来。可把方子颖吓了一跳。“我嫂子她,她”

玉沁也一直守在外面,默默的求娘亲保佑姐姐平安。她一见姐夫蹲在地上哭了,吓得她腿都软了,就听屋里的婆子出来笑道,“母子平安,我们少夫人真有福气。”

方子颖看着他哥,“那你还哭什么,你简直吓死我了。”

方子意喃喃自语般的说,“再不生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稳婆好笑起来,笑眯着眼奉承着,“小哥五斤三两呢,哭起来可有力qì

了。”

玉沁含着眼泪扶着丫鬟回去,姐姐平安了,玉沁全身的力qì

都没了,她看了看身边跟着的丫鬟,这是颖国公府的丫鬟,她的四个丫鬟没跟过来,玉沁有满心的话想说,只是不知dào

能和谁说去,担惊受怕的站了大半夜,玉沁走了乏也睡不着了,也不知dào

饿了。

推开轩窗看见树梢上好圆一轮明月,月光氤氲下来,把银白色的清辉洒满了深闱锦帐,夜已经很深了,小丫鬟低声劝着,“小姐关窗睡了吧,还有一会天才亮呢。”

“你困了先睡了吧,我看一会月亮。”

真不知dào

月亮有啥看头,小丫鬟在心里嘀咕着,小姐不睡她不敢睡。

玉沁看着月亮出了一回神,不知不觉间满眼的眼泪,纤尘不染的月光,静谧如水的夜晚,夜风吹着树枝轻摇,小虫子不知dào

躲在哪个角落吟唱,她又想到爹爹,夜晚宵禁,消息也传不过来,不过张顺家的过来的时候说爹爹已经没事了。

玉沁注定不孝顺了。

玉潭不肯留在侯府待产,一意孤行要回来,还不许玉沁跟回来,玉潭是为了妹妹的名声着想,没有爹爹重病在床,女儿守不在床前侍疾的道理,玉沁还是偷偷跟回来了,她没敢朝二姐姐的面,娘亲已经没了,二姐姐就是最亲的人,爹爹那里不是还有慎哥儿吗?

玉沁知dào

她不孝顺,再让她选一遍她还会选和二姐姐在一起。

漫天的繁星隐去了光辉,深邃微白的天空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还是漆黑,天上泛着光亮,清凉的风吹着树梢轻轻摇摆。

再过一刻都城也解除了宵禁,四街八巷贯通,颖国公府一早就有人敲门了,门房的小厮连忙开了门迎进来,“原来是舅少爷来了,这天还没亮呢。”

慎哥儿点点头,“你们家少夫人生了吗?”

门房笑道,“里面的消息还没出来,不过我们听着二门那边有说笑声。”

慎哥儿也不客气,径直往里就走,守着垂花门的婆子笑道,“舅少爷一大早就来了,我们少夫人生了个哥,母子平安,一切都好,听说里面忙着煮红蛋呢。”

慎哥儿先去找方子颖。

方子颖正在那练拳,看见慎哥儿连忙收势,“我一会还想找你,说起来我就生气,我嫂子好好的,也不过在你们家说了一句话,先挨了一个嘴巴子,又被你们家三小姐撞了一下,我嫂子那样要强的一个人,在你们家脸面都丢尽了,还是当着我们家的下人!”

方子颖恨恨的一拳打在树上,“我大哥昨天好悬没急晕了,嫂子疼了半宿好歹平安,这口气我得帮我嫂子出了,慎哥儿你别拦着我,我一会就打到你家去。”

慎哥儿抱着手听他说完,眼神漆黑如玉,焕发出光彩,“子颖你带几个婆子过去,女人家比你会说,你在一旁看着就是了,我告sù

你说,我祖母最喜欢她的那面铜镜,还有多宝阁里那些宝贝物件,你只管让人砸了就是了,祖母欺软怕硬,她什么也不敢说。”

方子颖看着慎哥儿发愣,“你真让我过去啊?”

慎哥儿哼了一声,“怎么你不敢了?不是你说要帮你嫂子报仇?”

方子颖跳起来,“谁说我不敢了,只是那是你祖母。”

慎哥儿冷笑一声,“说起来我也是一肚子气,你知dào

我爹爹究竟怎么了?他是被家里那帮女人给治的!黄姨娘给他做了碗乌龟牛鞭汤,三小姐真是他亲闺女,她在稀粥里放了水仙花汁,只为爹爹不愿意送她做妾,我昨晚逼问丫鬟问出来了,老夫人反倒护着三小姐,我也懒得管她,早晚给燕慈王府抬过去也罢了。”

“你家三小姐下毒?”方子颖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起来。

慎哥儿睨了他一眼笑了,“连我们家老夫人也有份,这个你没想到吧。”

方子颖半张着嘴看着慎哥儿,“你们家老夫人也有份?”

慎哥儿眼睛里是说不尽的嘲讽,“老夫人没想让他儿子死了,只想让儿子病几天不能理事了,她好送三小姐出嫁,她听说水仙花茎让人恶心,没想到水仙花毒性那么大。”

慎哥儿轻轻一笑,“黄姨娘又体贴的送汤,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方子颖好半天才骂一句,“这个老虔婆!”

方子颖看着慎哥儿,“我上你家闹去,你怎么办?”

慎哥儿两眼含笑,“暗云卫的人叫我出来了,我公事在身在你家先躲着,你找的人口风严一点,不能让我二姐姐知dào

,也不许伤了人,东西只管砸了就是。”

方子颖乐了,找了两个婆子到侯府讲理去了。

慎哥儿就往隐秋苑走去,隐秋苑寂静无声,玉潭还酣睡未醒,慎哥儿也不去打扰,派人叫红笺出来问几句话,知dào

姐姐还在熟睡,就问了四小姐和五小姐。

红笺悄声笑道,“五小姐偷偷跟回来,还没敢见少夫人。”

慎哥儿听了也笑了,“如果我姐姐问起来,你就说是我一早送过来的,省得她生气。”

翠月轩里两个小丫鬟服侍着玉沁梳头。

一头青丝披散开来,就见慎哥儿站在门口冲她微笑,玉沁心里不禁欢喜起来,“慎弟弟你这么早就来了?”

慎哥儿走过来看着她笑道,“我过来问问二姐姐怎么样了。”

玉沁笑了,“我有小外甥了。”

玉沁脸上笑的灿烂,眼睛还微微红着。

慎哥儿冲那小丫鬟吩咐一声,“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服侍了。”

小丫鬟下去了,慎哥儿接过她手里的梳篦笑道,“五姐姐我帮你梳头吧。”

玉沁劈手夺过来嗔道,“我的梳篦也是随便动的?你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我还不是见五姐姐眼睛都哭肿了,一心想讨好你。”

慎哥儿弯下腰,看着她菱花镜里的倩影,“五姐姐放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想法让你如愿,我会保护你的。”

玉沁微微低了头,眼里情绪低落,“我昨天没留下来照顾爹爹,我真不孝顺。”

慎哥儿听她说完笑了,“你留下来也没用,太医给开了泻药,昨晚泻了一宿,屋子里都不是好味儿了,你女儿家家的留下来也不方便进去,你还不如跟二姐姐回来。”

“那,爹爹他还好吧?昨天二姐姐她还”

玉沁说不下去了,手里转着梳篦,“二姐姐疼到半夜,我娘生我们姐妹也是这般辛苦。”

慎哥儿见玉沁忽然间哭了,沉默了一会,开始东拉西扯起来,一会说园子里槐花开了呢,他想吃槐花炒蛋了,一会又说槐花糕也好吃呢,玉沁还是专心哭着,拿帕子擦泪,眼里泪痕不干,慎哥儿就笑了,“五姐姐你知dào

吗?槐花包饺子也好吃,我让小厨房弄去。”

玉沁不禁噗嗤一笑,“你就饶了那些槐花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接走

“你就饶了那些槐花吧。”

玉沁听了慎哥儿一番胡扯,不禁噗嗤一下笑出来,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水雾还没散去,嘴角边噙了盈盈笑意,“一大早就过来胡说八道,偏你话又多。”

慎哥儿也笑了,“我还没吃饭呢,看见槐花饿了不是?”

玉沁擦了眼泪拿起美人拳照着慎哥儿轻锤一下,“你最会做这些相声儿,小厨房忙着炖二姐姐的补品,没工夫管我们。”

玉沁又问爹爹怎么样了。

李侯爷昨晚上够折腾的,好容易毒素排干净,人也累得虚脱了,天亮前终于消停,慎哥儿才得空出来,身为人子他得在床前侍疾,好歹是未来的老丈人,慎哥儿服侍起来肯用心,李鸣唯深受感动,拉着慎哥儿的手唏嘘起来。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说是儿女侍疾,粗活脏活还是下人做的,儿女大多摆个样子,慎哥儿昨晚避无可避只得担起责任,想起李侯爷狼狈不堪,慎哥儿嘴角轻轻上扬。

“爹爹这回伤了身子,得调养许多天,好在他如今赋闲在家,倒是得了空将养,爹爹身体底子好,这点小病不算什么,过几天就全好了。”

别看慎哥儿年纪不大,说出话来透着沉稳,玉沁听了也安心了,又问爹爹究竟是中了什么毒,查出来结果了吗?

这件事李鸣唯想瞒着,毕竟家丑不肯外扬。

慎哥儿就笑了,“还能有谁了。都是他那些好姨娘做的好事,五姐姐不必问了。”

玉沁相信了这话,不肯再往下问,也怕问到让人尴尬的话题,她是女儿家,家里许多事都不肯叫她们姐妹知dào

了,玉沁一时间又有些恍惚,昨天那些事都在眼前,二姐姐劝祖母相信太医说的话赶紧帮爹爹救治,脸上就挨了一掌。还被三姐姐撞了下。

昨晚光顾着担心姐姐了。玉沁又泪眼婆娑起来,一边拿帕子狠命的擦了。

慎哥儿忙拉住她,“五姐姐不哭,有什么事弟弟帮你呢。”

玉沁带着恨意。呜咽的把昨晚的事都说了。

玉沁真是吓坏了。娘亲生八妹的时候差点就意wài

了。她生怕二姐姐也出意wài

,她一直都站在窗外听着,姐姐在里面受苦她不敢近前。怕分了姐姐的精力,也不肯下去休息,更没心情吃东西了,玉沁也是一天水米没进,昨晚又吹了凉风,哭了一会就禁不住了。

慎哥儿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五姐姐咱不哭了,往后都好了。”

玉沁慢慢的止了眼泪,又埋怨慎哥儿,“二姐姐这里也帮不上忙,昨晚张顺家的和秦访家的来了,她们俩在里面服侍呢,你还过来做什么,打发下人来问一声罢了,你也不知dào

赶紧歇着,你也一宿没睡呢。”

慎哥儿看她一眼,“我不来一趟哪里能放心了,我也想看看五姐姐。”

玉沁看着他笑,又喊着小丫鬟秋彤,“你到小厨房看看,不拘什么多要点,舅少爷也在这边吃了,他很能吃的,你给他要三个人的份子吧。”

秋彤答yīng

着下去了,慎哥儿笑道,“五姐姐我接你家去吧。”

玉沁点头,“我也该回去看看爹爹,等我派人和二姐姐说一声。”

“我是说接了你到我那边,连四姐姐也接过去,你们不能总在姐姐家里住着,何况二姐姐要调养身子,养育儿子,还得分出精力照顾你们三个,二姐姐有多累呢。”

“我和二姐姐说过,可二姐姐不答yīng

啊。”玉沁有些为难。

“二姐姐无非是担心我照顾不好你们,我那里都收拾好了,你想姐姐就坐了车过来看看,两下离得又不远,二姐姐家里哪好天长地久住下去。”

这也是玉沁的心结,姐姐对她虽好,到底有许多不方便。

玉沁偏头想了想,“我上你那边还住在道观里,我真的很想修道了。”

玉沁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慎哥儿也笑了,“好啊,五姐姐你高兴就好。”

“有件事我得告sù

你。”慎哥儿沉吟一下,“我昨天见到赵弘毅了。”

玉沁听了就挑起好kàn

的眉毛。

慎哥儿有些愁眉不展,“赵弘毅帮我揽了好差事,没把我给烦死,他和太后举荐了我,太后在外面还有铺子呢,想找人看着,我哪里愿意管那些闲事儿,那可是太后的铺子!赵弘毅分明不安好心陷害我。”

玉沁气得道,“他还没死心么?如今我们家都没事了,他还能怎样。”

慎哥儿摆弄着那些首饰,“五姐姐你想嫁给他吗?赵弘毅他说早晚要退婚,让我等着做他的小舅子。”

玉沁哪里会愿意了,当时就气得脸颊绯红喊了出来,“他还敢胡说八道!”

慎哥儿听了这话别提多舒坦了,邀功一样笑道,“我打了他一拳,给他一个乌眼青,我知dào

五姐姐心里肯定不愿意,赵弘毅那小子将来少不了纳妾,他哪里比得上姐夫,像姐夫那样的才是好夫婿,五姐姐也得嫁个人品好的,就像我这样的人品。”

玉沁羞红了脸,“慎弟弟你胡说什么呢。”

慎哥儿笑了,“我哪里胡说了?我人品好着呢,我将来就不会纳妾。”

玉沁不肯再说下去,她这样的女儿家总以娴雅贞静为主。

秋彤拎来食盒,一时饭毕,打听着四小姐那边也用过了,就一起到四小姐那边,玉芳还在里屋休息,刘姨娘听大公子来了顿时慌手慌脚的,“奴婢这就叫四小姐出来。”

慎哥儿摆摆手,在当中的椅子上坐下来,端起茶拿盖子抹着,“我要接了四姐姐家去。姨娘也跟着一起回去吧,眼下爹爹正病着,还请姨娘回去侍疾。”

刘姨娘白了脸,慎哥儿神色淡然说道,“姨娘只管放心,姨娘是侯爷的人,回去照顾好侯爷就是了,旁的不与姨娘相干。”

刘姨娘忙垂了眼皮答yīng

了。

玉沁一连看了慎哥儿好几眼,拽慎哥儿的衣角想要说什么,慎哥儿调皮的一眨眼。玉沁知dào

慎哥儿主意多。说不定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她就不说话了。

玉芳也愿意住到慎哥儿那边,二姐姐这里毕竟是客,都忙着收拾东西了。

阳光透过细白的云母片照进来。玉潭醒来先看到一盆盛开的西府海棠。耳畔响起方子意的声音。“潭儿你赶紧吃点东西,你这会儿怕是饿了。”

方子意讨好的看着她微笑。

玉潭想起生孩子时的惊心动魄,这人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了。不顾产房的污秽之气,把她最狼狈的样子都看了去,玉潭一扭头不去搭理他。

方子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荷包蛋就要喂她,“你好歹先吃点东西。”

玉潭还是不肯搭理他,只管闭上眼睛,眼皮也遮不住不断涌出来的眼泪,方子意顿时就手足无措了,“潭儿你怎么了,你还哭什么,你哪里不舒服了?”

玉潭睁着泪眼看他,“大爷不顾规矩,将置妾身与何地呢?”

方子意看着她不说话。

玉潭越想越气,他又是夫君,她只好把身子转到里面不肯搭理了。

张顺家的和秦访家的相互看了一眼,秦访家的连忙笑道,“哥儿醒了两起了,都没敢惊动姑奶奶,哥儿吃了一口奶就睡了,这会儿想必饿了。”

张顺家的早把孩子抱过来。

玉潭连忙挣扎着坐起来,不顾身上的酸痛,把襁褓中皱巴巴的小婴儿抱在怀里,小婴儿还在睡觉,紧闭着眼睛,小嘴不时动一下,软的就像一块嫩豆腐,玉潭只敢轻轻的抱着,心里涌起做母亲的柔情,多少甘苦都化作满心的甜蜜。

方子意坐下来什么话也不说,先掏出帕子擦眼泪。

张顺家的和秦访家的悄声到外间守着。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方子意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先吃点东西吧,算我求你了,我不怕污秽之气,慎哥儿刚才帮我画了几个符咒,一点事也没有的。”

方子意连忙掏出来,“慎哥儿一大早就过来了,他也是不放心你,岳父也没事了,你就放心好了,昨晚连那些婆子都说我,慎哥儿给我画了符咒,他说是管消灾解难的,也不知dào

这小子在哪里学的,也不知dào

灵验不灵验。”

玉潭满腹狐疑接过来,佛表纸上朱砂痕,龙飞凤舞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再仔细一看,浅红里藏着深红,里面藏着字呢,“且饶了姐夫一回。”

玉潭不禁又气又笑,慎哥儿这个捉狭鬼,一下子给方子意拍过去,“你留着消灾解难吧。”

方子意嘿嘿笑着,“你看慎哥儿都帮我讲情了,你先吃点东西。”

玉潭饥肠辘辘,也顾不得和他生气,把孩子放在身边吃起了甜津津的荷包蛋,眼看饭碗见底,一连吃了六个,还想再吃就听小婴儿哇哇哭了,玉潭赶紧放下碗抱起孩子。

小婴儿尿了,张顺家的进来帮着换了尿布,包好了递过去。

方子意看孩子不哭了,“都是为了他,我媳妇才不搭理我的。”

张顺家的笑着说,“世子爷不合规矩,也难怪姑奶奶生气了,世子爷担心姑奶奶,这一宿也没谁呢,一直在身边守着,姑奶奶真是好福气。”

玉潭抬头看过去,就见方子意眼圈都黑了,不禁眼圈微湿低了头不说话。

方子意想起来连忙说,“慎哥儿把三个妹妹都接走了,说洗三那天还会过来,让你好好调养,按规矩他不能过来看你,妹妹这些天也不能见你,就让我和你说了。”

玉潭听说慎哥儿把妹妹都接走了,心里惦记,忙打发张顺家的赶紧回去照应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洗三

转眼洗三之期,风和日丽。

小婴儿半睁半闭着眼睛,睡着可爱的婆婆觉,小脸上一会哭一会笑,玉潭半倚在靠枕上看着儿子,轻抚着小婴儿柔软的胎毛,方子意到小佛堂抄写经文去了。

方子意最讨厌那些妈妈经,也不肯叫吉祥姥姥帮着洗三,早和玉潭商量了,只她们几人在屋里给儿子洗洗就好了,玉潭听祖母的道理长大,对繁文缛节深恶痛绝。

不知dào

底细的外人又是另一般态度,一大早两个婶娘婆婆先登门了。

玉潭照例是不见的,只打发红笺出去招呼,红笺出去了半晌方才进来笑道,“奴婢和温大奶奶说了,她只说想进来看看少夫人,也不说少夫人想不想见她,打着旋的奉承,这是温大奶奶赏给奴婢的金镯子。”

玉潭连头也没抬,“你只管收着就是了。花厅那边都准bèi

好了?也不好怠慢了客人,一顿酒少不了的,请丹姨奶奶好好照应。”

方家早已分宗,只留了祭祀的祖产未分,每年祭祀之时各家出少量祭品,颖国公方奎脾气古怪难缠,并不肯给家族中亲友面子,世子爷脾气温和,族里亲眷少不了过来帮闲,婶娘婆婆来了十几位,妯娌辈的嫂子、弟妹来了几十位,一应姻亲也带着贺礼登门,小花厅摆了鲜花装点的喜庆热闹。

这些亲眷都由丹姨娘出来招呼。

婆婆不在府里,三婶、五婶也不在都城。关系最近的婶娘婆婆也是出了五服的,都没有诰命的身份,她们倒愿意帮衬着,奈何少夫人不愿意,也是不想敬出来那些长辈。

丹姨娘平日谦逊,少夫人敬她长辈的身份,肯给她这个体面,眼看辰时光景,亲戚们早已来了大半,除了主桌几乎都坐满了。齐国公府的两位夫人这时候也来了。丹姨娘连忙带着人迎出来,丹姨娘卑微的身份哪里配迎客,她也实在无奈,只好侧着身笑道。“奴身份低微。只是我家少夫人产褥在身。还望夫人莫怪。”

王家两位夫人相视一眼笑道,“表弟媳妇儿身子还好?”

丹姨娘连忙赔笑,“牢夫人挂怀。少夫人发动得急,产程虽险还算顺利。”

丹姨娘引着王家的两位夫人坐了主桌,小丫鬟又跑进来禀告,“燕慈世子妃也来了,眼看进了垂花门。”

丹姨娘心里狂跳,硬着头皮迎出来。

远远的就见一群丽人簇拥着燕慈世子妃过来了,丹姨娘避让在路旁,她虽说奴婢身份,代表的却是颖国公府,只好不卑不亢的笑道,“奴婢身份低微冒昧迎客,还望世子妃不要见怪才好,改日少夫人身子清爽了,亲自登门谢罪。”

萧淑惠既然肯来,哪里还会怪罪了。

站住了饶有兴趣的打量丹姨娘。

丹姨娘三十来岁,皮肤白皙,容貌端丽,不过中人之姿,今日穿的也喜庆,并没有十分装扮,萧淑惠不由暗暗点头,无怪旁人都说方家家风严谨。

丹姨娘见萧淑惠只管打量她,早把脸红了,面子上还是落落大方的笑道,“世子妃里面请,王家的世子夫人和二夫人也来了呢,正在小花厅饮酒。”

萧淑惠笑道,“表姐倒先来了,我过去闹她去。”

丹姨娘连忙陪着世子妃来到里面,王家的世子夫人邓美莲笑着招呼,推让着落座。

所谓一鸟进林百鸟压音,燕慈世子妃来了,刚才还嘁嘁喳喳的方家一众亲友连说话也不敢大声了,来了这等尊贵的客人,少夫人真有体面。

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邓氏是萧淑惠的表姐,二夫人冯氏也是相熟的,还有鲁阳侯蒋夫人也来了,蒋夫人和齐氏是手帕交,今日务必要过来的,还有三老爷姻亲琅琊王家夫人,身上也有五品诰命,却不敢托大坐在主桌了。

主桌也就四位贵宾,方家虽然显贵,家族中的亲戚实在不显,这也是方奎平日不肯照应的缘故,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安国候府还不见来人,这些亲眷心下狐疑,按理说少夫人娘家亲眷早该过来了。

亲戚们少不得恭维一番说着吉祥话。

丹姨娘眼见不能再等,硬着头皮招呼着上酒上菜,小丫鬟又跑进来小声说,“安国候府的老夫人并三小姐来了,还”

丹姨娘心中一凛,忙让小丫鬟找红笺姑娘,她带着人迎出来。

老夫人看着避在一旁的丹姨娘,拿嗓子眼里哼了一声,目不斜视进了花厅,玉容温柔款款的扶着祖母轻移莲步,亲眷们抬头看时,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老祖母,身边一位二八年华的美貌少女,都猜出来这是侯府的老夫人了,李家三小姐真是沉鱼落雁的容貌。

老夫人看见萧淑惠也在,不由愣了一愣,今日来的都是亲友,萧淑惠和方家什么关系呢,连忙满面笑容过来问好,“世子妃也来给老身孙女长脸,老婆子脸上也添光彩。”

萧淑惠矜持的点点头,“老夫人来晚了,您重外孙的喜庆日子,该罚老夫人一杯酒呢。”

老夫人满脸慈祥的笑了,“老身原不该来晚的,只是老身前日被无知后辈气了一回,身上就有些不轻爽了,这才来晚了的。”

萧淑惠转头和蒋夫人笑道,“你刚才说的华记胭脂在鼓楼大街?”

蒋夫人笑道,“可不是就在鼓楼大街?世子妃有空也过去看看,他们家的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新近又出了一种膏子,叫做什么茯苓养颜膏,最是滋润肤色。”

李老夫人见她们不关心什么无知后辈,倒不好直接说了,只管笑吟吟的坐了,又拉着玉容笑道。“你还不拜见世子妃?”

玉容聘婷一礼,“玉容参见世子妃。”

萧淑惠笑着斜睨她一眼说了声,“罢了。”

李老夫人看着世子妃倚老卖老,“老身身边少不了我这孙女服侍,就让她挨着老身坐着吧,和世子妃也好亲近。”

丹姨娘羞窘的满脸通红,她再有应变能力这会也说不出话来。

主桌都是一品诰命,李家的三小姐又是什么身份了。

蒋夫人实在看不下眼了,“还请三姑娘和小姐妹亲热去,我们这桌都是老菜帮子。倒拘得小姑娘不自在起来。你祖母这边我帮你服侍。”

玉容也知dào

深浅,不由俏脸生晕,又是聘婷一礼,玉容拿眼扫视一圈。方家族人身份实在太低。玉容不屑与她们为伍。玉容笑着和祖母说,“我去看看姐姐。”

老夫人暗喜玉容会抓住机会,当着一应亲友。玉潭只能给玉容这个脸面,有了颖国公府这个靠山,玉容在燕慈郡王府也好站稳脚跟,她姐妹俩之间那点龌蹉算得了什么,玉潭她总得顾着脸面吧,就算她心里不情愿,她也得提携她妹子。

还有方家那混蛋小子,老夫人一想到无赖的方子颖气得肝都疼了,有宗法在,玉潭也能制住方家那小子,她老人家拿捏得住孙女。

耳边就听丹姨娘笑道,“这却是不巧了,我们家小哥儿昨夜哭闹,连我们世子爷也吩咐了不许搅扰少夫人休息,还请三小姐略微等等再说,三小姐先请入席。”

老夫人手里的酒杯重重的放下了。

偏生老人家又不好怎么样,这里毕竟是方家,只能看玉容委屈的坐在角落里,玉容花容月貌,又是少夫人亲妹子,这个位置在太偏了,方家欺人太甚!

邓美莲看着萧淑惠似笑非笑的,“我倒忘了你们两家又做了一门亲事,难怪李老夫人不把我们妯娌放在眼里了。”

王家二夫人只在一旁微笑。

李老夫人连忙笑道,“老身怎么敢,老身看见世子夫人也想亲近的。”

萧淑惠不愿意和李老夫人多说,看着丹姨娘笑道,“该把小哥儿请出来我们先见见,还有一会的洗三礼,说好了我可是要观礼的。”

丹姨娘连忙笑着说,“我们家世子爷说了,夫人们来了都是好意,只因长辈不在府里,我们家小哥儿早产禁不得风吹,小哥儿睡着还没醒,就先不抱出来了。”

萧淑惠笑道,“见不着你们家哥儿,我不肯随礼的。

老夫人皱着眉,“我们家姑奶奶在家时也知dào

规矩,当着亲友的面,她倒如此托大,她也该出来应酬了,让姨娘出来招呼太失礼了,都是老身没把孙女教好。”

丹姨娘垂下眼皮不说话。

萧淑惠和王家表姐眼波流连,眼中笑意盈盈,蒋夫人埋头对付手里的鸡头。

老夫人还想再说几句,就听外面高喊,“皇后娘娘懿旨!”

丹姨娘忙派人给世子爷送信去,她的身份实在不敢去接皇后身边的太监。

萧淑惠笑着站起身,“皇后派了哪个过来了,我帮你过去看看。”

萧淑惠肯帮着做脸面,丹姨娘暗中松了一口气,忙命人摆了香案,众亲友一片安静,能有幸见到这般场面都身有荣焉,连老夫人都觉得脸上有了光彩。

片刻功夫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柳青进来了,方子意也匆忙过来,柳青宣读懿旨,众人少不得都跪下了,皇权之威,概莫如是。

皇后赏下玉如意一柄,又有上用内造的虎头帽、虎头鞋、小儿包被、披风等林林总总抬进来一大箱子,还有宫廷供奉的上等金丝细面一百挂,血燕二斤,人参肉桂等名贵药材若干,这些都是给少夫人滋补身子的。

就连萧淑惠都有些吃味了,皇后娘娘此举意义非凡。

方子意擦着汗忙着招呼柳公公,就听外面高喊,“圣旨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萧淑惠的秘密

颖国公府三朝洗儿,皇后娘娘降下懿旨,赏下玉如意一柄,又有上用内造的虎头帽、虎头鞋、小儿包被、披风等一大箱子,还有宫廷供奉的上等金丝细面一百挂,血燕二斤,人参、肉桂等名贵药材若干,这些都是给少夫人滋补身子的。

老夫人迎着传旨太监笑道,“皇后娘娘恩典,老身替孙女谢过了。”

颖国公府没有身份相当的女眷,洗儿也该由外祖母主持,齐氏不在了,曾外祖母主持洗儿仪式名正言顺,老夫人笑着上前想接了懿旨,柳公公早把懿旨递给方子意。

方子意捧着交给身后的红笺,“你给少夫人送过去。”

红笺笑着指挥几个丫鬟打开箱盖,满箱子彩绣辉煌,在亲友面前一路抬出去,这是皇后娘娘给的体面,看得亲戚们眼睛都直了,万没想到今日见了这般场景。

方子意忙招呼柳公公到外间吃酒。

少夫人又传下话来,命厨房煮了汤面,皇后娘娘的赏赐,也该与亲友分享,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金丝细面端了上来,淋了卤汁,老夫人吃着眼前这碗面,只觉得鲜美异常,脸上也是喜气盈腮。

外面又有一声高喊,“圣旨到!”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萧淑惠也惊讶了,更别说王家两位表嫂。

方子意连忙接出去,却是贺公公亲自来了,萧淑惠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平时传旨的都是小太监。贺公公那可是总管太监!

贺公公进来先不宣读旨意,看着方子意笑道,“世子爷,陛下怪罪世子爷了。”

“啊?”方子意挠了挠头,见贺公公的意思不坏,不用他诚惶诚恐。

“陛下和老奴说了,方子意那小子新添了麟儿,也不知dào

给朕送几个红蛋,倒要朕管他讨要,呵呵世子爷。快些准bèi

红蛋。老奴给陛下带回去。”

皇恩浩荡,呱唧一下砸在头上,皇帝这番话亲切熟稔,方子意擦着一头热汗。“皇后娘娘刚、刚赏了东西。陛下就、就让公公过来要、要红蛋。陛下这是怕、怕吃了亏。”

方子意一紧张又结结巴巴起来。

老夫人听孙女婿这样说话,心里暗暗责怪,回皇帝的话还敢这么放肆了。老夫人连忙上前帮着找补,“子意不是那个意思,子意是想说陛下隆恩浩荡。”

贺公公上下打量她,“这位老夫人也是一品诰命夫人,难道不知dào

礼仪规矩?咱家传的是陛下口谕,方世子又与老夫人何干?”

李老夫人老脸涨红,“方世子是老身孙女婿。”

“原来是安国候府的老夫人,咱家到颖国公府传旨,不与安国候府相干。”

见过蠢的,还真没见过这么蠢的,贺公公不愿意搭理李老夫人了,看着方子意笑道,“方子颖可在?请方子颖过来接旨。”

方子意彻底懵住了,子颖?子颖刚刚十五岁,领了大内侍卫的差事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让他过来接旨?

贺公公笑眯眯的坐下来。

方子意连忙让人去找三公子。

方子颖也是心里乱跳,来到里面连忙跪下了,众亲眷也得陪跪接旨。

却是让方子颖到西郊的兵营历练的,钦封一等校尉。

方子颖接了旨意,心里还晕乎乎的,贺公公笑道,“陛下怕小哥儿禁受不起,先不给小哥儿恩典,还望方世子好生教养,他日也是朝廷的忠臣良将。”

贺公公与柳公公相约出来,拿着丰厚的赏红,小太监抬着红蛋进宫复命。

筵席上这回又热闹起来,方家得了恩典少不得添了菜,亲戚们又要看小哥儿,吉祥话说了一箩筐,方子意说什么也不肯答yīng

,把头摇得像拨楞鼓一样,小哥儿早产身子弱,少夫人身子也不好呢,眼下正在将养。

就连李老夫人也没见着孙女,更没见着增外孙。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老夫人带着玉容坐上了翠宝华盖车,祖孙俩一路都不说话,玉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都是李家的女儿,玉潭的风光,她这辈子只能望尘莫及了。

老夫人回去就气病了,这回是真病。

萧淑惠从颖国公府出来,脸上的线条都绷紧了,心里犯开了寻思。

方世子不过五品的武威右禁卫,闲散官职罢了,方世子有爵位在身,他担当掌管皇帝出行的右禁卫,就是陛下的恩宠信任了,皇帝又把方子颖丢到西郊兵营历练,方子颖的将来不可限量,方家是陛下的心腹。

萧淑惠回到府里换了家常的打扮,侍女献了热茶,刚回了几件事情,门外送进拜帖,却是一等男李慎来访,前来商谈婚事的。

萧淑惠明眸一闪不禁笑了,“李慎自己过来呢,还是带了什么人?”

侍女珠怜很机灵,“奴婢也觉得奇怪,刚才还特意问了梁婆子,李慎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小厮过来,侯府的管家没有跟随。”

萧淑惠笑道,“这倒有趣了。”

慢慢的吃了一盏茶,“你派人和李慎说去,就说世子没在府里,请他改日再来吧。”

珠怜答yīng

着出去了。

萧淑惠靠着轩窗逗弄架子上的鹦鹉,一边在心里寻思,李慎今天根本没露面,连李玉潭嫡亲的妹子都没过去,不相干的妹子反倒去了,方、李两家实在是有趣极了。

过了片刻珠怜回来笑道,“奴婢和李公子说了世子妃的吩咐,请他改日再来,李慎反倒笑了,还说他是来找世子妃商议的,还请世子妃见见他,又说我们家大小事也是世子妃做主。”

萧淑惠笑道,“那就请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那个孩子如何商议。”

李慎不过半大的孩子,两家婚事哪里轮到他来商议了,近来这孩子得了陛下青眼,赏了一等男爵,萧淑惠倒要看看李慎长了什么样的玲珑心肝,侍女引着逶迤行来,李慎一路规矩得很,连话也不肯多问一句,世子妃也没在见客的正厅招呼他,侍女带着来到偏殿,殿外的廊下站着十几名侍女,都穿着相同的裙衫。

珠怜挑开帘子笑道,“李公子请进,世子妃等着公子呢。”她却不进去了。

缕空雕花窗上糊着银红的蝉翼纱,阳光透过茜纱窗照进来,纱窗上几杆竹影摇曳,绮靡华丽的香闺凭添了几分幽静,萧淑惠悠闲的坐在玳瑁镶嵌的妆台前摆弄脂粉,若是一般少年忽然走进了女子的香闺,不说脸红心跳也该手足无措了。

慎哥儿微微一笑,“李慎拜见世子妃娘娘。”

“你就是李慎?安国候府的大公子?”

萧淑惠并不回身,还在调和她的胭脂膏子。

慎哥儿笑道,“石径烟锁绿阴凉,竹透帘影暗疏香。半枕香梦迷蝴蝶,一春幽恨避鸳鸯。世子妃香闺雅致清幽,难怪能写出这般好诗。”

萧淑惠调和胭脂的手不由一顿,半晌笑道,“李公子过来商谈婚事的?李公子怕是不明白其中的规矩,也该贵府管家与我府中的长史官商议,很不该李公子操心。”

慎哥儿笑道,“商谈婚事不过托词,是小可仰慕世子妃娘娘风姿,想要一亲芳泽,做娘娘的入幕之宾。”

慎哥儿这番话说的极其轻薄无礼。

萧淑惠把脸一沉转过身来,两眼寒芒一闪,“李公子知dào

这番话的意思吗?看李公子年纪还小,我只派人找安国侯说去,公子一顿打逃不掉的。”

“小可明白的,高僧妙觉大师就是世子妃的入幕之宾。”

恍若石破天惊的一把重锤,砸得萧淑惠脸色变了,通红中带出来一点紫色。

慎哥儿就像看不到她红通通的一张脸,轻笑着走过去,左手搭着她的香肩,右手拿起螺子黛笑道,“世子妃眉毛窈窕细长,肤若凝脂,小可早已经神魂颠倒了。”

萧淑惠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孩子是个妖孽吧。

他连这等机密也知dào

了!

萧淑惠想要怎样又不敢怎样,面色慢慢平静下来,那双黑色的瞳眸熠熠生辉,冷冷的打量慎哥儿,唇边绽出了一缕极美的微笑,“李公子请坐,你家三小姐毕竟是嫁过来为妾,场面不可太风光了,盖过嫡妻的风头,不是你我这样人家所为。”

“世子妃说的极妙。”慎哥儿笑道,“我家三姐不是个安分的,倘或给了她体面,难免闹得贵府鸡犬不宁,还是不给她体面为好。”

萧淑惠看着他冷笑一声,“李公子前来到底是何居心?”

“迟日昏昏如醉,斜倚桃笙慵睡,乍起领环松,露酥胸”

“够了!”萧淑惠一下子站起身,柳眉倒竖,“李公子过来要挟我的?”

“世子妃错了,小可情愿拜倒在石榴裙下,何来要挟二字?”

萧淑惠胸脯起伏,腮边又涌上了潮红,那一股热意煮的熟鸡蛋,煎的熟排骨,脸上的热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胸膛就像要炸开一般。

慎哥儿不去管萧淑惠的狼狈,“夫人找妙觉大师也是情非得己的无奈之举,三载光阴,妙觉也没能送给夫人一个儿子,反而泄露了夫人的机密,那妙觉就是个无情无意之辈,根本不值得夫人眷恋。”

萧淑惠身子都抖了,“都有什么人知dào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款待

茜纱窗上竹影摇曳,架子上的鹦鹉来了个倒挂金钩,从屋里这个角度看去,鸟影就像一朵半开的芙蓉花,萧淑惠还有闲心想着“竹韵鸟影映朝日,翠影红霞淡香幽。”

偶然间得了佳句,还是在这种尴尬时刻,胸口烦闷欲裂,视野一片模糊,纱窗上斑驳的竹影晃动,那只鹦鹉又站在架子上啄食,心里有个什么东西轰然间倒塌了,手脚冰冷脸上滚烫,凉的凉,热的热,萧淑惠眉眼变得凌厉起来,语调也慵懒缓慢,“说吧,李慎你究竟想要些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尽量满足你。”

萧淑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打量眼前的少年,李慎穿了一件绿色团花直缀,腰间系了同色绦带,挂着香囊、印信几样饰物,还带着几分青涩的面庞,那双碧波盈盈的眼眸看不出来情绪,墨如点漆,深不见底。

“慎儿早说了啊,慎儿只想做萧姐姐的入幕之宾,情愿拜倒在石榴裙下,若能有幸帮萧姐姐调脂涂粉,能为萧姐姐画眉毛,慎儿情愿在萧姐姐怀里长睡不醒。”

这少年笑容甜美,看起来天真无邪,天真你个头!

萧淑惠短促的笑了一声,“你想做入幕之宾?你是不是太小了点?”

“萧姐姐不就是想要生个儿子嘛,我给你一个儿子好了。”

慎哥儿大喇喇的说着,一拍胸脯豪气干云,萧淑惠气极。压低了声音嘲笑,“你能帮我生一个儿子?你毛长全了吗?”

慎哥儿也不生气,摇着头笑道,““萧姐姐你误会了不是?慎儿今年刚多大呢,慎儿只想一亲芳泽,没本事帮萧姐姐生儿子,不过我三姐姐总会生儿子吧,让她生一个好了,萧姐姐到时候养在身边,不比世子的那群小妾生的要好?”

这孩子心机神mì

莫测。萧淑惠也笑了。只管捋着手里的帕子,懒懒的眯着眼眸,“李公子真是好算计,你三姐还没过门。你就惦记她的儿子。能不能生出来还两说呢。你就这么想让你三姐的儿子做未来的世子?”

“慎儿只是想亲近萧姐姐,萧姐姐不愿意就罢了,慎儿愿帮萧姐姐另选猛男。总让萧姐姐生了儿子才好。”

“住口!”萧淑惠压低了声音厉声喝道,“满口的污言秽语!”

慎哥儿甜甜的一笑,“萧姐姐做得出来,还不许慎儿说一说?那妙觉文笔极好,也难怪他得了萧姐姐爱慕,和尚都写出来了,容不得萧姐姐抵赖。”

慎哥儿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团娟帕,“萧姐姐留着解闷吧,这上面真是有趣极了,简直比媚娘子还要香艳,还有萧姐姐的艳诗写的真好。”

萧淑惠一眼看出来这是妙觉的笔迹,抖着手捡起来,妙觉做了这等得yì

之事,他又是守着清规戒律的人,不能像寻常男子那样往外宣扬,竟然行诸于笔端,满足他那不可告人的心思,笔墨颜色不同,这一摞娟帕也是记了很久了。

慎哥儿摇头晃脑,“痴心女子负心郎,妙觉对不起萧姐姐,他也对不起与他相交的五位美娇娘,萧姐姐没得身孕,梅家的小姐反倒得了身孕,和尚也不管她死活,可怜她云英未嫁,上元节那天到处乱撞,撞进刘鹤怀里与他做了妾,刘鹤不能人道,刘家那对父子恨不能把她供起来,等她生个小和尚出来就很有趣了。”

萧淑惠气急败坏,匆匆扫过一眼狠命的撕扯,寸许长的指甲断了一根。

慎哥儿连忙哎呦一声笑了,“萧姐姐仔细手疼,这双手哪干过这样粗活,这双手也就帮着世子爷吹箫罢了,萧姐姐不要动气才好。”

这个小色魔!

萧淑惠脸色精彩至极,她拎得清轻重,还得好好安抚慎哥儿。

萧淑惠换了一副形容,眼角眉梢带出来几分柔媚,“姐姐的私密都被你知dào

了,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日后少不得求公子帮忙,姐姐问公子一句,你是怎么知dào

的这些?究竟还有什么人知dào

?”

慎哥儿笑着冲她摊摊手,“我想知dào

的人应该很多吧,忠顺伯府的五夫人也知dào

,萧姐姐有空看看和尚写的这些艳遇,你在和尚心里比伯爵府的五夫人略强些,不如梅小姐多了,和尚对你们都做了点评,萧姐姐胸口红豆大的朱砂痣为你添彩了。”

萧淑惠脸上腾的一下又红透了,狼狈不堪的瞪着慎哥儿。

要是能掐死他就好了!

慎哥儿不紧不慢的笑道,“萧姐姐要是能杀人灭口就好了,只是萧姐姐要杀很多人呢,昔日萧姐姐幽会,被伯爵府的五夫人撞上,可叹萧姐姐还得罪过五夫人,妙觉若是死了,难保那个女人哪天说出去,连萧姐姐的肚兜都被五夫人拿走了。”

“你怎么知dào

的这些?”萧淑惠嗓音沙哑,艰难的问。

慎哥儿一指娟帕,“和尚都写在这上面了,我看过了也就知dào

了。”

慎哥儿推心置腹,“还请萧姐姐仔细看了再销毁不迟,不过也难说的很,五夫人蒋氏的嘴肯定不严,这是个连环的案子,伯爵府的丫鬟偷了主人的东西与小厮私奔了,这本来也牵扯不到萧姐姐身上,那一对小鸳鸯太倒霉了,刚逃出城外遇到了盗匪一命呜呼了,这本来也没什么,偏偏那不是普通的盗匪,是暗云卫一直盯着的人。”

慎哥儿故yì

停顿一下,“暗云卫收缴赃物,那些贵重的拿去变卖,陆大人都托付给我那间铺子,抱枕实在精美,又有萧家的徽记,慎儿就拿回去琢磨了,剩下的萧姐姐猜的出来,和尚写了那些混账话塞进玉枕,不知怎么被蒋氏得了去,蒋氏又弄丢了,幸好最后落在慎儿手里,暗云卫并不知情,萧姐姐,你得好好谢谢我呢。”

萧淑惠今日的方寸完全乱了。

妙觉的那些艳遇她都不知dào

,还有什么伯爵府的蒋氏,天塌了、地陷了,漏出去她就完蛋了,世子爷敬她美丽高贵,她不敢再往下想了,一把抓住慎哥儿,“好孩子,我只求你不要说出去,你要什么我都答yīng

你,我给你二十万两银子花用,再多姐姐也拿不出来了。”

慎哥儿微微一笑,“慎儿只想做萧姐姐的入幕之宾,不要银子。”

萧淑惠难堪的看着他,“你、你这孩子,你刚多大呢。”

“萧姐姐,有志不在年高,慎儿早晚要一亲芳泽,不过我不着急,等几年也好,萧姐姐外面办事总有不方便之处,比如五夫人蒋氏,萧姐姐不会放任她不管吧,萧姐姐本事大,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她,妙觉也想法除了,萧姐姐就安全了。”

慎哥儿见萧淑惠凝眉不语又笑了,“慎儿情愿死在萧姐姐手里。”

萧淑惠几乎想破口大骂,这小子敢调戏她!

慎哥儿从荷包里拿出一枚金印,“鼓楼大街那家铺子是我的,我看萧姐姐也肯用华记的香脂,你派人拿着印信过去,香粉随便萧姐姐选用,算我孝敬萧姐姐的。”

慎哥儿神态谦恭,萧淑惠心神稳了稳,伸手接过金印笑道,“瞧你这孩子知情识趣的,我心里很喜欢呢,你有什么为难的就过来找姐姐。”

慎哥儿笑得眉眼弯弯,一派天真烂漫。

慎哥儿告辞回去,萧淑惠挤出一张笑脸挽留,慎哥儿笑道,“萧姐姐舍不得我,我陪着姐姐好了,连晚饭也在姐姐这里用了再回去。”

萧淑惠可算见识了李慎厚脸皮的功力,心里隐隐有些着急,世子爷出去喝酒也该回来了,慎哥儿只管拿着钗环把玩,不时的东拉西扯,就听外面的侍女笑道,“世子爷回来了。”

萧淑惠脸色惨白,连腿都抖了,慎哥儿捡起那团娟帕塞进她袖子里。

燕慈世子三十五六的年纪,五短身材,面貌和煦,看着慎哥儿笑道,“慎哥儿怎么想着过来了?往常我也请过你,只是不肯登门。”

慎哥儿笑道,“还不是为了我家三姐姐的婚事?太后老人家指婚,我们家没有不答yīng

的道理,只是其中发生了一桩很不好的事情,侯府颜面丢尽了,还得罪了颖国公府,家父实在无颜派管家过来,李慎只好亲自登门,刚才正与世子妃说这件事呢,倒把世子妃气坏了,这都怪李慎不会说话,惹得妃子生气。”

燕慈世子看了眼美丽高贵的妻子,萧淑惠樱唇惨白,花容失色。

当着慎哥儿也不好心疼妻子。

慎哥儿早一五一十的自曝家丑,“世子爷听了也得生气,家父前几天不是病了一回?是李玉容下的毒,我二姐早产也是李玉容撞了一下的缘故。”

燕慈世子震惊了,这世上竟然有这般歹毒的女子!

慎哥儿愧疚的无地自容,“家父恨不得亲手掐死她,被我给住拦了,太后指了婚事,三姐要是死了反到不好,我们家不敢把品行有亏的三姐嫁进来,又不敢违抗了懿旨,慎哥儿这才来找世子妃讨要主意,倒把世子妃气着了。”

燕慈世子气得一拍桌子,“这心思也太歹毒了!”

慎哥儿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

燕慈世子沉吟着,“你们家只管把人送过来,你我两家接了秦晋之好,聘礼都送了,也不好悔婚,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不肯瞒着,这等德行有亏的女子,得好好管教。”

慎哥儿诚惶诚恐的跪下,“多谢世子宽容,成全李家体面。”

燕慈世子伸手相扶,拉着慎哥儿到书房叙话,又留了晚饭,方才派人送他回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国色

送走了慎哥儿,周世子踱进屋里,美丽高贵的世子妃已经躺下来休息了,周世子坐在她身边笑道,“真是天随人愿,三弟娶了李家三小姐也算不得助力,枉父王为了他费心一回。”

萧淑惠转着腕子上的镯子出神,她一开始以为慎哥儿想要挟她,慎哥儿反而肯把置她于死地的娟帕给了她,又自爆侯府的家丑,萧淑惠琢磨不透那小子究竟什么意思,就听周世子叹道,“李慎是个人才,他出身稍微差了一点,我们帮着一些,他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也应该配的上媛媛了。”

萧淑惠就像被蜂子蛰了一下,一下子坐起身,“不行!我不答yīng

!”

周世子倒吓了一跳,“你不是说过李慎也可以考lǜ

?”

萧淑惠没办法和周世子解释,只好模棱两可的说,“李慎的心机太深沉了,他刚多大的孩子,再说他身份上实在配不上媛媛。”

慎哥儿那孩子居然敢拿言语调戏她!萧淑惠如何肯让慎哥儿做女婿,少不得在心里咬牙发狠,周世子先不说话了,媛媛的婚事他们也做不了主,还得看宫里的安排。

慎哥儿匆匆回府,玉沁看他终于回来了,心情极好,“慎弟弟你有多忙呢,一天都没着家,这么晚了才回来,你也不用念书了,整天的不务正业。”

玉沁一身孝服,鬓边簪着白绒花,正在书案前练字,容貌越发显得俏丽。敏哥儿、谨哥儿在一旁温书,看见哥哥回来都雀跃的围过来,玉芳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慎哥儿笑着伸手接了,谨哥儿和敏哥儿抢着帮他脱靴子,拿来轻便的软鞋帮他换上。

慎哥儿看着玉沁,好脾气的笑着辩解,“我不是忙嘛,五姐姐就会歪派我,五姐姐今日做什么了?马步蹲的怎么样了?”

玉沁笑道。“我可不要蹲马步。你教我练剑就好了嘛。”

慎哥儿也笑了,“五姐姐不肯付出辛苦,难怪你连剑花也挽不出来。”

敏哥儿和谨哥儿看着玉沁笑起来,小哥俩有点得yì



玉沁脸上微微红了。又连忙说。“张顺家的回来说了。二姐姐家里今天可风光了,皇后给了赏赐,连皇帝也下了旨意。二姐姐还让张顺家的带回来三十斤金丝细面,血燕先不给我们了。”

说起二姐姐家里,就连玉芳的话也多起来,姐妹俩笑着说了一回,慎哥儿微笑着倾听,玉潭产褥在身回避他们几个,事先说好了洗三这天他们就不过去了,慎哥儿吃了一杯茶,换了粗布短打,小哥俩也换了短衣,到了每天练功的时候了,慎哥儿拉着玉芳、玉沁也出去。

敏哥儿和谨哥儿跟师傅学武去了,慎哥儿拉着姐妹俩到后院僻静之处,玉芳脑震荡后遗症,连走路都不敢快了,慎哥儿就让玉芳在一旁看着,他拿了一把没开刃的剑递给玉沁。

玉沁手软无力,连个剑花都挽不出来,慎哥儿笑了一回反倒严厉起来,交给玉沁摆了几个姿势,玉沁羞手羞脚几乎没哭了,“我炼这劳什子做什么呢。”

慎哥儿笑道,“你都敢拔出宝剑对着人。”

玉沁红了脸跺脚不依。

慎哥儿接过宝剑飞身跳到院中央,先捏了个剑诀,一连串剑花骤然飞起,那把宝剑有了灵性一般,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如同白蛇吐信,嘶嘶破风,慎哥儿的身影飘忽中转腾挪移,时而身轻如燕,时而又迅疾如闪电。

姐妹俩都看呆了,连慎哥儿收势站在面前都没反应过来。

慎哥儿不由分说把剑柄递给玉沁,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玉沁咬着下唇到底接过来,就听慎哥儿轻轻笑道,“五姐姐能学会摆个花架子就好了。”

玉沁嗔他一眼,“你让我学这个,这哪里是女儿家该学的,小心二姐姐说你。”

“这不是你要学的吗?你昨天刚说过,五姐姐反来怪我,二姐姐会骑马,你会吗?二姐姐可不是冥顽不化的祖母。”

玉沁抿嘴一笑,“那慎哥儿你教我骑马吧?”

慎哥儿鄙视的看她一眼,“昨个儿是谁说要练剑来的?”

玉沁哼了一声,回头看看玉芳,玉芳当着慎哥儿不敢说什么,只管在一旁看着。

慎哥儿神态严肃起来,摆了几个定势,纠正玉沁的姿势,他不指望玉沁学会舞剑,只是想让五姐姐多活动一下,能多吃一碗饭,玉沁握着宝剑都费劲呢,做了几个缓慢的动作早就香汗淋漓了,眼睛反而明亮起来,玉沁天性活泼,只觉得玩的有意思。

那就当玩着好了,慎哥儿很有耐心陪着玩,眼见玉沁的手脚活动开了,眼睛里藏了一股勃勃的生机,笨手笨脚的做了几个动作,一脸欣喜的看过来,慎哥儿不禁笑了,“五姐姐练得很好了,你刚学多一会呢,就学会摆姿势了。”

玉沁噗嗤一笑,“我不用你哄我啦,我知dào

我笨的很。”

慎哥儿拿了汗巾子帮她擦汗,玉沁脸蛋儿红扑扑,努力解剑柄上纠缠在一起的穗子。

张顺家的过来的时候正好kàn

见这一幕,心里早有预感,还是震惊的低了头,大公子的心意明了,一心都扑在五小姐身上,完全不顾及中间那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先不说大公子将来能不能认祖归宗,李侯爷和二小姐肯不肯答yīng

了,单说五小姐吧,五小姐将来若是知dào

了真相,也有一场官司好打呢,而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粉身碎骨也罢了。

她得找机会提醒大公子收收心,留下日后相处的余地。

张顺家的念头百转千回,只是恭敬的低了头,“黄老爷来了,等着见大公子呢。”

慎哥儿一扬眉毛还没说话,玉沁笑道,“是很重yào

的客人吗?这么晚了过来,慎哥儿你过去会客吧,不用管我和四姐姐了。”

玉沁抬头一看,不远处走过来一位中年男子,穿着白色细布澜衫,看着这边微笑,玉沁不由在心下讨度,这个人好生放诞无礼,竟然敢来了女眷这边,眼见无处回避,玉沁只能略低了头,依然感到陌生男子的眼光在打量她,心里又羞又恼。

皇帝一点也不见外,早踱到身边,“这小姑娘就是你说的玉沁?”

玉沁吃了一惊,这人竟然连她的闺名都知dào



慎哥儿笑道,“五姐姐,这位就是我的恩师黄先生,说起来也不是外人。”

玉沁却不肯称呼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一眼,连忙低了头,玉芳恨不得能有个地缝好钻进去,再也想不到外男还能到了这边,慎哥儿见两个姐姐羞窘也笑了,“张顺家的你陪我四姐姐回去,五姐姐你留下来帮我招呼客人。”

张顺家的征询的看着五小姐,玉沁诧异的看着慎哥儿。

慎哥儿连忙笑道,“黄先生想见见你呢。”

玉沁一抬头又对上皇帝的目光,见他风采不俗,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穿的不过是穷书生经常穿的澜衫,难掩一身清华气韵,这人又是慎哥儿的先生,玉沁只得敛衽一礼,“小女子见过黄先生。”

“好,好好,免礼,李小姐也在练剑?”

玉沁脸上的热汗未散,眼神清亮,落日的余晖照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皇帝不由的暗暗点头赞叹,好漂亮的小姑娘,看着也大方得体,难怪蕴儿说非她不娶了。

这小姑娘眼神极是灵动,当得起国色天香,皇帝满yì

的笑了。

玉沁不肯再说什么,看了慎哥儿一眼,又敛衽一礼,“小女子告退。”

玉沁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刚走到甬路,就见树影里有一人不着痕迹的打量她,锐利明亮的一双鹰眼,竟然是陆禀陆大人,玉沁稳了稳心神,脸上也不肯带出来诧异来,福了一礼径直回去了。

张顺家的带着玉芳匆忙告退,玉芳慌乱中差点绊倒。

陆禀也从树影里出来,“臣说的如何?李玉沁国色天香,难得她行事大方,又是和小殿下一起长大的。”

陆禀和皇帝说话,眼睛却在打量慎哥儿,慎哥儿脸也没见红一下,只是轻轻笑道,“陆大人你吓着我五姐姐了呢。”

皇帝打量四周笑道,“蕴儿这小院子倒好,朕年轻的时候也想着能有这么个小院子,栽花种草,和你母后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不理那些是非烦恼。”

皇帝叹息一声,“蕴儿清净的日子也没了。”

慎哥儿笑道,“还没来得及和爹爹说起,蕴儿身上又多了一件差事,帮太后管铺子的差事。”

“这话从何说起?”

太后的私房钱一直是赵家的人管着,皇帝也不知dào

太后究竟有多少银子,反正很多就是了。

慎哥儿说了赵弘毅帮他揽的差事。

皇帝摇摇头,“蕴儿,你得学着处理政务了,以后每日申时让陆禀接你进宫,爹爹教你处理朝政,想法子让你听政议事。”

慎哥儿摇头一笑,“蕴儿跟在爹爹身边名不正言不顺,还不如帮着太后管铺子,蕴儿假意推托了一回,赵弘毅不会死心的,他惦记我五姐姐呢,蕴儿也想揽了这份差事,爹爹您不能连太后有多少底牌都不知dào

,朝政固然重yào

,爹爹身边的人事更重yào

。”

皇帝不由微微动容,那些文武官员抢着奉承赵家,不把赵家扳倒,朝政清明不了,变生不测的例子太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惊疑

玉沁让樱桃打听一下,前院的客人走了没有,她想找慎哥儿说话,樱桃跑回来说,“来的客人还没走呢,张顺家的不许我们乱走动。”

“你找白雪她们玩去吧,我这里不用服侍了。”

天黑了下来,屋里点了油灯,玉沁心里就琢磨开了,来的这人究竟是谁?慎哥儿不是不知dào

轻重的,他哪里会让外男随意进来,还有张顺家的对来人很恭敬,陆禀多么桀骜不驯的人呢,像下人一样跟着,那个人姓黄,玉沁猛然间吃了一惊,绣花针扎了手,一滴殷红的血珠圆溜溜的。

慎哥儿也挺反常的,竟然和那人说过她的闺名,还说让她留下来服侍,如果黄先生真的是那个身份就说得过去了,玉沁心里乱糟糟的,一边埋头理丝线,结果越理越乱,丝线就像纠结在一起的乱麻,玉沁气得扔了,又拿起一本书,说什么也看不进去,想着慎哥儿当时的神态、语气,慎哥儿那个时候很高兴,就连眼睛都带着笑意。

玉沁心里难受极了,慎哥儿对她多好呢,慎哥儿不会拿她换前程的。

可是……

玉沁说服不了自己,也许那人真的是慎哥儿的先生呢,难道是她猜错了。

夜已经很深了,玉沁还是不想睡觉,悄悄的推开轩窗,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出神,慎哥儿的客人这会了还没走呢,前边要了酒菜,关了房门也不要丫鬟服侍。绛仙她们几个说黄先生以前也来过,都不要她们服侍。

黄先生这是要留下来一整晚的意思了。

玉沁看着天上那半圆的月亮,淡清清的月光照在身上,这件孝服也变成惨白的颜色,玉沁又想起娘,八妹都忘了娘了,连谨哥儿也不再哭着要娘亲了,她和二姐姐记着。

玉沁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睡着了,吹了一宿凉风,醒来时头重脚轻。黄鹂、翠柳连声说着小姐。一边张罗着找张顺家的,张顺家的听说连忙过来,伸手一摸,额头有点烫手。忙让婆子去请黄老先生。

黄老先生都成他们家的常客了。熟不拘礼。玉沁从帐子里伸出手,老先生开了疏散的药方又责怪道,“小姑娘家心思重。有些思虑过甚了,思虑则伤肝,烦愁容易积压在心里,今后还是放开胸怀才好。”

玉沁身上酸痛,打听着慎哥儿天还没亮就送黄先生出去了,心里头的那个念头疯长,人也变得懒懒的没有胃口,也不愿意搭理人,一心只想等慎哥儿回来好好问他。

慎哥儿没回来,打发了小厮回来,说他有事忙着,小厮带回来一小花篮鲜红的樱桃,绿叶子衬托了说不出的好kàn

,还没到樱桃下来的时节呢。

慎哥儿又有什么事好忙了。

这小厮叫明路,十一二的小机灵鬼,玉沁让丫鬟过去盘问。

芭蕉一会就回来了,“小姐,那个小厮可恶,奴婢问他,他笑嘻嘻的不肯说,只说是大公子让带回来的,留给小姐尝鲜。”

玉沁一下子就气恼了,“你把他叫进来我亲自问他。”

芭蕉、樱桃几个面面相觑,“小姐这有些不大好吧,小厮到底是外男。”

玉沁想到能随意进出的黄先生,心里头越发的气恼了,慎哥儿还说了什么让她帮着待客的那些混话,当她是什么人了,连句解释都没有,一大早就不见了。

送回樱桃讨好,她可不稀罕!

“你叫他过来吧,我隔着屏风说话,也碍不着什么。”

五小姐的神色不容置疑,樱桃擦擦汗只好下去了,过了片刻明路苦着脸过来,站在门口踌躇着,小姐还说想要见他呢,明路跪在门口磕头,“小子明路给五小姐磕头了。”

明路磕了几个头站起来转身就跑,一晃就不见了,玉沁真是又气又笑起来,连慎哥儿的小厮也这么滑头,哼,他还敢跑了,回头告sù

慎哥儿去。

敏哥儿和谨哥儿跟先生读书去了,玉芳过来陪她说话闲聊,玉沁不耐烦关在屋里,拉着玉芳看了一回庭院里吃草的兔子,后边院子还养了几只鸡,玉芳也劝不了她,只好kàn

着她把药喝了,让几个丫鬟好生跟着。

玉芳忙着呢,慎哥儿让玉芳照看院子里的花木,玉芳头晕不能绣花了,也不能写字,花棚里十几盆花,还有院子里的这些花草,玉芳拿着喷壶浇水,听婆子告sù

花草的习性,玉沁也过来听了一回,终究心不在焉。

辰时刚过,侯府的内管家郭新成家的来了。

张顺家的出面招呼,前院的小偏厅里两个管家娘子面对面的坐着,小丫鬟奉茶,原来老夫人又生病了,要接两位小姐回去侍疾的。

张顺家的有些为难,一边漫不经心的抹着茶叶沫子,“四小姐头还晕着不耐坐车,刚回来那天吐了一路,我们五小姐又病了,请了郎中吃药呢。”

张顺家的年轻的小媳妇,也不过二十来岁,头上挽了发髻,插了两三只簪子,腕子上一副亮银镯子,穿着一身靛蓝的杭绸褙子,寻常的云纹图案,打扮得老气横秋。

郭新成家的打扮得华丽,四十几岁的婆子了,穿的都是老夫人赏下来的,暗红色雁衔芦花团纹的褙子,水绿绸的裤子,脚上是帮底厚两寸的红缎子绣花鞋。

郭新成家的脸色有些不好kàn

了,不屑的打量一眼,你张顺家的不就仗着大公子?她好歹还是侯府的管家娘子呢,秦访家的争了一回也没争过她,乖乖的服侍二小姐去了。

郭新成家的强忍着喝了一口茶水,“哪有祖母病了孙女不回去侍疾的,也没有天长地久住在外面的道理,老夫人心里很生气了,还请两位小姐回去。”

张顺家的柔声笑道,“按理四小姐和五小姐都该回去,这不是都病了嘛,也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等大公子回来了让大公子过去吧。”

郭新成家的还要再说,张顺家的端了茶。

郭新成家的嘟囔着走了。

绛仙看了一回新鲜忙跑去找五小姐,“郭嫂子想要见小姐,张嫂子给拦住了,五小姐这回不用回去了,只管在我们这边住着,大公子也能多回来两趟。”

绛仙绘声绘色的学了一遍,“五小姐是没看着,郭嫂子那张脸别提多难看了,耷拉了那么老长,张嫂子只说小姐病了,吃了药发汗呢。”

绛仙又怅然的说,“小姐们在我们这边住着,大公子只怕还多回来几次。”

玉沁心里还真挺好奇的,“慎哥儿往常都不回来?那他都住在那儿?”

绛仙就连眼圈都红了,“上回让暗云卫关了好些天,我们连面也见不着,大公子在家里也不要我们服侍,有时候人还在屋里呢,想给他倒杯茶还跟人撂脸子。”

绛仙跟五小姐抱怨一回。

绛仙是慎哥儿的丫鬟,玉沁也不好说什么,赏了一只发钗打发走了,玉沁禁不住笑起来,爹爹后院的那些姨娘也是常见的,也是这样一幅幽怨的神情。

玉沁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玉沁笑着想,等慎哥儿回来了好好捉弄他。

张顺家的求见,玉沁连忙请她进来。

张顺家的神态恭谨,“五小姐吃了药发汗没有?那樱桃性热,五小姐发热不好吃多了,奴婢让人送到深井里阴凉着,等病好了再吃吧?”

玉沁不禁笑道,“我不能吃了还有四姐姐呢,敏哥儿和谨哥儿也该回来了,这点东西还不够分的,收起来做什么,没几日鲜果也该下来了。”

张顺家的也笑了,“只是可惜了大公子一片心意。”

玉沁就问她,“我听绛仙说刚才郭新成家的来了?让你给拦住了。”

张顺家的若有深意的说,“大公子一早就交代了,老夫人倘若派人来接让奴婢拦着,老夫人经常肯生病的,昨日又到姑奶奶家里,劳乏了就病了一回,五小姐若是回去侍疾,揪心的还不是我们姑奶奶,孝敬长辈也不在这上头。”

玉沁默默的点点头,祖母时常肯病着,显示至高无上的权威,她可不要回去了。

祖母也就要挟不了二姐姐了。

张顺家的又犹豫一下,“大公子心里惦记五小姐呢,知dào

五小姐最喜欢吃樱桃。”

玉沁有几分好奇,“这是哪里的樱桃?我二姐姐家园子里的樱桃还没熟呢,对了,昨天的黄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连内院都能随意进来?他是慎哥儿的先生?慎哥儿一大早就送他去了,这樱桃莫非是他家里的?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玉沁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张顺家的心里就是一跳,玉沁静静的看着张顺家的脸色,张顺家的眼波稍微有些裂纹,瞬间就一脸平静。

黄先生是大公子的爹爹,他是做什么的大公子没说,也不是她们下人该打听的。

黄先生的身份肯定非富即贵,这些却不能和五小姐说了。

“大公子没有提起,奴婢守着本份也不敢问,五小姐还是问大公子好了。”

玉沁轻轻点点头,让张顺家的下去了。

慎哥儿这天晚上没回来,玉容倒是坐着轿子过来了。

张顺家的殷勤的接了三小姐进来,说五小姐高热,眼下躺到了起不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推到

申时刚过,玉容带着两个丫鬟坐着轿子来了,张顺家的只能接进来款待,来到小偏厅坐下来,玉容穿了大红五彩通袖褙子,下面是豆绿纱金丝掐边百花裙,腰里系着水天碧绦带,胸前璎珞缤纷,裙边环佩叮当,头上云髻堆翠。

玉容来到当中的椅子上坐下,只管吹着手指甲,宝珍连忙递了湘妃扇,玉容不紧不慢扇了两下,瞥了张顺家的一眼,“祖母都病了,四妹、五妹怎么还不回去?”

张顺家的低着头站在一旁,“两位小姐身上都不大好呢。”

“两位妹妹便是身上不好也该回去,她们俩哪有不回去侍疾的道理?”

玉容轻声细语的说着,神态像极了老夫人,雍容华贵中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张顺家的听了只管微笑,玉容倒是发不出脾气来,又问着慎哥儿,“我慎弟弟怎么还不出来见我?我只管和他说话去。”

张顺家的笑道,“大公子外出访友还没回来呢。”

玉容微微的颦了好kàn

的眉毛,燕慈王府派人传话,两天后抬她过门,祖母的好东西让方家三公子砸了一回,三公子得了皇帝重用,这个仇眼看不能报了,她又是嫁过去做妾,看燕慈王府的意思不想风光大办,她得想法子多管慎哥儿要点添妆银子才好。

慎哥儿出去还没回来,玉容要等一等再说,慢慢的坐了能有半个时辰,天空就有些阴沉沉的了。小偏厅光线越发的暗淡起来,玉容在阴暗里坐着,真是不舒服极了,“慎弟弟这里也该安块琉璃,屋子也亮堂些。”

又吩咐一声“掌灯。”

门口的小丫鬟站着没动,张顺家的笑着解释,“大公子给我们定下了规矩,不到戌时不许掌灯,说起来我们大公子也不容易呢,日常花销不够。大公子只能节省着。”

这话说得也太诛心了!慎哥儿连灯都点不起了?在这儿跟她哭穷。

慎哥儿这是不想给她添妆躲出去了。连他的管家娘子都这么说话,玉容真是越想越气,枉她对慎哥儿那么好了,好容易压下心里的不快。又看一眼装着茶水的白瓷盖碗。这么个普通的杯子。茶房里婆子们用的。

难为慎哥儿肯摆出来,他也不嫌丢人了,这茶水她才不要喝。

张顺家的早指着一件事出去了。玉容又等了一会儿,心里有几分焦急,见不着慎哥儿她如何肯走了呢,宝珠就拉着小丫鬟问话,这两个小丫鬟才留头,一团孩子气,说起话来可发一笑,宝珠不得要领,挥挥手赶俩小丫鬟下去了。

张顺家的站在屋檐下看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到后院找五小姐拿主意。

玉沁身上又热起来,烧得脸颊通红,半倚着引枕看书,就听外间有说话声,原来张顺家的和芭蕉几个说话呢,先问了五小姐的病,张顺家的嘱咐几句话,问了几句饮食,又说三小姐来了,过来请五小姐示下。

玉沁微微冷笑,“她想要等着让她等着好了。”

张顺家的隔着帘子苦笑,“看三小姐的意思是不肯走了,奴婢又不好说什么,一会下起雨连个住处都没有,两个小院您和四小姐住了,奴婢往哪里安排三小姐。”

玉沁听了吃吃笑了,她病得头昏脑涨,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就听外面一阵银铃般的娇笑,玉容扶着两个丫鬟来了,宝珠打了帘子,玉容轻移莲步走到里间,先亲热的笑了,“听说我五妹妹病了,三姐姐过来看你,五妹妹吃了药没有?”

玉容那天不小心撞了二姐姐,二姐姐有多危险呢,玉沁那天晚上吓得心都颤了,二姐姐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回,玉沁再小也明白,二姐姐伤了身子,连小外甥身子也弱,玉容这样春风满面的进来,玉沁心里气极了,脸上反倒没了表情。

玉容也不在意,她知dào

玉沁性子柔和,她哄两句也罢了。

玉容笑着走过去,“五妹妹你看什么书呢?”

玉沁眼皮也没撩一下,还是只管看书,玉容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眼看就要下雨了,我也没法回去,张嫂子你不用给我另设一处,也怪麻烦的,我和五妹妹挤挤算了。”

张顺家的抽了抽嘴角,你想和五小姐挤挤,也不问问五小姐愿不愿意了。

张顺家的是外头媳妇,并不敢进小姐的闺房,隔着帘子也看不到两位小姐的神态,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玉沁脸上绽出极轻的笑意,“外面要下雨了么?芭蕉你送张嫂子回去,赶上雨就不好了。”

五小姐都这么说了,张顺家的只能走了,心里暗暗担心。

天上阴沉沉的起了风,刮得窗棂纸哗哗直响,张顺家的在屋檐下拉着芭蕉的手小声嘱咐,“我到四小姐那边坐着,这里有什么不对了赶紧叫我。”

芭蕉连忙点头,“奴婢心里也担心呢,五小姐有心事,回来这两天不大爱说话。”

张顺家的沉吟着看了看左右,“有些事也难和你明说,你只管进去看着,五小姐入口的饮食你几个要多加小心了,还有五小姐那些首饰。”

侯府说话言语含蓄,张嫂子这话不是简单的暗示,这是示警。

芭蕉吓得愣住了,“三小姐她怎么敢?”

张顺家的笑笑,“小心无大错,你告sù

那几个丫鬟只管小心些。”

侯爷想把那件事压下去,就当没有那个女儿了,家丑不可外扬,是以玉沁姐妹都不知dào

真相,慎哥儿告sù

了张顺家的,也是让她暗中提防的意思。

张顺家的交代了芭蕉几句话,又吩咐小丫鬟,“你去二门让金弓他娘多叫几个婆子进来,下雨了得注意呢。”

又吩咐婆子们警觉些,要护着五小姐周全,大雨哗哗的下起来了,张顺家的沿着屋檐到玉芳的院子,青螺、碧螺笑着迎进来,刘姨娘连忙笑道,“这雨下的急,赶紧进来避雨,我风炉子上熬着汤水呢,一会热热的喝一碗。”

张顺家的笑了,“刘姨娘不用张罗了,我得坐一会再走呢,四小姐在屋里?”

“可不是在屋里头?我们四小姐打络子呢,这个活计不累眼睛,做着不晕,四小姐说了要细细的多打几样,留着给大公子装扇子用。”

张顺家的听了笑道,“要我说四小姐很该休息了,在屋里养养神多好,打络子还是累,再说我们大公子也不喜欢那些。”

玉芳在里屋听见了笑道,“是张嫂子来了吗?”

玉芳手里拿着金丝线出来,“我看慎弟弟连扇套都没了,就想给他打几个,再打几个络汗巾子的,络香囊的,也不知dào

慎弟弟喜欢什么颜色。”

“四小姐大可不必费心思,我们大公子不肯用的,箱子里还塞了满满一箱子呢,也有三小姐打的,大公子不肯用那些繁复的装饰。”

玉芳红了脸低了头不说话了,刘姨娘有些不安,“我们也不知dào

大公子喜欢什么。”

张顺家的笑着说些闲话,又派小丫鬟到五小姐那边看了一回,倾听着风雨之声,雨淅淅沥沥的快要停了。

玉容没话找话的坐了半晌,又要看五妹妹的首饰,又要五妹妹给她添箱,玉沁只是低了头看书,再也不肯搭理她,玉容有些饿了,吩咐樱桃,“你到小厨房给我要一个水晶鹅,再来几样精致点的小菜,来一坛子胭脂酒,再来几样各式的点心。”

樱桃动都没动一下,低着头绣花。

玉容挑了一下眉毛笑了,“五妹妹,你的丫鬟我指使不动呢,眼睛里很没有主子,也该撵出去配个小厮了。”

樱桃羞得满脸通红,十来岁的小姑娘最怕听这样的话。

玉沁抬头看看她,“三姐姐这话好没道理,你一般也有丫鬟,让你的丫鬟做去。”

玉容似笑非笑,“瞧我五妹妹这话,可是认真恼了你三姐姐了?你我是姐妹,总该相互扶持了,三姐姐今晚住在你这里,妹妹就不应该尽地主之谊?”

“三姐姐你愿意住在哪里我管不着,只是不该住在我这里,妹妹病着呢,过给三姐姐病气倒不好了,三姐姐来了也有一会儿,妹妹的病你也看过了,三姐姐的心意也尽到了,要我说这会天很晚了,三姐姐你可以回去了。”

玉容愣了一下,“你让我走?这雨下的这么大,你让我往哪里走?”

几个丫鬟精神一震,脸上带出来几分欣喜。

玉沁放了手里的书抬头一笑,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三姐姐说这话很有意思,你该往哪里去我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我要休息了,我这里又没有三姐姐的床铺,难道妹妹忍心让三姐姐像那些婆子那样睡在地上?也委屈了三姐姐不是?”

“李玉沁,你太放肆了吧,我还是你姐姐呢。”

玉沁脸上露出一个讥笑,“你很快就不是我姐姐了。”

玉容俏脸通红,往外面看了看,雨这时候也停了,外面的天还有一抹微亮,她赶紧回家去还来急,她回家和祖母说去。

玉容大声的吩咐宝珠、宝珍,“我们赶紧回去,省得在这看人家眼睛、鼻子的。”

主仆三人出了屋子,玉沁礼数周道的出来,裣衽一礼,“三姐姐慢些走。”

玉容就回头瞪视,玉沁微微一笑往前一撞,玉容在台阶上立足不稳,一下子就摔倒在水坑里了,真是可惜了一身上好的衣裙。(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送走

雨后的空气里带了一丝凉意,天灰蒙蒙的还有一丝光,地面上到处是闪着亮光的小水洼,这场雨下的急,院子里的雨水都淤积起来,这台阶也没多高,摔得也不疼,玉容水淋淋的趴在泥水里。

两个丫鬟吓得哭喊着,“三小姐你怎么了?可摔伤了没有?”

宝珠、宝珍连忙跑过来搀扶,玉容看着湿淋淋的衣裙当时就哭了。

玉沁站在廊檐下笑道,“三姐姐这般不小心了?石榴红最不禁染,沾了泥水再也洗不出来了,三姐姐少了一套上好的衣裙,妹子真替三姐姐心疼。”

玉容眼睛里全是怒火,“李玉沁你是故yì

的,我告sù

祖母去!”

玉沁一声冷笑,“三姐姐上回撞了我姐姐莫非也是故yì

的?我姐夫还要上门讨公道呢,咱俩个一齐撕罗起来,大不了我陪三姐姐住祠堂去!”

玉容没想到玉沁这么大胆了,连脸面也不顾了,倒把她给气愣了。

张顺家的听到惊呼声连忙过来,就见玉容拎着裙子狼狈的站在泥水里,张顺家的有点想笑,她怕五小姐吃了亏,吃亏的反倒是三小姐,连忙端出来一脸笑,“三小姐这般不小心了?还是赶紧换身衣服,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玉容有心争吵几句,又被玉沁那句话给吓住了,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只好楚楚可怜的流眼泪,“五妹妹你推我做什么?你我是姐妹,原该相互扶持的。”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来是姐妹了。

玉沁听了这话笑了。“谁说不是相互扶持了,我正要扶三姐姐,三姐姐倒摔了。”

张顺家的也不懂欣赏美人落泪,请三小姐到前院换衣服去,玉容委屈的说,“我还是上我四妹妹那里换衣服去。”

张顺家的笑道,“奴婢就是从四小姐那边过来的,四小姐那里也不方便呢,再说四小姐身量也小,三小姐穿不了四小姐的衣服。”

这话倒是真的。玉芳、玉沁的衣服太小。

玉容还要再说几句话。几个婆子围上来看热闹了,婆子、丫鬟站了一院子,玉容羞得恨不得找地缝钻了,恨恨的一跺脚。又踩出一片水花。几个婆子粗鲁的大笑。她们都是大公子的人,侯府管不着她们。

玉容的绣花鞋糟蹋的不成样子了,一走路往外冒泥浆。宝珠、宝珍小心扶着,在婆子丫鬟的目光洗礼下来到前院,张嫂子又带她到了小偏厅,先到了热茶与她压惊,玉容又不能穿着脏衣服了,只好委委屈屈的换了丫鬟的衣服,简单收拾干净了,见天色不算太晚,街上还没宵禁,玉容连忙坐了轿子回去,她要和祖母好好说道一回。

老夫人病得不轻,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受了点风寒就受不了了。

十几个丫鬟围在身边服侍着,老夫人烧的难受,禁不住哎呦哎呦的,老人家都病的这么重了,两个孙女还是不肯回来,真是不孝顺,还有玉容说要过去找她们两个,天都这么晚了玉容还不回来,老夫人气得拿簪子扎丫鬟的手。

老夫人慢慢的喝着冰糖莲子羹,心里正不自在呢,玉容倒是狼狈的回来了,一头扑在祖母怀里,脸上挂了晶莹的眼泪,“我又不是故yì

推的二姐姐,原是我不小心碰上了,五妹妹不依不饶起来,害得我摔在泥坑里,衣裙全都毁了。”

玉容委屈的说着,并不肯说五妹妹不好,反倒帮五妹妹辩解。

老夫人气得浑身乱战,玉沁那丫头不知dào

孝顺,不知dào

友爱,得好好教xùn

一回了,老夫人命人叫郭新成家的赶紧过来。

郭新成家的这时候都回家了,两口子说着侯府那些事,听说府里传唤,郭新成家的推开捏腿的小丫鬟爬起来,“我这是挣命一样呢,天都黑了也不让人消停。”

“老夫人又能有什么事了。”

郭新成也撮牙花子,侯爷这几天脾气越发古怪了,把那些姨娘赶得远远的,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作画,老夫人病了侯爷只是嗯了一声,只说让好好服侍着,也没过去看看,要是搁在以前,侯爷早晚都要过去请安的。

郭新成家的只能加着小心过去见老夫人,先打听出来了,原来是三小姐吃了亏,郭新成家的暗暗叫苦,连忙进来给老夫人请安,“奴婢都听说那些事了,也难怪老夫人生气,只是这天也晚了,老夫人身子要紧,走了乏就不好了,老夫人也病着呢。”

老夫人听了这贴心窝子的话眼睛也湿润了,“我都这把年纪了,我还图什么呢,不就图着儿孙都围在身边,如今我病了,越发成了老厌恶了,连慎哥儿也不来看我,瑜山他也不过来看我,他还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带着人就是绑也给我把两个丫头绑回来,还有姑奶奶也叫她回来侍疾,祖母都病了,她还不知dào

回来伺候?”

郭新成家的脸涨得通红,“老夫人,姑奶奶产褥在身还没几天呢。”

老夫人也知dào

理亏,索性刚愎自用起来,“养着你们做什么的?还不只管请去?”

郭新成家的答yīng

一声只得出来了,天这个时候也黑透了,阴着天看不见星星月亮,婆子提着灯笼照亮,往前走了不远,就听身后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摔碎了,小丫鬟在哭,“老夫人饶了我吧。”哭声戛然而止,两个婆子托着小丫鬟往柴房那边去了。

春晖堂灯火辉煌,又传来玉容清脆的笑声,老夫人也柔声细语的说话。

一路出了园子,这时候也该宵禁了,只好回家和郭新成叽咕一回,郭新成连忙说,“你可不许得罪了姑奶奶,两个小姐也不敢得罪了。”

“这个还用你说。我只问你该怎么办,姑奶奶那里肯定不敢过去的,两个小姐那里传话好说,我哪里敢动手绑人。”

郭新成也笑了。

“死鬼,你笑什么笑,还不帮着想主意。”

“我的主意就是没主意,老夫人倘若再叫你去,你干脆就回了侯爷吧,侯爷这些天不肯过去见老夫人,心里也是有些不自在。大公子又不肯朝面了。侯爷和大公子置气呢,前儿准bèi

赏给大公子的名画又收起来。”

“我们大公子脾气也够倔的,好好哄哄侯爷多少好处捞不到,他只是不肯。”

两口子说笑一回熄灯休息。

半夜又淅淅沥沥的下了雨。天亮时倒是放晴了。老夫人还在发烧。玉容精心照顾着,又伤心的流眼泪,“孙女要是走了祖母怎么办?祖母身上不好呢。要不孙女不嫁了吧,孙女一辈子都陪着祖母好了。”

“可不许胡说了,祖母知dào

容儿贴心。”

老夫人轻声呵斥着,让丫鬟开箱倒柜的找东西,舍不得拿出来的梯己也拿出来了,玉容顾不得玉沁那边,一心哄着祖母高兴,赚了许多好定西,金光灿灿的堆了一炕,趁着祖母睡了赶紧带着丫鬟收拾好了,祖母又给了两个陪嫁丫鬟。

四月十九,宜嫁娶,诸事大吉。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纯净的像块湛蓝的宝石。

卯时起来梳妆,坐了好几个时辰,头上耸着高高的发髻,上面珠翠环绕,身上桃红的衣裙彩绣辉煌,脖子上挂着璎珞,珍珠都有莲子米大小,腕子上的玉镯温润剔透,老夫人端详着神妃仙子一般的孙女,又是一番谆谆教诲。

太阳好容易收起最后一缕光线,燕慈王府的花轿抬到了后角门,玉容辞别祖母,几个陪嫁丫鬟扶着正要出去,侯爷那边传过话来,让玉容过去一下。

老夫人笑道,“这也是应该的,你得辞别你爹爹,眼看是别人家的夫人了,你爹爹也得给你体面不是?往后你还指着侯府呢。”

玉容一想也对,爹爹也得要体面不是?这几天爹爹也没说什么。

李侯爷又住到时雨轩了,临近湖水,景色清幽,丫鬟挑了帘子,玉容顶着一头珠翠不敢低头,只是微微垂了眼帘,“女儿辞别爹爹。”

李侯爷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不说话,转着手上的扳指,玩味的打量这个女儿,真是天生的尤物,怪不得燕慈三公子这么上心。

玉容见爹爹不说话,稍微曲了膝盖就想告辞,她实在怕了爹爹那双眼睛了。

李侯爷忽然间笑了,“你一个小庶女,也不过是嫁过去做妾,又是掉进水里得来的婚事,穿了这么一身难免让人笑话,来人啊,服侍三小姐更衣。”

郭新成家的领着几个婆子进来了,玉容吓得花容失色,“啊,爹爹。”

面对的是他生的女儿,李侯爷不必惜香怜玉,一双锐眼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把她身上的首饰给我摘下来,一个小庶女罢了,给人玩的玩意!她也配带着这些!”

李侯爷双手环抱在胸前,欣赏着玉容惨白的容颜,脸上的神色满yì

极了,一件件首饰拽了下来,玉容放声大哭,“我找祖母去。”

她哪里还出得去了,这边离的远,喊破了喉咙老夫人也听不见,四个丫鬟也吓傻了,宝珠慢慢的往后退,想找老夫人做主,早被婆子拦着了。

玉容头上轻松多了,她回过味儿来,死命的护着璎珞等物,哪架得住婆子孔武有力,这回连身上也利落了,一身绯红的衣裙也拽了下来,李侯爷早命人准bèi

了一身,就是从坊间花三分银子买来的,婆子们服侍玉容穿上了,哪里还看得出方才的美丽。

婆子的手没轻没重,掐得她浑身火辣辣的,玉容索性放声大哭起来,正好哭嫁嘛,李侯爷很满yì

的挥了挥手,玉容被架着塞进花轿。

陪嫁的四个丫鬟?笑话吧,当场都配了小厮,各家领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李侯爷的亲事

珠宝散发着璀璨的柔光,李鸣唯神色莫名,拿起一件看了看,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镶嵌在金器上,拿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质感,这里每一件饰品都价值不菲,都是他这几年陆续给老母亲置办的,老母亲喜欢这些,喜欢珠宝的光华。

李鸣唯放下手里的金步摇吩咐,“把这些首饰都装到箱子里,还有外面几口箱子一起送到大公子哪边。”

这些首饰华美贵重,侯爷都给大公子那边送过去,几个姨娘知dào

了还不知dào

怎样眼红,郭新成家的心里一突,急忙收在一口箱子里,李侯爷写了封条,连同外面沉甸甸的八口大箱子装了两辆大车,郭新成家的眼看车辆走了回来复命,“奴婢看着她们装到车上了,过手的那几个婆子都是嘴严的,老郭跟过去押送。”

时雨斋光线黯淡下来,李鸣唯坐在阴影里,“老夫人那边呢?”

郭新成家的忙说,“老夫人伤心一回,刚派了荷香姑娘过来,因这边事情未了,外头的婆子拦住了,只说侯爷正在忙着公务,不许人往这边走动。”

他还有什么公务好忙的,李鸣唯不禁一阵气馁。

“你给我记住了,往后李玉容那往府里传什么话,还有老夫人往外派人你都给我拦着,要是有半点差错唯你是问。”

“是,奴婢记下了。”

李鸣唯神态冷峻,挥挥手让郭新成家的出去。

外面的小丫鬟又来了。“荷香姐姐说老夫人不舒服了呢,请侯爷赶紧过去。”

月亮升起来了,夏天的夜晚也是很凉的,李鸣唯披了一件斗篷,丫鬟提了灯笼,远远的就见春晖堂灯火辉煌,李鸣唯在黑影里站了一会,大踏步走过去,几个丫鬟娇笑着喊着侯爷,又连忙打了帘子。

眼前是几十根小儿手臂粗的大蜡烛。春晖堂里通明瓦亮。老夫人见儿子来了大喜,连忙喊着瑜山,“快到娘身边坐着,容儿嫁出去了。娘这会儿心里空落落的。眼前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还好我儿来了。”

李鸣唯坐到了地上的椅子上,“天都这么晚了,母亲非得叫儿子过来做什么?你儿子身子也不好。都想躺下休息了,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

“是母亲身上越发不好了,也该让玉沁回来侍疾,你明日派人接她回来吧。”

老夫人用帕子擦泪,一边喃喃着,“娘这心里啊就跟火烧似的,你说娘这辈子吃过多少苦头呢,你小时候娘连见你一面也不能……”

还是这熟悉的精致腔调,李鸣唯忽然之间就很厌倦,嘴里只管唯唯诺诺的,老夫人说了十句他能应承一句,一时间又想到齐氏,他贤惠的妻,母亲每回病了齐氏都要侍疾,他只是说孝敬母亲是应该的。

就听老夫人幽幽叹道,“瑜山你也该续弦了,母亲相中的吴家姑娘有多好呢,人长得又漂亮,陪送的嫁妆又多,又是吴家的姑娘,你只管牛心左性的不愿意,娘这回不肯依着你了,赶明儿把婚事给你定下来。”

李鸣唯笑了,“母亲不必操心了,儿子已经相好了人家,过些日子就娶回来了。”

李鸣唯一边站起来要走,老夫人急了,“吴家的姑娘有多好呢,她又知dào

孝顺,你只是说不愿意,你又能挑个什么好的回来?这件事断不肯依着你。”

李鸣唯目光一凛,“母亲这话从何说起?母亲怎么知dào

吴家姑娘孝顺?”

“母亲可不就是知dào

。”老夫人神态中带出一点得yì

来,“前一阵娘到步云禅院上香还见过她一回呢,吴姑娘给娘送了酒菜,又说了半晌话,她是个知dào

体贴的,那小模样长得也好,瞧着水灵灵的,你听娘和你说”

李鸣唯骤然打断,“母亲不必再说,儿子心意已决,你老人家少操些心也罢了。”

老夫人心里很不痛快,只是儿子是侯爷,老人家也得给儿子留体面,老夫人万分不情愿的问道,“你相中了哪家的姑娘了?娘帮你打听着,你可别再娶个小门小户的回来,那齐氏长得不好也罢了,还那样畏手畏脚的。”

李鸣唯眼里复杂的情绪一闪即没,“郡主的身份算不算高贵?你儿子要尚郡主,养在深宫里的丹朱郡主也有三十几岁了,儿子求娶她。”

老夫人一声惊叫,“这不行的,丹朱郡主克夫,和她定亲的都被她克死了。”

“儿子心意已决,断无更改!”

李鸣唯大踏步离去,月亮地里也没多少光亮,过了月洞门,远远的就见娇娘打着红灯笼过来了,娇娘笑道,“还真是巧了呢,原是奴婢的簪子丢了,奴婢心里不舍得,特特的打了灯笼找了半晌,那簪子还是侯爷送给奴婢的。”

“本候送给你的簪子你还敢弄丢了?来人,先把她押到柴房再说。”

娇娘吓坏了,“奴婢不敢啊,侯爷。”

这样的巧遇见多了,李鸣唯心里腻歪的很,迈着大步离去。

天上半圆的月亮隐没了清辉,天空开始发白,太阳慢慢升起来,早晨薄雾散尽,花瓣上都是晶莹的露珠,郭新成一大早就回来了,打听着时雨斋那边的动向,原来侯爷酣睡未醒,等到日上三竿,侯爷终于传话让他过去。

“回侯爷话,奴才把那些箱子交给张顺家的了,核实了封条,先收到空屋子里,这是张顺家的写的回执。”

李鸣唯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慎哥儿怎么说呢?”

“这个、大公子不在,这两天晚上都没回去,大公子派人传了话,说是一连十几天都不能回来了,还让张顺家的把五小姐还有两位少爷都先送到姑奶奶那里呢。”

李鸣唯诧异道,“慎哥儿有什么事好忙了?”

郭新成见侯爷神态不像发怒,连忙小声笑道,“老奴也打听一回,那边的小厮说陆大人前一天来了,还有个穷酸先生,和大公子说了一宿话,大公子送出去了就没回来。”

李鸣唯就不说什么了,慎哥儿参与暗云卫的机密,有些事不是他该过问的。

郭新成下去没一会,老夫人那边的荷香又过来了,传话催侯爷派人接五小姐回来,李鸣唯眼里神色晦暗不明,转着手里的扳指出了一回神,也不过一会儿工夫,郭新成家的又过来求见,“奴婢听说老夫人让人备车,说是要往吴府去呢,奴婢只好让人说老夫人坐的车拔缝拿去修了,老夫人让再传一辆车。”

老母亲一心要给他说了吴家的亲事,李鸣唯不禁心头火气,“你去拦着老夫人,就说我一会过去请安。”

郭新成家的答yīng

着连忙出去了。

李鸣唯忽然觉得昨晚说的丹朱郡主真是一个好人选。

丹朱郡主身份高贵压得住老母亲,又是宝辉亲王的独女,宝辉亲王早亡,生前对陛下颇有关照,丹朱郡主定了几回婚事,都是太后指婚,没多久未婚夫莫名其妙的就没了,丹朱郡主克夫的名声也就传开了,没有人敢来求娶,这些年丹朱早被遗忘了。

所谓的克夫不过人为罢了。

李鸣唯在心里掂量轻重,他莫名其妙的遭了陛下厌弃,不过李家盛宠仍在,慎哥儿得了陛下的心意,他们家早就站在陛下这边了,赵家对他们李家多有防范,他求娶郡主也是向陛下示好,尚了郡主名正言顺的交回手里的兵权。

李家百年传家,要想保住这份富贵就得学会取舍,李鸣唯心意已定,这盘棋他赌了。

李鸣唯命人传话,让那些姨娘都过来。

一时间院子里莺莺燕燕起来,娇声软语的喊着侯爷,他要尚郡主,陛下不见得会答yīng

,他得拿出心意才行,李鸣唯扫了一眼满院子的姨娘,“生养过儿女的都站出来。”

乔姨娘生了六小姐、七小姐,苏美如生了四公子,还一位身怀有孕的小刘姨娘。

李鸣唯吩咐管家,“剩下的这些女人一人赏十两银子,愿意嫁人的让她们嫁人,没地方去的都打发到庄子里住吧。”

连郭新成都傻眼了,更何况这些姨娘了。

李鸣唯像赶苍蝇一般挥挥手,“都拉走了,别在本候跟前碍眼。”

时雨斋顿时就哭声一片了。

李鸣唯又过去见老夫人,“儿子下令送走了那些姨娘,留了几个生养过儿女的,儿子求娶郡主的奏折递上去了,母亲心里也该高兴才好。”

老夫人惊呼一声,“丹朱郡主克夫,儿啊,你可不能糊涂。”

“母亲就不必再说了,过两天旨意下来,我们家只管风风光光迎娶就好了。”

李鸣唯走出春晖堂,就听老夫人在身后放声痛哭,李鸣唯一阵心烦意乱,交代郭新成家的不许让老夫人出府,吩咐人备马,带着十几个小厮出门,远远的先看见玉仙观青灰色的屋脊,再往前就是慎哥儿的住处了。

小厮上前敲门,守着门房的金弓跑出来,“原来是侯爷来了,侯爷您往里面请。”

李鸣唯点点头直奔内院,张顺家的急忙从里面接出来,请侯爷到厅堂落座,李鸣唯看了眼厅堂的摆设,还是和当初一样简陋,“慎哥儿究竟跑哪玩去了?我听老郭说他不在府里了?”

“大公子让人传话,说是得十几天才能回来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交谈

李鸣唯大马金刀的坐在厅堂,问了张顺家的几句话,玉芳、玉沁听说爹爹来了,也来给爹爹请安,李鸣唯见两个女儿穿着雪白的孝衣,连张顺家的鬓边也簪着白花,侯府早没有齐氏的痕迹了,反倒是慎哥儿这边有人怀念。

李鸣唯不禁有些怅然。

玉沁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玉芳紧张的揉搓着手里的帕子,李鸣唯和两个女儿也没什么话好说,就问了句都读了什么书了。

玉沁轻轻的说,“女儿也没读什么书,不过是道家的经典看了两部,女儿虽然驽钝,慢慢的也体味到其中三味了,浮生如梦,不如羽化而登仙。”

李鸣唯皱了眉,“这种闲书以后不许再看,移了性情就没救了,都是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正经把你的女红做好了是正事。”

玉沁倔强的一仰头,“女儿一心向道,再也不肯还俗。”

李鸣唯想起玉沁还挂着修道的名义呢,他只说玉沁住在玉潭那里,玉潭哪里会不看护好妹子了,他也就没放心里,哪成想小女儿说出这番孤拐的话来。

“小姑娘家说什么胡话呢,要不是慎哥儿弄出来那些故事,你又何必挂着修行的名义,眼下你先这么混着,针黹女红不许荒废了。”

李鸣唯一双锐眼看过去,就见小女儿甜美稚嫩的小脸神色凛然,一脸的戒备,就像他是吃人的老虎似的,李鸣唯又好气又好笑。

“你穿着孝服修道?你道心真够虔诚的。”李鸣唯笑着奚落她。

“女儿舍身修道是为了母亲。给母亲戴孝有什么不妥?”

他这女儿什么时候变成刺猬了。

李鸣唯不禁扶额,他当爹的还没说什么呢,女儿先和他对了,李鸣唯不搭理玉沁了,转头又问玉芳,“听说你时常头晕,这两天好点没有?黄老先生还过来针灸?”

玉芳一直紧张的听着,见爹爹忽然问她,玉芳吓得一激灵,长这么大她都没和爹爹说过几句话。爹爹有时候也会和她说一两句。吩咐她倒茶什么的,也不用她回答。

玉芳拧着帕子颤声说道,“女儿已经大好了。”

李鸣唯放下茶杯,脸上神色淡淡的。“你们祖母病了有些天了。你们俩也该回去侍疾。”

玉芳柔声答yīng

。“祖母病了么?孙女回去服侍祖母。”

“女儿也想回去服侍祖母,只是昨日紫霞仙子恰巧来了帖子,说有一坛法事要女儿过去观光体味。女儿抄写道德真经为祖母祈福,保佑祖母早日康复。”

李鸣唯摸着下巴不说话,只管打量玉沁。

玉沁强撑了一会儿,脸上娇柔甜美的笑容破裂了,眼泪夺眶而出,“女儿不想回去!女儿情愿到祠堂里跪祖宗去,女儿也绝不回去!”

玉沁这几句话说的斩钉截铁,腮边还挂着一颗泪滴,一双眼睛水润清亮,她不肯躲避李鸣唯那双利眼,雪白的脸蛋挣得通红,迎着眼光对视。

玉芳吓得忙拉着玉沁,“我劝劝五妹妹,五妹妹会回去的。”

玉沁只是倔强的抿了嘴。

张顺家的也急了,拼命给玉沁使眼色,无奈玉沁一心和爹爹对上了。

李鸣唯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你不愿意回去也罢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慎哥儿没在家,你还是到你姐姐那里住着吧,爹爹也好放心。”

玉沁大出意wài

,她以为这番言行会换回来爹爹的雷霆之怒,情绪上来了,那些话不及细想已经说出来了,玉沁只好硬气到底,心里倒是有几分害pà

,更多的是酣畅淋漓的痛快。

祖母不慈,她就不孝顺了。

听了爹爹说她回不回去没关系,玉沁拼命的煽动眼睫毛,让自己变得柔软,脸上又带出了甜美的笑颜,“女儿谢过爹爹的体恤,女儿身上的病也没好利索呢,这两天吃着药,过给祖母病气反到不好了。”

他这个女儿这回又想出这么个烂借口,一开始这么说不好吗,非得一口一个修道,让人气得脑瓜仁都疼。

玉沁实在太稚嫩了。

李鸣唯的不由想起玉潭小时候,表面上也是个温柔的小淑女,暗地里那些淘气够让人头疼的,齐氏每每又气又笑的和他抱怨一回,那个时候齐氏愿意和他说说女儿,他也就哼哈的答yīng

着,李鸣唯忽然发xiàn

,他对这小女儿一点也不熟悉。

他有儿子了,他的注意力都在儿子身上了。

女儿家都是由母亲教养的,玉沁没了娘亲,他对这个女儿忽略得太久了。

玉沁是嫡女,将来得为了侯府联姻,她这样稚嫩可不行。

李鸣唯想了想,有些话他得和女儿说明白了。

“为父今日过来是想说续弦的事,你母亲走了也有一些时日了,为父想要续弦,沁儿你心里怎么想呢。”

玉沁就有些呆呆的,她知dào

爹爹早晚续弦,可是爹爹亲口说出来了,玉沁还是一阵心痛,心里疼的有些发木,别的女人要来占娘的位置了,她以后得管别的女人叫母亲了,二姐姐都和她说过这些,姐姐会护着她的,慎哥儿也说过会护着她的。

玉沁笑道,“那是爹爹的大喜事,女儿替爹爹高兴。”

玉沁这份强装出来的平静太明显了。

李鸣唯心里不禁一软,向玉沁招招手,玉沁只是呆呆的站起来并不肯过去了,倒是李鸣唯暗叹一声,起身走过去,玉沁吓得就往后退,张着惊慌失措的眼睛。

李鸣唯无奈极了,只好负着手踱来踱去,“为父也实在没办法了,原想着为你娘守一年的孝,只是你们祖母不习惯庶务,家里总得有人主持中馈,侯府的体面还得撑下去,让你们几个住在外面实在不妥当,慎哥儿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他又能护着你们多久了。”

玉沁只是木木的听着,玉芳手里的帕子都要揉烂了。

李鸣唯伤感了一回,见两个女儿这幅神态,不觉有些好笑起来,这些话犯得着和两个丫头说吗,转头问张顺家的,“送来的那些箱子都查看没有?你帮着收拾出来,先登记造册,留给她姐妹俩做陪嫁,这件事先瞒着老夫人,也别让不相干的人知dào

了。”

张顺家的欣喜的应了一声。

李鸣唯又看着玉芳,“为父以前疏忽了你,我们李家的女儿不肯受辱,芳儿挽回了侯府的名誉,爹爹都记在心里呢,将来给你八十台嫁妆,打发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玉芳庶女的身份能得三十台嫁妆已经不错了,八十台嫁妆是嫡女的身价了,李鸣唯以为玉芳得欣喜欲狂,没想到玉芳吓得小脸惨白,一下子就跪下了,“女儿不敢要那些,女儿丢了脸面不敢有非分之想。”

李鸣唯心中不快,玉芳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太气人了。

张顺家的连忙屈膝一礼,“奴婢替四小姐谢谢侯爷恩赐,四小姐心里感激的,只是四小姐年轻面嫩,女儿家就不好意思了,侯爷别怪罪才好。”

哪里是面嫩怕羞,分明就是怕的。

李鸣唯借着台阶下了,“那些东西也不知dào

都是些什么,你两个都分了吧,你们母亲活着的时候也该一样一样帮你们置办了,继母未必愿意管着你们,有了这些个将来再添补一回也差不多了,沁儿你将来和你姐姐一样,也是一百二十台的嫁妆,爹爹不会亏了你。”

玉沁嘟囔一句,“女儿出家修道呢。”

李鸣唯瞪她一眼,“你少把修道给我挂在嘴边上,那原是不得己。”

李鸣唯懒得搭理两个女儿了,又问了敏哥儿和谨哥儿几句,他俩读书去了,慎哥儿在家里请了先生,李鸣唯听了倒是很满yì

,儿女都不用操心,这有多好呢,打发两个女儿出去了,李鸣唯来到慎哥儿的书房,又重新思虑一回,捋顺朝中各派势力,他李家势弱,皇帝也想拉拢扶持的,丹朱郡主又是陛下的心病。

提起笔开始写奏章,斟酌着用词,写完了又修改一回,重新誊写清爽了。

李鸣唯沉吟着,听说陛下这两天到黛山避暑去了,眼下不过四月天气,天气还没热起来,往年都是太后领着宫妃避暑,也领着赵家人,皇帝留在都城处理政务,这十来年陛下还没上过黛山呢,今年是第一次,还是春夏相交时节。

陛下此举意味着什么呢。

皇帝羽翼渐丰,几个皇子渐渐长大了,赵家血统的就有两位皇子,皇帝最宠爱的是吴贵妃,听说这回也带着吴贵妃去了,还有几个年轻的妃子,皇子就只带着三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有功课要做,不能耽于游玩嬉戏。

这十来年皇帝展现出来的耐心,李鸣唯都看在眼里,皇帝一点点扭转了不利的局面,在朝中逐渐有了话语权,赵家再也不能一手遮天,李鸣唯心下琢磨,皇帝为什么会厌弃了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李鸣唯实在说不清楚。

皇帝向来喜怒不行于色,为什么对着他这么特别。

李鸣唯想得头疼欲裂,他一直兢兢业业的,他得让皇帝看到李家的忠心,他的奏折若是通过正常的途径难免会传扬出去,陛下心意未知,他还是低调些比较好,也为将来留下回旋的余地,李鸣唯到了门房,暗云卫那些下属还住在这里。

王月兴献媚的笑着,“侯爷有何差遣?”(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皇帝难为

雾散云净,青山秀丽,宛如涂了胭脂般的晚霞染红了西天,吴贵妃沐浴过后换了套浅紫色西番莲锦绶团纹藕丝罗裳,露出玫瑰红的一抹胸衣,下身是滕青色曳地长裙,微露出一点点绣花鞋尖,两个梳头嬷嬷服侍着梳了坠马髻,簪了光华葳蕤的金步摇。

镜子中的丽人美丽端庄,微微上挑的眼角又平添几分妩媚,侍女悠莲捧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笑道,“此处的窗纱已经是翠色,娘娘也该带出一抹淡红才好。”

吴贵妃长长的眼睫毛颤动一下,“陛下喜欢素净的装扮,那个倒是不必了。”

悠莲颇有几分不甘心,“奴婢大胆多句嘴,娘娘也该精心打扮了,陛下这回肯带着娘娘出来,这是多么大的恩宠呢,夫人上回进来还说,”

“住嘴!这是你个奴婢该说的话?”

呵斥了侍女,吴贵妃坐到窗前捧了一本书,天光慢慢幽暗下来,小太监过来传信,“陛下今晚不能来了,娘娘自便吧,这是索罗国进贡的螺子黛,陛下吩咐赏了娘娘。”

吴贵妃谢了恩,看着传旨的小太监走了,轻轻舒了一口气吩咐道,“卸妆吧。”

悠莲犹豫着,“娘娘天时还早,陛下也许还过来呢。”

吴贵妃不搭理她了,动手摘下沉重的金步摇,散开一头青丝,这头梳得费事,有些宫妃就顶着高高的头发入睡了,过个十天半月才拆洗一回。吴贵妃有梳头嬷嬷,又有大把的闲散时间,每日打扮着玩罢。

都说她最得皇帝的恩宠,吴贵妃眼底带着点嘲讽的意味,皇帝的心不在宫妃身上,每回匆匆事毕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吴贵妃早就明白了,她也不想邀得盛宠,陛下反而抬举她,抬举她们吴家。爹娘难免生出别的心思了。得陇望蜀起来。

“请三皇子过来一下。”吴贵妃轻声吩咐着。

一会功夫三皇子跟着保母过来了,小男孩笑着扑到怀里,甜甜的喊声母妃,吴贵妃轻掠云鬓。眼里露出了真zhèng

的喜悦。三皇子已经四岁了。再过一两年也该送到外宫教养,她轻易见不到三皇子了。

皇后的大皇子也是从小送出去的,养成霸道的性子。失了陛下的欢心。

吴贵妃又一次抱起儿子,三皇子格格笑出来,眼底隐没了泪痕,她要谋划的不是陛下的恩宠,她只想给三皇子找个好出路,远远的打发到封地,只要皇儿能远离都城的是非风雨,哪怕她再也见不着皇儿也是心甘情愿。

眼看这个卑微的愿望也难实现,陛下的恩宠,等于把她母子架到火堆上烘烤。

皇帝正在忙着批阅奏章,慎哥儿陪伴在身边。

皇帝为了这一天筹划很久了,他要蕴儿观政,站在至高的角度看天下,只好另辟蹊径想出这个主意,远离都城的纷乱,身边都是亲信,连蕴儿也能带在身边了,蕴儿这孩子聪慧,官场上的纠结一点就透,皇帝心里甚是喜悦,哪里还记得障眼法的吴贵妃。

外面三更响过,皇帝也乏了,父子同榻而眠,贺公公喊小太监守夜也下去休息了。

鸟儿在枝头欢快的鸣叫,山林间是深深浅浅的绿意,山坡上芳草如茵,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沐浴着阳光。

皇帝没有休息的时候,朝中的大臣追到黛山,这回是为了西北的民变。

去岁干旱,西北田地龟裂颗粒无收,今春好容易熬过青黄不接的季节,盗匪裹挟了饥民哗变,抢了官府的粮仓,斩了太守的,蝗虫般横冲直撞起来,领头的天罡太岁李珉豪是个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并有袁十三,郝老六,肖三娘一干乌合之众追随。

中书门下平章事陈执中,参知政事王圭、枢密使吕彦博几人相约见驾,在御前旁征博引长篇大套,没有一人说出实质的建议,又指责皇帝耽于享乐,引发民众哗然,照例皇帝要发罪己诏稳定民心,派官兵围剿,又有一些细节争论起来。

好容易安抚了大臣,皇帝也答yīng

尽快回都城稳定民心。

三位大人打马下山回去了。

慎哥儿从里间屋出来,就见皇帝疲惫的掩着脸,一声也不言语,慎哥儿早知dào

大臣们相互扯皮,没想到公然无耻到这种地步,他静静的立在身边,又过了半晌皇帝叹口气,“庸臣误国啊。”

“民众哗变,蕴儿你是怎么看的?”

慎哥儿想了一下,他要是个老百姓,大可以说皇帝昏庸无道,民怨沸腾,老百姓活不下去了才造反的,皇帝是他爹爹,慎哥儿也亲眼见证了爹爹的有心无力,说一句开仓放粮,下面那些官僚大贪小贪,落在灾民手里的所剩无几了。

政令不通,徒呼奈何。

“蕴儿以为老百姓不想造反,给他们一口饭吃,都会安居乐业。”

至于该怎样安抚饥民?哗变的饥民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眼前这个局面,已经不是调派粮食赈灾那么简单了,乱势已成,不见血平息不了民怨,哗变的民众良莠不齐,有的是为了一己私心,更有一干盗匪趁机作乱,也有真的过不下去的百姓。

朝廷的赋税还要支付各项花费,赈灾是临时性支出,皇帝说的也不算,还要大臣们相互争论扯皮,等争论出结果了,早不知dào

饿死多少人了,这次哗变不过是疥癣之疾,只是吴堡那一块弹丸之地,等到军队一出摧枯拉朽,很容易就能平息民变,是以大臣们并不着急。

“蕴儿以为该派得力之人,心里能真zhèng

想着百姓的,爹爹也该宽仁,赦免无知的民众,朝廷不追究他们的过失,好好的安抚,大多数老百姓还是愿意回去种地的,若是派过去的官员残暴,激起更大的民变就不好收拾了。”

慎哥儿感到有些事说的容易,做起来千难万难,真不是凭着一腔正气就能办到的。

皇帝缓缓的说着,“陈执中華州下邽人,这次事故他得为他的乡邻争取,他是赵家的门人,同庆十一年进士及第,王圭是青州益都人,吕彦博汾州介休人,吕彦博的姻亲恰巧是陕西经略安抚使司,也不知他这次立场如何,还有……”

皇帝娓娓道来,说着那些纷繁的关系,民众哗变,这些官员想的是怎样在其中捞到最大的好处,趁机打压异己,皇帝心里也明白这些,不得不做出妥协。

说来说去都离不开银子。

“吴曦是个干练的,这几个月管着户籍那些差事,捋顺出一些头绪了,朕派他为吴堡县县丞,负责招抚民众,他背景单薄,和方方面面牵扯不深。”

皇帝又一连拟了几道旨意,准陕西经略便宜行事。

这一刻皇帝显露出很深的城府,处理政务娴熟,他是俯瞰天下的君王,即使被人掣肘,也要把权利一点点夺回来,慎哥儿在一旁看着感触颇深,他仗着几分小聪明,玩得转侯府应付不了纷乱的朝局,该他学的实在太多了,经济、军事、还有用人之道。

皇帝也歇了一口气,命人传膳,看着慎哥儿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甚是欣慰,下午还是照例看奏章,皇帝勤政,不肯有懈怠的时刻。

慎哥儿笑道,“爹爹出来避暑,大臣们还以为爹爹不知dào

怎样耽于玩乐呢,哪里能想道爹爹苦不堪言。”

皇帝听了这话也笑了,“那些人哪里知dào

朕了。”

先看暗云卫的奏报,皇帝不在都城,对都城的监控不肯疏忽了,慎哥儿拿起来一翻,李鸣唯的折子赫然入目,“安国侯还来了折子呢。”

皇帝眼底先藏着不快了,真是走到那儿都有他,阴魂不散一般。

“臣李鸣唯今有一本启奏:

臣,鳏居孑然,闻丹朱郡主聪慧颖慧,兰心蕙质,乞请皇上……”

皇帝刚看了一半就狠狠的摔了折子,“蕴儿这可是你的主意?”

慎哥儿拿眼扫过,只好笑道,“蕴以前并未听他说起,若是蕴儿的主意,也该先和爹爹说了,哪里肯让他贸然上本。”

“李鸣唯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皇帝恨恨的说着,只要牵扯了李侯爷,皇帝特别愿意动情绪,“他害了朕的皇儿还不够,还想祸害朕的侄女!这不是乱了辈分是什么!李鸣唯怎么就这么无耻了!”

丹朱若是下嫁李侯爷,就是蕴儿的嫡母!这辈分全乱了,皇帝怎么能不气急败环了。

李鸣唯他哪里想得到还有这层关系。

慎哥儿想了一下笑道,“我丹朱堂姐人品怎么样?蕴儿听说她克夫,李侯爷这也是豁出来了,蕴儿不知dào

他为何要求娶丹朱郡主,不过也猜得出大概,李侯爷无非是想要一个身份高贵的妻子,这与他有莫大的好处。”

皇帝哀叹一声,“丹朱的婚事耽搁了,还不是为了那些恩怨,爹爹的二哥你的二皇伯不过三十七岁就没了,他生母梁贵人被太后毒死,后来太后又把外甥女许给他,萧妃善妒与皇兄不和,皇兄请旨纳了侧妃,侧妃生下丹朱不久就被萧妃秘密毒死了,皇兄再也不肯搭理萧妃,是以只有丹朱一个女儿,二哥把丹朱托付给朕,爹爹这些年愧对二哥啊。”

皇帝说起伤心事双泪涟涟。

慎哥儿想了一回笑道,“依蕴儿看,这门婚事爹爹您大可以答yīng

了,蕴儿叫一声母亲也没有什么,早晚能报复回来,等蕴儿娶媳妇了,连他女儿也要管他叫一声表姐夫。”

皇帝伸手指着慎哥儿,一口茶全喷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玩去

三日后,皇帝起驾回宫。

慎哥儿直到此时方才想起姐夫担任武威右禁卫,负责皇帝出行的一干事宜,姐夫这五品小官也伴驾住在黛山,姐夫不在家,就连子颖也在西郊的大营,二姐姐身边有那些丫鬟照料应该也没什么吧,慎哥儿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皇帝摆开銮驾慢走,慎哥儿不耐烦跟着,陆禀只好亲自护送慎哥儿回去。

慎哥儿又嘱咐几个小厮回去不许乱说话,小厮都知dào

轻重,连忙没口子的答yīng

了,不一刻回了府,绛仙抢先迎上来,“大公子终于肯回来了,我们眼巴巴的盼着呢。”

慎哥儿一眼看见玉沁,玉沁看见绛仙围着就站住了。

“五姐姐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呢。”慎哥儿连忙跑过去笑道。

玉芳听说慎哥儿回来了也连忙过来,姐弟俩相互问好,都到慎哥儿的房里说话,绛仙连忙上茶,几次想凑到慎哥儿跟前,慎哥儿干脆打发绛仙到小厨房看着饮食,绛仙有满心的话想要和大公子说说,大公子吩咐了,绛仙只能到小厨房催着去了。

慎哥儿等不及更衣,献宝似的拿出他在山里寻来的宝贝,刨挖回来的牡丹花根子,一团湿泥包裹着花根,装在牛皮袋子里拿回来的。

“五姐姐你别小瞧这花,这是一个好品种,得让人好好养着。”

玉沁掩唇一笑,“你不是说给我带了好东西?这花是你给四姐姐带的,你不是让四姐姐养花来着?你给我做什么呢。我只管和你要些别的,我不许你省银子呢。”

慎哥儿笑道,“四姐姐养花,五姐姐看花,你们俩都有份。”

说得姐妹俩都笑起来,慎哥儿又问两个姐姐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家中也大略问了,张顺家的说给他听,又拿了册子,“这些都是侯爷送过来的。”

慎哥儿听张顺家的说着。侯爷还真的遣散了姬妾。一心一意等着做郡马了,慎哥儿心里都快笑翻了,玉沁有几分不自在,玉芳又揉搓着手里的帕子。见两个姐姐这个样子。慎哥儿笑道。“这是好事呢,丹朱郡主是有身份的,哪里会为难你们两个。”

李鸣唯只说要续弦。并没有说是谁,玉沁和玉芳面面相觑,玉沁连忙拉着他,“是爹爹和你说的吗?我只知dào

一个丹朱郡主,都说她克夫,爹爹怎么会求娶她,这不妥当的。”

他堂姐克夫的名声真够响亮的。

慎哥儿笑道,“可不就是丹朱郡主?郡主不会为难你们俩的。”

慎哥儿见玉沁还有些忧心忡忡的,一边站起来笑道,“我还要过去看看二姐姐呢,五姐姐你去不去?”

这话还用问嘛,玉沁一下子就高兴了。

玉芳的头还时常发晕,慎哥儿让她留在家里,拉着玉沁,又带了敏哥儿、谨哥儿还有八妹玉润坐了一辆翠宝华盖车,玉润的奶妈坐在后面的车里,此处离颖国公府很近,不过一刻钟就到了,玉潭见弟弟妹妹都来了,心里高兴一回,拉着玉沁的手不放,又忙张罗着让丫鬟端上来几样点心。

玉沁早嚷着要看小外甥了。

小婴儿刚刚睡醒,奶妈拿着小瓷瓮忙着接尿,都有一会了还是不肯尿出来,不过几天的功夫,小脸上多了点肉,眼睛清亮亮的,蹬着小短腿忙着吐泡泡,玉沁轻轻的摸摸他的小手,小婴儿紧紧地攥住,玉沁格格的笑起来,谨哥儿看着小外甥好生失望,这小外甥什么也不会呢,都不能和他出去玩。

慎哥儿拍着他的脑袋,“你小时候还不如你外甥呢。”

谨哥儿还要不服气,“我比小外甥强多了。”

小婴儿毫无预兆的尿出来,喷得老高,一束尿柱奔着谨哥儿射去,也是谨哥儿站的位置太巧了些,他个子又矮,那些尿都喷到谨哥儿脸上,谨哥儿嘴里还嚼着糕饼呢,抹着脸就哭了,委委屈屈的说了一句,“他还欺负我。”

玉潭连忙忍着笑安抚弟弟,丫鬟们也都掩着嘴笑,就连玉沁都是忍俊不禁的样子,玉润还不明白事,见这些人都笑了她也兴奋的尖叫。

谨哥儿见这些人都笑了,心里更委屈,连忙看看哥哥,委屈的直扁嘴。

慎哥儿一点也没笑,“刚才不是说了让你离远点吗?你小外甥见你没洗脸,浇点尿帮你好好洗洗,这回小脸干净多了。”

早有丫鬟打了一盆清水,慎哥儿帮他洗了脸,换了干净的衣服,谨哥儿心里还委屈呢,玉沁哄着他笑道,“你瞧二姐姐给你的这袍子多好kàn

。”

玉潭赶紧让奶妈把惹祸的儿子抱下去了,一边找来好玩的安抚弟弟,好说歹说的谨哥儿方才不哭,手里攥着花铃棒,绷着小脸不说话。

二姐姐身体恢复的还好,脸上也有点红润了,慎哥儿放了心,使了个眼色,玉潭让人领着小哥俩出去玩,又打发了丫鬟,慎哥儿就和二姐姐说侯爷要续弦,奏折都递上去了,玉潭心里惊疑不定,爹爹这么仓促的下了决心,连他们几个都不肯告sù

一声。

又担心丹朱郡主克夫的名声,这要是有个万一。

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慎哥儿笑道,“陛下找我问过了,陛下的意思倒是想成全这门婚事,所谓的克夫不过人为罢了,背后都有赵家人的手笔。”

这简直就是阴谋,不要说玉沁了,就连玉潭都惊呆了。

慎哥儿简单的说了,“丹朱郡主的祖母得罪过太后,母妃又得罪了太后的外甥女,她的几桩婚事都是太后指婚的,陛下查出来也无可奈何,赵家人手脚干净,陛下也无法给赵家人定罪。这些年只好委屈丹朱郡主了,爹爹好歹是安乐侯,赵家轻易不会出手,再说了爹爹既然敢请旨,想必全盘考量过了,爹爹心里岂能不防备。”

赵家会帮着太后做事,身份低微的想灭就灭了,李鸣唯好歹也是侯爵,后头还有颖国公府支撑呢,赵家不会为了太后的心情轻易得罪了李家。这个成本太大了。赵家那种层次的人家,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一切取决于你是否有用。

玉潭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笑道,“祖母想必不会愿意的。”

玉沁心里对丹朱郡主有点同情。只是一想到她要嫁过来做她的母亲。心里还是别扭着。玉潭心里又何尝情愿了,有世俗的礼法在那里,爹爹早晚续弦。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

玉潭反而笑着安慰妹妹。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天眼看快要黑了,说了那些话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慎哥儿站起来告辞,玉潭还想留他们几个住下来呢。

慎哥儿连忙笑道,“八妹留下来吧,我们几个还得给爹爹请安呢。”

玉潭不好说什么了,忙打发丫鬟送出去。

玉沁坐在车里情绪有些低落,敏哥儿和谨哥儿也闷闷不乐的,慎哥儿往车外轻声吩咐一句话,车轻马快,街景逐渐熟悉起来,敏哥儿恍然大悟,“哥哥我们这是回家。”

慎哥儿笑道,“谁说是回家呢,我带你们玩去。”

不要说敏哥儿和谨哥儿了,连玉沁心里也雀跃起来。

马车越过牛鼻子胡同,在前方的小院落停下来,慎哥儿扶着五姐姐下了车,小厮早就打开院门,玉沁觉得惊奇,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慎哥儿。

守着这处院子的是几个可靠的小厮,李银枪一家人也住在这里,银枪的爹爹忙过来给大公子见礼,连板凳也从那边晃过来,满脸不愤的瞪着慎哥儿。

这个人好生无礼呢!

玉沁微微的低了头,跟着慎哥儿进了屋里,小哥俩好奇的左看右看,慎哥儿笑道,“不过是一处房子罢了,能有什么了,我带你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话音还没落呢,板凳就在院子里大喊大叫起来,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话出口,慎哥儿听得明白,这是在骂他呢,难为他连精粹的国骂都记得清楚。

慎哥儿先出来看着他笑道,“我说板凳啊,你小子算哪门子斯文了,假冒冯二十三公子的名声,到处招摇撞骗,混口软饭吃吃罢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板凳大怒挥舞着拳头,“不学无术的小子!你哪里懂我那些诗的深意!”

一边悲怆的高呼,“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慎哥儿笑着接了一句,“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

板凳看着慎哥儿目瞪口呆,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慎哥儿看着他微笑,“你除了会剽窃还会什么?”

这小子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下子就扑过来,“老乡啊,我可算找到老乡啦。”

慎哥儿厌恶的推开他,几个小厮连忙拉开板凳,嘴里一边骂着,“你还敢弄脏我们公子爷的衣服,你小子想找打呢。”

这小子什么都顾不上了,又拼命的挣扎起来,慎哥儿打量他一眼,“我说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你这样子像什么呢,你先下去吧,我今天没空搭理你。”

慎哥儿进了屋,打开柜子拿出他前两年穿小了的衣服,“五姐姐你换了这个。”

玉沁有些犹犹豫豫的,慎哥儿只是含笑看着她,玉沁心里到底想出去玩,犹豫着把袍子穿在外面了,里面的女装却不肯脱了,慎哥儿也就由着她了。

慎哥儿扭动铜镜的机关,铜镜挪移开了,墙壁上赫然出现一人来高的黑洞。(想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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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匆匆玩过

慎哥儿搬动铜镜上的机关,就见铜镜缓缓的挪移开来,墙壁上露出一人来高的黑洞,往里面看黑咕隆咚的,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玉沁不由瞪大了眼睛。

慎哥儿神mì

的一笑,“五姐姐,这里通往一个好去处,我带你们好好玩一回。”

小厮点亮了火把当先引路,慎哥儿拉着玉沁就要进去,玉沁真是气急了,用力挣脱慎哥儿的手,板着脸说道,“好好的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这里是见不得人的去处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进去?如若不是,你为什么不肯光明正大的?”

玉沁气头上说话也锋芒毕露起来,慎哥儿被责备的哑口无言。

玉沁冷笑一声,“你只管给我说明白了,这里究竟通到哪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慎哥儿原想给五姐姐一番惊喜,结果却变成了惊怒。

五姐姐这回真生气了。

慎哥儿这才想起玉沁从小受到的教养,他这一番行为十分孟浪了,慎哥儿只想好好的敲敲脑袋,他怎么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玉沁盛怒之下,几个小厮吓得咬指吐舌都出去了,他们的大公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慎哥儿可不敢说假话唬弄,“那里真的是个好去处,这处地道直通瓦子,到了晚上瓦子里可热闹了,演驴皮影的,演傀儡戏的都有,到处灯火辉煌,还有挑着担子卖各色小吃的,能有几十种呢。五姐姐你会喜欢那里的。”

那种地方哪里是闺阁女儿家该去的?

玉沁俏脸飞霞,“臭男人玩乐的地方你还让我去,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玉沁说了这句话又委屈起来,赌气背过身去。

慎哥儿只想着五姐姐还小,跟他出去玩一回也没什么,他不在意就行了,他不想看到五姐姐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这时见五姐姐生气,慎哥儿只好叹气笑道,“弟弟也是顾虑那些才想带着五姐姐走地道。地道那边直通雅间。没人能知dào

我们过去玩了。”

玉沁回头瞪他,“没有人知dào

,难道连自己的心也不知dào

?我若一味的想着玩乐,我究竟成了什么人。”

慎哥儿连忙作揖讨饶。“是弟弟太过孟浪了。只想哄五姐姐开心。弟弟就忘了那些讨厌的规矩了,这次是弟弟不对,弟弟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求五姐姐饶了我才好呢。”

玉沁禁不住嗤的一笑。

慎哥儿轻轻的合了铜镜上的机关,“那我们先回去吧,再晚了就该宵禁了,到时候胡同口一关,哪里也去不了,我让小厨房好好的做几个菜。”

敏哥儿和谨哥儿听说那边是瓦子,早兴奋的两眼放光,又见五姐姐不肯过去玩,谨哥儿都要急哭了,忙拉着玉沁央求,“五姐姐你去玩一会吧,哥哥又不带我们去了呢。”

敏哥儿忙说,“哥哥都说了那边有雅间,一点不碍的。”

玉沁心里也有点后悔,她也想出去玩,只是她都怪了慎哥儿了。

慎哥儿看着玉沁的脸色笑道,“偶尔出去一次也不算什么,也有许多闺阁女孩跟着父兄出去玩的,别人家的规矩也不像我们家这样死板,那边直通雅间,隔着湘妃帘子,外人看不着我们,和我们家里是一样的,你弟弟哪里是不知dào

轻重的人呢。”

“那,那”玉沁不好意思说下去,慎哥儿笑着打开消息,铜镜又缓缓拉开。

又喊了小厮进来,金弓和铜锤在前边举着火把照亮,后面跟着十几个小厮,玉沁吓得紧紧的拉着慎哥儿,先下了十几级台阶,就是一道两人宽的走廊,两边的墙壁都是青砖,地面也铺了方砖,敏哥儿吓得喊了哥哥,空荡荡的走廊里一圈圈的回音。

两个小厮连忙抱起小公子,慎哥儿搂着五姐姐快走。

这条路很短,也不过一刻就到了尽头,又上了几级台阶,金弓在墙上摸索一会,就听见嘎巴一声响,一束柔和的烛光射进来,慎哥儿忙拉着玉沁出来。

玉沁一只手紧紧抓着慎哥儿,另一只手按着胸口,触入眼帘的是美轮美奂的香闺,先看到一架精美的拔步床,里面高悬着大红洒金帐幔,绣着缠枝梅花,恰如香雪海一般,床前有一矮榻,那边又是琴台,菱花镜前有一位红衣女子坐在那里。

玉沁连忙掩了嘴,几乎没惊叫出来。

那女子在菱花镜里显出容貌,头上带着帏帽,拿白纱遮着脸,遮着脸也能照镜子?

红衣女子就像不知dào

来了这么些人,只管往头上比量簪子,就听慎哥儿轻声笑道,“梅香你还是只管打扮,也不知dào

招呼客人。”

红衣女子轻声说道,“大公子算什么客人,还请大公子自便。”

慎哥儿笑道,“我这回带了贵客,还要借用你的地方呢。”

“大公子真是胡闹,你带五小姐过来做什么。”

玉沁简直惊讶莫名了,这女子说话的声音那样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那美妙的嗓音清脆,就像山间青石上流动的小溪水,清泠泠的寒凉彻骨。

红衣女子终于转过身,脸上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玉沁心里一跳,连忙去看着慎哥儿,慎哥儿笑道,“五姐姐你认不出她了吗?”

红衣女子轻轻的笑了,“也难怪五小姐认不出我了,就连我自己都认不出了。”

玉沁惊呼出来,“你是梅香姐姐?”

玉沁近前两步要拉梅香,梅香轻轻一闪笑道,“我不是你认识的梅香,那个梅香死了。”

梅香轻声说着,似乎毫不在意,就像世上的人都与她无关了。

玉沁不知dào

该和梅香说什么。她有太多的惊骇,这回离着近了,玉沁能看到梅香脸上盛开了数朵梅花,两边脸上各有梅树遒劲的枝干,白纱覆盖的这张脸越发鬼魅妖艳。

哪有这样子化妆的?

玉沁只觉得不对,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只好kàn

慎哥儿行事,慎哥儿也不和梅香多说,从多宝阁上拿下一个细长的圆筒,那几个小厮不知dào

什么时候都出去了。敏哥儿和谨哥儿也紧紧跟在身边。

这屋子里居然还有木梯。拉着玉沁走上回旋式的木楼梯,一踩嘎吱吱的,慎哥儿在前边引着,玉沁提着裙摆好容易上去。楼上是一间书房。当中摆放一架梨花木大案。桌子上有文房四宝,以及炉、鼎等物,烛台上插着大蜡烛。

窗前挂着厚厚的天鹅绒帘子。拉开了就见窗上还有湘妃帘子,窗外甚是喧嚣热闹,谨哥儿连忙趴着往外看,戏台上红红绿绿的,影影约约看不真切,谨哥儿急的喊了哥哥,慎哥儿吹熄蜡烛,屋子里黑暗起来,戏台上反倒真切了。

戏台子的房檐下挂了一排红灯楼,两个汉子敲锣打鼓的,七八个小猴子在那里翻跟头。

敏哥儿和谨哥儿高兴起来,“那有一只小猴,哪里也有一只小猴。”

慎哥儿把圆筒递给玉沁,“这是千里镜,能看到很远呢,五姐姐只管试一试。”

玉沁没听过这个东西,慎哥儿教了一回用法,果然看得真真切切,那些猴子就像近在眼前了,玉沁试了几次禁不住笑了,又看楼下那些人群,围在戏台子底下看热闹的,还有担着担子做小买卖的,卖炊饼的,卖煎饼果子的,卖冰糖葫芦的,吆喝着豆汁的。

谨哥儿央求五姐姐给他看一下,玉沁只得给了,小哥俩这回可算得了宝贝,就连说话也大声了,门轻轻的推开,金弓站在屏风后面笑道,“小子几个刚才买了一些吃食,又和三家班的班主说了,一会儿派人过来说两段书。”

谨哥儿连忙跑过来,挨样吃食都看了看,这会他也有点饿了。

慎哥儿吩咐,“只管把新奇有趣的都叫过来,那个演驴皮影的,还有那个变戏法的都招呼过来,隔着屏风让他们演着,这边只管叫了酒菜。”

金弓笑道,“小子见这里新来了一个捏面人的,捏的也很像呢,这是他给小子捏的。”

慎哥儿接过面人一看,捏的惟妙惟肖,慎哥儿心里一动,“让这个人也过来。”

金弓答yīng

一声出去了,慎哥儿又点了蜡烛,屋子里通亮起来,酒菜也陆续摆上。

演驴皮影的老头子来了,隔着屏风演一回,玉沁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驴皮影,屏风上的影子果然新奇有趣,又有唱大鼓书的,弹三弦的,都知dào

今天来了一位爷,出手大方呢,演得越发卖力qì



他们这边摆了几样酒菜,眼前杯盘也不过略动了几下,玉沁的心思不在吃上,慎哥儿的心思更不在吃上了,小哥俩又能吃多少了。

金弓又跑进来,顾不得五小姐也在,趴在慎哥儿耳畔说了一句。

慎哥儿挑眉一笑,“他找到这边了?”

“我的公子爷,赵家大爷眼睛毒着呢,正在那边盘问铜锤,要是别人还好说,铜锤嘴里没把门的,小的赶紧过来告sù

一声。”

慎哥儿吩咐道,“让那些人都散了吧。”

金弓连忙答对几个卖艺的,又有两个小厮明路、铭心进来。

“我们得回去了,赵弘毅今晚也来了,让他看见了不可开交。”

慎哥儿说着率先下了楼梯,姐弟三人随后,等他们下去了,头顶那团亮光也不见了,梅香这会儿正在看账本,见了慎哥儿不过轻轻的点了头,慎哥儿走过去在那写了几个字。

慎哥儿挪动了多宝阁的消息,木架子缓缓挪开,露出后面的黑洞。(未完待续……)

PS:玉沁想出去玩又不敢,心里觉得不应该,又向往外面的世界,她这样的想法参照巴金先生的《秋》,民国所谓诗礼传家的大户人家的女孩子,表姐是上学读书的女学生,那时候社会风气相当开明了,总还有一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子。

让玉沁矫情一回,尽量模拟古时候女子心里的感受。

过去的女子哪能轻易走出大门?出嫁时倒是出去了,从一扇门走进另一扇门罢了。

其间几个异样的女子,都有开明的父兄,或是得了某些机缘。

第二百二十三章 淡定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两颗老榆树遮出一片清凉,树影婆娑,院子里花也开了不少,早有蜜蜂、蝴蝶飞出来,慎哥儿坐在树下的阴影里,徐徐的微风吹着发梢,一身玄色的短衣,腰里系着宽腰带,紧扎着裤脚,脚上是千层底的软帮布鞋。

他的对面蹲着板凳,这小子一身小厮常穿的粗布短打扮,蹲的还挺自在的。

“哎我说哥们,你把我弄来想干什么?咱俩到底是老乡,你可不能不管我。”

慎哥儿慢慢喝着茶水,一大早练功,一身热汗未退,刚坐到大树下歇凉,这小子就蹭过来了,慎哥儿不念香火之情,懒得和这小子多说。

“我说哥们,你穿过来多大?”

慎哥儿这才看他一眼,懒洋洋的笑道,“知dào

你自己的身份吗?你是小爷买的小子,小爷倘若恼起来,一顿板子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这小子气急败坏了,伸手指着慎哥儿,“你得yì

什么,你不就是仗着你老子娘吃香的喝辣的,人人平等你难道都忘了?”

真不知dào

这小子的脑子怎么长的。

“赶紧把你脑子里那些东西忘掉,祸从口出你知dào

不?我容得下你,不见得别人也容得下你,把你当做妖孽给烧了,冯二十三就那么没了,只留下你这具臭皮囊,你往他身上抹了多少黑你知dào

吗?你还有脸跑到青楼吃软饭,幸好我知dào

你是个假的。冯家给冯敏昊办了丧事,你以后和他不相干了。”

这小子哭丧着脸,“我能有啥法子了,好容易毕业了,我和几个同学到泰山玩,就说了一句不信菩萨的话,往前没走两步我就掉下山了,睁开眼睛我就到了这里。”

说起伤心事嚎啕大哭,“我老妈还在家里等着我。”

这小子哭了半晌,拿袖子抹了眼泪。“你听我说了没有?你就不想家吗?”

“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以后种种比如今日生,这句话你没听过?你重新活过来了,你得对得起你的生命,混吃等死过日子。剽窃诗词你不脸红?”

这小子忙说。“我又不会那些八股文!姓冯那小子科举得了倒数第一。那些人都笑话我背虎榜,又不是我考出来的!殿试那天皇帝老儿不应该理我们的,那天心血来潮了。还问冯敏昊来了没有?让他出来搭话,我出来也忘了跪了,后来我才想起来跪了,皇帝老儿让我做言志诗,我就想起来一首,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皇帝老儿嫌那首粗陋,让我再写一首委婉一点的,我一想皇帝都喜欢那个调调,我就说了兰袂褪香,罗帐褰红那首,皇帝老儿当时就恼了,批了个且去填词。”

慎哥儿把脸一板,“你给我听好了,就你刚才这些话,把你拉出去千刀万剐都够了,以后记得该怎么说话,跟我那些小厮学着点,混了两年了就这点出息?”

“那,那你混了几年?”

慎哥儿仰头看着天空悠悠出神,半晌也没搭理他。

“哎我说哥们?”

慎哥儿立马就翻脸了,出手如电,把这小子贯在地上,“你知dào

该怎么恭敬小爷?”

这小子大叫起来,“你还敢打人了,有没有王法?”

慎哥儿哂笑,“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敢在小爷跟前无理?好不好打你一顿。”

慎哥儿转身要走,这小子爬起扑过来,“我叫你大公子还不成吗?你别不管我啊,我告sù

你我有许多好主意,我们两个可以玩转古代,你听我说嘛,你不是有银子吗?你也开个银钩那样的瓦子,集餐饮、娱乐于一身,到时候赚大把的票子。”

慎哥儿看着他微微笑道,“你知dào

银钩瓦子的主人是谁?”

这小子愣了半晌,“难道是你?那里头那场音乐我好熟悉,说起这些我最在行啊,我帮你筹划帮你挣银子,你也别忘了分给我点。”

“你给我听好了,小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我买了你是让你帮我的,不过先得把你一身的臭毛病改了,你胡言乱语起来给人知dào

了我也救不了你,早晚有一天被人砍了脑袋,冯敏昊的脑袋还是长着比较好。”

慎哥儿转身要走,这小子又扑过来,慎哥儿又把他贯在地上了,“知dào

你的身份了吗?你还敢找不自在?乖乖的听话,小爷想用你的时候会派人找你。”

这小子看着慎哥儿的背影喊了一声,“我叫冯天意,你别再叫我板凳了!”

冯天意见慎哥儿进了正房,他犹豫的刚想要凑过去,早有小厮过来把他拦住,上来就把他拎走了,冯天意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早被捂了嘴拖到下人房,小厮骂骂咧咧的,这小子还敢跑到大公子眼前献殷勤,先打他一顿再说。

慎哥儿招呼银枪的爹李全过来,“那个板凳以后就叫天意了,你教他规矩,他不好了只管打他,别把人给我打伤了,小爷留他还有用呢,还有你单给他拨一间屋子,派个机灵点的小子跟着,我书房里那些书随便他看,饮食上别亏了他,他想要什么只管答yīng

了,不过要报备上来,让他把那些臭毛病都改了。”

李全答yīng

着下去了,对天意自有一番管教。

小厮铭心也回来了,“回大公子话,小的给张顺家的送去信了,说大公子过些时候就回去了,让她不许声张,张顺家的说大公子只管放心,小子又去找金弓他几个,他们被赵家大爷押着呢,赵家大爷还打了他们,说他们不好好照顾大公子,赵家大爷把瓦子都翻遍了,还要闹到官府呢,金弓给小子使了眼色,小子赶紧回来了。”

赵弘毅以为他是谁了,慎哥儿心里真是腻歪够了。

“你赶紧找小老头王月兴,让他带着人把金弓他几个要下来,除了陆大人,谁问都不许说了这处宅子,侯爷问了也不许说。”

慎哥儿说话间早写了密报,让王月兴赶紧的报上去,赵弘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惊动的人想必不少,他得早点和皇帝坦白,如今越发不方便回去了,索性在这里住着。

打发小厮出去了,慎哥儿回了屋,玉沁揉着眼睛刚睡醒,齐胸盖着红绫子薄被,一头青丝拖于枕畔,胳膊却露在外面,手腕上戴着一只金镯子,慎哥儿笑道,“太阳升起来老高了,还不赶紧起来?”

玉沁红了脸把胳膊缩回被窝,“你赶紧出去我好更衣。”

慎哥儿笑道,“你先等会,我把那两小子撵出去再说。”

敏哥儿和谨哥儿赶紧爬起来,服侍他们的奶妈不在,这俩孩子不会穿衣服,慎哥儿无奈极了,都多大的孩子了,一手拎起一个,“想法子穿上了,不会穿你俩就光腚好了。”

哥哥板了脸生气,小哥俩好歹算是穿了衣服,又好容易系了带子,不太周正也罢了,慎哥儿假装没看见,撵了他俩出去玩,又笑着问玉沁,“五姐姐你会不会穿?”

玉沁羞红了脸,“你还不赶紧出去呢。”

慎哥儿他们昨天半夜匆忙回来,只好留在这边住了,好在被褥都是现成的,这处宅子小,慎哥儿只留了三间正房,一间是书房,一间留着待客——也是闲着的,根本没人知dào

他还有这处宅子,小哥俩年岁小,玉沁身边的丫鬟也不在,慎哥儿干脆让小哥俩睡他的大床,玉沁住进碧纱橱,先将就一宿再说。

慎哥儿出去看着小哥俩玩,又等了好半晌五姐姐也不出来,慎哥儿心里纳闷,只好站在门口招呼,“五姐姐你忙完了没有?等着你吃饭呢。”

屋里是玉沁惊慌失措的声音,“你、你别进来。”

玉沁话音里还带着哽咽,慎哥儿推门就进去了,只见玉沁一身月白小衣站在那里,看见慎哥儿急的跺脚,“你赶紧出去了。”

慎哥儿眼尖,一眼看到碧纱橱里的痕迹,原来五姐姐长大了,玉沁显然是初潮,身边没有奶娘管着就不知所措了,慎哥儿故作镇定笑道,“这能有什么了,你来葵水了,回头我给你找几部医书,你看看也就懂了。”

玉沁羞得哭起来,“你叫我奶妈过来。”

慎哥儿叹口气笑道,“你奶妈先不能过来了,赵弘毅那小子昨晚把瓦子都翻遍了,只说怕我出事,他还想要报官呢,我们得等到那边摆平了再回去。”

“那、那”玉沁羞不可抑,捂着脸背过身去。

慎哥儿故作淡定,“五姐姐你不知dào

该怎么弄?我教你好了。”

慎哥儿翻出他的内衣让玉沁换了,告sù

一番连忙退出来,过了好半晌玉沁出来了,看了慎哥儿连忙低了头。

慎哥儿笑道,“这边也没丫鬟伺候你,赶紧自己梳洗了,我们一会好吃饭。”

慎弟弟还和以前一样,也没笑话她,玉沁稍稍安心。

慎哥儿想起被褥还没叠,不能让人看见了,趁着玉沁在外间洗漱,他进来收拾,先闻到一股焦糊味,这是什么东西烧着了?

被褥倒是都叠好了,慎哥儿不由笑起来,亏了五姐姐能想出这个馊主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肺腑

李银枪家的因大公子来了这边,她就没到铺子上去,下厨做了几个小菜,五小姐喜欢吃清淡一点的,大公子能吃肉,摆了满满一桌子,玉沁见慎哥儿神态还和往常一样,她心里也松了口气,穿着宽大的雪白孝服,嫣红的脸蛋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小哥俩一边吃一边说着昨晚上看的热闹,谨哥儿念念不忘耍猴的,敏哥儿说着变戏法的那个人有趣,那人能变出那么多好东西,两个弟弟这般见识,慎哥儿只有扶额的份了,五姐姐秀气的吃菜,倒是不说什么。

在慎哥儿这边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就听谨哥儿大声呱噪了,谨哥儿就问,“哥哥你什么时候还出去玩?你还带着我去。”

敏哥儿也睁大了眼睛,“哥哥你上一回好几天没回家,你是不是跑去玩了?五姐姐让人问你的小厮了,你的小厮不说。”

慎哥儿听了就含笑看过去,“五姐姐盘问我的小厮?他不说五姐姐还饶了他?”

玉沁撑不住笑道,“你那个小厮好滑头,我让丫鬟叫他进来,那小子在门口磕了几个头转身就跑远了,一连好几天都没敢露面,我还盘问什么呢,慎哥儿你在哪儿摘的樱桃?二姐姐家园子里的都还没熟呢。”

慎哥儿笑道,“这会儿也快熟了,我上别人家去了呢。”

玉沁眨着灵动的大眼睛等着慎哥儿往下说呢,见他就说了这一句。“你看看你的小厮都是跟你学的,说话再也不肯痛快,没用的话说一堆,真的想问你什么你到惜言如金了。”

慎哥儿故作神mì

的和谨哥儿说,“哥哥告sù

你们两个,可不许告sù

五姐姐了,哥哥这回遇到老神仙了。”

谨哥儿嘴里塞满了东西,听了这话也忘了往下咽,敏哥儿拿着筷子忘了夹菜,玉沁银铃般的一阵脆笑。“你碰到的神仙没点化你成仙?”

慎哥儿一摊手笑道。“五姐姐话说明白就没意思了,我摘樱桃那处有温泉,又是在深山坳里头,比别的地方早了十来天罢了。明路那小子嘴巴还挺严实。以后让他跟着你好了。他得罪了五姐姐,罚他听五姐姐使唤。”

“我要个小厮做什么呢。”玉沁笑弯了眼睛,“你吓吓那小厮也罢了。”

“你倘或要办什么事儿。往外传话什么的,明路总比那些丫鬟方便,咱们可都说好了,我把他送给你了。”

明路昨晚跟回来了,慎哥儿命人传唤明路进来,让他给五小姐磕头,告sù

他以后就跟着五小姐了,明路几乎没哭出来,他往后跟着小姐还有什么混头。

玉沁没想到慎哥儿让小厮跟着她,她也急了,“慎哥儿你胡闹什么呢。”

“明路一个半大的孩子,你差事他几年再说,比如五姐姐想吃荣宝斋的点心,不必麻烦张顺家的,你只管让丫鬟吩咐明路买去,还有我时常在外面,明路找我也方便一些。”

“我哪有什么事,我还能买几回点心?吩咐哪个小厮不行呢?”玉沁笑语嫣然,“那个谁你出去吧,你往后还跟着你们大公子,刚才大公子逗你玩呢。”

明路这小子机灵,听了五小姐这么说,他连连磕头,“五小姐有事只管差遣小子,小子跟着大公子,帮五小姐办事也是应该的,五小姐想吃点心了,小子帮五小姐买去,或者五小姐看小子还算勤恳,还能赏小子一块点心吃了呢。”

慎哥儿轻轻踢他一脚,“就你精的像猴似的,这样就顺杆子爬上来了,你下去吧,以后五小姐吩咐不许你耍滑。”

明路磕了一个头连忙出去。

谨哥儿等了半天,急得他晃哥哥的袖子,“哥哥你见的老神仙什么样的?”

慎哥儿见他惦记到这会,看着他笑了半晌,敏哥儿也在一旁笑,谨哥儿还是满脸着急的样子,慎哥儿只好哄他,“是个白胡子老头,身上背个大宝葫芦。”

谨哥儿还想再问呢,小厮铭心又跑过来回话,慎哥儿到外间见他。

铭心跪下来磕头,“王大人出面把金弓他几个要回来了,赵家大爷非要求见大公子,跑到我们那边坐着,后来趁着王大人没注意,赵家大爷还想闯垂花门,多亏王大人手脚快给拦着了。”

慎哥儿腾的一下站起来,“赵弘毅欺人太甚了!”

铭心小声说道,“赵家大爷还不肯走呢,小的听见一句,他说想见我们五小姐。”

慎哥儿脸色阴沉起来,赵弘毅发疯了么,他不能由着赵弘毅胡闹下去,“吩咐他们备车。”

慎哥儿来到里面,就见玉沁颜色雪白,摇摇欲坠,玉沁拉着慎哥儿哭道,“那人这样子闹下去,我的名声也完了。”

慎哥儿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最多将来没人敢来求娶,我养你一辈子好了。”

玉沁到底还小,听了这话噗嗤一笑,“你可说好了,到时候不许你打赖。”

慎哥儿有心再说笑几句,又惦记着家里,赵弘毅骄傲的性子,被他冷落的够久了,姐弟几个坐了车,慎哥儿骑着马跟在后面,两下离得又不远,片刻功夫也就到了,他们刚到牛鼻子胡同,就见陆大人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了,慎哥儿勒住马笑道,“陆大人真是好巧呢。”

陆禀哼了一声,心里的气不小,“不给我找些细故你就不自在了。”

慎哥儿笑着恭维他,陆禀绷着脸,小厮铭心上前拍打门环,“大公子回来了赶快开门。”

慎哥儿不肯花银子高搭门楼,还是过去矮矮的台阶,很不合身份,黑漆大门打开。金弓鼻青脸肿的,满脸带笑迎出来,七八个小厮都出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小厮拉着马车先进去,慎哥儿笑着说声请,陆禀倒背着双手仰首望天,慎哥儿见陆禀还端上架子了,干脆把他晾着自己进去,陆大人一干属下相互看了看,都不敢乱动了。

赵弘毅先看见马车进来。英俊的脸上一双眼睛也明亮了。

慎哥儿在他身后笑道。“弘毅兄这么早过来,偏小弟不在家,小弟有些怠慢了。”

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卸了马匹,拽着车到了二门。早有粗使婆子把马车拉进去了。赵弘毅连呼吸都是一窒。“那辆车里是女眷?”

慎哥儿笑道,“弘毅兄里边请,到我外书房说话去。”

赵弘毅还是站在那儿不动。“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到处都找不着你,昨晚看见你的小厮,他几个胡言乱语没个准话,叫我给揍了,你昨晚没在瓦子?”

慎哥儿讶然,“弘毅兄找我什么事呢?”

赵弘毅瞪了慎哥儿一眼,“我都和家里闹起来了,这些日子我就没回家,在瓦子里包了雅间,我就在那儿混着了。”

“啊?”慎哥儿莫名其妙。

“慎哥儿你明明知dào

还跟我装憨!”赵弘毅一双细长的眼睛几乎就要燃烧起来,“我家里给我定下了婚期,我又不想娶了她!”

慎哥儿笑道,“原来弘毅兄喜事近了。”

赵弘毅看着慎哥儿冷笑一声,“我不会和她同房的,她生不出来孩子我就把她休了,到时候你姐姐也该及笄了,我求太后指婚,我过来就是和你说一声的。”

赵弘毅这算过来表决心吗?

慎哥儿冷笑,“赵弘毅你给我听明白了,拼着违逆懿旨,我们家也绝不答yīng

,这世上也有权势办不到的事。”

“李慎你为什么不愿意?你做我小舅子,我会护着你的,我让你帮着太后管铺子,你一连几天不见,这些天你躲到哪里了?”

慎哥儿谈谈笑道,“李慎岂是卖姐求荣之人?躲你还来不及呢,还怕你找着我呢。”

赵弘毅似乎想要发怒,忍不住又笑了,璀璨的笑容瞬间点亮了怒颜,前一刻还像燃烧着的琉璃一般的眼睛熄灭了怒火,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乌黑色的眼眸澄净剔透,平添了魅惑的风采。

他用低低的富有磁性的嗓音笑道,“慎哥儿,我果然没看错你,你不是卖姐求荣之人,我心里只有更高兴。”

赵弘毅看着慎哥儿认真的说,“我想娶一个我喜欢的女子,我这辈子只对她好,我承认我想要利用你,让你帮太后管铺子,我想让你得了太后喜欢,这与我的布局大有好处,你不愿意气得我肝都疼了,可是我心里真的是暗暗欢喜,趋炎附势之辈我见多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还打着别的主意呢,到时候吓你一跳。”

赵弘毅见慎哥儿扬眉,连忙笑道,“慎哥儿放心,上回你打了我,我回去后想了许久,以前我光想着怎样才能娶到你姐姐,我没想太多,我只想往后一心一意对她好就行了,后来我好好琢磨了一下,我要是有姐妹也不愿意她被人算计了,我不会娶陆嫣儿,刚才我那么说也是想看看我小舅子会怎么说。”

慎哥儿怒道,“谁是你小舅子!瞎说什么呢。”

赵弘毅心里的话不吐不快,“慎哥儿你不是卖姐求荣之人,我赵弘毅又岂是背信弃义之辈,我不会娶了女人再想法休了她,那样卑鄙的事我还做不出来,我总得建一番功业,凭我自己的本事,到那时我家里也压不住我了,我凭本事给你姐姐挣个诰命夫人。”

那张帅气的笑脸像阳光一样灿烂,还带着少许少年人的青涩,斜飞的剑眉,细长的眼眸精光蕴藏,连慎哥儿都不得不承认,赵弘毅少有大志,意气风发,要不是因为五姐姐,要不是因为他是赵家人,他也想要倾心结交一番的。

慎哥儿看赵弘毅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复杂。(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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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弘毅说了压在心里的那些话,整个人都轻松活泛起来了,他这才注意到慎哥儿拼命朝他眨着眼睛,陆大人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一脸值得玩味的表情,赵弘毅急怒交加,英俊的脸上勃然变色。

凭他的耳力竟然没听到陆禀的脚步声!

慎哥儿连忙伸手按着他不许他动怒,“陆大人啊,弘毅请我到三鲜楼小聚,我们还有几个好朋友,属下就不能陪着陆大人了,陆大人不喝酒,要不也该过去喝一杯。”

慎哥儿拉着赵弘毅就走,又一次把陆禀晾在这里。

大门外的烈日下站着十几位暗云卫的属下,被太阳烤的干巴巴的了,嘴唇都起了白皮,慎哥儿笑道,“你们陆大人在里面呢,哥几个也进去喝口茶水?让管家招呼你们。”

一个弟兄苦笑着摇摇头,没一个人答言,可以想见陆大人的淫.威到了什么程度。

两人走到胡同口,赵弘毅眼神冷厉起来,“我早晚要他的狗命!”

“我也给弘毅兄使了眼色,你那个时候都看不着了。”

赵弘毅脸都红了,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那些话是对慎哥儿说的,何尝不是想传到心上人的耳朵里,那一刻他心里惴惴不安。胸膛热热的像要炸开,心头那些话不吐不快,哪里还在意慎哥儿的眼色,只怕他拦着不让说了。

他的表白却被陆禀听了个正着,赵弘毅眼里泛起杀气,“早晚让他死在我手里!”

慎哥儿无奈的笑道,“这也没什么啦,我们这些勋戚在暗云卫跟前根本就没有秘密,连皇帝都知dào

你喜欢我五姐姐,皇帝还问过我一回呢。”

“连皇帝也知dào

了?”赵弘毅目光灼灼的看着慎哥儿。就连呼吸都热了起来。“皇帝又怎么会问起这个来了?你又是怎么说呢。”

赵弘毅站住了等着他往下说。

慎哥儿说了这半句话笑道,“前面的三鲜楼还能做两道好菜,我请你喝酒如何?。”

赵弘毅笑了,眼角眉梢都泛了笑意。慎哥儿对他向来没正经的。嘴里说话恭敬。一个个软钉子碰得他肝都疼,这小子有气得死人的本事,慎哥儿说请他吃酒。心里也认可他这个准姐夫了吧,赵弘毅揽着慎哥儿的肩膀笑道,“行啊,小舅子终于请我喝酒了。”

慎哥儿立马就变了脸色,“胡咧咧什么呢!赵弘毅,我不认你这个朋友了,好走不送。”

小舅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笑语晏晏,这一刻就横眉立目了,赵弘毅就只有苦笑的份了,连忙含笑拦他,“你看看你这驴脾气,还跟我急上了,我不说那些话还不成吗?没到那一天,我再也不多说什么。”

慎哥儿还在瞪着他,只可惜人太小了,倒像一只发了怒的猫,只管弓着背发出威胁,赵弘毅不觉好笑起来,慎哥儿连口头上的便宜都不肯让他占了,“我还等你这顿酒呢,出来半晌我也饿了,我们赶紧过去了。”

此时太阳升起来老高,街面上很繁华热闹了,就像应景一般,赵弘毅的肚子咕噜一阵叫了起来,慎哥儿听见不禁一笑,“小爷出来忘了带银子,等哪天身上有银子再请你吧。”

赵弘毅哪里肯让他走了,“好好好,我请你好了,我请你吃酒。”

赵弘毅不由分说拉着慎哥儿就走,三鲜楼就在前面不远处,高高的挑起酒晃,这间酒楼年代有些久远,碧绿的栏杆,轩窗半开,翠帘遮掩,两人要了酒菜,赵弘毅先担心的问,“你这么走了,陆禀那厮不会找你麻烦?还有女眷那边,他不会过去骚扰吧?”

慎哥儿白了他一眼,“陆禀还算有些规矩,他想让我给他当徒弟呢,我心里又不愿意,就他那一身破功夫,还把我赚进暗云卫,我早晚和他算这笔细账。”

赵弘毅心里更是喜悦,慎哥儿在暗云卫这边挂职,一直是他的心病。

慎哥儿这小白眼狼还给他夹菜了,慎哥儿笑道,“这家的鱼做的地道,弘毅兄尝尝?还有他家的鸡肉做得也很入味。”

慎哥儿只要肯好好说话,还是有些见识的,也颇有眼力见,赵弘毅心里暗暗喜欢,口头不敢造次,指点慎哥儿官场上的诀窍,还有他的一些人脉,他的人脉离不开赵家,他的见识也来源于赵家的耳濡目染。

赵家坐拥天下大量财富,赵弘毅也有傲慢的资本。

“慎哥儿你眼下先这么混着,你没有爵位,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暗云卫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算做到陆禀那个位置又如何了,也不过正三品罢了,俸禄没有多少,好不好受到文官一翻弹劾,我知dào

你有些想法见识,让你管铺子的确委屈了你。”

慎哥儿托着腮坐着,听他这么说稍微动了一下,赵弘毅连忙止住他,“我心里少不得帮你谋划一番,你先等我两年,等我熬出功名了在军中给你安排个差事,往后你把铺子交给下人管着,你先读两年书,等我扯起一只队伍,我让你给我当军需官,你做得好了,将来一个三品官跑不了你的,再想往上就得凭你自己的本事了,我只能帮你到这一步。”

慎哥儿想了一下,“就是军粮供给吗?这里头有些油水外捞的。”

赵弘毅笑骂,“我就是怕别人贪了才想起你,你还和我说什么油水外捞,你放心,我亏不着你,那些油水却不许动了。我不能让我的兵吃不饱。”

慎哥儿笑道,“弘毅兄什么时候有了兵?小弟怎么不知dào

呢,皇帝把方三哥丢到西郊的兵营里了,我也见不着他了,皇帝让弘毅兄做什么呢?”

赵弘毅把头往后仰着,看着慎哥儿似笑非笑,“也有你不知dào

的呢,皇帝心里还忌惮我们家,哪里肯让我出外带兵,我爹都避让到那种地步了。他还想着往下削权。我当了大内侍卫就是天大的恩典,我指着皇帝提拔,这辈子也没什么出息了,我要干一番大事业。我要皇帝不能轻视我。不能轻视我赵家。”

赵弘毅自信的笑了。“我会成就一番功业。”

慎哥儿似乎也被感染了,“弘毅兄,往日我倒是小瞧了你。我以为你和那些纨绔也没什么两样,不瞒你说,我也不想这么混着过日子,只是我还小,没有我胡闹的份,我只能在家里的铺子里闹着玩玩,弄个瓦子消遣一下,你等过两年,我也会想法干出一翻事业,那时我自有一番道理。”

赵弘毅大喜,伸手握住慎哥儿,“好兄弟。”

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人相似一笑。

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了,赵弘毅的小厮进来,“大爷,家主怒了,到处找您回去呢。”

赵弘毅只好站起来要走,“慎哥儿,就此别过了。”

慎哥儿也笑了,“你别忘了把银子付了,是你说好要请我的。”

赵弘毅宽容的笑笑,让小厮过去结账,两人挥手告别,赵弘毅骑在马上的英姿渐渐远去,慎哥儿在心里琢磨着,赵弘毅究竟想做什么呢。

慎哥儿带着小厮回去,陆大人带着手下已经走了。

金弓晃到眼前,“大公子回来了,小的也想跟过去服侍,是张顺说小的这样子给大公子丢脸,就不许小的过去了,只打发了他们几个跟着大公子。”

慎哥儿站住了打量他,金弓这张脸糟蹋的不像样子了,脸上又青又红的,那双眼睛本来就小,肿成一条缝,几乎看不见了,慎哥儿笑着,也没搭理他,只管往当中的椅子上坐了,金弓连忙殷勤的捧了茶水。

慎哥儿接过来来喝了一口,“铜锤,昨天是你说漏了嘴?”

铜锤挠着脑袋,“后来金弓又帮着找补回来了,也没耽误什么事。”

“我平日怎么教的你们?连小爷的行踪都敢泄露了,铜锤你下去领罚去吧,罚你写一百篇大字,要是敢找人代写,小爷罚你写二百篇。”

铜锤苦着脸几乎没哭了,“大公子你打我一顿得了,要不罚我月钱我也认了。”

慎哥儿摆摆手,“把铜锤给我押下去了,马桶给他搬进屋里去,不写完不许出来,你们几个谁都不许和他说话。”

这些小厮都笑了,让铜锤写字,比杀了他还难受呢。

“明路、铭心你两个机灵,中午给你俩加菜,赏一壶酒,再赏二两银子,剩下的几个也都辛苦了,也都赏一两银子。”

这些小厮小一点的也就五百钱的月钱,如金弓、铜锤他们四个最早跟着大公子,也不过一两银子的月钱,那个时候米贱肉贱,一两银子就能让一家人能生活的很好,大公子的重赏下来了,几个小厮都齐声欢呼起来。

金弓更是腆着一张青紫的笑脸,这回他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他一眼瞥见赵家大爷,就被赵家大爷给撞上了,他又拼着挨揍,混淆视听,赵家大爷什么话也没问出来,明路他俩小的都赏了二两银子,立了大功的他赏赐更不会轻了。

就见大公子忽然变了脸色,“金弓,你小子没一句正经,连赵家大爷都敢唬弄,你这样的我可不敢留着了,得给你换个差事了。”

金弓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公子,吓出一脸眼泪,麻溜跪下了,抱着慎哥儿的腿嚎啕大哭,“大公子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大公子罚小的月钱好了,要不打我一顿,只求大公子千万别撵了小的出去。”

慎哥叹道,“可惜我心意已决,断无更改,你不是我的小厮了。”

金弓脑子都晕了,还要再哭,就听慎哥儿慢悠悠的笑道,“我本来想放了你的奴籍,在暗云卫给你挂名,让你今后吃皇粮去,你这么想当小厮,本公子把差事给别人好了。”

还有这等好事!

他吃穿再好都是奴才的身份,主人家一纸契约就能卖了,金弓咧着嘴又哭又笑,眼泪从肿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流出来,“大公子恩典,小的给大公子磕头了。”

金弓蹦蹦磕了几个响头,大公子早站起来进内院了。(我的小说《嫡女风云录》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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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沁在雪浪纸上无聊的画着荷花,她学画未久,心里又不清净,好好的一幅墨荷到底还是毁了,玉沁气得扔了笔,托着腮坐着发呆,隔着一道红墙,赵弘毅那些话听得真切,玉沁气得几乎想找赵弘毅理论了。

就连那些丫鬟都听见了,真是羞死人了。

玉沁想到将来有一天她也要出嫁,坐着大红花轿到别人家里,心里还有点害pà

,又听说慎哥儿和赵弘毅出去了,绛仙还冲她挤眉弄眼的笑着,玉沁更是又羞又气,索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屋子里密不透风,阳光透过茜纱窗照进来,看得见光束里飞舞的灰尘,看久了就有了一种眩晕的感觉,眼看日影移动,屋里的阳光不见了,那些灰尘也不见了,玉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似睡非睡中听见四姐姐的说话声。

“五妹妹还把门关了,连我都叫不开,五妹妹正经是恼了。”

“你让小厨房做几个她爱吃的,让那些丫鬟说话小心些。”

玉芳答yīng

一声走了,慎哥儿开始敲门,玉沁也不知dào

为什么,看着门不肯动一下,慎哥儿笑道,“你不开门我也进来了。”

就听吧嗒一声,门栓应声而落,慎哥儿笑着进来。“我撬门的本事还行吧。”

玉沁赌气不搭理他了。

慎哥儿也不说话,只是靠着门站着。

静默中又过了半晌,玉沁先忍不住了,“你还过来做什么,你不是卖姐求荣之人,那你请那人吃饭做什么。”

说了这话心里更觉得委屈,又惊讶自己用了责备的语气,慎哥儿该不会生气了吧,玉沁见慎哥儿不说话,忍不住看他一眼。

慎哥儿靠着门若有所思。“我总得把赵弘毅的底牌摸透吧。赵弘毅又和我说了很多,他似乎要从军功上起家,这我就弄不明白了,他又不是军籍。凭什么说要拉起一支队伍。他怎么就那样自信了。”

玉沁不懂这些话。“或许皇帝的恩典也说不定呢。”

慎哥儿笑道,“不会的,皇帝会赏给他高官厚禄。绝不允许他手握重兵。”

玉沁不觉笑意盈盈,“真的吗?他白想一回了,真是活该。”

慎哥儿眼睛亮了一下,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赵弘毅那样的英俊少年,最容易俘获女孩子的芳心,赵弘毅又这样痴情,五姐姐要是动了心思,他都找不着哭的地方。

玉芳带着青螺端了雕花食盒进来,碧螺手里拿着一块白布包裹着餐具,樱桃忙着摆放杯盘,那三个丫鬟也殷勤的服侍,推开了轩窗,屋里气息流动起来,几个菜都是按照玉沁的口味儿做的,玉沁也真是饿了,笑着拉玉芳和她一起吃了。

慎哥儿就坐在一旁喝茶,东拉西扯的说些各家的趣事。

家族大了什么样的奇葩没有呢,慎哥儿终于说到赵家的偏房。

“赵家十六前日又纳了一个舞娘,公然摆酒请客,他的嫡妻襄阳侯庶女,庶吉士吴曦夫人的侄女,可怜那小姐嫁进赵家不过半年,庶长子都三个月了,小妾一个个抬进来,院子都快住不下了,他家夫人病重,其实是让赵十六给打了。”

玉芳、玉沁都变了脸色,慎哥儿笑道,“赵十六还算好的,还没和外人扯起来,那赵九胆子更大,他看上了城防司杨大人的小妾了,公然上门讨要,杨大人高兴得屁颠屁颠的,还给小妾置办了嫁妆,敲锣打鼓的送过去了。”

“那,那赵弘毅怎么样呢?”玉芳满脸担心的看了玉沁一眼,“赵弘毅不肯放手该怎么办呢,他还到处乱喊,五妹妹的名声都要不好了。”

慎哥儿看着玉沁笑道,“五姐姐心里怎么想呢,你要是愿意就好办了了。”

玉沁一听气得飞红了脸,“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他凭什么惦记着,那些男人都是无耻之徒,还有燕慈三公子,那几年他们家求娶二姐姐,又做套子害三姐姐和四姐姐,还不是看我们姐妹有几分容貌,三姐姐甘心做妾,那样的人我才不要嫁了,我修行着呢,明天我就搬进道观里住着去!”

玉沁一口气说完,胸脯起伏,脸上火烧一般。

慎哥儿几乎想要笑了,赵弘毅若是知dào

他在五姐姐眼里,就和燕慈三公子一样,是一个欺男霸女的无赖形象,不知dào

他会不会伤心哭了。

慎哥儿坚定的说,“五姐姐不愿意,我知dào

该怎么办了,管教他后悔打这个主意。”

玉芳、玉沁姐妹一齐看过来,慎哥儿神mì

的眨眨眼睛,“就算他不肯娶陆嫣儿,他也休想如愿,我会护着五姐姐的。”

听慎哥儿这么说话,玉沁心里的气顺了一些。

“还有慎哥儿,你的丫鬟连我也敢取笑,就是那个绛仙,她平日缠着你也罢了,她还敢冲我挤眉弄眼,我看不惯她。”

“那我把她嫁出去好了,几个丫鬟也大了,几个小的也会服侍了,我都打发出去清净。”

玉沁瞟了慎哥儿一眼笑道,“这几个丫鬟不是祖母帮你选的?得服侍你一辈子呢。”

“姐夫这人多好呢,心里只有咱们二姐姐,你弟弟人品也好,才不会要那些通房丫鬟,以前看在绛仙还小的份上,我也先忍了她,总不能把她撵了家去,她一辈子也完了,绛仙前两天十五岁生日,也不算太小了,我让张顺家的帮着琢磨人家。”

慎弟弟有多好呢,玉沁笑了。“倒像是我害了绛仙。”

“瞧五姐姐这话说的,让她早点醒悟了也好,我又不会亏待她,多给点银子罢了。”

一时饭毕,慎哥儿又和两个姐姐到庭院阴凉处坐着,小哥俩做完功课也出来了,坐在哥哥身边说话,慎哥儿就考校他俩的功课。

透蓝的天空好像水洗过一般,一丝云彩也没有,院子里花香袭人。茉莉如雪。紫薇带蓝,耳边是两个弟弟的琅琅书声,玉沁的心情不知不觉间放松了,那些烦恼渐渐远去。

太阳渐渐隐没了光辉。虫声不知dào

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天上一弯浅浅的月牙儿。淡淡的月光铺不满一地光华,有花木的地方蚊子就多,几个侍女用力的扇着蒲扇。也点燃了熏香,还是招架不住蚊子的肆虐,只好嬉笑着各自回屋安歇,天也渐渐黑了。

静谧的夜晚安静极了,金弓兴奋的睡不着,张顺把他的卖身契给了他了,到衙门消了户籍他就是平民的身份,还是吃皇粮的官差!

那几个小厮全都羡慕的看着他,连张顺都忍不住羡慕,“你小子走了狗屎运,大公子高看你一眼,往后别忘了我们这般兄弟。”

大公子的规矩,不许他们吃酒赌钱,亥时必须熄灯睡觉,金弓看着睡了一炕的兄弟们,兴奋的翻来覆去,到底悄悄的爬起来,上了趟茅房,在院子里转悠,怀里还揣了张大饼,金弓不饿也拿起来咬一口,这是他娘现巴巴烙了送过来的,弟兄们都有份,他娘高兴的不知dào

怎么好了,直说主子恩典,又在金弓肿成猪头的脑袋上拍一回。

往后他就是吃皇粮的了!金弓腆胸叠肚,在院子里练习官老爷走路,他见过的陆大人是大步往前走的,王月兴迈着小碎步,他该怎么走好呢。

空气中有点声音,西边串起火苗,借着风势,火光迅速扩大,不好!着火了!

金弓连忙进屋推醒几个小厮,“都别睡了,赶紧起来救火!”

几个小厮睡得迷迷糊糊的,爬出来一看,西边的火已经很大了,连同暗云卫住的那些人都被金弓招呼起来了,有人禀告大公子,金弓高喊一声,“小的们,拿家伙灭火。”

拎桶的拿铁锹的,奔着那边就去了,跑近了一看,原来是大公子的那个小宅子着火了,金弓几个也急了,一脚踹开院门,就见正房被大火围住了,金弓想起大公子讲过的故事,这么大火蔓延开了不是玩的,不要说他们这个院子了,就连周围的邻居也得遭殃,“不许到火里去,赶紧提水灭火。”

金弓一边吩咐着,又让人叫醒睡在后院的那几个下人,李银枪一家子都住在这边,还有几个半大的小厮,冯天意也吓醒了,一边高声喊着,“快打119,叫救火车!”

只可惜没人听得懂,还以为他发了癔症,冯天意也回过味来,连连扇嘴巴子。

金弓让李银枪家的抱着孩子给大公子送信,他带着人救火,暗云卫三十几人也来了,都是壮汉子,小点的小厮忙着从井里提水,又敲邻居家的房门,这几家人都醒了。

正院火势太大了,金弓吩咐赶紧把周围的树砍了,旁边的院子隔离开了,又让人往院子里运土,他这边忙碌着,慎哥儿也被惊醒了,忙让张顺家的喊女眷们都惊醒一些,两处离得不远,谁知dào

大火会不会蔓延过来。

慎哥儿也带着人过去了,就见金弓一边高喊,一边拎着水桶跑的飞快,几个小点的也被指使的团团转,院子里堆了一大堆土了,王月兴像据嘴的葫芦,只知dào

埋头傻干。

慎哥儿便不着急了,周围没有可燃物,紧着这个房子烧吧。(我的小说《嫡女风云录》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丹朱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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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火灾而已,暗云卫的陆大人却空前的重视了,行使特权紧急开了宵禁,连夜带着人马过来,此时天将亮未亮,潜火军的兵丁被陆大人揪着耳朵拎出来了,原来这几人昨夜根本没在望火楼瞭望,此时宿酒未醒,昨夜也没有梆子声,那个更夫呢?

陆大人深感事态严重,尤其着火的还是慎哥儿偷偷买下的宅子!

陆大人又像狗一样忙碌起来,把牛鼻子、牛尾两个胡同严密的封锁了,挨家挨户的开始排查,不肯放过一丝细节,慎哥儿早命人把冯天意藏在柴房,冯天意不是世仆,倘若被陆大人发xiàn

,详查他三五辈的祖宗,又怎么说的清楚。

慎哥儿想起屋子里那股焦糊味,不由微微笑了,闯祸的是他五姐姐,不是陆大人想象中的阴险敌人,事实的真相就是这么简单。

这些他不能说出去,也就看着陆大人瞎忙了。

昨夜玉芳、玉沁被连夜叫醒,也看了西边火光冲天,闻到刺鼻的烟雾味,直到后来火势见小,听说无事了才放心,玉沁刚回到屋里就听樱桃在外面笑道,“大公子这么早过来了。”

玉沁脸上带着笑意,“你一早有空过来,我还以为你得忙呢。”

慎哥儿笑着先坐下了,接了茶打发丫鬟出去。“五姐姐一大早看什么书呢?你这么用功,听说过死灰复燃吗?”

玉沁摇摇头,慎哥儿就慢慢讲起来,“两年前世福巷失火,是一个小孩子把香火头藏在被子里玩耍,后来那小孩子忘了,那一点小火星慢慢烤焦了被子,整床被子烧起来,屋里头又没有大人发xiàn

,大火就烧起来了。一个小火星要想烧了房子也得好几个时辰。大火窜出屋子,那一天还有大风,一条街都烧焦了。”

玉沁白了嘴唇,“昨夜烧着人了吗?”

“昨夜真是多亏了金弓。是他发xiàn

着火了。赶紧叫人灭火。要不然大火半夜烧起来,后果还真不堪设想了,后院住着不少下人呢。”

玉沁身上一软。趴在几案上哭了,“是我昨早的被子烧着了?”

慎哥儿连忙笑着安慰,“五姐姐无心的过失,这事也怨我了,我当时要是肯看看就好了。”

玉沁又羞又愧,连脸带脖子都红了。

“这回金弓立了大功,我好好赏他就完了。”慎哥儿趁机坐在身边,拉着玉沁的手笑了,“弟弟知dào

五姐姐知dào

了心里不安,还只能告sù

姐姐知dào

,就怕你还用这妙招,再出了事故就不好了。”

玉沁声若蚊呐,“我闯大祸了。”

慎哥儿很怕玉沁自怨自艾,他故yì

笑道,“五姐姐知dào

我那个宅子多少银子买的?我那处宅子买的便宜,三百两银子下来了,这回重新翻盖了也得三百两银子,就算五姐姐欠了我的好了,五姐姐得还我银子。”

玉沁心里盘算开了,她有多少银子来着?

慎哥儿早含笑说着别的了,又张罗着让人备了车马,他要把玉沁几个先送到二姐姐家里,空气里的焦糊味道还没散尽呢,还有暗云卫的人出出进进的,这边很不清净。

陆大人还真找出了蛛丝马迹,那个更夫死了,拿着打更的梆子死在巷子里,哪有这么巧合呢,再结合瞭望楼兵丁醉酒一事,陆大人嗅出阴谋的味道,连忙找皇帝汇报了。

皇帝下了早朝听陆禀跪下说了昨夜的大火,皇帝惊怒交加,蕴儿偷偷买了宅子,还有那个潘家瓦子,改名叫银钩瓦子了,皇帝昨天才接到的汇报,今天就着了火,烧的还是蕴儿住的正房,皇帝头都疼了,想得也多起来。

皇帝又想起赵弘毅,据说赵弘毅想拉起一支队伍,皇帝可不敢当做赵弘毅的异想天开,早吩咐陆禀派了人暗中监视,赵家有许多底牌,皇帝轻易不敢和赵家人翻脸,一切尚在严密的布置中,还不到见真章的时候。

皇帝想了想,蕴儿身边就算有人保护,也实在不安全,他也不方便插手管着,皇帝沉吟一会又拿起李鸣唯的奏章看了看,莫若让丹朱过去照顾慎哥儿,丹朱终身有托,他也对得起早逝的二皇兄了,至于辈分嘛,蕴儿又与李家什么相干,也就无所谓了。

皇帝想明白了这些,就在龙德殿里召见了丹朱。

丹朱郡主心潮起伏,她今年都三十岁了,早就不想嫁人,能做安国侯的续弦,这也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依本朝的规矩,驸马大都来自民间,略有薄产而已,能嫁给安国侯真是一桩体面的婚事,尤其安国侯李鸣唯主动请旨,更重yào

的是她能离开阴沉的皇宫,也不必住在规矩多的公主府里,丹朱对新生活隐隐的期待了。

丹朱跪了下来,“侄女给皇叔磕头了。”

丹朱言罢就有些哽咽了,皇帝也是不胜唏嘘,“丹朱啊,你来到朕身边不过十六岁,这些年朕没有照顾好你,愧对早逝的二皇兄。”

丹朱明白事理,苦笑一声,“皇叔说什么呢,是丹朱命不好罢了。”

“李鸣唯此人颇善于钻营的,也有些才干,还算有忠心,他的夫人去世不过四个月,这番散尽家里的小妾,求娶郡主,他还算有些诚意,朕心里取中的不是他,是他家的大公子,李慎是朕的亲信,往后你就是他嫡母,你要多关照他,他也会帮你在侯府立足。”

丹朱从小在皇家长大,早就是玲珑剔透的心肝,温言笑道。“侄女一定好好和大公子相处,不知dào

大公子今年多大年纪?”

皇帝笑道,“李慎不过十二岁,少年稚子,乳臭未干,却是朕的心腹之人。”

丹朱有几分惊讶,她只是温顺的点头答yīng



“还有你不要让李慎叫你母亲,让他尊称公主就好了,这与你却有极大有好处,也为日后留下许多的回旋余地……”

丹朱这回真的惊讶了。不过多听少问,皇叔这么安排总有道理,她只管答yīng

就是了,一时皇后又奉召过来。皇后说的就更多了。好一番殷殷的叮嘱。

太后安心要把丹朱困在深宫一辈子。皇帝迅疾赐婚,太后措手不及也不好说什么,命赵夫人进宫陪着说话。赵夫人暗叹,李鸣唯非比寻常,又有点武功底子,赵家也不敢轻易加害,惹怒了皇帝不是好玩的,只能先劝太后消气了。

李鸣唯下半晌接到赐婚的旨意,皇帝钦封丹朱为公主,十日后完婚,宫里紧接着就陆续往侯府送嫁妆了,又派了太监过来安排诸事礼仪。

李鸣唯原以为没希望尚主,皇帝忽然间降旨,还是这般急切,按理说公主下嫁怎么也得准bèi

一年半载的,皇帝钦封公主,是对丹朱莫大的恩典,婚事来的这般急切,又似乎迫于丹朱克夫的名声,十天之内只要李鸣唯不死,丹朱就是李家人了,李鸣唯身为侯爷,不是平民百姓可比,皇帝也没赐公主府邸,只赏赐若干日用。

侯府的下人自然是喜气洋洋的,只除了老夫人,还有乔姨娘几个。

老夫人听说侯爷接了旨意,不禁嚎啕大哭起来,丹朱郡主可是克夫的!这回丹朱又封了公主,身份上更高贵了,老夫人吩咐备车,她要找大孙子说说,这可怎么得了。

结果老夫人的车又拔缝了。

老夫人也知dào

下人阳奉阴违了,偏偏又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丫鬟找李鸣唯,老夫人哭的手帕子都湿了,李鸣唯正色道,“母亲,刘公公还在我们府上呢,若是让他知dào

母亲心里不情愿,你儿子的前程也完了,还望母亲放宽心,就是公主来了也不能不恭敬母亲。”

老夫人哭道,“你把我送到慎哥儿那边,我和我大孙子住去。”

李鸣唯只装没听见,哼哼哈哈的答yīng

着。

慎哥儿这时候却来了。

李鸣唯心里暗喜,脸上不动声色,“你还知dào

过来!前些天你跑哪野去了?前日回来,为父三番几次让你过来,你只是推托,究竟什么道理!”

老夫人不待慎哥儿说话,早泣不成声了,“慎儿可该怎么办,丹朱郡主克夫,都城谁不知dào

呢,皇帝偏偏指婚了,你说你爹爹万一有个好歹,祖母可指着谁呢。”

李鸣唯脑袋上的青筋直蹦,又只能忍耐,慎哥儿就笑了。

“祖母有所不知,孙儿已经找到了化解之法,管教爹爹长命百岁就是了。”

就听慎哥儿笑道,“丹朱郡主八字很硬,丁火日支劫财,而伤官克官,以前约为婚姻的那几人被她所克都不幸了,幸亏我爹爹是水命,爹爹的大溪水如同汪洋大海,恰恰是火命人的克星,祖母只管放心就是了,孙儿求虚嗔大师画了灵符,可保爹爹无恙。”

李鸣唯深深看了慎哥儿一眼,虚嗔是个和尚,还会画灵符?编筐也编圆一点,就听老夫人哭道,“祖母也不想听那些话,你爹爹不孝顺,祖母往后只和你住去,幸好你今个儿来了,那些下人可恶得很了。”

这不是笑话嘛,皇帝刚刚指婚,侯府的老夫人避让到孙子家去了。

“孙子若能奉养祖母求之不得呢,只是如今不大妥当,孙儿那里失了火,暗云卫的人在排查,连孙子都不敢在那边住了,还求爹爹收容儿子几日。”(小说《嫡女风云录》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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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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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忙着登记入库,小哥儿眼看要出满月了,这两日礼品就没断了,路远的亲戚也托人把这份心意带来,三夫人远在东南,还是托了徐家的船带了些日用,徐家和方家也沾着亲戚呢,少不得一番应酬,红笺这边忙着,小丫鬟梨香跑来,“红笺姐姐你这边忙完了吗?少夫人说让你过去呢。”

大宗都已经入库,剩下一些零碎交给丫鬟就行了,红笺又嘱咐婆子们帮着照应,几个婆子都笑道,“好姑娘赶紧忙去吧,这里我们精心呢。”

红笺一边走一边拿着帕子擦汗,“少夫人这回什么事?”

花梨笑道,“四夫人派了几个女人先来了,在少夫人屋里说话呢。”

四夫人派来的人她们得好好招呼了,红笺连忙加快脚步往隐秋苑走去,小丫鬟上前打了帘子,红笺进来先看见椅子上坐着四个婆子,都是青莲色锦绣褙子,下身石青马面裙,一色的打扮,看着体面干净,想必是四夫人派来的管家娘子。

这四个婆子满脸带笑,玉潭热得脸颊潮红,不得不应付了,红笺不禁一阵心疼,少夫人分明很累了,就听其中一个说,“我们大小姐的事交给少夫人操心了,还请少夫人帮着,我们夫人感激不禁。”

玉潭只是微笑,“一家子至亲骨肉,四婶太客气了,妹妹的事哪敢不精心了,只是我还年轻。还得四婶她老人家做主。”

一个婆子笑着还要说什么,红笺上前福了一礼,“回少夫人话,三老爷家送来的满月礼留档入库,徐家的那些也收拾起来了,那边还剩下点零碎交待给她们几个管着呢,还有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都发下去了。”

玉潭听了点点头,“松鹤那边有信么?”

“头半晌传信回来,说是车队到了保定府,遇到大雨耽搁了几天。这回天放了晴。三五天就能到了,二公子也有信来,正巧世子妃来了,奴婢没来得及回禀。”

玉潭忙问。“二公子打发哪个回来了?可有书信?”

“这回是鸣朝。奴婢做主赏了他两个小金裸子。让他等世子爷家来再回话。”

鸣朝是二公子身边得用的,玉潭不动声色,“吩咐下去好生招呼了。”

这四个婆子早留神打量红笺。见她花容月貌,气度不凡,衣裙也比丫鬟们华丽一些,显然是少夫人身边心腹,一个婆子插空笑道,“二公子游山玩水有日子了吧?多久能回来?”

玉潭笑道,“二公子兴之所至,不知要耽搁多久。”

说话间端了茶杯,拿着盖子抹着茶汤,四个婆子相互看了一眼,只得笑着站起来,“我们几个过来有些时候了,还得下去忙着,不打扰少夫人了。”

玉潭笑道,“红笺你替我招呼几位嬷嬷。”

这几个嬷嬷都是四夫人身边的陪房,来自金陵陈家,这回替四夫人打前站,少夫人年轻的侄媳妇,按理也该敬重她们,少夫人端了茶,几个嬷嬷心里不忿,还有些话没说完呢,当着红笺不敢说什么,行动间就带出来了。

红笺笑着让到厢房,吩咐小厨房置办一桌客饭,小心陪了一回,几个嬷嬷脸上的颜色方才渐渐转暖,一个嬷嬷把金镯子塞进红笺手里,“知dào

姑娘看不上这个,一点小心意。”

红笺福了一礼笑道,“奴婢谢四夫人赏赐,只是无功不受禄,心里难免惶恐。”

这婆子见她大方的说出来,也不避讳身边服侍的小丫鬟,又是这般说话,只说是四夫人的赏赐,婆子脸上不免一红,若是四夫人赏赐实在太轻,她们许多话不好说不出口了。

红笺陪着吃了饭,安排了院子给她们几个休息,连忙去见少夫人。

廊下站着的几个二等小丫鬟笑道,“花蕊姐姐在里面呢。”

花蕊这妮子可算回来了,红笺挑了帘子进去,就听花蕊说道,“奴婢听说了,丹朱郡主在夫人灵前行了妾礼,还肯跪下了,大公子在一旁捧香,府里下人都说公主和气。”

花蕊声音越来越低,玉潭心不在焉的捋着帕子,娘亲只剩下那一个牌位了。

“你过去看五小姐了吗?沁儿还是不肯过来?”

屋子里一时静了起来,捂得密不透风的,还是听得见树上单调的蝉鸣,花蕊见少夫人脸色平静,轻颤的眼睫毛还是泄露了心思,少夫人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妹子了。

花蕊想了一下,“依奴婢看五小姐过得挺好的,大公子这几天都给五小姐写信,也不知写的是什么,樱桃悄悄告sù

奴婢,头几天五小姐心里不自在,书也看不进去了,只是躺在床上不说话,大公子让小厮送了信札,五小姐看了就笑了,赏了传话的小厮二两银子,大公子很会哄五小姐开心,天天写了厚厚一摞,五小姐每天都盼着呢。”

玉潭不由一笑,“慎哥儿都给她写什么呢?”

“这个奴婢哪里知dào

了,樱桃说五小姐看了都锁到箱子里,没趣儿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着解闷,五小姐也说过,是大公子编了故事呢。”

红笺在一旁笑道,“可见少夫人白操心了,五小姐看着温柔,真要刚强起来心里也有主意呢,这回吃定了侯爷不会把她怎样,竟是咬牙不回去了。”

玉潭神色黯然,沁儿到底还小,心里忘不掉娘亲不肯绵软了,她把修道挂在嘴边,将来可怎么得了,哪里还有人家敢来求娶,慎哥儿不知dào

轻重也纵着她,玉潭不能不想着妹妹的亲事,实在不行找个读书人好了,就怕爹爹不答yīng



有公主这嫡母名正言顺的管着,她想插手也不容易,她还得和公主交好才行,玉潭心里思量,外面的小丫鬟进来笑道,“三位舅少爷来了呢,还有五小姐,都走到院门口了。”

少夫人听了一脸惊喜,红笺、花蕊连忙笑着迎出去,不多时就听外面脚步声,还有谨哥儿在大声说话,接着帘子一挑,玉沁当先进来,喊了声姐姐挨着玉潭坐了,伸手抱住玉潭的胳膊,谨哥儿也跑进来,一看玉沁占了二姐姐身边的位置,谨哥儿不敢得罪五姐姐了,只在一旁仰脖看着,慎哥儿和敏哥儿也进来,在地上的椅子上坐了。

玉沁把脸蛋在二姐姐身上蹭蹭,“谨哥儿你跟着哥哥坐着,那才是有规矩的孩子。”

谨哥儿也想挨着二姐姐,听见五姐姐这么说,心里委屈,又怕哥哥生气,慎哥儿早把他拉过来,“咱们羞羞你五姐姐,她都多大了,还跟姐姐撒娇。”

谨哥儿挺了胸脯,“二姐姐,公主给娘亲跪了。”

玉潭眼圈一红连忙呵斥,“不许你乱说话。”

谨哥儿不服气还要再说,慎哥儿忙把他抱起来,“公主行的是礼仪,不许你胡乱说了,我们家心里知dào

就行。”

玉潭低喟一声,“公主竟然肯行了妾礼,这真是我想不到的。”

玉沁又在二姐姐身上蹭蹭,“小外甥睡醒了吗?我要看看小外甥。”

玉潭见妹子不愿意听那些话,打发小丫鬟出去问问,奶妈抱了小哥儿进来,“刚才睡醒了呢,吃了奶,少夫人快看看,小哥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找娘亲呢。”

小婴儿往玉潭这边看过来,就像认出了娘亲,玉沁想抱着又不敢,只好摸摸软乎乎的小手小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谨哥儿忙往慎哥儿身边躲,慎哥儿笑着逗他,“谨哥儿你今天洗脸了呢,不用怕你小外甥。”

这些丫鬟都脆笑起来,谨哥儿气得撅嘴,玉潭只好让丫鬟们拿来好玩的,又张罗着端来了点心,慎哥儿又哄了半晌,谨哥儿方才慢慢回转了,又惦记上外面玩,看后园养的那几只仙鹤,玉潭吩咐婆子好好领着,不许靠近水边,不许爬树。

敏哥儿和谨哥儿出去玩了,屋子里清净起来,玉潭把几个丫鬟都打发出去了,沉吟着问慎哥儿,“依你看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公主被困在深宫也有十多年了,好容易有机会出来,她心里把爹爹当做依靠,也想与我们姐弟几个和睦相处,今日对四姐姐就很好,姿态放的低,言语又谦和,软中带硬,给祖母敬媳妇茶,祖母手滑摔了杯子,公主也恰巧心疼病犯了,只好回去休息了。”

玉沁惊愕了一下,“那可是公主啊,祖母怎么敢。”

慎哥儿看着她笑道,“五姐姐不是也敢吗?你修道呢,不肯沾染了红尘,祖母念佛呢,佛法平等,祖母也就不怕了公主,和你倒是异曲同工之妙。”

玉沁见慎哥儿打趣儿她,哼了一声笑道,“我是再也不肯回去的。”

玉潭心下寻思,丹朱公主倒真是个妙人,一见面就给祖母一个下马威,爹爹又不好多说什么,又想起了娘亲辛苦的那些个日夜,受的那些揉搓,但凡有人给娘亲撑腰,娘亲又何至于早早的没了,玉潭咽下眼泪,堆了满脸的笑意。

“慎哥儿你帮我想想,我过几天回去,该送些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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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来信(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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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不仅很热,而且很闷,窗外的鸣蝉恼人的叫着,玉沁待了一会儿脸上见汗了,又见二姐姐脸颊潮红,手心里都是汗,玉沁心疼极了,她知dào

二姐姐不能见风,还得在这屋子里闷上九天,她又不能过来陪着二姐姐,玉沁心里正不自在呢,就听玉潭问该送给丹朱公主什么样的礼物为好。

玉沁明白二姐姐是为了她和谨哥儿盘算,不由眼圈微湿,连忙转过头去。

慎哥儿笑道,“二姐姐你急什么,你等我小外甥满月了再说,我看公主是个聪明的,能和你交好对她只有好处,公主不会放了这机会,你只管顺势而为就是了。”

玉潭也微微一笑,又是难掩困倦,慎哥儿站起来笑道,“二姐姐只管休息,我和五姐姐到园子里玩一会。”

玉潭也实在困极了,这两天心思又重,昨夜几乎无眠,萧淑惠又过来坐了半晌,又有许多杂事不能不管,玉潭支持不住了,也是知dào

弟弟妹妹不能怪她,只告sù

慎哥儿一句,“你二哥来信了,是个心腹小厮送回来的。”

慎哥儿眼光一闪,拉着玉沁出来。

红笺忙让花梨和青梨两个小丫鬟跟着,绕过门口青翠的竹林,玉沁边走边埋怨,“这几天你也不肯回去,你怎么就把二姐姐的叠翠苑送给了公主,二姐姐回去住在哪呢,也不知dào

二姐姐怪不怪你。”

慎哥儿看着她笑,“五姐姐你傻得很呢。二姐姐又不是没有家,还回去住什么,听祖母的教xùn

去?祖母在公主哪里吃了瘪,一肚子眼泪喷出来,二姐姐受得了?还不如这样呢,回去坐一会儿全了面子情就罢了。”

玉沁听了笑起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慎哥儿鄙夷的看她,“你以为呢,都像你一心修道去了,什么事也不想管着?”

玉沁也不生气。“有你想着那些就行了。你做爹爹的乖儿子去。”

慎哥儿哼哼两声,“我累了走不动了,找个亭子坐一会吧。”

慎哥儿还假装生气了呢,玉沁瞟他一眼笑了。吩咐丫鬟到园子里找谨哥儿和敏哥儿。他俩到亭子上坐着。让几个小丫鬟在附近玩,玉沁看着四面的风景,慎哥儿站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阵风吹过来,高高低低的树轻微的摇晃,树叶沙沙作响。

玉沁叫道,“二姐姐家里来人了呢,你看。”

慎哥儿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小径上有二十几人,簇拥着一辆马车,“看着身材打扮像是边关的兵丁,多半是颖国公派回来的。”

看这排场恐怕是颖国公夫人回来了,也没听二姐姐说她婆婆要回来啊,别是二姐姐也不知dào

吧,两人相视一眼,远远的又看见婆子飞跑着往里面报信去了,马车也进了垂花门,慎哥儿和玉沁连忙下了亭子往前迎过去。

还真是的郑氏回来了,到了垂花门下了车,也不坐软轿,几个婆子围着往前走,看方向是直接去隐秋苑了,慎哥儿和玉沁连忙抄小径迎上来,“晚辈拜见夫人。”

郑氏看着他俩笑道,“你们两个也来了?你们姐姐身子骨好不好?小哥儿现在壮点没有?我先看你们姐姐,一会有话和你们说。”

郑氏很健谈,一边走一边说着,“原来我也没想回来,你姐姐怎么就早产了呢,国公爷看了信当时就坐不住了,还骂我偷懒,打发我赶紧回来,说你姐姐小孩子家,哪里经过这些,让我赶紧回来帮着。”

这几句话说得也太实诚了吧,玉沁不知dào

该怎样接话,慎哥儿就像没听见一样,“夫人回来真是太好了,小哥儿眼看要办满月酒,我姐姐心里还发愁呢,到时候少不了热闹一回,她一个人也支撑不起场面来。”

慎哥儿这话倒是真的,谁家不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二姐姐家里平时到没什么,一旦宴请就不好张罗了,幸好几个丫鬟都是能干的。

郑氏呵呵笑,“我也帮不上什么,我就不愿意和那些人打交道。”

玉潭刚眯了一小觉,被红笺硬是推起来,一听说是婆婆回来了,玉潭困意全消,忙让找了一身衣服换了,刚略略收拾整齐,郑氏已经进来了。

玉潭见慎哥儿和玉沁跟在身后,心里略略有些安慰,玉潭迎上来笑道,“儿媳竟然不知dào

婆婆回来,真是罪过了。”

郑氏打量玉潭连连摇头,“看看你瘦成这样了,想必没调养好,这回我看着你吃药。”

玉潭连忙亲自上茶,郑氏把玉潭摁在床上,“让丫鬟倒茶就行了,哪里用的着你给我立规矩,没得倒把我拘住了,丹姨娘在家里也没好好照顾你?”

玉潭只好请罪,“原是媳妇不小心,幸好小哥儿无恙,不然媳妇罪过大了。”

郑氏命人抱了小哥儿出来,倒是接在手里抱一回,还没到一个月的小孩子,小脸上长了点肉,扎撒两只小手,也不知dào

认人,怎奈周围都是凑趣的,“小哥儿看着祖母笑了呢,也知dào

是祖母抱着。”

郑氏抱了一会儿叹道,“可惜你祖父没见着孙子,老爷子心里惦记着,刚给你们送了几大车特产,打发走了还没到三天接到子意来信,说是小哥儿七个月就生了,你公公第二天牙花子都肿了,一边骂我偷懒,说我跑到边关躲清静,我可不就怕了,赶紧的回来了。”

玉潭连忙要起来,“都是媳妇不好,让公公担心了。”

郑氏瞪她一眼,“你给我坐好了,别年轻不知dào

轻重,闪了风一辈子的毛病。”

“婆婆疼惜媳妇,那几车东西还没过来呢。婆婆先来了,一路鞍马劳顿婆婆也辛苦了,这路上走了也有十好几天,婆婆想必乏了,先让她们做点口味清淡的,还有好消息呢,四婶婶和大妹妹也要进京了,今日刚打发四个女人请安,几日后也该到了。”

“你四婶啊。”郑氏拖长了声音笑了,“既然来了很该接到家里。大姑娘想来也不小了。小时候我见过一回,我们妯娌也有些年没见了。”

门口的小丫鬟进来,“丹姨娘过来请安。”

郑氏皱了眉头,“让她明日过来吧。我也倦了。和少夫人说会话也该歇着了。”

郑氏一边问玉潭。“子颀这些天有信来吗?还有子颖这孩子没在家里?”

婆子、丫鬟都喜气洋洋的,笑容都要从脸上溢出来了,玉潭笑道。“婆婆想必在路上了,没接到我们的信,小哥儿洗三那天皇帝降了旨意,让子颖到西郊的兵营里历练,皇帝赏了一等校尉的头衔,子颀刚打发小厮回来,说有话要和大爷说,也不知dào

什么事,子意出去喝酒还没回来。”

郑氏皱着眉头不说话,又命叫了小厮鸣朝过来。

玉潭知dào

郑氏心里想必不愿意的,舍不得让子颖辛苦了,这点母亲的私心还没法说,小丫鬟进来请示,该在哪里摆饭,玉潭不能出去陪着,“媳妇儿身上不便,就让我妹子替我服侍一回,妹子得了婆婆指点也是她的福气。”

玉沁连忙乖巧的过来,“沁儿陪夫人用饭。”

小姑娘长得漂亮容易讨人喜欢,郑氏看着她笑了,任由玉沁扶她出去,郑氏坐了几天车也乏了,命人把饭菜摆在西间屋,丫鬟打了水,服侍郑氏洗手净面,玉沁摆上杯盘,拿了一双干净筷子在一旁布菜,郑氏看在眼里,想起有人托她相看那件事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好孩子,年龄相当,容貌又好,郑氏动了心思,只等找机会和玉潭说说。

玉沁哪里能想到这些,方夫人是姐姐的婆婆,玉沁愿意帮姐姐分忧。

慎哥儿早出去了,让小丫鬟找了敏哥儿和谨哥儿,只等找一个机会告辞回去,哥三个在院门外玩,方子意回来了,喝得微醺,眼神还清亮,方子意听说夫人回来了,赶紧过来,先和慎哥儿招呼一声,慎哥儿和他说笑几句,二公子的小厮过来了。

鸣朝是子颀身边得力的,连慎哥儿也认识。

鸣朝先给方子意磕了头,“二爷吩咐了这封信很重yào

,让大爷赶紧回信,二爷说他看中了一幅画,让大爷帮着筹措点金子。”

方子意心里就是一跳,打听着郑氏在西间屋用饭,他先不进去打扰,让鸣朝到书房细说,鸣朝从怀里掏出书信,方子意一目十行的看了,信上有当初约定的暗语!

方子意连忙递给慎哥儿,慎哥儿看了信,深知事态紧急,不动声色的笑道,“我二哥这回走了好些个地方吧?鸣朝也跟着长了见识了,连我也想跟着,偏偏二哥又不肯带我。”

鸣朝什么也不知dào

,二爷只说让他赶紧回来。

鸣朝笑道,“究竟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二爷喜欢逛字画摊子,又掏弄了几幅名画,又喜欢找那些和尚道士谈禅论道,小的嘴里淡出鸟来。”

慎哥儿给方子意使了个眼色,站起来伸了懒腰,“姐夫我该回去了,祖母见我不回去又该让小厮找我了,敏哥儿他俩留下来住一晚吧,我烦了他俩。”

方子意连忙送出来,握紧了慎哥儿的手,两人交换一下眼神,慎哥儿小声说,“陆大人很可能带着鸣朝,要不然不好找到二哥。”

跟着慎哥儿出门的几个小厮都围上来,慎哥儿看着铜锤笑道,“我找翠墨有点事,铜锤你想要跟过去么?”

铜锤难得脸红了,又舍不得不跟去了,难得纠结起来,慎哥儿和几个小厮哈哈笑着,直奔宝瓶胡同,此时夕阳染红了天边,胡同里静谧安宁,陆大人的宅子很大,前院住着暗云卫的弟兄,都认识慎哥儿,见了连忙招呼。

慎哥儿笑嘻嘻的,“我给陆夫人送点心来了,陆大人在家吗?”

陆禀迎出来,脸上不动声色,“让你当差你不肯,你找翠墨做什么,先跟我下一盘棋。”

黑白子绞杀在一起,陆禀听了慎哥儿压低声音说的那些话,眼神愈发的黝黑,仔细的想了半晌,“你该早些告sù

我!背后离不开赵家,赵弘毅那小子到底失踪了。”

“和赵弘毅没关系,他还没到知dào

那些机密的时候。”

慎哥儿看着陆禀,“方二哥想必发xiàn

了什么,这回得陆大哥亲自出马了,你先找二哥商量一下,他去的早,又足智多谋,总能帮你出出主意。”

陆禀哼了一声,声音里颇有几分不甘心,又看了慎哥儿的眼神叹口气,“我连夜进宫,你先留下来,这么大事我得好好安排了。”(未完待续……)

PS:昨天因为情节不好安排,苦恼了一天,今天好容易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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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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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散了早朝回了龙德殿,慎哥儿已经候着了。

皇帝一脸凝重,陆禀神色严肃,慎哥儿也收了平日的嬉笑,陆禀自有一番布置,大队人马调动还得慢上几日,陆禀只带了五百兵丁,其中的凶险自不必说了,方子颀那里也得派了人接触,这人要和暗云卫无干,以免引起对方警觉。

人选非李鸣唯莫属,他是知dào

内幕的人,只是公主刚刚下嫁,皇帝实在想不出借口,慎哥儿听了笑道,“这件事好办,莫若让公主和李侯爷游山玩水,方家的小厮也可以顺路带上,侯爷和方二公子把酒言欢,剩下的就得陆大人见机行事了。”

敲定了一些细节,陆禀先下去安排去了,带着一队人马绕路而行,直奔常州。

都城这边有皇帝居中调度,必须赶在事发之前调来精兵强将,以免惹急了赵家来个兵变逼宫,朝局也有一番变动,好在皇帝准bèi

了多年,对大臣的任免早就心里有数,拟了几道上谕让慎哥儿看了,并有一番解说。

慎哥儿在皇宫流连许久,皇帝方才派了小太监送他悄悄离去。

李鸣唯和丹朱公主在书房消磨了大半天,欣赏李侯爷收藏的那些书画珍品,丹朱和李侯爷颇能说到一起,李侯爷兴致正浓,小丫鬟进来,“大公子求见,说有些账册要交给公主。”

李鸣唯听了很满yì

,让慎哥儿进来。

慎哥儿穿了蓝色直缀,看着清爽干净。还带了一口藤条箱子,请了安笑道,“爹爹越发风雅了,儿子拿些俗物过来,不知dào

会不会打扰爹爹的兴致,这些账还得请公主操心。”

丹朱笑着推辞,慎哥儿支走了门口的小丫鬟,“李鸣唯、周丹朱接旨。”

李鸣唯一噎,再看慎哥儿手里果然拿着一道旨意,得yì

的看着他笑。李鸣唯气得脑门上的青筋都要蹦起来了。那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丹朱早跪下了,又伸手拉他,李鸣唯没奈何只能跪下。却不肯低头。下死眼瞪着慎哥儿。只等一会好好收拾这不孝的孽障。

慎哥儿一本正经的打开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常州古德,风光秀美,命李卿陪伴公主游山玩水,钦此。”

丹朱公主听了莫名其妙,李鸣唯如遭雷殛,常州古德寺,他一辈子也绕不开的地方,慎哥儿笑道,“还请爹爹把人都打发走了,还有陛下的口谕。”

李鸣唯狠狠的瞪了慎哥儿一眼,气得黑脸发紫,只得出去打发了守门的丫鬟,神色间也凝重起来,丹朱连忙笑道,“你们父子俩聊着,我给你们做几个下酒菜。”

“公主还请留下,陛下说了,此事离不开公主相助,有些事也该让公主知dào

。”

丹朱重新坐下来,抬眼打量慎哥儿,在心里品度他的言行。

慎哥儿长话短说,从方子颀奉命查访开始,到皇帝的一些安排,李鸣唯听慎哥儿说完,眼里精光如电,捋着胡须沉思,他看到机会了。

陆禀实在太引人注目了,他再低调都会引人注意,陆禀就是一只靶子,只会引来袭击和暗杀,李鸣唯才是一步绝妙的好棋,慎哥儿打开了箱子,几本账册底下放着鱼形的兵符,还有一道旨意,钦封李鸣唯协调东南五省钦差,加太子太师衔。

凭着这些可以调兵,皇帝给了李侯爷莫大的权利。

慎哥儿静静的站在一旁。

李鸣唯思索着,皇帝给的头衔太大了,他必须有所建树才行,不然就成笑话了,拿出珍藏的地图慢慢推演,他手里有了兵符,若是没有确切的把握不能调兵,他必须一击而中,身影隐藏的要深,不能引起对方的疑窦。

公主是很好的护身符了,优哉游哉的侯爷陪着公主游玩,方子颀也是闲云野鹤的性子,他们两家又是亲戚,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李鸣唯看着慎哥儿,“有些事我还得请示皇帝。”

慎哥儿笑道,“明日公主回门,皇帝会召见爹爹的,此番让我先说了,也是想听听爹爹的想法,游玩的借口也得想好了,皇帝的意思是尽快动身,一切还得请公主费心。”

侯爷和公主出外游玩,即使轻车简从,随行的人员也不少,丹朱见李侯爷一心研究沙盘,只得抓了慎哥儿帮忙,好在慎哥儿心里有成算,细致的说一回,郭新成是侯爷必带的,女眷这边带公主的贴身侍女足够了。

候府的下人还不熟悉,又是匆忙出行,真够公主忙的。

这两天有一批官员升降,颇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赵家的门人有升有降,有些谋求不到的官职忽然间到手了,也有的门人丢官罢免,博望侯琢磨一回,整体来看赵家还是占了便宜,依附与燕慈王爷的官员也有类似的调动。

皇帝也提拔了有才能的低级官员,整顿吏治,这番举措针对的是贪污渎职,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博望侯放了心,燕慈老王爷也没把这番调动放在心上,眼看婚事将近,赵弘毅无影无踪,博望侯也不派人找了,吩咐人把婚礼办的热闹一些。

安国侯府被人当做笑话讲了,丹朱公主克夫,李侯爷真是不信邪,刚成亲就带着公主出游了,带着家丁浩浩荡荡的直奔江南某个小镇,只要不是太健忘的人都知dào

丹朱公主的未婚夫死在那里。

当年丹朱疯了一般,后来又死了好几个未婚夫,渐渐心如止水了。

李侯爷借口出游不过是陪公主凭吊,不要这么体贴了好不好。

宫里的赵太后心里不舒服,太后看不得丹朱活得滋润,只是也没办法了,侯府的老夫人心里更委屈了,老夫人一番大哭,真心实意的,侯爷在府里还好说,出去游玩有个意wài

可怎么好,儿媳妇又是公主,也不把她老人家放在眼里。

真是越想越委屈,慎哥儿又跑出去玩了,老夫人一腔委屈都不知dào

说给谁了,玉容和三公子到封地去了,还是找玉潭说说吧,玉潭想必明白祖母的委屈。

老夫人命人备了车,说要到姑奶奶家去,侯爷不在,郭新成家的哪敢拦着,连忙殷殷勤勤的服侍着,一边派了小厮报信,按理颖国公府得派人出来迎接。

也许是传话的小厮没说明白,方府大门紧闭,只开着侧小门,大门口别说不见玉潭了,也没有婆子、丫鬟等着,老夫人心里不自在起来,命郭新成家的过去说话。

门房看见来的车辆不俗,不敢怠慢了,连忙点头哈腰的过来。

老夫人捏着鼻子,“你们少夫人也不出来迎接老身?”

门房笑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们少夫人月子里头呢,您老人家不知dào

?您是那个府里的老人家?小的也好给您回禀。”

郭新成家的臊得脸通红,只好含羞忍着。

老夫人气道,“你们告sù

他,不长眼睛的东西。”

荷香连忙上前,“我们老夫人是安国候府的老夫人,还不赶紧回禀了。”

门房疑惑的自言自语,“究竟是哪一个侯府呢。老夫人到门房等着吧,小的回话去。”

老夫人身份高贵,哪肯到门房坐着了。

好在门房很快跑回来了,让开了大门,拉着车进去,只是没有仆妇迎接,老夫人心里及其不满,玉潭怎么当的家,这些下人忒没规矩了,马车到了垂花门,早等着一乘软轿,老夫人看着下人恭敬也就不说什么了。

郭新成家的带着若干婢女跟在轿子后面,轿子直奔正房,郭新成家的看看方位,就知dào

是去方夫人的住处,她听说方夫人回来了。

郭新成家的牙都疼了。

按理老夫人是长辈,方夫人应该先到侯府看望老夫人才对。

老夫人想念孙女,过来看看孙女也没什么。

方夫人应该派个体面的婆子到少夫人住处请老夫人,若是谦和的亲自过去请了,这样直接抬到正房算怎么回事,老夫人先来拜见方夫人?侯府丢不起这个脸。

郭新成家的连忙拦着,“大嫂子走错路了吧?我们家的姑奶奶住在隐秋苑。”

前头的这个婆子笑出一嘴白牙,“我们少夫人困倦了,夫人请李老夫人到正房叙话。”

老夫人完全没想这些,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郭新成家的实在无奈,看了老夫人欲言又止,有些话不能说明白了,轿子在影壁墙前面停下了,丫鬟扶着老夫人下了轿子,就见方家两个才留头的小丫鬟迎过来,“老夫人里面请。”

郭新成家的仰头看天,压抑住心里的不满,又很怕老夫人发作了。

老夫人早被垂花门里的风光迷住了,以前到方家做客,哪来过这个院子了,回廊的架子上爬满了藤科花卉,绿荫匝地,清爽宜人,其间点缀着累垂可爱的小花,老夫人就同荷香说起来,“等回去了我们院子里也栽这些花。”

荷香到底是小姑娘,也觉得有些不妥,她不敢说什么。

回廊上站着几个等候差遣的下人,只是好奇的看了她们一眼,小丫鬟打了帘子,老夫人扶着丫鬟进去了,就看见方夫人坐在那里喝茶,老夫人堆了满脸笑,“前儿恍惚听说方夫人回来,我还念叨你呢,今日倒是碰上了。”(未完待续……)

PS: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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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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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夫人穿着一件丁香色宽袖挑绣的夏衫,浅蓝水绸罗纹裙,不过是家居的常服,并没有更衣,手里拿着蒲扇笑道,“我还当是谁呢,下人说话不明白,原来李老夫人来了,老夫人先坐着容我更衣。”

方夫人笑着站起来,李老夫人连忙笑了,“方夫人客气了,不过是下人不明白,敲打几回就好了,是老身的孙女做得不好,方夫人不要怪她才好呢。”

方夫人听了这话又坐下了,手里的大蒲扇使劲的扇了几下,“你们还不知dào

上茶?还等什么呢,老夫人是贵客,不许你们简慢了。”

一个十七八的大丫鬟过来倒了茶。

老夫人从荷香手里接过红骨细洒金扇子,一边轻轻的摇着,细看屋里的摆设,又见方夫人脸上带着几分生气的模样,老夫人连忙笑了,“可是老身的孙女做的不好?玉潭性子不够和软,惹了亲家母生气也是有的,还请看在老身薄面上饶她一回。”

方夫人紧紧抿了嘴,用力扯着蒲扇上露出的蒲草。

老夫人越发认定玉潭惹了婆母生气,一心想要帮孙女转圜,“玉潭也知dào

孝顺的,从小老身就教她规矩,给她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她做的不好亲家母只管给她立规矩,玉潭年纪轻疏忽了也是有的,多教教就好了。”

方夫人冷笑一声,“我媳妇儿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早产了呢,我们小哥儿也弱。好容易养了一个月才多了几两肉,我们国公爷心疼的很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老夫人明白了,方夫人想必被国公爷埋怨了,她又是继母身份,心里就有一股气了。

老夫人笑了,“这也是玉潭年轻不知dào

轻重的缘故,月份都大了,她还出来跑什么呢,她就该在家里安心养胎。我和她说过多少回呢。子嗣大事切不可疏忽了。”

方夫人又使劲的摇着蒲扇,脸上带出一抹红,分明气得狠了。

方夫人冷笑两声不再说什么了。

“方夫人气色真好,瞧着也年轻。”老夫人又上下打量一眼。“这镯子水亮通透。瞧着也养眼。一看就价值千金。”

按规矩方夫人接下来也该客套几句了。

方夫人半笑不笑的,“我知dào

老夫人过来看孙女,原不该让老夫人失望。只是我那儿媳妇不知dào

保养,落了一身的毛病,请了太医吃药呢,我这些日子都不许她操心了,孙子出了满月也不让她回去了。”

老夫人一听就知dào

方夫人给玉潭立规矩了,还把管家权夺了。

孙女嫁到人家里,就是人家的了,娘家也不好多管,丢了管家权有些惋惜,不过玉潭有儿子傍身呢,老夫人看得明白,“还请亲家母费心了,老身这孙女性子不够和软,孝顺是有的,她不敢不尊敬了婆婆。”

方夫人端了茶,盖子发出一声脆响。

老夫人明白规矩的,玉潭真的把她婆婆气狠了,只好站起来告辞。

方夫人看着手里的杯子自嘲的一笑,倒是站起身送出来了,送出垂花门,老夫人拉着方夫人的手客套几句方才上了车。

方夫人摇着大蒲扇,想了想,带着丫鬟媳妇往隐秋苑走去。

玉潭早知dào

祖母来了,婆婆也没和她说一声就接到正房,玉潭心里担心,玉沁听了也担着心事了,姐妹俩心不在焉的说话,玉沁又抱怨慎哥儿了,慎哥儿跑的没了影,她和两个弟弟只能留在二姐姐家里。

玉潭心里不是滋味,弟弟、妹妹更喜欢住在慎哥儿那里,在她这边是客,回了慎哥儿那边是家,侯府分明是他们的家,自从没了娘亲,弟弟妹妹都不愿意回去了,爹爹又娶了公主,陪着公主出游,越发不肯看顾几个小的。

幸好小哥儿醒了,奶娘抱过来,玉沁脸上带出了笑意。

小丫鬟梨香进来笑道,“夫人送走了老夫人往这边来了。”

玉潭和玉沁相互看了一眼,老夫人走的太快了吧,心里都有了不太好的感觉,玉沁忙带着几个小丫鬟迎出来,方夫人正好进了院子,玉沁见方夫人并没有换待客的大衣服,穿的舒爽随性,玉沁笑着迎上来,“夫人过来了呢,我姐姐在屋里等您。”

方夫人拉着玉沁的手笑道,“你还出来做什么,我少不了常来。”

玉沁抢着打了帘子,方夫人会心一笑当先进来,玉潭迎上来笑道,“婆婆一大早就忙,这会儿也没清闲了。”

“一大早就忙是真的,我带回那些东西还没收拾,还有前一回捎回来的那几车东西也该到了,我忘了问问了,等回头再说吧,今儿你王家表姐也把满月礼送来了。”

方夫人伸手推玉潭坐下,“你别不当回事,你还没出月子下地做什么呢,这屋里闷热也该忍着,谁让你赶上这时候了,我生老三那年也是夏天,把我热得都想洗个凉水澡,国公爷气得还骂了我一回。”

方夫人说起往事笑了,接过茶喝了一口,鼻翼两侧都见了汗,手里的大蒲扇摇了两下,忙递到丫鬟手里,“快给我拿出去,一不小心就扇了风。”

就连玉沁都笑了,方夫人也笑了一回,“你祖母过来看你,我不许,老人家就走了。”

玉潭不好接话,只是抿唇一笑。

方夫人见屋里只有青芽服侍,她是玉潭的心腹,“这两天我也没问你,家里那些婆子也和我说了许多,我听她们说那晚凶险的很,大郎急得都冲进去了,你们祖母不对我脾气,一开始我是故yì

轻慢来的,也想借题发挥一下,李老夫人倒把我磨得没了脾气,真是把我气得不会说话了。”

玉潭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想必脸上红透了。

她们心里怨恨祖母,这想法毕竟拿不到明面上,姐妹间也不肯轻易说出来,祖母也是她们的脸面,娘家是出嫁女儿的脊梁骨,婆婆这么说了,又是事实,玉潭只好低了头,玉沁也低了头不言语,脸上火烧一般。

姐妹俩这般羞愧,尤其是玉沁,眼泪都要出来了,方夫人有点后悔,“你们看我这张嘴,我也知dào

说话得讲究一些,和那些夫人说话也讲究分寸,有时候就板不住了。”

玉潭连忙笑道,“婆婆把我当女儿一样疼着,都是一家人,自然有什么说什么。”

方夫人倒是说了句大实话,“媳妇和女儿到底不同,我没有女儿,说是把你当女儿了,那也是子意不是我生的,我和子意说不到一块,我心里更看重你的缘故,你对小叔子好,子颀全靠你照顾了,子颖写了几回信也不忘了大嫂。”

玉潭只好笑了一下,才要说几句话圆圆场,外面传来男孩的笑声。

方夫人激动的声音都抖了,“子颖回来了。”

方夫人一撩帘子出去了,玉沁抬头看了看姐姐,玉潭忙让青芽出去看看。

外间屋是方夫人哽咽的哭声,方子颖无奈的笑声,“娘哭什么呢,你瞧我好着呢,慎哥儿特意跑到西郊兵营,多亏慎哥儿帮我要了几天假,儿子回来一趟不容易,十天的功夫我还得回去呢,我是奉旨到兵营历练的,那些人不放我出来。”

方夫人又哭又笑拍打儿子,又和慎哥儿打招呼。

玉沁眼睛亮了,细听外面说话,全是方夫人的说话声,压抑不住的喜悦,方子颖笑着说一两句,玉沁索性到外间屋,慎哥儿坐在一旁喝茶,玉沁拉着他笑道,“你一走就没影了,只管把我丢下了。”

玉沁鼻子一酸忽然就委屈起来,连眼圈都红了。

慎哥儿笑道,“我这几天也不能在家,一会就得走了,你还得在二姐姐这边住着。”

玉沁听了这话站起来就往外走。

慎哥儿连忙跟出去,就见玉沁走的飞快,一转眼出了院门往竹林那边去了,慎哥儿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她,就见玉沁脸上全是眼泪,连鼻子都红了,慎哥儿这回可着急了,“五姐姐你怎么了?在二姐姐家谁还敢欺负你呢。”

玉沁只是不说话,拼命地忍着眼泪,只是忍不住,拿帕子狠命的擦着,把慎哥儿急的都没办法了,连忙伸手要帮她帮擦,玉沁啪的一下打掉了,“我娘亲没了,爹爹也不要我们了,二姐姐家里也不能长住着,就连你也不愿意管我们了。”

说完索性蹲到地上哭着。

慎哥儿连连跺脚,好容易把玉沁拉起来了,“谁说我不管你了,我这两天真的有事,一两个月我都闲不着了,皇帝让我办差呢,好了五姐姐别哭了,你住在二姐姐这边,二姐姐多疼你呢。”

玉沁只是哭着,慎哥儿忽然明白了,“祖母刚才来过了?”

“祖母过来丢人了。”玉沁呜呜出声,“没一会就叫方夫人撵出去了。”

祖母丢了脸,玉沁脸上火辣辣的,方夫人连面子都不肯给了。

“我还在二姐姐家住着,方夫人怎么想我们家呢,爹爹新娶了公主,心里眼里就都是公主了,我们姐弟就跟牛皮糖一样,我哪有这个脸了,还有谨哥儿淘气,把仙鹤的羽毛给拔了,昨天二姐姐说了几句,谨哥儿还哭了,方夫人倒是说没什么,二姐姐分明不好意思,又心疼谨哥儿,二姐姐心里也为难,都是被我们几个拖累了,祖母又过来丢人。”

原来方夫人回来,玉沁心里敏感,很怕遭人讨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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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金弓的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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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哥儿想不出好办法了,他最近事情多,护不了玉沁几个,他只能依仗二姐姐,心里许多话说不出口,化作了轻轻一叹,玉沁哭了一回心里好受许多,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她是姐姐,她也该像二姐姐那样护着弟弟,谨哥儿小孩子淘气,她就该看好了谨哥儿,她该帮二姐姐分忧,不能让二姐姐和慎哥儿为难,祖母那样的性子,她也哭不过来。

玉沁擦了眼泪带着鼻音,“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哭的。”

玉沁擦干了眼泪,眼圈和鼻子还红着,分明有些不好意思了,慎哥儿看着玉沁半晌没说话,玉沁轻轻的跺脚,“我都说了是我不好了。”

玉沁穿着浅绿的薄衫,大眼睛越发水润了,慎哥儿忍不住拉住玉沁的手笑了一下,又看向遥远的天边,碧蓝的天空几朵白云,几只鸽子飞过来,又打着旋飞走了,这些鸽子自由自在的,而他这辈子有可能被困进厚厚的宫墙。

慎哥儿忽然生出一丝不忍心,他不忍心五姐姐和他一道困进去。

就像娘一样,困在华丽的宫殿,为了他费劲心思,娘一辈子再也出不来了,那些虚伪的礼仪是越不去的大山,文人脑子里的观念根深蒂固。

他真的要把五姐姐也困进去?没有五姐姐的日子想必很寂寞。

慎哥儿眼圈微湿,他能给五姐姐什么呢,皇后的尊荣吗?五姐姐不会稀罕,失去了自由。他又不可能时刻陪着她,他有更多的责任和重担。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有一天被困住。

他也只能如此,要不然深宫里的娘该怎么办,可是五姐姐喜欢自由自在,他没得选了,那是他的宿命,他不能抛了娘不管,也不能让爹爹失望。

五姐姐和他不一样,五姐姐还可以找个好夫君,就像二姐姐一样。有他护着一辈子都会过得好。他喜欢她就要她过得好,他喜欢看玉沁开心的笑脸。

玉沁惶急的摇晃慎哥儿,“慎弟弟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呢?我都说了我没事了。”

慎哥儿猛然间醒悟,他刚才太入神了。

玉沁伸手帮他擦眼泪。急的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脸上写满了担心。慎哥儿连忙一掌打掉玉沁的手,脸上也红了,别扭的看着天上的鸽子。

玉沁还没见慎哥儿哭过呢。慎哥儿小时候都不肯哭,除了那一回做梦。

玉沁急得眼泪又下来了,“慎哥儿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二姐姐真心疼我,我愿意住在二姐姐家里,我知dào

你帮暗云卫做事,我知dào

你也没办法。”

慎哥儿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出笑容,许多话存zài

心里就好。

玉沁小心翼翼的看着慎哥儿,不觉又往前一步,“慎哥儿你心里不高兴了。”

“我比谁都高兴。”慎哥儿犹豫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好好听二姐姐的话。”

“慎哥儿你不开心了。”

慎哥儿笑了,“我比谁都开心。”

慎哥儿分明不开心了,玉沁找不到话好说,“你还挂着上回的荷包呢,我回去再给你做一个,我还给你做一件长衫,你穿绿色的最好kàn

了。”

慎哥儿笑道,“我那些衣服都穿不过来,我还长个子呢,五姐姐不必费心,你有功夫了多看看书,把书画练好了,我教你的剑也别忘了练,方夫人是个开通的,眼界也宽,你多说说话对你有好处,不许再伤春悲秋的,二姐姐要是知dào

你伤心,二姐姐也该伤心了。”

玉沁跺跺脚笑道,“我一时没忍住嘛,我也想明白了,祖母那样谁不知dào

呢,四姐姐还在祖母跟前,慎哥儿你能想法把四姐姐接过来吗?”

玉沁也知dào

慎哥儿该为难了,祖母身边没有三姐姐陪着,哪里肯放了玉芳,这回过来没带着玉芳,祖母安心要把玉芳留在家里了。

花径那边又有二十几个媳妇丫鬟簇拥着一位夫人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和玉沁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二姐姐家里来人了。”

玉沁遥遥的看过去,“可能是方家四夫人,前两天来了信。”

玉沁摸了摸脸,“我赶紧回去换身衣服,一会二姐姐还得让我陪着客人呢。”

玉沁匆忙回翠月轩洗脸更衣。

慎哥儿出了一回神,眼看方夫人从院子里接出来,随风飘来一阵笑声,寒暄着都进了隐秋苑,方子颖还得陪他四婶说话,一时半会想必出不来了,慎哥儿不想呆在方家,找了个小丫鬟说了一句,就出去找他的小厮。

慎哥儿十来天没回来了,守着大门的金弓狗腿的跑过来,“大公子回来了。”

金弓脸上的青肿消了,穿了一件成衣铺子里买的袍子,领口袖边绣着宝相花纹,手里还像模像样的拿着柄泥金扇子,金弓从小跟着大公子,也是见惯了场面的,这番打扮得体,又不比从前,慎哥儿从前也逼他假扮过寻欢的少爷。

金弓干笑两声,“我娘逼着我买的,我还想不穿,我娘非得不让,还说大公子瞧了喜庆,大公子要说不好,小的立马脱了。”

慎哥儿围着他转了两圈,“你知dào

哪里不好?”

金弓看着大公子,“小的知dào

不好招摇了,小的这身也没敢出门。”

慎哥儿进了门房坐下,小厮们围了一圈,金弓站在头里,他的身份比张顺都高了,不过金弓心眼多,他往后还指着大公子提拔,那肯得罪了昔日的弟兄,这两天没少了往外散钱,请弟兄们喝酒吃肉。

银枪帮大公子管铺子,铁链负责收租子,早都是各当一面的大管事了,只有他和铜锤始终不得重用,往好听了说是大公子的心腹,铜锤性子憨直还罢了,金弓心里一直不服,没少了在大公子跟前卖弄,没想到机会来了,他一下子越过银枪和铁链。

他是官身,银枪和铁链还是奴才。

金弓又往上拔了拔身板。

“我和刑侦司的刘铁光打过招呼了,不过你只能从最底层做起,先当一个小旗,以后能不能升迁看你的本事了,暗云卫这行升迁最快,丢了差事也容易,好不好还能把命搭上了,院子里也住了那些暗云卫,我想你也知dào

这些。”

金弓又往上挺了挺,“小的知dào

这些,小的不会给大公子丢脸。”

慎哥儿哼了一声,“你现在就给大公子丢脸了。”

金弓惶恐起来,“小的哪做错了,小的也不知dào

啊,大公子。”金弓连忙跪下磕头,“还求大公子明示。”

慎哥儿看着他笑道,“你好不好就跪着,你往后是官身了,小旗虽小,你手下也管着十个人,别小的小的不离口,让别人一听就知dào

你的出身。”

“嘿嘿,小的不敢忘了出身,小的永远是大公子的奴才。”

慎哥儿正色道,“你不敢忘了出身是对的,做人不能忘本,下一句话你说错了,往后你不是谁的奴才,你也算个小官,关系到朝廷的脸面,大公子不敢把你当奴才了。”

金弓连忙笑道,“小的不敢忘本。”

慎哥儿厉喝一声,“住嘴!什么小的,你往后还这么说话?”

“我,我”金弓挠着后脑勺,冷丁的不当奴才了,还真是不适应。

慎哥儿也笑了,“你不要以为当个小旗就怎么风光了,你看看王月兴就知dào

了,王月兴混了多少年了,一个月也不过二两银子,养着一家老小,家里嚼用又多,这点银子还得省着花用,像你这样一吊钱好干什么,喝两回酒没了,你都没钱吃饭,你指着你老子娘不成?再说花销大了你老子娘也供养不起你。”

“大公子放心,我以后省着花用,混出个人样给大公子争光。”

“你婆娘是不是也该换一个了?”慎哥儿慢悠悠的问。

金弓心里蹦蹦乱跳,“糟糠之妻不下堂,我还没混出个人样来,哪敢对我婆娘不好了,就是我以后好了,我婆娘孝敬我爹娘,金弓不敢忘恩负义,不敢对不住我婆娘。”

慎哥儿喝了口茶水,“当个小旗可风光了,干点敲诈勒索的坏事,多少银子都出来了。”

金弓吓得忙说,“小的不敢有那些心思,若有那个心思,天打雷劈!”

慎哥儿这才满yì

了,“回头你到柜上领三百两银子,你小子救火及时,我也没什么给你的了,这点银子拿去,你愿意买铺子置地随便你。”

金弓一听就哭了,又跪下磕头,金弓这张巧嘴,哭的都不会说话了,三百两银子,有些人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足够他买个铺子了,经营好了又岂止是三百两银子,慎哥儿站起来笑道,“你到我书房来一趟,我给你开了公文明日你好当差。”

慎哥儿当先出去,金弓擦了眼泪连忙跟着,身后众小厮一片吸气声。

慎哥儿身为副指挥使,有任免的职权,他还是第一次往暗云卫安排人,慎哥儿拿了公文写好了签字加盖印鉴,写好了递给金弓。

金弓也是识字的,泪眼模糊中看见章锦恭三个字,仰起头笑道,“谢大公子赐名,金弓往后就叫章锦恭,不会给大公子丢脸的。”

章锦恭眼泪哗哗的,大公子体贴,连他的名字都想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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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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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空洞洞的吹过碧纱窗,慎哥儿手指尖的一管毫笔转动如飞,目光沉沉暗暗,金弓是喜欢浮夸攀比的性子,他给了前程,又给了些银子置办产业,这对金弓来说反而不是好事,人心是最不知dào

满足的,一山还望一山高,啃到了金子的味道,能保持住本心的又有几人。

金弓感激涕零,那是因为他从来也没奢望得到这些,卑微如金弓这等身份,利字当头,很容易泯灭了一个人的良知,这世间最不敢拷问的就是人性。

他不是对金弓好,他是在害了金弓,慎哥儿也有他的目的,金弓只是一颗鱼饵。

过了良久慎哥儿轻轻叹息一声,停了转动的手指,看着静卧在掌心的这管笔,沉沉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若金弓守得住本心,他自然不会亏待他,若禁不住诱惑他也没办法了,人的一生就如一粒尘埃,一片落叶,许多事情都是没有答案,只有因果可定。

他今日种下了是非,日后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又想到侯府的老夫人,慎哥儿不怀好意的笑了。

春晖堂里老夫人无聊透顶了,嘴里骂着玉芳,在教她规矩呢,玉芳这丫头真是笨得很,夹手夹脚的走路都不会了,一身子小家子气,连荷香学的都比她好,老夫人郁闷极了,恨得拿簪子扎了玉芳,真是不争气的东西。

玉芳吓得瑟瑟发抖,眼泪都不敢流出来。

小丫鬟跑进来。“大公子回来了呢,远远的过来了。”

老夫人大喜,高兴的连声音都颤了,一叠声的催着,“快叫慎哥儿过来。”

慎哥儿带进了一抹阳光,阴暗的春晖堂光亮起来,小丫鬟脸上都带出喜悦,老夫人更是笑逐颜开,“慎哥儿你快到祖母身边坐着,你那不孝顺的爹爹刚走。连你也跑没影了。你也抛开祖母不管了,祖母心里跟油煎似的难受。”

也怨不得老夫人伤心,偌大的侯府就这么几个人了,透出一股衰败气象。老夫人是喜欢热闹的。拿着帕子抹着眼泪。慎哥儿忍着恶寒笑道,“谁说我不管祖母了,我帮祖母找消愁解闷的玩意去了。我身上还有差事,也不能时刻陪着你老人家。”

慎哥儿就喊了一声进来,外面进来个唱戏的,穿着大红戏服,长得面若桃花,修剪的弯弯的柳叶眉,翘着兰花指,真是比小姑娘还妩媚几分,老夫人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这漂亮的戏.子叫红倌。

老夫人的眼睛不由得看着红倌,那红倌何等的风情,悄悄的飞了个媚眼,老夫人浑身的老骨头都酥了,一张老脸也红了,慎哥儿看得明白,心里一阵恶心,又见玉芳早躲到屏风后面了,慎哥儿放了心,让红倌好好的唱一段,这红倌也知dào

是给老夫人看的,不太敢卖弄风情,只是细着嗓子,婉转的唱了一回。

老夫人仗着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命那红倌近前拉住了细看,看完手又看脚,“好一个俊俏的孩子,把我的慎哥儿都比下去了,好孩子你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慎哥儿好容易才压住肝火,“这红倌是瓦子里当红的,色艺俱佳,我好容易让他过来了,一会还得赶紧弄走了,祖母好好听他唱几段,祖母也消遣一回。”

老夫人免不了抓心挠肝,又不好和孙子说什么,只让红倌细细的唱了,红倌甩着流云水袖,唱腔柔美动听,慎哥儿剥了几个松子递给老夫人,“祖母还是有些不开心呢,孙子想求了祖母都不敢了。”

老夫人早神游天外了。

慎哥儿在心里哼了一声,“我那边没人管着宅子,都乱了套了,这两天叫人弄走了不知dào

多少,我手里但凡有八百两银子,我早给红倌赎身了,把他买回来孝敬祖母多好。”

老夫人忙问,“红倌还能赎身?主家要多少银子?小孩子家怪可怜的,能救了他也是行善积德,慎哥儿你出外张罗一下。”

慎哥儿犹豫一下,“让四姐姐过去帮我管宅子吧,我腾出空才好找人帮忙。”

老夫人心疼慎哥儿也就答yīng

了。

慎哥儿站起来笑了,“荷香你收拾一间屋子,先留红倌住下来吧,我想法子赎人。”

老夫人听了这话笑眯眯的,还要慎哥儿留下来吃饭。

慎哥儿笑道,“我早点把玉芳送过去,让她帮我管家,我还得想法赎人呢,红倌的主家要价太高,我得回去筹措银子。”

老夫人善心,平生最愿意做这等善事,忙命丫鬟打开箱子,拿了梯己出来,给了慎哥儿一匣子沉甸甸的金元宝,慎哥儿接过来谢过祖母,带着玉芳告辞回去。

刚走到九曲回廊,郭新成家的就过来了,笑着叫声大公子,屈膝福了一礼,早有婆子在石凳上铺了锦褥,慎哥儿坐下了,吩咐玉芳回去收拾衣物,玉芳红着眼睛答yīng

一声,带着两个丫鬟先走了,慎哥儿接了茶眼皮也没撩一下,“郭娘子当的好家。”

郭新成家的吓得不敢说什么,带着一脸讪笑,老夫人的脾气哪里是她们敢违拗的。

风轻轻的吹过树梢,回廊里一地浓荫,慎哥儿也不想为难她,“侯爷不在府里你更该勤谨了,老夫人能劝就劝,实在劝不了那也没办法,你是府里的内管家,出了亏空你担得起责任?你以为公主绕得了你?”

郭新成家的一张苦瓜脸,“大公子,奴婢这家越发难当了。”

慎哥儿冷笑一声,“府里就几个人,每月都有定数的,有什么难当的,你不是挤走了秦访家的,争着要这个位置吗?你只管把账目理明白了交给公主就是了,你只管抹稀泥,我看公主回来你怎么交代,几辈子的老脸也丢尽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郭新成家的红了脸,“老夫人是主子,奴婢哪里敢说什么了。”

“老夫人也是有份例的,花多了你陪出来?”

大公子罕见的严厉了,郭新成家的吓得脸都发白了。

侯府往后是公主当家了,公主刚过门就没把老夫人放在眼里,身边又有得用的心腹,等公主游玩回来她算什么了,听老夫人的难免得罪了公主,想抱公主的大腿高攀不上,郭新成家的低声下气的,“还望大公子指条明路。”

秦嬷嬷和郭新成家的不和,更兼郭新成家的挤走她儿媳妇,秦嬷嬷笑道,“郭嫂子是老办事的,府里人口又少了,郭嫂子轻轻松松就当起来了。”

慎哥儿懒得理睬她们,吩咐一声,“秦嬷嬷你命人备了车,先把我四姐姐送到姑奶奶家里去,你让我那几个小厮好好护送,把人送到了回来见我。”

秦嬷嬷连忙笑着下去安排了。

府里消息灵通的人不少,乔姨娘领着六小姐、七小姐来了。

两个小女孩一个七岁、一个九岁,过来给哥哥见礼,大一点的玉蕙讨好的笑道,“大哥哥这是我绣的荷包,我刚学绣花,绣的不好,哥哥先将就着用,等我练好了再给哥哥绣更好的,我还能帮哥哥打络子。”

小一点的玉兰甜甜的叫着哥哥,伸手拉拉慎哥儿的衣袖,“哥哥也带我玩吧。”

乔姨娘哀切切的叫声大公子,拿帕子擦泪,“大公子好心,奴婢没有什么,只是两个女儿实在可怜,还求大公子垂怜才好,昔日奴婢也和大公子的姨娘要好,咱们九小姐可怜,那也是大公子的亲妹子。”

慎哥儿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乔姨娘好心的很。”

乔姨娘仗着往日和周姨娘的情分,想求慎哥儿提携两个女儿,慎哥儿都能提携玉芳,她两个女儿比玉芳强多了,现在小了一点,将来也能为侯府联姻,也是大公子的助力,和大公子搞好关系只有好处。

胡姨娘牵着四公子也过来了,四公子刚三岁,什么也不懂,侯爷娶了公主,几个姨娘好日子算是到了尽头,胡姨娘过来和大公子讨个主意。

慎哥儿板着脸教xùn

,“两位姨娘还请自重,侯爷不在府里,你们俩出来做什么呢。”

乔姨娘恨得瞪了胡姨娘一眼,只好带着两个女儿回去,女儿能帮侯府联姻,儿子只能分薄了侯府的产业,怨不得大公子不开心了。

春晖堂那边又传来婉转的歌喉,还有老夫人愉悦的笑声。

眼前几人都表情各异起来,什么也话也不敢说,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丫鬟跑过来,“大公子,四小姐坐了车走了。”

慎哥儿站起身往春晖堂走去。

红倌的唱腔实在好,慎哥儿撩了帘子进来,就见红倌在地上抹着旋转圈,老夫人见慎哥儿进来笑道,“慎哥儿怎么又回来了?”

慎哥儿一摊手笑道,“孙儿还是先把红倌带走吧,我们侯府是规矩人家,哪里能留一个戏子,侯府的名声最要紧了,祖母说是不是呢?红倌你先出去吧。”

慎哥儿把侯府的名声挂在嘴边,老夫人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想了半天笑道,“祖母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用在意一个年轻的小孩子,那等人原是给人解闷的,祖母就留下他了。”

慎哥儿摇摇头,“恐怕与侯府的名声有碍。”

老夫人没有孙子会说,只好眼看着慎哥儿把红倌带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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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满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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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大地从沉睡中醒来,闺房里只有蒙蒙的光亮,玉沁早早就醒了,玉芳也揉着眼睛睁开了眼帘,玉芳连忙翻身坐起来,玉沁格格笑着又拉玉芳躺回去,趴在床上调皮的笑着,玉芳柔声劝道,“五妹妹该起来了,别忘了二姐姐家今天办满月酒。”

“四姐姐来了真好,有人和我说话了,我不喜欢方家小姐。”

玉沁娇俏的笑着嘟囔,玉芳吓得忙说,“你小心点,咱们是在二姐姐家里呢。”

玉沁不说话了,眼睛微微湿润,轻摸玉芳胳膊上的血咖,玉芳嘴角翘了起来,“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呢,五妹妹快起来吧,一会还得好好打扮,二姐姐昨晚就吩咐过了。”

玉芳的心情极好,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

她最惶恐最无助的时候慎哥儿去了,祖母肯放她出来,她的命还是很好的,姐姐、妹妹顾念她,弟弟也把她放在心上,玉沁见她来了,把她留在翠月轩,昨晚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说到很晚,玉芳是个知足的,妹妹是嫡女,又比她小,她也该照顾好妹妹。

玉芳又要拉玉沁起来,玉沁反手把她拉到床上,玉芳不敢用力,只好小声的劝着玉沁,黄鹂和翠柳端了铜盆进来了,玉沁先梳洗,青螺泼了残水,重新装了一盆温水,大丫鬟在屋里服侍小姐,几个二等的小丫鬟被指使的团团转。

屋里是轻快的笑声,几个大丫鬟看小姐高兴了。都凑趣说笑,一边帮着小姐梳妆,湘帘卷起来了,银红的窗纱透进来一抹光亮,还有窗外幽幽的花香。

三个月热孝期过去,玉沁换了身浅蓝的薄绸道袍,头上戴着缨络银丝花冠,长袖飘飘带点出尘的味道,玉芳一身水红的纱衣,额间粉紫色抹额。腰里系着粉紫色的飘带。玉芳犹豫的着看着这身衣服,这是二姐姐帮她做的,她不能辜负二姐姐的心意。

两人才打扮好,就听外面娇笑着。“五妹妹梳妆了么?”

方欣妍手里拿着团扇。进来了先打量一眼陈设。就听玉沁在屋里笑道,“方姐姐只管进来,妹妹在梳头。无法起来迎接了,方姐姐不要怪我。”

小丫鬟挑了帘子,方欣妍进来先看到玉芳,连忙笑道,“这就是四姐姐吧?昨天听说四姐姐来了,没来得及过来看姐姐,这根碧玉簪很配姐姐的肤色,妹妹送给姐姐好了。”

方欣妍从丫鬟手里接过锦盒递给玉芳,玉芳微微红了脸,她过来的匆忙,连回礼的礼物都拿不出来,玉沁接过来打开一看,也不过普通的碧玉簪,做工精妙一点而已。

玉沁就笑了,“我四姐姐刚才还和我说该送方姐姐什么好呢,我就和她说了,方姐姐家里一等的富贵,我们俩的首饰也没有新鲜样子,就怕方姐姐不喜欢,我这里有新做的绢花,戴着也轻巧,算我们姐妹俩的心意。”

樱桃早从妆奁里寻出来,玉沁笑得眉眼弯弯,“方姐姐瞧瞧可还喜欢?”

方欣妍只好笑着接过来,“妹妹费心了。”

方家女儿家金贵,方奎没有女儿,三老爷方昂五个儿子,只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儿,四老爷方毕也只有这一个女儿,儿子倒有好几个,四夫人对唯一的嫡女精心,期待也就高了。

方欣妍十三岁了,方家又是有爵位的人家,虽说方家分宗,到底是至亲骨肉,她们这样人家的女儿也该进宫为妃,方家四夫人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半路上又听说丹朱公主下嫁李侯爷,不由踌躇起来,谁不知dào

丹朱公主不得太后娘娘青眼,眼前局势就是这样,大皇子不得圣宠,二皇子背靠赵家,三皇子外家只是有些富贵,四皇子又是赵家血脉,赵淑妃和太后血缘更亲近一些。

四夫人昨天就试探侄媳妇了,侄媳妇也没个准话,只一味说自己年轻。

四夫人和方夫人关系一般,方夫人父亲、祖父都是地方上的小官,家里也不显赫,方夫人又是续弦,远远比不上名门淑女四夫人,方家若把方欣妍送进宫,对方家前程也好嘛,方夫人不肯,还不是怕四房压过了长房。

方欣妍这么早过来是来想看看玉芳,李家昨天现巴巴送来了这个庶女,想必有所图谋,和李家姐妹说了两句话方欣妍放心了,玉芳长得还算甜美,算不得美人,又是庶女身份,她的劲敌是五小姐李玉沁。

颖国公府办满月酒,一些近亲和交好的世家不必说了,连平时不大走动的人家也有送了礼过来的,婆婆不肯让玉潭操劳了,只说让玉潭好好养养身子,拉着四夫人帮着打点,玉潭不好违拗婆婆的心意,今日倒是难得清闲了。

和煦的暖风吹来,阳光格外明媚,方家的酒宴摆在南大厅,玉潭少不了命人抱了小哥儿出来,小哥儿头上戴着虎头帽,又挂了金锁、麒麟等物,外面包着绣花小被,方夫人接过来抱在怀里,夫人们围过来看了一回,夸了一回,说些吉祥话,玉潭跟在婆婆身后做孝顺的儿媳妇。

方家贵客不少,萧淑惠来了,赵夫人也来了,赵夫人先拉着玉潭套近乎,又请玉潭喝她的媳妇酒,六日后赵家迎亲,玉潭笑着答yīng

了,赵夫人又拉着方夫人说话,方夫人笑道,“你先和我媳妇说的,故yì

不给我面子,我不去了。”

赵夫人笑了,“我哪里怕你了,有你儿媳妇我就有面子了。”

她两人说笑几句,方四夫人过来搭话,方夫人帮着引荐,赵夫人又拉着方欣妍好好夸了一回,褪下手腕上的镯子亲自帮她戴上,赵夫人肯戴在手上的哪是凡品了,这份礼物送得实在不轻,四夫人脸上有了光彩。

赵夫人知dào

方四夫人的心思,赵夫人另有心思,赵家扶持的储君也该娶赵家姑娘,她的嫡女才刚五岁,好在二皇子也还小,四皇子更小,是以赵家不希望皇子太早成亲,好机会总要留给赵家的女儿。

赵弘韬是赵家偏房出色的子弟,又和赵弘毅交好,若是能娶了方姑娘,对弘毅也是不小的助力,方姑娘温柔美丽,身份上也和赵弘韬比较般配,赵夫人有了这个心思,和方四夫人谈得非常投机。

萧淑惠一眼瞥见了,赵夫人这些心思瞒不过她,一边和身边的夫人们笑着应酬,看见李玉潭在那边和几位夫人说话,萧淑惠暗中咬了牙,慎哥儿是个可恨的,她的媛媛不可能许给李家了,那边草地上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方家来了不少小姑娘,萧淑惠了然的笑笑,方三公子还未定亲,方家少夫人还有一个弟弟,难怪这些夫人们都愿意带着女儿来了。

方夫人没有替三公子相亲的自觉,倒是拉着沈夫人说起话来,两人说的亲热,看向那些在山石间玩笑的小姐们,萧淑惠兴趣盎然,拿眼扫过去,那边好几个女孩子,李玉沁和几个小姐妹斗草玩呢。

沈家的小儿子也是那般大小了,沈家掌管北大营,极得皇帝信赖。

萧淑惠水晶心肝玻璃人,远远的看得明白,方夫人拉着沈夫人给儿媳妇引荐了,沈夫人拉着李玉潭说的亲热,李玉潭殷勤的笑着,有几分真心实意,他们两家门当户对,又都是陛下的亲信,很可能做一门亲事了。

玉沁完全不知dào

那些,小姑娘心思浅。

玉沁带着丫鬟站在花树下,主仆都是淡蓝的道袍,唯一的不同是玉沁头上戴的着缨络银丝花冠,丫鬟们只是拿彩绸绑着头发,玉沁也在打量这些小姐妹们,拉着玉芳悄悄笑道,“我们帮慎哥儿寻一个,让他好好谢谢我们俩。”

玉芳也悄悄问道,“你问过慎弟弟了吗?”

玉沁笑道,“我只是帮他看看那个好,还得二姐姐相看了才算,爹爹也得做主呢。”

姐妹俩拿着一壶茶,找小姐妹说话,玉沁带着目的只交好比自己小的小姑娘。

湖面碧波荡漾,岸边垂柳依依,在湖心亭看景致,四面风光尽收眼底,湖水中倒映着蓝天白云,金色的阳光跳跃在水面,皇帝今日兴致极好的样子,下了早朝召见李慎,叫李慎到湖心亭说话。

陆禀走了好几天了,算算行程李侯爷也该到了,李侯爷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朝中也是风平浪静的,连那几个御史都格外的顺眼,这些日子没上奏章,皇帝参政多年,早嗅到这份平静里藏着一丝别的味道。

赵家图谋的究竟是什么呢,如今天下太平,纵然有些饥荒,有小股流寇,都难成气候,按着赵家的实力,他家还不敢造反。

方子颀来信的暗语十万火急,他想必发xiàn

了什么,暗云卫有些人也依附于赵家,皇帝不敢用暗云卫传递消息,这回只能看李鸣唯的本事了,眼下除了暗中调拨军队守卫皇宫,又暗中下令让方奎带着军队火速回京,以不变应万变。

慎哥儿闲不着了,皇帝抓紧一切机会教他处理政务,慎哥儿需yào

学习的太多。

没有人知dào

,有多少重大的决定都是在这湖光山色里定下的,皇帝发出一道道指令,湖面上波光粼粼,几只白天鹅游过来,身子端坐在水面,雪白的胸脯挺得高高的,在那看不见的水下,两只红色的脚蹼不停的划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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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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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秋苑一大早就是笑声,小哥儿出了满月,一天一个样子,玉潭抱在怀里满心的喜悦,逗弄一会把儿子交给奶娘,梳了头穿着家常的白条纹纱衫,碧青罗裙,交代丫鬟几句话,又要奶娘看护好了小哥儿,玉潭该过去给婆婆请安了。

出了院门绕过影壁墙,从内角门出来,走过一道穿堂,两边都是青灰色的飞檐,再往前就看见正院了,当值的小丫鬟早看见少夫人来了,高高的打起帘子,笑着喊声少夫人。

玉潭迈步进去,到了东次间门口,就听里面有说话声,丹姨娘殷殷勤勤的请安呢。

玉潭压下心思挑了帘笼,郑氏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摇着手里的蒲扇,旁边的丹姨娘端了茶杯,温顺的低了头,丹姨娘见少夫人来了,捧了茶规规矩矩的退到一旁。

玉潭忙上前福了一礼,嘴角含笑,“婆婆起得早,媳妇来晚了呢。”

郑氏看见她来了便笑道,“你身子骨还没大好,刚出了月子也该好生养着,这几个月你身子亏空了,我瞧你脸色不大好呢,昨日说过不用你请安的,你还是一大早来了。”

郑氏说不用儿媳妇立规矩,玉潭那肯把这话当真,孝顺些总是没错,“婆婆这是心疼媳妇呢,养了一个月,媳妇的身子骨早养好了。”

郑氏打量她一眼笑道,“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大好,依我说家务事也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好生养着。照顾好小哥要紧,还有小哥儿太小经不起颠簸,你也不必归宁了,等我们小哥儿大一些再说。”

玉潭还没说什么,丹姨娘心里先吃了一惊,夫人平日温厚,对长房真够狠的,不许儿媳妇归宁,刚回来就夺了管家的权利,丹姨娘有些怜悯的看了少夫人一眼。少夫人只是笑着。“媳妇听婆婆的安排。”

郑氏心里满yì

了,看着玉潭笑道,“还不给我倒茶?”

丹姨娘捧了茶杯递过去,玉潭见郑氏脸色不大好。心里暗叹一声。接了茶笑道。“这茶想必有些凉了,媳妇倒一杯新的吧。”

玉潭从几案上捡了个海棠冻小茶碗,注了能有小半盏茶水。双手捧给婆婆。

丹姨娘一声也不敢吭,她刚倒的茶哪里就凉了呢。

郑氏看得满yì

,接了茶喝了一口,“张太妃赏给子意的侍妾还安分吗?那起子没脸的东西,避子汤别忘了给她喝,我们家的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才许纳妾,子意坏了规矩我不方便罚他,你公公也没脸管他。”

郑氏一边说着手里用力扇着蒲扇,握着扇柄的手背青筋都蹦出来了,丹姨娘听了这些话哀哀的低了头,脸上白了又白。

郑氏这是要认真排揎丹姨娘了。

话里头牵扯到公公,玉潭不好接话,只是笑着,“冯姨娘还算守规矩,后小院住着,轻易不到儿媳跟前,儿媳有时候都忘了她呢,冯姨娘每月进宫请安,儿媳身子不大好,这几个月也去没给张太妃娘娘请安。”

郑氏眼睛里就带出几分笑意,“张太妃想必很生你的气了。”

玉潭微微一笑,“媳妇也没办法不是?媳妇年轻,也怕见到太妃娘娘。”

郑氏想了下又问,“子意这两天还没回来么?瞧他那个好差事,忙起来连小哥儿的满月酒都顾不上了,一年三百五十两的俸禄银子,他当个正经差事忙起来,我原想着让他招呼护送我的那些兵丁,该请他们喝一顿酒打发回去了。”

玉潭听了这话笑道,“子意这几天护送陛下到留园纳凉,他们右禁卫就是那样的差事,皇帝出行就忙起来了,平日倒是清闲,儿媳觉得还是让子颖出面请一回?子颖别看他小,处事比他大哥老道多了。”

郑氏听了这话爱听,笑道,“我只怕子颖得了酒没够。”

玉潭连忙笑着夸小叔子,郑氏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嘴角禁不住翘起来,和玉潭笑着说了半晌,让丫鬟去传三公子快点过来。

郑氏又扭头对丹姨娘说,“车队明天就打发走了,你下去收拾东西去,国公爷身边离不开人,你过去好好服侍,饮食上多精心,国公爷喝酒劝着些。”

丹姨娘没想到夫人肯让她照顾国公爷,看了夫人一眼,屈膝告退出去。

郑氏的脾气实在不好,七情都摆在脸上,她心里就是不待见丹姨娘,一大早夹枪带棒的,这回又说了让丹姨娘过去服侍,郑氏索然无味起来。

“我知dào

你心里笑我,我就是嫉妒,连你亲婆婆我也嫉妒。”郑氏气狠狠的说。

玉潭只好笑道,“那是因为婆婆把公公放在心尖上了,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公公又何尝不是把婆婆放在心坎上。”

郑氏低了头叹道,“我也知dào

那些,丹凤是我得力的丫鬟,我那时候生了病,不得己给她开了脸,让她服侍你公公,她以前也服侍我十来年了,对我忠心,我心里都明白的,过后了看见她就是觉得别扭,尤其她又生了儿子,这也是我眼睛里不容人的缘故。”

郑氏不愿意拐弯抹角,要搁在一般人,反正都要打发丹姨娘过去伺候的,何不大方贤惠一点,郑氏偏偏不肯装贤惠,她把嫉妒挂在嘴边上,嘴里说着酸话,这些年也没亏待丹姨娘,比起那些面甜心苦的主母,郑氏不知dào

要好上多少倍了。

公公婆婆的官司,玉潭不好接话,郑氏见玉潭不置可否,也就付之一笑。

方子颖来了,穿着一套玄色的胡服,前襟一排雪白的扣袢,前胸后背都汗湿了,郑氏看了一阵心疼,忙拉到身边给他擦汗,方子颖无奈的躲闪着,玉潭早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方子颖接了茶对嫂子点头招呼,又对郑氏说,“娘我还有一会好忙呢,我跟那些大兵讨教武功,那些人都上过战场,斩过蛮子,身上都有刀伤。”

方子颖个子接近成年人了,长手长脚,身材还很单薄,脸上汗水横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喜悦,两只手比比划划的说着。

郑氏慈母心肠,舍不得小儿子受苦,方子颖酷爱武艺,郑氏看着小儿子叹口气,把方子颖拉到身边,“娘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你请他们喝一顿酒,明日打发他们回去,还有两车药材让他们带过去,那边最缺的就是药材。”

郑氏还没说完,方子颖急了,“留他们多住些天,我还要请教功夫。”

郑氏听了这话气笑了,笑着和玉潭说,“子颖就这性子,一天到晚想着淘气,那是朝廷的兵丁,办完了差事就该回去了。”

方子颖撵了几个丫鬟出去。

郑氏指着儿子还没说话,方子颖一脸严肃,“娘,十天半月的就要出大事了,我也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我怕万一乱起来,那些兵匪横行起来杀人放火的。”

郑氏脸色变了变,“你从哪听说的?这种事也敢乱说?”

娘和嫂子都看着他,方子颖压低了声音,“我只是怕万一乱起来,慎哥儿告sù

我的,让我这些天小心,娘你看我回来这两天都没出门玩去。”

郑氏和玉潭相互看了一眼,郑氏哂笑,“慎哥儿比你还小,他能知dào

什么。”

方子颖很严肃,“这事儿我二哥也有份,慎哥儿在暗云卫当差,他消息灵通。”

郑氏一把拉住方子颖,就连声音都抖了,“你二哥不是说游山玩水去了?”

方子颖无奈的笑了,“娘你以为我二哥的胳膊白丢的,我二哥还想报仇呢。”

郑氏满心的苦涩,还想再问几句,方子颖笑道,“我也不知dào

那么多,娘你也别问了,这十来天你们不要出门应酬,大哥又当差了,家里就我一个,真要乱起来我的本事不够护不了你们,所以我说先把那些大兵留下来。”

玉潭听了半晌,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慎哥儿这几天忙什么呢你知dào

吗?”

方子颖笑道,“这个我还真的知dào

,慎哥儿在留园伴驾,所以他才知dào

这些,暗云卫如今是慎哥儿管着呢,陆禀也到江南了。”

郑氏不由得满心诧异,慎哥儿他刚多大了,玉潭苦笑,“陆禀肯提拔慎哥儿,将来想让慎哥儿接管暗云卫,他不学怎么成呢,慎哥儿跟着他们学罢了,子颖奉旨到兵营历练,也不知dào

陛下的心意,给了个校尉的虚衔。”

郑氏跟着国公爷这些年,嗅觉还是很敏锐的,陛下这是在收买人心,李家势弱不得不依靠皇帝,方家一心做纯臣,皇帝给了好处,想要的就是忠心。

郑氏脸色郑重起来,“真的要乱起来了?”

方子颖连忙笑道,“这些只是猜测,娘你也知dào

背后有一伙人,皇帝得了暗线,想来个一网打尽,万一他们狗急跳墙闹起来,就怕会乱上一阵子。”

郑氏知dào

深浅,有些话不肯再问了,“我还是病了吧,赵家的婚事我们家不去了,媳妇在家里侍疾,子颖凡事小心些,沈俊良这两天要过来,子颖好好和他交往。”

方子颖就问,“哪家的子弟?我不熟悉呢。”

“说起他老子、他大哥你就熟悉了,掌管北大营的沈天君,沈俊良是他家四公子,最小的一个儿子,那孩子和你一般大小,一直在书院读书,比你们都有出息,他到我们家来是给你嫂子相看的。”

玉潭连忙笑道,“你大哥又不在家,还请三弟帮嫂子长眼,多和沈公子交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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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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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姐一大早就给婆婆请安去了,玉沁要帮二姐姐分忧,督促敏哥儿和谨哥儿读书,玉沁、玉芳小时候学过几年,这小哥俩开蒙不久,玉沁自信能应付过来。

敏哥儿还算听话,谨哥儿的心思不在书上,想跑出去玩,又因为五姐姐要教他,谨哥儿心里不服气了,只管胡乱的背几句,玉沁气得说他,谨哥儿反而有话说,“五姐姐你又不是哥哥,你也没念多少书。”

玉沁气得指着他说,“我是你姐姐,我得管着你读书。”

谨哥儿这孩子还挺会气人的,“你又不是二姐姐,二姐姐都没说让我读书。”

玉沁和弟弟较上劲,把谨哥儿招惹哭了,玉芳连忙上前解劝,正闹得不可开交,红笺恰巧来了,先屈膝给谨哥儿请安,“舅少爷一大早哭什么呢,奴婢在那边都听见了,舅少爷是读书的孩子,很该明白事理,五小姐是姐姐,舅少爷不可以顶撞了姐姐。”

红笺是二姐姐的丫鬟,又是大人了,谨哥儿心里有点怕,玉沁抓住机会,拿戒尺拍了两下手掌心,玉沁哪里舍得真打,谨哥儿还是害pà

了,偷眼看五姐姐。

玉沁板起脸子倒也有模有样,谨哥儿不敢再闹下去,敏哥儿在嫡姐面前向来乖巧,没娘的孩子会看人脸色,小哥俩学了一个时辰,玉沁终于放他俩出去玩了,让丫鬟婆子好生跟着,又叮咛好几遍。不许他俩淘气。

这是在二姐姐家里,二姐姐的婆婆回来了,玉芳、玉沁都有眼色,看看日头升起来老高,方夫人这个时辰该清闲了,姐妹俩携手过去给方夫人请安,迎面碰到方欣妍带着丫鬟也过来请安,方欣妍笑着上下打量玉沁,见她穿着家常的衣服,半新不旧的。脸上不施脂粉。方欣妍笑着打招呼,玉沁也亲亲热热的叫着方姐姐,三人并作一处进了院门。

方夫人的丫鬟甜馨看见她们来了,迎出来笑道。“我们三公子也在。少夫人和我们夫人商谈家务事。这会儿都不得闲。”

方欣妍见廊下都没有服侍的丫鬟,知dào

屋里不方便她们进去了,连忙笑道。“我和五妹妹逛逛去。”

方欣妍拉着她俩出来,看了一会池子里的锦鲤,又到紫藤花架下打秋千,都是年轻的小姑娘,玉沁也愿意玩,玉芳紧跟着五妹妹,只是温柔的笑着,多一句话也不肯说,方欣妍早看出玉芳的性格了,玉芳是庶女,玉沁倒把玉芳当回事,行动间手拉着手。

方欣妍不敢轻视了玉芳,她早听说玉芳撞头的事了,又要看玉芳额头上的伤疤,玉芳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脸上只管笑微微的,玉沁心里冷淡起来,方小姐只管探问私密,不是值得深交的朋友,玉沁说话加着小心了。

方欣妍拉着玉沁笑道,“好妹妹告sù

我,你平日用那家的香粉?皮肤滋润得这么好。”

玉沁笑道,“我年纪小,姐姐不许我用香粉。”

方欣妍伸手摸着玉沁的脸蛋,只觉得光滑细腻,忍不住又羡又妒,又万分庆幸,嘴里没话找话,“妹妹该开个诗社,请一回姐妹们,我这会儿都有诗性了。”

玉沁在心里猜方欣妍的意思,方姑娘的性子是喜欢热闹的,这是她伯母家里,方欣妍不便在方家做主,玉沁笑道,“我们家姐妹不大会写诗,应个景罢了。”

方欣妍看着玉沁捉狭的笑道,“妹妹很该开个诗社,沈公子喜欢吟诗呢。”

玉沁没听懂这话,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方欣妍笑道,“妹妹大喜了。”

玉沁不由一愣,喜从何来?

“你还不知dào

吗?昨儿伯母做媒,嫂子心里也极满yì

,沈公子诗做的极好,家世又好,妹妹这桩亲事天作之合,嫂子没和妹妹说吗?”

玉沁听了这话一颗心七跳八跳的。

方姑娘的伯母是姐姐的婆婆,方夫人给她做媒,二姐姐不好拒绝啊。

方欣妍笑道,“你也听说过沈家,掌管北大营的沈天君大人,他家四公子是小儿子,墨泉书院的书生,沈家的四公子是二哥的师弟,都是大儒宋先生的弟子。”

玉沁羞得脸通红,回手拉着玉芳,“四姐姐我们走,方姐姐乱说话取笑我呢。”

方欣妍在身后笑了一回,“五妹妹害羞了,我告sù

你说,”

玉沁转身就走,玉芳歉意的笑笑,连忙去追玉沁。

玉沁回了翠月轩就有些闷闷不乐了,她年纪还小呢,想到将来要嫁到别人家里,和不认识的人生活一辈子,心里就有些茫然,她长大了免不了出嫁,那一天越晚越好,玉沁心里乱极了,有心跑去找二姐姐,和二姐姐说她不愿意,可是她早晚得嫁人啊。

沈天君沈大人掌管北大营,玉沁听娘亲说过,爹爹也说过沈家,言语间对沈家极是推崇,方夫人保媒说了他家的四公子,二姐姐心里想必是满yì

的,玉沁不知不觉流了眼泪,连忙伸手擦了,几个丫鬟见小姐不高兴了,都悄悄的退下去。

玉芳坐在身边安慰,“五妹妹哭什么?若说的是他家,真是一门好姻缘。”

玉沁闷声说道,“我不想出嫁。”

玉芳听了这话笑了,硬是拉着玉沁起来,帮她拢了头发,“现在只是说定了亲事,你还没及笄呢,等你及笄还有两年,二姐姐这么疼你,肯定都帮你打听好了。”

玉沁有了心事连午饭也不想吃了,又怕让二姐姐知dào

了担心,少不得强装着高兴,午后淅淅沥沥的下了雨,翠月轩里阴暗下来,玉沁放下手里的书,拿了一杯茶坐在窗前,透过窗纱看着风雨中摇摆的花木,隔了一层碧纱,又隔了一层雨幕,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一颗心也像浸透了水,湿漉漉沉甸甸的,玉沁看不透自己的心意,心里只觉得忐忑,她不知dào

会落在什么样的人家,婆婆、妯娌、小姑子,这些从没想过的问题都涌进脑海,二姐姐会帮她的,慎哥儿也会帮她撑腰,可是日子还得自己过。

心里郁闷的很,玉沁索性来到檐下站着,扑面是空气中的湿气,大雨下的很大,在台阶前汇集成一条条小溪,顺着沟渠排出院外,红花绿树在风雨中挣扎摇晃。

玉芳看玉沁闷闷不乐的,怕她吹了风着凉,就拉她进屋里下棋。

玉沁不忍心拂了四姐姐的好意,总算坐下来下棋了,一连输了两局,玉芳也无奈了,五妹妹不开心呢,只好放软了声音哄她,“方小姐的话不能当真,就算她说的是真的,二姐姐也会帮你都想好的,慎哥儿也会帮你看着,沈家公子倘若品格不好,二姐姐不会答yīng

。”

玉沁明白这些,二姐姐疼她,为了她们姐弟几个操碎了心。

她不该让二姐姐为难,二姐姐都是为了她好。

夏天的雨下得急,一个多时辰又是雨过天晴了,空气里带着新鲜的泥土味,一道彩虹挂在天边,花圃里落下几许残红,饱含着雨水的花朵分外娇艳。

玉沁的几个丫鬟关心小姐的亲事,她们几个都要陪嫁,黄鹂见大雨停了,跑去找红笺说了半晌,都打听明白了,原来二小姐还要相看,沈公子过两日会到方家做客的。

黄鹂进了屋压低声音说了一回,玉沁羞得背过身去,黄鹂笑道,“小姐还担心什么呢,沈公子若是不好,二小姐不会答yīng

的。”

玉沁悄悄的嘘口气,有些不敢去找二姐姐了,收拾起心情,看着两个弟弟读书,逼他俩写大字,玉芳也放下了担心。

傍晚的时候,管事媳妇到小厨房传饭,又听到新文了,夫人一大早发怒,不许少夫人回娘家了,一开始还说不用少夫人管家了呢,后来夫人就病了,又让少夫人管起来,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屋里好几个大小丫鬟,这样的话传的快,府里上下差不多都知dào

了。

玉沁听了心里揪着一样疼,她祖母常常肯生病的,她太知dào

婆婆怎么揉搓儿媳妇,自古孝道如此,娘被祖母揉搓了一辈子,二姐姐这回要吃苦头了,她们姐妹还住在二姐姐家里,给二姐姐添了多少麻烦。

还有谨哥儿淘气,慎哥儿还有差事,慎哥儿上回分明不开心。

玉沁这一宿辗转反侧,二姐姐很忙,又要照顾小外甥,又要管教谨哥儿,上头还有婆婆生病,一大堆家务事要张罗,姐夫当差去了,二姐姐有多难呢,还操心她的婚事,还有四姐姐的婚事。

妹妹的这些心思玉潭不知dào



宫里又传出话来了,传少夫人明日抱着小哥儿进宫,张太妃说要看看,玉潭当然不肯抱着儿子进宫了,借口都是现成的,婆婆生病呢,她得侍疾。

张顺家的来了,慎哥儿送了一封信,玉潭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门窗紧闭。”

玉潭一颗心砰砰的跳起来,连忙去找婆婆商量,郑氏也算有些见识,看了这几个字还是紧张了,几个字里颇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方子颀牵扯其中,方夫人满心的牵挂,还有方家一大家子妇孺,方子颖年纪太小。

玉潭派人上街采买,又怕泄露了消息,只说要送往军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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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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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夫人素日不喜欢应酬,那些交往能推就推了,相熟的夫人不多,如赵夫人、蒋夫人等身份不得不交往应酬,都不过面子情罢了,也有几家相交深厚的夫人派了有脸面的嬷嬷送些药材,沈夫人从小的情分,三十几年的手帕交,平日聚少离多的,沈夫人派了嬷嬷传话说要过府探望。

方夫人厚赏了传话的嬷嬷,让她转告沈夫人放心,就说不过是吃多了克化不了,这会子积食,难受些罢了,究竟也无大碍,等身子好了让媳妇置酒,到时候再聚聚。

方夫人关起门来一心养病,连四夫人都不肯见了。

玉潭忙着侍疾,又有家务事要管,连小哥儿都没工夫照看,这天一大早玉潭抱着儿子送到玉沁哪里,让妹妹帮着看一眼,奶娘、丫鬟再可靠,也没有妹子让人放心。

玉沁看着小外甥眼泪差点出来了,二姐姐有多难呢,娘那时候再忙,也把她姐弟几个护在身边,玉沁连忙点头,“二姐姐放心,我好好kàn

着小外甥。”

玉潭看着妹妹歉然一笑,妥善安排了各处的下人,刚要回去侍疾,四夫人过来找她,玉潭含笑招呼四婶,四夫人拉着手笑道,“侄媳妇这几日都累瘦了,我大嫂这病也不好,也该换个太医的药吃吃了,这看病也看医缘。”

玉潭笑道,“谁说不是呢,刚好两天又不好了,婆婆也遭罪。”

四夫人看玉潭笑微微的样子,一点怨怼的情绪都没有。侄媳妇心思深,心里有事都不肯放在脸上,婆婆故yì

找茬,她就不信玉潭心里没有怨恨,四夫人笑道试探,“明日赵家的喜酒,也不知dào

我大嫂能不能过去。”

玉潭颦了眉叹道,“婆婆的身子不好,连我也不知能不能过去吃一杯酒,婆婆这病实在让人心里放不下。”

四夫人看着玉潭一脸担忧的小媳妇样。只好笑着宽慰几句。

第二日果然是个好天气。天空澄碧,纤尘不染,四夫人坐着车,带着两个嬷嬷到赵家吃喜酒。领了喜宴回来。心里羡慕赵家婚宴的气派。就过来找侄媳妇说话,夫人的大丫鬟甜馨在院门口迎出来,说是夫人吃了药刚躺下发汗。少夫人不敢出来呢。

四夫人心里真是郁闷极了,带着婆子丫鬟回了借住的院子,方欣妍迎上来,四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进了屋,“我们母女真该搬出去住,我们家又不是没宅子,这些天那边也收拾好了,原想借着你伯父的势,这几天娘看明白了,你伯母就是个混不吝,她那脾气比年轻的时候还暴躁,哪里像大家族的夫人。”

方欣妍也觉得没趣,原想办几场诗酒会好好扬扬才名,伯母根本不给她机会。

母女俩商议妥当了,方四夫人派个婆子先过去说一声,就说明日是个好日子,她们母女搬出去了,亲戚们好,也不必天天挤在一处,离开了彼此方便。

话里含着三分气,方夫人如何不明白,看着玉潭笑道,“到底把你四婶得罪了。”

“国公府院墙高大,不是一般民宅可比的,媳妇想还是留四婶多住几日才好,都是一家子骨肉,婆婆也不愿意她们在外面担惊受怕。”

方夫人笑道,“你要有本事就留着,你四婶看着好脾气,其实是个拧的,当年和我相处的就不好,要不是为了她家丫头,她再不肯住在家里了。”

玉潭知dào

该怎么打动四夫人,过去说了一席话,还应承日后办个诗酒会,四夫人心里的气稍微平了,她婆家、娘家远离都城许多年了,侄媳妇肯相帮,四夫人觉得有了面子,也肯留下来多住几日了。

这些天朝局安稳,一个叫沙阳堡的小县城忽然涌出泉水,有礼部的官员上奏,“地涌甘泉,水之精也,味甘如琼浆,出流所及草木皆岁,饮之令人寿也。”

于是龙颜大悦,命人刻石立碑,赐名礼泉。

接着遂宁又发xiàn

了祥瑞,进贡了白色的麋鹿,皇帝见了大喜,赏了猎户一千两银子,还给个衙役的小官,天下河清海晏,皇帝安心在静园休养,一连多日不早朝。

皇帝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安国侯府的长公子陪伴圣驾,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对于陛下的这点小嗜好,大臣们大多表示宽容,假装不知dào

罢了,陛下有意遮掩,说明陛下还有羞耻之心,李慎不过无知小儿,翻不起大的风浪。

博望侯接到线人的密报,皇帝昨日下午带李慎到湖边钓鱼,一路上频频回顾,又掏出帕子帮李慎擦汗,晚上圣驾终于回了都城,李慎跟随进了皇宫,龙德殿又亮起了长明灯,只留下贺公公守着。

推开轩窗看漫天的星斗,紫微星有些晦暗,博望侯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笑了。

赵夫人带着丫鬟来了,“新媳妇打了屋里的嬷嬷,妾过去弹压住了,只是那陆嫣儿是个倔强的,连妾都敢顶撞,妾又不好太为难她。”

博望侯笑道,“小毛丫头罢了,你先哄哄再说。”

赵夫人答yīng

一声,又有几分担忧,“也不知dào

弘毅那孩子跑哪去了。”

博望候听了正要说点什么,大总管匆忙进来,“那边紧急送回来的。”

博望侯打开信札,脸色渐渐铁青了,“匹夫坏我大事!”

博望侯看着苍茫的夜色,强压住心头的愤nù

,只想着防备陆禀那个狗贼了,把陆禀引到了青龙山,没想到李鸣唯忽然间动手了,把那些黄金洗劫一空,寨子里手下伤亡惨重,陆狗的狗鼻子好使,若被他顺藤摸瓜查到赵家,赵家百年的基业将毁誉一旦。

眼下只能先把水搅混了再说,博望侯吩咐管家,“备车,到吕爷府上。”

唐家金坊后院一个房间里点了小儿手臂粗的大蜡烛,胆怯的火焰摇曳,大屋子里的暗影压得人透不过气,一屋子人隔着烛光彼此相看,阵阵青白的脸色,各自的心思揣摩不透,以前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这回船漏水了,有的掉进水里,有的还在破船上挣扎。

外面一片漆黑,远近几声犬吠。

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锦衣华服,神情有些忧郁的男子终于发话了,“那些黄货都没了,是李鸣唯那狗贼出的手,李狗投靠了狗皇帝,很快就能查到这里,我们逃无可逃,眼下只能拼死一搏了,老瓢把子不会亏待各位的家眷。”

旁边一个刀疤脸笑道,“做我们这行的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我们听三当家的安排。”

三当家赫然是威远将军吕良,也曾在边关立过战功,如今赋闲在家不受重用。

吕良带着凛然的气势,看了看眼前的这些心腹,“石头你带人把家眷送走,山鹰半路上迎你,你们沿水路投奔太湖的梁超信,这作坊放把火烧了吧,线人来报狗皇帝回了皇宫,我们这番若能杀了狗皇帝,此事大有可为,江南的弟兄被李狗逼急了已经反了,占据了常州的府衙,各处相呼应李狗讨不到便宜,我要了他的狗命!”

吕良很快就有了一番安排,各处纠结了四五千人马,这些僧兵平日都藏在庙里,此刻聚义堂火把点亮了,吕良来一番慷慨陈词,割破了手指,弟兄们歃血为盟。

街上一片漆黑,淡淡的月光也没有多少光亮,不知dào

从哪个方向冒出许多人马,都城笼罩在黑暗之中,三街七巷早已落下锁头,这条路直通皇宫。

吕良久经刀兵,带着他掌管的五千精兵围攻皇宫,又派那些乌合之众袭击刑部的大牢还有暗云卫的监牢,放出了死刑囚犯,城中好几处大火弥漫,喊杀声震天。

皇宫的城墙坚固,吕良命人拿着枕木撞开宫门,静夜里撞击声传出老远,小太监吓得爬来报信,“皇上吕良反了!带了人撞宫门呢。”

皇帝安坐不动,“命人守住宫门,都不许乱了。”

又过了半晌小太监跑过来,“沈俊暄带着一哨人马,两边打起来了。”

皇帝点点头看向慎哥儿,慎哥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翻看奏折,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还和往常一样,就像没听到外面的喊杀声,皇帝悄悄的擦了鼻端的细汗,让小太监先下去。

“蕴儿,外面杀声震天,你心里不怕吗?”

“爹爹都安排好了,想必万无一失,儿子有什么可怕的。”

皇帝站起身走到蕴儿身后,把手搭在蕴儿稚嫩的肩膀上,“连爹爹心里都有些后怕。”

慎哥儿回头一笑,“蕴儿相信爹爹。”

皇帝放在慎哥儿肩膀上的手抬起来又连拍了好几下,脸上带出欣慰的笑容,临危不乱,蕴儿有这份定力和胆识。

吕良和沈俊暄各带兵马,松油火把照得夜空如同白昼,鲜红的血染红了地面,吕良见大势已去,带着残余兵将杀出重围,沈俊暄紧紧追赶。

盗匪四处放火,除了威逼皇宫,吕良又派出一百余人袭击了颖国公府,方奎代替他戍边屯田,吕良此举是为了一卸私恨,方府早有准bèi

,方子颖带着二十几个兵丁护着府门,方家这些兵都身经百战,生擒了十几个反贼,斩杀了十余人,方子颖不敢恋战,玉潭命厨房做了吃食,亲自送到府门前。

黎明就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沉沉的夜幕,迎来了初升的阳光。(未完待续……)

PS:威远将军吕良十四章就出现过名字,魏国公吕敏堂嫡长子,吕先异母兄长,吕敏堂斩首,吕先充军发配,吕良没受牵连,这是第一次出场,吕家的故事先不写了,安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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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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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多日不早朝的皇帝坐在宣和殿的宝座上,居高临下的俯瞰满朝文武大臣。

城防司的杨大人责任最重,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都城四处起火,盗匪横行,其中唐家坊子火势最重,大火借着风势,接二连三牵四挂五,那一片民宅满目焦黑,熟睡中死于大火的百姓惨不忍睹,杨大人出班请罪,皇帝嘱他用心办事,安抚黎民,杨大人惶惶的退回去想着善后事宜。

中书门下平章事陈执中是赵家的门人,向来唯赵家马首是瞻,陈执中两眼望着前方一语不发,作为宰执大人他不肯轻易表态,吕彦博写了谢罪的奏折在家待罪,他是吕家族人,吕良造反,株连起来不是闹着玩的。

皇帝看着王圭,“王参政有何说法?”

王圭任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王圭焦急的出班说道,“常州八百里加急,青龙山盗匪抢占了府衙,太守畏罪潜逃,望陛下早作决断,火速派兵剿匪。”

皇帝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大理寺评事邱伊海抢先出班跪倒:

“臣卑微小吏,披肝沥胆为天下直言,为君者,天下臣民之主也,陛下虚悬储位而不立,臣以为薄于父子;乐静园而不思返宫,臣以为薄于夫妇;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臣以为薄于君臣,此皆陛下之过也,陛下宠李慎以启幸门,溺吴妃忠言不听,而陆禀赀贿以入,网罗无辜。捏造罪状,种种酷刑不一而足,或用火环绕烧灸,以铁圈束首而加楔,脑裂髓出,囚人畏惧往往自污,以致民怨丛生,天下沸腾,此皆陛下不纳忠言之故,今陛下春秋鼎盛。犹数日不朝。贪恋李慎以为娈宠,致奸佞小人之当道,臣锥心泣血,冒死直言。望陛下将李慎枭首。陆禀示众。臣惓惓为陛下言之,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邱伊海说完连连磕头,“望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天下甚幸!”

邱大人的官职实在不高,六七十岁的老爷子了,两撇花白的胡子,秩正九品的小官犯言直谏,怒骂当今,宣和殿里寂静无声,皇帝气得双眼暴突,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有户部主事董南殊出班跪倒,“臣附议。”

紧接着一连跪倒了七八个大臣,“臣也附议。”

这几个都是赵家的门人,跪在那里磕头如捣蒜,犯言直谏忠肝烈胆。

皇帝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面孔紫胀,脸上的热汗都流下来了,这些大臣有的是有人指使包藏祸心,也有的大臣不明真相,妄邀忠烈之名,尤其可恶的是污蔑他父子,眼下蕴儿身份未名,大臣胡乱猜测,想到蕴儿名声有损,皇帝心里刀挖一般疼。

皇帝勃然作色说道,“大胆邱伊海,你究竟受何人指使,目无君父?”

邱伊海额头上磕出血来,花白的胡子颤巍巍的,“陛下啊,老臣风烛残年,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望陛下将李慎斩首,陛下应该洁身自爱!。”

附议的几个大臣也是连连磕头,嘴里说着要将李慎斩首,又有许多大臣跪了下来,皇帝气急而笑,“尔等真是一派胡言!”

皇帝大笑着站起来拂袖而去。

皇帝生气也是意料之中,赵家的几个门人相互鼓动串通,也有依附于燕慈郡王的,也有对朝局的糜烂感到痛心疾首的,也有一片忠心想要君王纳谏的,也有见风使舵顺势而为的,也有说要到承天门跪着的,种种不一而足,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邱伊海听了大声说道,“陛下不纳忠言,我等到承天门跪着去。”

陈执中不发一言,王圭有心拦着,架不住皇帝犯了众怒,承天门前跪了能有百八十位大臣,联名上书要求将李慎、陆禀斩首。

这位领头的邱伊海为人孤介,想邀忠烈之名,自以为抓住了皇帝的小辫子,他蹉跎了岁月,一把年纪了还是九品小官,他到是不怕死,得了同僚的暗示就不管不顾起来了。

暗云卫滥用私刑,陆禀及其手下一干酷吏作恶多端,邱伊海有些话说得没错,为了打压异己,陆禀不惜网罗罪名,他手上的冤案不胜枚举,皇帝都知dào

这些,为了陆禀好用,为了能在朝堂站稳,这十余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积怨到了极点总要找个突pò

口。

博望侯深恨安国侯坏他好事,数年的辛苦毁于一旦,万两黄金被洗劫一空,于是暗中派人鼓动邱伊海,好给皇帝添乱,搅浑都城这锅浑水,若能杀了李慎最好,李侯爷脸上想必很好kàn

,这就是他帮着皇帝的下场,若皇帝肯保着李慎,皇帝的名声也完了。

一根软舌头,杀人不见血。

奸佞小人慎哥儿还不知dào

这些。

皇帝忙着早朝,慎哥儿一大早也在偏殿见了暗云卫四位司长,稽查司孙彪、刑侦司王琼,审理司刘铁光、诏狱司陈文卿,还有副将冯惠宁一早接到传召,没想到李慎坐在偏殿中央的椅子上,贺公公垂手站在身后。

这几人都是老油条了,和慎哥儿也熟悉,就见往日嬉皮笑脸的小屁孩一脸严肃,贺公公在一旁垂手而立,贺公公代表皇帝,暗云卫的属下素日威风,官职都不高,陆禀身为指挥使不过三品武官,几位司长五品,平日仗着皇帝宠信才能耀武扬威。

这几人中孙彪最有想法,后来见陆禀抬举慎哥儿,皇帝又钦封副指挥使,明发上谕,李慎将来接陆大人的班,没他什么事了,孙彪不敢和李慎争什么,李慎有圣宠,这就是最大的依仗,更何况这孩子颇有心计,对他们几个也肯交好。

孙彪心机深沉,脑子转得飞快,见慎哥儿坐在中央,就知dào

皇帝一心要抬举他了,孙彪抢上一步拱手笑道,“孙彪参见副指挥使。”

王琼、刘铁光、陈文卿、冯惠宁也都拱手为礼,小太监引着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贺公公又站在这里,这么一坐身份尊卑已定,他们五位流汗又流血的,到要给个小屁孩大礼参拜了,慎哥儿是安国侯的公子,又在静园伴驾,这会儿凌驾于他们之上,孙彪等人心里也有几分异样的感觉,在心里诽谤着,脸上不显。

慎哥儿再小,他们此刻也只能敬着。

武官身份低微,他们仰赖的不过是皇恩,不同于那些朝廷重臣。

慎哥儿收了平日的嬉笑,“陈文卿你知罪吗?”

陈文卿脸色很难看,昨夜盗匪劫牢反狱,死囚牢里跑出不少犯人,各处杀人放火,陈文卿抬头看慎哥儿一眼,“陈某要求面君,陈某有话要说。”

“早在五日前就给你下了指令,要你加小心防范了,陈大人当做耳旁风,致使昨夜之祸加剧,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慎哥儿架子端得十足,“圣上也是陈大人想见就能见的?陈大人有令不尊,不宜掌管诏狱司,以后诏狱就由冯惠宁接手,陈大人想着交接一下,你近日先在家中思过吧。”

陈文卿豁然抬头,他没想到慎哥儿拿他立威。

这里是皇宫,孙彪几个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眼看陈文卿被压了下去。

贺公公站在一旁,慎哥儿的话就是圣意。

就听慎哥儿笑道,“陆大人到常州古德寺公干,古德寺列位都听说过,我父安国侯昔日深陷囹圄,不得己说过一回,其中的缘由连陆大人也不甚了了,你等更不知情了,盖因此事直接对着皇帝说话。”

慎哥儿深知和下属说话要保持神mì

,端了茶杯喝一口,轻轻抹着茶汤,“事关黄金走私,陆大人带着五百人马先过去了,我父和丹朱公主假借游山玩水,经过明察暗访,已经缴获黄金万余两,唐家作坊是销赃的窝点,是以才有昨夜之乱。”

孙彪几人相互看了看,慎哥儿比他们几个知dào

的多。

慎哥儿不想多说了,“江南乱象丛生,都城需yào

维稳,是以暗云卫不许扰民,王大人你让手下的弟兄们小心一些,唐家坊子估计也没有活人了,你们协助城防司的杨大人。”

慎哥儿一连说了几条,孙彪心里暗暗叫苦,慎哥儿精细处不让陆禀。

小太监跑进来看着贺淮章说道,“贺公公不好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淮章打断了,“糊涂东西!见了副指挥使如此无礼,你不想活啦?先下去掌嘴二十。”

慎哥儿听了笑道,“贺公公看他年纪小,饶了他一回吧。”

贺公公很给副指挥使面子,“副指挥使给你讲情,咱家先饶了你这回,究竟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偷瞄了眼慎哥儿,“皇帝早朝回来气得吐血,喷出一大口。”

贺淮章沉不住气了,看了眼慎哥儿,“公子稍安勿躁,咱家去去就回。”

孙彪等人的耳朵也竖起来了,皇帝吐血,这还了得。

慎哥儿叫过小太监,“早朝发生了什么?”

小太监哪里敢和慎哥儿说了,苦着脸说道,“奴婢不知。”

皇后娘娘一大早先到太后的寝宫,太后还没梳洗,皇后二话不说,命人叫出太后宫中所有太监宫女重新换了一批,太后见了大怒,皇后带着人扬长而去,又到赵贵妃宫中,也是更换了宫女太监,各处又一连调换了多人,这些宫女太监都打发看守黄陵去了。

皇后还有些善后的细物,闻说皇帝吐血,连忙过来探视。(未完待续……)

PS:邱伊海那番话根据雒于仁骂万历的奏章,以及海瑞骂嘉靖的奏章拼凑而成,又加了点来俊臣的酷吏手段,不会写古文,只能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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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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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半躺在龙榻之上,脸色蜡黄,蔡皇后陪在一旁,止不住的眼泪流下来,出言询问太医,太医院的几个太医跪了一地,皇帝这是急怒攻心之故,若平日身子好,放宽心清调养些日子也罢了,皇帝积劳成疾,忧心国事,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了。

就见皇帝轻轻的抬起颤抖的手,“去叫蕴儿过来。”

贺公公连忙派人传唤。

慎哥儿见娘亲也在,来不及和皇后打招呼,跑到皇帝身边跪下来,皇帝伸手握着慎哥儿的手泪眼迷离,蕴儿还没长大,千金重担就要压在肩上。

“蕴儿,爹爹原想等李侯爷凯旋归来公开你的身份,邱伊海那混账满口胡言,那些混账大臣又跪倒在承天门,眼中无父无君,朕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你身份未名谣言四起,对局势极为不利,朕这就立你为太子,安定人心。”

这一天来的太早了,慎哥儿也听说了邱伊海的奏本,若是任由传播出去,对今后的局势极为不利,自古那些闲话传播最快,必须使出雷霆的手段,他身份敏感,一旦公开,对时局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慎哥儿笑道,“儿子听爹爹的安排。”

跪倒在地的几名太医听了这些话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皇帝不让他们走,都只好听着。

皇帝又吩咐人请了卫国公、博望侯,宣中书门下平章事兼龙图阁大学士陈执中,参知政事王圭。枢密使任敏中前来见驾,又传暗云卫司长在殿脚等候。

陈执中为官多年,深受赵家的恩泽,肩负着宰相之权,在朝中说一不二的,他为人机敏圆滑,这么些年皇帝寻不着他的错处,陈执中此刻听了皇帝的传唤,看了几位同僚一眼拱手笑着说道,“陛下此刻想必等急了。我等还是不要让陛下失望才好。”

承天门外跪了那些大臣。皇帝心里不急才怪呢。

王圭看了陈执中一眼,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在心里冷笑一声,陈大人就是笑面虎。吃了人不吐骨头的。王圭一言不发跟在后面。任敏忠、李迪宽随后跟着。

贺公公当先迎出来,陈大人焦急的问一声,“陛下身子还好?”

“劳陈大人挂念。陈大人里面请。”

陈执中几人进了龙德殿的前殿,就见皇帝端坐在宝座上,皇后娘娘坐在身旁,那李慎小儿竟然站在皇帝身边,上下打量他们几位大人,皇后娘娘也不管管。

卫国公、博望侯坐在下首,眼前的一切似乎与他们无干。

有君臣大义在,陈执中几人跪下来磕头,皇帝说了声免礼赐坐,陈执中不肯起来,“百官苦苦劝谏,望陛下给天下一个交代。”

“朕宣尔等进来,就是要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陈大人同庆十一年进士,为官多年,两朝老臣了,朕还在九江时就对陈大人十分仰慕,可惜那时候无缘相见。”

皇帝低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陈执中知dào

皇帝惯会东拉西扯带歪话题,博望侯也在,卫国公也在,邱伊海劝谏之事都是博望侯暗中授意的,陈执中不想给皇帝机会了,李慎杀与不杀就在皇帝一念之间,这李慎站在皇帝身边,皇帝的意思明了,是想保住李慎的性命了。

还把皇后娘娘也请了来,皇后娘娘真够贤惠的。

“陛下,百官群情激奋,不杀李慎不足以安定人心,还望陛下早作定夺!”

陈执中身为宰辅,这番话可不是邱伊海可比的,陈执中朗朗陈词,“陛下,眼前的问题不是该解决外面劝谏的百官吗?百官不朝,民心何以安定!”

皇帝温和的说,“百官不明真相,是以有了胡乱猜测,朕不怪他们。”

陈执中抬头直视皇帝的眼睛双目如电,“陛下身为帝王,就该虚心纳谏,奸佞小人李慎蛊惑圣心以致百官沸腾,民怨四起,陛下宜及早除之。”

“陈爱卿忠心,只是陈爱卿有所不知,你口中说的李慎,实乃朕的皇儿,朕的中宫嫡子周蕴,蕴儿从小为奸人所害,有人想要加害朕的嫡子!朕只能把他托付给安国侯代为教养,李侯爷献出爱子收养宫中,宫中的大皇子乃李家庶子。”

陈执中惊愣住了,那几位大人也惊愣住了,博望侯豁然抬头。

皇帝看着几位大臣温和的笑了笑,“朕兄弟六人,唯今只剩下三皇兄与朕,息王殿下自幼蒙母后收养,却与天下无缘,皇兄遭宵小暗害,父皇得知真相悔之晚矣,下罪己诏自责,朕每回想起来都是痛心疾首!

朕的二皇兄英年早逝,三皇兄有些妄想也安分许多年了,四皇兄毒酒赐死,五皇兄投缳自尽,而朕因九江密帐,父皇见疑,好容易才辨明清白,朕的嫡子又被奸人掠出王府,意欲要挟朕,朕寻回爱子暗中托付给李鸣唯教养,李鸣唯为人忠义舍了爱子,彼时朕蒙太后看重,得以拥有天下,却是骨肉分离了,赵家仰仗太后,不臣之心久亦!”

皇帝勃然变色,“博望侯你可知罪!”

博望侯赵瑀逼视皇帝,“臣何罪之有?”

皇帝手里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做那些黄金走私的另有其人,赵家背后谋划抹得干净,就算事迹败露了,还有吕家在那儿顶着呢,吕良深恨皇帝,已经逃出都城了,他又受了赵家的恩泽,答yīng

会一力承揽下来,是以博望侯一硬到底,怡然不惧。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博望侯笑了。

黄金走私既然无迹可寻,皇帝就说另一件事,“赵卿前年给朕的二皇子寻得好先生,二皇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什么,赵卿你妄图拥立赵家骨血,究竟是何居心?”

博望侯当然不会承认这些,“陛下这是欲加之罪!”

皇帝和煦的笑了,“赵卿没有这番心思就好,赵卿是朕的舅舅,朕素来敬重,朕的皇长子周蕴年方十二,自幼聪慧,朕要立他为太子,这才带在身边时常教诲,邱伊海无耻之徒,目无君父,出言污蔑我儿,还望博望侯与众臣子剖析分明。”

博望侯笑道,“太子关乎国本,陛下不宜草率,李慎的身世陛下自说自话,还得李侯爷游山玩水回来,与众臣分说明白。”

“李卿奉朕的旨意到江南找寻逆匪的踪迹,不是游山玩水,博望侯有所不知,十三年前有人走私黄金,朕寻得蛛丝马迹,近日又有走私黄金的举动,朕这才命李鸣唯借着游山玩水遮掩耳目疾奔江南。

昨日李鸣唯有本递上来,缴获了黄金万余两,生擒若干人犯,盗匪占了青龙山落草为王,又冲击了常州府衙,此等逆贼狼子野心,李侯爷这一年半载不能回来了,幸好还有颖国公方奎、乐善郡王、暗云卫陆禀、当年的太医黄炳忠等都知dào

此事,不是朕的自说自话,方奎此刻挥师南下,率军驻扎在商洛,待常州维稳自当回京。”

皇帝一口气说了这些,透着好几层意思。

博望侯深知皇帝疑心他赵家,这番话就是告诫,皇帝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动军队,早有一番布置了,方奎驻军商洛,与李鸣唯成犄角之势,博望侯明白大势已去,眼下他只能想办法先保全赵家,那些黄金理会不得了。

皇帝看着陈执中,“陈卿身为宰辅,这是卿家失察之罪。”

陈执中只能跪下磕头,“臣失察。”

王圭身为参知政事,名义上的副相,这些年始终被陈执中压制着,王圭等人明白赵家在朝中举重若轻的地位,博望侯赋闲在家多年,终身为候,心里是不忿的,赵家门人弟子大多身居要职,宫中又有太后贵妃,赵家是清贵的勋戚世家。

皇帝言谈间的黄金走私,李鸣唯的明察暗访,方奎挥军南下,博望侯铁青的脸色。

王圭连忙跪下了磕头,“臣等不知还有这一番隐情,皇长子这些年受委屈了,臣祈求陛下早日迎回皇长子,天下甚幸!社稷甚幸!”

任敏中、李迪宽几人都连忙磕头,还有一旁的那些太医。

卫国公陆云霄也连忙跪了下来,顾不得擦了冷汗,“臣等不知dào

还有这般隐情,皇子这些年受委屈了。”

周蕴上前扶起卫国公,“国公爷快快请起,蕴儿哪有什么委屈。”

又扶起博望侯笑道,“弘毅早和我说过,侯爷赋闲在家,第一等神仙中人,蕴儿早想一睹侯爷的风采,今日方才有缘见着,今后还望侯爷多多教诲。”

又亲手扶起陈执中几人笑道,“陈大人写得好文章,领袖文坛十几年,小可时常吟诵,王大人几位大人也都请起。”

皇帝笑道,“邱伊海目无君父,打入刑部的大牢,一众大臣不明真相,朕不予追究,还望陈爱卿拟一道诏书,就此昭告天下,言明皇子身份,表彰李鸣唯教养功绩,周蕴是朕嫡子,自当承接大统,朕昔日虚悬储位,诸位今日也该明白了。”

陈执中见风使舵,拟了骈四俪六的华美诏书,皇帝看过了加盖玺印,陈执中与王圭等人来到承天门前,就见邱伊海百十余人还在那里跪着呢。

陈大人宣告诏书,一片死寂,邱伊海晕死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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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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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诏书下达不过一个时辰,中书门下平章事陈执中上表请立皇长子周蕴为太子以固国本,太常寺少卿朱腾非、礼部侍郎李迪宽的奏章也递了上来,参知政事王圭稍晚了一步,紧接着枢密使任敏中也递了奏章,随后奏章雪片一样飞来。

皇帝看了奏章留中不发,不置可否,一心处理都城事务,责令城防司安抚黎民,又开始关注江南动荡的局势,枢密使任敏中秘密调兵,成了皇帝得用的心腹,吕彦博因是吕氏族人失了圣心,陈执中听得宫中连番动作,遣送了一批宫女太监,大多是太后和贵妃娘娘身边的,赵家大势去矣。

赵家的门人弟子安分起来,在惶恐中度过一天,紧接着又激动了。

西北传来捷报,博望侯世子御前五品带刀护卫赵弘毅带着二十几名亲随报效军中,日斩匪首百余人,血染征袍,斩杀了匪首李珉豪,生擒郝老六,匪盗溃散,吴堡县县丞吴曦派兵协助收复了了失地,一干乌合之众最终土崩瓦解。

匪盗已经肆虐一个来月了,最初的疥癣之疾最终酿成大乱,造反人数多达万余,朝廷剿匪不利,造反的大都是世代为奴的旁户,县令齐元振贪暴恣横死于乱民手里,陕西经略安抚使李源统筹不利,吴曦上书参他一本,朝野震动。

很快就有大臣上书为赵弘毅请功,皇帝看着奏折一言不发,次日西北又传捷报。赵弘毅乘胜追击,斩杀残余匪患,不管皇帝愿意不愿意,赵弘毅的功劳摆在那了,军中论功行赏,又有赵家门人运作,赵弘毅少年英雄一夜成名。

龙德殿夜晚亮起了长明灯,这回皇后娘娘也在,皇帝犹自愤愤不平。

赵弘毅他竟然敢立功!

赵弘毅年未弱冠,他竟然敢带着二十几人闯入盗匪的老巢。古来名将也不过如此。皇帝深深的震撼之余又无比痛心,赵弘毅偏偏是赵家人。

赵弘毅此番立了大功,吴曦在奏折里对赵弘毅即极是推崇,博望侯一改常态深明大义。气得皇帝肝都疼了。只能答yīng

赵弘毅效力军中。

第四日远在商洛的颖国公方奎奏章到了。奏请立周蕴为太子,颖国公表态意义重大,一直到了第七日上。皇帝等得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安国侯李鸣唯的奏章终于姗姗来迟,奏请陛下早定国本,紧接着李侯爷又是一番谦逊,称他做的不够好,有负陛下的托付,又是感恩又是戴德,皇帝七上八下的一颗心终于安稳着落。

皇帝明发上谕,立皇长子周蕴为皇太子,选东宫属官,择吉日祭祀宗庙,原蓝翔殿主人赐名李珂,封嘉佑郡公,食邑三百,赏赐了华美宅院,奴仆若干。

李鸣唯这两天犹如架在火上烘烤一般。

先是看到明发的上谕,李鸣唯第一个感觉是心惊胆战,冷汗如浆,他以为是幕后的人拿他的名声造势,好让皇帝猜忌与他,当时就想上书自辩,又不知dào

该从何辩起,多亏方子颀把他拦住了,丹朱公主也劝他先等等再说。

这是明发的上谕,不是闹着玩的。

过了两日陆禀风尘仆仆赶来,青龙山一役陆禀身受重伤,几乎爬不起来,皇帝明发了上谕,李鸣唯教养皇子有功加封太子太师,陆禀当时就急了,李鸣唯不知dào

真相,万一应对失误怎生是好,陆禀硬是让卫所的人抬他过来了。

得知当年的真相,李鸣唯几乎魂飞魄散,慎哥儿竟然不是他儿子!

李鸣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他眼着慎哥儿一点点长大,粉妆玉琢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叫他爹爹,伸着小手拉他,好吃的糕饼给他留着,慎哥儿慢慢长大了,显露出少年的聪慧,慎哥儿竟然不是他儿子,被欺骗了的愤懑,莫名奇妙的委屈,心惊胆战的担忧,好几种复杂的心情,李鸣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了。

他这时候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会是那副厌恶的眼神了。

还有慎哥儿,他一手带大的好儿子,李鸣唯想起慎哥儿故yì

惹他发火的样子,拿言语试探他的样子,和他分析朝局头头是道的样子,他在慎哥儿跟前不设防,说话口没遮拦,多少大逆不道的话他都说过。

李鸣唯汗流浃背了。

陆禀一开始还阴阳怪气的,后来见李鸣唯真的不肯出来他才急了,相隔千里消息不同,皇帝那边想必遇到了棘手的问题,要不然皇帝也不会仓促的公开周蕴的身世,皇帝急需李鸣唯的配合,李鸣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幸亏丹朱公主与方子颀算得上心腹,方子颀以李鸣唯的名义草拟了奏章,交给丹朱公主过目,李鸣唯发了高烧,连誊写的能力都没了,索性就递了出去。

没两日皇帝立了皇长子周蕴为太子,对李鸣唯又有赏赐。

李鸣唯病得不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多亏方子颀多方疏导,李鸣唯终于还魂,拿出了不要命的劲头,在江南各处围剿,好几处山寨都剿灭了,绿林好汉提起李鸣唯恨得咬牙切齿的,这李狗连条活路都不肯给他们留着。

和土匪钻山林子野战不容易,土匪地形熟,没哪个武将愿意玩命,土匪祸害一方百姓,影响不了朝廷大格局,是以连朝廷都默认了土匪的山寨,最主要的是武将在军中声望高了,皇帝也会忌惮的。

要是搁在以前,李鸣唯肯定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勾当,如今一切不同了,慎哥儿将来是九五之尊,慎哥儿听过他口出狂言,慎哥儿对他太熟悉了。

李鸣唯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就当他上辈子欠了慎哥儿好了,这辈子给他当牛做马。

李鸣唯忙着剿匪,颖国公方奎率领军队回去屯田了,一番劳碌无功而返,颖国公肯把功劳让给李鸣唯,这是他识大体顾大局的地方,皇帝心中感触良多,眼前他需yào

李鸣唯立功,也是帮着蕴儿积攒人望。

陆禀身受重伤无力统领暗云卫了。

陆禀也听说了邱伊海那番谏言,上百个大臣跑去跪了承天门,要求杀了他和李慎,陆禀深知大臣的积怨都是冲他来的,该他为小殿下做些什么了,这家伙偷偷的上了一本,引咎辞职,又保举方子颀任暗云卫指挥使。

皇帝接到奏本想了一会命人传太子过来。

太子周蕴如今有自己的东宫属官,一整套的文武班子,一大早上朝听政,回来后跟陈执中读书,晚上还得帮皇帝批阅奏章,没片刻清闲,太子一言一行也有起居郎记录,必须谨言慎行,周蕴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周蕴见了陆禀的折子,想了一下笑了,“爹爹,儿子有个想法,不知dào

对不对。”

周蕴还叫皇帝爹爹,昭明帝生性洒脱,也愿意皇儿这样叫他,家人父子之间倍觉亲切,周蕴笑道,“陆禀为人忠义,只是他的手段太极端了,这些年间陆禀积怨太深,儿子以为他不适合继xù

掌管暗云卫了,放他自由之身对暗云卫更好。”

于是皇帝强硬的越过中书省任命方子颀为暗云卫指挥使,命方子颀镇守江南考察民风民情,陆禀为顾问,陆禀手上的权柄小了,再也没有了带兵的权利,这一切由不得方子颀和陆禀拒绝,都城的暗云卫由太子周蕴直接负责。

周蕴在礼部的安排下到太庙祭祀,完成一系列繁琐的礼仪,紧接着又册封太子,穿了明黄的太子服饰,接受百官朝拜,转眼间三个多月过去了,李鸣唯在江南捷报连连,身上好几次负伤,皇帝命李鸣唯暂任安抚使一职安抚地方。

周蕴这天趁着皇帝心情好,想要回一趟牛鼻子胡同,自从他当了太子,他再也没机会出宫了,皇帝一开始不准,皇宫里什么没有呢,蕴儿求着磨着,皇帝好容易大发慈悲,只给了半个时辰的假,命人好好跟着全程保护。

周蕴带着侍卫回了牛鼻子胡同,看着黑漆漆的院门,觉得说不出的亲切,这里有自由和欢乐,这里有他最快乐的日子,几个小厮见大公子这般威风的回来了,不知dào

谁先带的头,跪了一地磕头,简直热泪盈眶了。

周蕴一声轻笑,轻轻踢了一脚当前的小厮,“小猴崽子们,都起来吧。”

抬脚进了垂花门,绛仙当先跑出来了,见了他先抹了眼泪,周蕴哪有功夫搭理绛仙,吩咐一声,“叫张顺家的过来见我。”

张顺家的进了书房,就见周蕴一身明黄,眉眼含笑,张顺家的连忙跪下磕头,早被周蕴扶了起来,低低的叫了声,“腊梅姐。”

张顺家的听了眼圈红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蕴声音里带着惆怅,“这些天你们过得好吗?”

张顺家的含泪带笑,“丫鬟、小厮都不敢相信,后来太子祭天,我们都出去看了,看见您坐在銮驾里,黄罗伞盖的,真是威风,我们回来后就紧闭门户,奴婢不许他们随意出去,我们这些下人不敢给太子惹麻烦。”

张顺家的一贯的稳妥,周蕴听了放了心。

“我二姐姐那边呢?她生没生我的气?她,我二姐姐说过什么?”

周蕴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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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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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架上爬满了茂密的绿色枝叶,郁葱葱的叶子下面,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挂满了架,碧云层叠间,大多数葡萄还没熟透,张顺家的看着这些葡萄颇有些惆怅,挑熟透的亲手剪了一篮子,她要过去看看二小姐。

张顺家的命人备车,带着四个跟车的媳妇,她是太子的管家娘子,低调尽管低调,该有的排场还是要的,到了颖国公府门前,玉潭接到消息早迎出来了,张顺家的屈膝问好,玉潭扶起她笑道,“贵客怎么忽然间就来了?”

张顺家的笑道,“二小姐取笑奴婢了。”

张顺家的不称呼姑奶奶,也是不再以李家的奴婢自居的意思了,不称呼方少夫人,只叫二小姐,看重的是旧时情谊,三个来月没有任何联系,两人矜持着身份不肯轻易走动,都是非常谨慎的人,敏感时刻都要避着嫌疑,相视一笑间眼窝有些发酸。

玉潭不动声色的打量张顺家的,就见张顺家的穿着簇新的百合衫子,青缎子掐牙背心,弹墨绫百褶裙,裙摆袖口上绣了祥云花纹,耳朵上只戴了米粒大小的小玉塞子,腕子上一对金镯,出门做客精心的打扮过了,还是一味的往老了装扮,合乎身份的管家娘子。

张顺家的是个妥帖人,玉潭见了她的做派暗暗点头。

四个跟车媳妇和张顺家的一样打扮,看着体面干净,都是经常过来传话的,四个年轻媳妇也都敛衽一礼。张顺家的笑道,“奴婢早该过来请安,太子昨天回来一回,见院子里的葡萄熟了,命奴婢送些给方夫人、二小姐尝鲜,也是太子爷的心意。”

玉潭笑道,“我婆婆正好有空,嫂子随我过来。”

玉潭笑着挽了张顺家的手,给足了体面,张顺家的就算是个奴婢。那也是太子爷的奴婢。身份地位不同了,玉潭也得敬重,张顺家的略往后一步,神态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一种亲切熟稔的感觉又回来了。

郑氏、姚氏接到正院院门。给足了体面。张顺家的上前敛衽一礼,郑氏亲手扶她起来,彼此寒暄了几句进了厅堂。郑氏请张顺家的坐在主位,张顺家的哪里肯了,“夫人真是折杀奴婢了,夫人是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奴婢只是下贱的奴婢,有机会和夫人说句话,都是太子的恩典。”

于是按宾主落座,张顺家的斜欠着身子坐了。

郑氏笑着和她应酬几句,彼此又不熟,说了几句天气郑氏就词穷了,四夫人姚氏一心想要奉承,拿眼睛上下一溜,张顺家的身上实在找不出能夸的,姚氏就笑了,“夫人不愧是太子爷身边服侍的,瞧这一身的气派果然大方。”

张顺家的笑道,“奴婢有幸服侍过太子,早不在太子身边当差了,奴婢也见不着太子。”

玉潭连忙笑道,“太子爷是个念旧的,昨日回去一趟,见院子里的葡萄快要熟了,让人送些过来,也是请婆婆尝尝鲜,太子的一点心意。”

郑氏知dào

张顺家的有话要和儿媳妇说,就笑了,“太子爷的心意,各院子都分些,李氏你陪张顺家的下去喝茶,一会儿在璧月轩摆饭,让你四婶张罗好了。”

玉潭笑着站起来,带着张顺家的往隐秋苑走去,身后一堆丫鬟媳妇簇拥着,遥遥的看见院外那些竹子越发的青翠了,谨哥儿、敏哥儿假装在竹林边上玩,远远的看到张顺家的,谨哥儿伸着脖子往后张望,他没看见慎哥儿,哥哥再也不肯来了。

谨哥儿忽然间生气了,用力的摇晃一杆竹子。

张顺家的看得分明,含笑上前屈膝一礼,“奴婢给二公子、三公子请安,几天没见,两位公子又长高了。”

谨哥儿停了摇晃呆呆的看她,忽然问“我哥哥不回来了?”

谨哥儿说完这话就哭了,委屈的不得了,一边哭一边大声抽噎,敏哥儿先还忍着,看谨哥儿大声哭了,他也抹着眼睛哭了,玉潭用手扶额心里真是无奈极了,当着张顺家的又不好出言呵斥。

张顺家的笑道,“太子身份尊贵,两位公子与太子有一番兄弟的缘分,福分不浅,太子时刻记挂在心,命奴婢过来看看公子,嘱咐两位公子好好读书。”

这样的话二姐姐也说过,张顺家的说出来又不同了。

谨哥儿心里还在纠结哥哥不回来这个问题,就听敏哥儿说,“我和三弟会好好读书,听太子的话,不给太子丢脸。”

玉潭满心不是滋味,笑着请张顺家的进去说话。

过来倒茶的是小丫鬟,倒了茶退出去。

张顺家的就知dào

红笺三个都出嫁了,“太子昨天回去一次,带着一队人马回去的,没一刻钟就起驾回宫了,奴婢瞧着太子瘦了些,太子交代奴婢办几件事,让奴婢约束好手下,还让奴婢抽空看看陆夫人,这三个月奴婢也没出去,不知dào

陆夫人怎么样了。”

玉潭慢悠悠的抹着茶汤,“陆夫人还和以前一样深居简出,她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张顺家的笑了,“阿弥陀佛,这真是好消息。”

玉潭听了不置可否,就见谨哥儿探头探脑想要进来,这孩子真没规矩了,张顺家的一眼看见了,很怕玉潭面子上下不来,她就笑了,“三公子正好来了,就请进来吧,二公子还在外面?还有四小姐和五小姐都请来,太子有书画。”

玉潭只好让人请去,功夫不大玉芳、玉沁携手来了。

张顺家的留神打量着,就见五小姐的出落的越发清丽了,浅蓝的丝绸道袍,头上只扎了一条绸带,张顺家的敛衽一礼,给两位小姐请了安。

玉沁也不过点了点头,玉芳看了妹妹一眼,含笑问好。

张顺家的拿出五副卷轴,含笑递给二小姐,玉潭就要跪下,张顺家的忙死死的扶住,一边笑道,“太子说了,奴婢过来只论亲情。”

玉潭不好再坚持了,接过来打开卷轴,就看见一匹骏马,踏着一潭碧水,头高高的昂起来,摇动着鬃毛,似乎正在长鸣,四蹄奋然欲奔,玉潭不觉就看住了,古今名画她见得多了,从没见过这般风采的骏马,神姿妙态,栩栩如生,上面题了五言绝句,“春雨润玉潭,涌泉溅飞花,潜龙入水深,翠碧绿无痕。”

谨哥儿早在一旁喊上了,“画的是大马,二姐姐,哥哥画的是大马。”

玉潭嗔他一眼,“是太子爷殿下,谨哥儿你记住了。”

谨哥儿闷闷不乐的嗯了一声,玉潭命丫鬟小心的别在屏风上,看着画沉思一回,打开另一副卷轴,就见一块嶙峋的山石,一树杏花,一片芳草,几只黑兔、花兔悠闲的吃草,空白处提诗一首,“心事雨声中,晚晴窗纱透,芳草自凄凄,何必惹闲愁。”

谨哥儿指着兔子说道,“这是哥哥养的兔子。”

敏哥儿小心的看了张顺家的一眼,悄声提醒他,“是太子爷养的。”

玉芳看题诗中有个芳字,就知dào

这画是送给她的了,诗中隐隐含着劝慰,玉芳心里喜欢极了,笑弯了嘴角,玉潭看着玉芳微微一笑,玉芳比以前心境开朗了好多,命丫鬟别在屏风上面看了一回,就见玉沁有点神游天外,不看屏风上的两幅画,只是在那出神。

玉潭又打开一卷卷轴,画中一只白猫看着面前的绣球花,伸出一只雪白的猫爪,还有一只黄猫把爪子搭在白猫身上,回头凝视白猫,这幅画很见功夫,猫的绒毛逼真,空白处也题诗一首,“天生灵物在尘间,柔语妙音若女仙,玉女怀中身儿卧,两撇银须老钢针,弄花扑蝶巧怡人,痴念鱼香总迷魂,偶有鼠辈敢入目,挺身扬眉剑在前。”

玉沁看了这副画,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脸上忽然就是一热,连忙低了头,就听谨哥儿在耳边嚷着,“哥哥画的是猫,哥哥画了两只小猫。”又改口说道,“太子画的是猫。”

谨哥儿忽然间很聪明,“五姐姐像猫,哥哥说的。”

玉沁气得飞红了脸瞪他,“谨哥儿你再敢胡说。”

谨哥儿不明白五姐姐为什么会生气,玉潭在心里暗叹一声,又打开一副卷轴,谨哥儿抢先喊着,“小松鼠,画的是小松鼠。”

画上一颗斜伸的松枝挂满了松塔,是松枝上一个大尾巴的小松鼠抱着松果,小眼睛圆溜溜的,题诗一首,“似鼠却玲珑,尾大又蓬松,常捧松子笑,坐看晚霞风。”

最后一幅画着树枝半遮圆圆的月亮,地上一只正在打滚的驴子,一个小童子梳着双环站在毛驴旁边,童子只露个背影,题诗一首,“一轮明月当空照,童子半夜去尿尿,不识驴山真面目,干果蜜饯来当饭。”

谨哥儿刚喊了声小毛驴,敏哥儿捂着嘴就笑了,谨哥儿愣了好一会,他也看明白哥哥在打趣他了,谨哥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这声哭简直惊天动地。

玉潭忍着笑连忙把谨哥儿揽在怀里哄着,谨哥儿哭得抽抽噎噎的,“我早就不说不识驴山真面目了,我早改了,哥哥他不知dào

。”

玉沁弯着嘴角想笑,慎哥儿写的粗陋好诗,又一眼看见画上的两只小猫,那画上的小猫惟妙惟肖,小猫的小爪子就像挠在心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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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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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潭送走张顺家的,先过去和婆婆说一声,姚氏也在,和方夫人长篇大套的说话,玉潭挑了帘子进来,郑氏笑着问她,“你把人送走了?你四婶在厨房看了半晌,倒是白费心了。”

姚氏连忙笑道,“哪里费心了,有那些婆子们忙着,我也不过支个嘴。”

玉潭笑道,“四婶帮我忙着,我领四婶的情就是了。”

给婆婆倒了一杯茶,给四婶也倒了一杯,姚氏拉玉潭坐下来,“侄媳妇,这个张顺家的是太子身边什么人?”

方夫人听了这话直皱眉。

玉潭笑微微的刚要说话,方夫人就不耐烦了,支使玉潭说道,“你该回去把那些月例的帐算清爽了,别只管在我这里坐着,我这会儿也乏了。”

玉潭站起来笑道,“婆婆累了,媳妇服侍婆婆躺一会吧。”

姚氏只好站起来告辞,丫鬟甜馨笑着送出去。

郑氏却又不累了,“瞧你四婶那点心思都挂在脸上了,巴不得把大姑娘送宫里去,一年半载的见不到亲人,好容易见一回连句真心话都不敢说,哪是人待的地方,你祖姑母是先帝的德妃,风光的时候真风光,值当什么呢,后来无缘无故就没了。”

玉潭听了心里一紧,帕子紧紧的攥在手里。

郑氏说道,“这是咱们处到这了,你对你小叔子尽心,我也和你说句真心话,你那妹子花骨朵似的。我看她也是个拧的,她那性子要是进了宫,有她好受的,皇帝三宫六院的妃子,那个不是人精,就你那傻妹子。”

郑氏打住话茬笑了。

玉潭神思有些恍惚,往茶杯里续水,看着叶子浮浮沉沉的,就像在劝说自己,“媳妇拖了这些天。不知dào

沈夫人还愿不愿意应承了。沈家四公子名声不显,有他父兄也亏不着他,他们家又是小儿子媳妇,万事有兄嫂在上面顶着。”

“你可都想好了。早前我们都不知dào

你弟弟那身份。他要不是那个身份。和你妹子还真是天生的一对,你该给你妹子透个话,你先看看她的反应。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她要是心里不情愿,这日子也没发过。”

玉潭又和婆婆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出来了。

带着人慢慢的往回走,眼前是绿意幽幽,耳畔是鸟声啾啾,玉潭在心里反复思量,慎哥儿长着七窍玲珑的心肝,玉沁她太聪慧了,心里又肯对人好,玉沁更执着一些,慎哥儿将来会有很多妃子,他对玉沁越好,将来宠幸别的妃子,玉沁越容易伤心,善妒的名声也会磨光两人的情分,她不要妹子将来伤心。

玉潭想明白了这些,脚下也坚定起来。

玉潭轻挑了珠帘,就见玉芳拉着谨哥儿哄着,夸那小毛驴画得神气,敏哥儿在一旁看着他的小松鼠,玉沁托着香腮,出神的看着屏风上的那些画,嘴角边擒了一丝微笑,敏哥儿先喊了声二姐姐,玉芳也拉着谨哥儿过来。

玉潭摸着谨哥儿的头,见他头发都揉搓的松散了,“你自己照镜子瞧瞧,像不像小毛驴打滚,头发都揉乱了,我和你说了多少次,要板着自己的脾气。”

谨哥儿还在撅嘴,玉潭把脸一沉,“谨哥儿你得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安国侯世子,将来的朝廷重臣,太子用这毛驴点化你,是要你改了这些不好的毛病,太子用心良苦,你长大了要报答太子的恩情。”

谨哥儿怕二姐姐,不敢再委屈了。

“这些画命人装裱好了再给你们,太子的笔墨都要好好收着,谁也不许毁坏了。”

玉潭谆谆告诫,谨哥儿不敢违拗了二姐姐,敏哥儿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恋恋不舍的看一眼屏风上的小松鼠,拉着谨哥儿到书房用功去了。

玉芳和玉沁正要出去,玉潭笑道,“沁儿先留一会,芳儿你看着他们俩。”

玉芳就知dào

二姐姐有话说了,连忙出去。

玉潭先不急着说话,“沁儿帮姐姐把这几幅画先收了,让你姐夫找个装裱师傅好好的装裱了,这些都太子的墨宝,我们家得世代供奉。”

玉潭坐在一旁喝茶,见玉沁先从最后一幅画收起,取下来小心卷好,放在锦盒里,终于收到那副双猫图,玉潭幽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别过眼睛不再看,慎哥儿这幅画明显花了小心思,也是一种轻微的试探,她只能狠心装不明白,趁着妹子还小,还未情根深种。

玉沁好半晌没动作。

玉潭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就见玉沁看画看得呆住了,玉潭清咳一声,玉沁一下子回神,连忙小心的摘下画,慢慢卷好了,却不肯回过头来,开始收下一幅画。

玉潭想好了措辞,见玉沁忙完了,拉她坐到身边,“过两日沈夫人要来做客,你那天好好打扮了,不许你穿这身道袍,沈夫人的小儿子也会过来,你要好好招呼沈夫人。”

玉沁垂了眼帘,看不见眼里的情绪,脸上连点羞涩的表情都没有。

玉潭好一阵不忍心,伸手拉着玉沁笑道,“姐姐都是为了你好,沈家是清贵人家,他们家家风也好,五公子墨泉书院的书生,能入得了墨泉书院的,都有点真才实学。”

玉沁的小手冰凉潮湿,脸上带着笑,“我都知dào

了,我会好好招呼沈夫人的。”

玉潭不由一噎,好多相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妹子明白事理就好。

八妹玉润前两天出疹子,玉潭不放心交给奶娘照看,不得己把小哥儿挪出去了,好在婆婆贴心,肯帮着她照看小哥儿,说起来她都有五天没见着儿子了,心里怪想念的,小哥儿才四个来月,一天一个样子,听丫鬟说这两天呜呜呀呀的不知dào

说什么呢。

玉潭还是往八妹的院子走去。

玉沁还和往常一样,看着敏哥儿、谨哥儿读书,等两个弟弟出去玩了,她也和玉芳携手出去,就见红笺梳着妇人头来了,神情里带着几分喜悦羞涩,“奴婢给五小姐请安。”

玉沁看着她笑道,“红笺你怎么过来了?二姐姐都给你放假了。”

红笺也笑了,“主子体恤,奴婢不能不知dào

好歹,早前一直在庄子里住着,奴婢不知dào

八小姐病了,这疹子过病气,少夫人想必不放心别人照看,我们小哥儿又小,奴婢昨日听六嫂说了,想往回赶也来不及了,我们小哥儿现在哪里?”

“在方夫人那边,这几天方夫人看着呢,我和四姐姐想看着,方夫人说我们俩没经过事,担不起这个责任。”

红笺心里感叹,“我们少夫人命好,婆婆肯顾全她。”

红笺头上顶着手帕子往郑氏那边请安了,这天热得很,秋老虎肆虐,树上的知了一声接着一声,玉芳低声说道,“送给方夫人绣的裙子做好了,你帮我送过去吧?我不敢见她。”

玉沁不由一笑,“你不敢见她,那你还绣什么呢。”

玉芳红了脸笑道,“咱们家姐妹兄弟的,都在方家住着,八妹、谨哥儿还小,还得二姐姐照顾着,我和敏哥儿究竟算什么呢,方家不差我们一口吃的,李家也有银子,难得方夫人体贴,我又没有别的,绣条裙子尽点心意罢了。”

玉沁低了头,“你和我一起过去吧,这是你的一番心意。”

玉芳只觉得不好,“我也让你绣过的,你只是不肯,还是你送过去,我那还有些帕子,就说是你绣的。”

玉沁哪里会要了四姐姐的心意,“我到小厨房做点心,四姐姐帮着我,我做了点心也不算丢脸面了,又是我们亲手做的,不比送几条帕子要好?”

玉芳、玉沁商量着来到小厨房,和管厨房的王嫂子说了,要占用一个灶台,玉芳洗手和面,玉沁在一旁煮绿豆,这些活以前都是丫鬟做的,玉沁没有经验,姐妹俩忙了一下午,热腾腾的绿豆糕终于做好了,玉芳、玉沁回屋换了衣服,就往方夫人那边去了。

姚氏又过来陪方夫人说话了,方欣妍也在,见她俩来了,方欣妍站起来笑道,“我还说等一会太阳下山过去找你们呢,我也看看太子的画。”

玉沁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二姐姐没有特意隐瞒,保不住哪个小丫鬟说出去了。

玉沁淡淡一笑不肯搭话,看着郑氏笑道,“我四姐姐绣了一身衣服,她只说她绣的不好,很怕拿不出手,不敢给伯母送来,我就说她了,绣的不好也是一片心意,只是沁儿女红实在不好,不敢绣什么,只做了这绿豆糕,还是我四姐姐帮我的。”

玉芳站在玉沁后面满脸通红,垂了眼睛不敢看方夫人。

翠柳早把东西递过去,甜馨笑着接了,先打开衫裙给郑氏过目,玉芳的绣活花了一番心思,针脚细密,构图又好,绣工又精细,郑氏接过来笑呵呵的到后面换上了,郑氏的几个丫鬟笑道,“李小姐绣活真好,这大雁就像活了一般。”

明蓝色短衫,藏蓝色的裙子,裙摆上绣着大幅的雁衔芦花,郑氏照着镜子笑道,“玉芳这丫头手巧,赶明儿中秋,我进宫就穿这套了。”

玉芳松了口气,郑氏又张罗着吃五小姐做的绿豆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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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着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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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个性疏朗,当了多年的国公夫人,还是喜欢直来直去,人到了某种地位,在许多事情上都可以随心所欲了,郑氏瞧不上讨好她的人,从来都爱答不理的,玉芳这丫头性子沉闷,实在不对郑氏心意。

郑氏还是当着玉芳的面试穿衣裙,笑着说中秋节进宫赴宴就穿着这套了。

大夏朝的国宴是元旦,内外命妇都得穿着诰命夫人的服饰,其余端午、中秋、重阳等几个节日就随意了,是以方夫人会这么说。

玉芳听郑氏这么说了,一脸抹不开,小声的谦逊几句,抿了嘴微笑。

方夫人请姚氏也尝尝玉沁做的绿豆糕,姚氏拿起一块吃了,笑着夸了一回,又拉玉芳上下打量,连夸玉芳手巧,“从来那些花纹图案也不过是些岁寒三友的梅兰菊,还有柿蒂纹,宝象,如意,流云百蝠,又有玉堂富贵的玉兰、海棠、牡丹,也有什么喜上眉梢,八宝连春,万象升平,我也算见过世面了,我从来也没见过绣着大雁的,这大雁嘴里衔着什么啊?”

玉芳笑道,“这都是我五妹妹的主意,五妹妹说,伯母曾远赴塞外,等我绣完了也该秋天了,绣些大雁也算应景,我又不会画大雁,都是五妹妹帮着我的。”

姚氏又拉着玉沁的手夸着,又拉着玉芳笑道,“我想给你妍姐姐做条应景的月华裙,你这丫头手巧,你帮着绣澜边如何?四伯母也不能让你白忙了。这镯子送给你。”

姚氏从腕子上褪下一只玉镯要送给玉芳,玉芳就像被蜂子蛰了,勉强笑了下连忙推辞了不要,姚氏非常热情,还非得要给,还求玉芳绣裙子,方欣妍也拉玉芳的手笑道,“四姐姐你莫非没瞧上这只镯子?我这里还有只簪子,只求四姐姐帮我绣澜边。”

玉芳都要急哭了,又见郑氏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里就更加羞愧了。她不要给二姐姐丢了脸才好,玉芳红着脸强笑,“伯母若能看中我的绣活,容我慢慢帮妍姐姐绣吧。这镯子还请伯母收回去。”

姚氏笑道。“你看看你这孩子真是。长者赐不许辞,赶快收好了,你不收我可恼了。”

玉芳求助的看向玉沁。玉沁刚才一直神游天外,想着方欣妍要做月华裙,多半是为了中秋节的宴饮,姚氏不比方夫人和姐姐深居简出,早就为参加宫里中秋宴做准bèi

了。

方家女儿清贵,李家的女儿就该做绣娘不成。

玉沁笑着接了镯子,“我替四姐姐收着好了,四伯母是我们长辈,送给姐姐镯子也是爱惜姐姐的人品,我们做小辈的哪里好推辞呢,大不了妍姐姐出嫁时四姐姐多送点添箱,这镯子你要是嫌水头不好不愿意戴着,留着赏人也是好的,方姐姐的澜边慢慢等吧,四姐姐还得先给我绣裙子呢。”

玉沁说完拉着玉芳转身就走。

姚氏气得笑了,“李家五小姐好娇贵的脾气,她说这话什么意思,虽说是孩子话,也寒了人的心,我看四小姐没什么饰物,好心好意送她的,五小姐拦在头里,五小姐想必是因为我没送她的缘故了,我只想着五小姐是嫡小姐,不能缺了这些,四小姐瞧着可怜罢了。”

郑氏似笑非笑的,“弟妹你看走眼了,李家姐妹都不喜欢戴这些饰物,你看我那儿媳妇头上也不过几只簪子罢了,你是没看见我儿媳妇的妆奁,实打实一百二十抬嫁妆,都城中肯这样子陪送女儿的人家不多,玉芳这丫头虽说是庶女,得了李家姐妹喜欢,得了太子敬重,都高看她一眼,你还让她做绣娘的活计。”

郑氏说完抿着茶笑呵呵的,姚氏吃了一惊,“玉芳得了太子爷敬重?”

郑氏一副你少见多怪的神色,“弟妹你来都城也有些日子了,春天里玉芳和她三姐不小心落水,玉芳撞山石自尽,你也不是没听过,太子爷那时候还是李家大公子身份,出面为玉芳姐妹抱不平,一脚踢废刘鹤,刀扎了刘瑀威,轰动了一时,这还不是敬重玉芳?”

姚氏呐呐的笑道,“都是我见识浅陋,我原不知dào

这些事。”

郑氏笑呵呵的,“李家什么人家,比我们方家还强呢,李家抚养太子有功,李侯爷加封太子太师,圣上没加封国公,那是留给太子爷施恩呢,玉芳的嫡母是公主,李侯爷早说过将来给玉芳八十抬嫁妆,我儿媳妇和我说过这些。”

姚氏真的吃惊了,八十抬的嫁妆,那就是嫡女的身价了,“侄媳妇是世子夫人,当得起一百二十抬的嫁妆,玉芳也有八十抬嫁妆?”

郑氏接了丫鬟剥的葡萄慢慢吃着,“玉芳老实罢了,不会花言巧语的哄人开心,你把她当绣娘使唤,怨不得五小姐不高兴,村你几句值当什么?”

姚氏笑道,“我哪会把孩子话放在心上,不过五小姐的亲事定了没有呢,嫂子也该和侄媳妇说说,女子还以贞静为主,五小姐的脾气急了一点,将来公婆跟前不可开交呢。”

郑氏似笑非笑的,“我儿媳妇何尝不是炮仗脾气,我们老爷子只说她好,可见也要看什么样的公婆,五小姐性子好不好的,自有她公主嫡母管着,岂有外人说嘴的道理。”

姚氏听大嫂抬出公主,不敢多说什么,又说些别的话就告辞回去了。

姚氏告辞回去,派了管家娘子好好打听一番,心里默默的盘算,玉芳性子是个软的,为人也好拿捏,虽说她是个庶女,有了这些嫁妆补着也够了,外甥年方十六,若能娶了玉芳也不错,不知dào

李侯爷肯不肯提携姑爷。

又给她二姐写信,姚氏的二姐是萧家十房的当家奶奶,外甥在萧家排行二十一,端的是风流俊俏人物,要是搁在以前,玉芳这样的小庶女哪能入眼,萧家这些年大不如以前,仗着燕慈世子妃撑着门面罢了,十房没有多少产业,很在意媳妇的嫁妆了。

玉芳和玉沁回了翠月轩,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你怎能开口得罪了四夫人?这不是给二姐姐惹麻烦吗?”

玉沁冷笑一声,“得罪了她又如何?你还真想给方欣妍绣裙子?都是一样的小姐,你又不是方家的绣娘,瞧她那副恶心嘴脸,我们李家没有镯子不成?”

玉芳连忙掩她的嘴,“五妹妹你小点声,你得罪了她好说,要是为难了二姐姐怎么办呢?”

玉沁愣了一会,大颗的眼泪流下来,二姐姐对她们姐妹好,方夫人也和气,到底是寄人篱下,难怪玉芳委曲求全,以前还有慎哥儿那处避着,今后再也不能回去了,公主嫡母来了几封信,恳请方夫人代为照顾她们姐妹兄弟,公主暂时回不来。

玉芳看玉沁哭了,连忙小声安慰,玉沁越发哭个不停,把头藏在玉芳怀里,玉芳的眼圈也红了,只是不敢叫玉潭知dào

了。

三日后方家筹办赏花宴,方欣妍帮着招待客人,来的女眷不少,方家最近风头正盛,少夫人又是李家小姐,是以接到请柬的人家巴不得过来,年轻的小姐由方欣妍招呼,在亭子上作诗,隔着一带湖泊是男宾作乐的场所,两边声息相闻,互不干扰。

夫人们聚在水榭赏花吃酒,谈笑一番之后沈夫人笑道,“府上的几位姑娘也该请过来让我见见,早听说方姑娘出色,李家两位小姐也极好。”

方夫人就让人请三位小姐过来。

三姐妹一起过去,方欣妍嫣然一笑,看着玉沁打趣,“五妹妹大喜了。”

玉芳消息迟钝,直到方欣妍打趣,她才知dào

沈公子也来了。

玉芳看着玉沁欲言又止。

玉沁听了方姑娘打趣,就像没听明白,三姐妹笑着请安,沈夫人拉了方欣妍夸了一回,送了一对簪子,接着又夸玉芳,也是一对晶莹的簪子,等到了玉沁,沈夫人褪下镯子亲手帮玉沁戴在手上。

玉沁脸上不见羞涩的晕红,垂了眼谢了,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恰合贞静二字。

夫人们都是人精,看了这情势哪还有不明白的,沈家大公子立功,年纪轻轻的就组建了一支军队,这回救驾有功得了封赏,沈家只有四公子还未娶亲,又是墨泉书院的,于是都笑着说些吉祥话,恰巧男宾席上传来一阵哄笑,有人喊着好诗。

却原来是沈家四公子作诗得了彩头。

于是夫人们这边也笑了一回,都夸沈夫人有个好儿子,有人抄了沈公子这首诗,玉沁不肯听了,含笑告辞回去,夫人们善意的笑了一回,年轻小姑娘面嫩,这是不好意思了。

方欣妍也含笑告辞,一起回小姐妹这边,就有熟悉的小姐围上来说话。

方欣妍含笑道,“五妹妹不听听沈公子的诗?我一会帮你抄录了,沈公子才高八斗,妹妹得了好夫婿。”

这些小姐妹都看着玉沁,玉沁不由恼羞成怒,“方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好好的女儿家,你和我说这些!沈公子来你们方家做客,和我什么相干!”

玉沁站起来转身就走,玉芳连忙跟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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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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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要到中秋佳节,今年的中秋宴不同于往年,皇后早就开始筹办了,册立太子,皇后扬眉吐气,太后躲在万春宫养病,轻易不肯见人,皇家该选太子妃了,暗中挑选三两年,太子也就到了大婚的年龄,是以有适龄女儿的人家格外期待。

皇后管理后宫,贺公公管教一干小太监,都忙得不可开交。

周蕴跟在皇帝身边学着批奏章,皇帝不厌其烦,手把手教着,透过枯燥的文字揣摩着大臣的心意,一字一行看得仔细,奏章里面大有考究,皇帝看了十来年,自有一番心得,朝廷重臣几十位,那些七品官员多如牛毛,皇帝只能靠枯燥的文字洞悉人心。

君心难测,臣心何尝不是如此,周蕴要学的是帝王心术,只能皇帝言传身教,又有哪个大臣教得了,昭明帝指着一封奏折笑道,“有一封请立太子妃的,蕴儿你怎么想?”

周蕴看了笑道,“你儿子就是油汪汪的大肥肉,都想上来咬一口,咬不着蹭一手油也是好的,爹爹早说了这件事顺着儿子心意,让她们多盼些天吧。”

皇帝笑着指着周蕴,“粗陋。”

周蕴也不过一笑,“蕴儿倒是有些想法,爹爹该让我见见几个弟弟了。”

笑纹不由得僵在脸上,皇帝眼中神情莫名,“你见他们做什么,你有多少大事要做。”

周蕴笑道,“爹爹小心眼了不是?到底是我亲弟弟。爹爹还怕我害了他们?”

“爹爹怎么会不相信蕴儿,蕴儿你贵为太子,他们都是你的臣民,很没必要见他们,等过了年爹爹先打发二皇子到封地去,三皇子过两年再打发他,蕴儿要学的是处理朝政,爹爹会帮你扫平所有障碍。”

周蕴拉着皇帝的龙袍笑道,“爹爹还是小心眼了,蕴儿在李家长了这么大。连敏哥儿我都肯对他好。蕴儿一开始没安好心,让他在灵前当孝子做样子,敏哥儿跟了我也有大半年了,那么点的小人儿。偏有那样一个姨娘。蕴儿讨厌过他。后来也愿意照应他了。

几个弟弟都是爹爹的儿子,三皇子、四皇子还小,爹爹很该让蕴儿见见他们。相处久了兄弟间也和乐不是?爹爹不愿意几个弟弟见蕴儿,爹爹想看兄弟阋墙啊,”

皇帝板了脸瞪着周蕴,“胡说,这样的话也能胡说?”

周蕴笑道,“二皇子也是爹爹的骨肉,他母妃是赵贵妃又如何了?赵贵妃不过是赵家的旁支,蕴儿连敏哥儿都能忍着,何况二皇子还是我亲弟弟,他还小着呢,爹爹把他打发到封地做什么,几个弟弟将来要做贤王,蕴儿会对他们好的。”

皇帝听了这些话很是感慨,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蕴儿啊,你让爹爹说你什么好,你的心性太纯善,你不要忘了,你生在皇家,皇室子弟总有很多无可奈何,你想把他们当兄弟,他们可不会把你当兄长。”

周蕴听了笑了,“爹爹常教我以德服人,蕴儿自认还有些本事,蕴儿若像蓝翔殿那位,爹爹也不肯辛苦提拔儿子了,蕴儿见过二皇子,那个弟弟算得上聪慧,不过他比起蕴儿来还是差远了,二皇子母妃不得宠爱,他若是真聪明,该知dào

怎么做人。”

皇帝笑着不说话,眼里的神色很固执,皇帝不想让几个皇子拜见太子,根本就不给几个皇子露面的机会。

周蕴说了这番话也不再坚持,有些话说了就好。

父子俩一起看奏折,又有暗云卫的密报,颖国公府今日请客……

周蕴看着眼前的黑纸白字,视线渐渐的模糊了,很好,二姐姐不理会他的暗示,到底舍不得妹子进宫,他和五姐姐今生注定无缘了,沈家门第清贵,五姐姐得了佳婿,他坐拥天下,今后既有男女之防,又有君臣大义,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眼前是玉沁盈盈的笑脸,波光潋滟的眼眸,他说过,他会护着五姐姐一辈子,但愿沈公子是个好的,周蕴心里一阵刺痛,狠狠的掐了大腿,就见皇帝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周蕴无奈的笑了,眼睫毛抖下晶莹的泪珠,赶紧伸手擦了,养气功夫不到家,皇帝发xiàn

他情绪外露了,周蕴只得尽可能平静的把密报递过去,皇帝看了勃然大怒,有些事还用皇家明说吗?李玉潭分明不识抬举!

蕴儿很伤心了,还在强忍着,皇帝见不得皇儿受委屈。

皇帝怒气冲天了,站起来转了几圈,“朕这就下旨,立太子侧妃!她姐姐不识抬举,蕴儿你纳李玉沁为侧妃好了,稍后父皇为你遴选太子妃。”

这一刻皇帝是不容违逆的帝王,这番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周蕴连忙跪了下来,“还求爹爹收回成命,李玉潭看中沈家公子,总有她的道理,皇家不能以势压人,蕴儿在李家长大,爹爹您总要给李家留面子。”

皇帝看着周蕴,“蕴儿,你早就求过爹爹,你说你喜欢李玉沁。”

周蕴沉默了,沉默了许久还是轻轻笑了,“就这样算了吧,蕴儿还能娶不着太子妃?多少小姐抢着要嫁给我,让娘帮我选一个好的。”

周蕴架不住皇帝凝视的目光,轻轻的别过眼睛。

错过了就是一生,舍不得失去,却不得不放手,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喜欢把五姐姐困住,他不能以势压人,他心里舍不得,他也试探过了,结果还是伤心。

早知dào

会伤心,当初就不该贪恋那点温柔。

皇帝不置可否,拿了奏折看起来,周蕴稳住心神,强迫自己忘了那些人和事,强迫自己不在意皇帝不时流连在脸上的目光,强迫自己沉溺在无边的枯燥文字里。

皇帝看了几道奏折就让周蕴回去了,还拍着周蕴的肩膀笑了笑。

“来人,传沈天君觐见,让他速来。”

沈天君统领北大营,驻扎在城外,没有这么快过来。

皇帝看着奏折闹心了,“贺淮章你说说蕴儿这孩子,他比不得朕,朕当初没办法,不得不让皇后受了十来年的委屈,蕴儿他贵为太子,他到肯让自己委屈了。”

贺公公连忙笑道,“太子天纵聪明,心里又一片纯孝,不肯让陛下为他犯难,沈家、李家、方家比不得一般人家,太子可不就为难了?有了委屈可不就自己受着了?老奴在旁边看得明白,太子眼泪都出来了,好容易才忍回去,老奴看着也心疼啊。”

皇帝重重的一拍龙案,“李玉潭可恶!朕让你知dào

什么是皇权!”

沈天君不知dào

陛下因何事紧急传召,他在偏殿等了两个时辰,天眼看就要黑了,皇帝终于想起他了,凭着多年的经验,沈天君知dào

皇帝心情多半不好,他得小心应对了。

皇帝态度还好,东拉西扯闲话家常,又问了沈家的几个儿子,皇帝话锋一转,“朕听说方家有个女儿,与爱卿的儿子倒是天生的一对,朕为你们两家指婚如何?”

沈天君哪里会说不好?

方家四房的姑娘,身份低了点,好在是小儿子媳妇,又是皇帝指婚,听着也体面了,沈天君欢天喜地的跪下来磕头谢恩,皇帝满yì

的笑了,有一番勉励的话好说,沈天君见皇帝神色熙和,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于是君臣尽欢,贺公公亲自送出去,“沈大人大喜啊。”

沈天君忙看了看左右,“沈某敢问公公。陛下缘何想起来为犬子指婚?”

他不问贺公公也要说啊。

“沈大人的四公子极好,不过嘛——”

沈天君心里就是一紧,“沈某敢问公公,犬子有何不妥?”

“令公子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李家小姐是内定的太子妃,尊夫人有些草率了。”

沈天君听了这话眉头一跳,忙冲贺公公抱拳,“多谢公公指点迷津!”

贺公公摸着袖子里的黄白之物,看着沈天君匆匆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一笑。

晚霞烧红了西边的天空,一大群乌鸦像黑色的旋风一般斜掠过来,在树上盛开了大朵黑色的花,留下难听的叫声,乌鸦又很快飞走了,皇帝降下旨意,为方小姐指婚,传旨的小太监尖着嗓子朗读圣旨。

姚氏吃了一惊,方夫人吃了一惊,玉潭也大吃一惊。

皇权之威,容不得拒绝。

姚氏带女儿接旨谢恩,一开始想入宫待选,却是这个结果,姚氏思来想去的也满yì

了,尤其难得的是这份脸面,沈夫人第二日过来商量婚期,两家挑选吉日下聘,宫里又有一番丰厚的赏赐,姚氏心里更满yì

了,方夫人少不得帮着筹备嫁妆,凭白添了好些。

玉潭从沈夫人半含半露的话里猜出了宫里的意思,究竟也无可奈何了。

没过几日李鸣唯写来了书信,李鸣唯非常生气,愤nù

几乎把纸张烤焦了,李鸣唯在信上大骂玉潭糊涂了肠子,又说公主就要回去了,玉沁自有公主教养,不用她操心了。

玉潭还没回过味来,方奎的书信也紧跟着来了,方奎婉转得多了,也是责怪玉潭糊涂,又措辞严厉的责怪方夫人。

中秋节前,册立太子妃的诏书终于下来了,玉潭只能让玉沁接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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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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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蕴看到明发的上谕,方才知dào

太子妃定下来了。

皇帝故yì

板着脸,眼睛里的神情是放松和喜悦的,皇后看着蕴儿笑的合不拢嘴,喜悦染上了眉梢,周蕴得了失而复得的宝贝,见爹娘这般看着自己,饶是他皮厚,脸上还是热辣辣的,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皇帝眼里藏着奚落的笑意,周蕴越发脸红了,索性拉着皇后笑道,“娘您看爹爹,他还瞒着我呢,他故yì

笑话我呢。”

皇帝指着蕴儿哈哈大笑,趁机教育他,“这世上还有皇家办不到的事情?蕴儿你贵为太子,委屈自己做什么呢,朕这几天故yì

不告sù

你,就是让你着急,蕴儿你该知dào

,谁敢拂了你的心意,朕都要她好kàn

!”

周蕴拉长了声音笑道,“蕴儿知dào

啦,爹爹最了不起了。”

皇帝看着皇后笑道,“皇后你又有一番忙碌了,忙完蕴儿的婚事,你我等着抱孙子了。”

周蕴好悬被吐沫呛了,“爹爹说什么呢,蕴儿还小呢。”

回了东宫,周蕴神思不守,听课时溜了号,全天下都知dào

了,不知dào

五姐姐心里会怎样想。

陈执中得了机会趁机罚他,好容易熬到下课,周蕴借口疲倦了要休息,换了小太监的衣服拿着腰牌,怀里揣着养了没几天的猫咪,大摇大摆的出了东宫,守着宫门的小太监哪里会想到太子如此胆大妄为。

有些话必须亲口和二姐姐说说。

颖国公府来了个小太监,郑氏连忙请小太监进来。小太监进来了笑道,“方夫人吉祥,方夫人我二姐姐呢?”

方夫人张大了嘴,“你,你是太子?跟着太子的人呢?”

周蕴笑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过来找我二姐姐说几句话,还望夫人行个方便。”

方夫人在心里叫苦,太子爷胆大妄为,这可怎么得了。

急命玉潭过来。方夫人亲自出去安排了。

正院里鸦雀无声。就连郑氏的心腹丫鬟都在院门外守着,玉潭心里跳了跳,连忙挑了帘子进来,周蕴站起来笑道。“二姐姐。”

玉潭愣了一瞬。眼圈瞬间红了。连忙抑制住情绪跪下了磕头,周蕴连忙伸手相扶,玉潭不肯起来。倔强的仰起头,“臣妇得给太子爷磕几个响头。”

周蕴气得坐在椅子上,“二姐姐你就会欺负我。”

说道欺负二字,周蕴委屈极了,眼泪哗哗流出来,索性痛哭失声,玉潭不由得狼狈极了,慎哥儿长这么大从来没哭过,小时候受了委屈了,慎哥儿也从来没哭过。

玉潭手忙脚乱了,“太子,太子这是做什么。”

周蕴抬起泪眼瞪视,“叫什么太子!二姐姐不把我当兄弟,你从来就没把我当兄弟,二姐姐就会欺负我,我要你给我磕头做什么,我还少了人给我磕头吗?二姐姐明知dào

我最讨厌那些规矩,你还故yì

恶心我。”

周蕴眼里泪水不干,新的泪珠大滴大滴的涌出来,那双泪眼就像浸泡在水里的黑宝石,眼神里深藏着哀伤,玉潭心里一颤,无可奈何的低了头,把手里的帕子递过去。

周蕴一把拽过帕子,狠狠的在脸上擦了一下,“二姐姐就会欺负我。”

玉潭不禁气馁,终究幽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太子随了心愿,玉沁获封太子妃,还求太子看在往日的情分关照玉沁,我们家为太子尽忠,死而后已。”

有些关系再也回不了从前了,曾经的亲密无间化为乌有。

从此后,他们不是姐弟,是君臣。

周蕴不想要这种改变,他也知dào

有些事他无能为力了。

周蕴不想说什么,他无话可说,索性哭个痛快。

玉潭狼狈的看着周蕴,慎哥儿从来不哭的,小时候被爹爹教xùn

了,抽了一身的鞭痕,慎哥儿都不肯哭了,一滴眼泪也没有,玉潭忽然间打了个冷战,爹爹怎么敢下死手鞭打慎哥儿,爹爹为人谨慎,他怎么敢呢!

爹爹那时候不过是江南军中的参将,他哪里会认识九江王。

玉潭不禁颤栗了。

又见周蕴哭个不停,从来都不肯哭的孩子哭成这样,这得受了多少委屈。

玉潭的心都颤了,“你过得不好吗?你是太子,谁还敢对你不好呢。”

“除了二姐姐,谁还敢呢,二姐姐你欺负我。”

玉潭微窘,强辩道,“我哪里敢了,你是太子,我尊敬还来不及了。”

“你把我当太子就是欺负我,你不把我当兄弟,你不相信我,你不信我会对五姐姐好,你不信我会护她一辈子,你心里瞧不起我,你觉得我配不上五姐姐,沈峻彦有多好呢,他能有我好吗?他知dào

五姐姐喜欢吃什么吗?他会哄五姐姐开心吗?他能一辈子守着五姐姐一个人吗?你连这些都未必知dào

,你只觉得他好,二姐姐你欺负我。”

还是这么强词夺理!玉潭咬了嘴唇不说话。

就听周蕴接着哭道,“我的天都塌了,我又不敢以势压人,只好在心里忍着,我父皇下旨意,我也是今天才知dào

的,赶忙偷着跑出来了,二姐姐要是实在不愿意,我和父皇说说,这道旨意作废了吧,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娶老婆了。”

玉潭气得挑起弯弯的柳眉,“太子想要逼死臣妇吗?臣妇做错了事,爹爹千里之外写来书信辱骂,公公也来信责怪,太子亲自过来指责,臣妇万死难赎一身的罪过,不知dào

太子要臣妇如何去死?投缳自尽,还是服毒自裁?”

玉潭这几天来心里的委屈惶恐,都化作了愤nù

,说话也锋锐起来。

周蕴噗嗤的就笑了。“这就对了嘛,这个样子才像我二姐姐,太子算什么东西,二姐姐心里有气还是要出的,慎儿给姐姐赔礼了。”

周蕴站起来深施一礼笑道,“二姐姐不要生气了,弟弟错了还不行吗?弟弟不该说那些混话,姐姐心里也委屈,弟弟都知dào

的,那些事由不得你我做主。姐姐好歹将就一点。认了我这个妹夫吧,妹夫会对五姐姐好的,会护着她一辈子。”

玉潭不禁啼笑皆非,一时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

多年的姐弟。她太熟悉慎哥儿了。慎哥儿变成周蕴也不改旧时的脾性。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当头作揖,脸上泪痕未干,真是说不出的滑稽。

玉潭白了他一眼。拿这个混球没治了。

周蕴迅速擦了脸上未干的泪痕,把帕子塞进怀里,“二姐姐,我是偷着出来的,一会回去了还得挨打,二姐姐好歹听我把话说完,我知dào

二姐姐真心疼爱五姐姐,不肯拿妹子换了荣华富贵,宫里有许多的规矩,你们轻易见不着面,我只告sù

姐姐,我会护着五姐姐,我喜欢她,妹夫会护着她一辈子。”

周蕴说了这些话脸上也红了,目光格外明亮。

玉潭早知dào

他的心意,神色复杂之极,玉沁心里也是喜欢慎哥儿的。

她做了一回恶人,玉潭低了头不说话了。

周蕴低声笑道,“这荷包是我岳母留下来的,姐夫手里也有一个,岳母的意思是五姐姐及笄了才可以拆开来看,岳母早就帮五姐姐选了好夫婿,瞒着二姐姐罢了。”

周蕴递过来一个靛蓝色的荷包,上面绣着并蒂莲花,这是娘亲的针线,玉潭认得娘亲的针线,一时间手都颤抖了,接过来抚摸着,又疑惑的看着周蕴。

“你问问我姐夫就知dào

了。”周蕴轻轻笑了,调皮的眨眨眼睛,“敏哥儿和谨哥呢,该让这俩小皮猴出来了,妹夫有话要和他俩说。”

玉潭心里不想让谨哥儿出来,终究微微一叹,出去命人喊去了,太子总算还知dào

规矩,没要求见他五姐姐,玉潭也算松了口气。

周蕴又和过去一般无二了,要不是一身小太监打扮,玉潭几次都想喊声慎哥儿。

门外传来咚咚的跑步声,谨哥儿一下子推开门,“哥哥。”

敏哥儿也跑进来喊了声哥哥,又忙喊“太子。”

玉潭沉了脸,“你两个太放肆了,还不赶快给太子磕头。”

谨哥儿也愿意给哥哥磕头,就跪下来了,眼睛亮晶晶的紧盯着哥哥,周蕴等他俩磕了头方才笑着拉起来,刻意摆出了疏离的姿态,这俩孩子太小了,他不宜过多接近,有君臣大义在那里,他对两个弟弟太亲近反倒是害了他俩。

周蕴笑道,“谨哥儿读书还用心吗?你是安国侯世子,未来的朝廷重臣,你将来是我的臣子,再不许你没深没浅的,书要读好了,武功也不许荒废了。”

哥哥和平时不一样了,谨哥儿愣愣的看着,哥哥和平时不一样了。

周蕴又叮嘱敏哥儿用心读书,一人赏了一柄玉如意。

玉潭忙让小哥俩磕头谢恩,周蕴端坐不动。

玉潭心里松了口气,太子摆出这种疏离的姿态,是真心为了谨哥儿兄弟好,她还真怕谨哥儿不管不顾的,传到皇帝耳朵里不是玩的,叫御史参一本也受不了。

周蕴忽然冲玉潭眨眨眼睛,狡黠的一笑,玉潭心里一跳,她太熟悉慎哥儿了,他做出这样的表情多半想要闯祸了,还是明知故犯。

周蕴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猫咪,只有巴掌大小,把猫咪放在谨哥儿袖子里,“你们俩赶紧给你五姐姐送过去,再要一样信物回来,记住了,必须要一样信物,不然我就以为你们俩没把猫咪送到,我就不喜欢你们了。”

玉潭以手扶额,周蕴得yì

的笑了。

玉潭赌气的扭过头,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玩私相授受。

过了片刻小哥俩气喘吁吁的炮回来,谨哥儿手里拿着一角银子递给周蕴,“五姐姐说了,小猫就值这么点银子。”

玉潭嘴角噙笑,周蕴拿着银子哭笑不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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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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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公公接到方家报信,太子爷微服私访,吓得贺公公腿都软了,连忙禀告皇帝,皇帝震怒,命他火速带着太子的全副銮驾到方府接人,周蕴换回明黄的四龙纹五爪龙太子服饰,端坐在銮驾上,郑氏,姚氏,少夫人李氏磕头送行。

眼看太子的銮驾走远了,方夫人这会儿什么话也不想说,扶着丫鬟回去歪着。

玉潭神思不属,往妹妹的翠月轩走去,远远的先听到谨哥儿大嗓门的说话声,谨哥儿这孩子又跑来烦他五姐姐了,玉潭颇感头疼,挑了珠帘进来,就见谨哥儿兴奋的满眼放光,几次伸手过去,敏哥儿也一副高兴样。

两个弟弟都围在玉沁身边,谨哥儿想摸摸小猫眯,玉沁怕他手上没轻没重的,不肯让谨哥儿摸了,敏哥儿也是一脸希冀的围在身边,玉潭微微别过脸看着茜纱窗外,风儿吹得窗纱起伏,院子里的大树投下一片浓阴,眼前是浓浓的亲情。

玉沁将要成为太子妃,皇家会派来教养嬷嬷,姐弟间不宜频繁见面了。

“芳儿你带着谨哥儿出去。”

玉芳听了二姐姐吩咐,伸手拉着谨哥儿,谨哥儿不肯,“我要看哥哥的小猫。”

玉潭把脸一沉,疾言厉色说道,“告sù

你多少遍了还是不长记性,谨哥儿你忘了太子的教诲?赶紧读书写字去,芳儿你到书房看着他们俩。”

玉芳忙哄谨哥儿出去,谨哥儿哭道。“我要看哥哥的小猫。”

谨哥儿小孩子心性,他以为这小猫是他给五姐姐抱来的,那也是他的猫眯了,刚才就想伸手去抓,五姐姐护住了不许他摸,谨哥儿心里就颇有些委屈了,二姐姐又让他出去读书,谨哥儿气得眼泪狂飙大声哭起来。

玉潭冷声说道,“谨哥儿的奶娘呢,都多大岁数了还没规矩。太子妃处也是你们可以随意过来的?赶紧把三公子带下去。他要哭由得他哭,太子妃处再不许你们来了。”

奶娘见姑奶奶疾言厉色的,这是真的生了气了。

奶娘吓得要拉谨哥儿出去,谨哥儿张大嘴就咬。奶娘吃痛。手上一松。谨哥儿索性打起滚来,还大声哭喊着哥哥,玉潭也是气狠了。这个小混账,要给全家招来灾祸不成,夹着谨哥儿照着他屁股狠狠的打了几下,谨哥儿不由得放声大哭,二姐姐竟然打他。

玉芳要劝不敢劝,玉沁扭过身去,玉潭气得胸脯起伏,面沉似水。

奶娘连忙抱着挣扎扭动的谨哥儿出去,玉芳拉着吓白了脸的敏哥儿连忙出去,哭声越来越远,终于微不可闻,屋里响起一声抽噎,玉沁趴在案上哭得双肩抖动。

几个丫鬟在外间探头探脑的张望。

玉潭微不可见的皱眉,玉沁的脾气随和,心肠又好,几个丫鬟都不怕五小姐,主仆间颇有些没大没小的,翠柳、黄鹂比玉沁稍大一点,樱桃和芭蕉小了两岁,母亲当初给玉沁选丫鬟有一番考量,那时候哪里能料到玉沁会成为太子妃?四个大丫鬟都是一脸聪明相,宫里最不需yào

的就是聪明,只需yào

服从,玉沁的丫鬟还需yào

好生敲打。

这就要看玉沁的本事了,她帮不了那么多。

玉潭缓缓说道,“皇家有皇家的规矩,你们看护好了这院子,再不许两位少爷进来,方姑娘要来探访也不许让她进来,找借口拦住了,过两日公主就回来了,太子妃得回府住着,皇家也会派了教养嬷嬷过来,我也管不着你们这处了。”

玉潭拿眼扫过,“你们好歹用心服侍几日,等太子大婚,不会亏待了你们。”

翠柳拉着三个丫鬟到院门守着,方便她姐妹说话。

玉沁抬起泪眼,“二姐姐我不想进宫。”

玉潭沉默了一会儿,“为了慎哥儿你也不肯吗?”

玉沁抱着猫咪,眼泪一对一双的砸着猫咪柔软的黄毛,小猫咪喵的一声,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小猫爪子轻轻软软的搭在手上,玉沁抹着眼泪,“我舍不得姐姐。”

玉潭何尝舍得了妹妹,妹妹今后拥有无边的富贵,身边却没有亲人的提点,有些话得赶紧说了,过几日宫里派了人,姐妹间想说知心话都不容易了。

“太子一见我就哭了。”

玉沁果然抬了头,“慎哥儿不想当太子的,我知dào

他不想当。”

玉潭微微的沉了脸,“这样口没遮拦的话也能浑说?你以为太子是你?太子今日是偷着出宫的,一身小太监打扮,他和姐姐说他喜欢你,他会护着你一辈子。”

玉沁双颊一片晕红,“慎哥儿他好讨厌。”

玉潭看着妹妹小女儿家娇羞的样子,狠了心泼冷水,“沁儿你给我记住了,姐姐这话就和你说一遍,出了门姐姐不肯认账了,太子的话当不得真,他此时对你是真心的,巴不得对你最好,挖空了心思跑来看你,先送你一幅画,又借了谨哥儿的手送你猫咪,又在姐姐跟前保证,二姐姐还是不愿意相信他。”

玉沁咬着嘴唇,饱含了眼泪的大眼睛看着姐姐,“因为他是太子?”

玉潭深吸一口气,“因为他是太子,他将来要有三宫六院,沁儿,那些妃子为了争宠什么手段都会用上,我们爹爹不过是一位侯爷,后院多少事故,你将来统领六宫,面对太子的嫔妃必须宽容大度,你必须忘了你们从小的情谊,太子广施雨露,由不得你嫉妒。”

玉沁脸上露出极浅极浅的微笑,“二姐姐我知dào

的。”

玉潭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

玉沁脸上带出微笑,眼泪打湿了衣襟,“我知dào

慎哥儿待我好,以后我不管,我知dào

他真心对我好,我知dào

这些,我就是心里舍不得二姐姐,舍不得离开家。”

“沁儿,姐姐往后再也帮不了你了,姐姐惹了皇帝嫌恶,不敢轻易进宫看你,你要好自为之,公主嫡母快回来了,这一两天就能到家,爹爹的意思由公主教养你,这也是皇家的意思,宫里还会派人过来,大婚之前我们姐妹很难见面了。”

玉沁又流了眼泪,窝在姐姐怀里,“我还小呢,慎哥儿比我还小,总得等个两三年吧?”

玉潭伸手搂着妹妹,低声讲着后宅杀人不见血的手段,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有李家的,也有别人家的,也有后宫枉死的嫔妃,玉沁只知dào

祖母喜欢拿孝道压人,周姨娘、乔姨娘妖妖娆娆,她不知dào

她家里也有那些阴暗,她小时候就差点吃了有毒的糕饼,慎哥儿带着她喂狗,狗中毒死了,糕饼是娘亲的丫鬟送给慎哥儿的。

玉沁一把抓住姐姐,“二姐姐你怎么知dào

?我都不知dào

。”

玉潭微微出神,“慎哥儿告sù

我的,他那时候还小,周姨娘几次害他,想要嫁祸给娘亲。”

玉潭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爹爹怎么会让周姨娘当慎哥儿的姨娘。

皇帝在龙德殿大发雷霆,蕴儿太胆大妄为了,他敢偷偷的一个人溜出去,这要是有个意wài

怎么得了,皇帝生了气,身边人跟着倒霉,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服侍太子的小太监全体遭殃,都挨了一顿板子,屁股上皮开肉绽,守着宫门的小太监干脆的消失了。

听说太子回来了,皇帝急命太子过来。

蕴儿跪下来磕头请罪,皇帝冷哼一声,“你跑去看太子妃去了?”

周蕴连忙笑道,“爹爹也有猜错的时候,蕴儿没见太子妃,蕴儿只和李玉潭说了两句话,送了一只猫咪,赏给李家小哥俩一对玉如意,再没有别的了,蕴儿不敢私相授受。”

皇帝气了一回到底原谅他了。

太子妃大婚之前要接受宫廷教育,皇后按例派送教养嬷嬷,皇后想着太子和李玉沁青梅竹马,派人叫太子过来商议,选了四位嬷嬷让蕴儿先过目了。

周蕴看着母后笑道,“娘,少派几个嬷嬷不行么?还有宫女哪里用得了那些。”

皇后低声笑道,“蕴儿,这也是为了太子妃好,是太子妃应得的体面。”

皇家有些规矩改变不了,太子叫过四位嬷嬷打量着,盯着能有一盏茶功夫,四位嬷嬷的眼神慢慢飘忽了,太子方才淡淡的笑道,“太子妃与孤一起长大,自幼雅擅丹青,粗通文墨,几位嬷嬷都是宫中的老嬷嬷了,想必有些本事在身,你们能教太子妃什么呢?”

李嬷嬷笑道,“回太子爷话,奴婢几个都是五品尚书,自幼就在宫里的,奴婢擅长梳妆,王嬷嬷精通女红裁剪,张嬷嬷熟悉宫中典故,掌管宴会及赐廪诸事,朱嬷嬷在宫中最久,多年来一直陪伴在皇后身边,知dào

的规矩多一些。”

周蕴看向朱嬷嬷笑道,“你是母后身边的?孤怎么不认识你呢?”

朱嬷嬷磕了头,“奴婢掌管膳食,一向不到前面,是以太子没见过奴婢。”

周蕴扭头看着母后,皇后微微一笑,“四位嬷嬷是母后挑选的,都是将来能对太子妃有所帮zhù

的,朱嬷嬷跟着母后最久,张嬷嬷为人精明,将来会是太子妃的助力。”

周蕴连忙笑了,“娘亲考lǜ

的周到,只是蕴儿还想求娘,太子妃年纪小,蕴儿以为还是让她身边的丫鬟照料她,让几个丫鬟跟嬷嬷学规矩,娘派来的宫女太多,太子妃还得慢慢熟悉她们。”

周蕴得寸进尺笑道,“蕴儿身边的紫苏和白雪温厚可人,让她俩照料太子妃吧。”

皇后不由失笑,想了一下也不算什么,也就答yīng

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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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丹朱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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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左右,驿道上卷起一溜烟尘,几个小厮连忙拍着马迎过去,果然是标记着安国候府徽记的马车,郭新成骑马走在车队前面,那张老脸晒成了紫棠色,几个小厮迎上去招呼,郭新成擦了一把脸上的热汗,汗水伴着泥土流下来。

郭新成顾不得形象狼狈,“府里都安排好了吗?”

小厮笑道,“郭大爷只管放心,姑奶奶派人给府里送过信了,郭大娘打发小的来的,前面不远处有个茶寮,姑奶奶带着人候在那里。”

车队又往前走了二三里,果真有个茶寮,丹朱公主听说姑奶奶在外面请示,是否到茶寮歇息一会再走,丹朱被颠簸的马车折磨得苦不堪言,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路边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位妙龄女子,也是轻纱遮面。

玉潭上前敛衽一礼,“母亲一路辛苦了。”

丹朱公主连忙伸手相扶,“难为姑奶奶想着,正想喝一杯热茶解暑,姑奶奶是个细心人。”

母女的名分在此,玉潭只得恭敬着,何况嫡母身份尊贵,玉沁要由嫡母教养,谨哥儿将来也要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玉潭虚扶着公主进了茶寮,茶寮收拾得整洁干净,长条桌椅都是新的,丫鬟梨香端了一盆温水跪在公主面前。

玉潭还要上前服侍,公主连忙摆手笑道,“不敢劳驾了姑奶奶,还请姑奶奶稍候片刻。”

公主匆匆的梳洗过了,几个侍女服侍着在帘子后面换衣服抖灰。另换了一件宽松点的衣服出来了,玉潭迎上来笑道,“母亲一路车马劳顿,先喝一杯茶水再走不迟,还有十来里的路程,女儿陪母亲回去。”

长条桌上摆了几样点心,还有新鲜水果,洗得干干净净的,铭碗、托盘都是特意从府里带来的,茶也是上好的。一阵饭香味飘了过来。又饥又饿的公主不禁咽了口水,几位侍女也露出欢快的笑脸,路上最考验一个人的耐心,丹朱公主四个来月身孕。匆忙赶路。这十几天来早就苦不堪言了。

风炉上的稀粥熬得粘稠。厨娘现炒了几个小菜,玉潭带着丫鬟摆放杯盘,又请公主的侍女也用些。“此处离城不算远,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家了,女儿熬了稀粥,备了几样小吃,却是偷懒的做法,母亲赶了一天的路也乏了,先稍作休息。”

丹朱公主心里暗赞一声,二小姐果然是妥帖人,色色想得周到,难得她如此细心,食材都是新鲜的,在井水里冰着保鲜,厨娘是家里带来的,现做现吃,丹朱觉得饭菜的香味比往日都好,多用了小半碗,剩下的赏给几个侍女。

“玉潭早该拜见母亲,一直拖到如今,今日总算如愿了,不知我爹爹身体还好?”

丹朱抿唇一笑,“你爹爹身子还好,就是火气大了点,不过那些事都过去了,你爹爹回不来,五小姐近日可好?说起来你们姐妹我都没见过。”

玉潭脸上微微的红了,爹爹娶公主,玉沁说什么也不肯回家,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好在月子里头,有不回家的借口,只是风水轮流转,皇家要求公主教养太子妃,玉潭只能放下身段过来讨好了。

公主看出玉潭尴尬,拍着她的手轻轻的一笑,“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姑奶奶今日肯为我费心,我心里领情就是了,有些事由不得你我做主,五小姐那里还求姑奶奶分说明白,丹朱也好轻松的揽下教养之功。”

玉潭连忙笑道,“五妹不会让母亲为难的,往后还得母亲多费心教她。”

丹朱轻轻的叹口气,“我进了李家门,总要对五小姐尽心。”

又休息片刻,太阳慢慢的往西边沉了,玉潭服侍公主上车,公主拉她同坐,马车又慢慢摇晃起来,公主困得昏昏欲睡,强睁着眼睛,玉潭笑着与她说些闲话解闷。

十来里的路程不算远了,很快进了城,再往前走了几个街衢,侯府遥遥在望了,郭新成家的带着丫鬟媳妇等在大门外,却见姑奶奶扶着公主下了马车,公主略微点头,带着侍女回了暮霞院,玉潭也不说进去看看祖母,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老夫人等了半晌不见公主过来,连玉潭也没来请安,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命人叫郭新成家的,郭新成家的安排膳食,听了老夫人的传唤暗暗叫苦,姑奶奶连府门都没进,直接回去了,公主身份高贵,她哪敢过去触霉头。

郭新成家的过去见老夫人,“姑奶奶先家去了,想来是府中有什么事情,公主一路车马劳顿,正在沐浴更衣,奴婢不好过去打扰。”

老夫人只得先罢了。

又等了许久,眼见一轮红日渐渐西斜,碧纱窗影黯淡下来,老夫人实在忍不住了,眼前一件非常喜事,慎哥儿竟然是太子,儿子瞒的老人家好苦,不过老夫人心里还是高兴的,又因为这件事透着几分诡异,老夫人心里嘀咕好多回,难得安分了几个月。

玉沁获封太子妃,传旨的太监找错了地方,把圣旨送到颖国公府了,老夫人急得牙花子都肿了,恨不得亲自到颖国公府接玉沁回来,郭新成家的好容易劝住,只说公主就要回来了,公主是当家主母,侯爷吩咐了凡事有公主做主。

这都什么时辰了,公主还不过来拜见婆婆。

荷香奉命过去问了一回,说是公主车马劳顿,已经躺下休息了。

第二日红日高照,公主到春晖堂给婆婆请安,老夫人笑着请公主坐下,老夫人有许多心里话堵在嘴边,微微沉吟着,老夫人忍了不问,皇帝明发了上谕,老夫人不识字也听人读过,皇帝旨意里说的明白,是他们李家立了天大的功勋,儿子教养太子有功,太子又长在她老人家膝下,老人家也有莫大的功劳。

连玉沁都获封太子妃了,真是意wài

之喜。

老夫人吩咐道,“媳妇一路辛苦了,你如今回来了,就要把家里当起来,你该把玉沁接回来了,太子妃该在我们家里出嫁,哪有长久住在颖国公府的道理,我们李家有大功,你也不许骄矜了,今后越发谦恭谨慎才好。”

丹朱听了这话眼皮子一跳,见婆婆了果然有惊喜。

丹朱不想和婆婆多说,“儿媳往宫里递了牌子,一会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就不能服侍您老人家了,还望婆婆不要怪罪。”

老夫人笑道,“你今日要进宫?你怎么不早说,先略等一等,待老身梳洗了与你同去,免得你年轻应付不周。”

丹朱眼皮子又是连跳了好几下,忙笑着说道,“皇帝召见儿媳,询问江南若干事宜,儿媳和婆婆不能同路了。”

丹朱公主屈膝告辞出去,命人传了郭新成进来,冷着脸吩咐,“老夫人想要进宫,你还记得侯爷交代的话吧?给我想办法拦住了。”

丹朱公主倒是白担心了。

老人家和皇后不熟,心里还是有些胆怯的,老夫人没胆子求见。

皇后的凤仪宫里和过去完全两样了,宫女穿梭往来,再不见往日的清冷寥落,掌事宫女含笑迎出来,敛衽一礼笑道,“公主万安,皇后请公主进去。”

丹朱公主刚进了宫殿,皇后带着人迎出来了,一把拉住了笑道,“丹朱可算回来了,你皇叔这几日还在叨念你呢。”

皇后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看着年轻了十来岁,再也不是过去那冷淡的模样了,女人最大的依仗就是儿子,贵为皇后也是如此,皇儿找回来了,皇后也滋润过来了。

丹朱深有感触,连忙屈膝福了一礼。

皇后一把拉住了笑道,“我们娘儿们之间这么客套做什么,这么远的路往回赶,你皇叔催的又急,你心里想必很着急的,只是你皇叔这个人再也不肯心疼人,男人家想不到女人的苦楚,我也是是事后方才知dào

,想拦着也来不及了。”

丹朱连忙笑道,“侄女早想回来了,也好早日拜见太子,只是侄女的胎还未坐稳,侯爷又受了几次伤,侄女轻易离不开。”

皇后很健谈,拉住了丹朱的手笑道,“你瘦了些,不过比过去精神多了,不像昔日在宫里死气沉沉的样子,李侯爷待你还好吗?谅他也不敢亏待了你。”

丹朱笑道,“皇叔亲自指婚,侄女总要过得好了。”

皇后微微的笑了,“你想必也明白了,你皇叔为什么要给你指婚。”

丹朱眼神闪亮,“侄女刚嫁进李家,见了他们家大公子就是一愣,侄女觉得那大公子好生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还是后来见了明发的上谕,侄女猛然间想起来,弟弟拿茶杯盖的动作和皇叔一模一样,还有翻书的时候也是两根手指夹着书页,弟弟也喜欢上挑着眉毛,可见这份骨肉亲情割舍不断,弟弟连这些动作都神似皇叔。”

宫中人都说太子长得像皇帝,皇帝每回听了都极高兴的样子,公平的说太子像皇后更多一些,皇帝明明知dào

,就是不愿意承认,丹朱公主笑着说完,就见皇后两眼滚下眼泪,拉着丹朱不松手,“可见是一家人了,你皇叔听了这席话又该不知dào

怎么高兴了。”

就听皇帝在外面笑道,“丹朱说什么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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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未来太子妃的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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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穿着玄色蕉布交领澜衫,脚上是一双厚底软帮天青色锦缎鞋,皇帝在后宫穿着随性,只求一个舒适,迈步走到皇后身边坐下来,看到皇后脸上犹有泪痕,却是笑意盈腮,皇帝不赞同的摇摇头,伸手帮皇后拭泪,握住皇后的手温厚的一笑。

“丹朱招惹你婶婶哭了?”

皇帝嘴里说着责备的话,脸上分明带着笑容,姿态优雅的端坐着,那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握着皇后的手,另一只手曲着食指在膝上轻轻的敲着。

丹朱敛衽一礼笑道,“侄女刚才还和婶婶说,弟弟的神态像极了皇叔,婶婶一时感慨,被侄女招惹哭了,都是侄女的罪过了。”

皇帝微微的挑起右边的眉毛,做了个询问的表情,丹朱公主看着皇后快活的眨了下眼睛,一边从宫女手中接了茶杯递给皇帝。

皇帝看见两人的互动,并没有说什么,伸手接了杯子,两个手指轻轻夹住杯盖,就见皇后眼中滚下泪来,朝着丹朱粲然一笑,皇后笑着解释,“丹朱说我们蕴儿的动作神态像极了皇帝,也是这么拿杯子的。”

皇帝听皇后解说了半晌,心里不禁好奇,命人传太子过来。

过不多时周蕴来了,先给父皇母后请安,又给堂姐问好,丹朱屈膝还礼,抬眼打量着太子殿下,几个月没见,周蕴的身量高了,穿着一身杏黄色长衫,头上带着紫金冠。面容气韵更加沉静,脸颊上的婴儿肥不见了,长而微卷的睫毛下面,有着一双朝露一般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俊逸中透出文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宫女端着托盘上茶,周蕴拿起海棠冻小茶杯,两根手指夹着茶杯盖。皇帝看了这相似的动作目光一暖。笑呵呵的看着丹朱说道,“可见你是个细心的,连朕都没注意这些,太子妃交给你教养朕也放心了。若是跟着李玉潭能学个什么好的出来。”

丹朱微微一笑。并不肯多说什么。

皇后絮絮的说着太子妃的教养事宜。宫里派了四位五品的教养嬷嬷,二十名宫女,两名掌事女官。二十名小太监,十位御膳的大厨,还有掌羽舆仪卫之事的女官一干人等,共计一百零八人过去服侍。

皇后笑道,“太子妃身边四名婢女,太子又赏了两人,这六人都是太子妃熟悉的,就留在身边服侍,又有冯大家教授学业,太子妃的功课要盯紧了,本宫听说太子妃擅画,乐器要学两样,儒家典籍也要通读。”

皇帝等皇后说完又补充几句话,太子妃身份高贵,李家诸人不许轻易拜见太子妃,丹朱连忙答yīng

了,皇帝、皇后看重未来的太子妃,丹朱深觉肩上的责任重大。

周蕴笑道,“侯府的老夫人身份尊贵,太子妃身份更尊贵,天家讲究亲情孝道,再没有祖母拜见孙女的道理,太子妃见了也不忍心,若是老夫人实在诚心,在院子外面磕头也罢了,公主嫡母身份,又是太子妃堂姐,倒不必行此大礼。”

丹朱眼皮子抽了抽,小心的看着皇帝,就见皇帝眼中露出笑意,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丹朱连忙答yīng

了,又和太子商量太子妃住哪一处院落。

太子笑道,“太子妃以前住的院子太小,安排不开这些人,还请堂姐稍微费心,妥善的安排了,家中下人不懂规矩,惊扰了太子妃就不好了。”

丹朱见太子不肯深说,知dào

他为了避嫌,也就不问了。

皇帝还有国事要忙,钦天监一会要来回话,商谈太子大婚具体事宜,皇帝起驾回了龙德殿,太子也回东宫完成学业,丹朱公主婉拒了皇后的挽留,她的任务繁重,要收拾出院落安置太子妃,还有嫡子的教养等问题。

丹朱先不回府,命人先往颖国公府送信,有些事要和李玉潭商议好了。

玉潭听说公主来了接到大门口,彼此客套两句,陪着丹朱公主来到正房,郑氏、姚氏接出来迎进厅堂落座,郑氏国夫人的身份,只比公主低了一级,相互福了一礼,姚氏要按大礼参拜,丹朱连忙拦住了笑道,“不年不节的,哪敢受夫人的大礼。”

又叫方欣妍出来,公主说笑几句,拉着手夸了一回,身边的婢女送上见面礼。

玉芳也过来拜见嫡母,公主见她紧张,拉住了笑道,“芳儿出落得越发好了,这几个女儿里,芳儿是个温厚的,你爹爹也和我夸你品性纯良,和母亲回去如何?府中事多,你也帮母亲搭把手。”

玉芳连忙笑道,“只是我笨手笨脚的。”

公主见她声若蚊呐,满脸抹不开的样子,脸颊红红的,鼻尖都冒汗了,心里难免有几分不喜欢,又想到李家姐妹都看重玉芳,太子也愿意照拂玉芳,想必玉芳身上也有可取的地方,玉芳管过家事,她若心里糊涂,太子当初也不会让她管事了。

公主身为当家主母,那些家务事总要拿起来,孝敬婆婆,教养子女,都是她分内之事,府里要教养太子妃,眼下又有身孕,公主有些力不从心,很想让玉芳帮忙。

玉潭在一旁笑道,“芳儿别的地方都好,心里也有成算的,就是胆子小了点,跟在母亲身边学学眉眼高低,对今后大有益处。”

公主看着郑氏笑道,“我这回江南住了几个月,她们姐妹都靠夫人关照了,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您家二公子反倒说我,让我只管放心,二公子暂时回不来,托我给亲家母带了几匹绸缎,今日入宫没能给您带来,只有二公子的一封书信。”

侍女从怀里拿出书信,郑氏接在手里。见儿子的笔迹变了,左手习字不到一年,就写得这般好了,郑氏眼泪先出来了。

玉潭扶起郑氏笑道,“婆婆到内室慢慢看吧,回头我母亲该见笑了。”

玉潭扶着婆婆进了内室,让丫鬟在跟前服侍着,不要让夫人太伤心了,殷殷勤勤的都叮嘱到了,方才出来。就见姚氏没话找话。方欣妍乖巧的坐在一边,玉芳满脸的紧张,玉潭微微的笑了,但愿玉芳跟在嫡母身边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公主见她出来了笑道。“也该带我见见太子妃了。皇后有一番安排。”

玉潭笑道。“太子妃暂住在女儿院落后边,还请母亲移步。”

姚氏带着方欣妍恭送公主,眼看一行人渐渐的走远了。皇宫是她仰望的高层,宫里的女人精致的梳妆打扮,优雅的言行举止让人向往,侄媳妇和宫中搭了关系,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欣妍这辈子没有福气入宫,皇帝指婚,听着也体面,眼底到底露出几分不甘心。

玉潭陪着嫡母慢慢走着,试探着笑道,“也该让谨哥儿过来拜见母亲了,那孩子这两天病了,怕他出来过了病气,女儿把他挪到后面住去了。”

公主笑道,“可曾吃了药?哪个太医的脉案?如今天时不好,一早一晚天气凉,很容易生病,谨哥儿是嫡子,他爹爹最为倚重的,姑奶奶精心才是。”

玉潭心里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爹爹最为倚重的儿子居然是谨哥儿,如今爹爹只有两个儿子,不倚重谨哥儿,难道还倚重敏哥儿不成,公主将来有了儿女自当别论。

说话间先进了隐秋苑,丫鬟上了茶,玉潭命人抱了八小姐,敏哥儿跟着奶娘也来了,都跪下给公主磕头,敏哥儿明白公主是嫡母,磕了头乖巧的站在一边,公主先看八小姐,伸手拉在怀里笑道,“好个小模样,真让我不知dào

该怎么喜欢了。”

公主从侍女手中接过小巧的金锁,给八小姐戴上,玉润好奇的看着公主,想起姐姐教的要给嫡母磕头,就笨笨的矮了身子,小人儿身子短,说不出的滑稽可爱。

公主连忙伸手拉她,“好孩子快起来,尽到心意就好。”

玉潭忙教她,“润儿这是母亲,润儿要叫母亲。”

玉润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软软蠕蠕的喊了声母亲。

公主连忙笑了,“真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

一边又打量敏哥儿,就见敏哥儿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小脸蛋上有一抹羞红,白嫩嫩的皮肤,精致的眉眼,殷红的嘴唇,比八小姐还漂亮几分。

丹朱公主笑着给了二两左右的金元宝。

玉潭连忙掩饰住惊诧,公主连面子都不肯做了,拿个金元宝敷衍了事。

敏哥儿明白嫡母不喜欢他了。

玉芳悄悄的把敏哥儿拉在身边护着,敏哥儿就靠在玉芳身上,眼里涌出眼泪,玉芳悄悄帮他擦了,又见公主打量敏哥儿,吓得连忙挡住敏哥儿,一张脸羞得通红。

玉沁住的稍远,这时候带着丫鬟也来了,玉沁垂着眼帘喊了声母亲,规规矩矩的要给嫡母磕头,丹朱连忙站起来笑道,“可不敢当了沁儿这声母亲,你叫我堂姐就好了。”

玉沁脸上火烧一般,眼里带出羞怒。

公主连忙和玉潭笑道,“是我说话造次了,我忘了小姑娘脸皮薄。”

丹朱公主一个眼色,服侍的侍女都退了出去,玉潭的丫鬟见机也都出去了,玉芳福了一礼,拉着敏哥儿也出去了。

公主笑道,“皇后娘娘拨了几个人服侍太子妃,我过来是想问问姑奶奶,哪处院落作为太子妃的暂住之所?我问过太子,太子不肯多拿主意。”

玉沁温婉的笑道,“让母亲费心了,我还住在我原来那个院子就好了。”

“你原来的院子太小,安排不了一百余人。”公主笑着解释,“宫中派了一百零八人照顾太子妃的饮食起居,御膳房的大师傅派了十个,小厨房也要另设一处了。”

玉潭都有些愣神了,“一百余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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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李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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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朱公主说着皇家的安排,皇后要求太子妃通读儒家经典,精修书法绘画,乐器也要有所涉猎,派了冯大家教授太子妃学业,冯大家是有名的才女,先帝时就在宫中教习宫妃,深得两代帝王看重,皇家这番安排也是看重太子妃的意思。

皇家挑选女官陪同太子妃,往长远说对太子妃只有好处,等到太子大婚,太子妃和宫人也熟悉了,便于将来掌管后宫事务。

玉潭脸上带出真心的微笑,“皇后娘娘慈悲。”

玉沁忍住眼泪,皇家这番安排,往后再想见姐姐就不容易了,这就是她的命了,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呢,玉沁不由的想起慎哥儿,如今慎哥儿是太子殿下了,几个月不见,漫长的就像好几年,她做他的太子妃,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好接受。

玉沁垂着眼睫毛神游天外,细白的小手揉着手里的帕子。

丹朱公主和玉潭商量,“姑奶奶也知dào

的,我过门三天就随你爹爹去了江南,对府里实在不熟,太子妃的下处关系非小,还得姑奶奶帮着参详。”

玉潭心里把各处寻思一遍,没一处妥当的,有数几个比较好的院落相对较小,容纳不了太多人,太子妃的扈从要安置在周围,又要与府中各不相干。

丹朱笑道,“我也请示了太子,太子说姑奶奶总有办法。”

玉潭听了苦笑一下,“府中最好的位置是祖母的春晖堂。其次是昔日的正房,后院住着姨娘们,让她们搬出去好说,只是没有让太子妃住在正房的道理,暮霞院母亲住了,母亲新婚不便挪动,碧华轩还算精致,太子小时候也住过,那一处有一点不好,院落太小又四通八达。下人经常从门口路过。又与春晖堂极近,那一处也安置不了多少人。”

玉潭说完笑了,“其余几处更是狭小,沁儿住在正房的东厢房。谨哥儿和八妹住在西厢。芳儿和她姨娘住在后院。要说空闲,老院子倒有几处好地方,母亲不知dào

我们家的往事。当年祖父没了分了家,府中砌了一道院墙,府邸一分为二,伯父嫡长子,独占了府邸三分之二,我们住的那边原是爹爹和两位叔叔共享的,后来伯父早逝我爹爹袭爵,大伯母不肯让出正房,爹爹在我们这边重修了府门,又拿出银子给两位叔叔买宅子,是以侯府规格紧缩,老宅子那边许多年无人住了。”

丹朱听了眼神闪了闪,“长房如今还有什么人?”

玉潭笑道,“长房的伯母出自柳家,已经去世许多年了,唯一的嫡女与吕先为妾,吕家犯了事,她跟着充军发配没有消息,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那边大小姐做主,一个入宫为嫔,一个嫁做商人妇,庶出的儿子六岁时出了意wài

,长房香火传承断了很久了。”

丹朱笑道,“长房无后,房舍闲置怪可惜的,我想那边应该是极清净的。”

玉潭听了也笑了,“爹爹与母亲成亲时,太子帮着料理诸事,太子曾经想把新房安置在老宅子,爹爹没肯答yīng

,爹爹的意思府门都搬到这边了,开工破土的还要选黄道吉日,爹爹新婚临近,也来不及收拾了。”

丹朱听明白了,太子想必想把太子妃安置在老宅子,只是这话不能由他说。

老宅子没有空置的道理,丹朱笑道,“还请姑奶奶过去帮我一回,你爹爹派了郭新成,他再忠心也是下人,有许多事不便让他帮着拿主意。”

玉潭推脱了笑道,“出嫁的女儿,那好在娘家指手画脚。”

丹朱笑道,“只求姑奶奶陪我走一回,早日完了差事,太子妃的教养不敢耽搁了。”

玉潭不好再推托,只好答yīng

下来。

丹朱又笑了,“我想把玉芳和小润儿接回去,还有两位小哥儿也该回家了,我占着嫡母的名分,若是不肯管教儿女对名声不好,姑奶奶名声也不好。”

嫡母管教子女是大义,玉潭说不出什么来。

丹朱不等玉潭说话就笑了,“我听说姐姐临走前对儿女有过一番安排,你爹爹和我说过,太子也说过这话,润儿托付给了姑奶奶,谨哥儿托付给了大公子,如今的格局又不同了,太子不便照拂谨哥儿,我是太子堂姐,又是谨哥儿的嫡母,皇帝指婚,你爹爹看重,又有太子一番托付,还请姑奶奶体谅,过几日谨哥儿病情痊愈,我也该接他回府了。”

玉潭没有强留弟弟的道理,心里再舍不得,也只好笑着答yīng

了。

丹朱松了口气,她若是不照拂几个儿女,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玉沁刚才一直没说话,她也不好答言,公主嫡母要接了谨哥儿、玉润家去,玉沁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想让二姐姐轻松一些,又怕弟弟、妹妹跟着嫡母受委屈,玉沁又一想她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呢,她也回家住着的,嫡母想必不能亏待了弟弟妹妹。

玉沁第一次觉得她这个身份也挺好的,心情变了,脸上也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商议得差不多了,玉潭过去和婆婆请示,要陪公主回去,郑氏笑着答yīng

了,丹朱又特意带了玉芳,辞别了郑氏,约好那天得了空好好聚聚,丹朱大车小辆的回府了,却不进侯府的正门,直奔老宅子的大门。

长房无爵位传承,原来的府门早就拆了,眼前只是平常门户,郭新成接到传唤带着人等在府门前,恭迎公主进府,再好的景致没有人打理也荒芜了,院落掩埋在荒草里,狗尾巴草都到处疯长,玉潭真没想到这里破败成这样,丹朱也是难掩失望,命郭新成传唤三乘软轿,母女三个坐着软轿四处观光。

玉芳没想到她也有坐软轿的资格,有心推辞了又怕嫡母寒心,少不得坐了,跟在后面各处浏览,老宅子这边长久无人居住,各个院落都落了锁,齐氏活着时每年派人过来打理,今年齐氏没了,侯爷也不在府里,没有主人委派,疏于管理的花卉恣意的盛开,爬山虎爬的到处都是,野生的喇叭花点缀其间,不堪重负的树枝垂向地面。

五进的正房轩昂壮丽,丹朱进来看了一圈,屋里也放了几样家具,都拿布蒙着,蛛丝结满了雕梁,糊窗的绿纱陈旧得灰扑扑的,这是没有人气的房子,丹朱不敢久留。

又坐了软轿四处查看,绕着府邸逛了大半圈,抬轿子的婆子累得汗流浃背,终于找到幽静的兰香园,也是五进精舍,旁边各有两间小耳房,这里离正房很远,闲杂人等轻易不过来,丹朱和玉潭相互看一眼,心里都满yì

了。

接下来就是派人收拾,交给郭新成家的就行了。

公主想把谨哥儿带在身边教养,和姑奶奶商议了,把这边的正房收拾出来,西间屋留给八小姐玉润,东次间留给腹中的孩儿,让谨哥儿住在后面的院落,玉芳住在离正房不远的漪兰小筑,敏哥儿住在稍远的渺风楼。

公主这番安排完全把敏哥儿排除在外了,玉潭觉得不妥,尤其谨哥儿脾气不好,不适合放在公主身边。

“母亲不知dào

谨哥儿的脾气,谨哥儿混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他小孩子家没深没浅,冲撞了母亲彼此都不好,女儿以为,莫若让谨哥儿和敏哥儿住在一处,那院子也大,先让他们俩个一起住着,过两年再给他俩分开。”

丹朱上下打量玉潭,笑了,玉潭有些尴尬,嫡母眼中的神色分明不以为然。

丹朱公主似笑非笑的,放开住房的安排,反而说些别的,“陛下传了口谕,把你爹爹一顿痛骂,你爹爹吓得不轻,一连好几宿都睡不好觉,又要忙着剿匪,整个人都瘦了,姑奶奶胆大妄为,你爹爹几乎啼血。”

玉潭尴尬的笑了笑,“都是女儿年轻没见识,让爹爹生气,母亲担心了。”

丹朱斟酌着用词,“你爹爹很生气,气得几乎爬不起来了,写信怒骂信纸废了几回,我坐在一旁研磨,想劝几句又不敢,太子回归这件事,姑奶奶怎么看?”

玉潭见嫡母一脸的郑重,心里踌躇着,“刚听到消息时我们姐妹吓了一跳,一开始不敢相信的,有明发的上谕,由不得我们不相信,我爹爹他,他说过什么没有?”

丹朱嘴角微翘,“你爹爹吓得半死,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直到两天后陆大人来了,告知当年的真相,你爹爹方才知dào

养了十二年的儿子竟然是龙子。”

玉潭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爹爹竟然不知dào

?!

丹朱优雅的一笑,“这些都是周姨娘暗中做的好事,你爹爹完全被蒙在鼓里,敏哥儿周姨娘所生,谨哥儿实在不应该和他亲近了。”

丹朱简略的说了当年的经过,玉潭几乎目瞪口呆了。

丹朱莞尔一笑,“姑奶奶一向大胆,连圣意都敢违背,姑奶奶这回该明白了,李家并没有教养之功,反倒有欺君之罪,陛下为了名正言顺的认回太子,不得己给了李家恩典,姑奶奶你想想看,要是没有周姨娘横插一手,太子早被救回宫中教养了,皇后孤苦十来年,皇帝那些年不肯早立太子,抱着一线希望寻访,天可怜见,太子终于找回来了。”

玉潭不禁冷汗淋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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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心中的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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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朱看着失魂落魄的玉潭莞尔一笑。

她要想在李家真zhèng

拥有一席之地,靠的不是李侯爷,而是这位嫁出去的姑奶奶,李家姐弟都在意这位温柔强势的长姐,姑奶奶又是颖国公府少夫人,未来的国公夫人,未来皇后的嫡亲姐姐。

若干年后,李家姐弟才是真zhèng

的皇亲国戚,她这过了气的长公主算什么呢。

丹朱最大的优点就是看得明白。

她要想真zhèng

融入李家,靠伦理纲常远远不够,还有太子妃的教养,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做好了那是应该的,若是讨了太子妃的嫌,未来几十年,她这名义上的嫡母讨不了好去,太子妃不用做什么,一个轻蔑的眼神足够了。

轻轻的抚摸腹部,丹朱心里一阵柔软,这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将来的依靠,将近三十才有了这点骨血,她想在李家站稳脚跟,想要孩子得了父亲的喜欢,姐妹兄弟的看重,李侯爷九个女儿,四个儿子,她的骨血才刚刚成形。

她要想过得好了,就要和李家姐妹搞好关系,道理浅显明白,做起来不大容易,继母与继子女之间有着天然的沟堑,丹朱最在意的就是名声,克夫的名声毁了她的青春,如今归于李家,丹朱很惜福,自古继母难为,李家有两个出色的女儿,又有年幼的弟妹。

她是皇帝指婚的公主,先头夫人去世三个来月她就嫁进来了,儿女不敢怨恨皇帝。无法怨恨父亲,她做继母的吃力不讨好。

李侯爷对她越好,前头儿女心里越难过。

伦理纲常约束着,大面上出不了错,要想得到李家姐妹看重,她必须有所付出,她和姑奶奶之间最深的联系就是谨哥儿和八小姐,姑奶奶肯迁就她,甚至不惜刻意的讨好她,为的是年幼的弟弟妹妹。她只有对谨哥儿兄妹好了。才能得了姑奶奶敬重,反过来帮她约束弟妹,帮她在太子妃跟前转圜。

太子妃才是真zhèng

愁人,太子妃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心中对她又有敌意。太子妃不需yào

嫡母在一旁指手画脚,教养太子妃,这是她身为皇家公主摆不脱的责任。是以丹朱更需yào

姑奶奶的帮zhù



是以丹朱一开始什么都不说,玉潭想要谨哥儿和敏哥儿住在一起时她才说了,周姨娘的胆大妄为,李家的欺君之罪,丹朱也是冒了很大风险,事关皇家隐私,玉潭没资格知dào



玉潭还沉浸在震惊当中。

鼻端飘荡着桂花的馨香,几颗高大的桂花树枝繁叶茂,绿枝上嫩黄的小花脱落许多,零落辗转成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玉潭不由想起几年以前,也是桂花飘香时节,她带着几个丫鬟收集桂花酿桂花酒,周姨娘借着祖母支走了娘亲身边得力的丫鬟,跑到娘亲跟前哭闹,缘由是谨哥儿打了敏哥儿。

谨哥儿那时候还是刚会走路的小孩子,娘亲怀着八妹,又是大月份了,叫周姨娘气得几乎犯病,娘那次就很危险了……

娘又活了不到两年。

一桩桩往事都在心里,慎哥儿罚了周姨娘的丫鬟,拉到大门口打嘴巴子,爹爹丢尽了颜面,气得拿鞭子狠狠的抽了慎哥儿。

她因为周姨娘不断的挑衅,冷落过慎哥儿,猜忌着,冷眼旁观着,她不肯给慎哥儿好脸色,慎哥儿喜欢黏着她这个姐姐,一件件暖心的小事融化了心里的坚冰,慎哥儿又有大无畏的勇气,马蹄下救了玉沁,寒冷的冬天跳进池塘救了谨哥儿。

爹爹也被周姨娘蒙骗了,一切都是假象,最真实的是那几年惨痛的人生,她姐妹还有娘亲疼着,慎哥儿没有亲娘护着,爹爹不知dào

真相,她做姐姐的一次次猜忌,慎哥儿小时候过得太不容易了。

隔了几年的岁月往回看,慎哥儿当年不可理解的举动都了然了。

那个狡黠聪慧的弟弟,那个想方设法给周姨娘穿小鞋的弟弟,那个在燕慈王府发誓不要侯府爵位的弟弟,那个被爹爹评价为天性凉薄的弟弟,那个给她姐妹当依靠的弟弟,那个在她面前痛哭,埋怨她不相信他的弟弟。

姐弟情深,不是嘴里说着的,玉潭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了。

一时间悲从中来,不能自给。

丹朱被玉潭的神色吓住了,拼命的摇晃着,“那些事都过去了,姑奶奶,陛下当时没怪罪,以后也不会怪罪了。”

玉潭茫然的看过来,“慎哥儿他什么时候知dào

的?”

原来姑奶奶痛哭不是因为害pà

,是想到别的事情了,无意间还带出了慎哥儿的称谓,丹朱微微一笑,“太子聪明睿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瞒得过太子。”

公主说着一贯的套话,玉潭悚然一惊。

是她说话不检点了。

玉潭瞬间想了许多,宫里对玉沁这般用心,何尝不是用另一种方式发泄不满,皇家连太子妃都肯这般教导,太子若是在身边长大,受到的又是何等教育,他们家亏欠了太子,反倒领了教养的功勋,难怪爹爹的来信气急败坏了。

所谓皇家气象,就是让你深受皇恩,愧疚的无地自容吧。

玉潭平复一下激荡的心情,有些不好意思,“女儿让母亲见笑了。”

丹朱笑着客气两句,拍拍玉潭的手表示安慰,遥指两府中间那道角门,“姑奶奶以为那道角门该怎么处理?还是这般封着?你祖母住惯了春晖堂,想必不愿意搬动了,我这做媳妇的也得顺着婆母的心意。”

玉潭一时回不过来神,仔细品味一番连忙笑道,“祖母怕蚊虫叮咬,这边草木茂盛,又有许多小蒙虫,扰了祖母休息就不好了,春晖堂原是爹爹命人修建的,风水极佳,是爹爹对祖母的一片孝心,女儿以为祖母不宜搬动了,年纪大的老人家也忌讳,两边日后少不了往来,小角门也该拆了,或是修建月洞门,或是在此设个问事处,母亲比女儿心里有数。”

丹朱要的就是玉潭的态度,当下微微一笑。

角门缓缓的打开了,尘封了十几年,风儿在两边回荡。

郭新成家的带着许多婆子过来了,玉芳身后跟着几十个丫鬟,这几乎是侯府能召集的所有下人了,都静静的站在那里候着,玉芳先过来请示。

丹朱笑道,“芳儿你带着丫鬟先把兰香园收拾出来,还有正房也慢慢收拾了,家具等我过目了再说,一两日内收拾好了,宫里也该派人过来了,约束着那些婆子丫鬟,不许嚼咕没用的闲话。”

玉芳连忙答yīng

了,带着丫鬟忙着打扫,郭新成家的指挥婆子收拾园子,都有一番忙碌。

玉潭扶着嫡母到春晖堂,有些事还得请示老夫人。

老夫人听说府里这番举动了,忙命丫鬟出去打探,听说郭新成家的命人打开东角门,带着人到那边府里了,老夫人有些不自在,府里这么大的举动,儿媳妇没过来请示,擅自做主,要知dào

侯府是有规矩的。

儿媳妇和孙女来了,老夫人倒不至于给脸子看,心里是有气的,并没有让她们坐下,儿媳妇和孙女找了椅子就坐下了。

丹朱笑道,“皇后娘娘吩咐,太子妃要好生教养,宫里派了管教嬷嬷四人,宫女二十人,太监二十人,还有若干人等共计一百零八人,又有冯大家教授学业,这边院落狭小,太子妃住着委屈,还有太子妃的扈从人等也得安置了,宫中又随时派人过来,是以儿媳和姑奶奶商议了,只能把那边园子收拾出来,这一两天宫里就派人过来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有了光彩,连忙拉住了细问。

丹朱轻声漫语,“下人忙着做事,媳妇又年轻,府中诸事不熟,有安排疏漏之处,还求婆婆宽容。”

老夫人心里高兴,也就不计较许多了,又是一番告诫,教导儿媳和孙女做人的道理,丹朱含笑听了,玉潭趁机告辞,老夫人就说她,“沁儿是你嫡亲妹子,你也该为她尽心,事情都推托给你母亲什么道理。”

玉潭柔声笑道,“孙女不敢推托责任,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命嫡母教导太子妃,孙女还求祖母说话小心,太子妃身份尊贵,代表皇家,太子妃的闺名不宜再叫了,我们见了太子妃要磕头的,这是皇家规矩。”

玉潭含笑告辞,丹朱也笑着告退,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不能在婆婆身边服侍。

老夫人在屋里坐不住了,孙女贵为太子妃,这是何等体面,老夫人原是不管事的,这回也带着丫鬟出去监督,扶着丫鬟过了东角门,就见下人忙着干活,老夫人各处看了一会,训诫几句,又见儿媳没在这边,老夫人心里就有几分不满。

“你们夫人在哪忙着?”

郭新成家的笑道,“夫人吩咐了差事就回去了,想必还有其他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大过安置太子妃,老夫人命人叫夫人过来,就见儿媳陪着宫里的太监过来查看了,小太监跑过来一屈膝,“可是侯府的老夫人?贺公公前来问话。”

原来是贺公公来了,宫里的总管太监,老夫人笑道,“你让他过来说话。”

小太监惊诧的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丹朱连忙过来,“儿媳扶着婆婆过去。”

丹朱压低了声音,“贺公公代表陛下亲临,婆婆得过去磕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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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纳彩、问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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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公公到侯府时已经是下半晌了,问询太子妃相关事宜,又要看看太子妃居所,丹朱顾不得劳累亲自陪着过来了,因看见了侯府的老夫人,只说让老夫人过来回话,贺公公传陛下的口谕,老夫人携儿媳跪下接旨,侯府这些下人也都原地跪了。

就听贺公公高声说了陛下的意思,太子妃淑和端婉,妇德昭然,李家上下人等要好生尊重了,贺公公见园子荒芜太久,连声责怪老夫人,如此衰败气象,老夫人身为一品诰命夫人难辞其责,老夫人傻眼了,自己家的园子,荒芜了还得挨训?

老夫人笑道,“太子妃身份尊贵,原该尊重的,荒芜了也有缘故,这边园子原是长房住着的,不和我们家相干。”

丹朱见这话实在不像了,连忙笑道,“长房断了香火传承很久了,侯爷心里哀戚,不忍心搬到这边,只是每年派人过来打扫,本宫陪伴侯爷住在江南,以致于房舍荒芜,乱草丛生,不是谨慎持家的气象了,都是本宫的罪过。”

贺公公还是非常的不满,体恤丹朱身怀有孕,令她下去休息。

贺公公只让老夫人陪着各处巡视一番,老夫人年轻时在这边住过,路径熟悉,贺公公兴致勃发,各处看了又看,老夫人累得腰酸腿软,犹不忘李家的功勋,又说太子小时候如何的聪明乖巧,在老人家的膝上长大等话。

贺公公心里着恼,“老夫人劳苦功高了。”

宫中第二日送来两个教养嬷嬷。却是指导规范老夫人言行的,皇恩浩荡,周到体贴,真的让人感激涕零,老夫人也要学一番规矩了,从此后每日不得闲暇。

丹朱忙着家务,命人搬来账册查看,老夫人的月例三十两银子,还有个各色名目繁多的花销,每夜里用的香烛就要一百余只。几十根同时点燃。香烛竟是长明不熄的,还有各种名贵的香料,时新花卉,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等等。每月三百两银子都打不住。这几年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越发的奢侈无度了,丹朱看得眼皮子直跳。

有多少贫民人家一辈子也没见过三百两银子。

于是丹朱整顿家务。调拨各院的丫鬟,到了年纪的都放出去配人,老夫人跟前三十几个丫鬟大多放出去了,只剩下六个,丹朱也忘了帮婆婆补上,重新规定了月例银子,丹朱和侯爷每月三十两,老夫人高一等,每月四十两银子,世子每月十两,两位公子每月五两,几位小姐都是五两银子。

其余的花销一律禁止,重新换了账房先生,又拿郭新成家的开刀,查出贪赃的事实,公主念在老郭多年的老脸,罚他家陪出来了事,于是府中上下整肃,气象一新。

老夫人心里实在不满yì

,屋里没有蜡烛怎么都睡不着觉,要求儿媳设法,还有香料也不能缺了,丹朱置之不理,老夫人要得狠了,命人每晚多拨两根蜡烛,香料送了二两。

老夫人生气了,宫里的教养嬷嬷有话说,指责老夫人不慈,不体谅儿媳辛苦,又说不论那家的老封君,每月四十两银子也尽够了,老夫人命人找玉潭说话,玉潭倒是来了,听了祖母说话,表示给爹爹写信,让爹爹帮祖母做主。

玉潭真的给爹爹写信了,李侯爷急得好悬吐血,派了身边的小厮回去劝着老夫人,儿子不肯撑腰,老夫人只能忍下这口气,由奢入俭难,这日子没发过了。

接下来丹朱公主更忙了,兰香园迎来了太子妃,丹朱公主为了便于管家,搬到了这边的正房,玉芳也搬过来住,帮嫡母管着家务,玉芳手上的权柄大了,公主大多事都依赖她,又设了两处小厨房,一处专管太子妃饮食,由宫中的御厨掌勺,另外一处管着丹朱并玉芳姐妹的饮食,原来的小厨房专管老夫人的饮食,园子里热闹起来了。

丹朱把八小姐带在身边,八小姐玉润没两天就和母亲熟了,谨哥儿这孩子愁人,谨哥儿住在正房后边的院落,脾气又不好,回家后闹了几回,哭闹着要回姐姐那里。

丹朱请玉潭过来,谨哥儿又说那些浑话,还哭着要找哥哥,丹朱当着玉潭的面罚谨哥儿跪下,派人念李家的族规,谨哥儿听了还想打滚,还开口骂了嫡母,玉潭脸上火辣辣的,亲手打谨哥儿的屁股。

丹朱命人先拉谨哥儿下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

“我知dào

姑奶奶心疼,只是谨哥儿身为世子,若任由他胡说,被有心人参一本就是罪过,世子的言行关系着一族的命运,他现在还小,约束他还来得及。”

玉潭哪里是不通情理的,只好叹道,“谨哥儿让母亲费心了。”

玉沁这几日慢慢的适应了太子妃的身份,身边近身服侍的又是原来的丫鬟,多了紫苏、白雪两个,都是极稳重的,原来也都相熟,功课繁重难不倒玉沁,抚琴、练字,画画,通读经书,冯大家严苛,皇后时时派人查看太子妃课业,太子妃写的大字,作的画都送到宫中给皇后过目,皇后又接玉沁到宫中说话,不时就有赏赐,或是水果,或是吃食,或是书籍。

太子大婚的先期准bèi

正在进行,行纳彩、问名之礼。

太庙祭祀,朗诵祝文,奉天殿上设御座,鸿胪寺上卿石建斌主持仪式,设案在御座之前,礼部陈列礼物供奉于文楼之下,教坊司奏中和乐,金吾卫设卤薄与丹陛丹墀,圣上亲临奉天殿主持仪式,文武官员朝服叩头,执事官引领伞盖遮护,置丹墀中道。

传制官执曰:兹择安国侯李鸣唯之女为皇太子妃,命卿等行纳采问名礼。

于是一干执事出奉天殿,至皇太子妃家行礼。

皇太子妃家设正副使迎于大门外道左,面朝南方,设香案与正堂,设制案于香案南,一切早已准bèi

就绪,有传令官跑来回话,丹朱忙整肃精神准bèi

迎接,片刻听闻奏乐之音,皇家正副使带着仪仗来到大门外,礼官来到正堂,站在东方,主婚者身穿朝服站在西方。

乐队缓缓奏乐,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主婚者鸿胪寺上卿石建斌行了四拜礼,正使纳彩、副使问名,丹朱公主周氏按品大妆,接了礼单,又把写了玉沁名字的庚帖双手奉上。

整个仪式庄严肃穆,尽显皇家气象。

礼单曰:

玄色、纁色苎麻两匹,金六十两,珍珠十两,花银六百两,各色丝绸四十匹,裹娟四十匹,大红罗纱四匹,生纱四匹,金花胭脂二两,铅粉二十袋,羊六只,猪四口,鹅二十八只,御酒一百二十瓶,都是鹅黄签子,圆饼一百二十个,茶一十二袋,枣二合,栗二合,胡桃二合,御田粳米四石,面六十袋,珠翠花一朵。

礼部官员送了礼物,老夫人宣氏、夫人周氏穿了诰命服饰进宫面见皇后,皇后给足了体面,在凤仪宫赐宴,婆媳俩在宫中消磨了一个时辰,说些家常话。

皇后和蔼可亲,怜悯丹朱公主有孕,吩咐道以后老夫人进来就是了,老夫人得了皇后的看重,心里未免有些喜气洋洋的,老夫人这些日子和宫中的嬷嬷学着,自觉言行都高雅了许多,老夫人连忙笑着推托,只说年老了家里不省心休息不好。

皇后似乎没听见,老夫人又笑着说,“如今我们家儿媳妇管家,节省了许多开支,弄得有些不成体统了,老身听说皇家以孝道治理天下,皇太子极有孝心的,昔日在老身身边,早晚过来请安,四时八节买了礼物,可见皇太子天性纯孝,公主儿媳就有些苛刻了,家务事乱得不成体统了,老身想要些用度也不肯,一味的钻到钱眼里去了。”

丹朱公主强忍住抽搐的眼皮,皇后手里的帕子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丹朱,你婆婆说你管家不利,可有这回事?你还敢苛刻老夫人不成?老夫人月例银子几何?”

丹朱站起来回话,“回皇后,臣妾与侯爷每月三十两的月银,侯爷不在家,侯爷的那一份月例挂在账上没有取用,臣妾三十两花用足够了,婆婆是臣妾的长辈,每月比臣妾多了十两银子,是以臣妾没想过婆婆不够花用,是臣妾不孝顺了。”

皇后笑道,“这也没什么,老夫人没有什么花销,每月四十两也足够了,你以后再精心也就是了,你婆婆年岁大了,想必需yào

买些药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还让你婆婆拿银子买去?丹朱你该孝敬你婆婆才是。”

丹朱低头答yīng

一声拿帕子抹眼泪。

老夫人眼珠子乱转,心里想慎哥儿知dào

祖母的喜好,老夫人笑着说,“慎哥儿有些日子没见了,皇后也该请慎哥儿过来,老身还有礼物送他。”

皇后脸色冷淡下来,“太子国之重器,每日苦读,今日不方便了,本宫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命小太监送婆媳出去。

老夫人亲眼见识了天家的气派,这还只是先期的纳彩、问名,都这等的繁华,往后还有纳吉、纳征,正式定下婚约,等到那时又不知dào

何等的气派了,老夫人心里期待的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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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送你一番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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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家里今日热闹,下半晌的时候礼部的礼官、金吾卫的若干人等陆续离开,老夫人宣氏,丹朱公主周氏叩谢皇恩也从宫中回来了,公主派人请姑奶奶过去说话,玉潭深知当家主母辛苦,公主忙累了一天不好好休息,找她过去做什么呢。

玉潭换了衣服刚要出门,宫中却又来懿旨,皇后娘娘宣她即刻入宫,眼看日头西斜,再过一刻天也该黑了,传旨的小太监面生,玉潭笑着送上黄白之物,小太监不肯接着,多一句话也不说,只催着快走。

皇命难违,玉潭命人把小哥儿给他祖母抱过去,吩咐丫鬟给母亲那边送信,坐上了宫中派来的宫车,宫车穿街过巷,在朱雀门前停了下来。

凤仪宫来过好多回了,玉潭惊觉这条路不是往日熟悉的路径,小太监一言不发,一抬手一乘软轿抬过来,玉潭只得坐了轿子,轿子里看不着外面的景物,往前走了很远,轿子终于停了,下了轿子一看,眼前一湾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西边天上的火烧云。

玉潭心里狂跳了,这番行事分明不是皇后传召。

湖岸边停了一条小船,小太监笑道,“方夫人请上船。”

玉潭只得孤身上了小船,那个小太监却不跟着了,划船的是另一名小太监,玉潭心里乱糟糟的,哪还有心情欣赏湖面上落日熔金的美景,船身一震,却是到了岸边。玉潭下了船四下打量一眼,这里似乎是个湖心小岛,种着许多枫树,一片通红的叶子。

沿着汉白玉的甬路往前走,前方的紫宸宫沐浴着夕阳,但见崇阁巍峨,接连广厦,兽面螭头,琉璃幻彩,夕阳下的小岛美不胜收。小太监在头前引路。回廊两边站着服侍的宫女,都是纁色宫妆,高挽云鬓,小太监引路到了偏殿。“方夫人稍后。陛下一会召见。”

果然是皇帝传召。君王召见臣妇犯了大忌会,有什么话不能通过皇后呢,事到临头反而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玉潭进了偏殿,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天完全黑了,掌灯的宫女点了宫灯,又过来一刻,皇帝终于传召。

玉潭跟着小太监来到大殿,小太监却不进去了,玉潭低眉敛目,庄容走到离御座丈许远的位置跪了下来,“臣妇方李氏叩见陛下。”

皇帝冷哼了一声,“李玉潭,你好大的胆子。”

玉潭一言不发,只是磕了一个头。

“李玉潭你可知罪?”

玉潭心中千回百转,皇家刚行完纳彩问名之礼,妹子玉沁是皇家儿媳,皇帝不称呼她方李氏,反而叫李玉潭,这是看李家的关系,莫名其妙的传召,又让她等到天黑,眼看今晚无法回去了,上来就是责备,这些都是要在气势上打压她。

她是后宅的妇人,又不是朝廷重臣,哪值得圣上如此用心。

玉潭反而镇定下来,“臣妇深闺的妇人,每日侍奉婆婆,教养儿子,管理家事,臣妇年轻见识浅陋,实在不知所犯何罪,还望陛下指点迷津。”

皇帝看了她半晌,方缓缓说道,“你果真不知?李玉潭你一向胆大妄为,管好婆家的事就罢了,连娘家的事都要插手,太子妃的婚事你都要做主,朕的太子哪里不如沈家四郎,你给朕说说看。”

玉沁名义上已经是皇家的人了,她和沈家那点小心思早就消散,皇帝当时不满,又派人责备爹爹和公公,间接向她表示不满了,事过境迁,太子妃名分已定,皇帝这么说话背后隐藏着什么呢,圣意难测,皇帝一言一行总有目的。

玉潭越发小心示弱,“都是臣妇不懂事,还望陛下饶了臣妇。”

皇帝说的很慢,“沈家四郎是个有出息的,小小年纪高中了进士,每日诗酒风流,以文会友,弹琴赋诗,据说棋艺也是无双,以他的年纪来说真不容易了,昨日又有小妇人抱着两岁的私生子找上门,李玉潭你真是眼光独到。”

玉潭吃了一惊,沈家四公子刚刚十六岁,明白人事的大家公子身边都安排通房,有嬷嬷看管着,连庶长子都不会让生了,沈家家风很好,却又有这样的事,玉潭冷汗下来了,她几乎害了妹子。

玉潭磕头说道,“都是臣妇没有见识。”

“李玉潭你还会没有见识?你一向大胆,朕第一次见你,你就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弄心机,你倒是给朕说说看,陆禀当初如何调戏你了?你不堪受辱要触柱而死?你陷害忠良,包藏祸心,要置君父于何地?你当时若死了,让朕何以面对天下悠悠之口?”

这番话说的冷峻,玉潭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皇帝说话跳跃感太强,又扯到这件事了,当初是误会陆大人了,因为羞愤难当,又惦记方子意的安危,想救夫君出来,这才假意撞柱,玉潭一咬舌尖,口中腥甜,一阵刺痛的感觉袭来,人也警醒了许多。

皇帝拥有天下,有多少大事要管,当时都不追究,这会深夜传召,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些,想必是为了某事做铺垫,她不要乱了方寸。

玉潭侃侃而谈,“臣妇自幼熟读列女传,不敢做陷害忠良、包藏祸心的勾当,陆大人说话口没遮拦,臣妇年轻误会他了,心中一时激愤,才有轻生之念。”

“李玉潭,你当着朕的面还敢撒谎,陆禀和朕说过,你那一撞未用全力。”

玉潭索性笑道,“臣妇舍不得死了,都是臣妇不好。”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皇帝声音里带着威严,听不出情绪来。

“陛下千古圣明之君,怎会容不下臣妇深闺一妇人。”

“千古圣明之君,李玉潭,朕可不敢当啊,连你这深闺妇人都敢欺瞒朕,更何况朕的那些臣子,不过朕的皇儿可以做到千古圣明,朕的皇儿看重你,说你生于深闺不让须眉,朕也见识了你的行为做派,果然有些胆量,不是一般女子可比,朕有些事要你做。”

皇帝不兜圈子了,玉潭庄容答道,“能为陛下效力,臣妇不胜荣幸。”

皇帝扔下来一本奏折,“李玉潭你先看看吧,有人弹劾方子颀,说他强抢民女勒索钱财,那民女不堪羞辱自尽了,方子颀是你小叔子,你这做长嫂的怎么说呢。”

玉潭几乎气笑了,“陛下,我那小叔子饱读诗书,绝不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勾当,这是有人陷害他,往他身上泼脏水,还望陛下主持公道。”

皇帝笑道,“李玉潭,你凭什么说有人陷害方子颀?方子颀自己都上表请罪了,弹劾他的御史德高望重,也是饱读诗书的两朝老臣了,官府已经备案,又有多方证人,方子颀无法自证清白,你当时若是撞柱死了,陆禀也无法自证清白。”

皇帝站起来进了内室,玉潭跪着空荡荡的御座,心跳如鼓,悄悄的擦擦额头的汗水,周蕴从内室出来,一身明黄的服饰,眉梢眼角含着笑意,“方李氏你还跪着呢。”

玉潭心里奇异的安定下来,“臣妇给太子殿下磕头。”

“行了二姐姐,妹夫不缺你这个头,妹夫是求你帮忙的。”

玉潭咬了下嘴唇,总算站起来了,两条腿酸麻。

“我父皇称孤道寡拥有天下,皇帝也得依着国法办事,我知二哥甚深,知dào

他被有心人冤枉了,不过那道弹劾的奏章没有说错,二哥他确实强抢民女了,他想救人也是抢,偏生那民女死了,二哥浑身是嘴说不清楚,暗云卫是个大泥潭,二哥深陷在里面,一身白都要染成黑了,天下是非黑白难有公论。”

玉潭扬眉看着太子,“朝廷明知dào

子颀是冤枉的,该还他一个清白。”

“靠一纸奏折难知天下事,朝廷需yào

眼睛、耳朵,需yào

派人到各地监察,是以有了御史台弹劾百官,准许他们风闻言事,赵家门人众多,世家大族相互包庇,同乡同党之间相互提携,早就经营了一张庞大的网,

暗云卫横冲直撞,想要破了那张铁网,陆禀办了一些实事,也办了一些冤案,他的手段太血腥了,难怪百官不满,方子颀接掌暗云卫不过几个月,就出了这种疏漏,那民女是朝廷想要的证人,到底被暗害死了,方子颀上表请罪,自毁名声,朝廷无法还方子颀清白,倒可以保他平安,只是长久下去,方子颀也要名声尽毁,连我心里也为二哥可惜。”

周蕴眉眼氤氲在光影里,双手抱在胸前,“二姐姐,弟弟需yào

你帮忙。”

方家和李家都绑在太子这条船上了,玉潭笑道,“臣妇愿意为太子做事。”

周蕴脸上有片刻动容,很快就风轻云淡了,“我想让你帮朝廷收集证据,通过后宅夫人的交往收集证据,常州是赵家的根基,经营上百年了,地方官员大多是赵家的门人,世家大族联络有亲,二姐姐到了江南,做一些后宅妇人常做的水磨工夫活,时常办个赏花会什么的,也是暗中帮方子颀做事。”

玉潭心里一动,“太子想让我去江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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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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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想让臣妇去江南?”

往日熟悉的姐弟换了一种身份说话,在这静谧的夜晚,在这柔和的灯光下,周蕴脸上带着笑意,神态还和过去一般无二,却又有些不一样了,周蕴展现了不同以往的风采,眼前的周蕴不再是往日那个小机灵鬼慎哥儿了,周蕴身上多了一份自信的从容,一份沉着的淡定,小小年纪威严隐现。

玉潭也不敢像过去那般端出姐姐的款儿来,神态上带出了恭敬。

“朝廷要查证的那件事及其隐秘,子颀统领暗云卫,江南的官场防备他呢,这才往他身上泼污水,朝廷只能罚他,上谕明天就发下去了,子颀在士林中颇有些影响,会有学子为子颀鸣不平的,二姐姐到了江南要广结善缘,替子颀把不方便的话说出去。”

周蕴叹息一般笑道,“这次不得不让二哥受委屈了,还是这样污遭名声,方夫人那里还得二姐姐帮着分说明白了,朝廷早晚还子颀一个清白。”

玉潭倾耳听着,“太子要我和官场上的夫人交往应酬,我这个当嫂子的,倒是能帮他打抱不平,把子颀不方便的话都说出来,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拂了朝廷的颜面。”

玉潭心里有点狐疑,皇帝大费周章召见一回没这么简单,若只是方子颀受了委屈,朝廷安抚几句也就罢了,这些话跟她说的着么,皇帝开了个头,又让太子出来和她说话。想必有些话皇帝不好说出口,让她做的事没那么简单的缘故。

周蕴笑道,“我知dào

你不耐烦应酬那些夫人,你顺带做着就行了,方子颀到底是读书人,又是墨泉书院宋先生门下高足,墨泉书院翰墨留香,弦歌不绝,他不能科举倒也可惜了,不过人生另有际遇。往长远说子颀未尝不能名留青史。我希望暗云卫能在他手上脱胎换骨。

我有个想法还未深思熟虑,我父皇也答yīng

了,你先和子颀说说看,让他帮着参详。利用你的身份。利用子颀在士林的影响。在江南赠衣施药,救助贫苦的百姓,你干脆筹建皇家慈善堂。收容孤儿多做些善事,让子颀派两个人帮你做事。”

周蕴笑道,“不过我可没银子给你,二姐姐你肯不肯呢。”

玉潭听了不禁动容,莫非这才是皇帝真zhèng

的目的?

玉潭慨然笑道,“做善事也是积德,臣妇的嫁妆银子可以拿出来,子意还有些积蓄,既然是皇家慈善堂,就要办的大气一点,规模太小了恐怕不好,臣妇没办过这些事,得好好筹划一番,还求太子多派几个人手帮我行事。”

明亮的灯光在心里注入一丝暖意,周蕴粲然一笑,“你的嫁妆银子能有多少呢,既然是皇家慈善堂,没有只让你出银子的道理,我帮你盘算了一下,一间大宅子二百两足够了,又不用太好的地段,仆人是现成的,几千两银子先铺陈开来,凡是捐款的夫人小姐,朝廷都赠与善人的称号,江南到底是怎样的情形还是子颀清楚,让他帮着你,我先出五千两银子,以后看看情况再说。”

玉潭不禁笑道,“臣妇的嫁妆银子可以应付的过来,太子的银子还是先收着,等不够了臣妇再跟太子讨要也是一样的。”

周蕴丢给她一个白眼,又是旧时飞扬跳脱的模样了。

灯光下明黄的服饰熠熠生辉,提醒玉潭她面对的是当朝太子。

“本太子的那些银子都是李家的,估计李侯爷也不敢要了,还不如交给你做善事,还有几个田庄,铺子,江南还有两块地,离得远也没收上来多少租子,我把地契给你,让子颀帮着查一下,若是百姓贫苦不要了也可以,我那些产业都是张顺家的经管,你和她商量去,看看每年投入多少,拿个章程出来。”

“太子,”玉潭心里一阵激动,“太子仁慈,万民之福。”

“你说错了二姐姐。”周蕴微微一哂,“太子想收买的是名声,花的是李家的银子,累的是李家的姑奶奶,太子的脸皮比较厚,想出最少的血本办最大的事,我说了这些都只是铺垫,给你一个留在江南的理由,真zhèng

让你办的是另一件事。”

周蕴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了,“我父皇今晚招你过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玉潭心里一跳,往内室的方向瞟了一眼,身子微微前倾,“臣妇听命就是了。”

“朝廷想让你帮着查案,前一阵子唐家坊子烧了,唐家坊子是黄金销账的窝点,打造首饰的大师傅一起逃了,家眷都被灭了口,坊间三位大师傅,他们三家有二十六位家人,最小的还是奶娃娃,一刀扎在肚子上死了。”

玉潭半张着嘴,心都抽紧了,听着这样丧心病狂的事,连寒毛都竖起来了。

周蕴神色淡淡的,“这笔烂账算在暗云卫头上了,暗云卫一个小旗动的手,这小旗是他们的人,已经不知所踪了,我想说的是唐家坊子的大师傅,幕后的人舍不得放了这几个手艺人,都裹挟了去,他们的技法早晚传出来,我想让二姐姐留心夫人们新打造的首饰,也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

玉潭在震惊中慢慢恢复过来,“我没在他们家买过金饰,心里一点成算也没有,”

“这就是他们狡猾的地方了,唐家坊子不算出名,他们的金饰面对的是有些资产的富户女子,如二姐姐这般身份的瞧不上他们家的货色,我手上恰好有他们的金饰,被大火烧的不成样子了,这枚簪子掉在柜台的缝隙里,得以保全下来。”

周蕴从锦盒里拿出一枚金簪递过去,经过烟火的摧残,簪头烧的变了形,玉潭接过来对着灯火细瞧,果然看见金簪尾部“唐记”的徽记。

玉潭仔细瞧了半晌,“我见过这样的金饰,我手里就有几样,是祖母给的添箱,那年也想重新打造的,罗记的大师傅说那金子成色不好,打不出我想要的拉丝工艺,我还记得罗记的大师傅似乎知dào

是谁家的货色,一副瞧不起的样子。”

周蕴连忙问道,“那几样首饰还在吗?我记得我也见过的,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金子都有些发黑了,想必是不纯的缘故。”

“臣妇还收着呢,样子老笨,留着赏人也不是好的。”

周蕴听了大喜过望,“你回去赶紧都找出来,不要让你的丫鬟知dào

了,唐家坊子关系太大,若能从金饰上看出点什么也是好的,你找出来让姐夫给我送来,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你等我都安排好了再说,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姐夫还在偏殿等着你呢。”

周蕴匆匆结束了话题,玉潭稍微惊讶了一下,随后也就释然了。

方子意今晚被留在宫里,他还不知dào

为了什么呢,周蕴带着一队小太监,亲自把玉潭送到偏殿,送到方子意手里方才回来。

此时黑黑的天幕上挂着半弯的月亮,漫天的繁星挂在天际,闪亮的星星比清浅的月牙还要璀璨,周蕴觉得脑海里奔腾着一些东西,他想要抓住了,脑海里还没成形的思绪纷乱无比。

周蕴回了大殿,皇帝还在灯下批阅奏章,看了皇儿抬头一笑,“李玉潭有些胆量,爹爹一番恐xià

,朝廷那些大臣都禁不住,李玉潭是个做大事的,可惜了她的女儿身了,只是蕴儿你想到了什么?怎么不和她说下去了。”

周蕴听了笑了,“蕴儿忽然间有个想法,先和爹爹商量一下,莫若把侯府的老夫人也弄到江南去,老夫人的性子虚伪贪财,打扮得金光耀眼,说起话来满口的大道理,她到了江南少不得有官场上的人给她送礼,慈善堂多点善款,那些御史也多点事做。”

皇帝笑道,“你这是个馊主意。”

“这主意也不算太馊了,暗云卫收集官场上的事,那些想走老夫人门路的想必不少,她也许比李玉潭还强呢,毕竟我那二姐姐有点清高,那些送阿堵之物的放不到她眼里。”

周蕴沉思着笑道,“刚才说了老夫人的首饰,蕴儿忽然间想起来,那几样首饰老旧笨重,就像乡下人戴的,老夫人早年间不得宠,充门面的首饰也有几样,她又喜欢精细,哪里会选粗笨的那种,那几样金饰若真是唐家坊子打造的,倒是一条线索。”

皇帝面有愠色,“侯府和幕后的人还有关联,李鸣唯实在不老实。”

“也许是老夫人通过某种渠道得的,她娘家的根基在常州,恰好离古德寺不远,宣家如今早就没落了,早年间也大富大贵过,安国公续弦,远在江南寻了个庶女出身的宣家女子,他究竟图的是什么呢。”

皇帝放下朱批的御笔,神态专注起来,“蕴儿你想说什么?”

周蕴笑了笑,“若是我发xiàn

了金矿,又没本事开采,我就想法投靠豪门大户,跟着喝些肉汤也罢了,唐家坊子背靠赵家,吕家牵扯其中,柳家的陪房那里搜出过违禁的金元宝,吕家和柳家都没落了,早年间也都是一等的富贵,子弟不争气罢了。”

金矿究竟藏在哪里?这才是皇帝心心念念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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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剥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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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秋凉,葡萄叶枯黄微卷,葡萄架也卸下了粒粒牵挂,周蕴看着稀稀落落飘黄的叶子笑道,“去年秋天买这个院子的时候就盼着吃葡萄,春天眼看着葡萄藤爬满了架,遮了一院子的浓荫,哪成想我竟是没福气吃呢。”

张顺家的站在身后笑道,“殿下有大福气。”

周蕴回过身去,看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张顺家的笑道,“这些葡萄一定是酸的。”

说完大踏步的进了屋子,房间打扫的干净,看着颇有些寒酸,茶水点心都备着了,几案上摆着细瓷铭碗,朴实无华中带着淡淡光晕,周蕴捡了块蜜汁松油卷吃了,“这是腊梅姐亲手做的,从小吃惯了的,宫里的点心没这个好吃。”

张顺家的穿着一件水天碧菊纹罗衫,下面是撒花纯面百褶裙,料子都是宫里赏的,刚喷过烧酒熨贴过,今个儿特意穿上身。

“还请殿下改了称呼奴婢方能心安,殿下要见的几个人都候着呢。”

“先叫秦嬷嬷过来吧,我有话问她。”

张顺家的转身出去了,过了片刻秦嬷嬷满脸喜气的快步过来,一进屋连忙跪下,“老奴给太子殿下磕头,这回可真是活龙来了。”

“秦嬷嬷快起来吧,你是老人家了,不必讲这些虚礼。”

秦嬷嬷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来,再也不肯坐着,周蕴强压着她,方才在小兀子上斜欠着身子坐了。秦嬷嬷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脸上出了一层细汗,声音透着欢喜,“老奴再没想到太子还记得老奴,老奴这辈子见过太子,死了也值了。”

秦嬷嬷说完有些哽咽了,又因为高兴脸上焕发着光彩。

周蕴看着她也笑了,打过几年交道,秦嬷嬷一贯能说会道,最是八面玲珑不过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过得很好。在主子跟前讨巧,下人面前透着慈和,秦嬷嬷很会做人。

周蕴先不说话,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绿绡锦袋打开。把几样簪子、镯子摆在几案上。秦嬷嬷脸色慢慢的变了。呼吸也清浅起来,太子殿下并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过来。

秦嬷嬷只得先笑了。“老奴见过这些,这些簪环都是老夫人的。”

“你服侍老夫人也有些年了,深知老夫人的性子,她哪里肯戴这种粗笨的饰物。”

太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拿出这些积年的物件,想必当年的事有所牵扯了,秦嬷嬷最大的优点就是知情识趣,她要抱的是太子的粗腿,忙殷勤的笑了。

“当年的事也不是很确切,老奴恍惚摸着点影子,这几件金饰都是大夫人的陪房偷着孝敬老夫人的,大夫人嫁过来几个月,吴山家的儿子犯了过错,大夫人命人捆了撵到庄子上去,吴山家的跑来求老夫人,也不知dào

嘀咕些什么,老夫人寻了大夫人的过错把她禁足,吴山家的趁机放儿子跑了,她自个跳了井。”

秦嬷嬷觑一眼太子的神色,不肯往下说了。

周蕴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来,“把当年的事说一遍,别吞吞吐吐的。”

秦嬷嬷忙低眉顺眼往下说,“老国公爷听说后震怒,吴山和他儿子再也寻不着,后来听说躲到吕家的庄子里,两家原有嫌隙的,吕家护着不肯放人,最后也不了了之。

过了能有十五六年功夫,侯爷袭爵了,老夫人拿着一根簪子让老奴到金铺里问问,看能不能换个样子,老奴看见那簪子也想起来了,那年吴山家的还送给老奴一只金钗,求老奴帮着传信,那钗的成色跟这些个差不多的样子。”

周蕴看她一眼,“柳氏的陪房走失了,老国公爷发什么脾气,吕家为什么护着?”

“太子爷您不知dào

,这里头有些缘故的。”

秦嬷嬷心里迅速盘算着,太子八成听到了什么风声,秦嬷嬷有心买好。

“老奴也是听说的,说是南边挖了金矿,好大颗粒的金沙,江南宣家手里把着呢,老国公爷纳了老夫人续弦,想跟着分点润,老国公爷下手晚了,宣家说败就败落了,金矿落在柳家手里,那一两年的功夫柳家富得流油,老国公爷索性给大老爷娶了柳家四房的嫡女,再多的老奴可就不知dào

了。”

周蕴食指敲着膝盖,“南边?南边地方大了,究竟在哪里?”

“哎呦老奴哪里知dào

那些个,办这些事的蔡茂早没了,他儿子不得大老爷喜欢,撵到庄子上了,大老爷后来不明不白的就没了,一个庶出的哥儿也摔死了,侯爷袭爵,抬举的郭新成是从小跟着侯爷的,那些事再没人提了。”

秦嬷嬷看看太子的脸色,忙小心的加了一句,“蔡茂的儿子和老奴一起长大,要不是老夫人指婚,老奴就嫁了老蔡家了,因为这么个缘故,蔡茂病得厉害的时候老奴看过他,蔡茂说了一句话,他说南边有几千里呢,骑着马走了两个多月,又说那边毒虫极多。”

秦嬷嬷干笑道,“老奴只知dào

这些,老奴是李家家生子,嫁的却是宣家陪房的儿子,算老夫人一脉的了,老国公爷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老奴那几年也听不见什么,等到侯爷袭爵这日子才慢慢好过了,府里柳家人还在,侯爷慢慢才把产业归拢到一块。”

秦嬷嬷只知dào

这些,说了这些话嗓子干渴,拿起茶杯吃茶。

周蕴意wài

之喜,脑海中那条线渐渐的理得通顺了。

玉潭送来的金饰与唐家坊子无关,金饰上的徽记是董记,又在秦嬷嬷嘴里证实,这些金饰是大夫人的陪房贿赂老夫人的,柳家在金矿开采中分了一杯羹,柳家的下人得了不上档次的金饰说得过去,要想消化这些黄金,各地还应该有大大小小的金铺。

“南边,”周蕴念叨着,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间想起了镇守广西十余年的卫国公世子,燕慈郡王的那个好女婿,都城的人都说郡主善妒容不下庶子,燕慈郡王把女婿运作到广西十来年了,那里又不是富庶之地,若没有油水陆羽峰他肯吗。

陆嫣儿成婚陆羽峰都没回来,陆家陪嫁极多,赵家豪奢无比,新郎逃跑,婚礼照旧,两家都需yào

这桩婚事连接利益的纽带。

重点应该是南边的金铺,都城的唐家坊子应该是再次加工的地方,那些沾过金子边的宣家、柳家、吕家都落魄了,黑吃黑给黑了,开国六公之一的陆家一向低调,陆嫣儿的婚事连着赵家,该让陆羽峰动一动地方了,若是心里有鬼,总会露出马脚。

周蕴提了茶壶给秦嬷嬷续上茶水,笑的如沐春风,“嬷嬷也有十多年没去江南了,上一次还是你接我进京,一路上全靠秦嬷嬷护着我,我那时候还小,记得嬷嬷给我买过糖人。”

秦嬷嬷连叫罪过,抢着接了茶壶,“太子那会子刚多大的小人儿,还没到三岁呢,您还记得那些呢,太子小时候极聪慧的。”

“嬷嬷再去一趟江南如何,您的身子骨吃的消吗?”

秦嬷嬷连忙笑道,“老奴身子硬朗着呢,为太子爷赴汤蹈火也情愿的,只是宣家没什么人了,那件事过了这么多年,老人儿基本上都没了,实在不好查证。”

周蕴笑道,“那件事不用你管,我让你办的是另一件事,侯爷孤身在江南,老夫人也该过去看看儿子了,嬷嬷知dào

老夫人的性子,到了江南少不了一番热闹,她又是太子妃祖母,体面还是要的,你把老夫人收了什么东西了,和什么人说话了都记下来,越详尽越好,方家二爷会派人找你的,有什么差事他吩咐你。”

方家二爷是暗云卫的,秦嬷嬷就知dào

是给朝廷做事了。

秦嬷嬷又喜又忧,“老奴一定帮太子爷留心,老奴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性好,见过一遍的人都能记住,只是老奴没听老夫人说起来要去江南。”

“老夫人她还不知dào

呢,还得靠秦嬷嬷巧舌如簧,我知dào

秦嬷嬷有这个本事,姑奶奶过几天会去江南,你们路上照应着,姑奶奶过去是做善事的,你能帮着就帮着,这边张顺家的也过去,她和姑奶奶跟着方二公子,老夫人身边就得嬷嬷尽心了。”

秦嬷嬷向来精明,这回有些吃不透太子的意思。

太子让老夫人离开都城做什么呢。

昨天老夫人进宫谢恩,回来时公主脸色就不好了,想来是老夫人御前失仪的缘故,秦嬷嬷并不多问,听候吩咐就是了,主子的意思慢慢的心领神会。

就听远远的传来喧哗,绛仙凄厉的嗓音喊着,“大公子见见奴家,奴给大公子磕头了,大公子向来待奴宽厚,张顺家的都是你胡说,大公子……”

秦嬷嬷想装听不见也不能够了,周蕴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忍不下去了,“绛仙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秦嬷嬷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秦嬷嬷早知dào

绛仙那些细故,遭了太子爷厌弃了。

“太子爷这般身份,绛仙不能留在身边了,别的先不说,她不管不顾的脾气早晚招惹是非,太子爷若是相信老奴,老奴出去哄哄她,老奴就说带她到江南办差,绛仙这丫头聪明,是个好帮手,离得远了这妮子也许就想明白了。”

周蕴叹道,“总算一起长大的,我也想她有个好结果,秦嬷嬷为她费心了。”(未完待续……)

PS:剥茧不好剥,抽丝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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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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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蕴穿着一袭红衣,玄色交领云袖,腰间系着玉带,低垂着眼睑,沉浸在不可言说的情绪里,绛仙的呼喊声随风飘过来,又戛然而止,沉寂了片刻,就听门外一阵银铃般的脆笑,梅香姑娘款款的来了。

梅香穿着件水蓝色绣着缠枝梅花褙子,外面罩着白梅霞影纱衣,下身系着累珠叠纱水蓝罗裙,头上是白玉嵌红梅花双珠结如意钗,耳朵上一抹红的耳坠子乱晃,脸上戴着打造精美的白银面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妩媚的凤眼,两片微翘的红唇,一袭白纱半遮面孔,脚上穿着鹅黄缎子绣花鞋,鞋尖上一朵红绒球。

梅香也不拜见太子,自顾坐在周蕴旁边的椅子上,慵懒的靠着椅背,手里拎着绣了绿鄂梅花的帕子,腕子上一对羊脂白玉镯,鲜红的手指甲精致,一只脚翘起来摇晃着,“大公子害的小姑娘生了相思病,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梅香姐也为我惆怅,如此良辰美景切莫辜负了春宵,本公子邀你共赴巫山?”

梅香啐了一口,“大公子小小年纪说些什么浑话。”

“姐姐口中说了相思,本公子也是相思入骨。”周蕴看她学着风尘女子的做派,索性坐到几案上,顺手脱了梅香的绣花鞋,“梅香你的脚真臭,臭脚是相思的良药。”

梅香凤凰涅槃重新活过来,这几个月经营银钩瓦子,什么样香艳的场所没见过。她心里深恨男子,周蕴是她的恩人,也是最高贵的太子,梅香安心想要戏弄一番,她想看看小男孩面红耳赤的羞模样。

没想到周蕴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真个无坚不摧。

周蕴捏了她的脚笑道,“下回记得洗干净了。”

梅香不由得大窘,伸手就抢绣花鞋,周蕴哪里会让她抢回去,又坐回到座位上调笑说道。“可怜我为你沉醉。衣带渐宽终不悔,梅香姐莫要忘了,第一个亲了你的男人是我。”

梅香咬牙说道,“几个月不见大公子长本事了。连这种混话都敢说。你若真的亲过我也活不得了。大公子你要知dào

,想欺负我的男人都有没好下场。”

“十年前我就亲过你了,梅香你也亲过我。”

周蕴说的一本正经。梅香又气又笑,想起他小时候的古灵精怪,嗔了他一眼,“十年前你刚几岁?莫忘了你是太子,这种话也敢胡说。”

“原来你还知dào

我是太子,梅香大胆,见了本太子为何不跪。”

梅香噗嗤一声笑了,也不抢绣鞋,倒是正襟危坐起来,看起来端庄守礼,仿佛刚才那个放浪形骸的女子根本不是她,“太子殿下找奴过来什么事?奴一会还有得忙呢。”

周蕴也笑了,“知dào

了我的身份还是这般如此,梅香姐倒是一贯本色,就连腊梅见了我都磕头呢,我不许她磕,腊梅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先抹了一通眼泪,刚才秦嬷嬷脑袋都磕得青肿了,我都替她疼得慌。”

“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心里再没念想,大公子对我有恩,我心中对大公子却有怨怼,是你逼我活过来的,你逼着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还是那清泠的声音,就像说着别人的事。

周蕴摊手笑道,“我救你一回救出孽了,不过梅香你既然活着,总要帮我做事,腊梅帮你挑的人家你不想嫁,你非得到瓦子里头混着,腊梅说起你还伤心呢,眼下有个机会,我要派腊梅到江南做事,二小姐也过去,梅香你也跟过去吧。”

戴着白银面具的脸庞看不出情绪,声音里总算有了点波澜。

“我都这样了还能怎样,最坏的我都遭遇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在乎的,大公子你不必再劝了,金钩瓦子挤兑得我们这边生意都不好做了,大公子在哪里寻的臭男人。”

周蕴劝道,“冯天意有点真本事,梅香把你生意都交给他,你和腊梅到江南去,那边才是你们女人能做的事情,她们都过去了,你一个人留着也没意思,真要有个病有个灾谁照应你,瓦子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你身边有人还好说,我当初是看你好容易有个想去的地方,方才答yīng

了你,梅香,瓦子不是你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梅香经过那场劫难,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梅香恨上了男人,拿他们取乐,糊弄得人神魂颠倒,她抽开身看热闹,若说是人性觉醒也罢了,梅香不甘心堕落,又留恋瓦子里的恣意风情,再这么混着倒是害了她了。

她脸上的疤,她的失身,都注定了这辈子没有人愿意娶她。

梅香妩媚的凤眼一眯,“我偏不,冯天意那个臭男人,老娘早晚让他好kàn

。”

周蕴板了脸说道,“梅香你在这方面才干不足,瓦子里的那些门道太多,凭着你的本事根本就撑不起来,若是没有暗云卫的人暗中照应,你早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冯天意干这个比你在行。”

梅香不想离开瓦子,她要恣意的盛开,酒醒时难耐凄凉,酒醉时什么不堪都能忘了。

梅香格格的笑了,“大公子,冯天意有他的本事,我也能找到帮手,将来哪边好了还未可料呢,我这银钩未必就不如金钩。”

周蕴眉眼不动,“银钩是我的不是你的,我不想用你了。”

“反正我肯不交出银钩瓦子,太子殿下,除非我死了再不能够。”

梅香神情有些激动,白银面具遮着脸,耳朵都红了,就连称呼也成了太子殿下。

周蕴暗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我让二小姐筹办慈善堂,江南那边适合你。”

梅香听了冷笑一声,“太子殿下沽名钓誉罢了,想要做善事哪里不能了,非得千里迢迢的跑去江南,你看着我碍眼,这破牌子还给你。”

梅香扔了牌子转身就要出去。

周蕴连忙一把拉住了,梅香用力的甩脱,周蕴很怕她想不开,连忙又拦着,梅香不肯给面子,更不肯服软,两人僵持不下,冯天意在外面笑道,“我听说你小子变成了太子?这是真的假的?”

冯天意进来刚好kàn

见周蕴拉着梅香撕扯。

冯天意吃了一惊,“她,她是你的女人?我说你刚多大了。”

梅香一腔无名之火想要发泄,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我让你满嘴胡吣。”

冯天意躲闪不及,吃惊的捂了脸。

银钩瓦子这两个月来被金钩瓦子挤兑的够呛,太子又看重冯天意,梅香想了想也觉得没意思,一时间心灰意冷起来,悲凉的笑了笑,“奴不给太子添麻烦,这就走了。”

周蕴一把拉住她,捡起铜牌递过去,“梅香你收好了,再不许扔了。”

梅香赌气的扭过头,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了,就听周蕴吩咐,“冯天意,往后梅香姑娘就是你的主子,你做事要先和她请示。”

冯天意张口结舌的,“你让我听她的?银钩的贱女人?”

冯天意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拳,“梅香是我的女人,你还敢胡说。”

就连梅香都吓得愣住了。

周蕴拎起冯天意的衣领子,“我让你进来了吗?没传召你还敢乱闯,规矩怎么学的,你先给我滚出去。”

冯天意还想挣扎,就觉得浑身一震,四脚朝天的躺在外面的泥地上了,看见天上悠悠的白云转圈,耳边阵阵钟磬缭绕,鼻血流了一脸,甜的咸的说不清滋味。

周蕴冷冷的看着他,“你先给我滚出去,到外面候着,孤最后一个见你。”

冯天意害pà

了,爬起来耷拉着脑袋往垂花门走去。

“梅香你做太子的女人怎么样?”周蕴看着梅香笑了,“你若实在想留在瓦子,我把冯天意的卖身契交给你,由着你拿捏着他,以后金钩、银钩都归你管了,让冯天意那小子做事,你收银子就行了,我再给你两个小厮,总要保着你周全。”

梅香脸上神色变幻,“大公子是不是心疼我?”

周蕴脸上一抽,“你又不是我老婆。”

梅香捡起几案上的簪环,“这些是老夫人的,大公子什么意思?”

梅香转了转眼珠,“都说李侯爷有教养之功,我心里是不相信的,大公子三岁多了才记到夫人名下,周姨娘处处挤兑,李侯爷脾气上来了就动鞭子,李侯爷他怎么敢啊,大公子拿出来这些簪环查什么呢,我巴不得李家倒霉。”

梅香是个精明的,心里透亮。

“大公子容我留下来,我总会帮到你的,前些天我碰到一个人,东府里的大小姐,充军流放的李玉馨,她改了名字回来了,不是说吕家反了吗?她还有胆量回来。”

“李玉馨认出你了?”周蕴打量着梅香,“你变得太多,她认不出你。”

梅香自嘲的笑道,“李玉馨比我还浪,要不是从小熟悉,我也快认不出她了,亏她身边还领着个儿子,公侯的小姐沦落到这种地方,可见女人不能太要强,她若是性子绵软些也不会落到这般不堪的下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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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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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馨的性子太要强了,她但凡软弱一点,也不会落到这般不堪的地步吧,与仇家做妾,费尽心机陷害亲叔叔,借仇家的手报仇,反倒被仇家牵连了,发配三千里,她还有本事换了名字偷偷回来,这背后又有怎样不堪的交yì



周蕴也在心中感叹,一步错,步步错,李玉馨走了一条不归路。

梅香静默了一会,留神打量周蕴的脸色,周蕴反倒笑了,“放心,李玉馨不过是个落难的女人罢了,我不会为难她的。”

梅香松了口气,她这些日子一直犹豫,太子对她有恩,她不应该隐瞒,李玉馨一向眼高于顶,眼睛里何曾有她们这些小丫鬟,看李玉馨落魄到这般地步,梅香心里隐隐的痛快,可是梅香也有底线,她不想做告密的女人。

还是源于太子的恩义,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危急时刻又伸手救她,她也该报恩。

“李玉馨认错了仇家,害死李明翰的不是她叔叔,是她舅舅伙同了吕家人做的,可怜她给杀父仇人做妾,你找机会让她认出你,先试一试她的深浅,能帮你就帮她一把,这件事不着急,拖几个月慢慢再说也不迟,李玉馨是聪明人,聪明得有些糊涂了。”

梅香惊讶了,“不是李侯爷?”

周蕴叹道,“你别忘了我管着暗云卫呢,知dào

许多隐秘,李玉馨报错了仇。”

周蕴站起来笑道,“冯天意以后就是你的了。我让金弓帮你找两个小厮,两个瓦子的账目归你管,经营上面让姓冯的操心,冯天意怎么说也是外人,梅香姐这回满yì

了没有?”

梅香不由别开了眼光,“是奴不识好歹了。”

梅香屈膝告退,周蕴送她出了门,送到葡萄架下站住了。

“腊梅一个,你一个,都是我小时候护着我的。真要认真论起来。你们俩比我二姐姐还亲近一些,我小时候那些事,再没有你和腊梅更清楚的了,梅香你猜的没错。我阴差阳错到了李家。李侯爷他不知dào

我的身份。他把我当亲儿子呢。”

梅香的嘴张开了,周蕴看她吃惊的样子笑了。

“我的事腊梅都知dào

,我没什么瞒着她的。我也不想瞒你,你们俩才真zhèng

有教养之功,多少事我都记在心里,腊梅姐谨守本分品行高洁,梅香你的刚烈让我敬重。”

周蕴笑道,“我不是心疼你,我敬重你。”

梅香心潮翻滚,许多情绪在舌尖打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多少哀愁散落了一地,多少繁华终成一梦,多少爱恨交织的泪眼,多少漂泊不定的无奈,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就像常青藤一般紧紧盘绕在心尖,丝丝缠绵,让人窒息。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身上格外温暖,满园菊花香如此醉人,心中激荡着满满的酸涩,嘴角微微上扬,梅香转身就走,眼泪瞬间打湿了衣襟。

周蕴站了一会,就见章锦恭弯着腰进来了,金弓一溜小跑,来到跟前噗通一下跪了,“大公子,太子殿下,小的给您老人家磕头了。”

周蕴踢他一脚,“起来吧,连句话也不会说,你如今是官身了,还自称小的。”

金弓在这泥地上咣咣的磕了十几个响头,抬了脸又哭又笑,“小的福气,小的伺候过太子殿下,小的娘说了,这是小的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太子殿下转身进了屋里,金弓爬起来跟进去,腆着脸嘿嘿笑着。

“你看看你这幅模样,一点出息都没有,把腰杆挺直了,眼神不要乱飘,真是不长记性。”

章锦恭连忙挺胸抬头,“小的记住了,不是,那个,那个本官,那个下官记住了。”

周蕴笑骂道,“章锦恭你找死呢,见到孤还敢自称本官,你该自称微臣。”

“微、微臣记住了。”金弓鼻子尖上的汗珠滴了下来,一脸的巴结相。

周蕴看他这样子颇有些无语了,梅香见到他何等的洒脱。

一眼瞥见几案上的绣花鞋,他刚才忘了给,梅香竟然也装作忘了,周蕴不动声色的拎起来放到袖子里,又把几样金饰装起来收好,就见金弓垂着眼睛站着,眼珠子咕噜乱转,这小子心里指不定想什么呢。

“你跟了我也有些年了,当初我跑出去做坏事,你小子没少了帮着。”

章锦恭呵呵笑着,“太子殿下那是感化他们呢。”

周蕴笑骂道,“什么话到了你小子嘴里就是好听,本太子这回还想感化一个人,朝廷命官邱伊海,本太子不方便出手。”

章锦恭义愤填膺,“姓邱的满口喷粪,他出言污蔑万岁爷污蔑太子,真该千刀万剐,他不是下了刑部的大牢吗?”

周蕴笑道,“圣上念他年老昏聩,赦免了他的罪过,邱伊海眼看就能出狱了。”

章锦恭张大了嘴跺脚叹气的,“小的想个法好好收拾他,管教他后悔活着。”

周蕴露出了一脸坏笑,“邱伊海一辈子不纳姬妾,得了刚正的名声,他年轻的时候也风流过,还搞大了姑娘的肚子,他后来中了举拍拍屁股走了,那姑娘只好嫁给乡下人,还生了个儿子,十多年前他儿子找上门,邱伊海不肯相认,给撵出去了,他家里五个儿子都是一个老婆生的,他有十三个孙子,成年的有七个,邱家小郎哪个都有故事。”

章锦恭脑瓜子转得快,“小的明白了,老小子满嘴喷粪,小的就把粪抹他身上去,都是有影子的事,一查就出来了,小的想个法子传出去。”

“这些事本太子可不知dào

的,你小子也不知dào

,也不知怎么就出来了。”

章锦恭笑道,“自作孽不可活,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周蕴满yì

的一笑,“你买两个小厮,要机灵一点的,有点子力qì

的,保护你梅香姐。”

章锦恭点头哈腰的答yīng

了,心里暗暗想着,太子平日见不着,他可得把梅香姐巴结好了。

周蕴又问了他在暗云卫混的怎么样了,章锦恭满脸红光,“小子是太子也举荐的,都高看小子一眼,连孙爷看见小子都和气,小子记得太子爷的吩咐,不敢给太子爷丢脸,那些为非作歹的事小的绝不参与,还约束手下的几个弟兄,不许做那等欺压百姓的事。”

周蕴点了点头,“银枪、铁链他们俩说什么了没有。”

章锦恭嘿嘿笑道,“他们俩羡慕小子,不过小子说了,都是一起长大的弟兄,小子也不能不管他们,他们两个也识趣,这些日子听了张顺家的吩咐,都夹着尾巴做人呢。”

“你把他们都叫进来吧,院子里头挺凉快,我们好好说说话。”

章锦恭连忙屁颠屁颠跑出去了。

一会功夫,院子里头聚了百十号下人,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当初分家分给他的,看见太子也出来了都跪下了磕头,周蕴连忙扶起银枪的爹爹,并几个年岁大的老人。

周蕴笑得如沐春风,“你们以前都叫我大公子,跟了我也有五年了,有的在我跟前服侍,我熟悉一些,有的到不了我跟前我也记得,主仆情分一场,如今我用不着你们服侍了,给你们恩典,放了你们的奴籍,张顺你到衙门交割明白了。”

还不等张顺答yīng

,又跪倒了一片,金弓娘几个高声说,“谢太子爷的恩典。”

众仆人也七嘴八舌的喊着,“谢太子爷恩典。”

周蕴笑笑,示意众人起来,“院子闲着也是闲着,我准bèi

在院子里办个学堂,你们的儿子孙子都可以送过来读书,束脩之礼是你们的心意,我不能帮你们出了,我让张顺操心这件事,不但你们的儿子,住在这附近的儿郎都可以过来读书,

也有的孩子读书没出路,也不必一条路跑到黑,那边还有铺子,也需yào

人管着,往后你们都是平民了,和过去有所不同,张顺会和你们说明白的,你们原来是我的人,今后放了你们自由,都要遵纪守法,要是有哪个为非作歹起来,我绝不会轻饶的。”

金弓娘连忙喊着,“我们不会给太子爷丢脸的。”

周蕴满yì

的点点头,又是一番亲切的寒暄。

下人们一个个都喜气盈腮,有几个年纪大的激动的哭了出来,从今往后他们都是平民了,儿孙都有福气,太子这个院子要变成学堂,他们的儿子还可以读书,读书好了还可以做官,一条闪着金光的路铺着呢,一时说什么的都有,或是感念太子恩德,或是想要孝敬。

绛仙也跪在哪儿不错眼珠的看着太子。

灿烂的阳光照着周蕴的一袭红衣,金丝线闪闪发亮,周蕴越发的风流倜傥,个子也比几个月前高了许多,绛仙看得仔细,大公子眉眼含笑,头发乌黑,脸庞雪白,盈盈一笑间好像看着她了,绛仙想起秦嬷嬷说的那些话,原来大公子不是不想让她服侍。

秦嬷嬷会说,绛仙又脑补了无数内容,那个冤家分明是有情的,是她身份太低,难以天长地久,大公子让她到江南立功,再回来时她就不是奴婢了,她也有了身份。

大公子是为了她才放了这些人的奴籍,绛仙心里想着,越发挺直了腰身。

绛仙让自己笑得更美,拼命的眨动着眼睫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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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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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博望侯压不下心里的火气,先是朝廷官员有一番调动,西南五省调动频繁,不知底细的人看着却也平常,博望侯心惊肉跳了,这番调动针对的是赵家,有赵家背景的五品以上文官多有变动,赵家苦心孤诣经营的网打乱了。

陆羽峰镇守广西十余年,皇恩浩荡,这回也得了升迁的机会,让他回京述职。

博望侯脸色很不好kàn

,广西那一块活水财源牵连甚广,真让朝廷查出端倪,赵家百年基业也完了,眼下这种局面对赵家很不利,朝廷虎视眈眈盯着呢。

一个乌云遮住月亮的傍晚,燕慈郡王与博望侯相会于通州庄园。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燕慈世子妃萧淑惠心里颇不宁静,她是长子长媳,刚成婚时得了公婆欢心,因为生不出儿子来,逐渐淡出家族中心,燕慈郡王带着一家老小住在封地,世子留在都城的王府,萧淑惠每年这时候都举办几次赏花宴会。

冬月的天气了,外面百花凋零,王府的暖棚里鲜花盛开,各种时令鲜花都有。

萧淑惠忙着交往应酬,举办了几次赏花会,作诗唱和,她不知dào

朝局如何,她只知dào

老郡王的脾气越发的暴躁,赵家如今失势了,他们家和赵家有许多牵扯,在这种紧要关头,展现出来的轻松惬意是她身为长子长媳的责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颗大树还是枝繁叶茂,根子已经烂了。

老王妃带着三夫人今日回来,萧淑惠恭候在燕楼,等了一个多时辰,老王妃的车辆终于到了大门口,萧淑惠连忙带着人迎上来,亲手扶老王妃下了车,后面的车上也下来一位丽人,三夫人李玉容笼着一件红缎子斗篷,小心的护着肚子。含笑喊一声大嫂。

萧淑惠扶着老王妃殷殷问候。老王妃也笑了,由着她服侍坐了软轿,三夫人李氏玉容在一旁笑道,“大嫂打点家务辛苦了。”

萧淑惠笑道。“弟妹服侍婆婆越发辛苦。”

丫鬟仆妇们前呼后拥进了内院。摆酒宴接风洗尘。李氏在老王妃跟前有体面,老王妃怜她有了身孕,免了她服侍。只由萧淑惠布菜,饭后打发李氏先下去休息,老王妃遣散身边的丫鬟拉住萧淑惠,“我的儿,你在都城听说了什么没有?”

萧淑惠笑道,“儿媳听了一桩趣事,这两三个月邱家越发的出名了,就是当初上本的邱大胆邱伊海,邱大胆刚放回家没多久,窑子的老.鸨.子找上门要花酒银子,却是他家孙子欠的,没两天他五儿子的小妾又打上家门,又有个婆子领着女儿登门认亲,说是邱老头的骨肉,翻腾出了三十余年前邱家的私生子,还有上门要赌债的,放印子钱的也打上门,十停有九挺倒是真的,邱老头气得半死,偏偏又死不了,邱家族长很怕受了牵连,已经把他除族了,他家想要回家乡都不能了,朝廷又说邱家有伤风化责令返乡。”

老王妃叹道,“还在路上就听了这些,说法上有些出路,背后少不了推波助澜,邱家这下完的彻底了。”

邱家连外围也算不上,摇旗呐喊的跟风罢了,老王妃便不在意。

“眼下风声很紧了,你在都城守着,要心明眼亮,方家少夫人到江南做什么呢,她一个出嫁的女儿管李侯爷的伤势做什么呢,我的儿,你可留心了没有。”

萧淑惠也压低了声音,“儿媳先只听说李老夫人要去江南,命人送了路仪银子,后来打听出来皇帝暗中召见方少夫人,太子原来的仆人都跟着方少夫人走了,太子还回那个小院子消磨了大半天,表面上太子在那里办了个学堂,见了几个下人。”

老王妃握着的手紧了紧,凝眉思索了一会,转口说李玉容,“柳家那个病歪歪的,如今在庄子里养病呢,你三弟妹是太子名义上的姐姐,有了身孕,倘若生了儿子,就过继在你的名下,你三弟妹也愿意,世子爵位有了传承,你也有了靠山。”

萧淑惠脸色有些发白,“多谢婆母怜惜,儿媳无能,没能帮夫君传递香火。”

老王妃拍拍她的肩膀叹道,“你行事是个大气的,那李氏一身小家子气,长了一张狐媚子脸,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我和你父王只能抬举她,这个家交给你老王爷才能放心。”

萧淑惠滴下泪来,少不得说些衷肠话,婆媳演一回母女情深。

燕慈老王妃有两年没来都城了,先要看看外孙女,赵家失了势,陆嫣儿到如今还未见着丈夫,老王妃要接外孙女回来住些日子,一早派了人送信,陆嫣儿打扮着回来了,见了外祖母扑到怀里放声痛哭。

老太妃流着泪搂着外孙女劝道,“都说弘毅是个好的,又是太后赐婚,有多大的体面呢,哪成想会有这些变故。”

陆嫣儿恨得眼中喷火,连舅母都不叫了,指着萧淑惠骂道,“你这个歹毒的女人,都是你搅合的,要不是你在太后跟前献殷勤,太后哪会给我指婚,我早嫁给慎哥儿了,外祖父当初就想让我嫁给慎哥儿,你为了你女儿拆散我们,你女儿又嫁不了太子!”

男女同姓不为婚,当初未料到慎哥儿的身份。

老王妃还要给儿媳留脸面,见陆嫣儿哭的伤心,老太妃连忙哄她,“这些话再不许说了,你是赵家妇,这是板上钉钉的了,赵弘毅小小年纪立了大功,这夫婿有多好呢,他早晚回来不是?”

陆嫣儿几乎打了大舅母,赵弘毅有什么好的,一个武夫罢了,哪里比得了太子殿下,她梦绕魂牵的慎哥儿,当时就觉得他不凡,果然是天生的龙种,少女一腔幽思付之流水,名义上是个妇人了,偏又是处.女的身子,心里念想未断。

陆嫣儿肯听李玉容说话,老太妃让李氏劝着些,要留外孙女多住些日子。

精美的铜镜里是一张有些疲惫的鹅蛋脸,眼睛依然明亮,眼角有了细碎的皱纹,萧淑惠不年轻了,保养得宜留住了青春的尾巴,精心的装扮下显得雍容大气,萧淑惠这几日来心里煎熬着,婆婆从封地过来了,李玉容一个小妾喊她大嫂,外甥女怨她恨她。

这些都可以忍,她不能容忍家人打她女儿的主意!

侍女进来小声说道,“卷碧过来寻奴婢,和奴婢说了一番话,三夫人真是个胆大的。”

卷碧是三夫人李氏玉容的丫鬟,又是萧淑惠派过去的眼线。

“三夫人在那儿蛊惑表小姐呢,说是过两天宫里的宴会,寻一个机会见见太子,还说到时候就引着人撞破了,太子不能不纳了表小姐,反正和赵弘毅也没洞房。”

萧淑惠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李玉容以为她在做什么呢。

“赏她一锭银子,让她听了什么赶紧说一声。”

侍女答yīng

一声出去了,萧淑惠两只手绞在一起,她该怎么办?

嫁进燕慈王府也有十来年了,多少福份都享shòu

过,燕慈老王爷的野心,暗地里那些勾当,这些年约莫也有些影子,老王爷有不臣之心,萧淑惠不想陪葬。

她连儿子都没有,很不该掺合了这趟浑水。

女儿媛媛就是她命根子,她傻了才过继李玉容的儿子,李玉容儿子还没生,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一口一个大嫂,我呸!做妾的玩意,被算计的蠢货,还得yì

的要给媛媛做媒,连辈分也不顾了,谨哥儿他算什么呢,小屁孩子空有一个世子的名头。

萧淑惠脸色越发苍白,铜镜里眼神黝黑,是时候做个选择了。

她们母女若能投诚,媛媛的能够保全平安,若不然公公图谋的事情败露了,全家抄斩株连九族,她逃无可逃,媛媛也死无葬身之地,就算公公侥幸成功了,她们母女还能更好吗,女人没有儿子,说什么都没有用。

萧淑惠又想起了太子,人小鬼大的慎哥儿,如今的周蕴,戏虐的说要做她的入幕之宾,却归还了能置她于死地的信笺,女儿和太子名分上的兄妹,媛媛若能得了太子赦免,她死了也能安心。

在心中盘算了一整晚,这些年有意无意的知dào

些秘密,萧淑惠下了决心,她要用知dào

的秘密换母女的平安。

早晨给婆母请安,萧淑惠笑道,“媳妇今日想递牌子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老太妃就知dào

她想女儿了,想了一回笑道,“老身也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我们婆媳一起去吧,你也看看媛媛。”

萧淑惠服侍婆婆换了衣服,李氏玉容听说了也要去,她还想见见太子殿下。

萧淑惠掩口笑道,“太子殿下有多忙呢,三弟妹怕是没机会见了。”

李玉容笑道,“我和太子情分不同,太子妃又是我妹妹,我来了都城总要求见一回全了礼数,要不然太子还说我这三姐姐不懂规矩呢。”

老王妃也盼着李氏能和太子搭上关系,也就带着她了,陆嫣儿也要给皇后娘娘请安,于是萧淑惠扶着老太妃坐一辆车,李氏和陆嫣儿坐一辆车。

皇后见了求见的牌子,点头请她们进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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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查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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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德殿里燃起了长明灯,太子分担了大半的辛苦,皇帝也不必忙到很晚了,皇帝最近有一个偏爱,喜欢看江南传过来的消息,看李玉潭写来的密报。

李玉潭初到江南地头不熟,和官场上的夫人往来应酬也不多,慈善堂还没见眉目,实在无事可以上报,太子的要求是每日必须上报,沿途风光,江南的物产,风土民情,乃至贩夫走卒,不拘什么写点都好,李玉潭在闺阁中不以才名见长,写诗中规中矩,没有出彩的地方,笔下的文字却很生动。

于是密报变成了游记,杂记,又是一个女人眼中的江南。

皇帝父子通过李玉潭的眼睛看江南的水乡,看那薄雾氤氲,青石板长满了青苔的江南古镇,小桥流水,黛瓦粉墙,玉笛长箫,琴瑟琵琶,一曲曲春花秋月,十丈软红尘笙歌盈耳,笔下不见文人雅士的诗酒唱和,但见小巷深处住着的梳头姑娘,寻常巷陌的洗衣妇人。

绛仙的密报就更有意思了。

老夫人实在太有魅力了,玉潭那边还在熟悉情况,老夫人身边很快团结了五六品的诰命夫人,老夫人品级最高,自觉承担起帮太子选妃嫔的重任,安抚使衙门的后花园子每日都有领着女儿攀附龙门的。

秦嬷嬷不识字,绛仙有了用武之地,绛仙记着登门的夫人是什么官的家眷,送了多少礼,醋汁子浸泡着笔墨,还不忘抄首情诗相思一回。皇帝戏虐的看着皇儿大笑,绛仙这等身份封美人也就罢了,皇帝不放在心上。

李鸣唯后来才知dào

老母亲忙些什么,惶恐上表谢罪。

老夫人有特殊使命,李鸣唯咬碎了牙说不出话来,他是真服了太子殿下,这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呢,老夫人什么都不知dào

,她还以为是到江南散心呢,一如既往的悠闲安乐。讲讲大道理就是一天。真是天生的好命。

太子见皇帝都看完了,又含笑递过来一个荷包,“这是燕慈世子妃让媛媛送来的。”

皇帝先拧了眉毛,打开荷包看见叠了的素绢。上面是淡淡的墨痕。

世子妃萧淑惠揭发燕慈王府的罪状。燕慈郡王蓄养私兵。和江洋大盗有勾结,暗中参与开采金矿,这些够得上谋反的罪名了。素绢上写得满满的,还有未尽之言。

都是公开的秘密,不过由世子妃检举意义不同。

皇帝深思一会,“准bèi

的差不多,有了这些可以动手了。”

朝廷调动兵马秘密的前往燕慈郡王的封地,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传回消息,都城这边才好动作,都城表面上还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景象,朝中最重yào

的大事是皇太子大婚,司天监选了良辰吉日上报皇帝,皇帝看了三个日期毫不犹豫的选了最近的一个,却是明年的三月十六日。

皇太子大婚的吉期下发到礼部,只有短短的四个月了,太子妃的嫁妆由天家代办,纳吉纳征,往太子妃家中送聘礼,又有一番热闹。

姑奶奶玉容带着丫鬟也回娘家凑热闹了。

丹朱公主只好命人接进来,交给玉芳款待,公主连个照面都不肯打,玉容和玉芳能有什么话好说,先是炫耀了一番,玉芳傻乎乎的也不知dào

羡慕,玉容觉得没趣儿了,又想求见太子妃,宫中的嬷嬷婉转的拒绝了。

玉容亲眼见证了天家的气派,真是说不出的羡慕,她比太子大了几岁,就与太子的妃嫔无缘了,她要重新和太子搭上关系才好,玉容心里好一番盘算,只可惜身份所限,玉容根本没有进宫的机会,太子妃不肯见她,公主嫡母也不肯理她。

转眼就是冬至,命妇照例进宫请安朝拜,陆嫣儿如今比不得当初了,当初是未嫁的女儿,跟着外祖母行事就可以了,如今她是赵家的媳妇,赵弘毅品级不高,陆嫣儿身上只有五品诰命身份,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陆嫣儿只觉得是天大的羞辱。

若是平时再不肯丢这份人,为了看见那个冤家陆嫣儿什么都顾不得了,就像她三舅母和她说的,女人一辈子就要嫁一个心里喜欢的人,她在赵家生不如死,若是能让太子明了她的心意,死了也心甘情愿。

陆嫣儿还没糊涂透顶,她不敢公然做出什么。

宴席摆开,欢乐祥和,陆嫣儿没看到太子的影子,就连外祖母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刚才分明还在呢,赵夫人脸色很不好kàn

,笑得有些勉强,陆嫣儿也不知dào

为什么,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皇家的酒宴结束,陆嫣儿出了皇宫,却不见家里的车辆,婆婆坐了车先走了,连看也没看她一眼,陆嫣儿心里还有些得yì

呢,赵夫人分明怕了她外祖母。

外祖母家里没派车辆接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陆嫣儿看着空荡荡的广场有点发蒙,身边连个商量的丫鬟都没有,巡逻的侍卫一脸冷漠,陆嫣儿一狠心,凭两条腿往外走,好容易出了朱雀门,到了外面的街衢,这里哪有雇车的车马行,到是有往来的官轿,都是朝廷命官,谁的轿子也不能让给她。

陆嫣儿都要急哭了,好容易碰到一个官员发了善心,“小娘子还是赶紧回你婆家吧,燕慈郡王谋逆,已经满门抄斩了。”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陆嫣儿懵了。

陆嫣儿虽然骄纵任性,到底是这样家庭里长大的,她知dào

她从云端里跌下来了。

不顾一切的疯跑,跌跌撞撞的跑出内城,一路拉着人打听着终于回了燕慈王府,门口围了官兵,却不肯让她进去了,陆嫣儿站在门口好一通大哭,她不过是燕慈王府的外孙女,又是赵家媳妇,官兵好言好语的劝她快走。

陆嫣儿知dào

她得走了,她赶紧找人帮外祖父伸冤。

陆嫣儿想了半晌,她实在不愿意回赵家,拔了根簪子当做车马钱,雇了一辆马车往卫国公府走去,卫国公府大门紧闭,陆嫣儿走过去叩门,可怜她大小姐还得自己叩门,下人从门洞里往外看,陆嫣儿大喊,“我是你们大小姐,还不快点开门。”

门房犹豫一下笑道,“原来是姑奶奶,姑奶奶怎么从婆家回来了?国公爷身体欠安不能见您了,姑奶奶您赶明儿再来吧。”

陆嫣儿冷水浇头一般,她自幼和祖父、祖母不亲,她是在外祖父家里长大的,出嫁的时候在陆家上的花轿,祖父不肯让人开门,分明是怕连累了,她别指望祖父帮外祖父伸冤了,陆嫣儿放下自尊在门口苦苦哀求着,里面总算送出来一个包裹。

也不过百十两散碎银子。

陆嫣儿走投无路只好回了赵家,赵夫人不得不捏着鼻子让她进去。

天黑了下来,往日院子里满是灯火,今夜没有人点灯,黑漆漆的宅院里一片死寂,博望侯心情不好,朝廷已经动手了,燕慈郡王手上十万精兵尚且不堪一击,他只是有些富贵罢了,万幸的是长子赵弘毅不在家里,他消息及时,早派人给赵弘毅送信了。

若是全家抄斩,还有弘毅一根苗能活下来。

博望侯甚至庆幸他当初给赵弘毅娶了陆嫣儿,他的儿子才会离家出走,才有可能侥幸的活下来,赵夫人坐在身边垂泪,朝廷终于动手,下一个就是赵家。

天边还未露出鱼肚白,上早朝的官员就候在承天门前面的广场,有些官员心里不安,想着改换门庭抹掉过去的关系,还有的想要弹劾了立功,真是人心百态,宫门徐徐打开,百官鱼贯而入,皇帝端坐在宝座上,皇太子立在百官之首。

百官纷纷检举燕慈郡王的罪状,真是墙倒众人推,很快就有了二十八宗大罪,皇帝下令把燕慈郡王押解进京,王府的家眷都是罪奴,名册上的一同进京待罪,那些不入流的小妾丫鬟就地发卖,燕地派专员安抚。

很快就有检举赵家的了,皇帝下旨让博望侯自辩,博望侯辩无可辩,索性到大理寺天牢陪着燕慈郡王下棋,赵夫人也进去陪着燕慈老王妃聊天,陆嫣儿终于见到了外祖母,直到这时她方才知dào

,萧淑惠未受牵连,削发为尼,情愿常伴青灯古佛为公婆赎罪,媛媛依然是郡主,还在皇后娘娘身边养育。

这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萧淑惠出卖了家里。

皇帝法外开恩,饶了燕慈郡王与博望侯的性命,只是关押在宗正寺待罪,朝廷按人数发还少量家产,两家的家人妇孺都能活下去了。

赵夫人带着族人回了赵家的宅子,只剩下十几间院落,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安排,赵夫人第一件事就是写了放妻文书,还陆嫣儿自由,遣散博望侯的小妾,只留下赵家血缘最近的堂兄弟,其余的都另寻住处。

燕慈老王妃年岁大了禁不起伤心,刚回去就病倒了,嫡长媳反水,找了庙宇出家了,二儿媳床前侍疾,三儿媳柳氏一直住在田庄,这回跟着受了牵连,遭了几天罪,柳氏安心要和离,老王妃力不从心也只好依了她,长房无子,二房有两个孙子,老王妃护在身边,李玉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老王妃盯着李玉容的肚子,好汤好水的供养。

李玉容不肯安分了,她还想过好日子,哪里肯为罪人生了孩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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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堂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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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峰镇守广西十余年,朝廷下令让他到都城述职,陆羽峰觉出要坏事了,也只能听朝廷的任命,由于路途遥远,都城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陆羽峰忙着抹平账目,让族弟带着细软绕路而行,他还得与新上任的广西转运使崔广深交待后续。

陆羽峰带着家眷大车小辆的出了广西,没几天就被一对人马拦住了去路,却是陆禀陆大人亲自来了,陆禀如今不是指挥使了,只是暗云卫佥事顾问。

陆羽峰脸色慢慢的变了。

半山腰的树林里埋伏了许多弓弩手,闪着寒光的箭尖对着他,陆羽峰护卫不利束手就擒,反倒是周郡主颇为泼辣的破口大骂,陆禀不与女人一般见识,也不过扇了几个嘴巴子,踢了两脚而已,周郡主的脸都肿了,听说燕慈郡王获罪关押,当时就昏了过去。

陆禀早派人截获了陆羽峰偷偷运走的细软,证据确凿,陆世子打入当地的死囚牢。

陆禀到了广西境内才发xiàn

形势颇为严峻,侬氏家族占有金矿,侬全福为朝廷的上柱国大将军,也是有爵位的人,他暗中扩充地盘,倘犹州、武勒州几个临近州县都有他的势力,对外号称长生国,侬全福缮甲治兵,独霸一方。

赵家的金矿却是黄姓家族敬献的,广源州矿藏丰厚,黄家和侬家争夺多少年了,侬家拥兵自立腹背受敌,一面要应对交趾国的贪婪,一面要应付大夏朝。陆羽峰身为转运使,垄断了交通要道,侬全福几次上表请求诏安,陆羽峰置之不理,一心想图谋侬家的金矿。

陆禀查明原由不敢自专,火速上报朝廷。

朝廷的批复很快就下来了,着广西转运使崔广深便宜行事,暗云卫陆禀从旁协助,与侬全福谈判诏安,最好不动刀兵。陆羽峰参与黄金走私从中谋取暴利。杀无赦,就地正法,卫国公受了儿子的牵连,夺爵。家产全部充公。卫国公没多久一命呜呼了。周郡主三尺白绫结束了性命,陆家仅有一个不成气候的庶子,陆氏族人风流云散。

一个家族就这般没落了。

陆家跟在赵家后面喝汤。赵家隐藏的深,只能证明赵家参与了,博望侯不过圈禁,陆羽峰来个斩首,这世上的事很难说理,谁叫陆家人单势孤,杀一人起了震慑作用就好。

赵弘毅失踪了。

三个来月一点消息也没有,连同赵弘毅身边二十来个亲信,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皇帝震怒了,赵弘毅为人精细,皇帝隐约觉得是个心腹大患,连年也没过好,赵家的老弱妇孺住在朝廷发还的老宅子里,关门闭户轻易不出门,也没见赵弘毅与家人联系。

皇帝真想杀了赵家满门老少泄恨,都被赵家欺压了一辈子了,太子另有话说,朝廷拔了赵家的獠牙,老弱妇孺还能做什么呢,留着她们的性命牵制赵弘毅也是好的,赵弘毅是皇帝心头的隐忧。

冬天的气息还未褪去,春天的脚步近了,河边的柳树已经泛绿,松软的泥土里钻出稚嫩的草芽,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太子的婚期将近。

太子大婚也是朝廷的头等大事,李鸣唯奉召回都城,太子带着人等候在十里长亭。

李侯爷骑着马走在队伍前面,远远的就看见了一抹艳丽的明黄,就像那初升的朝阳一般耀眼,李侯爷眼窝开始酸涩,到了跟前下马倒头就拜,太子早迎上来一把搀扶住了。

太子含笑说道,“尚父劳苦功高一路辛苦了。”

李鸣唯喉头哽咽坚持要拜,“君臣之礼不可废。”

太子谦和的笑道,“尚父远路而来,请受孤王一拜。”

太子说着就要大礼参拜,李鸣唯吓得小心肝扑腾的乱跳了,他哪里敢受了太子的大礼,连忙扶住太子矮了身形就要跪下,太子笑道,“尚父教导之恩周蕴不敢忘怀,还请尚父与孤同坐,孤也好早些聆听教诲。”

太子拉着李侯爷坐了轿子,李侯爷不敢不坐。

这是太子给的脸面,李侯爷哪里敢坐实了,僵硬着身子坐了,侯爷身材高大魁伟,这么坐着颇有些局促,太子的轿子由三十二个人抬着,轿夫都是白缎子的小打扮,衣襟上镶嵌着明黄的滚边,昭显皇家身份。

李侯爷如坐针毡,太子言笑晏晏,太子的仪仗队一路护送到了侯府,给足了李侯爷尊荣体面,侯府大门按制式重新改建了,大门分明是国公级别,高高的门楼轩昂气派,两个大石头狮子高昂威猛,李侯爷心里惊疑不定,看着朱漆大门上纵横七枚的门钉暗暗叫苦,这样的装修明显逾制了,他一介侯爷不敢享用国公爷的规格。

李侯爷一头热汗请太子进府喝杯茶。

李侯爷陪着太子进了院子,眼前景物熟悉,分明是那边长房的,李侯爷有些发懵,当着太子不好说什么,眼前这份荣宠有些过头了,李鸣唯心里一阵惶恐,陪着太子到正堂落座,李家的下人献了茶都出去候着了。

跟前服侍的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李鸣唯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只好一言不发,太子也不说话,慢慢的喝着茶水,屋子里气氛诡异起来,李鸣唯越发的如坐针毡。

丹朱知dào

李侯爷的心病,听说太子来了,顾不得身子沉重,强撑着过来拜见,太子连忙上前扶住了,笑着喊了声堂姐,丹朱含笑招呼两句,提了茶壶给太子斟茶,周蕴笑道,“堂姐你忙这些做什么呢,弟弟又不是外人,堂姐夫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鸣唯一愣,茫然的看过来,就见周蕴一脸的戏虐。

太子这幅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惯了的,李侯爷觉得脑袋嗡了一声,许多念头纷至沓来,身子战栗着,脸涨得通红,一股热流顺着袍子流下来,想要掩盖也来不及了,座椅上流下的水迹哗哗有声,李侯爷心里发急嘴一歪晕了过去。

太子难得目瞪口呆,他再想不到一句玩笑话能让李侯爷小便失禁晕倒了。

太子忙命传太医过来,安抚丹朱公主,命人帮李侯爷收拾干净了,太子传召,患病的又是李侯爷,太医院派了五位太医过来,一番紧急救治,李侯爷睁开眼睛,就见太子在身边陪着呢,李侯爷想起前景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李侯爷是心病,身边又有太医照看,太子有什么话也不方便说,只好含笑嘱咐尚父将养好身子,嘱咐太医用心救治,又和公主交代了半晌,太子也该起驾回宫了。

皇帝见皇儿终于回来了,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你的尚父还好?”

太子在心里诽谤,真没见过他爹爹这样小心眼的,尚父的称呼分明是皇帝的意思,就这样心里还不自在呢,他要想保着李侯爷,还是疏远些才好。

太子满脸堆了笑意,“蕴儿真没想到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李侯爷就能吓成那个样,爹爹想必也听说了,李侯爷吓得都尿了。”

皇帝眼睛里透出一点笑意,“都是你淘气,蕴儿究竟说了什么?”

太子捂了嘴先笑了一回,“爹爹不怪蕴儿方才敢说呢。”

皇帝笑骂道,“还不给朕老实交代了。”

“我不过叫了声堂姐夫,这也没错啊,哪成想李侯爷当时就那样了,倒成了我的罪过。”

蕴儿一心一意叫了堂姐夫,还一脸的无辜,皇帝听了心里敞亮,故yì

板着脸,“蕴儿还是淘气,李鸣唯的身份你只能敬重了,他又是太子妃的父亲。”

皇帝少不了谆谆教导一回,太子虚心受教。

“谁让李侯爷他命好呢,他沾了女人的光了,看着太子妃的面子,看着丹朱堂姐的面子,蕴儿会给他留脸面的,尊称尚父,往后好好容养他也罢了。”

皇帝听了心里越发满yì

了。

玉潭的车马走在后面,太子在十里长亭恭候李侯爷,方子意先不拜见岳父,他五品的身份也不够靠前,方子意先过去找玉潭的车马,两人也有几个月没见面了,方子意上了车看着玉潭的俏脸先说了一句,“咱们儿子都会站起来了,最喜欢我抱他出去玩。”

玉潭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心里酸酸涩涩的,方子意忙搂住她,“狸奴这回也大了,你要是再走,就带了他出去,我也请旨意跟着,太子都答yīng

了。”

玉潭噗嗤一笑,“瞧夫君说的这话,我这为妻的不够贤惠,让夫君委屈了。”

方子意就说些狸奴的趣事儿,“咱们狸奴的小名还是陛下取的呢,上一回皇后娘娘让母亲抱了狸奴进宫,皇后要瞧瞧,碰巧遇到了皇帝,皇帝还逗了一回,咱们狸奴也争气,看见皇帝就笑了,皇帝赏了一枚玉佩,又赐了小名儿,还说让好好养着。”

玉潭听明白了,皇帝这是变着法的施恩呢。

玉潭和方子意相视一笑,多少心意尽在不言中,马车外面难保没有偷听的耳朵,两人笑着说些家长,方子意拥着娇妻只恨车马太慢了。

颖国公府早派仆人接出来了,方夫人郑氏抱着小哥儿,四夫人姚氏张罗着忙起来,玉潭是小辈,有个太子妃的妹妹,又得了皇家看重,婆婆和婶婆婆也拿她为重。

小哥儿不记得娘亲了,看着玉潭一下子藏到祖母怀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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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雪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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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即将大婚,边疆又传捷报。

突厥人打过来了,突厥的骑兵逼进边关南部的山头,纛旗上的苍狼依稀可见,远处黑蒙蒙的一片,也不知dào

来了多少人马,边关的城楼吹响了号角,微露的晨曦照着刀兵甲胄银光闪闪,天地间风雷涌动,带着肃杀之气。

兵士严阵以待,黑色旗甲的突厥人开始攻城,激战了七昼夜,城池下死伤无数,突厥人的后方忽然乱了,有一支商队从突厥人的背后袭击,领头的小将身边追随了二十余人,在突厥军中横冲直撞起来。

颖国公方奎站在高处瞭望指挥,见这小将所到之处,突厥士兵吓得仓皇避开,二十余人左冲右突,直奔突厥的帅旗,高高的帅旗砍到了,突厥士兵乱了阵脚,方奎见了眼前的机会就要派兵出城应战,监军的太监刘前连忙过来拦住了。

监军太监刘前要求谨慎,这只商队也不知dào

是从哪里来的,商人都怕死,这般不要命的袭击颇有些怪异,还是多看看为好,方奎在心里叹息,战场上的机会稍纵即逝,他虽说总领兵务,很多时候不能自专,又要听命于总管西北军事的文官富雁,又受制于监军。

颖国公观察了一阵子,这二十余人有些力竭,突厥人缩小了包围圈,二十余人怕是要被碾成肉饼了,突厥人开始有效的反击,失去了先机,这个时候派兵出去讨不着好处了。

颖国公是三军主帅,他得以大局为重。心里为二十余人惋惜起来。

领头的小将忽然间抖擞了精神,即使隔了那么远,颖国公也永远记得那一瞬间,小将胯下的战马忽然间人立起来,手中的大刀挥舞,就见突厥人又乱了,离得太远看不真切,方奎凭着感觉知dào

突厥重yào

的人物伤亡了。

再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颖国公派了一对人马出城应战。

监军怒目而视了,一颗玻璃心受了伤害。深觉颖国公瞧不起他。

颖国公忙着兵马调度。顾不得安慰监军太监的情绪,一场厮杀开始了,这二十余人见到大军出动了精神一震,拼了命一般。都是血染征袍。突厥人乱了阵脚。相互践踏四散奔逃了。

商队的二十余人得到了救助,战死了三人,领头的更是伤势严重。累得脱了力,颖国公下令让军医救治,这边忙着打扫战场,统计伤亡,战后安抚工作有序的展开,监军太监刘前过来了,“颖国公可知商队是什么人假扮的?”

颖国公笑道,“战后事务繁多,还未及过问。”

监军刘前冷笑一声,“这个人是朝廷要犯,博望侯的大公子,逃跑的赵弘毅。”

方奎吃了一惊,这人竟然是失踪的赵弘毅,颖国公笑道,“赵弘毅是朝廷要犯,待老夫上奏朝廷,派人押解他进京也就是了。”

刘前笑呵呵的,言语之间的意思是,赵家是皇帝心头大患,擒获了赵弘毅又是一件天大的功劳,这回边关大获全胜,为太子的大婚增添了喜庆,颖国公劳苦功高了,赵弘毅带着突厥人厮杀过来,赵家早就与突厥人勾结了。

刘前说完看着颖国公得yì

的笑起来。

皇帝已经拿赵家人开刀了,赵弘毅逃跑,他这番好心提点,颖国公想必不会拒绝的,皇帝收拾赵家的理由更充分了,战后论功行赏颖国公的功劳更大,监军太监的功劳也是跑不了的,是以刘前心情大好。

真是颠倒黑白啊。

颖国公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看不出情绪,“老夫心中自有定夺,多谢公公提点。”

刘前告辞回去,颖国公看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神态间颇为严肃。

征战多年,颖国公见多了两军阵前畏缩不前的将领,如赵弘毅这般勇猛的又有几个,尤其难得的是有这些人肯追随他,肯跟着他拼命,颖国公下令好生救治,赵弘毅的功过有朝廷定夺,颖国公还不屑吞没了别人的功劳。

朝廷接到了大捷的奏报,突厥右贤王受了重伤不治而亡,突厥伤亡惨重,大夏乘胜追击。

只不过颖国公的奏章与监军太监的有所不同。

颖国公肯定了赵弘毅的功劳,有了赵弘毅的一番袭击,大夏的军队得了机会,这才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方奎不敢居功,已经派人押送赵弘毅一行人进京了。

时任陕西暗云卫分部指挥敛事尤大忠意wài

的发xiàn

案头多了两封书信,其中一封是上书朝廷的,封的严实,还有一封是赵弘毅留给他的,让他把这封书信上交皇帝。

尤大忠急忙派人捉拿赵弘毅,先拿住了再说,赵弘毅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没把他的府衙放在眼里,没两天听了边关大捷,尤大忠再不敢拖延了,连忙上报。

赵弘毅在上书中慷慨陈词,为赵家人的罪孽深感不安,他自幼饱读诗书,宁愿光明正大的死去,他不想苟延残喘的活着,眼见突厥的大兵压境,赵弘毅愿意血战而死,为国尽忠,也为家人赎罪。

这封上书却是四日前的,赵弘毅立了决心方才有一番血战。

皇帝看了心里惊疑不定。

颖国公肯定赵弘毅的功劳,军中又有文职官员全程记录战况,是非对错能查明白,监军太监刘前想要揽功劳,说他是陷害赵弘毅吧,分明是体会圣心,御前又有一番辩论,监军太监刘前颠倒黑白按律当诛,赵家人的案子尘埃落定了,又被翻腾出来。

皇帝头都疼了,心情复杂极了,命暗云卫审理此案,抛开了大理寺,直接对皇帝负责。

皇帝退朝回了龙德殿,“蕴儿你为何一言不发?”

太子一撩袍子跪了下来,抬眼看着皇帝还是一言不发。

皇帝在宫殿里转来转去的,越走越快,忽然站住了握着太子的肩膀,“你以为朕是那小肚鸡肠的?你以为朕容不下赵弘毅?朕是为了这江山!这是朕的江山,将来也是你的江山!蕴儿,赵弘毅必须去死,朕饶得过赵家老小,朕不能姑息了赵弘毅。”

皇帝缓缓地收回手,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十年,“朕只能让他去死。”

周蕴明亮的双眼黯淡了一下,“爹爹你的儿子难道就不如赵弘毅了?”

皇帝愕然,“蕴儿为什么会这么想?”

周蕴自嘲的一笑,“爹爹听说赵弘毅的所作所为,觉得他威胁了爹爹的江山,那赵弘毅有些勇猛罢了,他依靠的赵家都倒了,他又能做什么了,爹爹把他看得太重,把蕴儿看得太轻了,蕴儿心里不服气。”

皇帝打量着太子,目光瞬也不瞬,“蕴儿你故yì

这么说,你是想给他讲情?那赵弘毅博得虚名要挟朝廷,他其心可诛,朕绝不会饶了他!”

“赵弘毅暗自潜逃自该万死,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天大地大,哪里寻不着安身之地?就像他在奏本里说的那样,赵弘毅他不想苟延残喘的活着,他那样的人就该轰轰烈烈,爹爹您杀了他,反而成全了他的忠烈之名,孝义之心。”

皇帝烦躁的来回的踱步。

“赵弘毅他是赵家人!蕴儿你还想重用他不成。”皇帝喘着粗气,“赵家人这十几年把持朝政,天下都快变成赵家的了,你,蕴儿你也看见了,赵弘毅的小厮都肯为他卖命,这个人善于笼络人心,朕若是容他活着,早晚祸乱天下。”

“爹爹担心的无非是赵家的门人趁机兴风作浪。”周蕴深吸了一口气,“爹爹若是杀了赵弘毅,难免叫天下人齿冷,蕴儿心里有计较,爹爹莫若重用赵弘毅的小厮,都厚加封赏,再派到各地的卫所,单个人翻不起风浪,赵弘毅也失去了追随他的人。”

周蕴笑道,“赵弘毅他再有本事又能做什么了,先困顿他几年再说,他不是想做孝子吗?爹爹您就成全了他,让他在家里侍奉他的娘,过几年谁还记得落魄的赵家了,爹爹也不用担了那枉杀无辜的名声。”

皇帝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爹爹也舍不得杀了他,他是赵家人,也难为你所用,蕴儿你可要想明白了,你给他高官厚禄他不会放在眼里。”

“蕴儿明白这些,蕴儿只是舍不得他死了。”

“你让暗云卫严密监视赵家,还有追随他的那些人你先斟酌着安排地方,拿给朕过目,这些人也得派人看着,不能给他们兵权。”

太子一一的答yīng

了。

皇帝翻过这页说起其他的事情,又过问太子大婚的诸项安排,这里没有太子什么事了,他还得回去读书,陈执中教授完功课不忘了恭贺太子,太子大婚之后就算成人了,太子笑着寒暄几句,亲自送太师出去。

傍晚的时候皇帝赏了十个宫女,郎官也过来教导人事了。

周蕴无可奈何的笑了,拿着春宵秘戏图随意的翻了翻,太子妃那边也有人教导,五姐姐见了这些还不得羞死了,太子嘴角微弯笑道,“这些都收起来吧。”

郎官看太子的表情太过淡定,忙含笑说道,“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老身为太子讲述人伦之道,还望太子用心揣摩体悟。”(未完待续……)

PS:好容易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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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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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太子大婚的吉日,这也是盛况空前的一桩喜事,边关捷报频传,又为太子的大婚增添了喜庆,押解人犯的军士到了都城,把赵弘毅一干人交给暗云卫,太子这时候没工夫管着这几个人犯了,倒是传下话来,让善待这些人。

赵弘毅重伤未愈,一天天的只管发起楞来。

连一句话都不肯说,身边的小厮想尽了办法也不能让大公子开怀,赵弘毅一心求死,他没死成,反倒折损了三个弟兄,都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小厮,这些年处下来,早有了兄弟般的情谊,肯跟着他赴汤蹈火。

要说赵弘毅还有什么牵挂,除了他的父母,他心里最惦记的不是心心念念的李玉沁,反倒是欺骗了他的慎哥儿,让他成了笑话的慎哥儿,他一心想要帮着的慎哥儿。

“周蕴、慎哥儿,慎哥儿、周蕴。”

赵弘毅冷笑一声,悔恨噬咬着心肝,都怪他识人不明。

赵弘毅在心里把这两个名字念了几万遍,还是禁不住咬牙切齿,真要说起来,慎哥儿从来也没给过他好脸色,不是敷衍就是翻脸,那小子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他反倒掏心掏肺的对他好,那小子心里指不定怎样窃笑呢。

他还惦记着人家的太子妃,他还傻乎乎的想要为国尽忠。

赵家暗中做了许多事,赵弘毅有知dào

的也有不知dào

的,父亲、母亲做什么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赵家养育了他。赵家的族人想要活下去,他的家族为了生存和皇族不共戴天,这些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古成王败寇,赵家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赵弘毅又一次想起来见了明发的邸报时候的震惊,他那时候什么都明白了,他再也没脸回都城了,他只能在县衙里混下去了,没多久父亲派人送信,父亲没怪他逃婚。父亲不许他回去。皇帝要对赵家动手了。

赵弘毅和传信的仆人吃着酒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xiàn

,身边的这些小厮带着他离开了县衙,他们乔装成商队。赵家被查抄了。爹爹怕他回去送死。下令让小厮把他带走,走的越远越好。

要不是走的及时他也得被抓回去。

父亲深陷囹圄,母亲忍气吞声。他是长房长子,有香火传承的责任,流浪了三个来月,他们去了突厥,也打听出来家人还算平安。

赵弘毅心里略微有些安慰,皇家没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不是热血冲动,也不像他在上书里说的那样慷慨激昂,他只是不想活着了,赵弘毅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些小厮情愿跟他同生死,要是没有这些人,他早死了吧。

皇太子大婚,赵弘毅也分到一杯薄酒,太子派人送来了梨花白。

赵弘毅看着托盘中的一杯酒,忽然间想要笑了,太子不能容忍他活下去了?赵弘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些小厮痛哭失声。

人生微凉,回忆仍暖,那只不过是一杯普通的水酒,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到了大婚这天,太子妃一早就在礼官引领下忙碌起来,在父母面前拜了四拜,李鸣唯少不得说了几句教诲之言,再往后父女之间就得行君臣之礼了,鼓乐声中皇太子前来迎亲,内官跪请太子妃升轿,在赞者的引领下仪仗队由承天门进了皇宫。

皇太子的大婚庄严隆重,太子妃礼仪娴熟,忙了一天的繁文缛节终于结束了,此刻淡月笼纱,香飘兰麝,摇曳的烛光下太子妃极尽妍态,比平日更是美了十分,皇太子与太子妃并肩而坐,吃了交杯酒,宫女都退了下去。

玉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两腮晕红,垂了眼帘不敢看太子。

太子和她记忆里的慎哥儿不一样了,半年多没见过面,太子长高了许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举止温文尔雅,玉沁也不知dào

为什么心里淡淡的失落了,往昔那些熟悉的记忆如同过往云烟般消散,她面前的是皇太子殿下。

周蕴含笑说道,“太子妃还不过来服侍孤王。”

玉沁柔顺的站起来,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太子也不接茶杯,语气淡淡的,“孤的意思是让太子妃服侍孤王更衣。”

太子身上还穿着繁重的礼服,熠熠的烛光下形容俊美,表情却很严肃。

玉沁在心里诽谤着,刚才分明有宫女要过来服侍的,太子把人都打发走了,她累了一天,脖子又酸又疼,她是太子妃,要伺候太子爷,玉沁只得走到跟前,弯腰帮着解下玉带,又摘了太子身上的饰物。

玉沁小心的看了太子一眼,就见太子一动不动的等着她服侍,玉沁咬了咬嘴唇,只得伸手帮太子宽了礼服,露出了里面的朱红中衣,玉沁再不敢动了,太子还伸着手等着呢,玉沁垂着眼睛看着脚下毛毯上的西番莲花纹。

太子笑道,“太子妃想什么呢?还不快点与本太子洞房花烛。”

玉沁只好磨蹭着走到大红帐幔跟前站住了,按理太子爷睡在里面的,太子妃半夜也方便端茶递水,就听太子在耳边一声轻笑,“五姐姐你怕我做什么呢。”

一股热气喷到了耳朵上,身边的人带着灼热的温度,玉沁心里砰砰的跳起来,脸上更加晕红,眼皮儿羞涩的都有些抬不起来了,太子爷连声音都不一样了,听起来更加醇厚,再不是过去稚嫩的童音。

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都长大了。

玉沁眼角的余光看过去,就见太子周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呢。

玉沁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忽然间腾空而起,下一刻就坐在周蕴腿上了,玉沁不禁呀的一声轻呼,周蕴一声闷笑,“五姐姐刚才好玩极了,你连看都不敢看我。”

这个姿势羞也羞死了,玉沁连忙扭动着腰肢要下来,她又挣脱不开,摇曳的红烛下,就见周蕴脸上又是那熟悉的笑容了,玉沁心跳如鼓,教养嬷嬷都教过的,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周蕴的脸慢慢的挨近了,玉沁全身颤栗起来。

周蕴似乎一僵,伸手轻轻的拍着,就如同拍着小婴儿。

玉沁心里还是狂跳,嘴里发干,紧张的喘不上来气,两只手都没放的地方了,周蕴在她耳边笑道,“五姐姐我想求你件事情呢。”

“我又能帮你什么了。”玉沁嗯哼一声,“还请太子改了称呼,妾也能安心。”

“沁儿你不知dào

,今个儿五更天我就起来了,这一大天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这会子我身上还乏呢,连腿都累软了,我想求沁儿一件事。”

太子倒是从善如流叫上沁儿了,玉沁双颊榴火一般嫣红。

就听太子在耳边笑道,“沁儿今晚饶了我可好?为夫没力qì

和你洞房。”

玉沁再也想不到太子说了这话,不由愣愣的看过去。

周蕴嗓音有些暗哑,“沁儿我没力qì

呢,腿软脚软的,你饶了我怎么样?”

玉沁忽然间就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担心起来,“你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了?还是赶紧传太医看看,你身上热得很呢,是不是发热了?”

玉沁伸手摸他的额头,也不是很热,身上倒是热得很,脸上也是一片晕红,周蕴干脆把头埋在玉沁的肩窝里闷声说道,“我没什么呢,就是有些累了。”

玉沁年纪虽小,嬷嬷也教过她的,男人都愿意逞能,尤其情事上面更不愿意服输,太子说了这些话心里也不好受吧,他才连头都不要抬了,玉沁心里一阵柔软,“太子先躺下来歇歇,妾还是传唤太医过来,有病可不能耽搁了。”

周蕴连忙拉住了笑道,“沁儿可不许传唤太医,我还要求你呢,明儿母后问起来,你只说我们圆了房了,也省的我母后担心,我身上又没病,就是有些累了。”

“那,那”玉沁一脸的纠结和担心。

周蕴忽然放下玉沁,转身倒了一杯茶喝了,眼神慢慢的清亮起来,修长的手拿着朱红描金龙凤花纹的食盒,里面是几样点心,“沁儿饿了没有?你这会想必饿了,这么晚了也不方便传膳,先吃几块点心充饥,明天还要祭拜天地,又要忙一整天呢。”

玉沁还真的饿了,忙拿了一块递给周蕴,周蕴接了含笑喂到她嘴边,“我那会子吃了呢,倒是你来回换衣服,哪里得了闲,这玫瑰糕饼是甜的。”

玉沁哪里肯让他喂了,红了脸偏过头去,“太子不要折杀了妾。”

“沁儿不公平呢,我叫你沁儿,你叫我夫君才好。”周蕴笑道,“要不然叫我蕴儿。”

玉沁吃了几块点心,周蕴在一旁端茶递水,一点也没有身为太子的自觉,玉沁从小被他服侍惯了的,也就接了茶杯喝了。

红烛摇曳多姿,灯花爆了又爆,周蕴拉她走进大红的帐幔,玉沁还有点紧张,悄悄的看看周蕴,周蕴躺下就睡了,玉沁也朦胧欲睡,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周蕴微微欠身,就见玉沁甜美的睡颜像孩子般安静,脸上的皮肤光滑细腻,眼睫毛轻轻的颤动着,在脸上勾出一弯弧度,粉红色的小嘴半张,身上是薄透的红纱衣,露出了雪白的脖颈,白生生的脚丫。

玉沁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她还是太小了。

周蕴微微的笑了,他想要天长地久,就不能贪图眼前的欢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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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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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大婚的典礼持续了四天,太子妃一身深青色织金凤纹五彩翟衣,镶边绣着二十二条龙纹,头上戴着六龙三凤冠,金龙翠凤交相辉映,太子妃接了金册,陪皇太子到皇陵祭拜先祖,接受文武百官朝拜,皇家礼仪繁琐,庄严隆重。

皇太子大婚之后参与政事,朝局又是一番新局面了。

后宫也是一番新局面,太后常年住在万春宫,如今太后身边的宫女都是新人,苗贞儿那等有嫌疑的早被遣送出了宫,国朝以孝治天下,皇帝感念太后恩德,对赵家人格外宽容,皇太子大婚之后携了太子妃过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的万春宫说不尽的奢华,檀木作梁,椒泥涂壁,水晶为灯,白玉铺地,生冷的珠玉堆砌了富丽堂皇,太后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让太子和太子妃进来。

太子携太子妃一丝不苟的完了礼数。

太后只穿了平常的服饰,丁香线镶滚的如意衫,雪青闪蓝裙子,露出一段葱绿裤脚,瘦骨脸上的一对萎靡的细眼,心不在焉的打量太子妃,这就是弘毅念念不忘的女人,果然狐媚如此,太后看着皇太子说道,“太子与太子妃青梅竹马,如今这般喜庆,还来看哀家这老厌恶做什么呢,你们往后不必来了。”

太后这番话说的不客气,太子一点诚惶诚恐的样子也没有。

周蕴笑道,“孙儿小时候不能在太后膝下承欢,心里一直挺遗憾的。孙儿常听弘毅说起您老人家,说您老人家宽厚仁慈,将来还要给他指婚呢,孙儿带了孙媳妇给您老人家磕头,还想讨了皇祖母喜欢。”

周蕴小时候出了那般意wài

,背后是赵家人手笔,皇太后哪有不清楚的,皇太后万万想不到皇帝会把嫡长子托付给大臣抚养,到了如今算总账,太后早心灰意冷了。

太后说了两句挥手让太子与太子妃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太子还不肯走了。看着太后笑道,“皇祖母一心向佛,孙儿怕打扰了皇祖母的清修,往日也不敢常来请安。今日皇孙大喜的日子。孙儿还要向皇祖母讨赏。皇祖母也疼疼孙儿。”

太后终于抬了眼皮,细长的凤眼起了波澜,“哀家的这点东西将来还不都是太子的。太子这么着急做什么呢,失了天家的气象,朝臣看着也不像了。”

太子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水,“皇祖母这个茶喝着味儿好,您这是疼孙儿呢,这种积年的茶最是难得,皇祖母平日想必舍不得喝了。”

太后脸上那两道法令纹更深了,她没想到太子还敢说出来。

说出了他就有了脸了?

就听太子笑道,“孙儿一片孝心为皇祖母分忧,皇祖母误会孙儿了,您册子上的珠宝都是有数的,皇孙哪里敢要,皇孙说的是您老人家在民间的铺子,李德海三番两次出宫,皇祖母跟前难免不尽心,孙儿看着忧心如焚,说起来皇祖母当初也想要孙儿帮着管铺子不是?弘毅和我说过这些,皇孙一直想帮皇祖母分忧。”

太后气得胸膛起伏,“太子还惦记哀家的铺子?”

“皇孙奉父皇旨意筹建慈善堂,没动用朝廷的饷银,靠皇孙昔日从李家分得的家产无异于杯水车薪,颖国公少夫人也捐了嫁妆,皇孙以为皇祖母仁慈,您的产业铺子每年也要做善事的,步云禅院哪年没得了您老人家的香油钱?

孙儿这才斗胆想要帮您老人家料理铺子,孙儿以为,铺子的收益留着做善事最好不过了,您老人家为赵家赎罪,千秋万代之后,您老人家享用宗庙的供奉也无愧于心。”

周蕴神色淡淡的说着这些话,就好像他的要求再正常不过了。

“好,好,好”太后怒极而笑,“哀家要是不愿意呢?”

“您老人家又怎么会不愿意了?”

太子明亮的眼睛闪着光辉,“您在鼓楼大街的香料铺子是百年老店,说起来还是皇祖母的嫁妆产业,还有绸缎铺子、珠宝铺子什么的,都是内府提供的便利,您那些产业记在赵家家奴名下,上回查抄成了漏网之鱼,也是孙儿帮您打掩护,把几处产业摘出来了,孙儿想着皇祖母仁慈,您想必愿意为慈善堂捐款。”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明抢!

太后气得胸膛炸开一般,就连皇帝都不敢这么和她说话!

太子把她的几处私产都查明白了,身为皇族与民争利,怎么说都不是光彩的事情,尤其赵家多事之秋,博望侯还被关押在大牢,赵家的产业充了公,百年经营毁之殆尽。

最让太后痛心的是赵弘毅,赵家的长房长子承重孙,赵家最优秀的儿郎也被无辜的牵扯进来了,她倚重的赵家成了拖累,皇帝真要绝情起来,她这个太后算什么呢,太后沉沉浮浮了几十年,心里也是通透的。

太后强压住心中的厌恶,长满老人斑的手攥在一起。

“到了哀家这般年纪,哪里还在意钱财小事,哀家也痛心赵家的冥顽不灵,博望侯难逃死罪,皇帝容他活着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哀家还有心愿未了,想见见弘毅那孩子,不知dào

朝廷给他定了什么罪。”

太后缓缓地说着,就算把铺子交出来,也得讲讲条件。

周蕴笑道,“弘毅赤子之心,他哪有什么罪过,他不幸被博望侯牵连了,孙儿心里也挺惋惜的,皇祖母想要见他,孙儿帮您安排。”

太子答yīng

的痛快,太后抽动着嘴角看着太子,掂量他的话有几分是真的,皇太子狡诈,比那个不声不响的皇帝还要狡诈十倍,那些铺子给出去也罢了,若能护得弘毅平安,赵家将来还有希望。

太后露出了和蔼的微笑,赏了太子妃朝阳五凤钗挂珠钗,又赏了皇太子一块玉佩。

皇太子笑着告退,“孙儿明日再过来给皇祖母请安。”

太子和太子妃告退出去了,太后看着晃动的珠帘一阵眩晕。

太子、太子妃出了万春宫,皇太子乘舆先行,太子妃的轿子随后,但见万春宫遍地的奇花异草,美不胜收,更有挺拔的花树十六株,都开着碗口大的白花,花瓣细长,花香浓郁,远远看去宛如三月堆雪,满目芳华,近看玲珑剔透,花瓣莹润。

张太妃的宫殿就没有那般气派了,多年没有修缮过,执事女官迎了出来,太子、太子妃进去拜见太妃全了礼数,张太妃打量玉沁,“你姐姐怎么不来看看哀家。”

玉沁只好笑道,“臣妾也是多日没见过方少夫人,不知dào

她那里如何了,方少夫人身为宗妇,想必抽不开身。”

张太妃见皇太子一脸严肃,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有些话就不敢说了。

老一辈只有这一后一妃尚存,其他的妃嫔身份低微,没资格留在皇宫,都到皇家寺院修行去了,张太妃又说了几句体面话,皇太子、太子妃告辞出来,往凤仪宫这边来了。

皇后戴了凤冠,穿着翟衣,含笑受了太子、太子妃的大礼,国礼完成。

赵贵妃、吴贵妃等十几位有名分的妃嫔坐在两边,女官引着太子妃拜见,玉沁拜了两拜全了礼数,皇后便说一声散了吧,十几位妃子都告辞出去了。

周蕴坐在皇后身边,皇后含笑看着玉沁,“私下里沁儿叫婆婆就是了,我们家人之间没那些讲究,你们爹爹那里也是如此,你们爹爹为人最是洒脱,沁儿时间久了就知dào

了。”

玉沁连忙含笑叫了声婆婆,按民间的规矩奉茶,皇后眉开眼笑,接了茶喝了,携了玉沁的手细看,“沁儿比上一回瘦了一些,也是礼仪太累人了。”

太子笑着陪母后说话,“往后蕴儿不在身边娘亲也有人陪着了,太子妃还小,她要是哪里做的不周到,娘只管告sù

蕴儿知dào

,蕴儿找人提点她。”

皇后笑了,“这是我们娘儿们的事了,沁儿聪慧,她哪里会不周到了。”

皇后看着周蕴笑道,“你爹爹前朝还有事情,和陈大人说话呢,蕴儿晚些时候再带太子妃过去,娘把手边的这些事忙完,赶明儿都交给太子妃操心,娘也能松快几年,沁儿也得学着管理六宫。”

玉沁忙笑着说道,“媳妇年轻,又是在皇宫里面,媳妇还得跟婆婆多学几年。”

皇后听了满yì

的点头,笑着让皇儿带太子妃回去歇着,这几天累坏了呢。

“爹爹好容易给了蕴儿十天假,蕴儿还想陪娘亲多说会话呢,娘撵我做什么,蕴儿还想陪娘亲用膳,娘这里的饭菜香。”

周蕴黏在皇后身边,只是不肯回去,皇后不常看见皇儿,周蕴每日不得清闲,好容易有了这几天闲暇,只说要陪在娘亲身边,皇后听了心里受用,看着皇儿越看越爱,连带看儿媳妇也顺眼,拉着玉沁的手不肯放开。

周蕴故yì

笑道,“娘真偏心,有了媳妇就不疼儿子了,蕴儿心里不服的。”

玉沁听了笑意盈盈,皇后看着皇儿笑得眉眼弯弯。

太子带着太子妃在皇后宫中消磨了大半天,皇帝过来的时候听到一屋子的笑声,死气沉沉的后宫什么时候这么开心热闹了。

几个小宫女比赛踢毽子呢,太子拿了十两银子当彩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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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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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天光微亮,郎官求见。

皇后喝了一口热茶,看着跪在一旁的郎官颦眉。

郎官在后宫四十几年了,指导过三代皇子的房中事,见多了皇子们或是羞涩或是紧张或是猴急的情态,她这差事也当得顺风顺水的,当今的皇太子却又不同,郎官想到皇太子面对宫女子时那清澈明亮的眼眸,淡然的神态,皇太子分明是人事未知的模样。

皇后有些坐不住了,“还是没有圆房?”

郎官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太子的床铺很干净,太子妃步履安闲,还是女儿之身,老妪这般年纪再也不会看错了的。”

郎官老眼毒辣,发xiàn

有不妥之处当天就上报了皇后知dào

,皇太子的交媾之期都是司天监反复推演出来的,讲究的是天人感应,阴阳调和,皇儿就这么样把吉期给耽搁了,皇后只说皇儿还小,给隐瞒了下来,叮咛郎官好生教导。

皇太子还是只管拖延着。

皇后想起那个只有一滴血的帕子,那上面干净的很,并无其他不堪的痕迹,皇儿还跟她玩这种小把戏,也是皇儿太小,只知dào

有落红,不知dào

还有其他。

皇后喃喃自语般的说,“太子大婚都七天了。”

都七天了还不见皇儿圆房,皇后不禁有些忧心了,太子妃是皇儿一心想要娶的,两人情投意合,由不得皇后多想,皇太子国之储君,他若是长久拖延着。引来谣诼纷纭,对皇儿的名声极为不利,若是被皇帝知dào

了,连皇后都有过错。

郎官责任更大了,她负责教导人事,出了这般纰漏。

皇后有些头疼,“太子妃身边的四位嬷嬷怎么说?她们就没有好生教导太子妃?”

郎官都有些冒汗了,皇后果然把责任推到太子妃身上了,“皇太子大婚前就不肯收用几个宫女子,老奴以为皇太子还小。”

郎官的意思过错不在太子妃。皇后心里更加郁闷。命人传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四个嬷嬷都过来了,皇后冷了脸说道,“尔等可知罪?”

嬷嬷们面色入土。心里都猜到了几分。跪下了磕头。

皇后缓缓说道。“太子妃年轻,你们就该提点太子妃,皇家子嗣意义非凡。哪里禁得起耽搁?尔等也该劝谏太子妃,让太子妃明白皇嗣绵延的要义。”

李嬷嬷咋着胆子磕了个头,“奴婢几个都劝谏过太子妃,太子妃心里也苦恼,还说过不知dào

怎样才能讨皇太子喜欢,皇太子待太子妃极好,不像那等无情的,依着老奴斗胆猜想,皇太子年龄尚小,每日早起练功,连大婚这几天都未耽搁,皇太子心性不在这上面。”

这才是皇后真zhèng

着急的地方。

皇太子在这上头混沌着,将来可怎么得了。

皇后也不好直接和皇儿说起来,只能寄希望于太子妃,希望太子妃能够点醒皇儿,让他明白女儿家的妙处,皇太子混沌未开,太子妃年纪尚小,皇后交代几位嬷嬷,好好和太子妃说说,让郎官再送过去几样画册,郎官当着太子妃又有一番教导,就连一些房中.秘.术也都倾囊传授了,太子妃脸上热了一整天。

幸好皇太子忙公务去了,要不然太子妃真得找地缝钻进去。

皇太子接到急报,赵弘毅高烧不退,人都要不行了,周蕴顾不得还是新婚燕尔,立kè

到暗云卫的监牢探望,找了太医诊治,灌了药派人小心照顾着,又问询了赵弘毅的小厮,周蕴想要把他们安排到各地卫所,这些小厮都不肯赏脸,只说要与他们的大公子同生共死。

周蕴神色间还是淡淡的,也不见生气,只说让他们都想清楚了。

周蕴忙完了回来,宫女扶着太子妃在宫殿门口迎接,远远的周蕴先嗅到一阵花香,再看玉沁晕红的双颊暗叹一声,玉沁这大半天的时光都花在打扮上了,只为了取悦他。

玉沁屈身福了一礼,还来不及站起来早被周蕴搂在怀里了。

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玉沁鼻子都酸了,心里只觉得委屈,略微挣扎着动了一下,想起嬷嬷的那些教诲,玉沁柔顺的把红透了的脸颊藏在他怀里,周蕴搂着她进了屋,嬷嬷宫女都是一脸喜气,这大半天的打扮没有白费,太子爷瞧着喜欢呢。

玉沁捧了一杯茶递过去,吹气如兰,“妾这一身打扮太子爷瞧着可还喜欢?”

周蕴上下打量一眼,“太子妃的头发谁给梳的?”

李嬷嬷笑道,“是老奴的手艺,太子看着可还好?”

“太子妃长得极好,你梳的这头倒把她面目弄得紧凑了,以后只管松松的挽起来就好,刨花水用多了,一股桂花油味儿,还不快帮太子妃把头发散了,”

李嬷嬷羞得老脸通红,还想说点什么。

她帮太子妃梳的是后宫流行的朝天髻,吴贵妃最喜欢这样的发式。

这样的发髻不是谁都梳得起来的,太子妃有一头乌鸦鸦的好头发,借助义髻,发髻高高耸起,一头乌发梳至头顶,编结成二个圆柱形发髻伸向前额高高翘起来,刨花水把发髻抹得油光可鉴,光溜溜乌翘翘的,发髻上戴着飞鸾走凤的发钗,高插着白羊角的梳篦,黑缎子一样光滑的发髻上几样珠宝熠熠生辉。

眉间精心贴了花细妆,两条眉画的又粗又黑,眉毛的末端晕染着由深渐浅向外散开,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倒晕眉,玉沁皮肤细嫩,脸上还是擦了白抹了红,端庄的大红宫装,一丝一巾搭配的恰到好处,脖子上挂着五彩璎珞,衣裙间环佩叮当。

周蕴说了一句让散了头发,李嬷嬷自然是舍不得的,玉沁也没愿意动弹,为了这高耸三尺的发髻,腰都坐酸了呢,太子轻飘飘一句就拆了?

周蕴见玉沁不肯卸妆,拍了拍手臂,抖掉了一身的鸡皮,“好好的眉毛画成这样子,眼睛也画细长了,你脸上贴的是什么?蜻蜓的翅膀?你也不嫌恶心,简直难看死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不懂?你就由着那帮不知dào

深浅的打扮?”

玉沁气得几乎要哭了,圆睁着眼睛瞪着周蕴,眼神里隐藏着屈辱。

她是太子妃,她的梳妆打扮都由几个教养嬷嬷操心,哪里由得了她做主,再说了这样打扮是最时新的,又不是她要这么打扮的,还不都是皇家的那些规矩。

周蕴也是一肚子闷气,他可不要玉沁变成后宫中那帮俗气艳丽的女人,几个嬷嬷大道理一套套的,连一道眉毛都能变出一百种花样,又是横烟眉,又是却月眉,又是鸳鸯眉,周蕴只觉得她们可笑,懒得再说什么了,吩咐一声传膳,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玉沁忍着委屈站在太子身边布菜,宫女们小心翼翼的伺候,太子爷天威难测,前一刻还挺高兴呢,后一刻就发了脾气,连太子妃都挨了排揎,樱桃、芭蕉几个小心的看了太子妃,在这深宫里,几个丫鬟都不敢乱说什么。

周蕴拉玉沁坐下,“沁儿陪着我吃些。”

玉沁只好柔顺的坐下来,心里藏着一股怒气,故yì

学着宫嬷嬷教的动作,拿帕子轻轻的按按嘴角,放软了声音摆出款款温柔,挑太子不喜欢的菜夹了,眼里藏着一丝挑衅,“这个糟蛋嫩嫩的,杏仁豆腐也很美味,太子爷多吃些。”

周蕴弯了嘴角笑了,就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这才是他熟悉的五姐姐,周蕴都吃了下去,又夹了鱼肉剃了骨头,放到玉沁的碟子里,玉沁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跟前服侍的宫女心中欢喜,到后面告sù

几位嬷嬷知dào



吃了饭天色还早,太子还想和太子妃到皇后膝下承欢,郎官跪下来劝谏,“皇后娘娘吩咐过了,太子完成皇后娘娘的心愿就是最大的孝顺,还望太子用心体悟人伦之道。”

周蕴冷了脸吩咐,“孤要沐浴更衣。”

宫人准bèi

浴桶,郎官给太子妃使了眼色,让太子妃过去服侍,玉沁心里也知dào

不把这一关过了不可开交,伺候太子沐浴,好像是宫女子的活计吧,玉沁心里还在纠结,早被周蕴拦腰抱住了,一起进了浴桶,玉沁不由呀的一声,周蕴上手就拆她的头发,好好的油光光俏微微的发髻松散开来,一头青丝漂浮在水面。

脸上的妆也花了,精心描画的眉眼还原成旧时模样,热气蒸腾的俏脸粉白,就像那三月间水上的桃花瓣,就听周蕴怒吼一声,“哪个大胆的敢把你眉毛给剃了。”

玉沁心里也委屈,“还不是为了画个倒晕眉讨太子爷欢心。”

太子爷也不沐浴了,吩咐宫女把李嬷嬷叫过来,“给你天大的胆子敢动太子妃的眉毛?”

李嬷嬷听了这话她好委屈啊,为了太子妃的装扮,李嬷嬷煞费了苦心,宫女子以这样的装扮为美,太子妃的眉毛弯弯如新月,不剃了怎么晕染得出来?再看太子妃散了一头青丝,湿透的宫装包裹着身体,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太子换了干爽的衣服出去了,侍女扶着太子妃,帮她把长发擦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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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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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铜仙鹤烛台高插红烛,大红撒花的鲛纱帐幔放下来了,帐幔上绣着百子千孙的小人儿形态逼真,大红撒花帐子里透进朦胧的微光,杏子红锦被光滑柔软。

夜色无边夜正阑,周蕴闭了眼躺在那儿,刚躺下就好像熟睡了。

玉沁丢给他一个白眼,伸手拢了一头青丝,他当太子脾气也大了,还让她这般为难,帐幔垂下来明黄流苏,带着华贵逼人的喜庆。

玉沁想起了教养嬷嬷出去前那个眼色,还有那些教诲,心里擂鼓一般跳个不停,双颊染了胭脂般晕红,悄悄的伸手试探过去,手刚伸了一半又连忙缩了回去,脸上也红透了,周蕴忽的一个翻身把后背给她,玉沁愣了一瞬,眼里闪出了莹润的水光。

他还敢嫌弃她了,那她就不要脸好了!

嬷嬷逼她,皇后也让郎官传过话来,太子别扭着倒成了她的罪过。

郎官密授了那些技艺,玉沁半懂不懂的,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那些羞人的姿势也要另一个配合才行啊,玉沁不想让皇后失望,她嫁给了他,早晚都是他的人了。

玉沁忍着羞把手伸过去试探着。

白生生的小手犹如蜻蜓点水,轻轻的捏起了一点衣襟,手指摸到衣料上绣着的戏水鸳鸯,想起了当初一针一线的精心,玉沁心头鹿撞,只敢轻轻的摸着内衣上面绣的鸳鸯,柔软的布料带着一股闷热。还有些微的汗湿。

他这样子爱出汗,下回就用松江布给他做内衣穿,那个细布透气,下回只在领口绣些宝相花纹,又简单又清爽,他穿着就搁不着身子了,玉沁心不在焉的想着,她还记得那鸳鸯用了十八种颜色的丝线,那红色又不禁晕染,他出了汗。鸳鸯的羽毛也该花了。

玉沁把刚才那点委屈都忘了。偷眼打量周蕴的侧身睡颜,新婚这几天来,玉沁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也没敢好生的看他一眼。

周蕴背对着她躺着。帐幔里幽暗。玉沁听着他的呼吸。看着他大致的轮廓,看着两人合盖杏子红锦被,玉沁心里生出一股子甜蜜来。手里轻轻牵扯着他的内衣,连同她的内衣都是一块缎子上裁剪下来的,无人时一针针绣出来的。

玉沁闭着眼都能想起来内衣上面的花样,给他绣的戏水鸳鸯,她的是鲤鱼荷花。

布缕一会儿柔顺的贴在身上,一会又离开了,周蕴脸上带出了热度,只觉得浑身麻酥酥痒酥酥的,忙用力往回一裹,玉沁手里空了,脸上僵了半晌,冰凉的眼泪流过滚烫的脸腮,玉沁赌气翻过身去,哽咽无声的流泪了。

周蕴却又立kè

发xiàn

了,忙翻过身帮她擦眼泪,声音也有些暗哑,“等你及笄了我们俩个再圆房,我和我娘说去,她不会怪你的。”

玉沁的眼泪就像三月的桃花雨,缠缠绵绵的不肯停了。

让他这么一哄玉沁心里更委屈了,又不是她想要圆房的,周蕴有些急了,探身过去轻轻的拍着,“我知dào

五姐姐委屈,我给五姐姐赔礼。”

连沁儿都不叫了,又变回五姐姐了。

杏子红绫被盖在身上,被窝里热气蒸腾,玉沁索性一翻身一把抱住了,哽咽着哭道,“你们家里欺负我,你们家奴才欺负我,就连你也欺负我。”

玉沁这些天的委屈都哭出来了。

就听周蕴在耳边放软了声音哄着,就像小时候那样,玉沁心里升起了熟悉的感觉,娇嗔的一拧身子,手边没帕子擦眼泪,也懒得去找了,索性都蹭在周蕴身上,“你就会欺负我,你还瞒着我呢,你当了太子好了不起是吗?你还答yīng

过陪我出去玩呢。”

周蕴笑道,“当了太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和过去一样,最怕五姐姐生气了。”

说的玉沁嗤的一声笑了,那些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周蕴趁机说了几句甜言蜜语,玉沁情不自禁的两腮带笑,伸手玩着他衣禁上的带子,把头往那边靠了靠,又有些担忧的说,“你不想圆房吗?我也不想和你圆房,我还小呢,你比我还小呢,只是那些嬷嬷逼我,皇后要是问了我该怎么说呢。”

周蕴似乎困了,按住她的手不让动了,“快点睡觉,我明个和我娘说去。”

他这话说的一点诚意也没有,皇后哪里会答yīng

了。

玉沁一点也不想睡,心里又有许多话想说,帐幔里只有朦胧的微光,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被窝里很热,玉沁心里也燥热得很,浑身不舒服起来,轻轻的动了动身子,蹬了被子往那边蹭了蹭,那边有个棍子样的东西,软软硬硬的,好像紧贴着皮肉放着,玉沁倒是好奇起来,“你身上放了个什么东西?”

周蕴动了动身子含糊的嗯哼一声,“你说什么呢?”

“就,就是那个东西啦。”玉沁膛目结舌的指着竖起的旗杆,“就是这个啦。”

周蕴忽的一下拉了锦被盖在脸上,全身都包裹起来,“你还不赶紧睡觉!”

周蕴翻过身去不搭理她了。

玉沁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儿,忽然间明白过来,真是丢死人了,玉沁捂住脸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静谧的夜晚只听得见咚咚的心跳。

锦帐里有朦胧的微光,玉沁心跳如鼓,教养嬷嬷那些话全都丢到九霄云外了,心里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惶恐,周蕴裹了被子,包裹的像个大粽子,离得她远远的,玉沁捂着脸又坐了一会儿,身上的小衣又薄又透,连个遮挡都没有,坐了一会就觉出凉来了。

玉沁不敢过去要被子,困得头一点一点的,身上渐渐冻冷了,裹着被子的周蕴热得受不住,掀了被子下地倒了茶水,玉沁悄悄撩起帐幔,见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牛饮起来。

他身上的大红中衣都湿透了,红烛摇曳着滴下珊瑚一般的烛泪,烛台上堆叠了很厚一层了,那对红烛也燃烧过半,玉沁觉得干渴极了,恰好周蕴往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玉沁吓得连忙撒开手,大红帐幔阻隔了明灭的烛火,帐幔里又幽暗起来。

玉沁拽过被子遮掩住薄透的肚兜,也想要下地喝口茶水,就听到脚步声响,周蕴拎着茶壶过来了,“小的伺候太子妃喝茶。”

玉沁不禁笑出了声,茶水温吞吞的,胜过了琼浆玉液。

喝了茶解了渴,玉沁心里还有些奇怪,“往日也没这么热的,我身上热的很。”

周蕴沉默了半晌,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蜡烛的香气有些古怪,你白天想着开了窗透透气,你不要在屋子里头待着。”

玉沁连忙又喝了一杯温吞吞的茶水,“蜡烛的香有古怪?她们怎么敢啊。”

“还不是她们怕担了责任,在蜡烛里放了秘制的香料,巴不得我们早点完事。”

周蕴神色淡淡的,“她们也不敢加太猛的香料,等过了今晚,几个嬷嬷也该死心了,我再求了我娘,等我们大两岁再说这些。”

玉沁也愿意听他的,又有些犹豫,“那,婆婆要是问起来我怎么说呢。”

“你什么也不必说的,只管低了头就是了,抹抹眼泪什么的,一切都有我呢。”

周蕴把玉沁塞到被子里,命令一般说着,“赶紧的闭了眼睡觉。”

他拿了一本书看看,只见书上的字迹都是扭曲着的,身上某一处还是一阵阵难受,浑身的血脉涌动,这一番燥热不同往日,他猜的没错,蜡烛里加了香料的,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还以为他识破不了?

周蕴吹熄了蜡烛。屋子里的甜香逐渐消散开了,

周蕴推开轩窗透透气,屋子里的气味得放出去才好,好容易熬过了半夜,蜡烛的香气散的差不多了,玉沁熟睡起来蹬了被子,周蕴不敢看过去,推了轩窗轻轻的跳出窗外,就看见漫天的繁星闪烁,一轮清浅的残月挂在大树的枝桠间,一阵微风吹过,头脑一阵清明,那些燥热无影无踪消失了。

周蕴轻轻一笑,攀爬到一颗大树上面,看着那广袤的夜空,夜晚黑色笼罩了一切,身边是风吹树叶的哗啦声,还有肉呼呼的不知名的小虫,露水打湿了了衣衫。

一大早周蕴练功回来,玉沁也揉着眼睛睡醒了,宫女鱼贯而入,伺候着太子、太子妃更衣,几个嬷嬷面色如土,郎官脸上也不好kàn

了。

皇后听了回报沉默了半晌,“你们燃了催.情.蜡烛?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

如果太子圆了房,蜡烛也就遮掩过去了,太子不会发xiàn

异常,如今蜡烛没起作用,几个嬷嬷也不敢隐瞒了不报,若是被查了出来罪过更大了。

皇后头疼欲裂,也顾不得询问皇儿,皇后求见皇帝去了,先跪下来请罪,皇后垂泪说了经过,皇帝吃了一惊,“蕴儿他也不算小了,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身边也有人服侍。”

皇帝想的多了,连忙传皇太子过来,皇后这边也找太子妃问话。

周蕴笑道,“爹爹你急什么,蕴儿还小嘛,再等两年也没什么。”

皇帝那肯再等了,传了太医只说头疼,又让太医给皇太子诊脉,皇太子身子极好,太医嘴里说不出别的来,皇帝放了一半心事,想着皇儿还未开悟,得找个人好好引领。

“传李鸣唯觐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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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死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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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李鸣唯心里一片阴霾。

女儿入宫为太子妃,丹朱公主刚给他新添了女儿,李家有了十小姐,今日他得了个极好的差事,看着面前正襟危坐,虚心求教的皇太子,李鸣唯咬碎钢牙,好悬喷出一口老血。

宫殿里寂静无声,为了皇太子的脸面刻意隐瞒了许多事,不知底细的外人眼里,看得见李家的荣宠不衰,哪里会明白李侯爷肩负着多重yào

的使命。

李侯爷肩负着大夏朝的未来,子孙后代。

记不清第几次咳痰,嗓子眼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李鸣唯威严的板着脸,厚重的紫色朝服增加了一份威仪,腰间围了玉带,手上戴了扳指,面前放了难登大雅之堂的册子,这样的春.宫册子实在太熟悉,年轻的时候也见过几百回。

李鸣唯擅画,尤其擅画美人图,年轻那会画了留着自己欣赏,如今还得对着册子进行场外培训,面对的是皇太子明亮的眼睛,太子摆出了虚心求教的姿态。

李侯爷避开眼光,一条舌头打了丁香结,“咳,咳,这些太子想必都看过了,哪里不明白的只管问老夫。”

“小婿还得请问岳父,世人都以纤弱轻柔为美,而眼前这幅美人图中的美人秾艳丰肥,朱唇皓齿,眉目和发髻之间勾勒精妙,晕染得体,可惜了美人面目呆滞,一丝不苟,依小婿看来此画匠气太重,不知岳父以为如何?”

李鸣唯几乎没要崩溃了。

皇太子还在点评。“真是可惜了这个美人,小婿替画中的美人叫屈呢。”

皇太子也不尊称尚父了,一口一个小婿,还想要探讨书画,太子关注点明显歪楼,这都是些什么画太子难道看不懂吗?翁婿之间面对册子,李侯爷真是尴尬极了,偏偏皇太子神态正经的很,还只管挑起毛病来了。

“小婿以为这些春.宫实在太粗糙了,他们行的是人伦之道。面部表情也该开心才好。怎么倒是呆愣愣的神态?作画讲的是意境,您看这两人裸.裎相对,旁边侍女的衣裙间也不见精妙,动作更是矫揉造作。小婿以为还是岳父作画精妙。小婿小时候也曾见过的。”

李侯爷老脸先红了。只管吱吱唔唔的。

贺公公亲自守在殿门外,倾耳往里细听,听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皇太子谈起书画滔滔不绝的,没一会儿功夫李鸣唯落荒而逃出来了。

贺公公连忙迎上来,“太子领悟的如何了?”

“太子,那个太子书画上极有天赋。”李侯爷擦着汗,“还请公公回明陛下,老臣实在无能为力,辜负了陛下的嘱托。”

太子含笑出来了,看着贺淮章笑道,“还想和尚父好好探讨一回书画,我看尚父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只能改日聆听教诲了,请贺公公替孤送尚父出宫。”

贺公公笑道,“陛下还要见见李侯爷,老奴完了陛下的吩咐,再送李侯爷回去不迟。”

贺公公笑眯眯的,“请吧,李侯爷。”

李鸣唯只好硬着头皮面君,皇帝含笑赐了坐,皇帝脸上也像戴了一层面具,精心掩护着心里的尴尬,即使君臣,又是亲家,儿女就是冤家,真是欠了他们的了。

皇帝先打了一个哀声,“蕴儿领悟的如何了?”

李鸣唯诚惶诚恐的站起来,“老臣实在不知如可开口,这些情事老臣以为合该太子慢慢的体悟,太子妃年幼,不周到之处也是有的,老臣以为太子需yào

成熟女子引导。”

“爱卿啊你有所不知,朕赏了十位美人任他选用,蕴儿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朕知dào

他对太子妃一往情深,朕也成全他的心意,如今他们两个成亲都八天了,还是没有圆房,这般拖延下去何日是个了局,太子妃年轻,蕴儿也,”

皇帝又打了个哀声,“皇后一开始还替他们瞒着,只是暗中督促,昨晚上宫人燃了香烛助兴,爱卿也知dào

那些个,蕴儿血气方刚的年纪,太子妃又是他心心念念的,他两个还是秋毫无犯,朕不得不传唤爱卿,蕴儿在爱卿身边长大,有些话或许愿意和爱卿说起来。”

李鸣唯听了吓得傻了眼,“燃了香烛助兴?太子年龄尚幼,哪里禁得起那个?”

皇帝恨恨的说道,“郎官只想完了差事交差,不顾念太子身体,昨晚幸亏无事,朕命人严惩了那个狗奴才,只是朕也担心起来,爱卿你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李鸣唯呆呆的立了半晌失了魂魄。

皇太子翻着那些册子,眉眼间何曾有一丝羞涩的神态,就是游遍花丛的他,看了图册都有一丝兴奋,皇太子是青涩小子,又不是风月老手,除非他什么也不懂。

李鸣唯脸上又青又红的,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皇帝倒是笑了,示意贺公公扶他起来。

“老臣罪该万死,都是老臣的疏忽,皇太子小时候遭奸人所害,老臣也找了郎中,就是那黄炳忠老先生,是老臣掉以轻心了,老臣以为陛下该为皇太子广选名医调理肾经,皇太子若不是当年亏了身子也不会无动于衷了。”

李鸣唯磕头磕出血痛哭流涕起来,“都是老臣的罪过。”

皇帝连手都抖了,音儿都颤了,“究竟怎么回事,还不与朕说明白了。”

李鸣唯想起前因真个愧疚的无地自容了。

“昔日太子身边有个刘嬷嬷,她是老臣的周姨娘安排到太子身边的,都怪老臣失察,老臣轻信了蛇蝎心肠的女人,那刘嬷嬷暗中下了黑手,幸亏皇太子又哭又闹的,老臣才得知端倪。当时老臣请黄老先生瞧了,老先生也说无关紧要,老臣这才放心,如今想来分明太子吃了暗亏,老臣罪该万死。”

李鸣唯处事圆滑,皇太子又是在身边长大,多年的父子亲情,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当着自个的亲儿子疼了十年了,寄予了莫大希望。李鸣唯贪嗔爱恨。俗得不能再俗,骨子里也有忠君爱国之心,为人又讲义气,也是有真性情的一个人。

李鸣唯说起往事肝肠寸断。

皇帝完全不知dào

那些。

蕴儿也说过他小时候。都是一边说一边笑的。说得最多的就是小时候怎么玩了。皇帝心里还有一丝安慰,皇宫里也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在皇宫长大未必更好。周姨娘心性狡诈暗中加害皇儿,这些皇帝都知dào



皇儿好歹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李鸣唯为人粗糙,对皇儿还是看重的。

皇帝哪里想得到还有个刘嬷嬷要害皇儿绝嗣。

“快,传黄炳忠。”

皇帝抖着嗓音说道,又想到黄炳忠一介草民不宜入宫,吩咐贺公公,“那你先去见了黄炳忠,看看他究竟怎样的说法。”

皇帝看了李鸣唯气不打一处来,“把李鸣唯押入暗云卫死囚大牢。”

李鸣唯垂头丧气,事到如今他也无脸逍遥事外了。

赵弘毅还是高热不退,烧的他神智昏迷,昨日太子命人灌了药,今天抽空又过来了,赵弘毅身边是他一个小厮暮雪照应着,暮雪见太子又来了,脸色都有些不好kàn

了,他们大公子与皇太子不共戴天,暮雪见了皇太子也不肯下跪。

周蕴不会与那个小厮一般见识,何况都是以前熟识的。

赵弘毅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眼睛瘦的都眍?了进去,昏迷中说了胡话,喊了一声李玉沁,又咬牙切齿骂慎哥儿,暗云卫的人小心的觑了太子一眼。

周蕴听了不但不以为许,还吩咐用心诊治,又伸手摸了他的额头,见他额头滚烫,这样子烧下去,都怕把他肺子烧坏了,周蕴命人拿了一坛子酒,亲手帮赵弘毅降温,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赵弘毅苏醒了,就见他瞪圆了眼睛,牙关打颤,一句话也不说。

周蕴看着他笑道,“弘毅你醒过来了,我让人煲了汤,一会让暮雪喂你吃一些。”

赵弘毅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周蕴弯下腰去,就见赵弘毅迅疾起身,一把掐住周蕴的脖子,那只手烫的就像烙铁,手指绵软无力,哪里还有掐人的力qì

了。

这可吓坏了刘铁光一干人,连忙呐喊着扑过来。

“你们都过来做什么,孤让你们过来了么。”周蕴反手把赵弘毅护在身后,“弘毅和我闹着玩呢,我们从小就这样玩的。”

刘铁光几乎没吐了血,赵弘毅要不是生了病,皇太子小命休矣。

刘铁光还想要劝谏,周蕴冷着脸撵他们出去,刘铁光哪里肯出去了,只在屋角跪着,周蕴只得罢了,看着赵弘毅笑道,“弘毅你都成了病猫,往日那些威风都没了,你还是好好吃了药,等你病好了我再找你算账,咱们两个之间那些烂账还没算利落。”

“你杀了我啊,你倒是快点杀了我啊!”赵弘毅嘶声喊道,只可惜赵弘毅嗓子哑了,又病成了这个样子,一点气势也没有了。

周蕴听了笑道,“赵弘毅你连死都不怕,你害pà

活着?你刚才故yì

对我动手,不就是想让我杀了你?我偏偏不想杀你,我想要气死你。”

周蕴不由分说拿蘸了酒水的软布往赵弘毅脸上擦去,赵弘毅拼命的躲闪着,眼里燃烧的是熊熊怒火,照着周蕴用力啐了一口,周蕴也不生气,又开始擦他的脖子,腋下几处私密的地方,赵弘毅拼命想要反抗,可惜手软脚软使不上力qì



“士可杀不可辱!周蕴,你敢羞辱我!”

周蕴笑着还未说话,又有暗云卫的小旗进来禀报,“太子爷,李侯爷也进来了,陛下把他打入了死囚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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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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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蕴听说李侯爷被打入了死牢,眉不抬眼不动的,还在帮赵弘毅降温,赵弘毅气得拧眉瞪眼,又没有力qì

挣脱,只得连连冷笑,周蕴示意手下放了小厮暮雪,暮雪扑到赵弘毅身边哭着喊了声大公子。

暮雪这时候也看明白了,周蕴这是在救治他家大公子。

“你们大公子高热起来,光吃药没用的,这个退热的法是一个老道士教的,让他烧的没那么难受,他发热了你就用布蘸着酒帮他擦一擦,暮雪你给我记住了,前胸后背不能擦的,你们公子禁不住,你只擦擦脖子、腋下还有手脚这几处,想着给他按时喂药。”

周蕴神色间也还是淡淡的,眼眸间一片清明。

赵弘毅两眼布满血丝,狠狠的盯着周蕴,眼神若是利剑,周蕴早被刺穿了。

暮雪点头答yīng

了,暮雪和周蕴也是熟悉的,往昔没少了帮大公子传信,从此后周蕴与他家大公子天上地下的差别了,身份悬殊宛若云泥,周蕴为人还讲意气,并没有妄自尊大,他还肯救大公子性命呢。

这么想着暮雪脸上的线条柔和多了,小心的看了大公子一眼。

赵弘毅还是恶狠狠的盯着周蕴,那眼神凶恶的就像旷野里的饿狼,随时都要扑上去撕咬一口,刘铁光跪在角落心惊胆战,很怕赵弘毅伤了太子,周蕴浑不在意,还伸手摸了摸赵弘毅的额头,“没那么热了。一时半会死不了了。”

赵弘毅气得怒吼一声,“拿开你的脏手。”

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了,强撑着心头的清明怒目而视,他不要坠了赵家人的威风,皇家人狡诈,周蕴更是狡诈无比。

周蕴也不搭理他了,看着小厮暮雪,“你一个,清云一个,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清云这回就那么没了。在战场上他都挺过来了,反而死在回来的路上,我还记得清云的老子娘是庄子上的,因为他有把子力qì

。你们大公子抬举了他。”

暮雪眼眶都红了。他和清云从小玩得来。他们俩是一伙的。

就听周蕴幽幽一叹,“清云是五月份的生日,你还记得?那年你们俩给我送屏风。我听清云和你嘀咕过,他说到时候想回去看看他娘。”

暮雪反手抹了一把眼泪,倔强的咬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周蕴在这阴暗的牢房里聊天,和赵弘毅的小厮。

暮雪先前还不愿意理他,又想到周蕴是太子,能放了他家大公子的,暮雪知dào

大公子不许他们摇尾乞怜,做人要讲气节,暮雪脸上还是臭臭的,说话的语气软了。

他和清云与昔日的慎哥儿一般年纪,来回传话大都是他们俩的差事,慎哥儿对他们俩也和气,每回都有赏赐,有时候是银钱,有时候是吃食。

他们俩和慎哥儿的小厮混的更熟悉。

就听周蕴笑道,“暮雪你想好了没有?你们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们公子做什么呢?博望侯犯了事,赵弘毅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真要放他出去,他能不能养活他自己还两说呢,你们这些人勇猛,只要你们肯到军前效力去,你们往后都不用做奴才了,连你们的子孙都不用做奴才了,若有幸累积了军功,得了官身也不是不可能的。”

周蕴微笑着循循善诱。

暮雪听了一下子跳起来,“老子才不会答yīng

你,不就是掉脑袋吗,老子才不怕掉脑袋!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了!”

暗云卫的差官再次抓住暮雪等着太子示下。

周蕴好笑的看着他,“暮雪你还真是个小孩子,还一口一个老子,你不乐意活着有乐意活着的,你慢慢的想明白再说吧,你家里还有个弟弟呢。”

周蕴淡淡一笑带着一干人等出去了。

那些灯笼的光亮也没了,周围阴暗下来,监牢里终年不见阳光,青砖垒的墙壁缝隙里长了青苔,身下的稻草窸窣作响,这是暗云卫的雅间,比那边的大牢好到天上地下了,赵弘毅看着牢门咬牙切齿,“周蕴都和你们说什么了?他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暮雪连忙表忠心,“大公子放心,我们都不愿意的,我们情愿陪大公子死了。”

“周蕴让你们这些人做什么,说!”赵弘毅厉声喝道。

周蕴站在阴森森的走廊,“孤的老丈人住哪个单间?老丈人好容易来了一回,孤这当女婿的也得孝敬,带孤过去看看。”

刘铁光干笑着,“侯爷身份在那,他们不敢怠慢的。”

李侯爷还真有福气,他住的雅间比赵弘毅那间好多了,这里原是看守休息的所在,简陋的屋子里放了床铺,不用睡在地上了,李侯爷惊讶的看着太子,他没想到太子会来。

周蕴似笑非笑的,“岳父怎么有功夫过来住着?小婿这里简陋,岳父不要嫌弃才好,岳父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也好让小婿略表孝心。”

旁边的刘铁光脸皮抽动,太子爷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该怎样对待李侯爷。

李鸣唯当着这些人不好说什么,忙要下地磕头,周蕴早过来扶住了,借着灯笼的光亮,看到李侯爷额头的血痕,周蕴就骂人,“你们这帮天杀的,屋子里也不留个灯笼,孤的老丈人都撞到墙上了,瞧这额头磕的,还不赶紧找太医诊治。”

好吧,太子说是撞墙就撞墙好了。

李鸣唯在心里长叹一声,“太子误会了,是老臣罪该万死,还请太子通融,把老臣挪到那边的大牢,老臣也该赎罪才好。”

周蕴还不知dào

他为何进来,也不想问,见李鸣唯还好,周蕴吩咐刘铁光。“孤的岳父喜欢吃辣的,喜欢吃烤鹿肉,你们好歹顾念些,别让孤的老泰山不如意了,花了多少银子找张顺要去,你们都知dào

孤的那所宅子。”

周蕴拱手一礼带着人出去了。

周蕴长身玉立的站在温暖的阳光下,三月的春风吹着一袭红衣,但见他眉目疏朗,嘴角噙笑,就像那画中人一般。说不出的俊逸洒脱。

“你找几个伶俐的好办差事。务必让赵弘毅的那些人都弃他而去。”

刘铁光连忙答yīng

一声,太子给的条件优厚,傻子才不答yīng



赵家的这些小厮自幼受赵家的恩惠,都愿意与赵弘毅共患难。这些只是表面。

赵家被查抄了。博望侯进了大牢。赵弘毅犹如丧家之犬,他身边只剩下这些人了,反过来说。这些人身边也只有赵弘毅了,他们只能依附赵弘毅,他们都是累世的家奴,离开了主人没有活路。

主人获了罪,博望侯关押大牢,他们这些人逃出来成了没有身份的黑户,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赵弘毅无奈之下才带着人远走突厥,这才有那一番血战,都是热血汉子,他们都愿意与赵弘毅同生共死。

他们这些人只能抱成团,活着一起活着,死了一起死。

只是这世间的忠诚也都是相对的,博望侯不忠,他们这些人被牵连了,朝廷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只要他们到军前效力,他们都可以得到自由,还可以得了平民的身份,他们不但可以活下去了,还能照顾他们的家小。

父母家人和主子比起来,孰轻孰重?对主人的忠诚还能剩下多少?

骄傲如赵弘毅该明白了,没了往日的身份他什么都不是,周蕴爱惜赵弘毅的人才,他也知dào

,赵弘毅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摧眉折腰,周蕴惆怅的叹息一声,是他亲手打碎了那个少年的骄傲,眼看他跌落到尘埃。

皇帝传唤太子。

“蕴儿你受委屈了。”皇帝一把拉住了皇儿,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坠落,“爹爹心里好悔啊,爹爹当初不肯听你娘劝告,派了陆禀剿匪,陆禀当时要是留在王府,蕴儿哪里会有这些磨难。”

皇后也坐在一旁拿帕子擦眼泪,满眼哀愁的看着皇儿。

周蕴终于知dào

李鸣唯胡咧咧什么了,真拿他老丈人没办法了。

皇帝还在安慰他,“爹爹让太医帮你看看,蕴儿你还小着呢,等过一阵子你就好了。”

周蕴还真的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他要是认了这事儿,往后还要吃那些苦药不成,没病也给他吃出病来了,周蕴拉着袖子撒娇,“蕴儿还小呢,爹爹你急什么呢。”

蕴儿就是还小他才不明白,皇帝又是一阵揪心。

幸好贺公公回来了,还把黄老先生也带来了,黄老先生把了脉,摸着花白的胡子笑道,“依草民愚见,皇太子身子好着呢,阴阳一时不合也是皇太子年轻的缘故,待草民和皇太子说几句话,管教他好了。”

皇帝听了大喜过望,忙命蕴儿聆听教诲。

来到偏殿坐下来,周蕴亲自倒了茶水,“老先生请用茶。”

黄老先生笑道,“要知dào

凡事顺其自然,精满则自溢,太子也要顺应天人,一味纵欲固然不好,若是一味的压抑,对身子也极为不好。”

周蕴知dào

瞒不过他,“老先生我还小呢。”

黄老先生不由得摇头失笑,“太子已经大婚,也不算小了,这些事早晚要经lì

的,太子注意一个度就好,要不然太子一味忍耐起来,太子还能不见太子妃?”

周蕴不由得红了脸,“老先生我不敢瞒着您,我是怕太子妃有孕,她太小了,她还没及笄呢,我听说有多少女人生孩子疼死了呢,我不想她遭那样的罪。”

黄老先生有些动容,“太子倒是真心为了太子妃,老朽行医多年,女子十六岁生育还是妥当的,太子记得避开中间那几天,等太子妃稍大些最好。”

黄老先生说了受孕的关键,周蕴长揖一礼,“谢老先生指点迷津。”

黄老先生站起来告辞而去。

皇帝见蕴儿神态间和往日有些不同,心里略微安慰了些。

太阳渐渐的收敛了刺眼的光芒,那万里无云的碧空由浅蓝变成深蓝,天边渲染了明媚的晚霞,蓝蓝的天空最终化为浓稠的黑,夜幕降下来了,这个夜晚值得期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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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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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就快要黑了,玉沁有些没情没绪的,为了爹爹的事情伤心了一天,还有不顺心的,她的猫咪又病了,小黄团喵喵的叫着,连嗓音都和以往不一样了,凄惨的就像小娃娃在哭,玉沁被小黄团叫的心烦意乱,猫咪眼里含了一汪水,给它吃鱼都不肯要了。

好容易等到天黑,猫咪叫得越发凄惨,几个嬷嬷心里都明白,那些话又没法和年轻的太子妃说起来,好在太子也回来了。

玉沁顾不得猫咪了,她得顾着太子爷。

太子也不等太子妃伺候,脱了外面的袍子换上居家的常服,“岳父那里别担心,不过住一两天就让回去了,我让人关照过了,住的是暗云卫雅间。”

“我知dào

不该我问,只是我爹爹能犯什么事呢。”

玉沁心里的不高兴不敢带到脸上,帮太子爷布了几道菜,周蕴拉她坐在身边,挑玉沁喜欢的夹了几筷子,“快些吃,我们一会荡秋千去。”

“真的?东宫有秋千架?”玉沁眼睛都亮了,一颗心雀跃起来。

落日的余晖把人影子拉长了,天边是绚丽的云霞,一排十个秋千架,玉沁带进来的六个丫鬟都没玩过秋千,太子爷开恩,让她们几个只管去玩,玉沁在小姐妹家里做客时见她们荡秋千,心里羡慕极了,她们侯府是讲规矩的人家,没这些个移了性情的玩意。

玉沁坐着由周蕴送出去,秋千荡得越来越高。玉沁又惊又笑。

周蕴不知dào

什么时候也上来了,双脚轻轻一蹬,秋千荡到高处,玉沁紧张的不敢笑了,两只手把紧了绳索,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美景,天边云蒸霞蔚一般,夕阳渐渐隐没了光线,夜空朦胧,宫女子点了灯笼。玉沁意犹未尽。带着满脸笑,喜悦染上了眉梢。

“原来宫里还有秋千架。”玉沁满足的叹口气。

周蕴扶着玉沁从秋千上下来,“哪家小娘子没荡过秋千,也就你们家那个老祖母。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连秋千都叫人给拆了。她自个倒知dào

找乐子。”

玉沁听了没说话,你们家里几个字刺心,倒像她们俩有多生分了。周蕴没能体谅到玉沁的小心思,拉着她回了寝宫,洗漱过后打发人下去,周蕴伸手从后面抱住了,轻轻的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亲了雪白的脖颈,一双手游移起来。

玉沁身子一僵,觉出前胸一热,那只手摸了她前胸的花苞,玉沁脸上就红透了,轻轻挣扎一下,耳垂被后面的人咬住了,牙齿磨了几下,玉沁浑身上下麻酥酥的,还没等她回过味来,身子就被转了过来,两片温热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玉沁一动也不敢动了。

那两片唇慢慢向下,含住了她的嘴唇,玉沁眼睛早闭上了,眼前是一团朦胧的光亮,少女的感觉分外敏锐,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一只手用力托着她的后脑海,一只手揽着她的纤腰,两片唇碾压着她的唇,也不知dào

过去多久,玉沁嘴里呜呜出声,一条舌头撬开了紧闭的牙关。

玉沁城池失守,叫那条舌头绞着,浑身一阵阵打颤一阵阵酥麻,两只手还要往外推,身子早软了,半依半靠的,抓紧他的衣襟不撒手,周蕴却又放过她,等她喘匀了气息,玉沁脸颊榴火一般鲜红,两眼迷离,娇嗔道,“你……”

周蕴手上搂紧了,脸慢慢的贴近了,两人唇齿相依起来,玉沁心神皆醉,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帐幔里,身上的亵衣松了,带儿退了,露出小小的乳,玉沁忙伸手护住前心,周蕴加深了那个吻,两只手越发不老实起来,玉沁这回慌乱了,护着这里,那里又被摸了去。

周蕴闷声笑道,“沁儿怕什么呢?沁儿你得尽为妻的本分。”

玉沁垂了眼不敢看他的脸,两手护着胸,周蕴衫子也开了,露出了前胸的两点朱红,玉沁连忙避开了眼光不敢看,周蕴只管慢慢的挑.逗着,含了她的樱唇允吸,玉沁忽然间明白过来,声若蚊呐,“我这里有图。”

周蕴放了玉沁,看她从床铺的暗格里拿出画册,沁儿这是照本宣科了。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深若幽潭,眼神里荡漾着桃花瓣,见周蕴含笑看她,玉沁羞得连脖子都红了,“你,你,我……”

眼里翻涌了水光,玉沁羞不可抑,身子忽然间被压倒了,亵裤脱落了,樱唇又被辗转的允吸,腿也被抬了起来,玉沁身上一阵酥麻颤栗,摩擦间忽的一痛,周蕴呼吸也急促起来,“沁儿忍耐着些。”

玉沁哪里还会说什么,她沉陷在最原始的洪荒里了,下面一阵尖锐的刺痛,玉沁本能的绷紧了身子,周蕴还顾得上亲她,轻轻的啃咬着她的香肩,玉沁分散了注意,两腿间不觉放松了些,周蕴得了机会,把她的腿打得大开,玉沁再想夹紧也晚了,反倒增添了情趣,任凭他肆意的抽动起来,心咚咚的跳着,嘴里呜呜出声,手紧紧的攀着他的肩膀。

过了良久汁液横流,周蕴轻轻的抽出了身子,捧着玉沁的脸笑道,“沁儿我们是夫妻了。”

玉沁笑生双靥,忽然又找着了羞,嘤咛一声拿手捂了脸,周蕴见她实在害羞,扶她起来笑道,“银针刺破杏花蕊,未敢高声紧颦眉。”

玉沁没听过这样的话,见周蕴一脸坏坏的笑,过了半晌玉沁终于回过味来,当时就急得瞪了眼睛,“太子从哪里学来的淫.词烂曲也拿来说给我听,我成了替太子爷解闷的了,太子爷就会欺负我。”

大颗的羞泪顺着脸腮流下来,双颊一片羞愤的潮红,周蕴这才知dào

是他孟浪了,嫡妻是用来敬重的,这些个不知羞的情话应该和侍妾调笑去。

周蕴连忙笑道,“沁儿你冤枉我呢,你摸摸我的心,我心里哪敢不敬重你了,沁儿快别哭了,你再哭眼睛该肿了,让那些人见了还真当我欺负你了。”

玉沁听了那样的荤话,脸上一时挂不住了,这才羞哭了的,早让周蕴哄得回心转意,满心甜蜜蜜的,眼睛里带出了一点笑影子,偏生板着俏脸,只是那双颊晕红,带着一抹子娇羞,周蕴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抱着她安静的坐了一会,嗅着少女的体香,等她情绪平复了,方才披衣下了地,到外面要水。

守在外间的几个丫鬟都红了脸,抬了浴桶进来,东宫春潮涌动,几个嬷嬷都知dào

大喜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忙着烧香拜菩萨。

玉沁换了干净的亵衣,猫一样趴在周蕴怀里,刚做成了夫妻,心里全是柔情蜜意,就听房檐上一声声的猫叫,玉沁有些着急,“黄团儿病了呢,它叫了一天。”

“你的黄团儿想伴儿了呢,它不是病了。”

玉沁却又听不懂了,“我们还要养只猫给她作伴?”

大地慢慢沉睡了,黑色笼罩着宫殿,月色朦胧,星光迷离,遥远的银河流泻生辉,微风徐徐吹过,地面上树影婆娑,夜的香气织就了一张温柔的网,在温馨旖旎的气息里满足的睡去,沉入一个甜蜜的梦乡,沉浸在玫瑰色的梦境里。

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四周还是那样浓稠的黑,周蕴照例早起,嗅着空气里弥漫的草木清香,练了一路剑法,静止如渊,迅疾如闪电,阳刚与阴柔终于和谐,天光微亮,他过去看他的太子妃,玉沁刚刚睡醒,揉着松醒的眼,晕生双颊。

太子妃到皇后那里请安,行动间带了一份滞重,双颊红如榴火,一双眼潋滟生辉,皇后娘娘一把就拉住了,知dào

玉沁脸皮薄,皇后什么也不问,只是张罗着给玉沁做衣服,又命人传了方家少夫人进宫相伴。

后妃轻易见不着家里人,皇后娘娘体谅太子妃。

玉潭昨天听说爹爹进了暗云卫死囚牢,她也打探不出什么来,过了一夜皇后传唤,玉潭只得打扮着进了宫,皇后眉眼之间都是盈盈的笑意,颇有几分宠溺的看着太子妃,玉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皇后亲手扶玉潭起来,“叫你过来也没什么事,太子妃的服饰有尚衣局管着,原不该我们操心,本宫想着太子妃年少,压不住那些庄重的色彩,还是轻灵活泼的方好,少夫人帮着选选料子,趁便也做几套,连本宫也跟着做几套。”

玉潭连忙凑趣笑了,“可见皇后娘娘疼爱太子妃。”

玉沁满脸娇羞的陪在一旁,选了嫩黄、粉白两匹料子,皇后又帮着选了粉绿,紫黛几匹绸缎,皇后多少年都没这么高兴了,一心要打扮太子妃,玉潭完全放心了,谈吐间也幽默风趣起来,玉潭识趣的没有提起李侯爷。

李侯爷陪着皇帝喝酒呢,皇帝就像忘了那些事,李侯爷也都忘了。

李侯爷举家将要搬迁到江南,为朝廷考察民风,皇帝拍着李侯爷笑道,“江南官场糜烂不堪,非要下重手整治,爱卿身为转运使,安抚一方黎庶,造福一方。”

李鸣唯诚惶诚恐的站起来,说些感激涕零的话,心下战战兢兢,自古伴君如伴虎,皇帝天威难测,喜怒不形于色,皇帝的心意有谁能知dào

呢,太子的心意更难猜了,李鸣唯不敢胡思乱想,他尽到自己的本分就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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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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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甜蜜蜜的,凤仪宫也甚是喜庆。

太后的万春宫“啪”的一声脆响,是杯子碎裂的声音。

侍立的宫女吓得都跪了下来,一个个噤若寒蝉,太后一头稀疏花白的头发挽了个小小的发髻,就像罩了一层白霜,眼睛深深的陷了下去,没牙的嘴唇翕动着,布满了老人斑的手抚着胸口,华丽的衣饰也掩不住衰老的疲态。

老太后厌恶的盯着老太监,跟了太后二十来年的李德海。

李德海磕了个头,“老奴再也不能服侍太后了,还望太后保重凤体,老奴忠心耿耿,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后,为了太子。”

太后疲惫的说,“滚出去,再也不要让哀家看到你。”

太后把人都撵出去了,宫殿空旷下来,五十几年的深宫岁月,享尽了富贵荣华,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呢,太后一辈子没儿子,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女儿大长公主,为了生存,也为了揽权,血雨腥风的一路过来了,太后在宫中时间最久,胜过了两代帝王。

这回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太子惦记太后的铺子,太后原来还想谈谈条件,没成想太子买通了太后身边的人,跟了太后二十来年的李德海把一切都献了出去。

小宫女匍匐着进来,舌头打颤,“大,大,大公子求见太后。”

太后厌恶的皱眉,“哪里来的大公子?”

“就是。就是赵家的大公子赵弘毅。”

“是弘毅来了?弘毅过来看哀家了?”太后一下子有了精神。

赵弘毅大病初愈,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赵弘毅进了宫殿,看着曾经雍容华贵的太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侄孙参见太后。”

“弘毅你终于来看哀家了,哀家……”

太后泪如雨下,拉着赵弘毅的手说起来,又是恶毒的诅咒,又是颠三倒四的重复。两三个时辰过去了。车轱辘话说个没完,太子在这件事上做的还算大方,当初承诺过安排赵弘毅见见太后,太子真做到了。让他们安静的说话。并没有派人监视。

太后都老糊涂了。不时的以为赵家还是原来的赵家,太后还托付赵弘毅帮她照顾大长公主,大驸马不得朝廷看重。总算没搅合进来。

老年人喜欢打盹,看太后疲倦了,赵弘毅告辞离去。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进宫了,赵弘毅自嘲的笑笑。

太子等候在路边,艳阳下一身明黄,赵弘毅眯起了眼睛,桀骜不驯的本色又出来了,赵弘毅立而不跪,偏头打量太子,嘴里啧啧有声,“小样的,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周蕴淡淡笑了,“小弟略备薄酒,与赵兄送行。”

小太监早捧了托盘,上面只有两杯酒,周蕴拿起一杯笑道,“赵兄请。”

周蕴一饮而尽,赵弘毅冷笑一声,“姓周的,你搞什么名堂!”

“赵兄归家犹如泥牛入海,小弟再想见赵兄也难了,你我兄弟一场,小弟特来相送。”

赵弘毅拿起那杯酒嗅了嗅倒在地上,他连一句话也懒得说了,周蕴好脾气的笑了笑,也不见他着恼,吩咐小太监,“送赵公子出宫。”

赵弘毅什么都懒得想,跟着小太监出了皇宫。

章锦恭一身暗云卫的玄色官服,神气活现的,再也不是小厮模样,“赵爷请,太子吩咐在下送赵爷回去。”

章锦恭牵了一匹马,正是赵弘毅的那匹战马,那匹马通灵性,希律律的一声长嘶,拿舌头舔着赵弘毅的手,手上又湿又痒,赵弘毅眼眶都红了。

他的长枪也回来了,赵弘毅没想到他真个自由了。

看着繁华的街市恍若隔世,他的家人安顿在榆树胡同一个五进的宅子里,大门上面的黑漆斑驳陆离,赵家的家产全部充公,朝廷发还了这处产业,还有少量奴仆,家里的老弱妇孺还能有个落脚之处。

章锦恭上前敲门,过了好半晌,终于有个小童探出头来,“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童抬头看见赵弘毅,咧了嘴巴要哭,赵弘毅推开小童大步进了院落,高喊了一声娘,院落里七嘴八舌的喧哗,过了一会传出来女人撕心裂肺痛哭的声音,章锦恭觉得揪心,摇摇头不忍心听下去了。

章锦恭到巷子深处的小酒馆要了一壶酒,老板过来压低了音儿,“他们家里人都老实着呢,小老儿留心看着。”

章锦恭打着官腔,“赵弘毅放回来了,你留心看着他。”

小酒馆的老板连忙答yīng

了,章锦恭也不急着回去,坐在窗前正好kàn

着赵家的大门,这条巷子里还有几个走街串巷卖杂货的,都是暗云卫的暗探。

章锦恭是刑侦司的,专管这一摊。

过了没两天朝廷又有旨意,朝廷法外开恩,赵家的男子凡是肯脱离赵氏家族的,都可以另谋出路,从此后清清白白做人,还可以参加科举考试,朝廷既往不咎。

受了牵连入狱的赵家子弟都放了回来,博望侯嫡出兄弟三人,庶出兄弟十一个,赵弘毅这辈的从兄弟更多了,嫡庶加起来能有七八十,往日赵弘毅身份最为尊贵,他是长房长子承重孙,如今他的那些从兄弟都不把他放在眼睛里了。

这些兄弟还能混个出路,赵弘毅前程堪忧。

赵弘毅不过十七岁,他庶出叔叔家里的儿子们比他大的不少。

朝廷施恩,赵家兄弟们赶紧的表示忠心,赵家人相互厮杀起来,为了仅存的一点财富打的鸡飞狗跳,闹得乌烟瘴气,赵夫人辖制不了,赵家祠堂也难以维系,赵家人心散了,庞大的家族土崩瓦解,朝廷还不用担杀戮的恶名。

赵家的内乱由暗云卫上报,皇帝终于放心了,至此这桩案件总算落下帷幕。

陆羽峰冲在最前沿,斩首,夺爵。燕慈郡王分一杯羹,又是皇族,朝廷只是抄家监禁,赵家是幕后的主使者,又是太后的娘家,表面上太后对皇帝有恩,太后做主,昭明帝才有机会问鼎天下,皇家干脆彰显仁善之心,从轻发落,给赵家子弟改过自新的机会。

朝廷故yì

发还了少量的家产,就是为了让他们拼命争抢,赵家从内部厮杀起来,终于一败涂地,周蕴善于玩弄人心,赵家乱了,皇家得了宽厚的名声。

皇帝听了结果也是唏嘘不已,赵家还真的按皇儿的安排走下去了,周蕴掌管暗云卫不久,表面上也没什么大的作为,皇帝却知dào

皇儿擅长玩阴的。

周蕴在皇帝跟前乖的不得了,得了太后的铺子,二话不说就交给皇帝了。

皇帝看了一眼笑道,“蕴儿你收着吧,这些个不必归了左藏库。”

这就是送给太子当零花钱的意思了。

周蕴把匣子递给了贺公公,“蕴儿顾不得这些,蕴儿又不能出宫查账去,还求贺公公帮我找人经管,这些银钱也能做几桩善事。”

贺公公见皇帝笑眯眯的就伸手接了,“太子给老奴脸面,老奴不敢有负太子托付。”

皇儿这些产业不托付给方家少夫人,反而交给贺公公掌管,这就等于交给了皇帝,皇帝当然不会动用这些银钱,难得的是皇儿有孝心,皇帝心里满yì

了。

“老贺哪里懂得这些,蕴儿所托非人了,你还不如让方家少夫人帮你。”

“贺公公托付给别人就是了,有贺公公这尊大佛镇着,底下人也不敢弄巧,爹爹,蕴儿还想在爹爹这里求官,方子意身为右侍禁,做不得实事,蕴儿想着把他挪动一下。”

周蕴眨眨眼笑了,“蕴儿打听着密州的安丘出了空缺,让方子意去怎么样?”

皇帝听了倒是诧异了,密州贫困,但凡有些门路的都不肯去,尤其安丘名不见经传,历来都是同进士出身或是举人补官的去补个缺,吏部直接任命就可以了,让方子意去那里实在委屈了,不过贫困的地方容易出政绩,方家不缺那份闲钱,方子意为人勤恳,他仕途上若能有进益也是好的。

“那个穷地方委屈了方子意,蕴儿你好好和他说说。”

方子意这人脑子里少了一根筋,他听了倒是高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方子意想走出都城,他也想做点实事,县城虽小也是一方父母。

别人都是越做官越高,方子意可倒好,由天子近臣五品右侍禁一下子降到七品小县官,朝廷低调的处理此事,没有人知dào

派到密州安丘的是一位世子爷,玉潭也要同去,能走出都城这片华丽的天空,玉潭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玉潭愿意走出去。

只是心疼小哥儿,小孩子禁不住旅途的颠簸,安丘又是穷县。

郑氏难免发牢骚,她照管小哥也有半年多了,早看得和亲孙子差不多,郑氏说什么也要把小哥儿留下来,“安丘离的又远,等你们到了天也该热了,小狸奴哪里禁得住,还不如交给我带着,我还能亏了他不成。”

小哥儿刚和娘亲熟悉了,这下又要抛开,玉潭心里舍不得,她更不放心方子意,方子意不会照顾自己,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仆人跟着哪里能放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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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方子颖的烂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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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潭忙着收拾箱笼,谨哥儿这孩子就在一旁捣乱,因李侯爷去了江南,丹朱公主还是月子里头,玉潭又把弟弟接过来住了,谨哥儿性子倔,丹朱公主拿这孩子没办法,谨哥儿仇视继母,丹朱怎么做都是尴尬,慢慢心灰意冷起来,丹朱也是力不从心了。

玉潭从江南回来,谨哥儿无论如何不肯听话了,他觉得二姐姐是出去玩的,二姐姐不肯带他玩,这回二姐姐又要走了,谨哥儿闹着要跟着二姐姐,还逼着二姐姐带着敏哥儿。

玉潭姐代母职,拿这个弟弟真没办法。

谨哥儿大声哭喊道,“你偏心,敏哥儿也是你弟弟,你为什么不肯接他一起住,公主偏心你也偏心,你们都不是好人!”

瞧这破孩子混的,玉潭恨不得打他一顿板子,谨哥儿也不小了,今年也有六岁了,还这么不懂事,玉潭气得额头上青筋蹦了,方子意连忙哄着谨哥儿,无奈谨哥儿一条道跑到黑,他还委屈的大声哭起来了。

谨哥儿在一旁大声哭,玉潭不答yīng

了他就不让收拾东西,玉潭忍无可忍动手要打,谨哥儿这孩子身子灵活,哪里肯被二姐姐打着了,在屋里乱跑起来,他又知dào

二姐姐心里疼他,越发委屈的大哭,嘴里还哭喊着娘。

外面有小太监高喊,“太子千岁驾到。”

太子怎么会来了,玉潭和方子意连忙迎了出来,见到太子行了参拜之礼。

周蕴笑道。“我听见谨哥儿哭了呢。”

玉潭觉得太丢人了,拿些言语遮掩,笑着往里边让,到了厅堂落座,周蕴和方子意还来不及寒暄,谨哥儿这孩子不管不顾的往里就闯,门口的小太监忙伸手拦着,谨哥儿还敢动手打人,周蕴也皱了眉头,让谨哥儿进来说话。

谨哥儿进来却又呆呆的了。他瞧见太子一身庄重的明黄。袍子上绣了好几条金龙,周蕴暗中叹了口气,他可不想有个无法无天的小舅子。

周蕴拉长了音儿,“谁家的小孩子这么没规矩。见到本太子为何不跪。”

“哥哥我是谨哥儿。”谨哥儿连忙喊着。

玉潭都告诫过多少回了。说也说过。打也打过,谨哥儿就是不长记性,玉潭飞红了脸正要申饬他。周蕴冲她眨眨眼睛,又对谨哥儿板着脸说道,“你既然是谨哥儿,也该懂规矩,见了太子为何不跪?你还敢动手打人?你姐姐没教过你道理?”

谨哥儿总算跪了,忙着说自己那点事,“二姐姐不肯带着敏哥儿,哥哥,我要敏哥儿跟我一起玩,我们都跟二姐姐出去玩。”

周蕴一拍桌案,“我问你,李瑾你为什么动手打人?”

谨哥儿还纳闷呢,哥哥怎么叫他大名了,“我打的是奴才。”

“那是本太子的奴才,连孤身边的人你都敢打?李瑾,你可知罪了。”

谨哥儿还是不觉得他打了人有什么不对,他也不知dào

害pà

,他心里还惦记着他那点事,“哥哥,二姐姐要出去玩不带我去,你让她带我和敏哥儿出去玩。”

“谁告sù

你李玉潭是出去玩的!李玉潭大胆,孤让你出去办差,是让你出去玩的么,你弟弟说话不明白,都是你这当姐姐的过错,还不与孤跪下。”

玉潭听了这话就跪下了,她明白周蕴借机管教谨哥儿,脸上还是禁不住绯红了,心里深觉羞耻,谨哥儿不小了,无论如何都和他讲不明白道理。

谨哥儿愣了神,没想到二姐姐也得跪着,连二姐姐也怕哥哥呢,谨哥儿还是不大明白太子是个官还是究竟怎么回事,谨哥儿只记得哥哥好了,眼睛又是一亮,“哥哥,二姐姐她欺负我,她不让敏哥儿到她家里来玩,她还罚我写大字。”

这回还告了状了,周蕴扶了额头,真被这熊孩子打败了。

感情这破孩子什么都不明白,谨哥儿大了一岁,只长个头不长心眼,往好听了说是脾气耿直,其实就是犯浑,周蕴都有些头疼,他该拿小舅子怎么办。

这孩子从内里糊涂起来,打他也没用,讲道理也讲不明白。

周蕴哼了一声,“李玉潭你弟弟不守规矩,孤只和你说,罚你十两银子,以儆效尤。”

玉潭磕了头,“臣妾领罪。”

“来人!把谨哥儿押到静室,连晚饭都不许给他吃。”

谨哥儿这回傻眼了,挣扎着不肯出去,还大哭大叫的,小太监手上有劲,拦腰抱住了往外就走,谨哥儿放声大哭,嘴里还乱叫乱嚷,过了片刻哭声远了,周蕴搀扶玉潭起身。

“二姐姐,你别怪我罚他,谨哥儿这性子早晚惹祸。”

玉潭又怎么会不知呢,“让太子见笑了,都是臣妾无能,管教不了弟弟。”

玉潭羞愧的几乎无地自容,弟弟不给她争气啊。

“谨哥儿从小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如今看来,他这臭脾气随了一个人了,二姐姐你再也想不到他的性子像了谁。”

玉潭咬着唇,“莫非像了臣妇的爹爹?”

“若是像了尚父倒还好了,尚父小事儿糊涂,大事儿上再也不肯糊涂了,谨哥儿这孩子像了老夫人了,油盐不进,心里只有自己那番道理。”

方子意在一旁一拍巴掌,“我早想这么说了,可是我不敢。”

玉潭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自己的弟弟,从小看着长了这么大的弟弟,谨哥儿还真的像老夫人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又有脾气,也有一番老猪腰子。

玉潭不得不承认周蕴一语中的,脸上变颜变色的,“臣妇好生管教他。”

周蕴静默了一会,“谨哥儿是得好生管教了,要不然依着他性子胡闹,安国候府早晚毁在他手里了,只是二姐姐你管不了他,丹朱堂姐也管不了他,干脆这样吧,你把他交给我,还是我管着他好了。”

玉潭期期艾艾的,“可是太子哪有功夫了。”

“我给他找个先生读书去,一天到晚的功课给他排满了,只是他到了我手里,有他苦头吃了,我心里把他当弟弟,外人可不这么想,由着他尊卑不分起来,将来早晚坏事,二姐姐也不想有个任性放纵的弟弟吧。”

玉潭眼里含了泪,脸上热辣辣的,她一向要强,弟弟不给她长脸,她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弟弟,娘当了眼珠子一般爱hù

的弟弟。

周蕴笑道,“就这么说定了,二姐姐,尚父哪里还得你去信说一声,若是我写了信,说不定还把尚父给吓坏了呢。”

玉潭脸上又是一片羞红,爹爹在太子面前丢人丢到家了。

周蕴先管了一桩闲事,揽了一宗麻烦,该办正事了。

周蕴命人请夫人郑氏过来,小哥儿也抱进来,郑氏进来了忙要跪下,周蕴早离开了座位伸手相搀,“夫人快快请起,这是你家里呢,若是只管行了大礼,下回我可不敢来了。”

郑氏来不及更衣,只是家常打扮,往头上多插了几根金饰罢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巴不得你不来才好呢,你来了还得折腾我们,郑氏脸上只管含笑,“太子爷驾到,我们家里也蓬荜生辉了。”

周蕴假意看了一圈,“你们家那里生辉了?我怎么见不着呢。”

玉潭熟知周蕴的性子,但凡有不好开口的话了,往往先开个玩笑,玉潭让小哥儿给太子磕头,小哥儿过了周岁,会满地跑了,小哥儿好奇的看着周蕴,娘亲让磕头就磕了。

周蕴看着小哥儿笑了,伸手拉他起来,“这小模样和我姐夫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方子意在一旁笑了,小哥儿害羞,跑到玉潭怀里不肯离开了。

周蕴看着郑氏,“我二哥那边来了信,子颖有些不妥当,惹了些麻烦。”

郑氏鼻翼两侧就冒汗了,若不是大事,太子爷再不会过来,子颀也该给家里来信,周蕴递过一封信,郑氏眼前一片金星,看完了脸色惨白。

方子意也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了?”

郑氏捂着嘴先哭了,把信笺递给方子意,“这可怎么办才好。”

原来方子颖救了个被人调戏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只说家里人卖了她,她无处可去了,愿意伺候大爷当牛做马,方子颖扔了几两银子走人,按说这件事也就算完了,偏巧方子颖带着的玉佩松了,刚才救人时掉了,被女孩捡走了。

女孩是逃婚出来的,她情郎抛下她不管,女孩落了难,方子颖出手相救。

这女孩也是大家的小姐,她家里把她找回去要浸猪笼,这女孩以前认识方子颖,又捡了他的玉佩,玉佩上有方子颖的名字,她为了活命把屎盆子扣在方子颖头上了,嫡母听说情郎是方子颖,觉得这门亲事得定下来才好。

周小姐得爹爹是五品官身,按说配不上方子颖,谁让两人有私情呢,这点小事按说也难不倒方子颀,偏巧周家小姐不是别人,是周姨娘的娘家侄女。

周大人官运享通,颇会专营,太子曾经记名在他庶妹的名下,周姨娘早亡,周家也没得到实jì

的好处,周大人觉出蹊跷了,周夫人可不管那些,在外应酬的时候也提一提她的太子外甥,小时候还去过她家呢,这是有脸面的事情。

方子颀不敢自专,上报了朝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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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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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一时间有些崩溃,心里太担心小儿子了,方子颖沾了这朵烂桃花可怎么得了,距离方子颀“强抢民女”不过半年左右,她们方家的儿郎都要忍着这样污遭的名声?为了子颀得了那样的名声,杜家的继母几次想要退婚,如今小儿子又惹了麻烦,郑氏一阵心疼,看着周蕴说道,“我们家不会让周家女进门的。”

说了这话把眼圈都挣红了。

“我将来的三嫂可不敢要那样的。”

周蕴这话透着亲近,“夫人不必担心,凭二哥的手段,多少个周家摆不平了,二哥当个正经事上报,想要我知dào

罢了,我当初记在周姨娘名下,周家那位夫人自动往皇族上靠边了,她们家祖上还真有些关系,十几辈子以前是一家人呢,。”

十几辈子以前周家还没得天下呢,都三百年往前了。

玉潭听了点头,她明白方子颀的意思了。

方子颀多半是想问问太子,对待周家该是什么态度。

玉潭不禁说道,“周家女那样的,不要说作妻,她连做妾都不配,我们家不会让她嫁进来乱了家风,周家那边交给子颀应付,太子也该给个章程才好,他们家又比不得别人家,多少人的眼睛看着呢。”

“周镇虽然无良,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在江南广有人脉,昔日他们家因贪墨罪罢官,周家还能起复,后来又走了李侯爷门路,他们家也不一般了。三哥这件烂事还得夫人出面周旋才好,夫人该帮子颖操心婚事了,二哥那边才好说话。”

周蕴轻声慢语的说着,端了茶抿了一口,面含微笑。

玉潭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周家庶女信口雌黄攀诬方子颖,凭着方子颀的手段一查就清楚了,方子颀也压得下来,太子和方子颀宁愿这么费事,看来是想利用这件事做些文章了。江南豪门相互牵扯。江南官场一汪活水要搅得更混。

方子颀智珠在握,玉潭倒不用担心。

郑氏可想不到这些,她心里添了烦愁,“太子有所不知。子颖的婚事不好张罗。一时之间到哪里找合适的。他不在家里也难给他相看,我也怕他瞧着不中意。”

玉潭先笑了,“婆婆只管做个样子就好。您在家里宴请,姿态摆出来了,周家在都城中有人脉,他们家很快就会知dào

,您再给子颀写几封信,子颀那边也好说话。”

这样子就解决了?郑氏心下狐疑起来。

若是这样子就能解决了,子颀为什么不直接给她写信。

周蕴见郑氏狐疑,他也不愿说的太明白,“还请夫人在家里多宴请几次方好,都城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也多看看,您帮三哥选个好的,周家也就知难而退了,我听人说陈家的小娘子教养很好,您该和他们家里多走动。”

陈家权臣宰执之家,他们勋戚要避嫌疑的。

这回连郑氏都有些明白了,太子这是想要试探陈家,还想借着陈家打压周家,不过这些她才不要管,她不选这两家的女儿进门就是了。

郑氏连忙说道,“走动起来也没什么难的,我们两家见过面打过招呼,就怕陈家太清高,他们家的小娘子也难做我们家媳妇,婚事肯定不成的。”

玉潭在一旁笑微微的,周蕴这回连郑氏都想用上了呢。

周蕴也笑了,他的这些心思瞒不过玉潭,周蕴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玉潭,“陈执中的外孙女还想要进宫呢,子颖若能娶了他孙女,我和他攀了亲呢。”

玉潭嘴里泛起了丝丝苦涩的滋味,太子大婚不过十几天,后宫就要往里进人,那是妹子玉沁的命运,她再也帮不了妹子了。

“他们家外孙女?我记得陈大人只有一个女儿,他家外孙女八九岁还不到呢。”

“那女孩子才刚八岁呢,入了东宫倒是好的,那女孩的爹爹在江南为官呢。”

玉潭听了这些话一言不发,周蕴就上下打量她。

玉潭低了头掩饰住眼里的情绪,眼角的余光早瞥见了,玉潭只是故作不知,慢条斯理的帮小哥儿换了新的围嘴,方子意听她们说了半晌,他说话吃力插不进嘴去,这时候见周蕴打量着玉潭,方子意岔开了话题,“让我算算,江南过去了多少人了,我岳父还有老夫人,我们家俩个弟弟,还有张顺家的那些人,江南新任的布政使姓程,陈大人的女婿吧。”

方子意看着周蕴,“我原以为太子还让潭儿去江南呢,没成想把我派去了安丘,我还成了一方父母官,我这回得带着家眷,潭儿她跟我过去。”

郑氏也看出来玉潭不自在了,“子意到了安丘,有玉潭帮他也没什么了,我心里想着子颖兄弟,等你们都走了我也往江南走一圈,看看江南的明山秀水。”

周蕴端了茶喝一口,脸上似笑非笑的,“夫人若去了江南,您有得哭了,有件事我还没和夫人您说呢,我说了怕夫人的眼泪止不住。”

郑氏笑纹僵在了脸上,鼻翼又开始出汗,方子意也急了,“到、到、到底怎么了?”

“方子颖真该挨打,他偷偷的跑到贵州去了,为了周家的事和二哥赌气,他还想学赵弘毅立功,他也不想想他哪能和赵弘毅相比,真是一点脑子都不长。”

郑氏、玉潭一听都就急了,“他跑到贵州去了?多早晚的事?”

方子意忙问,“军中怎么个说法?”

方子颖是有军籍的人,他是皇帝钦封的校尉,也有五品的官身,让他在李侯爷麾下,皇帝明显就是在施恩,这回江南的官场要有大动作了,子颖他还敢擅离职守,他还敢跑了,跑到贵州那边做什么呢,方子意都觉得头皮发麻。

周蕴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二哥这回可让他给坑苦了,我本来不想说的,后来一寻思还得让夫人知dào

,子颖胆大妄为,连个下人都不带,一个人跑了过去,他这是想学赵弘毅扬名立万呢,他也不想想赵弘毅身边多少人,赵弘毅在陕西的时候有个吴曦帮衬着,后来在边关遇到的又是颖国公,子颖他也不想想,广西转运使崔广深行伍出身,对他这样的衙内向来就看不惯,他还想要抢功劳?”

郑氏急得眼泪下来了,玉潭忙说,“太子想必知dào

子颖的近况。”

周蕴弯了嘴角,“让陆大人逮起来了。”

玉潭听了这话先松了一口气,有一个确定的地方就好,郑氏听说了儿子的下落,捂了嘴哭了,军中的势力都是抱成团儿的,外面人再也进不来,这些道理连郑氏都懂,方子颖这回真是胆大包天了。

周蕴叹道,“子颖一心想要立功呢,他还想和赵弘毅别苗头,他也不想想赵弘毅那是在拼命,被逼急了不得不拼命,子颖他刚到贵州就让毒蛇咬了,也是他命大,荒山野岭的还能碰到陆大人,身上恰巧带了治蛇毒的药,子颖算是白捡了一条小命,陆大人上报过来,二哥在那边早就急疯了。”

郑氏气得一声声的骂着不让人省心的孽障。

崔广深行伍之间发迹的,为人粗狂傲慢,郑氏听颖国公提过此人,崔广深为人最是六亲不认,他手下又有追随他的弟兄,方子颖抛了军籍,擅离职守,想着出风头当英雄,实在是犯了朝廷大忌讳了,郑氏红了脸心里深觉羞愧,

玉潭沉思着说,“子颖这回过错大了,还望太子饶了他。”

周蕴哼了一声笑道,“给他安排了阳关大路不走,非要走羊肠小路,如今只能把他交给陆大人管着了,再不敢放了他,落到陆大人手里,先揭他一层皮。”

周蕴把这些话都说了,站起来告辞,命人把谨哥儿带进宫里,玉潭期期艾艾的,“可是这实在不像话了,还是臣妇带着他,太子妃也照顾不过来他。”

周蕴摇摇头,“我都不让沁儿知dào

了,省得她担心。”

方家众人恭送太子爷回宫,周蕴出了正厅的大门,就见四夫人姚氏带着女儿方欣妍站在一旁等着呢,见太子出来了,四夫人母女连忙屈膝一礼,就听四夫人笑道,“太子出来一回,何不用些膳食再走?臣妇命小厨房做了几样小菜,还请太子爷赏脸。”

郑氏脸色不好kàn

了,她又不好说什么,只管忍着,周蕴见方小姐打扮上花了功夫,他就冲着玉潭弯了弯眼睛笑了,太子爷当然不会赏脸,很快就带着人走了。

玉潭找了借口出去,她忙着收拾箱笼。

姚氏看着郑氏鼓动起来,“欣妍和沈家退了婚,还求嫂子帮忙,嫂子也不想想,太子妃是李家人,她如何肯提拔方家的子弟,听说太子宫里要选新人呢,嫂子和太子推荐一下,欣妍若能入宫得了宠爱,她还能不提拔她的兄弟们?子颖也能得个好些的差事,子颀……”

姚氏话还没说完呢,郑氏勃然大怒,发了脾气,“我两个好好的儿子,用得着靠裙带找份差事?还好你们家欣妍没入宫,要不然连我们一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你们家的宅子早收拾出来了,赶明儿就搬走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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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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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蕴命人将李瑾安置在外殿的一间偏殿,指派了两名小太监照顾他,东宫的属官负责教导言行,又命太医关照身体,免得他哭哑了嗓子,谨哥儿跌进了苦难的深渊,想打滚发脾气不好使了,只要他一哭,屋里一个人都没了,他连周蕴的影子也见不着。

周蕴安排妥当了去见皇帝。

皇帝见周蕴把人都接来了,也不好说什么,由着他安排去,周蕴对谨哥儿不甚上心,五六天后谨哥儿不哭闹了,开始读书,这孩子不肯好好读书,学武功也不用心,又过了三两天周蕴终于出现,谨哥儿哭喊着想要扑过来,早被小太监拦住了。

周蕴端坐在椅子上,“你还没哭够吗?”

谨哥儿哭着说,“哥哥我要回家,我回家找二姐姐玩去。”

小太监申饬,“大胆!这是太子殿下!”

周蕴慢慢的喝着茶水,好容易等他哭得告一段落方才说道,“你都多大的孩子了,还想着玩?孤让郎先生教你,你若再不肯好好学,孤就让人把你丢到大街上,让你当小叫花子去,谨哥儿你听明白了?”

谨哥儿扁了小嘴委屈,他不喜欢读书,他就是喜欢玩。

又过了四五天,周蕴过来看他,谨哥儿一见面还是哭喊着哥哥,这孩子根本就弄不明白,哥哥怎么会变成太子了呢,谨哥儿不是聪明的孩子,心里又一根筋。

周蕴说到做到,亲自带着人把谨哥儿丢出去了。那是都城的郊区,谨哥儿眼看路面上卷起一溜烟尘,哥哥带着人骑马跑远了,谨哥儿放声大哭起来,空旷的野外四下无人,大树上闪着几双眼睛。

谨哥儿哭了几声,小孩子有点慌了神,也就不哭了,撒开了腿跑着追赶,树上的几个暗云卫便衣跳下大树跟在后面。瞧他们的太子爷给他们安排的好差事。

谨哥儿落难生涯正式开启。这番经lì

值得他一生回味。

周蕴回到宫里,把这件事先遮掩住不提,帮皇帝处理政务。

最近朝中太平,农桑、祭祀之类的礼仪大事都忙完了。太子又是新婚燕尔。皇帝对他颇为宽容。早早就放他回去了,周蕴先到母后宫中请安,周蕴成亲之后越发的孝敬了。把母后哄得眉开眼笑的。

周蕴给母后见了礼,就见玉沁眉眼含笑看着他呢,玉沁穿着粉紫色的窄袖长衫,鹅黄色挑线纱裙,发髻上戴着玉叶金蝉的簪子,盈盈一笑福了一礼,太子妃一天换一身新衣,这些天就没重过样,皇后喜欢打扮太子妃。

皇后先笑了,“蕴儿你看看太子妃这身打扮如何?”

“太子妃去了哪里?”周蕴四下看看,挨着皇后身边坐了,慢条斯理的说道,“娘亲从哪里找来的这位神仙姐姐,比我的太子妃还要美貌呢,娘亲把她赏给皇儿如何?皇儿整天对着太子妃也看腻了。”

皇后含笑睇他一眼,眼波流转,“蕴儿就会胡说,小心太子妃不理你。”

“太子妃哪里会不理我?我替她找个好姐妹相伴,太子妃心里该高兴才对。”

周蕴看着玉沁一把拉住了,“娘把这神仙姐姐赏给皇儿吧。”

玉沁一掌打掉周蕴的那只手,脸颊红红的,拉着皇后不依,“婆婆您看看太子爷,他就会拿儿媳寻开心,他想着法儿的欺负我呢。”

周蕴做出很吃惊的样子,“你竟然是沁儿?”

周蕴看着皇后说道,“都怨娘会调理人,沁儿长得那么丑都打扮成神仙姐姐了,害的蕴儿开口就想讨要,娘这回该怎么办啊?太子妃恼了,她该不理睬蕴儿了。”

玉沁娇嗔的跺着脚不依,晕生双颊,皇后撑不住也笑了,点着周蕴的鼻子,“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娘跟前这样子。”

周蕴笑道,“都说彩衣娱亲,蕴儿逗娘亲开心,娘还能不让儿子尽孝?”

周蕴收了嬉笑,又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了,“这会子太阳快落下去了,儿子和媳妇陪娘到花园赏花如何?娘不该窝在屋子里头不出去。”

玉沁含笑扶皇后,“婆婆上回和我们游园,太子可高兴了,回去了还一直说呢,还说赶明儿怎么做衣裳,还让沁儿好好孝敬婆婆。”

皇后喜静,又礼佛多年,一颗心早就沉静如水了,太子和太子妃有孝心,皇后也不愿意拂了皇儿的心意,由着他们俩服侍着,带着宫人到花园里散散心,皇后不愿意拘束了太子的性子,让他两个只管玩去,周蕴深知婆媳不好相处,他哄完了媳妇又哄娘,皇后和太子妃脸上带了笑,心里都甜滋滋的。

皇宫的后花园林木葱茏,花草繁茂,楼阁参差,亭台掩映,看不尽的盎然春意,悠远的丝竹如流水般顺滑,潺潺小溪水伴着悦耳的鸟鸣、和暖的薰风让人沉醉。

远远的到了牡丹圃,一大片的姹紫嫣红,犹如一幅精妙绝伦的五彩锦缎,姚黄、魏紫、赵粉、四合连、洛阳红、黑洒金、蓝田玉争奇斗艳,春风徐徐吹来,吹得树叶沙沙,一丝丝一缕缕的香气沁人心脾。

牡丹圃旁边还有秋千架,玉沁又想着要荡秋千了。

皇后嘱咐了一句小心,就带着人到旁边的沉香近月亭休憩,太子陪皇后到了八面凉亭,倚着轩窗往外看,就见玉沁长长的裙裾随风飘荡,在秋千上飘来荡去,一道粉紫在半空画出美丽的弧线,洒下清脆的笑声。

皇后催他也去玩,周蕴只是不肯,就赖在皇后身边,“娘赶我走做什么,我陪着娘说话,太子妃身边有那些人陪着呢。”

皇后含笑,“娘身边也有这些人呢,你也去玩一会儿。”

周蕴不肯移动了,和皇后说些闲话,眼见天边悬着一轮通红的火球,天时已晚,该回宫休息了,玉沁下了秋千,两眼亮晶晶的,出了一身薄汗,拿帕子频频拭汗。

周蕴玩心忽起,纵身跳下凉亭,含笑说道,“我带着你再荡一会子。”

亭子上的皇后吓了一跳,这么高的亭子皇儿就敢跳下去,摔坏了可怎么得了,皇后也顾不得斯文了,在上面喊着,“蕴儿你也不知dào

小心了。”

玉沁看太子从天而降有些喜出望外了,含笑白了他一眼,“你吓着婆婆了呢。”

周蕴回身冲凉亭上的皇后摆摆手,拉着玉沁来个双人荡。

玉沁本来就喜欢玩,听了这话哪还有不依的,玉沁手上把紧了绳索,眼前的美景一寸寸的抬高,又疏忽的落下来,周蕴荡得更高,耳边风儿呢喃,玉沁忽然间觉得一阵头晕,手上也有些无力了,身子摇摇欲坠,心头还有一丝清明。

周蕴吓了一跳,此时已经飘荡在半空,周蕴来不及多想,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纤腰,秋千失了平衡,往一侧歪了,仗着惯性摇摆不停,侍女们吓得连声尖叫,跑过来止住了秋千,周蕴抱了玉沁下来,见她鼻息细弱,脸像玉兰花一样苍白。

亭上观景的皇后吓坏了,由宫人扶着,跌跌撞撞的下了凉亭,这可怎么得了。

周蕴高喊一声,“快传太医。”一边抱着玉沁快走。

这里离皇后的凤仪宫最近,一行人奔了过去,玉沁半路上已经醒了,只说头晕,又是一阵干呕欲吐,几个侍女吓得几乎哭了,刚才要不是太子及时抱住了,太子妃好危险,众人忙乱着回了凤仪宫,太医赶了过来,今日当值的是刚入太医院不久的秦志平,秦太医的侄子,家学渊源,医术了得,秦家尤其擅长妇科。

秦太医扶脉笑道,“太子妃这是有喜了。”

凤仪宫一下子欢腾起来,皇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早有小太监飞跑着给皇帝报信,皇帝听说太子妃有孕,不由得大喜过望,皇帝放下了手头未了之事,摆驾凤仪宫。

皇后福了一礼笑道,“陛下过来的好早。”

太子、太子妃也连忙见礼,皇帝止住了笑道,“太子妃有功于社稷,该重赏才好,只是以后不许荡秋千了,听宫人说起来,连朕都吓了一跳,幸好有神明护佑。”

周蕴脸色很不好,简直比太子妃的脸色还要苍白,皇帝高兴过后,又开始关注太子、太子妃的身体,宫中资深的几个太医都请了过来,轮番的会诊,太子妃气血不足,自有一番调理,太子受了惊吓,也开了调理的汤药。

周蕴的确吓得不轻,沁儿竟然有了身孕!

周蕴看他们忙着,他只是坐在一旁紧抿了嘴唇,他不想的,他还不想要儿女,可是沁儿有了身孕,怎么就这么巧了呢,按说只有那一次,怎么就会这样了啊。

周蕴坐在一旁心里纠结着,皇帝只以为他荡秋千的时候吓住了,连皇后在一旁看着也吓得脸色苍白,还需yào

吃压惊的药呢,皇帝不忍心苛责皇儿,还是郑重其事的训诫一番,皇帝下了旨意,命太子妃搬到皇后宫中居住,由皇后亲自关照。

真是连问都不问他一声啊,周蕴没心情讨价还价,他心里还真没准bèi

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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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太子的心思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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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有孕,实在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喜事,皇帝的赏赐接踵而至,这好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外庭的朝臣很快都知dào

了,太子与太子妃蹴秋千,顷刻间传遍了朝野。

这些消息遮掩不住,明日一早就该有劝谏的奏疏。

周蕴果然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波考验,御史秉笔直书,说太子贪玩,奢侈,嬉戏无度,周蕴虚心的接受了批评,承诺以后会改。

皇帝暗暗点头,太子虚心纳谏,认错的态度端正,太子光辉形象树立起来了。

东宫储位虚悬了许多年,如今太子如日中天,太子的几个弟弟根本无法相比,当年风光的二皇子分出去开府,不要说封地了,就连个亲王的封号都没有,二皇子门庭冷落,皇帝给他选了落魄的柳家嫡女为妃,柳家落魄的也就剩个爵位了。

朝臣不用多做选择,抱紧太子的粗腿没错的,连太子宫中的总管太监刘海都风光了。

刘海心里明白,他不是从小相伴着皇太子长大的,他是皇帝指派给太子的,他和太子没有那些情分,要想保住总管太监的地位,就要投太子的喜好,也因此,刘海对太子极为尽心。

太子的心意难猜测,刘海觑了个空拜会贺淮章。

“这块石头是儿子无意中得了的,还望干爹笑纳。”

贺淮章喜欢收集玲珑的奇石,这是相当风雅的爱好了,知dào

贺公公这个爱好的人不多。贺公公为人行事很低调。

贺公公这种身份,金银珠玉都当做俗物看了,也不是说贺公公就不喜欢金银,作为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贺公公比谁都明白深浅,他若是贪财,皇帝哪里会对他信任有加,他若是一点都不贪,一点嗜好都没有,皇帝也不会相信他。

贺公公于是有了这无伤大雅的爱好。

手里把玩着拳头大小的玲珑石头。“遇到什么为难的了?”

刘海笑道。“儿子心里有一事未解,太子妃有孕,太子应该很开心才对,可儿子瞧着不大像呢。太子倒像有满腹的心思。今儿吴老爷求到儿子跟前。要儿子帮他引荐侄孙女,儿子没敢和太子说起来。”

贺淮章眯了眯眼睛笑了,“太子的心思都在太子妃身上。”

刘海笑道。“多谢干爹指点,儿子知dào

该怎么做了。”

刘海送了玲珑的奇石,又送了几样黄白之物作为点缀,贺公公不耐烦的接了。

“你以后别拿这些俗物来碍咱家的眼。”

贺公公说了几句话又得到皇帝身边去当值,刘海接了皇后娘娘传召,皇后心里实在不放心太子,少不得有一番嘱咐,太子妃也叮嘱几句。

此时周蕴躲在黄老先生的配药间,这里安安静静的,一屋子的中药味儿隔断了红尘的喧嚣,后墙安放了一排药柜,药柜上几十个小抽屉,这里的抽屉上没贴标签,黄老先生对这些早就烂熟于心了,周蕴对这些药材的位置也很熟悉。

黄老先生也不说话,抓着药材配药,周蕴在一旁打下手,周蕴手上有准,一抓就是一两,黄老先生看他纯熟的动作很满yì

的笑了。

他和太子这份奇妙的缘分,牵牵扯扯也有几年了,太子当年还是慎哥儿的时候就愿意到他这里来玩,太子似乎天生的喜欢医药,黄老先生常常遗憾,这么个聪慧灵透的哥儿,若能给他当个徒弟有多好呢。

青浦扇,文火,风中飘着苦涩的气息,人生下来就是要受苦的。

一炉药材终于出炉,黄老先生看着配好的药丸满yì

的点点,周蕴有些没精打采的,“太子妃有孕了,老先生,你有没有法子让她舒服一点?”

黄老先生微微一哂,“老夫有一味药,秋梨一枚,陈皮二钱,每日煎汤熬煮,日日吃了下去,十个月之后也该好了。”

“老先生开玩笑了,十个月之后我可都当爹了,可是我不想啊。”

黄老先生微笑,“儿女是太子的善缘,他投奔太子来了,太子想不想他也来了。”

周蕴情绪低落起来,过了半晌微微一叹,“可是我还小呢。”

老先生便不搭理他了,只管忙自己的,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着庭院,空气中漂浮着古朴的草药味道,院子的四周种着白玉兰,叶片阔达舒展,偏向粉的那种绿脉络分明,一阵阵的清香沁人心脾,花枝迎风摇曳,宛若天女散花。

而这白玉兰花,便是辛夷。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玉兰花可以入药,玉兰花也很好吃,玉兰花蒸糕、玉兰花溜肉片,想起这些周蕴又是一声悠然的长叹,纵使岁月无情的轮回,那个时空的记忆也不曾泯灭,也有这样清凉的小院落,也是这样古朴的草药香,一位老人历尽沧桑的声音仿佛还飘荡在风里。

那些教诲他也永远记在心里。

“太子哪里还小了?”黄老先生摇摇头,“太子肩负着天下,哪里还会小呢。”

周蕴苦涩的一笑,“我是太子,生下来就该大了。”

黄老先生摇摇头也笑了,他看不懂太子,这孩子看着开朗,有时候又忧心忡忡,太子妃有孕这样的喜事,太子反而高兴不起来,倒是难得的说起了孩子话。

院外有人探头探脑的,打破了眼前这份宁静,“老先生我该走了。”

周蕴站起来走出了清凉的小院落,又跌进了滚滚红尘。

“有什么事了?”周蕴冷声问道。

孙彪亲自过来了,“谨哥儿昨晚上一宿没吃东西,他倒是没哭。小五趁着他在野地里睡着了,把他抱到庙里住了一宿,天亮了还在他身边放了煮鸡蛋,两个大肉包子,一碗水,谨哥儿都吃喝了,就在庙门口等着,也不哭闹了。”

孙彪眼巴巴的看着太子,太子妃有了身孕,他们都知dào

了。对太子妃唯一的亲弟弟。哪里敢不精心了,也不知dào

太子什么意思,这是为了好玩还是为了什么。

周蕴弯了弯嘴角笑了,“他不哭了吗?”

孙彪连连点头。“他乖着呢。老老实实的坐在庙门口。小孩子看着可怜。”

“想法子把他逗弄出去,弄到人多的地方,你们也别给他吃的。让他学着自己找吃的。”

孙彪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折磨一个小孩子,这小孩子还是他嫡亲的小舅子,这得多大的仇怨,“可是,可是太子妃要是问起来,还有尚父那里,”

周蕴笑道,“太子妃那里我如何敢说了,如今越发不敢说了。”

孙彪的冷汗都下来了,太子妃若是知dào

了,哪里还肯开交了,皇帝若是知dào

了也得说太子胡闹,这样的事若是传到朝臣耳朵里,有多少文章可做呢,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挑唆太子的奸佞小人,逼迫小衙内行乞,太子就不光是贪玩嬉戏的名声了。

不要说李侯爷,就连皇帝也饶不了他们几个。

孙彪这么个大汉都要急哭了,“太子爷还请三思啊。”

“你们几个多辛苦一点,现在天时暖,夜里睡在外面也没什么,你们务必让他学会自己找吃的,小孩子饿两顿也没什么,他做什么了天天都要报上来,千万别跟丢了,让拍花子拍了去你们几个可真的罪该万死了。”

周蕴看着他笑道,“你们先看他几天吧,谨哥儿这孩子皮实着呢,饿不坏他的,他偷偷的跑出来了,你们寻找他辛苦,到时候都是你们几个的功劳。”

分明是太子爷扔到外面的,谨哥儿难道不会说了?

孙彪心思活络,很快想明白了关窍,谨哥儿说的话有谁会相信了,太子为了寻找走失的谨哥儿,又是多么的辛苦,怕太子妃担心了还得苦苦瞒着,太子这心思也忒毒了。

“属下尽lì

就是了。”

太子满yì

的点点头,“小心他生了病。”

完全是爱hù

小舅子的口气了。

孙彪告辞离去,知dào

这件事的只有五个亲信,他还得去安排好了。

周蕴带着人回了皇宫,皇帝板着脸,“你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和朕说一声。”

周蕴低了头,把眼圈红了,皇帝看他这样子放缓了语气,“爹爹不是责怪你,只是你是太子,太子妃有了身孕,再过几个月该有皇孙诞生了……”

皇帝还要再说什么,周蕴走过去跪下了,还抱住了皇帝的腰,把头埋下去。

皇帝吃了一惊,“蕴儿你怎么了?”

周蕴猛的一抽鼻子,抬起头时眼眶有些发红,连鼻头都红了,脸上带着笑,叫了声爹爹又把头埋下去,皇帝伸手抚摸他的头,“蕴儿你哪里不如意了,爹爹什么都依你。”

“爹爹您听说我娘怀了我,您心里高兴吗?”

皇帝向来含蓄,这样的情感外漏的话哪里好意思说了,周蕴闷声说道,“可是我心里不高兴呢,蕴儿还小呢,爹爹我不要长大了才好呢。”

皇帝当时就急了,蕴儿这是怎么了。

周蕴笑了一下,“黄老先生他说我啦,他说我这样子会让父皇担心的,还说我是太子要肩负天下,这些道理蕴儿都懂的,蕴儿就是不想长大。”

周蕴赖在皇帝身边,就像孩子依赖父亲,皇帝心里柔柔软软的。

古往今来得势的太子有多少人不得善终呢,他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也是和他父皇抢权的那个人,在权利面前,即使亲父子也能撕破了脸皮,弄得不好就是骨肉相残。

周蕴心里时刻警醒着,他对皇帝有孺慕之情,皇帝才会舔犊情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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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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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岁月流转,当初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沉埋在了记忆深处,皇帝是慈父,更是君临天下的君王,君王的意志不容违逆,即使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也是因为周蕴是心爱的皇儿,心中期望更高,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周蕴政务上表现得成熟稳重,是皇帝的好帮手,平日里又孝顺,皇帝对皇儿是满yì

的。

此刻周蕴流露出了一丝软弱的情绪,皇帝立kè

心疼了。

皇帝伸手扶着他的脖颈,周蕴往皇帝身边靠了靠,就像一个小孩子寻找温暖。

皇帝喟然的叹息一声,“蕴儿啊,你和爹爹要什么,爹爹都想法给你,你,你这样子爹爹有多心疼你知dào

吗?”

周蕴拿头蹭着皇帝,“可是我高兴不起来,我不会带小孩子,太子妃也不会。”

皇帝听了几乎要失笑了,“哪里用你带着了,哪里用你做什么呢,好了好了,你还不起来呢,快帮爹爹把这些奏章都看了,那帮混账东西。”

于是周蕴的软弱告一段落,他又是那个英明睿智的太子殿下了。

静谧的夜空沉浸在银色的月光之中,烘托出一片温暖,皇帝歇息在皇后的凤仪宫,夜晚皇帝和皇后闲话家常,皇帝笑着说了蕴儿的不高兴,皇后听了也笑了,皇帝两口子憧憬了一会儿未来的皇孙,又说了一回蕴儿小时候,不知不觉沉浸在甜蜜的梦乡。

同样的月光照耀下是不一样的心情,玉沁不知dào

她是惊喜还是懊恼。她还来不及高兴,痛苦的折磨就开始了,先是干呕欲吐,身上有些不舒服,那些话不好和婆婆说的,她也不能和下人说去,睡了一觉醒过来,身边空荡荡的,锦帐里没有了往日那些温暖,一种失落无助的情绪蔓延开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东宫那边传来“啊”的一声惊呼。太子大喊捉贼,锦被之下是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子,让太子当板凳坐着,东宫上下都折腾起来了。

太子脸色不好kàn

。指着总管太监骂道。“东宫进了贼你都不知dào

?”

刘海滴着冷汗。东宫也在宫禁之内,哪里会进了贼,刘海不敢多说什么。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太子爷受惊了,奴婢罪该万死!”

太子爷吩咐一声小心了,七八个小太监上前捉了女贼,哪里是什么女贼,分明是太子宫中值夜的宫女绛珠,这绛珠长得颇有几分颜色,仗着守夜的便利要求进步,把自个当成点心送上来了,哪成想不合太子爷的胃口,还把她当成了贼,绿珠抛了个娇怯怯的眼神,跪下来哭成了带雨的梨花,“奴家不曾做贼。”

太子冷了脸,“还敢说不是做贼!不是做贼你爬到孤的榻上做什么!”

“奴是绛珠,太子爷忘了?太子爷还夸奴的手长得好kàn

。”

“你是孤殿前的宫女?”太子爷打量她两眼,“你手长得好kàn

,那就倒夜香吧,东宫上下的马桶都归你刷了,刘海你给孤记住了,这种不知羞的让她们离孤远一点。”

刘海抹着冷汗答yīng

一声,把人押下去了。

太阳升起来了,暖暖的阳光普照着大地,皇后听刘海说了东宫的故事,“这个宫女是怎么一回事?她什么时候到了太子那里?”

太子身边的宫女都是皇后亲自过目的,皇后都知dào

名字。

“万岁爷赏了的,太子大婚前万岁爷赏了十名宫女子,不过太子爷都没收用。”

皇后听了眼神微微有些冷,“那些不要脸的看紧了点,哪个敢勾引太子只管撵出去。”

皇后的想法和皇帝又不一样,皇后很怕太子沉迷于美色,如今看来皇儿自律的很,皇后很是欣慰,更多的感觉是心酸,皇儿从小没在她身边长大,回到身边的时候都大了,纵使是血脉相连的母子俩,心灵上也有许多隔阂,太子和亲娘说话时也陪着小心呢。

皇后微微一叹,心里隐隐的失落,这些遗憾永远也弥补不回来了。

太子妃孕吐模式正式启动了。

皇后顾不得多愁善感,亲自看着太子妃吃东西,太子妃乖巧,强忍着吃了下去,也不过片刻功夫,哇的一下又吐开了,不要说安胎药,连口水都咽不下去。

这可怎么好啊,几个太医都束手无策了,总要吃得下东西才好。

还是秦太医有些见地,太子妃吃不了安胎药,那就在饮食上精心,温养气血的药膳也能滋补身子,太子妃口味都变了,往日最喜欢的酒糟鱼,如今连味儿也闻不了,吃什么吐什么,就连苦胆汁都几乎吐了出来。

周蕴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太子妃吐得惨兮兮的小脸,才两天不见下巴就尖了,玉沁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委屈的什么似的,把那些规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了,周蕴连忙上前一步搂住了哄她,他顾不得皇后还在一旁看着。

左右的宫女羞红了脸低下头鱼贯而出。

皇后徐徐说道,“太子妃有孕,性子有些娇气了,太子不必放在心上,母后会照顾她的。”

皇后自称母后心里就是有些生气了,周蕴千伶百俐,他哪里会不懂这些,只是玉沁刚才情绪失控,她先哭了出来,周蕴只好多犯些过错,拼着让娘责罚他了。

周蕴笑嘻嘻的不肯放手,“娘您看啊,沁儿这两天都饿瘦了。”

皇后听了这话笑了,“太子妃有孕,娘哪里敢饿着她了,哪里会委屈了她,那也要她吃得下才好。”

“娘不会委屈了太子妃,可是您委屈儿子了,太子妃不在身边,蕴儿心里好没意思,娘您这里也收留儿子吧,我要和太子妃住在一处才好呢。”

皇后把太子妃留在身边,就是怕他们小两口不知dào

轻重,伤了腹中的胎儿就不好了,太子妃的身子骨尤其紧要,听皇儿这么说话,皇后淡淡的笑了笑,“这赤枣糕是刚做了给太子妃充饥的,皇儿你也尝一块,你若喜欢娘让人做一份给你送过去。”

周蕴知dào

没戏了,娘看着和软,最会给他碰软钉子。

周蕴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一回,“我堂姐出了月子吧?她身边有许多帮手,也用不着玉芳做什么,娘把玉芳接进来如何?再把八小姐也接来住两天,沁儿有许久没见姐妹了。”

哪里有很久了,太子妃出嫁还不到两个月呢。

周蕴话还没说完就见玉沁给他使眼色,皇后姿态优雅的吹着茶汤,轻轻一笑,“太子应该以江山社稷为重,儿女情长为轻。”

周蕴见了皇后束手绑脚,脸上不由得微微红了,皇后也不为难他,“你丹朱堂姐一会儿就来了,你说的玉芳也会过来。”

周蕴连忙笑道,“可见娘心疼媳妇呢,娘先想到头里了。”

“不是娘想到了头里,是你丹朱堂姐递了牌子,按理她也该求见太子妃。”

皇后神色淡淡的,周蕴越发的不好意思,他的这些小心思都被娘看穿了,周蕴笑着说些别的,又磨蹭了一会儿,丹朱公主带着几个女儿过来了,玉芳见了皇后还是紧张,八小姐不明白事,跑到玉沁身边张手让抱,早被侍女抱回来了。

说话间玉沁这才知dào

二姐姐不在家,二姐姐到安丘去了,玉沁忍着心里的失落,她就问谨哥儿,丹朱公主诧异的说道,“谨哥儿不是跟太子进宫了?二小姐派人回来说了呢。”

周蕴睁着眼说瞎话,“我给他找了个师傅,在宫外学武功呢。”

玉沁想要埋怨,当着人又不好埋怨他,微微的嘟了嘴,那边丹朱公主请懿旨,她帮玉芳选了个人家,想求皇后指婚。

玉芳低了头不言语,周蕴听了忙问,“说的是哪一家子?”

“忠勤伯家的次子,虽说是伯爵人家,他家的哥儿是个好的,也知dào

读书上进,姑爷也说他好呢,二小姐瞧着也满yì

。”

周蕴听了一点都不满yì

,“就他们家那样的破落门第,他家老二我没见过,若是像了他家老大可了不得呢,长得难看极了,五短的身材,两条眉毛都要分家了,那双眼睛还小,这门婚事我可不满yì

,堂姐你还是先等等再说,我说了要帮四姐姐相看呢。”

丹朱微微一笑,“太子哪有这些闲工夫,还是外边的大事要紧。”

周蕴还想说点什么,皇帝派人传唤他过去,周蕴拱手作别。

晚上回了东宫,太子妃打发人送东西,过来的是紫苏,紫苏福了一礼,“太子妃打发奴婢送几样点心,还让奴婢回太子爷,四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丹朱公主不想错过了陈家,皇后娘娘答yīng

指婚了。”

皇后指婚,玉芳的亲事也有体面了,一个女孩子的命运就这般决定了。

“你瞧着四小姐愿意吗?”

紫苏笑道,“四小姐还能说什么了,门第上稍微差了点,他们家的是嫡子,又有皇后娘娘指婚,四小姐的婚事也体面,只是四小姐悄悄求了太子妃一件事,太子妃让奴婢过来回太子。”

周蕴看着紫苏笑道,“玉芳求了一件事?这可不像她啊。”

“四小姐不是为自己求的,为了二公子呢,公主命二公子住在后面的院子,二公子在府里不得宠,下人也不把二公子放在眼里,吃的饮食上也敢克扣呢,四小姐管了一回,公主身边的女官听到了责怪了四小姐,四小姐也不敢深管,这才求了太子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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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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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有些微凉,周蕴想起了被迫流浪的谨哥儿,他有什么权利决定这孩子的教养呢,他有些坐不住了,吩咐小太监给孙彪传一句话,让他赶紧把葫芦收起来,可别淋了雨,小太监也不敢多问,忙跑去传话。

周蕴拿一本书看起来,外面小雨的沙沙声响在耳边。

谨哥儿大哭大喊着和他说过公主是坏女人之类的话,周蕴没往心里去,这也是周蕴没把敏哥儿放在心里头的缘故,他和敏哥儿之间有半年的缘分,又因为厌恶周姨娘的为人,他也厌恶那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把他当做了依靠,那个小孩子怯怯的叫他哥哥。

小猫小狗养了半年,多少都会有些情分,何况是一个依恋他的小孩子。

周蕴无聊的转着手里的笔管,玉芳求了太子妃,又有谨哥儿哭喊的那些话,这么说来敏哥儿的境遇真的很不堪了。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土地微润,空气清新,暗云卫很快就传来忠勤伯陈家的消息,这家人从大面上挑剔不出什么来,陈家兄弟六人,陈夫人持家有道,儿女都有出息,长子在云骑尉担着差事,到了陈二公子这里,就从科举上出身,陈二公子从小喜欢读书,才十七岁就考了个秀才出来,看着有些前途了。

周蕴心里有些不痛快,他就是觉得不痛快。

皇后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呢。

太子当着丹朱的面都说了,想帮玉芳做媒。丹朱没往心里去,还是看好陈家,一心想要皇后指婚,丹朱和陈夫人早年有些交往,丹朱曾经的未婚夫是陈夫人的表弟,那个未婚夫不幸战死,也是受了丹朱的牵连,丹朱消沉了很久。

丹朱极力想促成这门婚事,仗着和皇后的情分求皇后指婚,陈家脸上添光彩。丹朱对曾经的未婚夫也尽到了心意。李家的庶女嫁给伯爵府的嫡子,这门婚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无可挑剔,所谓四角俱全,李侯爷也该满yì

的。

可是皇儿心里不满yì

呢。周蕴请安的时候求母后先不要指婚。他还要好好打听一番陈家的二公子。皇后也就含笑答yīng

了。

周蕴每天有多少事要忙呢,上早朝之后还得读书做文章,他又不参加科举。写那些个应试的文章做什么呢,无奈这是陈执中要求的,周蕴必须尊师重道,还有暗云卫的那些差事也是琐碎,朝廷的一些政务很多时候也要参与进来。

就算再忙,那个陈二公子他还是要亲眼见一见才好。

周蕴让人给王紫胤传话,让他想法约了陈二公子,再邀约几个嘴严的勋戚公子,王紫胤许久都没见过太子了,当年也曾称兄论弟,赵家兄弟沦落了,王紫胤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狂妄少年,他已经娶妻生子了。

王紫胤和伯爵府的陈二公子没什么交往,通过朋友把人约出来了,热热闹闹的来一场蹴鞠比赛,周蕴过来的时候,王紫胤忙着要跪下,周蕴拿眼一丢,“还不起来呢,我还不想那些人认出我来。”

王紫胤忙站了起来,周蕴打量他一眼,“你又胖了,以后少吃点。”

“草民就是管不住这张嘴。”王紫胤干笑着,“那边有道花墙,太子先隔着花墙看一眼?然后草民想法让他过来。”

周蕴隔着花墙往那边一看,十来个王孙公子都在场子上蹴鞠呢,王紫胤笑道,“那边柳树下站着的就是陈二公子。”

周蕴看了一会,挑剔的说道,“个子也太矮了,这也太笨了,都递到他脚边了也不会踢。”

“这小子是不怎么会玩,他是读书人呢,瞧不起我们这帮纨绔。”

王紫胤长得白白胖胖的,所谓心宽体肥,一身宝蓝缎子的长衫,笑的弯弯的月牙眼,周蕴靠在墙上,看着他笑了,“弘韬的差事你帮着找的?”

“朝廷不是都赦免了赵家的罪过?”王紫胤笑道,“好歹哥们一场,弘韬穷得都要吃不上饭了,太子要怪罪就怪罪好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眼前绿树成荫,景色清幽,巴掌大的绿叶子层层叠叠的,如同一把绿色大伞,遮住了似火的骄阳,周蕴把手放到他肩膀上,“你讲义气,也不枉我们做了回朋友,还有弘毅那里,你能帮也悄悄的帮他一把,弘毅心里恨我呢,有些事我也没办法。”

王紫胤眼睛亮了一下,“太子还肯帮着弘毅?”

“你以为弘毅肯让我帮他?”周蕴笑叹道,“弘毅最不待见的人就是我了。”

当年那些官司王紫胤都知dào

,他还跟着打趣来着,哪能想到后来的那些变故,不要说赵弘毅猝不及防,就是他这个无干的人,心里都有些接受不了。

眼前的太子殿下身姿挺拔如松,衣饰华丽,神态俊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嘻嘻笑的半大的孩子,他们几个都长大了,原来身份相仿的少年如今天上地下了,周蕴又和他说了半晌,王紫胤喜欢过逍遥自在的生活,不愿踏入仕途。

周蕴笑道,“我们这几个人里,说起来你是最清闲的一个。”

周蕴还是见了陈二公子,陈公子读书读死性了,眼界又不宽,周蕴实在不喜欢他,不过周蕴也得承认,勋戚圈里这位也个难得的,瞧着本本分分的,也配得上玉芳。

周蕴还是不满yì

,他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

在李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周蕴不自觉的把李家当了他的势力范围,他都圈地画圈了,有人在他的领地做主,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周蕴沉吟一会,他还是先问问玉芳再说吧,玉芳若是愿意也就罢了,玉芳若是不情愿,他再帮玉芳挑个好的。

周蕴和王紫胤拱手作别,直接到了李家。

侯府的门房没想到太子爷来了,都跪在地上磕头,周蕴指着一个认识的说道,“你是王兴?二公子住在哪里?你头前带路。”

王兴连忙应了一声,“二公子住在落梅阁的后身,那里靠近内院,是公主身边的老嬷嬷管着的,侯府的下人不让过去。”

周蕴皱了眉,侯府的下人都不让过去,她们还把敏哥儿软禁了不成?

周蕴熟门熟路的,带着身边的人就过去了,落梅阁的后身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离落梅阁很远的一间院落,都是上夜的女人们住着的地方,这里倒有个小院子,看大门的是宫里的两个嬷嬷,和府里的几个嬷嬷聚在一起赌钱呢。

周蕴冷着脸进了院子,小小的院落也没栽花种草,院子里胡乱堆着些杂物,头顶的日头毒辣辣的,一个小孩子跪坐在那儿,脚上没鞋子,两只脚丫黢黑,周蕴站了半晌,这孩子都没抬头,这孩子真的是敏哥儿?周蕴心里一阵酸楚,慢慢的走近了。

敏哥儿见有人走到身边,像小兽一样低低的叫了一声,惊慌的抬头,这孩子嗮黑了,往日水润的大眼睛有些呆滞,身子轻轻的抖着,抬起脏兮兮的小手抹着眼睛,全身都抖动起来,喉咙里呜呜着往前爬,伸出小手抓住了周蕴的裤管。

院子里是小野兽一样的呜呜声。

周蕴示意身边的侍卫把孩子抱起来,没成想敏哥儿拼命挣扎了两下就晕了过去。

丹朱公主听说太子来了,太子过去看二公子了,她还有些奇怪,连忙带人过来,丹朱是堂姐,屈膝福了一礼笑道,“太子怎么有闲暇过来呢?”

周蕴冷着脸,“堂姐就是这样子照顾庶子的?”

李侯爷恨透了周姨娘,也就不把周姨娘的儿子当回事了,连安乐公也接了回来,没要朝廷给的宅子,安乐公是李侯爷亲手关起来的。

李侯爷都不在意他们了,丹朱哪里会在意一个庶子,吩咐了敏哥儿住在后边的院子里,派了两个宫里的嬷嬷看着他,她从此不闻不问,敏哥儿生活得怎么样丹朱一概不知,她忙着笼络谨哥儿和八小姐。

奴仆也都有消息的来源,周姨娘对太子不好,这些奴仆心里都有数,眼见李侯爷不待见敏哥儿兄弟,奴仆也都落井下石。

丹朱瞧见敏哥儿也吓了一跳,敏哥儿身上的衣服也有两三个月没换过了,袖口领口发亮,哪里还像侯府的公子,和街上的小叫花子差不多了。

周蕴冷笑一声,“堂姐真是贤惠的紧了。”

丹朱不由得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她真没想到敏哥儿会这样。

就听太子徐徐说道,“敏哥儿不是你生的,你也难对他好,四小姐呢?以后让四小姐管着敏哥儿,他的月例银子交给四小姐,他的事不许你插手。”

丹朱脸上更红,额头冒汗,她不待见敏哥儿还不是因为太子?

她犯得着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底下人怠慢了,身为嫡母她有失察之过,太子要把敏哥儿的监护权送给四小姐,这是活生生的打她的脸,丹朱含了眼泪缓缓的跪了下来,“还求太子成全臣妾的体面。”

“成全你的体面虐待敏哥儿?”

太子微微哂笑,“为了讨好我虐待敏哥儿?怨不得谨哥儿叫你坏女人。”

丹朱脑袋轰了一声失了魂魄,她在太子眼里是这样一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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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两样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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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芳脚步轻快的进了小院子,还来不及见礼,就听敏哥儿喊了声四姐姐,玉芳看着敏哥儿眼圈红了,却又弯了弯眼睛笑了,姿态优雅的与太子裣衽一礼,“奴见过太子殿下。”

玉芳穿了件鹅黄色的蜀锦褙子,系着葱绿罗裙,乌鸦鸦的青丝间点缀着几样钗环,完全是侯府小姐的气派了,玉芳见了礼退在一旁等候吩咐,进退之间颇有些分寸,身姿也挺直了,不再是过去的拱肩缩背,看得出丹朱没少在她身上花心思。

周蕴冷着脸吩咐,“你给他收拾干净了带过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周蕴端坐在院外大树的浓荫下,丹朱带着下人站在远处的烈日底下等候太子吩咐,四周的下人鸦雀无声,只有那树上的鸣蝉叫个不停。

院子里有小孩子的笑,还有女孩子温柔的说话声。

几个婆子提了水进去伺候着,玉芳的丫鬟帮着梳洗,又过了一会儿玉芳牵着敏哥儿的小手出来了,敏哥儿新换了一身干净的丝绸衣衫,衣襟有些短,蓬乱的头发挽了双环,脸蛋依然干裂,瘦弱的小身子挺的笔直,大眼睛里闪着光彩。

玉芳来到跟前裣衽一礼,眼泪打湿了衣襟,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回太子爷问话,敏哥儿身上有好几处淤青,还有几处旧伤,大脚趾的指甲盖都翻落了,脚也被踩伤了。”

玉芳的几个丫鬟都红了眼睛,跟进去伺候的仆妇也都垂着头。

敏哥儿也不用人教就跪下了。小心翼翼的说,“回太子爷的话,我以后能和四姐姐住在牛鼻子胡同吗?”

“你想住在牛鼻子胡同?”

敏哥儿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想住在那里。”

周蕴淡淡笑道,“你四姐姐快出嫁了,她管不了你多久,往后还得靠你自己,公主是你嫡母,你嫡母会好好关照你的。”

敏哥儿的大眼睛黯淡了,汪了一包水。太子不喜欢哭的。敏哥儿忍着不哭。

玉芳忽然间跪了下来,顾不得满地的泥土,“奴求太子爷答yīng

,奴愿意出家修行去。一辈子不嫁人。等敏哥儿长大了。奴就到庙里当姑子。”

玉芳怕太子不肯答yīng

,急得忙说,“奴心意真真的。奴不想嫁人。”

“你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陈家二公子?你若不满yì

这门婚事,作罢了也就是了,孤帮你挑一个好的,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玉芳摇摇头,眼里的泪滴落下来,“公主是嫡母,奴得听嫡母的吩咐,天长地久的实在护不住敏哥儿,敏哥儿比不得三弟,那些下人都不把他当回事,还求太子开恩,奴也想住在牛鼻子胡同,奴想守着敏哥儿长大。”

“你倒是姐弟情深了。”

周蕴想了一下笑了,让人传了丹朱公主过来,丹朱在太阳底下晒了半晌,步态间依然雍容柔美,上前屈膝福了一礼,“丹朱听候太子示下。”

周蕴就上下的打量她。

他这位堂姐气质高雅,温柔端庄,穿着一身冰蓝色花钗大袖直领襦裙,外面笼着一袭浅蓝色轻纱,略施粉黛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潮红,也不知dào

是太阳晒的还是羞的,都这样狼狈了还能保持住端庄的风度。

或许在她那双高贵的眼睛里,敏哥儿连个蝼蚁都不如吧,她只需yào

漠视,敏哥儿的生活就不如一条小狗,周蕴心里藏着愤nù

,温润的笑了,清朗的嗓音如同二月的春风。

“堂姐管着这一大家子人实在不容易,不如让弟弟帮你操心,孤把敏哥儿接走了,玉芳也跟过去照顾敏哥儿,堂姐想着拨给月钱银子也就是了,玉芳的婚事孤做主了,这些须小事都不劳堂姐操心,太子妃想念八妹,孤接进宫住几天,还有玉芳的姨娘,她的几个丫鬟,再让她挑几房家人带走,这些人还望堂姐放行。”

太子说的轻松随意,丹朱宛如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

身子微微的摇晃了一下,脸上一片惨白,红晕褪尽的惨白更是刺目,眼里的泪不受控zhì

的滴落下来,脸上挤出了僵硬的微笑,颤抖着嗓子说道,“丹朱听命就是了。”

周蕴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答yīng

了,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微微点点头,“还望堂姐好自为之。”

玉芳拉着敏哥儿的小手低着头,听了太子一番话欣喜万分,姐弟俩相视一笑,敏哥儿依赖的靠在玉芳身上,玉芳把敏哥儿揽在怀里。

太子起驾,丹朱带着仆人跪地相送,眼见太子出了门,侍女扶着丹朱起身,望着阖上的朱红府门凝视半晌,微微的点点头,缓缓的转过身子,还像往常一样,迈着行云流水般的步子往回走,一二十人簇拥着寂然无声。

往事如烟,红尘若梦,脑海中思绪翻滚,眼前闪耀着金星,耳边一声声鸣叫,又像隔了很远的云端,身子就像在飘,燥热的骄阳火烧般的炙热,心里一片冰凉。

好容易走到了正房,侍女挑起了帘笼,丹朱抬腿迈过高高的门槛,不小心绊了一下,身子就是一歪,侍女连忙伸手扶着,“公主小心点儿。”

丹朱脸上带着笑,喷出了一口血。

“公主,公主,”几个侍女忙乱着扶丹朱坐下来,丹朱低声喝道,“你们都不许乱了,哪个敢去传太医,我饶不了你们。”

侍女们都哭了,忙着倒漱口水,又帮公主换了衣服,丹朱靠在榻上,额头上是滚滚的虚汗,微微的闭了眼睛,“这件事对谁都不许说,烂在你们肚子里,更不许传唤太医。”

“公主不能这样啊,公主。”

“本宫说的话那个敢不听了?”

余嬷嬷抹着眼泪,仗着还有些老脸,“太子不给公主留体面,公主该求求皇帝。”

“嬷嬷都是老人家了,怎么能说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来,太子心地仁善,他责罚我是应该的,敏哥儿那边是我疏忽了。”丹朱咳喘着,“那些事总是我做错了。”

丹朱眼睛看着虚无,喃喃自语般的说,“我真的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她心里要强了一辈子,命运却偏要磋磨她,得了个克夫的名声,在深宫心静如水的活着,皇帝需yào

她出头,她跟着李侯爷千山万水的到了江南,为了太子妃她又怀着身孕千山万水的回来了。

她想做个贤妻良母,她想把日子过好了。

怀着身孕费心的管教李侯爷的几个儿女,六小姐、七小姐、九小姐几个庶出的女儿,还一个庶出的四公子,懦弱的玉芳,霸道的谨哥儿,她都花了多少心思,谨哥儿那孩子不省心也就算了,丹朱想不到连老实的玉芳也巴不得离开她。

她花在玉芳身上的心血有多少呢,费尽心力替她定了一门好亲事,玉芳还不领情。

人是调教出来了,心不跟着她。

她错了,她错了,她错了。

皇帝打发她出嫁是为了太子,她不愿意搭理敏哥儿,也是为了太子受过的那些委屈,她那个可爱的小堂弟,未来坐拥天下的太子。

丹朱自嘲的笑了,太子仁爱,她是恶毒的坏女人。

清冷冷的月光照进了深闺锦帐,照着帐中人有些青白的脸,隔壁的十小姐哇哇哭着,才一个月的小娃娃,哪里能明白她的娘无力管她,只管哭闹起来,丹朱虚弱的说,“还是把她抱过来吧。”

同样的月光下并头躺着两个孩子,谨哥儿问道,“你也是不听话么?”

敏哥儿不明白谨哥儿说什么,敏哥儿就说他的,“太子接我来的,四姐姐也来了。”

“我是不听话了,哥哥把我扔到大街上,大街上可好玩了,还有卖糖葫芦的,还有耍小猴子的,我没铜板买肉包子吃,”谨哥儿哇啦半晌,“我肚子都饿了,有人给我包子吃,晚上我就到屋子里了,我追坏小子跑,就看见哥哥的房子了。”

敏哥儿听的半懂不懂,不过也没关系,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哇啦着睡着了。

几个人趴在房顶往下看,他们这几日可被折腾惨了,比跟踪那些江湖客还伤脑筋,好容易太子爷开了恩,让把小葫芦引到牛鼻子胡同,好好的孩子,偏要叫他小葫芦。

他们几个轻松了,张顺那家伙发愁去吧。

张顺真的发了愁,侯府的两位公子、一位小姐都来了,他可往哪儿安排啊,这边的大宅子成了书屋,招了许多小儿郎读书,先生也住在院子里,牛尾那边的小宅子住了好几家子,张顺只好把四小姐安排进玉仙观先住着,两位公子挤在一间屋子里头。

他还得张罗着买处宅子,最好是这附近的。

早有消息灵通的愿意献上宅子,也是住在牛鼻子胡同的一户人家,六品的京官,这处宅子却好,也能值五百两银子,吴大人哪里肯要银子了,只说是孝敬太子殿下的,张顺可不敢不给银子,找了卢友芳,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宅子记在了谨哥儿名下。

作为宅子的主人,谨哥儿一点也不知dào



谨哥儿这回可舒心了,有敏哥儿相伴着,身边还有四姐姐,就是去读书也有意思,他和敏哥儿每天都到书屋,先拜了一个孔老头的画像,就可以摇头晃脑的背书了,这里还有许多小孩子念书,都怕被打手掌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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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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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蕴回来后先到凤仪宫请安,他领着小玉润进来了。

皇后和太子妃都有些惊讶,周蕴给母后见了礼笑道,“玉芳前天进宫传了一句话,说敏哥儿的处境很不堪了,儿子总得过去看一看,儿子真没想到,敏哥儿住在侯府后面的下人房里,脚上连双鞋子都没了,身上的衣服也许久没换过。”

玉沁出嫁是在三月间,那时候的敏哥儿还好好的呢,她辞别家人的时候都见过,玉沁拉着八妹的小手,一叠声的追问起来。

她不问周蕴也要说的。

周蕴看着母后表情有些沉痛,“那些下人好歹毒的心肠,敏哥儿身上几处淤青呢,几个仆妇在门房里里赌钱吃酒,有两个还是宫里的嬷嬷,那些下人不长人心,丹朱堂姐也不能辖制她们,儿子索性接了敏哥儿出来,往后由玉芳照顾他好了,送他俩到牛鼻子胡同住着,儿子又想着八妹到底还小,也不放心由丹朱堂姐教导她,还是太子妃教她好了。”

玉沁听了这些话搂着八妹泫然欲泣,小丫头东瞧西看的,拽着姐姐身上的荷包玩起来。

皇后听了沉默半晌,吩咐一声,太子妃领着人先下去了。

皇后神情间凝重起来,多了一份沉静的气韵,“太子可知dào

你做错了吗?”

周蕴连忙笑道,“敏哥儿姨娘不好,儿子也不喜欢他,可是看到他遭罪,儿子就想起小时候来了。小时候落在那些坏人手里,连哭都不敢哭的,后来到了侯府,周姨娘几次三番的想要暗害我,儿子恨不得她死了,她也死在儿子手里,那些冤孽也该消了,敏哥儿小孩子家家的,抬抬手他就能活下去,何苦坏了他一条小命?”

“娘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

听儿子说起了小时候。皇后红了眼圈。“那不过是一个庶子罢了,你堂姐何苦跟一个庶子过不去,她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不会好好和你堂姐说说?什么事不可以商量了,你这样的做法。置你堂姐与何地?你让她哪里还有脸面了。”

周蕴忙给母后跪下来。好话说了一箩筐。什么娘最疼儿子之类的。

皇后板着脸,“你接了李玉芳出去又是怎么说呢,还有李家的世子、嫡女。你堂姐就不配管教他们几个了?你真是连一点体面都不肯给她留着了。”

周蕴连忙认错,话说的也好听,只是他都错了,李家兄弟他要护着的,玉芳从小相伴他长大,都有些情分在的。

丹朱花在玉芳身上的心血有多少呢,还有李家的李谨,这孩子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这些皇后都是知dào

,身为嫡母丹朱做的够好了,连颖国公府的少夫人都没话说,还赞一声嫡母贤良。

周蕴居然把那几个孩子都接出来了!

仗着他太子身份把那几个孩子接出来了,有宗法在,丹朱若真的行为不端,宗法也不能容她,周蕴这样任意行事,哪里是太子该做的。

周蕴开始撒娇撒痴,皇后不肯给他好脸色,把他给撵走了。

天色一分分的暗淡下来,满院的枝叶漱然有声,皇后轻抚着梨花木窗棂上精雕细琢的西番莲花瓣幽然的一叹,又拿出来当年的那些小衣裳。

那些思念早已浸透了心田,蕴儿回来了,那些遥远的思念还在。

蕴儿没在身边长大,心头的那些遗憾永远也弥补不了,蕴儿无疑是孝顺的,心里也想着娘亲,不时的过来请安陪坐,只是蕴儿心里还是和李家人更亲近些。

为了李家的庶子,他都能公然下堂姐的脸面。

皇后深知丹朱的性子,丹朱心性善良,她虐待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做什么,下人无知太子迁怒罢了,太子的手伸的太长,都伸到女人的地盘里了,他不给堂姐留一点情面,要知dào

后宅是女人的天下,太子毫不留情的就剥夺了这些。

这是对丹朱人品的否定,她怎么受得了。

有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儿子,皇后真是无奈极了。

周蕴把人都接出来了,闹出来脸上也没光彩,丹朱更加没有体面了,皇后想要两边都有脸面,只能想办法收拾残局,最好的方法无疑是丹朱生病,病重之下无力照看子女,这件事才好想法转圜。

皇后赏赐了养生的药材,希望丹朱能够想开些。

侯府传来消息,只说丹朱略染小恙,这些天不能过来请安,皇后略微放心,知dào

她在府中躲羞,不肯见皇后派去的人。

第三天下半晌侯府传来消息说公主病危,人已经陷入昏迷了。

听了丹朱公主身边女官的回话,几番询问之后,皇后再也坐不住了,前往龙德殿求见皇帝,撤了头上华丽的簪环跪下来请罪。

皇帝伸手要拉她起来,“夕瑶还不起来,你有什么过错了。”

皇后不肯起来,心头有许多话要说。

“丹朱出嫁是为了朝廷,远赴江南也是为了朝廷,太子妃大婚又千里迢迢的赶回来,她身子骨本来就弱,怀了身孕也不得清闲,还得操办太子妃大婚诸事,太子妃大婚四天后诞下一女,她刚出了月子没多久,身子还没养好。

教养儿女是嫡母的责任,丹朱她哪里做的不好了?要说李家的庶子,陛下不是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原由?若为李家的庶子罚她,如何让人心服。

太子无德是臣妾的过错,臣妾母仪天下统领六宫,却让公主受尽了委屈,臣妾此生也愧对陛下的几位皇子,深夜扪心,常有感怀,臣妾自请到太清宫为太子祈福,化解他心头的戾气,还望陛下应允。”

皇后说完这些话流了眼泪。

周蕴不禁愕然抬头,他的娘亲可真……

周蕴磕头请罪。娘亲堪称一代贤后,为了侄女都要给儿子好kàn

了。

皇帝看着皇后叹道,“夕瑶啊,太子年轻不知dào

轻重,朕也说过他了,只是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丹朱那里皇后劝着些,就说朕知dào

她委屈了。”

“丹朱她已经重病昏迷,她如何活得下去了。”皇后掩着面哭了。

重病昏迷了?头两天她还好好的,怎么能会这样了,周蕴心里也没了底气。按说不至于此吧。可是万一真的有个急病什么的,还真是他的过错了,周蕴那天借机把姐弟两个接出来了,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对堂姐真没想那么多。

“堂姐病重。我做弟弟的该过去看看她。好生的安慰她,都是蕴儿不好,蕴儿让娘亲担心了。这回是蕴儿做错了,蕴儿该和堂姐好生说话的。”

周蕴又给皇后磕头,“蕴儿这就过去,请了太医用心诊治。”

周蕴上一次到侯府是微服出行,这一次摆了全副的銮驾,这是皇家给安国侯府偌大的体面,随行的除了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还有东宫的属官。

公主身边的女官接出来,周蕴带着亲近人等来到病榻前。

也不过才三天不见,丹朱就变成这般模样,那些优雅的风度全都不见了,躺在病榻之上,陷入了深深的昏迷,太医说着什么脉细弦数之类晦涩难懂的术语,几位太医商议了半晌低声说道,“公主也就这一两日了,公主这个病是给耽搁了。”

“为什么不早些传太医诊治!”

女官都低了头,噤若寒蝉起来,公主若有意wài

,她们这些身边人都有罪过。

周蕴心里一阵难过,是他让丹朱堂姐没脸见人了,他简单粗暴的做法否定了丹朱堂姐的人品,丹朱想不开就做了心病,是他做事欠考lǜ

了,她这个样子恐怕是脑出血之类的,这样的病哪里还容易好了。

周蕴上前握住了丹朱堂姐的手,这双手本能的紧攥着,人毫无生气的躺着,旁边屋里传来哇哇的婴儿啼哭声。

“堂姐。”周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忏悔他的罪过?说他错怪了堂姐?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了,心里又酸痛起来,他知dào

女子活的不容易,她的堂姐身为公主,总会比普通女子多一些特权,这种尊贵的这种身份又禁锢了她。

周蕴守在病榻前,听几个太医讨论治疗方案,周蕴做了主,采用放血疗法,刺破了公主的手指,放出了一些淤血,又有针灸和汤药配合着,尽人事听天命了。

太阳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周蕴不肯回去,抱了李家的十小姐,把小婴儿放在丹朱公主手边,太子亲自在侯府坐镇,这些人那个敢不经心了,侯府的夜晚灯火通明。

夜半三更寂静无声,小婴儿又哭闹了,丹朱动了一下眼皮,眼角流下一滴泪痕,阖然长逝。

痛哭声响了起来,夹杂着婴儿高亢的啼哭,在这寂静的夜晚分外的刺耳。

周蕴来到外面,抬头看着深邃的夜空,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消逝在他眼前,他的特殊身份,让他拥有了许多特权,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要了别人的命。

周蕴眼里流下泪来。

他不知dào

是为了他早逝的堂姐,还是为了安抚他荒凉的内心,这些愧疚会伴随他一生一世,他不再是普通人了,他的身份不能有私心。

心里的天平偏了,他心里向着敏哥儿兄弟,抓住了一个机会,就迫不及待的接了他们姐弟出去,他如愿以偿,敏哥儿几个也会活得更好,对他的堂姐就是毁灭性的的打击。

人的生死难以预料,他对堂姐心灵上造成的沉重打击,他还能装着不知dào



他那时候没放在心上罢了,他又何尝不是在漠视别人的内心。(未完待续……)

PS:……许多话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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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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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翠绿,满径的花香,微茫中传来无尽的哀乐,安国候府一片缟素,丹朱公主是早逝的雍贤亲王之女,皇帝看重往昔的兄弟情谊,施恩加封的公主,礼部的官员咬文嚼字拟定了葬礼的规格。

因天气炎热只得停灵七日,到了出殡那一日,昭明帝穿着浅淡的常服亲临祭拜,周蕴一身素服,安国候世子李谨披麻戴孝,安国候世子尚小,诸般事宜皆由太子周全。

鼓乐声中白漫漫一片人流涌动,安国候府出殡了。

灵柩暂时寄放在李家的家庙,周蕴忙完了丹朱公主的丧事到龙德殿请罪,皇帝抚着他一声长的叹息,丹朱人都没了,按国夫人之礼厚葬她,太子执半子之礼亲自送灵,丹朱公主之女接到宫中由太子妃抚养,朝廷该给的尊荣体面都给了。

十余日后李鸣唯风尘仆仆的从江南赶回来,先到家庙祭拜公主,一番哭拜祭奠之后依着古礼守灵,驸马应该为公主服三年的齐衰孝,李鸣唯有爵位在身,他与公主身份相当,李鸣唯感念公主之德,守在公主灵前恸哭,亲笔写了墓志铭,为公主尽一点心意。

“公主讳明霞,雍贤亲王之独女,昭明元年,册拜丹朱郡主,食邑三千,昭明十三年,加封丹朱公主,封户如旧,许嫁安国侯李鸣唯为妻,公主春松日茂,秋菊岁荣,自结丝萝之援,克谐琴瑟之和,虽贵出王宫。而礼遵妇道。

……

皇帝追怀手足之悲,每常感怀,着太子亲临顾问,愈切抚怜,诏太医以选良方,身之存殁,大限难移,寿之短长,冥数已定,奄薨颜而早谢。与薤露以俱零。以昭明十三年戊午五月七日薨於私第,享年三十有一。噫!月娥晦彩,星婺沉辉,眉凋翠柳。脸谢红莲。凄凄草木。惨惨风烟,自古人虽皆有死,丹朱公主太夭年。”

李鸣唯在公主灵前守了三日。皇帝命他进宫觐见。

李鸣唯忙换了常服进宫,君臣相见不胜唏嘘,李鸣唯跪下来叩谢皇恩,谢恩的折子早上过了,见到皇帝还得叩拜一回,皇帝亲手扶他起来,赐了座位长叹,“爱卿的爱女接到宫中由太子妃抚养,卿的两位公子住在太子私邸。”

李鸣唯早听说了,“老臣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太子的恩义。”

君臣说了一回亲情,话题转向国事,江南的官场要有一番大动作了,宣谕使冯惠宁到了江南,暗云卫也收集了若干证据,江南局势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李鸣唯身为地方的安抚使总督军务,江南离不开他的坐镇维稳。

皇帝又询问半晌,李鸣唯一切尽在掌握,说起军务来也是滔滔不绝,李鸣唯忙着派兵剿匪,就连小股的水寨也不肯放过了,得了个“阎王李”的诨号,又被言官诟病,说他靡费军资,妄邀功名。

“陛下,休言土匪盗贼就是疥癣小疾,他们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老臣见过一个村子的百姓被十余个盗匪洗劫一空,盗匪掠走了靑壮男子,奸杀年轻女子,断了老百姓的生路,逼得他们只能跟着做贼,这些盗贼农忙时回去种地,等到闲了外出打家劫舍,老臣以为对这些刁民应该一网打尽,以正国法。”

暗云卫也有类似的奏报,江南大大小小的帮派就有几十个,什么青龙帮、七星帮、长乐帮等大帮派,那些小帮派更是多如牛毛,江南民间富庶,又多有商队,养出了不劳而获的一干人等,若是不加以惩治,早晚酿成大祸,皇帝听了深以为然。

“李卿你在江南,必要时朕许你便宜行事,务必要肃清官场,斩除匪盗。”

皇帝让李鸣唯全力配合宣谕使冯惠宁,他君臣两个说了多时,皇帝赐宴,“太子会见倭国使团不得闲暇,明日让他到府上拜见。”

李鸣唯忙说不敢,皇帝笑了聊起家常,“朕听说你们家的老夫人帮太子选妃嫔?”

李鸣唯不由得羞得老脸通红,连忙跪了下来请罪,“臣治家不利,老母亲不明事体,臣已经约束她了。”

皇帝听了这话笑了,“太子身边也该选两个妃嫔,你们家老夫人留心就好,务必要那身家清白品行端庄的,爱卿是太子的尚父,卿也要留心。”

李鸣唯连忙笑道,“老臣听人说冯家的女儿很好,父亲庶吉士出身,母亲又是名门之女,冯家女儿聪慧,唯一不足之处是年龄尚小,老臣以为陛下可先接到宫中抚养,太子为人重情重义,这样从小相处的情分想必不同的。”

皇帝听了连连点头,又询问了老夫人身边的婢女绛仙。

绛仙得了美差,每天都会写下若干,老夫人收了些什么,和那位夫人说话了,又见了哪家的小姐了都写下来,老夫人收礼的单子都有一摞了。

李鸣唯暗中咬着牙,脸上堆满了笑,“这个婢女从小就服侍太子,太子身边的四位婢女都聪慧貌美,也都识得几个字,太子许她们几个读书。”

“既是曾经服侍过太子的,就让她进宫做个红霞帔吧,再由贵府的老夫人选送四名身家清白的女子,都授予紫霞帔,充实太子后宫。”

皇帝将要派出了花鸟使,为太子以及诸王选妃,侯府的老夫人也有特权,亲选的四名女子刚进宫就有紫霞帔的资格,不是普通宫女了。

李鸣唯只好答yīng

下来,心里暗暗叫苦。

他出力流汗得了这许多功勋,若是沾了选美的边,他的名声也要不堪了,到时候谁还记得他在江南立过的那些功劳,只把他当做献媚的小人了,更何况太子妃是他亲女,李鸣唯哪里肯给自己找不自在,他巴不得太子心里只宠着太子妃呢。

若是太子妃诞下嫡长子那又另说了,乐不得施恩,眼下太子的后宫还是空虚为好,李鸣唯可不想有美人跟他女儿分宠,还是等他有了亲外孙再说,心里这些话不能和皇帝说去,李鸣唯嘴里顺着皇帝的话说,心里另有计较。

辞别皇帝回了安国候府,几个爱妾打扮着都接出来,李侯爷没情没绪的,一挥手让她们几个都滚,在院子里徜徉了一会,看见花也伤心,见了柳树也想落泪,他这个后宅再难找到合适的女主人了,还有哪一个女人能强过丹朱公主呢。

还有他的嫡妻齐氏,太子妃的生母,李鸣唯想到齐氏,不由往那边走去,远远的先看见那一池的荷花,绕过水塘,那颗合抱粗的老榆树越发的枝干葳蕤,疙疙瘩瘩的粗糙树皮布满了裂纹,枝叶间洒下了阳光斑驳的影子。

李鸣唯不想进屋里,他命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树荫下乘凉。

下半晌的时候周蕴带着随从过来了,周蕴也不让下人往里通传消息,打听着侯爷在大树下乘凉,周蕴挑了挑眉毛,这可真是稀奇事呢。

周蕴熟门熟路的走过来了。

李鸣唯一抬头,远远的看见了太子的身影,周蕴穿着一身素服,腰系玉带,手里拿着湘妃竹的折扇,气度间越发的雍容,李鸣唯敏锐的感觉到太子有些不一样了。

李鸣唯迎上去要跪下来见礼,周蕴连忙伸手扶住了,“尚父不必如此。”

李鸣唯顺势起身,含笑打量周蕴,“太子愈发的老成持重了。”

老成?他刚多大了就老成了,周蕴不由得苦笑。

身在高位,由不得他像过去那般飞扬跳脱,眼看就是要当爹的人了,他只能收敛了过去的性子,他这等身份,一言一行都得注意了,经过丹朱堂姐的丧事,周蕴倒像在世情里打了一个筋斗,许多原来不在意的些许小事也细想一回。

他就是想的少了,堂姐才会身殒命亡。

下人又搬过来一把椅子,上了茶水都退下去了。

周蕴淡淡一笑,“尚父想必知dào

,我堂姐因何没了。”

皇家倒是想法遮掩住了,这些事体又哪里瞒得过李鸣唯,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在太子私邸住着呢,李鸣唯听太子这么说了,这话却不好回答。

李鸣唯斟酌了一番说辞,“太子为了犬子用心良苦,公主深闺中的妇人,一时难以明了太子的心意,想不开也是有的,心思排解不开,这才生了疾病,太子应该放开胸怀,不可为了些许小事自责,依老臣看来太子有些消瘦了。”

周蕴看他一眼,“尚父好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周蕴深受教诲,当年小时候,尚父可不是这般和我说话的。”

“老臣哪里还敢放肆了。”李鸣唯只好笑道。

周蕴自嘲的一笑,“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罪过,我当时要是能多想想堂姐的处境,想必不会如此了,敏哥儿的事也怨不了堂姐,大错已经铸成,说什么都晚了。”

李鸣唯还想劝几句,周蕴淡淡一笑,“尚父不必多说,那些道理我都明白的,我从小在侯府长大,谨哥儿也和我亲兄弟差不多了,还有玉芳的婚事,我可不想她嫁给勋戚的子弟,公主替她定的人家也不能说不好,有个门第罢了。”

“玉芳的婚事还请太子做主,老臣没有二话,老臣还想求个恩典,太子把诚哥儿也接出去吧,他今年也有四岁,也该明白事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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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心里的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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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哥儿么,诚哥儿小了点,不过尚父还有江南一行,府里又没个正经主事的,诚哥儿跟着他姨娘倒是耽误了前程,让玉芳看着他,等他再大一点也该进学了。”

风一下一下的扫过脸颊,大树的浓荫下还是蛮舒服的,在这树荫下说话,倒有一丝坦诚相见的意味了,太子肯对玉芳的婚事用心,那是玉芳修来的福气,李侯爷巴不得答yīng

了,他如今只有三个儿子,诚哥儿年纪太小,还没到过太子身边呢。

太子答yīng

了下来,李鸣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执了茶壶帮周蕴续了茶水。

太子肯答yīng

下来,太子心里还是看重他们李家的,李鸣唯忙说着感恩的话,“诚哥儿能得了太子眷顾,这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老臣敢不肝脑涂地报效朝廷。”

李侯爷话音未落,树上的小鸟馈赠了礼物,一滴稀糊糊的东西滴落在他头上,李鸣唯伸手一摸弄了一手,当时脸上就变了颜色,这是相当不吉利的了,忙掏出帕子擦干净了。

“树上这鸟不认识侯爷,想来是侯爷忙于国事不常在家的缘故。”

周蕴含笑说道,李侯爷不禁多心,总觉得太子眼里有奚落之意,仰头看看老榆树浓密的枝叶,这树能有上百年了,枝叶间透过点点阳光,树上的鸟儿躲在枝叶间喳喳的叫呢,李鸣唯怕鸟冲撞了太子,就请太子到屋子里叙话。

周蕴笑着没动弹,“这能有什么了。尚父还是带兵打仗的,连个鸟屎都计较起来。”

一边笑着递给他一块玉佩,“这玉送给尚父辟邪。”

李鸣唯心里一暖,忙伸双手接过来,周蕴笑道,“玉佩也不是白给你的,尚父要帮我办一件小事情才好,尚父这回到江南,还是把绛仙发嫁出去吧。”

绛仙那丫头在密折上什么话都敢写,那可是连皇帝都要看的。她一天抄一首情诗还嫌不过瘾。竟然自个写了起来,绵绵的情话越写越厚,越来越肉麻,渐渐的分不清主次。她以为朝廷的驿站专管给她传信的了。

皇帝当初不过笑了一回。见得次数多了什么话也不说了。

李鸣唯看着太子笑道。“陛下吩咐过了,让把婢女绛仙送到宫里与太子做个红霞帔,这是那婢女的福分。也是老臣府里的喜事。”

“我父皇还说了这话?”周蕴还真不知dào

这回事。

李鸣唯笑着点点头,“老臣恭喜太子了。”

“绛仙跟了我几年,总有些情分在里面,我又不喜欢她那样的,让她进宫做什么呢,没的耽误了她害了她一辈子,她若是肯嫁,尚父还是把她嫁出去吧。”

皇帝哪里会在意一个婢女,这是看她实在不像话了,怕传出去妨碍了太子的名声,给她一个低等的红霞帔身份,关进深宫里面罢了。

李鸣唯答yīng

下来,又笑了,“上回接了太子的信,老臣让秦嬷嬷和她说了,绛仙当时就寻死觅活的,又是上吊又是跳井,嘴里说着那些不堪的话,她是太子的人,老臣万万不敢逼迫了她,万一她轻生殒命,倒成了老臣不肯容着她了,那绛仙愿意入宫,陛下也有了恩旨,这是一桩好事呢。”

“那就是她的命了,我给了她机会,她要跳火坑也由着她。”

周蕴眼神微冷,转了话题,不说绛仙了。

询问方子颖为什么跑了,奏折上有些话说的不详细。

李鸣唯就滔滔的说了一回,临了恨恨的说,“周家那个庶女可恶。”

周蕴听了轻轻的一声笑。

李鸣唯脸上还端得住,“方子颖年纪还小,那些卖命的地方老臣不放心让他去,小股的匪盗又没有多少功劳,方子颖想着早些立功,又和他二哥堵了一口气,方子颀多问了几句周家的庶女,子颖那小子就急了,说他二哥不相信他,连夜就跑了。”

周蕴弯了嘴角笑了,“子颖性子太急燥,这回江南的功劳可没有他的了。”

李鸣唯帮方子颖说了几句好话,方子颖还是很有韬略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朝廷自有法度,子颖一心想着立功劳,又有哪个不想着立功呢,若都成了他,还像什么样子了,子颖这样子任性,天大的祸他都敢闯,实在难当大任。”

周蕴看着李鸣唯笑道,“尚父以为我说的如何?”

李鸣唯想了一下,“方子颖到底年轻些,不定性是有的,他很勇猛,也善用智谋,他有一身好武艺,为人也仗义,在年轻一辈里实在是个人才。”

周蕴摇摇头,“子颖难做一方主帅,他不肯屈从人下,不是好将领。”

方子颖不过十六岁,又和周蕴要好,周蕴给了他这么个评价。

有些人做朋友是极好的,方子颖急公好义,为人豪爽重情,可是他这喜欢自作主张的毛病实在不让人放心,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他一个小小的校尉敢自作主张跑了,胆子就不是一般的大了,方子颖幻想一举成名天下知,就像赵弘毅那样。

他实在不是统帅三军的人才,周蕴在心里轻轻的划去了他的名字。

李鸣唯不肯为了方家多说什么了,方子颖这回错的太多,太子把他放在江南的军中慢慢的历练他,就是想将来提拔他,江南一番动作正好累积军功,方子颖自作主张跑了,眼里盯着贵州那边的大西瓜,不肯捡江南的芝麻,贵州那头他哪里插得进去。

方子颀为了他弟弟上了多少火。

天边的白云朵染了一丝淡红,不一会就霞光漫天了,丹朱公主的灵堂设在暮霞院,她生前住过的地方,周蕴站起来,“我给公主上柱香也该回去了。”

李鸣唯连忙陪着往灵堂那边走去。

刚拐过那道曲谢,就见前面站着十几个妇人,当头的是李侯爷的两位爱妾,三位庶女的姨娘,三夫人、四夫人打扮着也过来了,这两位妇人头发都长出来了,戴了满头珠翠,从家庙里回了家,三房、四房几个嫡庶出的小姐也都来了,打扮得袅袅娜娜的。

李鸣唯当时就气黑了脸。

乔姨娘仗着往日和周姨娘要好,迎上来笑道,“妾命小厨房办了酒席,还请太子爷赏脸,小姐们都想敬太子一杯酒呢。”

六小姐玉莲穿着一件桃红色的绯罗蹙金纱衣,鹅黄色百褶裙,小小年纪,手上还似模似样的挽着一条翠软纱,腕子上拢了几只金镯子,脖子上戴着五彩的璎珞,发间插了好几样珠翠,玉莲聘婷一礼,脆生生的说道,“奴见过太子哥哥。”

后面的姐姐妹妹们都福了一礼,娇声软语的喊着太子哥哥。

周蕴用折扇挡了脸,连忙侧身回避了,“男女有别,尚父还是请姐妹们回去吧,周蕴可不敢唐突了姐妹们。”

李鸣唯吼了一嗓子,“太子在此,你们也敢冲撞了,还不滚回去。”

一干女人只好带走了一阵香风,有两个妹妹频频回头。

无奈太子谨守礼仪,只从扇子骨的缝隙里偷看她们,见她们都走远了,周蕴笑道,“三房的玉颜打扮得最好,小妮子有几分颜色,四房的玉瑶也不错,尚父的六女儿也长大了,今年也有十来岁了吧。”

李鸣唯脸都气得发紫,“臣治家无方让太子见笑了。”

“到了尚父家里,弄孤跟个大姑娘似的,还得拿扇子遮脸,几个妹妹都大了,她们姨娘心里难免有些想头,还有三房、四房的两位夫人,恨不得把女儿塞进孤的被窝,尚父故yì

留空子让她们进来,不知dào

尚父心里做何打算?”

“都是老臣治家无方,老臣该死。”一边说一边跪了下来,“老臣愧疚的无地自容了。”

李侯爷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了,嘴里没口子的请罪。

周蕴看着他笑道,“尚父心里真是好算计,尚父故yì

如此行事,您要是不透出消息,这些个女人再也进不来,也来不及梳妆打扮,尚父刻意自污,想必我父皇让尚父为难了,您倒是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李侯爷的心思哪里能瞒过太子,当初口没遮拦的时候,李侯爷最擅长揣摩人心,父子俩坐在书房,李侯爷什么心里话不说了呢,对他看重的慎哥儿着意提点。

李鸣唯只好老着脸笑道,“究竟也没什么,陛下派了花鸟使到江南挑选良家女子,充实太子还有诸位亲王的后宫,老臣的老母亲也有资格选送美女,有四位可以得紫霞帔的身份,老臣实在是想要家里再出一位妃子,才如此荒诞行事。”

“尚父就会和我掉花枪,你分明故yì

告sù

我这些罢了。”

李鸣唯只是磕着头不肯说话。

周蕴不禁笑了,李鸣唯这人狡猾的很。

皇帝重用李侯爷,一来李侯爷真有这个本事,二来他也有这样的身份,皇家最忌讳外戚专权,对于手握重权的安国侯,皇帝心里怎么会不忌惮呢,皇帝尤其怕他百年之后,李鸣唯仗着养育过太子专权。

李鸣唯故yì

犯下如此疏漏,落了个治家不严的名声,又有他糊涂的老母亲,皇帝能容得下他亲家糊涂,容不得他有好名声。

周蕴一声轻笑,压低了嗓音,“我说爹啊,你还和我玩这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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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抄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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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蕴踏着漫天的霞光走了,李鸣唯松了一口气。

回到书房先拿了汗巾子擦汗,后背的长衫都湿透了,两条腿也颤栗起来,李鸣唯闭着眼睛泡在浴桶里,伸长了两条腿,享shòu

着热气蒸腾的酣畅,浑身的汗毛孔张开了,思绪也活跃起来,周蕴看出了他的心思,看出了又如何呢,他只不过想要自保罢了。

拿着小酒壶自斟自饮起来,一边捡了可口的小菜吃了,洗澡水慢慢的变凉,喊了婢女往里蓄水,李鸣唯哼了小调,盘算着对他有利的局面,还有那些不利的,他最惶恐的就是曾经当儿子养大的却是一颗龙蛋,小时候没少了打他,不过看来周蕴并没有在乎。

那时候他是老子,老子哪有不打儿子的,太子的那声爹叫得他骨头都酥了,几乎没魂飞天外去,幸好太子接下来很正常,又换回一脸恭敬,太子到丹朱公主灵前上香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李鸣唯却能察觉到他心里翻起的波澜。

周蕴熟悉他,他又何尝不熟悉周蕴呢,都说知子莫如父,周蕴这人重情义。

李鸣唯不禁有些陶然半醉了,又微微的皱眉,太子宫中将要选送新人,按说谁家也越不过他们家去,冯家的女儿身份最尊贵,外祖父陈大人手握重权,父亲也是庶吉士,这回江南立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幸好冯家的女儿还小,她进了宫也孵不出龙蛋来。

关键还得太子妃肚子争气了,有了嫡长孙万事不愁。

他们家没有了丹朱公主。少了连接内廷的纽带,宫中的消息又出不来,连玉潭也和她夫婿到任上去了,也难叫她回来,玉潭回来也是为方家着想,她弟弟还小呢。

李鸣唯开始撮牙花子了。

玉芳还是姑娘家,也难递牌子进宫,不过眼下他能倚重的儿女只剩下玉芳了,李鸣唯这么想着,换了一身舒适的宝蓝色交领澜衫。轻袍缓带。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命人备了车,带了四公子的日用之物,亲自送过去。

夏日天时早。李鸣唯到了太子私邸。天边还亮着呢。绚烂的晚霞变成深紫色,光线有些黯淡了,张顺连忙接了出来。太子刚命人送来四公子,侯爷这就送东西来了。

李鸣唯按住张顺的肩膀不让他磕头,“你是替太子办事的,老夫不能受你的大礼。”

李鸣唯平易近人,又到旁边的太子私塾参观一回,和学堂的老夫子聊天,言谈间给了足够的尊重,太子私塾已经有三十几个小孩子了,十来个孩子是李家下人的子孙,太子放了他们全家的卖身契,累世家奴成了自由人,这十来个孩子哪里会不珍惜眼前的好机会,那里敢不好生学了,爹娘打不死他。

剩下的这些个孩子大都是附近小官吏的子弟,牛鼻子胡同住的五六品的京官,能有幸接近天颜,先和太子爷攀上关系,就算见不着太子也是好的,子弟若是有出息了,将来就是天子的亲近门生,仕途上先顺畅了。

老夫子人称童麟先生,先帝朝的举人,人品方正,是太子寻访来的,李鸣唯和老夫子聊了半晌,寻问了李谨、李敏两个儿子的状况,敏哥儿聪慧,谨哥儿读书也肯用心了,李鸣唯又郑重的托付了诚哥儿,诚哥儿还小,看不出什么来,他若能从举业里出来也是福气。

天晚了外面也宵禁了,李侯爷便不回去,找了几个儿女过来说话。

玉芳见了爹爹福了一礼,眼圈先红了,她没想到公主嫡母会出了意wài

,办完了丧事她还想着守灵,太子派人送她回来了。

李鸣唯打量着玉芳,她穿着一身雪白的重孝,这是为嫡母戴孝了。

心下不觉凄然,玉芳的婚事耽误了。

三年之后玉芳成了老姑娘,还有什么好的留给她,她比不了玉沁,皇家希望太子早些完婚,还受了言官指责,皇帝强势一意孤行。

玉芳只能等三年了,这对李家只有好处,她照顾弟弟们,三年之后弟弟也大了,李鸣唯说着感人的话语,说的玉芳泪淋淋的,她不照顾几个弟弟谁照顾呢。

李鸣唯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子,敏哥儿一脸的紧张,谨哥儿大大咧咧的,诚哥儿一团的孩子气,李鸣唯板了脸训诫一番,让他们都回去了。

他们李家享了百年的富贵,开国的六公紧剩下他们家和方家了,那些人家不是没落了就是获罪了,他以前嫌弃谨哥儿太笨,如今看来笨有笨的好处,谨哥儿往下传承香火就可以了,凭着太子待他家的情分,谨哥儿可以一世安稳。

他用心经营起来,李家又可以延续百年富贵了,他对得起列祖列宗。

周蕴回到宫里先过去给皇帝请安,皇帝含笑问他,“太子看你尚父去了?”

周蕴淡淡的应和了一声,微微皱了眉,转头就说别的事了,“倭国使臣提出要派遣子弟来我朝留学,儿臣没有答复他们,还要听听爹爹怎么说。”

皇帝就事论事说起来,说了半晌,周蕴得了吩咐回去了。

皇帝看太子走了,叫过太子身边的人询问一回,原来李鸣唯连家里的那些婆娘都管不好,姐姐妹妹打扮着都出来了,太子觉得丢了脸面,不待见他尚父了。

皇帝不禁微笑,心里的酸味儿消散不少。

又想到太子后宫空虚,太子恋着太子妃,长此下去不是好现象。

皇帝和皇后商议了,李鸣唯那句话有些道理,太子重情,与太子妃就是从小的情分,冯家的女儿先接进宫里才好,当皇家的童养媳,和太子也能时常相见。

冯曦儿是皇后选中的,皇后喜欢她聪慧稳重,早在半年以前就派了教养嬷嬷,冯家对外秘而不宣,没有人知dào

罢了,广西转运使崔广深也有一个好女儿,年方六岁,宫中的太监见过她,据说那小姑娘极其美貌的,皇帝干脆降下恩旨,也选进来充实太子的宫掖,两个女孩子刚一进宫就有了嫔的封号,真个皇恩浩荡。

这些事自有太监们经手去办,等到周蕴知dào

了,他多了两个嫔。

两位嫔年纪尚小,还不能圆房,规矩却要做足了,每日要到太子妃那里请安,太子妃再带她俩给皇后请安,两个小姑娘各自拥有一干服侍的人,也见到了太子殿下。

周蕴很严肃,说了一声免礼就不看她们了。

周蕴担心他的太子妃,这边还怀着身孕呢,他身边还往里进人,太子妃已经显怀,身边时刻有人看着,他们俩想要说一句话衷肠话都不能了,好在眉目也能传情,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周蕴借着袍袖宽大,悄悄的在她手心里画了圆圈,玉沁弯了下眼睛。

太子妃得有容人的气度,玉沁早就知dào

这些,身为女子她不能嫉妒了。

周蕴常常过来看她,也不说什么话,玉沁却很安心。

他的眼睛没有变,还像过去那样看着她,明亮深邃的眼睛灿若天上的星子,人也更加的深沉内敛,轻易不肯开口说话,周蕴再也不是那个笑口常开的少年郎了。

他的肩上担了沉甸甸的重担,那是责任。

周蕴看着玉沁笑道,“稳婆得事先找好了,就守在你身边,孩子身边我想用紫苏和白雪两个,让她俩晚两年再出嫁,到时候我给她们俩指婚,世家大族嫁不了,做小官的妻还是可以的。”

胎儿都会动了,玉沁还是有点羞,低低的嗯了一声,“这些哪里用得着我安排呢,母后不许我操心,都安排好了,连乳娘都选了,前儿我也见过了,都是极妥当的。”

周蕴诧异的扬扬眉,“乳娘都选了?还得等几个月,她们的奶到时候还能有吗?”

玉沁她哪里能明白这些了,听周蕴这么说话,就狐疑的看着他,周蕴叫过玉沁身边的教养嬷嬷问询,几个嬷嬷听了这话都笑了,“这些事体不劳太子爷操心,没的污了耳朵。”

无奈太子非要操心,玉沁悄悄的拽拽他的衣袖,不让他问下去了,皇后恨不得把最好的都送过来,哪里会不经心了,周蕴要见见乳娘,玉沁不明白这些,他不经心怎么行呢。

太子又一次把手伸到不该他管的地方了。

赵嬷嬷和几个嬷嬷相互看一眼,到底不敢违拗了太子,带了乳娘上来了,皇家一共精心挑选了十六名乳娘,都是身康体健,乳汁丰盈的,周蕴大致问了几句,她们家里都有两三个孩子了,最大的乳娘不过二十岁,最小的也不过十七岁。

周蕴暗暗摇头,真拿这些人没治了,偏又是他娘安排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他的孩子还是吃太子妃的奶比较好,等到时候再说吧,免得吓到了沁儿。

最不让他放心的就是稳婆了,太子还要问下去,赵嬷嬷吓得脸上变了颜色,这些话哪里是太子该问的。

皇后很快就知dào

了,命人找周蕴过去说话。

蔡皇后是真zhèng

贵族之家出身,家族没落了底蕴还在,从小也是精心教养的,她这个儿子满脑子里奇奇怪怪的念头,女人家生产该他什么事呢,他只管耕耘就是了。

皇儿这样子真让人头疼啊。

皇后的美眸凝视着皇儿,也不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让周蕴抄写礼记,用心的体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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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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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那边终于开始动作了,冯恵宁身为宣谕使,考察地方政治,宣谕朝廷关心,等同于奉旨的钦差,冯惠宁杀伐决断间许多官员纷纷落马,贪污的不消多说,许多个知州、知县都不干净,还有和私盐贩子牵扯了关系,也有和盗匪扯上关系的,这样复杂局面够冯惠宁忙一阵子,抓人容易,审理却难,冯惠宁长袖善舞,不讲情面,赢了个铁面无私的名声。

李鸣唯身为安抚使,掌管一方的军政大权,只管坐镇维稳,却又无权过问财赋、刑狱、漕运、仓储、学事诸般民政,自从冯惠宁来到江南,李鸣唯手上的实权被他掣肘,还要受到他的监察,心里是憋了一口气的。

好在李侯爷心里明白,他定了个总基调,全力配合冯惠宁行事。

他是皇亲,冯惠宁也是国戚,冯家女儿还小,未来还不好说呢,李鸣唯在心里使劲,眼下由得冯惠宁风光去,他只管一味的老实,太子看在过去的情分,总不能亏待了他家,他还能赢得识大体顾大局的美名。

李鸣唯清闲下来,整顿军务的闲暇带着随从游山玩水,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花鸟使这时候又跑来添乱,冯惠宁多少大事要忙,懒得搭理这些个太监,只是命人安排了下处,还不许太监搅扰地方百姓。

侯府的老夫人倒是忙开了,老夫人该明白的时候不明白,不该糊涂的时候偏糊涂。老夫人把替太子选美当回事,她也不想想这些美人会分了孙女的宠爱,一心替太子打算,李鸣唯和老母亲说不明白,他索性不管了,由着他老娘胡闹去。

老夫人嘴里惯会讲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好些夫人都把家里的女儿送进来,虽说大多是庶出女儿,也都是极美貌的,老夫人挑了些好生养的。黄白之类的细软可没少了往里搂。

这些哪里能瞒得过冯惠宁。人家李老夫人也没想瞒着。

李家是太子妃的娘家,李鸣唯若是倒了,宫里的太子妃没了依靠,就算生了皇儿。将来怎样还不好说。李鸣唯没少了进暗云卫的大牢。皇帝心里厌恶他,看皇帝的神情就知dào

了,冯惠宁趁机奏上一本。他若能扳倒李鸣唯,功劳更大了。

冯惠宁的奏章颇有分量,他的奏章可不是那些言官能比的。

他身为宣谕使,就是要整顿江南官场秩序,这时候剑锋直接指向了安抚使大人,凌厉的笔锋文采斐然,李鸣唯纵容老母贪赃,搜集了足够的证据,他又是中书门下平章事陈执中的女婿,在朝堂有些人脉,这封上书事先和陈大人通了气,事先串联好了,文官不喜欢李鸣唯这等勋戚,有了这机会都攻讦起来。

皇帝高坐在宝座之上笑眯眯的听了,陈执中垂着眼皮看着地面,就像一切与他无干。

文官的攻歼告一段落,皇帝笑道,“众位爱卿的心意都是好的,只是你们有所不知,还是让太子和你们说说吧。”

太子坐在下首,“冯卿所奏大多属实,李老夫人为朝廷办事,这一点冯卿不知dào

罢了,才有了这许多误会。”

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早跑回来了,捧着一个上了锁的红漆描金匣子。

另一个小太监递了一把小钥匙,太子亲自打开木匣,拿了最上面的礼单,让小太监传给大臣们观看,这份礼单更详尽,连送礼人送了多少都罗列出来了,还有所求什么事体,当天穿了什么样的衣服,戴了几样首饰,都说了些什么。

太子拿着剩下的厚厚一摞笑道,“众位大人见笑了,记下这些的是李老夫人身边的婢女,李老夫人吩咐她都记下来,这婢女只求详尽,事无巨细都上报了。”

陈执中眼皮子一跳,万没想到李鸣唯挖了坑让他女婿往下跳。

李老夫人为朝廷办事,不但无过还有功劳,没多久宫中的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褒奖了李老夫人,赏赐了象征地位的一品诰命服饰,还有一柄御制龙头拐杖。

冯惠宁也得了嘉奖,皇帝褒奖他用心办事不畏权贵,让他继xù

如此。

传旨的小太监又笑道,“太子爷吩咐,冯大人忠心为国原是好的,只是朝廷为了李老夫人青白的名声,不得不褒奖了李老夫人的功勋,往后这条考察官吏的通道也断了,还请冯大人用心国事,有这类事体密奏就好了。”

冯惠宁肠子都悔青了,脸上只管神情自若,还和李鸣唯说笑,李鸣唯含笑拍拍他的肩膀,把老夫人收的礼单都请他过目了,命人装箱打包,派了专人运送进京。

李老夫人气了个倒仰,心里恨透了冯惠宁。

几个月忙下来,花鸟使也采选了一百余名美女满载而归,太监刘能得了一本折子戏上报皇帝,这戏里有许多犯了忌讳的东西,折子戏却是李鸣唯送给他的,李鸣唯发xiàn

不妥,这些须小功劳李鸣唯不放在眼睛里的,就把这功劳送给刘能。

皇帝把十六出戏本子都看过了,真是越看越气,好一个狂妄之徒,满纸里写的都是什么,什么智取生辰纲,武松打虎,逼上梁山,他大夏朝哪里会逼着老百姓造反。

折子戏因为内容新颖早已火遍了大江南北,书坊里还卖上了水浒传,署名施耐庵,皇帝震怒之下命暗云卫详查,差事就着落到太子头上,周蕴翻了翻笑了。

“依着儿臣的看法,这部书想要禁止也晚了,反而让那些亡命之徒明白过来,拿着这书里的故事有样学样,到处宣扬意气,倒把造反当正途了,命人改一改也就是了。”

书里的好汉不是动辄就说,“小二,切二斤牛肉。”

太子抓着这件事不放过,倒把逼上梁山含糊起来,简单粗暴的命人收书,私自藏书者等同杀耕牛罪,这一来谁还敢藏书了,犯不上啊,那些书生纷纷上交,书坊里没卖出去的销毁一空,至于冯天意那小子,早让周蕴关起来了。

折子戏唱红了,武二郎的形象深入人心,找人重新彩排也就是了,不久之后,改的面目全非的折子戏新鲜出炉,华丽的辞藻让人回味无穷,武二郎发配途中遇到贵人,重新回衙门里当差,林冲也得了赏识沉冤昭雪,水浒成了效忠朝廷的模样,宣扬忠君报国。

皇帝看了满yì

极了,连夸皇儿会办事。

这些不过是些极小的小插曲,贵州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转运使崔广深接手了赵家的金矿,详查赵家的人脉,以及黄金的流向,剩下一个侬家腹背受敌,交趾国贪婪,看见金矿哪有不眼红的,一次次索取无度,侬全福早就想要招安,以前是陆羽峰不肯,朝廷换了转运使,侬全福也看到了机会。

崔广深也不立kè

答yīng

了,先断了交通要道,让侬全福手上的黄金出脱不了,拖了大半年,拖得侬全福支撑不了局面,不敢再提什么要求了,侬全福只想有个地方好做富家翁。

崔广深不动刀兵,一举收服了广夷州境内两大金矿,这番功劳可不小了。

接下来的关键是如何治理,崔广深上书朝廷,提出了“以夷治夷”,金矿处在穷山恶水之地,汉人不熟悉当地民风,适应不了那里的气候,开采金矿还得依靠当地土著,朝廷派官员入驻监察,金矿等大小事务还由侬全福负责,皇帝做了批复同意了。

朝廷收复了金矿,交趾国无处索取,边境小有摩擦,崔广深加强边境的防务,又有一番举措。

陆禀带着暗云卫回去复命,把方子颖也带回去了,这孩子自费旅游一圈,看了看贵州的山水,还挨了毒蛇咬,小命差点弄丢了,江南那头早已是风平水静,波澜不兴了。

陆禀先到暗云卫交割了差事,这番回来可没有原来风光了,陆禀身为敛事顾问,实jì

的职权还不如刘铁光四位司长,陆禀毫不在意,开口就询问太子殿下,仔细算来也有将近两年没见了,他这番沉浮各中感慨不消细说。

接着就是皇帝的召见,陆禀连忙跪下来磕头,眼中早就布满了水雾。

周蕴在一旁笑道,“陆大人出去一回又变成了磕头虫?”

陆禀接着磕了几个头,喉头哽咽不成言语了,皇帝也笑了,“蕴儿还不扶他起来,出去了一回倒没出息了,还不与朕近前来。”

周蕴笑着扶起陆禀,陆禀拉着太子打量,“殿下长高了,臣高兴。”

陆大人还是那一腔难听的嗓音,脸上皮肉抽动着,神情间是极高兴的,皇帝也是感慨良多,命他近前来细说,君臣先说公务,陆禀说了贵州的局势,几大私人武装,贵州的那些风土民俗够说一阵子的,这一番谈论就是一个多时辰。

天将近午皇帝赐宴,酒桌上接着闲聊,这回谈话就轻松多了,周蕴笑道,“我一直好奇陆大人原来长什么模样,看了你儿子总算知dào

了,那小家伙都满地跑了。”

陆禀还没见过他儿子呢,三十多岁的人了,一下子激动起来。

周蕴笑着刚想打趣他,內宦匆匆进来,“太子妃发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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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皇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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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料峭,扑面而来,周蕴出来得急,也不曾披一件毛斗篷,更没有传唤暖轿,几个小太监弄了个措手不及,于是乎忙乱起来,急忙捧了大毛衣服追过去,从设宴的金华殿走到凤仪宫也得好些时候,半路上才将将的赶上,急忙把大毛衣服给太子爷裹了。

几个小太监急得都带出了哭腔,太子爷冻着了可怎生是好,周蕴看按耐下心里的焦急,略微放缓脚步,小太监要是跟不上太子爷,说不得就得挨一顿责罚。

越过了几座宫殿,远远的看见了凤仪宫的飞檐,周蕴又加快了脚步。

守着宫门的太监连忙拦着,“太子爷您快进偏殿暖暖身子,后殿那边忙着呢,好几个太医都在那边候着,皇后娘娘亲自坐镇。”

原来娘也在那边,周蕴方才略略安心,他也不进偏殿,顾不得天冷,就在凤仪宫外的廊柱下徘徊,小太监苦劝也不肯听,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里面就喧哗起来了,周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的把着门框。

就见掌事宫女出来高声笑道,“恭喜太子爷,太子妃母子平安,小皇孙安好。”

一干的宫女太监都笑道,“恭喜太子爷。”

几个太监一路飞跑着给皇帝送信去了。

周蕴原地傻站了一会,还是掌事宫女请他进偏殿,才跟着进去了,一路还晕乎乎的,掌事宫女看太子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皇后娘娘一会就过来了。还请太子爷稍候片刻。”

周蕴要往后边去看太子妃,宫女拦住了笑道,“太子爷您不能过去。”

周蕴不想底下人难做了,魂不守舍的等着,过了片刻皇后娘娘带着人回来了,脸上是笑意盈腮,看着周蕴笑道,“太子妃这回一举得男,你父皇还不知dào

有多高兴呢。”

周蕴的反应不似往日那般敏捷,他也不知dào

该接什么话。只管眨着眼睛。直到皇后落座,从保姆手里小心的接了小孙儿端详着,周蕴方才回过味儿来。

“沁儿这样子就生了?不是说才刚发动吗?”

皇后也不接他的那句话,眼光完全黏在小皇孙的脸上了。“孙儿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呢。也是这样的小鼻子小嘴。”

周蕴一颗心都在太子妃身上。哪里有闲情逸致看个小肉团子,拿帕子擦了汗,“沁儿她怎么样了?娘我看看她去。”

皇后美目一嗔。“太子妃有人照料,月子房也是太子可以去的?太子又说浑话了。”

皇后身边的宫女也都脆声笑了,一边给太子爷倒姜茶暖身子,周蕴握着茶杯,完全不知dào

他该做些什么了,皇后端详小皇孙看不够,又和皇儿说起来,太子妃睡了呢,身边有人服侍着,几位太医轮流当值,皇儿只管放心就是了。

皇后都这么说了,周蕴也只好放心。

就听一声“皇上驾到。”

皇帝一进来先就笑了,“快让朕看看小皇孙。”

皇帝笨拙的抱住了小皇孙,眼角微湿,蕴儿没在身边长大,如今这小皇孙和蕴儿小时候一般模样,皇帝乐得嘴角都合不上,也不交给保姆带着了,命皇后亲自带着,又吩咐人好生关照太子妃,对皇孙的另一半制造者就直接忽略了。

皇帝一连发出了七八条的口谕,又是大赦天下,又是缀朝三日,又说要祭天,周蕴越发觉得没意思起来,也没他说话的地方了,刚试探着说要让太子妃亲自哺乳,皇帝先指着他大笑了,就像这话有多好笑,他的意见直接被忽略了。

周蕴告辞出来,月子房不许他去的,连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也不让出来,就怕身上带的血光之气冲撞了,周蕴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人回了东宫。

刚回了东宫,东宫的属官就围上来道喜,周蕴只好笑着应付几句。

等到他回了宫殿,周蕴还沉浸在不真实的情绪里,心里不禁百无聊赖起来,都说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齐氏当初是极凶险的,腊梅姐疼了三天两宿,等到了二姐姐,据说姐夫吓得腿都软了,沁儿可倒好,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变成爹了。

小太监进来回禀,“章锦恭求见太子爷。”

周蕴想到一早就打发他办的差事,吩咐了让他进来,章锦恭进来跪下磕头,“太子爷大喜了,小的给太子爷磕头。”

章锦恭小眼睛激动的满是泪水,“小的给太子爷磕头。”

周蕴倒是笑了,终于有了点脚踏实地的感觉,不是在云端里飘着了。

“你去看过弘毅了?他怎么样了呢。”

章锦恭连忙说道,“小的听了太子爷的吩咐,今儿一早过去了,特意让面馆做了一碗长寿面送过去,赵弘毅到是吃了,只是还那么阴阳怪气的,嘴里说话也不中听,小的尽到心意就回来了。”

周蕴抬眉一笑,“那你再跑一趟,给他报个喜讯,就说往后孤的儿子过生日,都会想起他来的,一碗面少不了他。”

章锦恭嘿嘿的一阵笑了,“可是赶巧了呢,也没见这么巧的。”

“太子爷,您就没有别的东西打发他?赵弘毅落魄极了,连件像样的厚袍子都没有,他们家那点银子都给他老娘治病了,奴才看了都不忍心。”

章锦恭小眼睛眨巴眨巴的,“赵弘毅穷的底儿掉了,值点银子的都当出去了。”

“他娘有病了?”

周蕴还真不知dào

这些,他只知dào

赵家的旁支闹着分了宗自立门户,返还给赵家的家产本来就不多,这些人闹着分家,分到赵弘毅手里的还有什么呢,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哪里肯为了几两银子计较,说不得就吃了亏了。

“你拿着我的帖子请黄郎中过去瞧瞧,别给你们家太子爷省银子,你再给赵弘毅带两坛柳林好酒,他喜欢那个酒,我也赏你两坛子,你留着请客用。”

章锦恭小眼睛笑成了弯月亮,“奴才谢过太子爷。”

看着章锦恭出去,周蕴沉思一回笑了,还真是赶巧了,儿子和赵弘毅同一天生日呢,不知赵弘毅这小子还拽不拽了。

章锦恭到库房领了酒,拿着太子的帖子到黄老先生家里,老先生年纪大了,出外应诊的都是老先生的长子,黄郎中也极有名气的。

听说是太子让过去给赵夫人看病,黄郎中不敢耽搁了,连忙坐了轿子。

赵弘毅家里的宅子在城北,黄郎中一家住在城东,相隔很远呢,路上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章锦恭上前叩门,一个老苍头出来,瘦弱的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了,哪里有人相信这老头曾经是赵家风光的二总管。

章锦恭笑道,“这位黄先生是岐黄高手,是太子爷特意请来与赵夫人请脉的。”

二总管看了一眼,转身进院子里通报,隔了片刻赵弘毅出来。

“太子让下官过来报喜,皇长孙诞生了,恰巧和赵公子一天生日,太子爷说了,往后给儿子过生日的时候总能想起赵公子,一碗长寿面少不了您的,太子还请了黄郎中给赵夫人请脉,又赏赐赵公子两坛子柳林酒。”

赵弘毅听他说完几乎没咬碎了牙,赵家这十个来月水里火里的,都是皇家的恩赐,周蕴让人过来炫耀,他都落魄到这般地步了,要不是为了娘哪里肯忍着。

想到病势沉沉的娘,赵弘毅把一腔火往下压了压,“究竟是哪里的郎中?我怎么知dào

你们不会故yì

暗害我娘?”

章锦恭陪笑道,“太子爷犯得着吗?太子爷是看在过去的情谊才多方维护的。”

赵弘毅如今真的无法可想了,家里值点银子的都换成了汤药,爹死在皇家的监禁之所,尸首倒是还回来了,丧葬银子花了五百多两,这是他能给爹的最后体面,这点子银子对于过去的他来说算什么呢,如今就几乎是他的全部家产,老娘的汤药只能当东西了。

赵弘毅硬气不起来了,为了娘他只能忍着,看那小子得yì

去。

赵弘毅请郎中进去,章锦恭知趣儿的等在外面,赵弘毅脸上紧绷的线条稍微柔和,带着郎中进了内室,帐幔里伸出一只素手,手上还戴着一只镶珠嵌宝的镯子,昭示着女主人曾经显贵的身份,帐幔也是水天碧的,淡雅的色泽,绣了水墨山水。

黄郎中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手腕上,“病人郁闷在心,左关脉滞涩,气血灵动不畅,内曲细而又直,这是思虑过度,精力不足的缘故,病人还应放开胸怀。”

郎中说着开了药方,赵弘毅也略懂医药的,见这方子对症,心里先松快些,又微微皱眉,他可到哪里筹备汤药钱去,总不能寻上母亲这屋的东西。

章锦恭见赵弘毅送郎中出来了,点头哈腰的笑道,“太子吩咐了,让小的抓药去。”

赵弘毅也不客气,把药方往他手里一拍,“那你还不赶紧的去了。”

这小子落魄到这般地步还把自己个儿当大爷呢,章锦恭在心里诽谤着,脸上还是一副笑模样,“小的这就去抓药,几服药下去,管教夫人病好了。”

章锦恭一边吩咐人送黄郎中回去,说好了三日后复诊,他拿着药方赶紧抓药去了。

章锦恭多么机灵的一个人,太子爷对赵弘毅意思不坏,将来怎么样还不好说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未来怎么样谁知dào

呢,他现在烧了赵弘毅这冷灶,将来总有好处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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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龌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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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梨木大案上笔林如海,又有水晶夔龙笔架、墨玉笔洗、古铜花尊,插花盈瓶,赤金竹节水中丞,也少不了那些上品的文房四宝,各式摆件,书案对着轩窗,三扇花窗都镶嵌着磨得薄如纸的半透明蚌壳片,一片片足有巴掌大小,能透进来外面的阳光。

冬日里早就换下来夏日的碧纱窗,这间书房采光极好,外面的景色隐隐约约的,一屋子的书香翰墨香,周蕴伏在案头作画,手中的一管狼毫时高时低,时轻时重,不一会儿工夫画的轮廓就出现在眼前,又换了笔点点染染,他完全沉浸在书画里了。

旁边伺候笔墨的小太监看呆了眼,只管一动不动的。

周蕴画了良久掷笔,抬头看着小太监笑了,小太监这才回过来神,忙捡了画笔收拾书案,又一个小太监捧了热茶递过来,周蕴接了茶喝一口,温度恰到好处。

命两个小太监把画举起来,摸着下巴欣赏一回,等到墨色干透了,“小刘你把这画给太子妃送过去,就说孤赏给她的。”

姓刘的小太监伺候太子爷笔墨,也是精通文墨的,心里忍不住有点担心,太子爷画了两条牛,像是像极了,太子妃那里会喜欢呢,小刘太监好意提醒,“太子妃这回立了大功,万岁爷那边赏了珍玩无数,皇后娘娘单单头面就赏了十套,太子爷是不是也该赏些珠宝?”

周蕴淡淡一笑,亲自卷了画。也不装裱了,装在锦盒里就命他送过去,小刘太监心里暗暗叫苦,他这差事应该是极风光的,却只有这幅画。

太子爷发了话,小刘太监只能送过去,太子妃此刻还沉睡未醒,身边服侍的翠柳姑娘接了画,拿两个元宝赏了小太监。

皇帝、皇后都有诸般丰厚的赏赐,东宫只赏了一幅画。就算这画是太子亲手画的吧。这赏赐也太轻了些,消息顷刻间就传遍了宫苑,宫女子不敢妄议太子,都在心里思量。听说东宫新进了一百多位美人呢。住在西六宫里。等礼仪娴熟了好伺候太子爷。

在这寒冷的冬天,知dào

上进的小姑娘们也春心萌动起来。

周蕴等小刘太监回来,听说太子妃还在酣睡。他出了一回神叹口气,没滋没味的吃了晚膳,天也就黑透了,皇帝那边终于想起他来,特特的赏了一名美人,他爹真的很疼他了,可惜他无福消受美人恩。

皇帝赏的就有封号,有着昭仪的位份,周蕴命人把王昭仪好生安顿了。

在灯下看了一会儿书胡乱睡了,搂着太子妃的猫,冬夜里芙蓉帐暖,一人一猫,睡到夜半醒过来,周蕴再也睡不着了,心头压得沉甸甸的,在阿黄的头上揉了两下子,阿黄很给面子的喵了声,拿爪子扯他的衣服玩起来。

守夜的宫女轻声问道,“太子爷可要茶水?”

喝了半盏温热的茶,又起来方便一回,就醒的双眸炯炯了,索性披了大毛衣服来到外面透气,几个宫女连忙跟着出来了,他就算想出来透透气都不自在。

周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出了一回神,遥望夜空,天是那样的阔达而高远,此时的自己多么渺小,人世间的欢乐、痛苦、忧愁、顾虑,一切的兴衰荣辱,都无足轻重了,看着这旷远寂寥的冬季夜空,清凉明澈的冷风荡涤着心里的苍凉。

远处传过来一声惊呼,离得远听不真切,含糊的就像睡梦中女人的梦呓,很快就寂然无声了,耳畔只有那萧萧的风声。

周蕴不禁皱眉,他听得很清楚,这是女人的惊呼,不是梦呓。

身边几名宫女都没有听见,周蕴很想过去查看,只是他是太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只好让宫女出去把当值的总管太监叫起来,这些宫女牙关先抖了,听了吩咐连忙出去。

总管太监刘海夜里不在,大太监高尚从下处跑过来,身上只披了一件棉袍子,“太子爷有什么吩咐?”

“东宫有多少女子?都住在哪里?外面好像有惊呼声。”

高尚听了忙说,“太子爷身边服侍的三十六人,分作三班轮换,两位太子嫔身边有十二名服侍的宫女子。”

周蕴指着西方问道,“那边住着什么人?”

高尚连忙说道,“那边是太子嫔的地方。”

太子嫔不就是那两个小女孩子,她们俩能有什么事呢,周蕴不由的皱了眉,此刻万籁俱静,只有风吹树梢的声音,心里有些犹豫起来,冬夜里太冷,身边这些个宫女太监都冻得牙齿打颤,像鹌鹑样的缩着脖子。

周蕴还是放心不下来,他相信自己的耳朵,吩咐高尚,“你带着人到那边查看一下。”

高尚连忙答yīng

,“奴才听太子爷吩咐。”

高尚带着小太监过去查看了,几盏灯笼的微光片刻后就隐没在黑暗里,就像被静寂的黑夜吞噬掉了,掌事女官躬身请太子爷回去,周蕴心头烦乱,他又怕太监们不肯用心查看,拿言语敷衍了事,抬脚走进冷风里,几个小太监只好打着灯笼跟着。

宫阙一片漆黑,前方亮着几盏萤火一样的灯笼,高尚带着人挨间屋查看呢。

天上挂着一弯萧瑟的寒月,风吹着枯树枝不断的摇晃,四下里寂然无声,这样的夜里能有什么呢,周蕴倾耳细听,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小太监小声说道,“这是崔嫔住的地方,那边是冯嫔。”

周蕴想起了那两个小女孩子,往内院里头看了看,内院里头黑咕隆咚的,太子嫔的寝宫也有厚厚的木门,里面不肯给开了,外面也进不来,他们这番响动惊起了冯嫔这边值夜的太监,拿着灯笼出来了,一看是太子爷,连忙跪下请安。

周蕴问道,“你们几个听到惊呼的声音了么?”

几个小太监都摇头,说是值夜,谁不偷着打盹呢,一个小太监往前爬了两下,“奴才似乎听到崔嫔院子里喊了一声,很快就没响动了,奴才管不了那边的事体。”

崔嫔那边值夜的小太监还是没有动静,睡死过去的样子,周蕴吩咐一声,“你们几个到院子里看看,莫要惊动了崔嫔。”

小刘太监跳进院子里,崔嫔的偏殿也有上夜的,这时候该出来人应门了,小刘太监敲不开门房,索性开了偏殿的侧角门,“太子爷,这里当值的都睡死过去了。”

守着门房的四个小太监被叫起来,听说是太子爷来了,吓得筛糠一样抖着。

眼前的情景透着不寻常,拿灯笼照了一圈,灯笼的晃动惊扰了屋里,“哪个大胆的敢在外面乱晃,惊动了老娘你们担当得起?”

终于有人说话了,说话的还是崔嫔的管教嬷嬷,带着几分天然的霸气。

“把门给我打开了。”周蕴冷声吩咐道。

小太监拿木棍拨动了里面的门栓,门应声开了,几盏灯笼照亮了屋里,小太监点亮了烛火,屋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了,驱散了阴冷黑暗,就听帐幔里面一个女人骂到,“哪个敢管你家老娘的闲事,刘海公公绕得了你!”

帐幔里一声尖锐的叫,就是刚才说话的嬷嬷叫出来的。

一股子血腥之气弥漫开来,周蕴感官也比旁人敏锐,他也不等小太监动手,快步走过去拉开了帐幔,就见一个女人穿了件了大红的肚兜,露出了白花花的皮肉,张皇失措的坐在那里,一只手还压着旁边小女孩的嘴,小女孩手里攥着根簪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就像一只发了怒的猫。

周蕴伸手拽出这女人,“把她给我绑上了。”

小太监们麻溜的动手绑人,这里可是太子嫔的住处,眼前的一切透着几分诡异,高尚也跑过来,带着小太监在房檐下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偏殿里烛火明明灭灭的,崔嫔手里还攥着那根滴血的簪子,嘴巴上有深深的掐痕,惊恐的往床脚瑟缩着,一边喘着粗气,小脸都憋得青了。

“崔嫔身边服侍的宫女呢?怎么一个都没了?”

外面小太监早查看了一番,“回禀太子爷,四个当值的都在耳房睡着呢,这里各处都没有值夜的。”

小姑娘在榻上跪了,“太子爷救命。”

小姑娘吓得不轻,头发都散乱了,嘴巴上是按压的红印子,夜晚之间只穿了贴身的亵衣,也被撕开了,还好她是个小姑娘,这样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嬷嬷出现在崔嫔的床上,小姑娘刚才遭遇了什么?

周蕴吩咐她,“赶紧把衣服穿起来,你别怕,孤会为你做主的。”

小姑娘听了这话吚吚呜呜的哭起来,拽过被子钻进去,过了一会,被子里嚎啕大哭,哭得透不过气来,周蕴听不得委屈的哭声,心里火烧一般难受,就在他眼前,就在他的东宫,就有这样的龌蹉事!

“把崔嫔身边的人都押起来,孤要亲自审问。”

周蕴冷冷的看一眼地上的管教嬷嬷,这嬷嬷也不过三十几岁,穿着大红的肚兜,露出雪白的皮肉,胳膊上扎出了来的血窟窿还在流血,这小丫头手劲还挺大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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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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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蕴这回动了真怒,几个宫女太监都被拘役了,太子嫔的住处不大,里里外外就这么大的地方,身边就这么几个使唤人,这些人平日都听于嬷嬷的差遣,于嬷嬷是有品级的女官,身为宫闺给使,专管教导嫔妃。

于嬷嬷在后宫混了多年,深知主子们的心思,这样有伤风化的事一旦传扬开去,她自该以死谢罪,宫里的名声也要不好了,百官吐沫飞溅皇帝也头疼。

这样的事只能捂着,她是皇家委派的教引嬷嬷,她只能在教引上做文章。

面对太子的怒容,于嬷嬷把平日的端庄抛了,“太子爷,奴是替太子爷调.教嫔妃,经了奴这一道关口,太子爷将来受用的时候方才能舒泰了,不然崔嫔青涩的身子,哪能得了情趣,都是奴婢这样慢慢的教导,她明白了人事方才美妙呢。”

周蕴听她这么说,反倒息了怒火,“这么说来你倒是有功的了?”

于嬷嬷连忙笑道,“万岁爷身边的吴贵妃娘娘都是奴教出来的,万岁爷还夸吴妃柔美,知情合意,也是吴妃床笫之间服侍得好,有那几种姿势,若不得了调教,如何能领略呢,吴妃鲤鱼戏水练得就好,奴不敢居功。”

“你胳膊上是崔嫔扎的?手上也被咬了,你究竟把她怎么样了。”

太子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来,于嬷嬷连声音也魅惑起来,“太子爷年轻想来不知dào

。像崔嫔这样的……”

“把这婆子的嘴堵上了!”

周蕴再次激起怒火,也不在意他高贵的身份,又一次把手伸到女人的地盘。

带着几个小太监到于嬷嬷的住处亲自搜检,果然找到了角先生之类的,宫里这些的事说不清楚,不患寡而患不均,统共只有皇帝一个人卖力耕耘,于嬷嬷承接不着雨露,可不得自个想法子滋润,这些也不算什么。还不许人家自慰了?

让周蕴生气的是于嬷嬷仗势猥.亵了小女孩。连同崔嫔身边的宫女都成了她的菜,于嬷嬷又是东宫总管太监刘海的相好,那些往事一查也就出来了,于嬷嬷说的是真。她曾是吴贵妃的教引嬷嬷。后来才离开了吴贵妃。

这些太监、女官相互勾结。一手遮天起来,吴贵妃那等柔弱的吃了这亏,也只能咬碎牙忍着了。不忍着还能怎么样,她还要脸面呢,她先怕这样的事传出去失了圣心,她也不敢暗里找于嬷嬷麻烦,女官的任免自成一套体系,一般的宠妃手也伸不过去。

要想在这深宫里头活下去,走的更远,她还得依仗着于嬷嬷呢,她们相互借势罢了,谁又比谁得势了,得宠的妃子表面上风光,咽下的眼泪有多少呢。

于嬷嬷见吴贵妃失了圣上的眷顾,又看上了太子宫中,托了刘海过来,崔嫔幼小,小嫔妃从小调.教起来,将来太子得用便是她的功劳,她趁机得几分润,占些手头便宜,这样的事都是做惯了的,往日没少了得手,威胁几句小孩子家也不会说出来,等到她大了更不会说出来了,还得要脸面呢,别人看见也不打紧,都是女人能有什么了。

于嬷嬷要陪伴崔嫔入睡,她是教引嬷嬷,小姑娘家拒绝不了,那些宫女太监都是于嬷嬷的心腹之人,都撵到耳房去睡了,就这样过了几宿之后,夜晚之间趁机摸索起来,崔嫔年纪小也觉出不对来了,这小姑娘性子烈,张口就咬,于嬷嬷手指头差点掉了,这才痛呼了一声,于嬷嬷还想哄着小姑娘听话呢,捂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不断的威胁。

太子要是不来小姑娘也活不得了。

这样的烈性子不会容她活着,报一个病搬出去将养些日子,身为教引嬷嬷,于嬷嬷完全可以做主,外面缺医少药的,重病不治死了算得了什么呢,有谁会追究了,她家人哪里敢冒犯皇权,皇家哪里会注意没承宠的小嫔妃,生死有命,深宫之中有多少冤魂。

周蕴盘问一番大体上明白了,连那些弯弯绕绕也都通透,心里止不住的愤nù

,为了皇家所谓的体面,这些宫廷污秽他还得想发子遮掩住。

连夜又到了冯嫔这边,冯嫔不过八岁,身边也是教引嬷嬷做主的,周蕴把人都集中起来,带着人开始抄捡,这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周蕴放了心,又好生敲打一番,让她们用心服侍冯嫔,这才带着人走了。

崔嫔这小丫头该怎么办呢,这才真的愁人,小丫头吓破了胆子,脸上还有伤,这件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他要是处置不当小丫头的名声也完了,周蕴把崔嫔接到他的寝宫,她的脸几天之内也见不了人,安排了一间屋子让她养着。

一轮红日冲破了寒夜的黑暗,大地沐浴着冬天的暖阳,刘海公公从私宅回来,心腹小太监忙把这些事都告sù

他了,刘海脑子飞速运转,他得想法子周全。

刘海今天当值,见了太子就跪下来磕头,周蕴沉着脸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刘海从太子书房里出来,大冷的天一头热汗,刘海站定了看着高尚,阴沉沉的笑了,“崔嫔身边的四个小太监都不好,先打发到杂役房当差,高公公安排人手过去吧。”

于嬷嬷染了恶疾挪出去了,三日后暴毙。

偏殿换了四个当值的小太监,几个宫女就留在里面看屋子,东宫低调的处理此事,知dào

这些原委的都把嘴巴封严了,刘海更加小心讨好太子,不过高尚经了这回事进了太子眼里,太子开始让他做一些小事了。

周蕴一大早进宫请安,皇帝果然在凤仪宫里,见了他就笑了,嘴里离不开皇孙,周蕴对小肉团子说不上的感觉,一点也没有身为创造者的骄傲,周蕴想他的太子妃,又往里赏了一回东西,也不过是两条帕子,太子妃回了他一个小小的银元宝。

周蕴不动声色的把元宝装进了荷包。

皇帝听说这些笑了又笑,一高兴又赏了李家二百亩上好的水浇田。

眼下年关将近,礼部又来请示祭祀诸事,吏部也开始了官员的考核,皇帝把诸般政务都交到太子手里,勤政了十几年的皇帝终于怠政,还不到四十的年纪,总说腰膝酸软,太医轮番诊治,皇帝开始休养了。

太子忙碌的日子开始了。

祭祀是迎春之日,又有小皇孙诞生,今年的祭祀典礼就由皇太子代天子行事,皇太子虔诚整肃,戒斋沐浴,天还不亮就在仪仗的指引下出了城,先到太庙祭拜祖先,最后到南郊举行礼仪隆重的祭天仪式,皇家的祭祀真是个体力活,四个多时辰,三拜九叩的头磕下来,奉献宝帛,进祝文,“泰山苍苍,北海汤汤,唯吾德祖,山高水长,泽被皇裔,日月同光,花繁果实,长发其祥。”

周蕴跟随着礼官指引,虔诚的三拜九叩首。

整场祭祀礼下来,磕了二百多次头了,还得庄严整肃,一丝不苟,祭祀结束的时候时也到了下半晌了,分享了祭品,带着皇家的仪仗队回去。

皇太子回宫向皇帝回复祭祀的盛况,皇帝当众称赞几句,完成了这些礼仪,等百官退下来之后,才是真zhèng

的父子了,皇帝拍拍皇儿的肩膀,和他说起了政务,皇帝怠政,也不是什么都不管了,这些出头露脸的体力活交给皇太子,皇帝还得在后面把握方向。

皇帝关心的是官员的考核,“方子意还是有些才干的,小小的安丘治理的很好,吏部考核为优,等他任满三年,增长了才干,可以重用他了。”

皇帝说了这话,是要记在起居注里的,周蕴心里也高兴,趁机笑道,“方子意样样都好,心里头明白,就是说话费劲,他那时候被儿子堵得说不出来话,干脆上来捂嘴,不许我往下说了,还递给我一支笔,要与我笔谈,你儿子哪里肯了。”

周蕴讲了几件趣事,讲他怎样捉弄方子意,皇帝听了笑了又笑,“方子意这回得了个优,还得了个惧内的名声,他那位夫人了不得,下属送他的两个小妾当场就发卖了。”

皇帝拿着一份暗云卫的奏报笑道。

暗云卫人力有限,安丘这等偏僻的小县城哪里值得关注了,因为去了个方子意,皇帝特意发了话,这才调集了人手过去,一个小县城哪里有什么可以上报的,来几件民事纠纷,皇帝看看民生动态,方子意审了个难缠的案子,打响了名声,他夫人母老虎的名声更大。

周蕴一目十行的扫过去笑道,“方子意畏妻如虎,儿子下回打趣他。”

皇帝又想起方子颖,“方子颖那小子,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他不是喜欢广西吗,就叫他到广西军中任职,蕴儿你安排一下。”

皇帝只管说了这话,具体的就不会管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问一问,周蕴含笑答yīng

了,心里暗暗叫苦,广西的的转运使崔广深据说六亲不认,那是相当威严的一个人,方子颖落到他手里,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的小女儿崔嫔有了这次意wài

,皇家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周蕴告别皇帝回了东宫,刚刚坐下来,刘海公公就跑过来帮着脱了靴子。

刘海干笑着,“今儿出了一点意wài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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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两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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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出了一场小小的意wài

,一场醋海小风波罢了。

花鸟使采选的美人都进了东宫,皇太子年底事情多,一个也没召见,这些美人拥挤着守在屋子里头,心怀忐忑的等着未知的命运。

吴绛仙可不甘心,绛仙姑娘恢复了原来的姓氏,她这回的身份不一样了呢,她是御赐的红霞帔,与四位紫霞帔住在一起,绛仙从小服侍太子的,又是立过大功的人,紫霞帔都小意殷勤的和她说话,绛仙心里满是憧憬。

她哪里知dào

她的身份仅比侍御高一点点而已。

刘海知dào

绛仙是太子爷的宠婢,对她多了几分关照维护,绛仙更觉得她与众不同了,她还当是以前呢,在宫里也想要尖,这一百来个美人里面,她可不就要着尖了。

一转眼进了东宫也有十几天了,连太子的影子也见不着,她们这些人都住在后面,没资格胡乱走动,绛仙心里焦急,拿银子贿赂了小太监,她这才知dào

,东宫里头除了冯嫔、崔嫔这两个小嫔妃,还有个皇帝新近赏下来的王昭仪。

绛仙从小就喜欢太子,喜欢了这么多年,她不想再等下去了,趁人不备就溜达出去,恰巧碰到了王昭仪,王昭仪哪里把个红霞帔放在眼里,两个女人爆fā

了一场战争,绛仙没人帮着就吃了亏了,她哪里是肯吃亏的,越发闹腾的不像话了。

太子妃不在,刘海只好报到冯嫔这里。冯嫔命人把她两个都关进自己屋子里反省。

刘海帮太子爷脱了靴子,干笑着说了经过。

周蕴不动声色的往榻上一歪,丝毫也没在意,祭祀这么大的场面,这一天三拜九叩的头磕下来,他身子强壮也有点吃不消呢。

刘海松了一口气,小心说道,“太子爷,冯嫔还等在外面请罪呢。”

周蕴合上了眼皮眯着,“她有什么过错了。也罢。你叫她进来吧。”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出去通传,功夫不大,冯嫔进来了。

冯嫔姿态优雅的裣衽一礼,“王昭仪和吴夫人她们俩闹得实在太不像了。今日又是朝廷的祭祀大典。再不该张扬了。奴怕传出去有失东宫体面,斗胆关了她们,奴犯了僭越之罪。还请太子爷责罚。”

周蕴先还不在意,听她说了这番话,不由睁开眼打量她,小姑娘一头乌油油的头发,梳了个双环,一边戴一朵腊梅花,等过了年她也该九岁了,个子高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眼睛顾盼有神,难为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小小年纪颇有心胸,心智成熟的很。

冯嫔是皇后瞧了中意的,早在选聘太子妃的时候就内定为东宫的妃嫔,她外祖父是官拜一品的宰执之臣,父亲奉旨巡视江南,也是干练的能吏,江南官场立了大功劳的,东宫除了太子妃就数她身份最高贵,她也不过是吃了年纪小的亏了。

“王昭仪位列九嫔,在身份上与你相当,吴绛仙也是有位份的,很不该由你罚了她们,冯嫔你越俎代庖了,你既然知dào

做错了,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周蕴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的反应,脸上一丝笑也没有。

冯嫔小脸一白,“太子妃姐姐养身子呢,也难拿这些小事烦她,奴愿意领罚。”

周蕴玩味的看着她,冯嫔稍微低了头,过了半晌周蕴一声轻笑,“那你说说看,孤该怎样罚你才好呢。”

冯嫔不说话了,一脸怯怯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怜爱。

周蕴把玩着腰上的荷包,这里面有一角碎银子,几个小银元宝,他天天赏了东西进去,沁儿不肯天天回他,太子妃的银子不好赚呢,今天该给沁儿送些什么呢。

就听冯嫔小声说道,“要不奴替太子爷绣个荷包吧?”

周蕴脸上带了笑,小丫头好多的心眼子,这样一来二去的,可不就熟悉起来了。

“绣荷包还是免了吧,孤哪里肯便宜了你,僭越之罪要打板子的。”

周蕴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冯嫔你说说看,孤该打你多少下?”

冯嫔白了脸儿小声说道,“奴领罚就是了。”

周蕴又看了她半晌,收敛了脸上的笑,扬声吩咐,“来人!”

冯嫔抬起头,神态间不见惊慌,“要不太子爷罚奴婢做些别的,奴婢怕挨了板子,新春里服侍不了太子妃姐姐,再有十四天姐姐也该回来了。”

“孤就这么便宜了你?你这小丫头,孤罚你弹奏一曲如何?”

这哪里是罚她,分明是让她露脸,冯嫔脸上带着笑意,“奴听命就是。”

一曲渔歌子响在耳畔荡,周蕴微微闭了眼,用手打着节拍,听她弹了一曲笑道,“你弹得实在不好,孤还得罚你,孤罚你回去好生练琴,下回可别污了孤的耳朵。”

冯嫔带了点娇嗔,“奴哪里弹得不好了?太子爷说出来,奴也心服。”

周蕴起身走到琴案前坐下来,先试着弹了两下,乐曲舒缓流畅,冯嫔从来也没听过的这样的曲子,心里只觉得好,一曲终了,冯嫔一脸崇拜,“太子爷真了不起。”

周蕴看着她一笑,“冯嫔你跪安吧。”

转眼又到立春之日,宰臣以下,入朝称贺,宫里今年添了皇孙,筹办得比往年更加喜庆,皇后早早吩咐下去了,太子妃要将养身子,提拔了冯嫔和崔嫔帮着筹办,崔嫔抱了病,只冯嫔跟在皇后身边,在内外命妇跟前露脸。

皇家的宴席设在太和殿,皇帝和大臣们谈笑,太子陪在一旁。

皇后身边的小太监有请太子爷,周蕴和父皇告了罪去见母后,心里还在奇怪,母后这个时候找他过去做什么呢,小太监小声说道,“崔夫人来了呢,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脸上都带了怒容。”

崔夫人?哪个崔夫人?莫非是崔嫔的娘?

皇后屏退了左右,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太子可知dào

你做错了?”

周蕴看了眼坐在母后下首的崔夫人,这位四十左右的妇人红肿着一双眼睛,简直就要怒视他了,崔嫔这件事封的很严,崔夫人怎么知dào

了,周蕴就带了一点愧色。

皇后看着他点点头,“你近前来。”

周蕴连忙走到皇后身边,他该怎么和母后说呢,这事有些烦难啊。

皇后看着他,突然就泪流满面,伸手拍打着,“你作孽啊,崔嫔她刚多大了,你就那样子对待她,她还是个孩子啊,她要是有个好歹,我”

皇后说不下去了,用手掩着嘴哭起来,崔夫人也在一旁哭。

崔夫人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崔嫔还是幼女,太子那样对她,您会要了她的命,臣妾只有这一个女儿,心里实在舍不得她,崔嫔自幼向佛,臣妾请求让崔嫔出家为尼,情愿修家庙供奉她,皇后娘娘答yīng

了,还请太子放行。”

也不知dào

崔夫人从哪里听来的风声,竟然误会了,也难怪她误会,崔嫔的遭遇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可不就误会在太子身上了,崔广深年底回京,此刻还在前殿吃酒呢,他神色间是平静的,看来崔夫人在宫宴上听到了什么,这才找了皇后。

崔夫人疼爱女儿,为了女儿不惜得罪太子,周蕴心里暗叹一声。

娘是把儿子放在心尖尖上的,听了儿子品格上有亏欠,哪里能不伤心了,皇后不是那等一意维护儿女的娘,儿子错了就是错了。

周蕴一撩衣襟跪了下来,“崔嫔出了意wài

,不过不是崔夫人想的那样,这里另有隐情,还请崔夫人听我细说。”

崔夫人怒道,“太子还想狡辩?不然崔嫔脸上的掌痕哪里来的?秦太医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还有她身子上的伤!她还是小孩子呢。”

崔夫人说道伤心处捂了眼睛哭了。

皇后也在落泪,周蕴忙说,“的确有个人对崔嫔不轨,不过那人可不是孤,崔夫人想必是听了别人的一言半语,还是让崔嫔来说明白吧。”

皇后忙问,“不是你又是谁?你可是胡说了。”

皇后命人传崔嫔过来,周蕴连忙笑道,“还请母后陪着崔夫人到东宫见见崔嫔,崔嫔的脸实在不宜见人,过了这十几天,脸上的痕迹也没消呢,她的名声要紧。”

崔夫人也想见见女儿,强忍着眼泪,等见了女儿再说。

皇后只得命人摆了銮驾,只说崔嫔病了,崔夫人过去探望。

銮驾到了东宫,周蕴要扶皇后下轿,皇后甩手躲开了,心里的气满满的,周蕴看着崔夫人笑道,“崔嫔住在孤的寝宫,还请崔夫人移步。”

一句话说的崔夫人颜色更变,皇后怒形于色,还只好忍着。

皇后驾到,宫女们两边雁翅排开,皇后迈步走了进来,宫女子都退下去了,周蕴看着内室笑道,“崔嫔你出来吧,你娘来看你了。”

珠帘晃动着,崔嫔抱着猫出来,见了崔夫人一下子扑在怀里,“娘我想你了。”

崔夫人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扑簌簌的落下来,见女儿的小脸上还有巴掌的痕迹,崔嫔皮肤白嫩,这痕迹越发化不开,都十几天了,还是很清晰,看着怎能不揪心呢。

皇后看着崔嫔脸上隐约的痕迹若有所思,这巴掌又短又宽,太子的手细长,真还真的不是儿子掐的,皇后的心慢慢沉静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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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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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嫔说的话激起了千层浪,崔夫人不可置信,皇后也是一脸震惊模样,周蕴从暗格里拿出了于嬷嬷的口供,“这是孤跟前的太监高尚笔录的,于嬷嬷作恶多端已经暴毙,孤因这件事传出去不好,才压了下来,连父皇母后那里也没说起过。”

崔夫人浑身乱战的搂着女儿,说不出一句话,崔夫人捂了脸,眼泪从掌缝里淌出来,起身跪下了,“臣妾错怪了太子,罪孽深重,愿受责罚,只是臣妾只有这一个女儿,臣妾愿修家庙供奉崔嫔,还望皇后娘娘恩准。”

崔夫人语不成声,她疼爱女儿,只想把女儿接回身边,什么都顾不得了。

皇后从极度震惊中恢复过来,皇后再也想不到深宫中还有这等奸邪小人,于嬷嬷这样的的行径,远远的超出了皇后的认知,皇后哪里听说过这些。

皇后流着泪把崔夫人扶起来,皇家欠崔嫔一个交代。

周蕴先出言劝道,“崔夫人您还是冷静一下,回去和崔卿好生商议了,崔嫔是在孤的东宫出的事,孤会给崔嫔一个交代的,其实这也没什么,于嬷嬷也不过是个女人,崔嫔性子刚烈,她知dào

保护自己,当得起烈女二字。”

周蕴又说了那一天的大致情景,“要不是崔嫔拼死反抗,咬了于嬷嬷,她痛呼出来,孤也发xiàn

不了,也救不了她了,您的女儿不简单。”

算起来崔嫔挣扎了半个多时辰,她一个小女孩。又惊又怕,全凭天生的勇气撑着,周蕴心里对这孩子挺佩服,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刚烈之气,周蕴这几天待她极好,崔嫔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清醒了就哭,周蕴开解她,抱了太子妃的猫与她作伴。

崔嫔到底是小孩子家,见到了娘就高兴了。

“娘别哭了嘛。我的伤都好了。太子说那个恶嬷嬷撵出去了。”

崔夫人又是一阵哀恸,她真心疼爱女儿,女儿被采选为太子嫔就痛哭一回,三十多才有了这个女儿。爱hù

的和眼珠子一样。女儿品行有了污点。她还什么也不懂,崔夫人只想把女儿接回去,她护着一辈子也罢了。

崔夫人想要磕头。皇后一把拉住她,“太子说的有道理,崔夫人还是和崔卿好生的商议了,你们家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总是我们皇家理亏,是本宫失察了。”

皇后统领六宫,两嫔的教引嬷嬷都见过,于嬷嬷端庄,为人也干练,哪里能想到她烂了肚肠,皇后心里自责愧疚极了。

外命妇还在宫里宴饮,皇后被崔夫人找出来说了这件事,那头只有个冯嫔应酬,吴贵妃在一旁照应,皇后不好流连太久,安抚了几句,皇后只能先回去。

周蕴那头也忙,他见崔夫人舍不得女儿,交代了掌事宫女,给她母女俩清净,说几句私房话,又交代太监高尚,等一会送崔夫人回去。

崔夫人搂着女儿细问,听女儿细声细气的说着,猜她还没破身,心里稍感安慰,太子这几天颇为关照她,崔嫔也都说了,还抱着太子妃的猫笑道,“太子说了,阿黄是太子妃的,小黄是阿黄的小猫咪,太子说小黄给我了。”

女儿还这样子天真,看见了娘就高兴起来。

“太子妃还养猫,娘都不肯让我养猫,”小姑娘逗着一大一小两只黄猫,“太子妃的猫还是太子送的呢,太子妃姐姐过几天就回来了。”

小姑娘一派天真烂漫,崔夫人心如刀绞,想起那边的皇家宴会,心里深感不安,她听了一个不认识的宫女和她说了这消息,又说秦太医见过崔嫔的伤,崔夫人心情激荡,在宴会上看见冯嫔,她的女儿偏生病了,心里就相信几分,离了宴会出外透气,皇帝一个妃子晕倒了,皇后命人招了秦太医诊脉。

崔夫人就在外面等着秦太医,秦太医见了她慌张,匆忙离去。

崔夫人觉得女儿真的出事了,私下里找皇后,皇后也吃了一惊,传秦太医过来,秦太医被逼无奈,半吞半吐的说了,不但崔夫人,连皇后也以为是儿子胡闹了,脸上抹不开,才找太子过来责问,哪里想到还有这么多故事。

她这样鲁莽行事,给皇家添了大麻烦,皇家顶多是失察,受苦的还是她女儿,崔夫人满脸愧疚的告辞,高尚忙送崔夫人家去。

周蕴来到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的祝福,宴会在欢乐友好的气氛里结束了。

皇帝回到后宫听皇后说了经过,气得脸色更变,竟有这等祸.乱宫闱的行径!

“崔嫔被玷污了去,不堪为太子嫔,让她到皇家祠庙修行去,多给她们家补偿也就是了,崔广深的官位也该升升了,他们家还有几个儿子,太子想法安排一下。”

皇后柔声劝道,“崔夫人要修家庙供奉崔嫔,依臣妾看来不如答yīng

了,”

皇后这话还没说完呢,皇帝就打断她,“皇后怎么说起糊涂话来,崔嫔入了皇家,就该在皇家祠庙修行,在他崔家的家庙里像什么话,夕瑶你就是心肠太软了,才养出这等不知羞的奴才,这宫闱该好生整顿,过了年你把这件事抓起来,让太子妃协助你。”

皇后满面羞愧,低声答yīng

了。

周蕴见娘都吃了排揎,连忙笑道,“都是太子妃的不是,她好好的生什么皇孙,她要是留在东宫,不就没这些事了,说起来还怨爹爹,都是爹爹让娘顾着太子妃,娘哪里还有功夫照顾那两个小妃嫔?爹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皇帝吹胡子瞪眼睛,“你娘统领后宫,出了这样的事体。”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太子就笑了,“爹爹您还执掌天下呢,又有多少贪官污吏,您还说娘做什么呢,后宫这些女人晚上都做什么,也要娘管着不成?娘哪里管得过来。”

皇帝无奈的笑了,“你倒向着你娘。”

“儿子心里更向着爹爹,只不过想为娘抱不平罢了,娘统领六宫,还管着这些女人晚上做什么?娘生来高贵,哪里听过这样的龌蹉事,还有崔嫔,她不过是遇见了母疯狗,她就该青灯古佛过一生?依儿臣看来也没什么,让她接着当太子嫔也就是了。”

皇帝急了,“天下有多少清白的好女儿,蕴儿喜欢什么样的没有呢,走一个崔嫔,父皇为你多选几个可心如意的。”

周蕴默了一下,父皇这些观念根深蒂固,他改变不了,只能另辟蹊径。

“儿子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还能施恩于崔家,皇家祠庙冷清清的,崔嫔小姑娘家去了那里和死了也没分别了,若出了意wài

,也不好对崔家交代。”

皇帝不由的冷哼一声,哪里用得着和崔家交代了。

周蕴觑了皇帝的脸色笑了,“崔广深这人有才干,还是笼络他比较好,儿子心里有一个计较,太子妃当年的玉仙观还空着呢,莫若让崔嫔到那里修行去,玉仙观是太子妃曾经住过的道观,崔嫔住在那里名正言顺,皇家施了恩,崔家也有了体面。”

皇帝想了一下答yīng

了,太子妃的玉仙观也算皇家的了。

“儿子觉得这件事先不急着办,等到了三月三,太子妃回道观进香,崔嫔自请替太子妃出家修行,这样一来崔家体面了,连那件事也都遮掩住了。”

皇帝听了这话满yì

,“蕴儿你安排吧,蕴儿办事,爹爹一向放心。”

皇后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真要崔嫔进了皇家祠庙,还真不知dào

死活了。

周蕴回了东宫,不禁陷入沉思,哪个宫女这样大胆,还敢和崔夫人透消息,那宫女说了话就不见了,崔嫔的遭遇只有高尚明了,跟着的小太监都不敢乱说,值夜的那十八个宫女都不知dào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几天一直是掌事宫女照顾崔嫔。

连母后都能注意到那手掌印不是他的,秦太医当了多年的太医,他哪能瞧不明白,秦太医在母后逼迫下不得己才说了,表面上如此罢了,究竟是谁在背后挑唆?

周蕴叫高尚过来,吩咐他暗中留心,又吩咐暗云卫监察出宫的那些太监、女官,秦太医也好好查一查。

忙完了那些又过来看崔嫔,小姑娘可不像刚才那样高兴了,抱着猫发愣。

崔嫔见了太子敛衽一礼,周蕴暗叹一声,“见到了娘,你心里高兴吗?”

“我娘想让我出家,还求太子答yīng

,奴离了宫,每天都会为太子和太子妃祈福。”

雪白稚嫩的小脸上一道鬼爪痕,这些天痕迹浅了,还瞧得出来,崔嫔不是不知事,她隐约的觉出来不好了,水盈盈的大眼睛里盛满泪滴,偏偏不肯哭了。

除了刚开始的两天,这小姑娘就不肯哭了。

这样一个小姑娘真让人心疼,他好生安排了,给她铺一条路,崔嫔将来还能嫁人,还能过得很好,过个十几年,谁还知dào

崔嫔是谁。

周蕴的声音柔和下来,“我找人教你练武好不好?你有了武功,就不怕坏人欺负你,你再学几样本事,等你稍微大一点了,把你送到外地,你和你娘也能经常见面。”

“太子我真的能学武功?我娘不许我学了怎么办?。”

崔嫔雀跃起来,小孩子心思浅,这些阴影很快就会消散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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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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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年前宣召崔广深回京,询问广西的一些要务,又恰逢元月,崔广深就等过了年再回广西,这回是要连家眷都带到任上的,崔夫人舍不得小女儿,这年也没过好,连日来宴请的帖子像雪片一样飞来,崔夫人哪里有闲心应酬了,索性托病不肯露面,好容易等到初七,太子传召,宣崔广深进宫问询广西诸事。

崔广深心里便有些不大高兴了。

女儿吃了这样的暗亏,也该皇帝出面安抚他,他也好趁机为女儿讨个公道,太子宣他还不能不去了,崔广深换上朝服坐了轿子进宫,心里慢慢计较。

前几天的宫宴上,周蕴过来敬了一回酒,周蕴谈吐雅致,气韵不俗,可是不管怎么说,周蕴也不过是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崔广深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恭敬的大礼参拜。

周蕴含笑说声免礼,赐坐,不着痕迹的打量他。

崔广深的相貌很威武,脸上的皮肤显得粗糙,微黑的一张脸,一双锐眼更增添了他那强悍的气魄,眼睛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落了坐一言不发,也不肯寒暄了,一言不发也是一种态度,崔广深用沉默来表达他心里的不满,给年轻的太子施加压力。

崔广深为官二十余年,穷乡僻壤的书生走到如今的地位,天生的气魄逼人,周蕴唇边荡漾着一缕春风般的微笑,问询广西的政事,崔广深回答的简洁,他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这样呆板的一问一答,谈话很容易陷入僵局,这是崔广深想要的效果,他在等,他在等年轻的太子爷词穷,等到太子气势弱了,他才好掌控说话的主动权,才能帮女儿讨一个公道。

想到女儿受的委屈,崔广深强压了怒火,他四十岁上方才有了这个女儿。爱hù

的和眼珠子一般。他远在广西,哪里想到皇恩浩荡,女儿竟然被封了太子嫔,又哪里能想到宫里还有那样的龌蹉事。他要抓着这机会接女儿出宫。

他们崔家可不想和皇家牵扯了关系。以后安安分分的当个纯臣就好。

年轻的太子面对着有威望的封疆大吏。话题远兜近兜,言谈间不离广西的军政民政、崔广深惊奇的发xiàn

,太子涉猎极广。对广西的民政下了一番功夫,言之有物,也有一番见解,有些想法还是崔广深想过,还没来得及实行的,崔广深神态间也不禁凝重起来,说起话来还是斩钉截铁,不过总算多说了几句话。

崔广深这人不大好打交道,为人办事滴水不漏,让人摸不着深浅,这一番高谈阔论就是一个多时辰,周蕴笑道,“孤午后还有政务,改日再向崔卿请教。”

太子说着国事,没提崔嫔一句。

崔广深凝眸看着太子,缓缓说道,“太子政务繁多,按理老臣不该打扰,只是老臣的女儿遭了不幸,如今不堪服侍太子了,老臣夫妻心里也有私念,想要修建家庙供养崔嫔出家,还望太子恩准。”

崔广深终于还是先说了这话,他初十就该启程回广西,今日都初七了,留给他讨价还价的时间不多,他要在临走之前讨一个说法。

周蕴拿出一个牛皮卷宗递过去,“崔卿还是先看看这些再说。”

卷宗里面是几份档案,还有于嬷嬷的口供,小太监的口供之类的,崔广深凝眉看着周蕴,目光若有实质,让人避无可避。

周蕴叹道,“那日晚间出了意wài

,说起来也有一个月了,崔嫔住进孤的寝殿,只有掌事宫女柳月溪见过她的脸,此外就是秦太医了,崔夫人却听说了这事,孤心里觉得蹊跷。”

崔广深抬头深深的看了太子,东宫出了这样的事,消息也该封严了,却有宫女到崔夫人面前搬弄口舌,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尤其今日这番谈论,崔广深了解了年轻的太子,周蕴心里有成算,他怎么会让消息泄露出去?这对东宫很不利。

崔夫人性子刚直,若是太子强迫了崔嫔,依着崔夫人的性子,再不肯轻饶了的,拼了性命也会为女儿讨这个公道,哪里知dào

另有隐情,背后藏着个于嬷嬷,崔广深拿着几份案卷看了又看,“敢问太子,刘海公公和于嬷嬷关系很好?”

“刘海那晚没在宫里,第二天一早他就听说了消息,有个小太监不顾孤的命令,跑去给他送信,刘海不知dào

于嬷嬷怎样冒犯了崔嫔,孤说了句于嬷嬷这人留不得了,让他办下去,刘海命人把于嬷嬷挪出去养病,三日后于嬷嬷就暴毙了。”

周蕴有点意味深长的笑了,“暗云卫的人却发xiàn

于嬷嬷没有死,她躲在朝阳门胡同,正月里他们两人还见了面,还鬼混了一番。”

崔广深眼睛亮了一下,“于嬷嬷没有死?”

“老臣也觉得这件事蹊跷,老臣想审问于嬷嬷,还望太子恩准。”

崔广深为官二十载,凡事深思熟虑,这件事看着偶然,却搅动了一池子春水,水下边暗流涌动,当时若是太子处理不当,崔夫人闹出来,太子品格上难免有污点,崔家也将遭到皇家的厌弃,这件事动不了东宫根本,只是抹黑罢了,却会要了崔广深的大好前途。

“孤也要好好审问这个于嬷嬷,都是死了的人了,她还活的滋润。”

周蕴往暗云卫送了密令,邀崔广深陪同审案。

暗云卫的刑讯室无疑是恐怖的地方,这里阴暗潮湿,弥漫着散不净的血腥之气,各种刑具森然罗列,于嬷嬷被暗云卫抓来了,绑在柱子上。

崔广深仔细打量祸害他女儿的人,锐眼如刀,于嬷嬷瑟缩了一下,又放荡的娇笑起来,她知dào

她没有好结果了,想死又死不了,索性随着本性说话。

暗云卫的人都退了出去,周蕴看着于嬷嬷,“逍遥了几天,于嬷嬷很快活吧,你倒是和孤说一说,刘海为何对你这般情深意重,为了你连孤的命令也敢不听。”

周蕴抬手一刀,在于嬷嬷身上浅浅的拉了一道口子,鲜血染红了衣衫。

“嬷嬷想要个痛快的死法,还是想慢慢的去死?孤这里有一瓶蜂蜜,也不知dào

能招来多少蚂蚁,万蚁蚀心的滋味想必很好受。”

周蕴笑着把蜜汁倒在她的伤口上,于嬷嬷变了脸色,“太子问什么,老奴不敢不说。”

崔广深没想到太子这般老辣,远远的出乎意料了,半时辰过去了,崔广深听了一耳朵的深宫污秽,饶是他定力深厚,心里也像火烧一般,年轻的太子还是那般平淡,就连音调的起伏都没变化。

周蕴终于问到刘海,刘海的亲信等等,又问了王嬷嬷。

于嬷嬷意志涣散,梦呓一般说起来。

王嬷嬷是冯嫔的教引嬷嬷,她和于嬷嬷各为其主,争斗多年,前十年间于嬷嬷培养了吴贵妃,很是风光了一回,这一次又抢先做了崔嫔的教引嬷嬷,占了姿色上的先机。

“你这个特殊的爱好,王嬷嬷知dào

不知dào

?”

崔广深不由一震,紧盯着于嬷嬷。

于嬷嬷有些茫然失措,忽然间破口大骂起来,王采莲你这个贱人,你害老娘好苦!

周蕴等她骂了一会笑道,“王采莲在宫外还有一所宅子,安顿她的爹娘兄弟,她弟弟还在衙门里头当差,于嬷嬷你究竟知不知dào

这些?”

于嬷嬷完全沉浸在恩怨里了,她疯狂的大哭大笑起来,“冯家还帮她买了宅子?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崔广深心里越发的愤懑,他完全听明白了,太子暗示他,冯家藏在背后搞了小动作,他们家和冯家有什么关系呢!冯家愿意女儿进宫承宠,他可不愿意!

周蕴请崔广深到暗云卫办公所在闲坐。

崔广深和大多数读书人一样,对暗云卫没有好印象,暗云卫监察百官,滥用私刑,早就让读书人心怀不满了,太子手里拥有暗云卫,连王嬷嬷的隐秘事都挖出来了。

崔广深可不想和冯家扯上关系,他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崔广深只想带着女儿离开这污浊的泥潭。

“老臣的妻子日夜想念,只想把女儿接回身边,还望太子恩准。”

这样一个硬汉子说了这话也不禁泪流满面了。

“崔嫔心里委屈,太子妃会好生安抚她,崔卿说的家庙供奉,孤觉得不好,崔嫔小小年纪伴了青灯古佛,她将来可怎么办,太子妃早年间也曾修道,玉仙观少了观主,孤觉得莫若让崔嫔为女道士,还能留一头青丝,将来也好有个退步。”

崔广深摇摇头,“臣还是想接崔嫔回去,臣好生约束她,不会让她丢了皇家体面。”

周蕴沉吟着笑了,“崔嫔入了皇家,她的生老病死不是你们崔家能管的,崔卿这般坚持,莫非舍不得去道观里添些香油钱?崔嫔若为玉仙观观主,她比在你们崔家还自在些,紫霞大长公主出家修道,她又是何等的逍遥快活了。”

崔广深眼眸深处闪了闪。

“崔夫人身边若有想要修行的婆子丫鬟,也可到玉仙观里修行去,崔夫人进香不就见着她女儿了?崔嫔稍大些出外云游,天下间哪里去不得了,她将来过得会比闺阁千金更好,也会比崔家的家庙里更好。”

太子开出来的条件优厚,崔广深不禁动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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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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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这日微雪初霁,天气晴好,宫中为小皇孙办满月酒,内外命妇都来贺喜,连皇帝也过来捧场,抱了小皇孙逗弄着,皇帝吩咐了大宗正司,皇孙名青钰,记入皇家度牒。

寅时初,冯嫔、崔嫔、王昭仪恭请太子妃回宫。

太子妃的凤辇缓缓的停下来,冯嫔亲手扶了太子妃下轿,左右环护着进了寝宫,太子妃落坐,冯嫔裣衽一礼笑道,“姐姐今日也乏了,妾等不该打扰了姐姐休息,这就请辞,明日一早来给姐姐请安。”

太子妃看了冯嫔笑了,“冯嫔倒是贴心,你们先下去吧。”

三位妃嫔出去了,又有总管太监求见,高尚得了太子的眼缘,一跃成为太子妃宫中的总管太监,高尚珍惜好容易得来的机会,头几天就把太子妃寝宫收拾妥帖。

太子妃叫他进来问了几句,说了勉励的话让他出去了。

“把鹦哥挂到架子上,添上食水,仔细阿黄伤了它。”

玉沁摘了珠冠轻快的吩咐着,抱了阿黄笑道,“也不知dào

这猫都吃了些什么好东西,它这样沉了,都长成大猫了。”

阿黄喵喵的叫了两声,伸出小爪子舔毛。

玉沁也有一个月没洗浴了,吩咐了沐浴更衣,涤荡尘垢,换了轻便的裙衫,坐在暖阁里面晾头发,翠柳拿暖布帮忙烘干一头青丝,玉沁怀里抱了阿黄,摸着阿黄柔软的毛,心里想着儿子。眼圈就有些红了。

翠柳明白太子妃的心思,柔声笑道,“太子爷一会儿也该过来了,这回可不用往我们这边送东西,一抬脚就到了。”

玉沁微红了脸,“哪个想他了,太子国事繁忙,皇孙的满月酒他都抽不开身。”

旁边的樱桃笑了一声,帮着太子妃通头发,才要说两句打趣的话。就听见外面高声通报。“太子驾到。”

玉沁来不及梳妆,匆忙间拢了头发,起身到门边迎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周蕴含笑走进来。“沁儿。”

“头发还没干你就跑出来。中了病可怎么好。”

周蕴摸着她微湿的发丝责备着,玉沁连忙笑道,“这也是屋子里头。哪里会散了风。”

玉沁服侍着太子更衣,周蕴又服侍太子妃梳头发,寝宫里荡漾着低沉的笑声,又有太子妃的娇笑,分开也快有一年了,周蕴更加俊美,玉沁又添妩媚,两人携了手坐在一起,一时间情意绵绵,说不完的你侬我侬。

侍女们静悄悄的退出去,阿黄可不管这些,这猫大半年跟着太子习惯了,一弓身跳到太子膝上,舒服的眯了眼睛,还呼噜呼噜的。

周蕴笑道,“沁儿看看你的猫,它比你还会撒娇呢。”

周蕴撵了阿黄出去,小鸳鸯中间可不想多个人,猫也不行啊,玉沁脸上也红了,“青儿这会儿也该醒了,他醒了还能玩一会呢。”

玉沁刚当了娘,心里满是柔情蜜意,就笑着说起来,说青儿的一些趣事,才一个月的小婴儿能有什么好说的,天下间的娘都是一样的,总能看出来孩子最微小的一点变化,说起来有滋有味的,周蕴仰面躺在那儿,听玉沁侬侬细语,看她笑靥如花,周蕴一句话也不想说了,满心里都是郁闷。

玉沁推了他笑道,“你也不说句话啊?青儿的满月酒你也不过来,你有那么忙吗?还是在正月里头呢。”

“有了青儿你都忘了我了,好容易见了面,说他说个没完没了,沁儿你也问问我呢。”

玉沁笑出声,“青儿可是你儿子,你心里不喜欢?”

周蕴不由的一声哀叹,拉着玉沁的手摇着,“沁儿你也可怜可怜我呢,我被你丢在东宫,这些日子孤衾冷枕的,晚上只有阿黄陪着我,我天天想你呢,沁儿你想不想我?”

玉沁眼波流转,“你都三个妃子了,还敢说孤衾冷枕,这话有谁会相信啊。”

周蕴也笑了,“这些日子都是阿黄侍寝,不信你问问阿黄。”

玉沁啐了他一口,俏脸粉.嫩的就像三月的桃花瓣。

周蕴说几句情意绵绵的疯话,玉沁听得脸红心跳,又有人跑过来打扰,这回是李家八小姐玉润,玉润一个来月没见着五姐姐,听说五姐姐回来了,嬷嬷还不许她过去,玉润着急了,她听说太子都过去看姐姐了,她也要看姐姐去,小丫头不管不顾的跑过来。

宫女在外殿拦住了,玉润委屈的哭起来。

听到哭声连忙让玉润进来,玉润今年也有四岁了,明白点事儿又不明白,她高兴的黏着姐姐,让五姐姐抱她,有说不完的稚语童言。

周蕴命人把玉溪也接过来玩耍,玉溪也有一周岁了,刚学会走路,正在牙牙学语,小孩子家人来疯,小玉溪又和阿黄玩起来,玉沁看着小妹妹想起了儿子,不禁怅然的叹口气,皇后亲自养育着小皇孙,青钰这孩子有这份福气。

好容易哄两个小妹妹回去了,天已经黑透,玉沁有些害羞的说道,“母后说让我好好养两个月再和你同房,要不你回去住吧?”

周蕴哼哼着不肯回去了,揽着玉沁笑道,“二姐姐就要回来了你知dào

吗?”

玉沁一叠声的追问,“真的吗?二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周蕴趁机上床躺下来,“昨天我打发人给二姐姐送信,也不知dào

二姐姐几时能回来,总要等到春暖花开吧,这回让二姐姐把两个妹妹都接走吧。”

玉沁就不依了,“二姐姐跟姐夫在任上,有多辛苦呢,妹妹还是跟着我。”

周蕴沉默了一会儿,“我是为了妹妹的名声着想,沁儿你不知dào

,你不在的时候东宫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你再也想不到的。”

周蕴低声说了崔嫔,玉沁紧紧抓着周蕴的内衣,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事!

“当初宫里选你做太子妃,陈执中措手不及,只能把他外孙女送进宫做个妃嫔,冯嫔也不算太小,再过三五年她也就大了,冯家心里有些想法,前一阵子弹劾尚父,这些你知dào

的,这个月江南那边又有细故,冯惠宁为尚父请功呢。”

玉沁连忙追问,“我爹爹哪里用得着他请功?这不是想把爹爹架在火上烤吗?”

周蕴笑道,“尚父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dào

?他如今身为国丈,越发的谨小慎微,也幸亏他如此了,冯惠宁没有下手之处,只好在小事上面做些文章,他为尚父请功,罗列了尚父在江南的功勋,在乡绅中传播尚父的英明,无非是想让朝廷忌惮罢了,他眼里瞄着安抚使这个位置呢,尚父若能高升回京,他在江南大有可为。”

冯惠宁不想离开江南富庶之地,他宣谕使的身份不允许他长久的滞留在江南。

李鸣唯身为安抚使,掌管地方的兵权,皇帝把江南的政事都交给了冯惠宁,何尝不是制衡李鸣唯的意思,这些道理玉沁想想也就明白了。

这些都是朝中大事,玉沁不好说什么,就有些忧心了。

周蕴含了她的耳垂轻轻撕咬,“沁儿不用担心,岳父若是栽了我也没面子不是?”

“冯惠宁还是你岳父呢,你还有一个外祖父,说这话哄我做什么。”

周蕴看她娇嗔满面,不由的一声轻笑,“一个小妾罢了,她的爹哪里配当我岳父。”

沁儿身为太子妃,国事上不明白怎么行呢,周蕴就说给她听。

“陈执中当年拥立二皇子,他没想到还有一个我,眼见天翻地覆起来,紧接着赵家犯了事,陈执中从政多年,眼光非一般人可比,二皇子大势已去,赶紧拥立我为皇太子。”

陈执中带过来的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皇家也要需yào

安抚,一个妃位能换来陈、冯两家的效忠,皇帝又挑选了崔家与冯家抗衡,崔广深官身民望都不弱于冯家。

周蕴含笑说道,“你相公就是一块油汪汪的大肥肉,多少人想咬一口呢。”

玉沁捏着鼻子笑了,“真可谓群蚁附膻,相公很招人喜欢呢。”

“东宫有多少小姑娘都盯着呢,恨不得帮你相公暖.床,瞧瞧你相公多好,一心想着沁儿,沁儿赏颗樱桃吃吃?”

吚吚呜呜的一阵声响,玉沁挣扎出来,红了脸笑了,周蕴不想再要孩子,不敢太亲近了他的太子妃,很怕野火花烧起来,到时候难受的是他,轻轻的放过玉沁,含了她的耳垂,又是一番耳鬓厮磨。

“冯惠宁在江南混的风生水起,做了许多实事,尚父避着他的锋芒,这是尚父心里明白,沁儿都不必担心,有一样最可气的,昨天审问于嬷嬷,那婆子说了一句浑话,她说你们李家把三个女儿都留在宫里,将来就是三妃,若都像她那么想,两个妹子名声堪忧。”

玉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眨着眼睛,等一会她回过味来了,气得双颊绯红,一下子翻身坐起来,“这真是胡说八道了,这些人心怎么长的!我妹子刚多大了。”

周蕴坐起来把她揽在怀里,“我也是气得够呛,连忙给二姐姐去信,两个妹妹还是交给二姐姐抚养好了,要不然等妹妹大了连婆家都不好找。”

玉沁气得胸膛起伏,周蕴笑着安抚她,“赶明儿你先把话透出去,就说二姐姐要接了她俩家去呢,妹妹不留在宫里,那些谣言也就消散了,还有崔嫔也得靠你周旋。”

周蕴压低声音说起玉仙观,玉沁愿意成全崔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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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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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沁从香梦沉酣中醒来,嘴唇上还留有余温,身边的太子眉目舒展,又在她樱唇上轻啄了一下,帐幔里透进来些微的青光,天慢慢的亮了,玉沁慵懒的翻身,把身边的人轻轻抱住,周蕴一声闷笑,“该起来了呢,你这小懒猫。”

玉沁红了脸笑了,就听到门外有窸窣的声响,宫中规矩森严,黎明时分就该起来了,侍女鱼贯而入,服侍太子妃梳妆。

太子妃头上戴着翠凤祥云冠,内穿白纱中单,外面是金绣云锦翟纹霞帔,腰饰深青色蔽膝,挂白玉双配,穿了木质双底翘头罗纹青舄,太子也是白罗方心曲领绛纱袍,蔽膝,戴着远游冠,腰里束着金玉大带,挂着佩绶。

太子妃还要等候妃嫔参拜,太子也有国事活动,还要会见属国的使团,如今太子监国,这类庆典活动都由太子出面,太子带着人出去了,玉沁端坐在当中的椅子上,接了炭火炉捧在手心里。

玉沁垂着眼睑,只管拨炭火炉里的炭灰,过了片刻抬了眼笑了,“冯嫔她们都来了吗?也该请进来了。”

冯嫔、崔嫔、王昭仪鱼贯而入,给太子妃见礼,太子妃含笑赐坐。

王昭仪身份上不如冯嫔、崔嫔,坐在稍后的位置,她穿了黛紫色宫装,戴五尾凤簪,鬓边垂了长流苏,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太子妃笑着说些勉励的话,赏赐了若干。王昭仪这份略厚些。

说了会子话,就有命妇求见太子妃了,来的还是冯嫔的外祖母和母亲,太子妃少不得请她们进来闲话,陈夫人六十余岁,生的风采不俗,见了太子妃就笑了,拉了太子妃的手亲热的说话,冯夫人三十几许年纪,一张清修的瓜子脸。不着痕迹的打量太子妃。

太子妃躲了十个多月的清净。这回该她交往应酬了。

太子会见属国使团,下半晌也就回来了,先过去给皇帝请安,说完了国事就是父子了。皇帝踌躇着问道。“蕴儿。东宫的美人你还不满yì

?爹爹听说你一个也没收用过,那个绛仙是你身边的婢女,你不满yì

她?”

周蕴笑道。“爹爹您不知dào

,绛仙那丫头心太大了,她仗着往日的情分,还敢对王昭仪不敬,幸亏冯嫔出面申饬过了,儿子先冷冷她再说。”

“蕴儿能这么想着也是周到,只是那王昭仪也没得了你欢心,还有东宫一百余美人,你身为太子,不能只恋着太子妃一个人。”

皇帝脸上笑的和煦,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皇帝这样的神色不常见到,周蕴心里猛然一惊,皇帝是他爹爹,可皇帝也是皇帝,他哪里做得不好,皇帝不满yì

了呢。

“王昭仪吗?”周蕴笑了,像孩子一样纯真,“王昭仪挺漂亮的,只是那时候太子妃还没回来,儿子怕沁儿心里不舒服,暂时就没要她,沁儿昨晚还说,往后让王昭仪侍寝,可惜冯嫔太小了,不然冯嫔倒是个好的。”

皇帝似乎松了口气,“朕听说你想让李玉潭回来?”

这件事周蕴没和皇帝说过,他以为无足轻重,也就忘了说,没想到皇帝还会知dào

,还当做一回事,这几个月来他手上的权利越来越多,皇帝这边就清闲了,人闲了下来难免多思多想,古往今来有多少太子栽了跟头呢。

周蕴后背上就有些凉飕飕的了。

周蕴一脸纠结的表情,“儿子瞒了一件事,也不是儿子想要瞒着爹爹,实在是难以启齿,儿子怕爹爹生气,又涉及了刘海公公,他还是爹爹赏给儿子的,儿子说他不好就是不孝了。”

“刘海他做了什么?”

周蕴叹口气,“爹爹还记得崔嫔的事吧?崔嫔的教引嬷嬷当时没有死,暗云卫查出来了,是刘海暗度陈仓,救了那个于婆子。”

周蕴一五一十的说了,又说了他邀请崔广深审问于嬷嬷,还有于嬷嬷说的那些疯话,说李家将来就是三妃。

“儿子哪里会要了李家的妹妹,她们俩在太子妃跟前,一年大两年小的,难免有人说闲话,儿子也要名声呢,儿子想还是让李玉潭接了她们俩。”

原来如此,皇帝这回放了心。

想起刘海所作所为,皇帝大怒,“刘海好大的胆子!”

周蕴忙拉着皇帝的手笑道,“爹爹都说好了不生气的,为了一个奴才犯不着,瞧您气成这样,下回若还有这样的事,儿子说什么也不敢告sù

爹爹了。”

周蕴这话顺耳,皇帝心里舒泰。

拍着周蕴的手笑了,“我皇儿长大了,朕这天下早晚交给你,蕴儿凡事要多思多想,谋定而后动。”

周蕴聆听着教诲,不断的点头,皇帝心里满yì

了,又提醒他要广施雨露,不能单恋了一人,“朕心里也只喜欢你母后,可是朕还是有了赵贵妃、吴贵妃,还有那些个婕妤昭仪,蕴儿啊,后宫就是前朝,治家才能治国。”

周蕴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原来爹爹在心里忌惮。

爹爹的心思不难猜,封了冯嫔制衡李家,封了崔嫔制衡冯家,太子妃背后除了李家还有方家,方家以前是纯臣,只忠于皇帝,二姐姐玉潭是方家长媳,方家将来会站在他这边,难怪爹爹前一阵子让他把方子颖送到广西军中,也就是送到崔家手上,这也是让崔家制衡方家的意思,他那时候太迟钝了。

李、方两家手里都有兵权,方子颀还握有暗云卫,太子妃有李、方两家勋戚的支持,又生育了皇孙有功于社稷,太子妃的地位没有哪个妃子能撼动了,皇帝看不得他专宠太子妃。

这才有东宫的那些美人吧,他若还是如此,只怕美人会源源不断。

周蕴沉思着,他都是有了儿子的人了,也不想再要孩子,他只能离沁儿稍微远一些,不给她那么多宠爱,才能让爹爹放心,不至于出手对付李家。

他该怎么办呢?顺着皇帝的心意广纳嫔妃,也玩一场制衡之术?

他要和沁儿天长地久,若是广纳了妃嫔,沁儿嘴上不说什么,她也会伤心的,就像娘一样,慢慢的就枯萎在这深宫里头了。

娘心里头那点爱意早就消磨没了,不争、不妒,只因为不爱了。

他可不想沁儿帮他采选美女,嘴里说着恩情,只为了儿子的前程。

周蕴喃喃的重复着,“后宫就是前朝,治家才能治国,爹爹的教诲,蕴儿牢记在心,蕴儿不会让爹爹失望的。”

周蕴又到凤仪宫给母后请安,毫无意wài

的看见小青钰,小青钰盖着小被子睡觉呢,小脸蛋白嫩了,不再是当初通红的皱巴巴的样子,皇后坐在一旁神态安详的做着针线,看见他来了,忙带他出来,很怕说话吵着小皇孙。

“娘何必亲自看着他,不是有那些保姆?”

皇后看他一眼笑了,“青钰留在娘身边,沁儿心里不好受呢,儿子就是娘的心头肉,你闲暇时多陪陪沁儿,你好生开解她,青钰太小,不宜挪动了,再说交给沁儿娘也不放心,这孩子是你的嫡长子。”

周蕴就往暖阁那边看一眼,眼前浮现个小人儿来,他心里再不情愿,他儿子也生了,这孩子也是沁儿在深宫的依仗。

小青钰吭吭两声睡醒了,周蕴连忙站起来告辞。

皇后又气又笑的,也只能让他走了。

周蕴回到东宫,坐在书房里头出神呢,刘海过来请示,“太子妃吩咐下来,今晚王昭仪侍寝,太子的晚膳摆在哪里?”

周蕴眼底意味不明,沁儿真够贤惠的,都帮他安排好了。

“孤到王昭仪那边用膳,你们精心一些。”

周蕴拿起奏章看起来,心思渐渐的沉静,他有什么好抱怨的,沁儿身上的压力哪里会少,她比不了二姐姐,二姐姐有方子意护着,他比不了方子意,他不能给沁儿全心的爱hù

,周蕴无奈的靠在椅子上。

天慢慢的快要黑了,周蕴拿起笔,想了想又放下了,他不能落了口舌。

吩咐一声摆驾,坐着龙辇,到王昭仪的玉凤宫。

王昭仪裣衽一礼,“见过太子爷。”

周蕴坐下笑道,“你叫王彩月?孤以后叫你月儿好了。”

王昭仪使出浑身的解数,帮太子爷斟酒布菜,周蕴兴致极好,喝了一杯又一杯,又喝了成双成对的交杯酒,王昭仪再怎么说也是女子,被太子连番的灌下去,就有些不胜酒力,连忙娇笑着讨饶。

周蕴见她面如桃花,眼里就像汪了一包水,兴致更高了。

周蕴笑道,“孤喂给你喝。”

把一口酒含在嘴里,压倒了王昭仪,慢慢度到她嘴里,王昭仪脸红心跳,身上的衣衫凌乱了,一口酒又灌了下去,这回她真的禁受不住了。

王昭仪吐了一地,形象全无,侍女都吓坏了,很怕太子爷降罪。

周蕴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还不赶紧做醒酒汤。”

王昭仪醉成这样,见太子没怪她,连忙要磕头,周蕴扶她起来笑道,“你没有酒量,以后不要喝这些酒。”

又催醒酒汤,周蕴亲自端起来喂给王昭仪喝了。

王昭仪不胜酒力,身上还是飘着的,周蕴也没肯离开。

周蕴在玉凤宫连歇三宿,第一宿王昭仪醉了,第二天晚上他又喝醉了,第三天倒是不喝酒了,王昭仪想挽留住太子,小太监进来,压低了音说了一句话,周蕴听了站起来就走,太子忙公务去了。

王昭仪得了赏赐,心里略微安慰了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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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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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都和太子妃说了,太子妃听了什么也没说。”

高尚小心的看着太子,周蕴低头批阅奏折,“知dào

了,你下去吧。”

高尚出了太子办公的崇文殿,就见刘海迎过来,刘海看着他阴沉沉的一笑,高尚笑着点点头,一拱手走了,刘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发虚,腿有点飘,他小心谨慎了一辈子,也积攒了点银子,他舍不得于嬷嬷死了,救她出来了,好事过了没几天,于嬷嬷突然间失踪了,刘海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还是东宫的大总管,可是他知dào

,他曾经拥有的风光一去不复返了,太子宫殿当值的小太监是新提拔起来的,这里面没有他的心腹,他这大总管被架空了。

他得为了后路筹谋了,他一个阉人哪有什么好出路。

周蕴放下手里的奏章无奈的叹口气,捏了捏鼻梁,沁儿近在咫尺,他却没去看她,他看见她还能说什么呢,他在演戏,沁儿何尝不是呢,他被这深宫困得都有些无奈了。

陈大人又过来教他读书,周蕴收敛了心神含笑招呼着。

周蕴是最好的学生,陈执中是最好的先生,陈执中在文臣里面德高望重,有了他的支持等于拥有半壁江山,都说皇权如山,这些庞大的文官体系就如同那汪洋的大海,陈执中当朝首辅,他只能恭敬了他。

陈执中很满yì

,太子聪颖好学。他也就不遗余力的教导太子。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陈执中有些疲惫,岁月到底不饶人啊,周蕴亲手添了茶水,又拿出点心招待,“先生歇息一会,学生还有事讨教。”

周蕴温良谦恭,陈先生授课时以学生自居,在朝堂上他才是太子殿下。

“学生跟先生读书也有两年了,自觉获益良多。科举题目也曾做过。那么以先生之见,学生倘若下考场,能得个什么名次?”

陈执中花白的胡子翘起来,笑道。“太子是储君。怎么会下考场呢。”

“学生学了这么久。学生想知dào

和天下的举子比起来,能不能比过他们。”

“殿下恕老臣直言。”陈执中笑道,“殿下读书用心。也聪慧,可惜殿下底子不好,略微生僻些的典故不能烂熟于心,这都是殿下早年不肯好好读好书的缘故,殿下若想要金榜题名还得再磨练几年,呵呵,殿下说这些做什么,科举取士,选贤良之人为官,殿下的责任是江山社稷,纠结于和天下举子一较高低,反倒落了下成。”

“学生好歹也读了几年书,照先生这么说来,学生只怕会名落孙山。”

陈执中笑着摇摇头,“殿下才刚读了几年书呢,不是老夫倚老卖老,尚父对殿下的教育实在太不精心了,殿下这般聪慧,早年若是拜了名师何至于此,老臣听说,殿下昔年的先生不过是个落地的举子,也难怪殿下底子薄弱了。”

周蕴有些不好意思,“尚父倒是经常管教的,可惜学生小时候贪玩,辜负了尚父的苦心。”

“这就是尚父的过错了。”陈执中淡淡的说,“殿下贪玩,哪个小孩子不贪玩呢,尚父疏于管教引导,殿下才荒芜了学业,也幸亏殿下还肯用心,听得进忠言。”

周蕴点头称是,“先生的教诲学生都牢记在心。”

陈执中又指点两句政事,这才告辞,周蕴含笑送到门口,看着陈大人佝偻的背影,眼里露出了奚落的笑意,他不过开了个头,陈执中果然指责尚父了。

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听多了也会记在心里,他若有怨怼,这些话就会生根发芽。

这世上的人谁没有私心呢,尚父心里也有小算盘,周蕴凭着良心说,李鸣唯在他身上还是花了功夫的,他早些年读书没肯用心,周蕴一向认为学以致用,记得住那些生僻的典故,皓首穷经有什么用呢,他没花过那份闲功夫,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两年倒是被陈执中逼得钻进书海里,也算有些收获。

小太监过来请示,“太子爷,该用膳了,今日摆在哪里?”

“给太子妃说一声去,孤一会过去。”

周蕴把圣贤书一抛,早有小太监过来帮着披了貂皮大氅,周蕴也不传唤暖轿,带着人往太子妃宫中走去,太子妃接到传话,想了想笑了,“请冯嫔、崔嫔、王昭仪她们过来,还有红霞帔,紫霞帔她们几个也都过来。”

太子妃吩咐下去,一会功夫莺莺燕燕一屋子。

周蕴就像那光芒万丈的太阳,屋里若干向阳花,太子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太子妃裣衽一礼,周蕴携了她的手笑道,“爱妃免礼。”

仗着衣袖宽大在她手心里挠一下,太子妃狠狠的拧回去,脸上挂了甜笑,“今儿各位妹妹都来了,你们好好服侍太子爷,让太子爷开心才好。”

周蕴笑道,“爱妃贤惠体贴,孤心里高兴,后天就是元宵节了,爱妃都安排好了?”

“母后命人安排了,贺公公亲自到各处查看过,再没有不妥当的,今年还扎了许多新意的花灯,都是冯嫔的主意,母后还夸冯嫔聪慧呢。”

太子妃含笑说着,周蕴看着冯嫔笑了。

芙蓉殿里摆了筵席,太子、太子妃坐在首座,冯嫔、崔嫔、王昭仪依次排开,下一个就是红霞帔吴绛仙姑娘,后面是四位紫霞帔,周蕴都没见过的,打量一眼笑了,还真是老夫人的选美风格,都是杏脸桃腮的美人。

绛仙先禁不住了,端了一杯酒过来,“奴日思夜想,终于见着太子爷了,太子爷喝了奴手上的酒,奴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呢。”

周蕴伸手接了酒杯笑道,“孤偏不许你吃蜜,孤让你吃酒。”

周蕴把这杯酒递到绛仙唇边,喂她喝下去,绛仙只好喝了,回忆着太子手上的温度,脸上一片羞红晕染开来,旁边的王昭仪脸色白了几分,她赶得不巧,太子给他机会了,她偏生没承接了雨露,她可不要被吴绛仙抢了头筹。

王昭仪也过来敬酒,周蕴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孤一会还有公务,绛仙替孤喝了吧。”

太子妃淡淡笑着,给太子布菜,周蕴含笑都吃了。

吴绛仙几乎一口没吃,痴痴的看着太子爷,她恨不得抢了太子妃的筷子,若是她给太子爷布菜该有多好呢,吴绛仙到底不敢太放肆,等她得了宠爱再说,想到这里又恨恨的瞪一眼王昭仪,这个女人哪里比得了她美貌。

周蕴这顿饭吃得高兴,“孤还有一百多美人还没见过呢。”

太子妃笑道,“正月里原该松快些,太子今儿何不见见?若有得了太子眼缘的,生个一男半女也是她们的造化,我们姐妹也多一些。”

“太子妃贤惠,只是孤有些发愁,也不知dào

这些美人容貌如何,若是见着了不喜欢,再让她们回去,孤也扫兴不是?孤倒有个主意,先挑选一番,不和心意的打发了她们,合意的就与你做个姐妹。”

太子妃哪里会说不好,便是吴绛仙、王昭仪,也不敢说什么。

冯嫔年纪小,只管笑着看热闹,崔嫔专心吃菜。

太子爷实在太败家了,好好的屏风捅了个窟窿,他只管坐在后面,命美人们鱼贯而入,把手伸进来,太子爷选美先看手,“腕白肤红玉笋芽”,美人再美,没有一双芊芊玉手也打了折扣,太子爷瞧着也没有胃口了。

几个紫霞帔也得和那些美人站队,等着太子爷鉴赏。

这些美人忙着修饰一张脸,没想到太子爷看起手来,还要皓腕洁白,十指尖尖的,这可有些难了,小姑娘们的手大多纤柔,可是那种雪白的皮肤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屏风那边伸过来第一只手,手心上有些薄汗,紧张的蜷曲着,指甲倒是红艳艳的。

周蕴拿玉如意扒拉一下笑了,“皮肤太黄了,不够细腻。”

又一只手颤巍巍的伸过来,周蕴又是一番鉴赏,“这手也太大了。”

“这只手有骨节,孤要细圆无节玉参差那样的手。”

“玉掌温,琼枝嫩,这么些个美人选不出来一个好的,真是败兴。”

周蕴用了半个时辰,一百来个美人都鉴赏一番,连同几个紫霞帔都落选了,王昭仪、吴绛仙站在一旁,都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按照太子爷的标准,她们这手也不算美了。

太子妃神色淡淡的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帕子,也不知想些什么,那双手雪白娇小,手上还有梨涡,手指甲粉嫩,也没涂了豆蔻,绛仙心里的酸水咕嘟咕嘟冒出来。

“这些美人孤都不中意,打发到各处当差去吧。”

刘海还是总管太监,他得了这个好差事暗暗叫苦,宫女子都是从小培养,才能学会眉眼高低,经过考核才能当得起差事,这些美人采选进来不过半年,规矩荒疏着呢,哪里担得起当差的重任。

还是冯嫔笑着劝道,“太子若是不中意,何不放了她们回去?她们经过皇家层层采选,身价也高了,也能嫁个好人家,心里岂不感念太子爷的恩德?”

周蕴看着冯嫔,“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有这份心胸,孤就按你说的办。”

从此以后周蕴对冯嫔越发的看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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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不一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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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四扇通花窗,菱格窗框镶嵌着磨得极薄的贝壳片,午后阳光正好,状如鱼鳞的壳片折射出七彩的虹光,室内花香浮动,红线毯又增暖意,周蕴火气旺,才进来他就觉得热,连外面的大衣服都脱了,只穿了雪白的中衣。

“好歹也是大冬天的,你这个样子象什么,一会散了风可怎么好。”

玉沁忙拿大衣服给他披上,周蕴走到几盆盛开的花前看了看,吩咐一声,“把这些花都摆到外殿去,孤闻不惯这些花香。”

几个侍女轻手轻脚的搬着几盆花出去了。

周蕴又转了一圈,才在太子妃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中间隔了矮脚几,两人规规矩矩的坐着说话,古语云上床夫妻,下床君子,大白天的可不能落了口实。

“往后内室里不许摆那些花草,你身子弱,禁不得花香。”

玉沁抿嘴一笑,“偏太子爷有许多说法,妾不光身子弱,手长得也不好kàn

呢。”

“你是太子妃,孤怎么也得将就你了。”周蕴端了茶喝了一口,“沁儿有些不高兴?”

“妾哪里会不高兴了,瞧这屋子里的摆设,妾的衣服首饰,每天的吃食点心,哪一样不是精细的,多少女人还羡慕不来呢,妾心里知足的很。”

“太子爷也极英俊,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这么个好夫婿,多少女人羡慕不来呢。”

玉沁伸手刮脸羞他,“没见过这么夸自己个的。”

周蕴的眼神极清极亮。目光灼灼,玉沁在他的注视下有点羞,微微的别开眼光,就听见那架子上的鹦鹉叹道,“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当初教鹦鹉的时候还没觉得,这时候当着太子妃,叫这鹦鹉学了出来,周蕴脸皮再厚也不禁面上发烫,心里痒酥酥的。玉沁双颊羞的粉融融的。“这扁毛畜牲就会胡说,再胡说就把你放到外面去,看这冷天冻不死你呢,什么话也敢胡说呢。”

周蕴见她娇俏的样子。不觉情动。“孤穿着大氅呢。再冷的天儿也冻不死,只是太子妃怎么能忍心?”

周蕴看着她笑,玉沁嗔他一眼。“我再没见过上赶着找骂的人。”

周蕴手肘支在矮几上,微微的倾过身子去,“那时候我看不着你,我知dào

你一个人很寂寞的,送这只鹦鹉陪着你消遣几天。”

“我哪里会寂寞了,有青儿呢,母后常常和我一起逗他玩,二姐姐家的小狸奴我也抱过的,我会抱青儿,连母后都说我抱得好。”

玉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这些都是为了小青钰散发出来的,玉沁是小母亲了,满心眼里都是小青钰,周蕴瞧着心里发酸,他送了猫,又送鸟,都比不了一个孩子讨人喜欢。好嘛,敢情他的鹦哥白送了。

周蕴斟酌着说辞,“今晚上我得到绛仙那里去一趟,这个景我得应下来,过两天封她一个婕妤,让她和王昭仪闹去。”

玉沁看他一眼,“我知dào

你是为了我,你送鹦鹉讨我喜欢,又送那些吃食那些物件,你一个美人也不留下来都是为了我,其实你不必这样的,你是太子爷,要广施雨露,你这个样子我也不忍心。”

周蕴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你知dào

什么叫雨露?”

玉沁贝齿轻咬嘴唇,看着他不说话。

周蕴带了三分气,“为了博一个贤良的好名声什么都能舍得了,就连我也被你舍出去了,我今晚就过去施雨露去,好好的宠爱绛仙。”

“那你快点过去吧,别让你的红霞帔等急了呢。”玉沁嘟囔着扭过头去。

周蕴听了这话反而高兴了,捡起玉沁仍在矮几上的帕子,“这帕子一股子酸味,别是在醋缸里沤过的吧?”

玉沁一把夺了帕子,“要你管?”

玉沁拿帕子拭泪,背过身去不理他,沁儿又使小性子了。

周蕴笑道,“五姐姐你哭不够吗?你也不知dào

羞。”

“谁说我哭了,我得yì

还来不及呢。”

玉沁回过身来眨了眨眼睛,哪里还有哭过的痕迹,只是她心里不高兴也是真的,周蕴心里满是柔情蜜意,看着她的脸认真的说,“绛仙那里我只是去几趟,应个景,我们俩再好,中间也隔了她们,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玉沁放软了声音,“这些我都知dào

的,你和她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哪家不是这样了,更何况你是太子。”

“你心里还是不高兴了,沁儿,我看得出来,以后我会多陪你的。”

玉沁答yīng

一声,低了头揉着手里的帕子,好半晌没说话。

周蕴心里就有些着急了,他刚想表表忠心,玉沁忽然问他,“你不喜欢青儿?”

玉沁来了这一句,周蕴没回过味来,怎么会转到青儿那里了。

玉沁眼睛里又有水光莹然,“你心里不喜欢青儿呢,我都看出来了。”

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都说男人和女人的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他和沁儿也算心有灵犀,他担心沁儿吃醋,想着要开解她,他还在这里表决心呢,沁儿心里想的又是些什么?

玉沁见他不说话,眼泪流出来了。

“沁儿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周蕴走过去揽住她的香肩,“你是怨我没搭理那个小孩子?”

“那也是你儿子!”

玉沁真的生气了,她十月怀胎,感受着胎儿一点点长大,历尽千辛万苦的生出来,周蕴一点也没把这孩子放在心上,那天她说起儿子,周蕴一脸的不情不愿,今天她又说一句,周蕴赶紧把话题岔开,他对儿子这么不上心。

“我也没说那不是我儿子啊。”周蕴连忙笑道。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玉沁连音调也高了,好嘛,他们俩还打起来了。

女人心海底针啊,他究竟哪里错了。

周蕴连忙打叠起十八般的款款温柔,嘴里说这说那的,玉沁也露出笑脸,不过周蕴还是觉得她不开心,他在太子妃这里不能流连太久,午后还有公务呢,周蕴只好站起来告辞,玉沁含笑送他出去,亲手帮他穿了袍子,披了大氅,沁儿待他极温柔的。

出了门让冷风一吹,周蕴心里怅然若失,他怎么忽然间弄不懂沁儿了。

周蕴早早的就给东宫的属官放假,坐在崇文殿里想破了头,他实在没办法了,命人传唤太子妃身边的翠柳过来,周蕴看着翠柳笑道,“你服侍太子妃也有十来年了,你和绛仙她们都是一批的。”

翠柳笑道,“奴六岁就跟了太子妃。”

“你也算知dào

太子妃的心意了,她为什么不高兴?”

这话翠柳不好回答,沉吟着笑道,“太子妃哪里会不高兴了?太子爷待太子妃极好的。”

“是啊,孤待她极好的。”

周蕴说这话心里觉得没有底气,毕竟纳妾的人是他,就算他守身如玉又如何了,一样有那些女人在跟前碍眼,一个女人哪里能忍受丈夫纳妾,沁儿她哪里会高兴了,可是沁儿的神色又不像,沁儿说了那孩子呢。

周蕴也不说让翠柳走了,只管坐在那里出神。

翠柳忍不住说道,“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还请太子爷怜惜小皇孙。”

“你是说,太子妃因为那孩子不高兴?”

翠柳一向沉稳,她不怕太子爷,“小皇孙是太子爷的嫡长子,您不喜欢他,太子妃心里如何能高兴了,太子妃心里有些发愁呢。”

周蕴犹豫着说,“太子妃不是因为王昭仪她们不高兴?”

“太子妃怎么会呢?太子妃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她哪里会如此了,太子爷,您冤枉了太子妃,您说这话太子妃都没法做人了。”

周蕴往后一靠,长长的呼口气,原来还真是他自作多情了。

脸上不觉又冷淡了几分,“你先回去吧,好好服侍太子妃,让她别胡思乱想。”

翠柳见太子爷脸色冷淡下来,不敢再说什么,裣衽一礼退出去了。

周蕴心烦意乱,今晚哪也不想去了,躺在帐子里睡不着,朦胧中听到一声猫叫,原来是阿黄跑来了,周蕴一撩帐子,阿黄一躬身跳上来,周蕴也不管它爪子脏不脏,摸摸猫顺滑的皮毛,凉冰冰的,这猫刚从外面跑回来呢。

“阿黄不是在太子妃那边?它怎么回来了?”

守夜的宫女低声说道,“阿黄这两天晚上都回来。”

周蕴撂下帐子,搂着猫想心事。

玉沁那边也睡不着,铜质的烛台上滴满红泪,玉沁拿个小银剪子剪灯花。

周蕴怎么会不喜欢小青钰呢,玉沁不觉眼圈微红了,小狸奴他都肯抱着,尿在他身上他一点也不在乎,周蕴不是那等不喜欢小孩子的,连下人的孩子他也愿意逗弄两下,他对谨哥儿兄弟俩,对两个妹妹,对小狸奴哪里有过不耐烦了。

想起周蕴抱着小狸奴的样子,玉沁眼泪就不干了。

她的小青钰多好呢。

周蕴连听她说说也不愿意。

“我的好小姐,一会儿眼睛该肿了呢,明天怎么见人。”

翠柳最贴心,忙拿冷水洗了帕子帮太子妃冰眼睛,正月里外命妇进来请安,太子妃又不能不见,皇后那里也得请安,太子妃哪里敢哭了,别人看出来了可怎么好,吐沫都能淹死人。

玉沁强迫自己不去想,周蕴别扭的那张脸还在眼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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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领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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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从睡梦中醒来,眼皮有些微红,赶紧拿冷帕子冰着,扑了些粉遮掩,带着一脸甜笑到皇后哪里请安,皇后看见她就笑了,“青儿醒了,在暖阁里更衣呢。”

暖阁那边传来青儿咿呀的声音,保姆抱着穿戴一新的小皇孙出来了,皇后张手来接,脸上笑意盈盈的,玉沁坐在一旁,摸了摸青儿细嫩的小手,青儿紧紧的握住了,婆媳两个逗着小青钰,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皇帝那边有些气闷,太子一百多美人一个也不肯留着,都要打发了回去,合着他劳民伤财还讨不了儿子喜欢?刘海过来汇报,掌事女官也过来汇报,皇帝很快就把东宫的事体都弄明白了,太子昨夜又是独寝,连绛仙那里也没过去。

真是操不完的心啊,他这个儿子他弄不懂,皇帝就很郁闷了。

周蕴过来请安,眼底有些青黑,精神头倒还健旺,听见皇帝责备他,周蕴跪下来抱着皇帝的胳膊笑道,“太监选的那些美人哪里美了,都不是儿子喜欢的,儿子还委屈自己不成?”

皇帝哼了一声,周蕴拿出看家的狗腿的本事奉承他爹,皇帝脸色才略略好了,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只好同意放回那些美人,他儿子都不要美人了,他也没脸留着,各亲王府也就别想要了,都放回去好了。

转眼就是元宵节,宫里一派喜气洋洋,倾城出动看花灯。皇帝与民同乐,登上彩灯楼向百姓挥手,太子也跟在一旁露脸,举城狂欢,真是说不完的热闹,花灯一连摆了三天,暗云卫这些人也忙了三天,太子这等时刻清闲不着,要在人前露脸,还得关注京城治安。

皇帝略感风寒。过了灯节就病了。太子和太子妃还要侍疾,皇帝心里很是感慨,皇儿孝顺,亲尝汤药。衣不解带的服侍他。就连晚上都留在他身边不肯回去了。皇帝夜半醒来,太子那屋里还亮着灯,听见皇帝的声音。太子赶紧过来。

太子大半夜陪着皇帝说话,嘘寒问暖,父子间的感情又亲近了,皇帝病了七八天,太子衣不解带的服侍了七八天,谁都说太子天性纯孝。

转眼间就是三月三,太子妃亲临玉仙观,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玉仙观里设了灵宝仙坛,摆了三天的开光清醮,建坛、炼火、进表、恭请诸神、醮事活动热闹非凡,又请了紫霞观、三清观的道姑协助,唢呐锣鼓相伴奏,又有说唱、歌舞等等。

醮事活动结束,崔嫔自请出家修道,太子妃为难的摇头,无奈崔嫔意志坚定,太子妃只得应允了,命崔嫔就在玉仙观修道,拜紫霞真人为师,这些不过一个小插曲,却足够眼睛盯着东宫的人家琢磨一回了。

皇后听了淡淡一笑,“崔嫔能在太子妃修行过的道观修道,这也是她的福气。”

皇后都说了这话,崔嫔就算从宫里除名了,往后世上只有女道士玉清子。

玉清子身边服侍的都是崔家心腹,太子替玉清子请了女先生学文,又从沧州请了女武师教她习武,她还要和黄老先生学医,太子为玉清子做的这些,崔夫人心里只有感激。

周蕴也放下一段心事,他能放一个是一个,有那飞蛾扑火的,他留着装饰门面,过了灯节绛仙就得了封号,东宫都叫她吴婕妤,太子事情多,忙完了公务还得看会书,最近一个来月没召见妃子,太子妃那里也不过坐一会儿就走。

太子的心不在美色上面。

皇帝怕太子专宠了太子妃,李家将来专权,他儿子就连太子妃那里也冷淡了,一心都在国事上面,大事上面从来不肯自专,都要问过父皇的意见,今年是大比之年,周蕴要了赶考举子的名册,他要为玉芳挑选一个好夫婿,这也是拉拢人才的意思,皇帝乐见其成。

颖国公府递上请安的折子,原来世子夫人回来了。

李玉潭辰时进宫请安,皇后面前见了礼,又要拜太子妃,玉沁拉着姐姐不依,皇后含笑赐坐,少不了寒暄几句,皇后又命人抱出小皇孙,三个来月的小孩子会翻身了,小青钰吃的好,长得玉雪可爱,玉潭是亲姨妈,哪里会不喜欢了,抱在怀里瞧不够。

这边说着一些妈妈经,皇帝、太子父子俩一起过来了。

李玉潭站起来刚要见礼,皇帝笑着摆手,“你今天过来是走亲戚,这礼就免了。”

玉潭裣衽一礼笑道,“陛下仁德,臣妇不敢无礼。”

皇帝笑眯眯的打量她,赐坐,询问方子意的一些情况。

玉潭穿一件浅绿的褙子,底下是雪青色的罗裙,一头茂密的乌发挽了个花心髻,带着赤金点翠的步摇,脸上隐有风霜之色,精气神极好的样子,玉沁挨着姐姐坐着,一棵藤上的姐妹花只有三分相似了,一个飒爽英姿,一个柔婉动人。

玉沁含笑看着姐姐,眼神里有三分倾慕,五分羡慕,剩下的两分就是黯然自伤,周蕴看着心里一痛,脸上还是温文尔雅的笑容。

玉潭在说密州的风土民俗,方子意初到安丘,没有人知dào

他的底细,就连他的上级,密州刺史也不知dào

他的身份,还以为他花银子捐的官,年底方子意政绩考核为优,皇帝为了表示嘉奖,特意下了一道旨意,命方子意“权知密州州军事”。

“权”不过是暂且代理的意思,州是民政,军是军政,暂代民政、军政,刺史的权利逐渐就被架空了,从此衍生出了全新的官职——知州。

这道旨意也轰动了一阵子,颖国公世子的身份,到偏远的穷县当了一年的小县令,听任长官呼来喝去的,方子意在地方上多有建树,去岁干旱,他组织村民打井,又破了两个案子,皇帝想要抬举也就抬举了,陈执中说不出什么来,他卖个好做个顺水人情。

皇帝重视农桑,少不得要询问几句,没指望玉潭回答出来,没想到玉潭侃侃而谈,她跟方子意下了农田,田间地头走访,对农事也熟悉。

皇帝不由得叹息道,“可惜了你是女儿身了。”

玉潭送上礼物,送给皇帝的是一穗颗粒饱满的谷穗,皇帝拿着谷穗笑道,“竟然有这么大的谷穗?可见是天佑我大夏,该派人推广这些优良的谷子。”

周蕴抢先笑道,“儿子想在东宫开一块地,也学学农事,爹爹把谷穗赏给儿子吧?”

太子想要学习农事,皇帝哪里会不答yīng

了,又不用他儿子亲自种地,找几个小太监代劳也就是了,太子还能赢得亲农的好名声。

密州还有一些特色的小吃,玉潭收集的了食谱献给皇后,还带回几个当地的大厨,还有一个叫七娘的农妇,玉潭笑道,“七娘小吃做得好,她的轻油盘丝饼是一绝,鸡丝混沌做的也好,可惜她为人粗陋不堪,臣妇不敢献给皇后,皇后可派人跟她学着。”

皇后精研美食,听了这话笑了,“什么粗陋不粗陋的,这人本宫要下来了。”

“这人还真不能送给皇后。”玉潭也笑了,“当地人的手艺,总是不大干净,臣妇还得派了人在一旁看着,她做的吃食才敢入口呢,臣妇府里也是让人和她学着的,其实也没什么,吃一个新意罢了。”

玉潭要接两个妹妹回去,这都是事先说好了的,一两天也就该动身回密州了。

玉沁舍不得姐姐,她又不能留着二姐姐,玉潭看着妹妹微笑,许多话不好说出口,玉沁贵为太子妃,她要走的是另一条路。

玉潭看着太子笑道,“臣妇想接玉芳同去,她也到年龄了,臣妇相中了一户人家,玉芳还有两年孝,那家人肯等着,孝满了她也该出嫁了,还有谨哥儿兄弟也大了,臣妇想着,他们三个若能到地方上去只有好处,臣妾还想接他们过去照顾着,还望太子恩准。”

周蕴听了这话又有些不舒服了,笑得如沐春风,“你是谨哥儿的亲姐,想必不会亏待了谨哥儿,至于敏哥儿和诚哥儿孤就留下来了,尚父托付一回,孤不能言而无信,玉芳的婚事孤已经决定了,不劳二姐姐操心了。”

玉潭脸上一红,心里有些着急,还想说点什么。

玉沁连忙拉着玉潭笑道,“那就这样吧,谨哥儿若肯和二姐姐走,他就跟着二姐姐,四姐姐的婚事有我管着,不用姐姐操心,姐姐你准bèi

添妆就好了。”

玉潭离开了一年多,周蕴比过去又添了威严,早不是当初慎哥儿的神态了,谦和中带着几分疏离冷淡,玉潭如鲠在喉,只好低了头答yīng

下来。

玉潭在宫中不宜太久,告辞出去,周蕴含笑相送,玉潭笑着婉拒,周蕴也不坚持,命小太监好生送她出去,周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玉潭越走越远,又看向了深远的蓝天。

皇帝来到他身边,“方少夫人走了?”

周蕴点头,“走了。”

“你对方少夫人的态度很好,不远不近的,你是储君,她是臣妇,对待有功的臣子体贴拉拢,也得保持好距离,我儿如今得心应手,爹爹也该放心了。”

周蕴依恋在皇帝身边,“都是爹爹的苦心,儿子至今还不能完全领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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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玉芳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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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春风带着一缕眷恋的温柔,含烟吐翠,拂地摇风,小院落里一片阴凉,玉潭心里五味杂陈,实在清净不下来,就见玉芳打了帘子笑道,“二姐姐还不进来呢。”

玉潭走进屋子里,玉芳眉眼恬淡,含笑沏茶。

谨哥儿、敏哥儿都过去读书了,诚哥儿坐在案头写大字,诚哥儿还小,有些拿不住笔,先由玉芳开蒙,诚哥儿也认识几百个字了,玉潭看看诚哥儿的字,微微点点头,小孩子家能写这样就不错了,写得很用心。

诚哥儿给二姐姐见了礼,很有规矩的坐在一边。

玉潭昨晚就过来一回,她想接谨哥儿兄弟,谨哥儿说什么也不愿意,三鹿书房有这么些小孩子,他都厮混着熟悉了,他哪里肯和二姐姐回去,谨哥儿念念不忘二姐姐偏心,二姐姐对敏哥儿不好,不肯搭理敏哥儿,他才不要和敏哥儿分开。

玉潭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的透不过气来。

玉芳笑道,“谨哥儿不想走呢二姐姐,昨晚我们都说过了,太子这里极好的,谨哥儿也肯用心,太子还时常批改他们的功课,谨哥儿喜欢这里。”

玉芳找出来谨哥儿、敏哥儿一大摞功课,有太子批改的笔迹,他们俩学对对子,太子画几个圈,写几句鼓励的话,也有几句调侃,倒是周蕴一贯的风格。

玉潭不由得有几分诧异,“太子他还到这边来?”

“太子哪里会过来了。太子吩咐过,他们俩的功课隔三天就要递上一回,太子都批过了,写好了可以得到一枚小金鱼,敏哥儿得了五枚,谨哥儿也得了两枚。”

玉潭想起太子殿下,心里平添几分郁结,太子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温文尔雅的微笑,和她疏离客套着说话。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天然的沟堑。再也不是过去的情谊了,周蕴笔迹依旧,批改也细心,他何尝不是想把安国侯世子抓在手心里。

她改变不了。除非谨哥儿愿意和她走。

太子料到谨哥儿不肯和她走了吧。

谨哥儿是个倔强的。爹爹又把三个弟弟都托付给太子。也是人质的意思,安国候府亏欠了天家,该有这样的惩罚。她当初就不该让太子带走谨哥儿,玉潭心里一阵难过。

玉芳还有两年热孝,为公主嫡母守孝三年,沁儿何尝不是热孝里成为太子妃?规矩都是天家说的算,她拼着得罪了太子,也要帮玉芳找个好归宿。

玉潭拉着玉芳的手,“你的婚事耽搁不得,姐姐帮你相中了一户人家,也是诗书传家的,祖上也曾为官,家里有几百亩地,他家的儿子争气。”

玉芳轻轻的摇头,“二姐姐,你这样子太子会生气的。”

玉潭先生气了,“婚姻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哪里能听凭太子做主。”

玉芳眨了眨眼睛笑了,“太子又不会害我,二姐姐你急什么呢。”

玉潭想到周蕴那不软不硬的态度,心里真是郁闷极了,“芳儿你赶紧收拾箱笼,不必理会太子说些什么,太子还能怎么样?你和我走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谨哥儿兄弟到了我那边找先生开蒙,我还能对你们几个不好?”

“我不走的二姐姐,人无信不立,我得信守诺言。”玉芳捡了一块金丝饼递过去,“这是妹子做的,二姐姐尝尝?”

玉潭接过来却不肯吃了,看着玉芳说道,“我都是为了你们几个。”

玉芳也有几分无奈,看着玉潭笑了,二姐姐一贯强势,偏生太子也是这样的性子,一旦拿定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玉芳想到太子和丹朱公主的对峙,心里有些难受,有什么话不能商量着来呢,玉芳柔声劝道,“二姐姐,太子也是为了我们几个。”

玉潭一扬眉毛,想说什么话又忍住了,她又能说什么了,玉芳这傻丫头对婚事一点也不上心,玉潭恨铁不成钢,伸手点点玉芳的脑门。

“二姐姐你不用操心这些,这一年你不在,我们过得很好,谨哥儿读书肯用功的,他怕太子不许他在这里念书,不敢耽误了功课,敏哥儿更听话了,二姐姐,三个弟弟跟着太子,将来少不了一份前程,跟着二姐姐又如何了,太子不开心,也耽搁了弟弟们,二姐姐你仔细想想,弟弟们还是留在这里最好。”

玉潭心里窝了火,往日最听话的玉芳,也开始对她说不了,她还得承认玉芳的话有道理。

玉芳看玉潭的神色小心的说道,“敏哥儿不会和姐姐走的,我得留下来看顾敏哥儿,诚哥儿是爹爹亲自托付了的,二姐姐你一意孤行,太子也会伤心的。”

玉潭气得想笑,太子也会伤心?太子真把他们姐弟攥紧了。

玉潭好容易等到谨哥儿放学,谨哥儿见到二姐姐还是很高兴,笑着挨近了二姐姐,谨哥儿长高了,心眼可不长,“二姐姐我不跟你回去,二姐姐你也住到这里吧。”

玉潭又嘱咐谨哥儿几句话,谨哥儿不肯听,没心没肺的跑出去玩了。

洒了几点眼泪,玉潭失落的离开。

太子妃坐在那里出神,手里的帕子都揉皱了,二姐姐好容易回来,她和姐姐都没说着私房话,还有周蕴实在太可恶了,他还和二姐姐客气呢。

玉沁再也忍耐不住,走到妆台前照照镜子,带着侍女出来了。

太子的崇文殿巍峨高耸,玉沁还是第一次过来,小太监连忙通报进去,片刻功夫小太监满脸带笑的跑出来,“太子妃里面请。”

玉沁走进大殿,就见周蕴坐在书案后面向她招手,“沁儿过来一下。”

玉沁走到跟前笑了,“你就这么热了?大夏天的可怎么好。”

周蕴穿着一身雪白的内衣,没带发冠,伸手揽着玉沁笑了,“我都知dào

你为什么来的,你想二姐姐了呢,心里不自在了。”

玉沁听他这么说了,眼里闪着水光,贝齿轻咬嘴唇,周蕴伸手抱住了,拿脸蹭着她粉嫩的脸颊,“二姐姐不方便单独见你,你又不是不知dào

,沁儿,我们别给二姐姐找麻烦。”

玉沁轻轻的扭过头,“还有你,你就不会好好的和二姐姐说话?”

周蕴眼神越发幽深起来,伸手把玉沁搂紧了,“好吧是我错了,五姐姐怎么罚我?”

玉沁还想要为二姐姐抱不平,樱唇就被堵住了,玉沁伸手要推,她哪里推的动,不小心阵地沦陷,被亲吻得气喘吁吁,玉沁脸上红透了,这大白天的,门外还守着小太监呢,她挣扎着要起来,周蕴把头搁在她的肩头,手指头都在颤抖,仿佛很难受的样子。

“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玉沁隐约的明白了,羞得抬不起头,声若蚊呐,“你,你很难受是吗?”

周蕴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脸颊潮红,站起来翻看他的那些奏章,玉沁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坐到一旁看他,周蕴一连弄掉了好几本,脸上就更红了,在殿里转了一圈,从多宝阁上取下一份卷宗,“我帮玉芳选了个人,沁儿你先看看。”

玉沁不禁问道,“你不是说选个读书人吗?还得几天开科取士。”

周蕴笑道,“统共各地那些举子,大都是成家了的,未婚的不多,你夫君命人挑选出来,暗中派人都看过了,那等丑陋的、年岁稍大的不要,也就剩下十几个了,派人想法要了他们的文章,有几份还不错,你夫君微服都见过了,选了个文章最不好的。”

“最不好的?为什么选最不好的?”玉沁狐疑着问道。

“我们选姐夫,当然是人品最重yào

了。”

玉沁听了这话高兴了,“那人什么样子?你和他说了吗?他肯等四姐姐两年?”

“那个人到底年轻一些,这科很有可能落地,我派彩蝶到他家乡查看,他娘早就死了,小时候他还给家里放羊呢,后来还是族里说话了,他才进了族学,后娘少不了欺压他,这个人不算聪明,比较用功罢了。”

“照你这么说,这人哪里好了?简直就没有可取之处了。”玉沁不禁问道。

周蕴笑了,“我要不是亲眼见了,单是听人说,再也不会选他,那天我扮成应考的接近这些举子,我想见见他族兄,他族兄年轻未婚,文章写得好,接近了说了几句话,无意中看见他,这人长得黑,实在不起眼,章锦恭把这人剔除了,我瞧着倒合了眼缘。”

“我们选的是姐夫,玉芳性子太闷,给她找个才华横溢的,人家也瞧不上她,碍于皇权答yīng

了,背后对四姐姐不好,我也没办法不是?我瞧中这个人的人品了,这人很淳朴,只要他肯对玉芳好了,他家里什么样有什么要紧,我正筹划呢,想法子让他见见四姐姐,他们俩要是中意了不是更好?”

玉沁想得多些,“那也绕不过他家里人,后母总是婆婆吧?四姐姐按理也得敬重了,我觉得二姐姐说的人家不错,今科也科举呢,你查过了没有呢?”

周蕴看着玉沁,“姐夫又不能长久在密州为官,他调任了,丢下玉芳一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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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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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念就像那永不停息的潮涨潮落,烦躁的浪花不断翻涌,刚压下它又席卷而来,比原来的声势更加浩大,情.欲就像那扑不灭的野火,哔哔啵啵的燃烧起来,浑身欲焚欲裂,送走了太子妃,周蕴换了好几个姿势也不能略微缓解,他拿本书读起来,没用的,眼前晃动着沁儿那张俏脸,看着他轻盈浅笑,圣贤书帮不了他,那些念想就像干枯了一冬的野草,春风一吹,很快就绿油油的一大片了。

周蕴喃喃自语般的说了声,“你没救了,沁儿这小妖精。”

他想堵了沁儿的嘴不让她往下说,结果精.虫上身,这是他的报应,他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了,这是身体的本能,他又不是圣贤,颤抖的手伸过去,想要舒缓一下,又狠狠的咬了手臂,他不能沾染了这个恶习。

黄老先生的话就在耳边,堵不如疏,他又不是没有女人。

这念想一出来,越发的了不得了,周蕴苦恼的瞪着眼,他还是找他的妃子舒缓吧,沁儿身体刚刚恢复,他不能图自己爽快害了沁儿,他往后加倍对沁儿好就是了。

平时的自我约束都没用了,正当青春期的少年,又食髓知味。

周蕴吩咐一声,“摆驾碧华轩。”

碧华轩是吴婕妤的住处,这妮子有些心眼,她的居处特意叫了这个名字,就是想唤起旧时的情谊,吴婕妤听说太子要来。连忙照镜子补妆,仔细端详。

周蕴很快就来了,吴婕妤羞答答的迎上来,一下子被抱个满怀,那只手在她身上游移,如火般的激.情瞬间就点燃了,吴婕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丢在床榻之上,侍女连忙退了出去,吴婕妤情不自禁的呻.吟。她到底大了三岁。身子灵蛇般迎上去。

周蕴用力一扯,露出了两点樱红,那小蛮腰扭动着,狭长深邃的肚脐也在颤动。伸手一路往下摸。最后一块遮羞布也给撕下来了。吴婕妤伸手抱住他,张开嘴亲他,一股脂粉的甜腻香气袭来。周蕴不由的避过头去,把她的脑袋往旁一推,心里冷淡了几分,身子还是躁的,火热的情.欲急需宣泄,这是女人柔软的身子呢。

周蕴挺身正要刺向花蕊,小太监在门口低喊,“太子爷,万岁爷传召。”

周蕴仰面躺倒了,下面坚硬如铁,吴婕妤又纠缠上来,周蕴哪能让皇帝等久了,一把推开吴婕妤,深吸了一口气,太子爷那高昂的战旗高耸着,侍女鱼贯而入,手里的托盘上放着太子的冠服,都不敢看太子爷那张欲求不满的冷脸。

周蕴知dào

有大事了,平时见皇帝不用穿得这么正式。

“究竟出了什么事?”

“奴婢也不知dào

,万岁爷那边的小田公公来了,召您赶紧过去。”

周蕴收敛绮念,整理了内衣,侍女服侍着穿衣戴冠,周蕴坐上龙辇,小田公公迎上来低声说道,“二皇子病危,万岁爷正伤心呢,还得太子爷好生安慰。”

二皇子?他那个倒霉的弟弟?病危,他刚多大了?

夕阳还未落下来,黄昏的阳光很温暖,周蕴眼睛看着前方,想起他见过的二皇子,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他病危了?

皇帝在龙德殿等消息呢,周蕴走到身边,“二弟病了?”

皇帝脸上带着些哀容,“连朕事先也不知情,这帮狗奴才。”

二皇子分了府邸搬出去了,娶了皇子妃,分派人手过去,皇帝也就不管他了,周蕴避着嫌疑,平日也不和他接触,头年庆典上还见过一回,才三个来月他就病危了?

“儿臣过去看看弟弟?爹爹也好放心。”

皇帝拉着太子的手,’“你就在朕身边陪着朕。”

皇帝这双手手潮湿颤抖,周蕴敏感到皇帝情绪上的变化,像绷紧的弓弦,周蕴这等时刻也不好说什么,皇帝还没用晚膳,小太监摆上来,皇帝看都不看,周蕴夹了皇帝愿意吃的喂到嘴边,“爹爹好歹吃几口,二弟若知dào

爹爹伤心,他也不能安心。”

周蕴足够耐心,哄着皇帝不知不觉吃下大半碗,皇帝很是感慨,开始想念二皇子,周蕴又是一番开导,父子两个这边惦记着,眼看月上中天,小太监跑回来,“二皇子薨了。”

皇帝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根紧绷的弦松了,身子软榻下来。

周蕴也红了眼睛,扶着皇帝安慰着,父子俩在这边伤心,礼部又过来请示二皇子的丧葬事宜,皇帝悲伤不能理事,太子昭告礼部,按亲王的等级发丧,周蕴扶着皇帝休息了。

二皇子就像一盏将息的残灯,他的熄灭寂然无声。

礼部发了丧事,具体事宜由礼部的官员办理。

第二天的太阳还是新的,朝臣商讨国事,皇帝端坐金銮殿,心里想的是天下的政局,皇帝的悲伤过去了,还是英明的皇帝。

太子忙着朝政,忙着安慰皇帝,两三天后,皇帝的情绪就完全平复了。

周蕴心里有些发凉,他感觉到皇帝似乎松了一口气。

皇帝忌惮赵家,赵家破灭了,有着赵家血统的二皇子又是皇帝的心头病,皇帝对待二皇子算得上苛刻,二皇子有了府邸却没有封号,皇子妃是落魄的忠顺伯次女,二皇子羸弱,皇帝视而不见,二皇子薨了,皇帝伤心起来,过了两三天也就好了。

父子间的情分淡泊如斯。

二皇子府里的长史官报上来,二皇子府中宫女有了身孕。

皇帝一下子坐直了,看着长史官不言语,周蕴连忙笑道,“二弟总算留下一条血脉,依儿臣之见,还得安排人看护那个宫女子,派御医过去照顾。”

皇帝叹道,“太子想得周到,这些皇后都会安排妥当的。”

皇后发下话去就行了,皇帝神色间还有些恍惚,没有旁人的时候还是说了,“赵家的气数未尽,怎么就有孕了呢。”

皇帝心里很在意,还上纲上线了,周蕴也是无奈了。

周蕴回了东宫,静下来好生想一回,他是二皇子人生中最大的变数,若他没找回来,朝局也许沿着另一道轨迹发展,二皇子是聪明的,他的聪明让他无限惶恐,这两年放纵的生活加速了他的死亡,他知dào

他的前路没有光明了,也许在他心中,新皇登基就是他的末日。

二皇子是他不熟悉的亲弟弟。

周蕴想得更加深远了,皇帝对几个儿子都有多少真感情?

皇帝对他又有几分亲情?他合了皇帝的心意,他的才干让皇帝满yì

,他的孝顺又让皇帝得到了亲情的慰藉,皇帝不遗余力的帮他铺路,也给了他许多权利,另外几个儿子都靠边站了,三皇子眼看也该分府,皇帝同样不搭理三皇子。

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稳定,不给那几个小皇子一点出头的机会。

他的父皇英明,前朝才真叫一个血雨腥风,父皇十几个亲兄弟,活着的只剩下一个宝音亲王,过的还是如同圈禁的日子。

周蕴眼前浮现一个小孩儿,他的儿子小青钰,他将来的继承人。

在他潜意识里,他对儿子这般抵触,也是为了那个位置?

周蕴困惑的摇摇头,他不是贪恋权势的人,他的初衷也没想当太子,却一步步的走到了如今,当初是为了深宫里的娘委屈自己,如今又是为了他想要保护的那些人改变自己,他想做一个英明的帝王,他还想建功立业,他还想改变天下。

他真的做到了那个位置,他舍得放手吗?小青钰只比他小十三岁,儿子来的太早。

小青钰长大了,他还在壮年,他该怎样处理父子间的关系?

他若宠爱了别的妃子,他会有许多儿子,避子汤那东西不太靠谱,皇家的女人没有喝那东西的,那是青楼的女人喝的,那是大户人家的主妇拿捏小妾的。

皇家需yào

开枝散叶,需yào

子嗣丰盈。

周蕴仿佛看到一大波小孩子跑过来,他抖了抖,心肠冷淡下来,他不能要那些女人。

都说多子多福,儿子多了也是免不了的麻烦,就像康师傅,得yì

起来真的很得yì

,过后那些儿子之间相爱相杀,他得好好想想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更何况他如今的位置。

周蕴是个懂得反省的人,他试着接纳小青钰。

到皇后那里请安,皇后怀里抱着小孙儿,小孩子可以竖起来抱着了,精神头更足,嘴里依依呀呀的说着,周蕴笑着递过一个小拨楞鼓。

小青钰伸手接过,往地上就扔。

皇后连忙说道,“这是你爹爹给你的,还不谢谢呢。”

皇后连忙冲儿子笑了,“青钰这两天学会了扔东西,他小孩子,喜欢这样玩。”

周蕴笑了笑,捡起来又递过去,小青钰接着扔。

这小破孩儿还扔呢。

皇后见儿子今天兴致还好,就把青钰递过去,满怀希翼的看着太子,“都说抱孙不抱子,你小时候,你爹爹天天抱着你呢,你也抱抱小青钰。”

小孩子的小身子软软的,一股子奶香味,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周蕴身子一僵,小心的扶着,小青钰很给面子,一点也没哭,拽着他腰上的玉佩玩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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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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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四月,杏花开放,春闱的榜单出来了。

今科的主考官是参知政事王圭,副主考是国子监直讲柳姚臣,出乎了众人意料,因是天子委派,陈执中也不好说什么,王圭建议取消贴经、墨义,专以经义、论、策取士,今科也不过取中一百三十二人,周蕴找到杨士林的名字,还有一番惊奇,没想到他居然考中了。

考中了就有为官的资格,只是这成绩也太靠后了,这辈子也就六七品的官员,慢慢的熬资历等着升迁,周蕴点着这个名字笑道,“儿子选中的就是这个人。”

皇帝看了名次笑了,“这个恐怕不大好,你尚父未必愿意。”

“尚父不愿意的事情多了,儿子给他恩典,尚父也只能接着。”

等到了殿试那天,皇帝挨个进士都问了名字,说了两句话,杨士林实在太普通了,微黑的皮肤,长得不丑也不俊,见了皇帝有些紧张,皇帝的问题他倒是回答出来了,皇帝钦点了状元榜眼探花,密州那名举子二甲传胪。

玉芳的夫婿也是李鸣唯的助力,有实权的勋戚就剩下李、方两家了,李家儿女都握在太子手掌心,方家的李玉潭得了太子的冷淡,连皇帝也没想到太子会给玉芳找这么个夫婿,皇帝不管这件事,由着周蕴胡闹去,心里却是非常满yì

的。

周蕴心里也很满yì

,他看好杨士林,这个人很务实。

李鸣唯接到太子的来信。反复看了好几遍,立kè

提笔给玉潭写信,让她不许插手玉芳的婚事,玉芳的婚事有太子做主,玉潭接到爹爹的来信气红了眼睛,她一个出嫁女哪里管得着妹妹的婚事,爹爹不肯听她的建议,她无可奈何了。

就连颖国公都有家书,嘱咐她勤谨持家,不要多管闲事。

章锦恭得了指令。周蕴让他不着痕迹的撮合玉芳和杨士林见面。还不许杨士林知dào

玉芳的身份,章锦恭张大的嘴能塞进一个大鸭蛋,这也,这也太、太那个了吧。太子爷都这样吩咐了。他听话就是了。

章锦恭替玉芳感到委屈。杨家穷得那样,杨士林还等着补官呢。

玉芳哪里知dào

她的红鸾星动了,章锦恭安排她到庙里进香。为太子祈福,玉芳带着诚哥儿上香去了,一路各种不顺,先是遇到劫匪,书生仗义相救,玉芳谢过了恩人,进香的时候又碰到那个书生,后来一连遇到七八次……

有说不尽的故事了。

转眼间春去秋来,天气渐渐转凉,进入了隆冬腊月,该喝一碗腊八粥了。

赵家好容易凑了八样米,他们家落魄了,日子还要过的,赵弘毅还有老娘需yào

奉养,他还有个好朋友,王紫胤不时的请他喝酒,赵弘韬也时常过来相助,赵弘毅不肯接受这些帮zhù

,他也有他的傲气。

昔日那些小厮都有了前程,被朝廷安排到各地的军中,都分散开来,赵家世仆散尽,他们家养不起仆人了,还有几个从小就长在赵家,实在舍不得走的留了下来,也得自食其力,挣银子奉养主子,就连赵夫人也坚韧起来,为了儿子她得好好活着。

赵弘毅为生活所迫,从事他最瞧不起的贱业,

赵弘毅小本经营,他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今天挑了担子刚出来,迎面碰到章锦恭,章锦恭弯腰笑道,“赵爷您老人家忙啊?我家主子让小的请您吃一碗长寿面,小皇孙周岁了。”

赵弘毅看着他笑了,“你们家主子烦不烦啊?他以为老子还在意?你告sù

他,老子将来娶的媳妇比他媳妇还漂亮。”

赵弘毅挑了担子就走,一日奔波下来,有些微薄的收入,他们娘俩的伙食足够了,赵弘毅回到家里,赵夫人冷着脸坐在那儿,章锦恭送来了一碗长寿面,真的只有一碗。

在赵家母子的冷脸下,章锦恭连忙溜走了。

皇宫里正在欢庆,小皇孙周岁了。

内外命妇按品大妆,宗室的皇亲贵妇都来庆贺,皇后雍容华贵,太子妃仪容娇美,小皇孙穿了一身明黄,前胸也有一条五爪龙,他走得很稳当了,大梨花木几案上放满了内府承办的各色物件,小皇孙抓了一只笔,又抓了一本书。

早有小太监飞跑着告sù

皇帝了。

皇帝大宴群臣,应景的喝着腊八粥,听说小皇孙抓了笔抓了书,皇帝大喜,当着群臣说道,“皇孙真乃吾家千里驹。”

皇帝一高兴,解了身上佩戴的小印,颇有几分感概,“这枚印还是先帝所赐,跟随朕十余年了,朕今日赐给皇孙。”

皇帝平日不方便动用玉玺,经常用这枚小印,这枚开国之初少府监制的青铜兽头小印隽刻着“受命于天”,一直以来都代表皇帝,左右近臣极熟悉的,皇帝此举意义非凡,这枚印没传给太子,反而传给皇孙,周蕴含笑在皇帝耳边笑道,“陈大人该劝谏了。”

周蕴声音压得极低,只有皇帝听得见,皇帝被太子逗得笑起来。

陈执中目光微闪劝谏道,“这枚印代代父子相传,陛下传给皇孙,老臣以为此举不妥。”

周蕴笑道,“陈卿此言差矣,陈卿又不是不知,父皇昔日就想把这枚印传给孤,孤身边还有私印,不忍要了父皇所爱,父皇传给皇孙也是天命所归,究竟有何不妥?”

陈执中默默无言,太子都不在意,陈大人也就不好再说了。

皇帝含笑递给身边的贺淮章,贺公公用托盘端着,到里面传陛下口谕,皇后听了讶然,又是满脸带笑,亲手帮小皇孙戴在身上,贺公公领着小皇孙到前面谢恩。

前呼后拥着小皇孙出来了,小皇孙第一次出现在朝臣面前,一点也没惧场,活泼泼的跑到皇帝身边张手要抱,皇帝就把他抱在怀里,众大臣少不了一番夸赞,皇帝笑眯眯的听了,嘴里还直矫情,“众位卿家不要夸他,皇孙还小,哪里能看出来什么呢。”

小皇孙收获了更多的夸赞。

宴饮结束,皇帝亲自带着小皇孙回宫,太子送走朝臣回了东宫,太子妃也刚回来,周蕴过去看她,今晚就留在太子妃这里了。

玉沁斟了茶递过去,“妾没想到父皇会赏赐小印,青钰有福气呢。”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又不是不知dào

。”

玉沁不由的嘟了嘴巴,“除非你想对不起他。”

周蕴揽着她笑了,“一枚印罢了,青钰若不能学会自保,坐在龙椅上又如何了,我让你看那些书,你总该有一些长进。”

这一年来玉沁没少看书,都是周蕴挑给她的,历代皇后、公主、后妃,这些人的命有哪一个好了,就算贵为公主,天家的女儿,遇人不淑的也太多了,尤其可悲的是皇子,历史上的阴谋血腥,冠冕堂皇下的阴暗,史家的曲笔,明白的越多,玉沁就越发小心了。

“那你说,青儿的这枚印,”玉沁犹豫着,“父皇的意思是?”

“父皇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暗示我,青儿是未来的储君。”

周蕴看着玉沁笑了,“到了我这里就不好说了,青钰他得有些真本事。”

玉沁反而放了心,青钰是得学些真本事。

芙蓉帐暖,锦帐香浓,玉沁散了头发,一头青丝松松的挽起来,穿着红色的亵衣,周蕴看着她眸色逐渐转深,咽了口水别过了眼光,玉沁一声娇笑,“小和尚。”

周蕴一把拉过她笑了,“你也快十六了,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吧?”

玉沁红了脸挣扎,周蕴把头埋在她的肩窝,“我再也不肯轻饶了你。”

拽了玉沁的手按在上面,那东西就跳了两跳热的烫手,玉沁脸上羞得红红的,香汗也出来了,眼睛也闭上了,只能伸手握着,拿出了轻拢慢捻的功夫活,周蕴紧紧的抱着她的纤腰,脸儿贴在一起,极欢愉、极痛苦的嗯了一声,沉吟良久,刹那间白雨跳珠乱入船,千朵万朵的桃花晕染开来,沾染了一手芳华。

玉沁就要抽手,周蕴紧紧的按着,又是一声低笑,玉沁也羞的吃吃笑起来。

周蕴拿帕子帮她擦手,“我这辈子算是交代在你手上了。”

玉沁就轻轻的呸了一声,拿袖子蒙了脸。

周蕴神情舒缓,靠近她笑道,“告sù

你个好消息,二姐姐生了女儿呢。”

玉沁一下子坐起来,“真的吗?二姐姐也没信过来。”

妹妹是太子妃,周蕴的态度淡然,玉潭那肯轻易写信了,这等私事就更不肯说了,君臣泾渭分明,还是女儿出生以后,得往上面报了,周蕴这才知dào

的。

“二姐姐生了气了,为了我送的一百两银子呢。”

玉沁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呢,那是我二姐姐,就不是你二姐姐了?”

周蕴只是笑,“怎么不是我二姐姐了?”

玉沁瞪他一会,又贴近了笑道,“那你说说看,二姐姐的女儿会像二姐姐吗?聘了给小青钰做媳妇怎么样呢?”

周蕴再也想不到她能说到这个上去,“你瞎说什么啊?我刚多大了,你就开始惦记儿媳妇了,我告sù

你,不行的,我绝不会答yīng

的。”

周蕴正色道,“等他到了二十岁再娶媳妇,晚点也挺好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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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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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荏苒,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已是五年。

赵弘毅接到宫中的传召,太后重病,想要见见他,太后终于要死了吗?太后已经活得太久了,久远到她的亲人都忘了她,赵夫人皱眉,帮儿子找出以前的衣服换了,嘱咐他千万要小心了,姿态放得软一些,该低头就要低头。

“娘尽管放心,周蕴打我左脸,我把右脸也送给他打,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英气逼人的儿子被皇家磋磨成了货郎,赵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咽下来,为了母子俩的性命,什么委屈都得忍着。

太后还住在万春宫,皇家以孝治天下,并没有亏待了太后。

躺在病榻上的是一位干瘪苍老的老妇人,太后看着赵弘毅点点头,放下了一段心事,唯一的女儿大长公主也没了,留下儿女也和皇家无干了,她在世上的亲人只有这个侄孙,高居宝座的皇帝、太子不是她的亲人。

一辈子都消磨在深宫里,到头来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太后的命。

赵弘毅从万春宫出来,心里无悲无喜,太后和他什么相干呢,这位祖姑奶奶是赵家的荣耀,何尝不是赵家的灾难,迎面是料峭的寒风,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天可真冷,枝头堆满了积雪,脚下的青石板清理的干净。

小太监在前面引着路,赵弘毅认得这是去东宫的路,周蕴想要见他吗?赵弘毅眯了眼睛看看灰蒙蒙的天。想象着周蕴的模样。

算起来他们也有七年没见过了。

崇文殿很温暖,赵弘毅伸了两只手,一声哂笑,由小太监全身上下都摸过了,这才放他进去,周蕴在书案后头看着他笑了,“你来了,弘毅。”

周蕴笑着迎过来,个子比他还要高一点。

赵弘毅跪下来,眉头还是扬着的。“你想要我跪你。我跪了,你如愿了。”

周蕴笑着伸手扶他,赵弘毅不着痕迹的躲开了,顺势站起来。这么些年。赵弘毅一肚子的火气早就消磨没了。他还要活下去,他还有老娘需yào

奉养,周蕴一句话就可以碾死他。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今儿是你生日,也是我儿子的生日,我请你吃面。”

周蕴笑着寒暄让座,神态平和,赵弘毅大喇喇的坐下了,伸长了两条腿打量周蕴。

周蕴不再是他印象里的漂亮小男孩,他也有二十岁了,浓密而纤长的眼睫毛,眼角微微的上扬,明亮的眼眸正含笑看着他,嘴角边带着些玩味的笑意,气度越发雍容,优雅中还带着几分俊逸,飘逸中又有一抹温柔。

“弘毅,我们也有几年没见了,这些年我不敢忘了你。”

“不敢忘?也是啊,赵家是反贼,你是不敢忘了。”

周蕴笑了,“我不敢忘的是你这个人。”

小太监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肉丝面,周蕴还真的请他吃面呢。

书案后面探出个小脑袋,一泓清泉般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赵弘毅不由的看过来,这孩子活脱脱就是慎哥儿当年的模样,白皙光洁的小脸蛋带着点婴儿肥,英挺的鼻梁,上翘的小嘴巴,小孩子穿了一身明黄,这是娇养的小皇子,不是慎哥儿,这是慎哥儿的儿子。

是那个叫周蕴的家伙的儿子。

周蕴眉眼含笑,拿了面递给小男孩,“青儿的长寿面。”

小皇子乖乖的接了面,小太监在一旁伺候着,小皇子对赵弘毅有莫大的兴趣,悄悄的看着他,和赵弘毅的眼光对上了,就像受了惊的小兔子,连忙低了头吃面,又悄悄的看他。

赵弘毅拿起筷子吃起来,他多久没吃过这样的美味了,心里还在鄙夷,味蕾却不争气,干脆风卷残云,小皇子吃惊的看着他,连面也忘了吃。

周蕴吃的也很快,吃完面看着赵弘毅笑了。

赵弘毅站起来一抹嘴巴,“殿下,草民可以回去了?草民还得卖货养家。”

“弘毅这就要走了?孤就不送你了。”

赵弘毅在嗓子眼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眼光又流连在小皇子脸上,想了一下从腰上摘下一样东西递给小太监,“这是我卖货掏弄来的,送你们小皇子,不想要就扔了。”

小太监连忙看着太子,太子点点头,赵弘毅大步离去。

赵弘毅心里就像堵了一团乱麻,他想起他最初见过的慎哥儿,比小皇子略大,燕慈王府的酒宴上当众立誓,那时候他十一二岁,眼睛里看的是比他大的少年,他不会找小孩子玩,后来也不过一两年的功夫,他们都是大皇子的伴读,于是他们就熟悉了。

赵弘毅有些想不起来李玉沁的模样了。

他还清晰的记得慎哥儿,慎哥儿就是扎在他心里头的一根刺,扎的太深,拔不出来了,刺烂在肉里面了,他被周蕴摆了一道,也是他太蠢,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赵弘毅无声的笑了,现在是他不给周蕴好脸,周蕴根本就不在乎吧。

周蕴还搭理他做什么呢,派人救了他娘,送给他一副挑担,他干脆当了货郎,走街串巷的卖货,他当货郎也能养活他娘。

小皇子看着太子,“爹爹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啊,他是一个货郎,一个卖货的。”

“那人眼睛好亮,他好吓人。”

周蕴摆弄着赵弘毅送给小皇子的戳子若有所思,戳子上是锈迹斑斑的黄绿铜锈,雕刻的是古篆,蘸了印沁泥扣在纸上,纸上就有了清晰的“日入千担”几个字。

周蕴心里一动,吩咐了一声摆驾,小皇子就知dào

过去看皇爷爷了,连忙伸手等着小太监服侍,穿了厚厚的貂皮斗篷,和周蕴坐一辆龙辇,皇帝身体虚弱,带不了小皇孙了,就由太子带着,让小皇孙跟在一旁听政。

皇帝见了太子冷哼一声,“赵弘毅走了?”

周蕴弯了嘴角一笑,“也算有些收获,赵弘毅送给青钰一个小戳。”

“你还敢让青钰见他,你、你真不让朕省心。”

皇帝连连气喘,拉了小青钰上下打量着,好像被赵弘毅看一眼,青钰就少块肉,周蕴笑着递过那张纸,“爹爹见过这个戳记没有?”

皇帝接过来沉思,“似乎在哪儿见过呢?”

周蕴一个眼色,皇后带着青钰出去了,寝殿里没了人,“爹爹只管往二十六七年前想。”

皇帝猛然间坐起来,“九江密帐!快给朕拿过来。”

皇帝想起来那几样东西是他亲自收着的,忙扶着太子站起来,踉跄了两下,太子伸手扶住了,皇帝腿上浮肿,走起路来都费劲了,亲自打开多宝阁,收了多年的账本,一股子霉味,扉页不起眼的地方果然有这个戳记。

皇帝的手都有些抖了,咬着牙问道,“赵弘毅送过来的?果然是他们赵家,朕该把他们家挫骨扬灰!”

周蕴扶着皇帝坐下来,“儿子不是这么想的,赵弘毅说这是他卖货的时候收来的,他说的也许是假,儿子觉得没必要,他也许真的是无意中得来的。”

皇帝指着周蕴还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皇帝的思维明显跟不上。

“赵弘毅身边一直没断了人跟着,儿子再往他身边加派人手,这戳子若是赵家的总有个头绪在,若不是赵家的,背后的水可就太深了。”

皇帝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他跟背后的势力打了一辈子交道,怀疑过宝音亲王,怀疑过赵家,到底也没落到实处,皇帝又怎么会放心了。

“你传陆禀过来,这件事交给他。”

“儿子这就安排去,赵弘毅那里也加派人手,爹爹只管放心就是了。”

皇帝揉了揉两条发木的腿,叹了口气,他老了。

这戳子不能给了小皇孙,皇帝亲自收起来,又询问太后的病,眼看就要过年,太后可千万别晦气了,周蕴也找了太医叮嘱过,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太后想见赵弘毅,太子上报了皇帝特批,满足了太后的心愿。

太后还是没挺过来,几天之后,薨了。

宫里忙着治丧,都城中有爵位的诰命夫人按品大妆,都到皇陵送灵去,寒冬腊月的,滴水成冰,老太后老人家临走也折腾一回人。

皇帝有恙在身,太监搀扶着到太后的灵前恸哭,太子跪请皇帝回宫,皇帝佯怒,太子再次跪请,太医陈说厉害,哀求皇帝以天下为重,皇帝不得己方才罢了,太子担心皇帝的身体,命小皇孙留在皇帝身边侍疾,皇后、太子妃哭灵尽孝。

貂皮大氅也没办法穿在里面,太子年轻还不觉得什么,皇后、太子妃早禁不住了,还有那些诰命夫人,一个个冻得脸色发青,依着时辰哭灵,好容易挨过七天,送灵也得十天半个月的,这个年都不用过了。

皇后、太子妃又冻又累了好几天,都脱了一层皮,总算完成任务回来了,皇后在心里庆幸皇帝病了,小皇孙有理由留下来,要不然这么点的小孩子怎么得了,前朝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一个孝字大于天,皇家尤其讲究这样的体面。

皇帝到底吹了冷风,病得就起不来了,皇后带着妃子们侍疾,太子妃亲自煎药,百姓守着国丧,就连腥荤都得偷偷吃了。

陆禀终于从他隐居的乡下赶来,皇帝屏退了众人,秘密的会见陆大人。(未完待续……)

PS:按古代计算年龄的方法,小皇子七岁,(实jì

上五周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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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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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个隐士是极好的,若被迫隐居,那就很没有意思了。

陆禀接到传召,安顿了妻子,很快就从他隐身的龙须沟里出来,赶了两天三夜的路,终于到了都城,离开都城七年了,离开暗云卫也有三年,陆大人傍晚时分进的城,见到了他想念已久的太子,殿下如今是弱冠之年,正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陆禀哽咽的跪下来磕头。

周蕴笑着扶起他,“陆大人不要做了磕头虫。”

殿下长大了,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娘娘腔,太他妈的好kàn

了,大眼睛还双眼皮,连眼睫毛都是翘翘的,像两把小刷子撩人的心扉,红润饱满的唇,比小姑娘还要白的皮肤,陆禀要不是知dào

小殿下从小习武,一肚子的鬼心眼,也得被他这张脸蛋骗了。

都城里谁不说太子天性纯良?外表真的很重yào



想起小殿下蔫坏,陆禀眼里就有了笑影子。

周蕴和他寒暄几句,安排了通道,陆禀来到紫宸宫秘密面君。

几年不见,皇帝显得苍老,还不到四十岁,鬓边以见二白,陆禀跪下来磕头,皇帝见了他很是感慨,能让皇帝相信的人不多,陆禀很忠心。

君臣一番密谈,陆禀看了九江密帐上的戳记,又看了小戳,激动的说,“陛下该抓人啊,赵弘毅就该抓起来严加审讯,臣亲自审问他,总要审出个结果来。”

皇帝沉吟着,“这件事你听太子安排。”

陆禀答yīng

下来。又忍不住说道,“太子仁慈,臣怕纵虎归山。”

“天下都由太子管了,这等事也听太子的吩咐,朕老了,召陆卿过来就是要把太子托付给你,你尽心的辅佐,全了这份君臣之义。”

陆禀磕头流泪,周蕴扶起陆禀,“陆卿还到暗云卫。孤单给你设一个官职。在稽查、刑侦、审理、诏狱四司之下,你担任评判怎么样?若有案件,他们四司全力配合你。”

陆禀官越当越小,这回混到老部下手下了。他早年的手段太残暴。朝臣心里不服。手上的冤案太多,皇帝父子还肯用他,“臣愿意为殿下鞠躬尽瘁。”

皇帝把以往的资料都交给太子。皇帝精力不足,实在操心不起了。

周蕴看着皇帝笑道,“儿臣始终觉得,这股蛰伏的势力不是赵家,赵家走私黄金,私藏武器,蓄养私兵,他们家有不臣之心,不过他们家若真的有这么大能量,爹爹如何能安坐宝座二十余年?赵家倾倒得实在太快了。”

都城乱了一夜,唐家坊子焚烧殆尽,军队一出,博望侯的乌合之众就土崩瓦解了,如何像精心密谋二三十年的样子。

“儿臣要夜访赵弘毅,问问戳子的真zhèng

来历。”

皇帝一听就急了,连连咳嗽起来,伸手指着儿子。

周蕴帮他抚背,放缓了声音,“儿子前几天就打定了这主意,等着陆大人呢,陆大人一身功夫,爹爹有什么不放心的?赵弘毅的性子是宁折不弯的,陆大人问他,赵弘毅什么也不会说,这等机密不能交给别人,儿子和他还有两分交情,也许他肯说几分真话,爹爹就让儿子出去一回,有陆大人在,必定会护得儿子周全。”

周蕴军国大事上完全可以做主,出行这等小事却必须得皇帝点头。

皇帝还在犹豫,实在不放心皇儿的安危。

“陆大人刚刚回来,连暗云卫也不知dào

呢,赵弘毅如何知dào

了?儿臣给他来个错手不及,今夜带了人过去,问几句话也就回来了。”

皇帝看着陆禀,陆禀跪下来说道,“臣会护得殿下周全。”

皇帝终于点头了,这件事关系重大,若能把赵弘毅抓起来倒还好办了。

周蕴调集了五十名亲兵同去,一行人等来到赵家住的小院落,暗云卫人马分散开来,八个方位都有人把守,陆禀上前叩门。

赵家没有资格参加太后的葬礼,倒还省得挨冻了,屋子里点了铜油灯,昏黄的灯光,满屋子劣质灯油的气味,赵家母子正在吃饭,大冬天的哪有菜蔬,桌子上一碟子辣脚子姜,吃的是糙米饭。

赵弘毅吃惊的把赵夫人护在身后。

周蕴含笑作揖,“伯母身子怎么样呢?小可今夜无事,过来看看伯母。”

赵夫人见惯风浪的,脸上神色未变,“民妇拜见太子。”

暗云卫的小旗搬进来两个麻袋,还有几个食盒,若干东西没处放,都放到地上了。

“小可也没什么可送的,送两袋子米粮,弘毅兄也能少些辛苦,这里还有些药材,还有宫里做的点心,也有赵夫人喜欢的油酥千层卷。”

小旗搬了把椅子放到当中,还给铺上了老虎皮,周蕴坐下来笑了,“给赵夫人看座。”

赵夫人谢过太子坐在下首,心里自有一番惊疑,看太子神态平和,又送来许多东西,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就怕黄鼠狼给鸡拜年,很怕太子对儿子不利了。

赵弘毅见了这等局面,不甘心也得跪下来,“不知dào

太子有什么吩咐?”

“弘毅兄快起来,今夜只论兄弟情义,我过来看看你。”

谁还稀罕跪你,赵弘毅站在赵夫人身边,与陆禀遥遥相对,屋子里多一把椅子也没有,多一个人也站不开身了,小旗都退出去吹冷风去了。

“孤听章锦恭说过,赵家族亲抢了房舍,你母子只有这方寸之地容身了。”

赵夫人淡淡一笑,“赵家罪孽深重,能有片瓦容身,都是朝廷恩德。”

屋子里窄小,赵夫人穿了狗皮筒子暖身,淡淡的笑着,神态间不卑不亢,赵弘毅短衣短裤的货郎打扮,眉宇间深藏了那份坚韧。

周蕴手心里是那枚小戳,“这是弘毅兄送给小皇孙的,不知弘毅兄从哪里得来的?”

赵弘毅看过来,这有什么问题吗?周蕴这般重视,赵弘毅隐约觉得不对了。

“原来是这个戳子啊,殿下也知dào

,草民挑着担子到处走,卖些货物,也收一些东西,这小戳还是两年前在前门胡同那一带收来的,草民挑着担子,见上面刻着日入千担,觉得是个好彩头了,这才挂在身上,莫非这戳子也犯了忌讳?”

陆禀一声怒喝,“赵弘毅你还不老实?这戳子是你赵家的不是?”

赵弘毅惫懒的一笑,“是我赵家的又如何了?赵家几宗大罪,多一桩也没什么。”

赵夫人很怕儿子造次了,刚张嘴出声就被陆禀打断了,“娘们兮兮的不许打岔,赵弘毅你给老子老实交代了,”

“好了,别吵了,陆禀你是不是热了?要不你先到外面凉快一会?”

周蕴看着赵夫人笑道,“陆大人小孩子脾气,夫人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才好。”

陆禀歪了歪嘴,眼睛也有点斜了,脸涨得通红,殿下不许他说,他只好把嘴巴闭紧了,怒气冲冲瞪着赵弘毅,赵弘毅懒得看他,低眉顺眼的低了头。

就听周蕴问道,“弘毅,这戳子是哪户人家卖给你的?”

“草民还真不记得了,草民记性不大好。”

周蕴笑道,“你刚才还说前门胡同。”

“前门胡同那一片可就大了,草民隔三差五过去,大姑娘小媳妇争抢着买丝线。”

陆禀又要发火,周蕴站起来笑了,“弘毅不瞒你说,这戳子涉及一个案子,我这才过来了问问你,你仔细想一想,想起什么了告sù

章锦恭一声。”

陆禀瞪着赵弘毅,那眼睛就像要吃了人。

“弘毅,我要走了,你不用送我。”

周蕴迈步出去了,带着一干人等走的干净。

屋子里母子俩面面相觑,饭菜都冷了,也没心思吃了,赵夫人仔细倾听一下,确定了外面没人,压低了声音,“他们什么意思?你怎么招惹了他们?”

赵弘毅心里一阵懊恼,那是他无意中得来的,他看工艺还好,这等青铜印章不是等闲人能拥有的,他想碰到识货的卖个好价钱,换点口粮,才一直带在身上,见到周蕴的儿子,鬼使神差的就掏出来了。

他算哪门子的长辈了,赵弘毅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光子。

赵弘毅一夜没睡好,好容易天亮了,他开始翻看周蕴送来的东西,两大麻袋粳米,也有二百来斤了,够娘吃几个月了,他吃糙米就好了,还有几样药材,两坛子点心,他不能拒绝这份施舍,他不忍心娘跟着他受苦。

赵弘毅眼窝红了,娘跟着他过这样的清苦日子,是他不孝。

赵夫人说道,“这些东西都分送了穷人吧。”

“我知dào

娘是怕我委屈了,儿子没什么好委屈的,有了这些儿子还少受点累,也能有些功夫陪陪娘。”

“你连弘韬送来的接济都不肯要了,紫胤想帮帮你,你也倔强的不肯要,周蕴的东西我们就更不能要了。”

“弘韬和紫胤的还真的不能要,也省的连累他们,这份情儿子记在心里呢,货郎担子是周蕴派人送来的,他想要磋磨我,我偏偏不在乎了,他的东西照单全收。”

赵夫人掉了眼泪,又笑了,她有一个好儿子。

再冷的冬天也有太阳,外面又是凛冽的寒风,赵弘毅没有本钱,他舍得花力qì

,砍了许多柴禾,屋子里烧的很暖和,今天就不出去了,赵弘毅沉思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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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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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门前有个卖糖炒栗子的,还有卖各种吃食的,几年下来这暗也就透了明,不独赵家人知dào

,附近的住户也知dào

,这两天却又不同,赵家门口的看守多了,赵弘毅一连两天都没出去,第三天是个大冷天,连外地水缸里都冻了一层厚冰,赵弘毅把狗皮袄穿上,浑身上下都收拾好了,看着赵夫人一笑,“娘,我出去遛狗。”

赵夫人一把拉住他,“你不要惹麻烦了。”

“娘只管放心,你儿子有分寸,出去试探一下,天黑就回来了。”

走街串巷的担着货郎担,看尽了世间百态,这几年赵弘毅更加深沉,周蕴这个举动让他觉得好笑,心里又有一丝狐疑,他真要做什么这几个人困不住他,他也不可能抛下老娘逃跑,周蕴这人心机深,他加派人手是为了哪般。

赵弘毅挑着担子吆喝着,“梳子篦子——绣花针唉——梳子篦子——”

叫卖这活得力qì

足,嗓子脆声,还要会现编词,赵弘毅大家公子出身,刚担起货郎担那会儿羞得张不开嘴,娘还等着他养活,家里等米下锅,心里酸涩凄然,堂堂七尺男儿逼得想要哭了,为了一个两个的铜钱,周蕴送了货郎担,他忍辱接着。

忍着羞耻喊出来第一嗓子,就跟打了一场仗。

时间久了练出了厚脸皮,吆喝着张口就来,他凭本事挣钱问心无愧,靠别人施舍才是给赵家抹黑。赵弘毅淡淡的笑着,一边走一边吆喝着,五年来他早已脱胎换骨,他不再是那个骄傲的少年郎,他把傲气深藏在骨子里。

赵弘毅溜达着往前门大街走来,那个戳子就是在这一带收来的,小孩子卖给他,他还真不知dào

是谁家的孩子。

后面跟着若干条尾巴,赵弘毅忽然间躲到大树后面,那些尾巴东张西望起来。赵弘毅高声吆喝了一嗓子。挑着担子慢悠悠的做着小生意,大过年的,谁家还买绣花针,赵弘毅不紧不慢的往城外溜达。

身后这些人兴奋起来。顾不得天冷。很怕把他跟丢了。

出了城人烟渐渐的稀少。赵弘毅加快了脚步,直奔十里长亭,这么冷的天也没有饯行的人了。身后那些尾巴没了遮掩,尴尬的站着,离着他不远不近的。

赵弘毅畅快的笑了,捡了些柴禾生了一堆火,拿出事先准bèi

好的发面饼,在火上烤热了,就着冷风吃起来,他这肚子也练出来了,远远望过去,那些人只能在冷风里饿着。

太阳快要下山了,赵弘毅担着担子往回走,身后二十来个人没精打采的。

暗中盯梢的都是刑侦司的手下,孙彪管着这摊,把这天的情景都上报了,周蕴看完了吩咐道,“明天加派人手,再加十个人。”

孙彪犹豫着,“殿下,赵弘毅憋着坏呢,他故yì

如此行事,他耍我们呢。”

“孤还耍着他玩呢,赵弘毅是个有真本事的,你手下这些人跟踪他,也练出了本事,将来也能独当一面了,这是现成的好师傅,孤用他来练练兵,你们派出去的人越多,赵弘毅越摸不着头脑,他的花样也就越多。”

周蕴笑起来,“过两天赵弘毅该挑着担子到暗云卫门口卖东西了。”

孙彪挠了下脑袋,“他真的敢来?”

殿下都吩咐了,孙彪也就吩咐下去,谁能先猜出赵弘毅的意图,就提拔了他,又加派了人手,三十几人跟踪这一个人,离得不远也不近,赵弘毅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要试探周蕴的底线,于是乎花样百出,三十多人累成了狗。

不知不觉一个来月过去了,赵弘毅也看出来了,周蕴只是恶心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周蕴为何要这么做呢,赵弘毅实在弄不明白。

所谓人走茶凉,陆禀手下没人了,他还想要大干一场呢。

周蕴命人给他寻了一所小宅子,一个妇人给他做饭,陆禀也不用到暗云卫当差,闲了两天没等到殿下的消息,陆禀就想进宫面圣,今时不同往日,陆大人进不了皇宫,就连太子都见不着了,他想往宫里传消息,他一个评事也没这个资格。

周蕴传话让他等着,那他就等着吧。

一晃一个来月,无聊时想想妻儿,愁得牙都疼了,周蕴仿佛把他忘了。

陆禀就憋了一口气,他有一腔赤胆忠心,殿下对他忽好忽坏,他干脆去找赵弘毅,撬开他的嘴,陆大人要把这案子破了,这是他经手二十余年的案子。

赵弘毅卖货去了,门口也有暗哨,都认识陆大人,陆禀大模大样进来了。

赵夫人避无可避扭头不搭理他,陆禀也不在意,坐在那里放冷气,他把赵夫人吓软了,赵弘毅回来方寸间就会乱的,那时候就是他主宰局势了。

赵夫人不是一般的女人,没被陆大人吓倒,赵弘毅回来了,见了陆禀皱眉,家里只有他娘一个女人,陆禀但凡有些教养不该进屋里。

陆禀哪里管这些个,嘿嘿怪笑几声就想逼问,赵弘毅不怕他,可他怕陆禀伤了娘,他不愿意得罪了朝廷,他们娘俩还要活着,赵弘毅瞪着陆禀,两人正在僵持,外面有擂门声。

章锦恭大嗓门喊着,“太子殿下钧旨,赵弘毅出来接旨。”

陆禀得yì

了,“还不赶快接旨?把你知dào

的交代出来还能饶你不死,否则,哼。”

太子的旨意得摆了香案跪接,赵家没有香案,赵弘毅随便的一跪,赵夫人在一旁也陪着跪下了,章锦恭拿了明黄绫子旨意高声念道,“博望侯之罪不及子孙,若有陆禀等闲人不尊陛下之意,一意前来扰民,赵弘毅可将其驱逐,陆禀无有问询诸事之权利。”

赵弘毅不由得诧异了,陆禀也意wài

,一把抢了旨意,气得脸都白了,是周蕴的笔迹没错,东宫的印也是齐全的,陆禀的脸色不好kàn

,拎起了章锦恭,“你小子敢假传旨意?”

章锦恭疼的呲牙咧嘴,“陆大人松手,太子的钧旨写了一个来月了,太子吩咐过,您老人家若不来就罢了,等于没有这道旨意,您老人家来了就让小的宣读,小的是为太子办事,您老人家心里不服气找太子说道去。”

陆禀脸上阵青阵红,赵弘毅接了旨意,不客气的驱逐陆禀。

陆禀脸红脖子的粗走了,赵弘毅心里越发纳闷。

赵夫人拿起旨意看了又看,“这是真的旨意,东宫那位什么意思呢。”

“我估计要变天了,上头那位似乎病了。”

赵家敏感度非比寻常,循着蛛丝马迹猜测,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春暖花开万物滋长,皇帝的病越发严重了,两条腿浮肿,就连肚子都鼓起来了,太医院的太医不得消停,天天围着皇帝打转,皇后带众位妃子床前侍疾,太子妃暂摄六宫事物,还时常到皇帝这边守着,帮着煎汤端药。

好在太子监国,皇帝可以放心养着,又哪里能安心了,皇帝自知去日无多,心里还有各种不放心,勋戚之中的李、方两家都有兵权,他们是太子的助力,又何尝不是掣肘,皇帝深思熟虑之后降下旨意,调颖国公、安国侯回京。

皇帝强硬的下了若干道旨意,调动官员,没和太子打声招呼。

两位公侯回京之后就软禁在府里了,没两天又被夺了爵位,连个理由都没有,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帝的恩情比海深。

三皇子侍疾惹恼了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皇帝下令打二十板子,吴贵妃当时就昏过去了,皇帝又是大怒,吴贵妃降为侍御,贬入了冷宫,三皇子发配柳州,即日启程,柳州那边连皇子的府邸都没有,想让三皇子住在哪里。

皇帝盛怒之下没人敢说话,连太子都不敢。

周蕴心里明白,皇帝都是为了他铺路,除掉不安全的隐患,连亲儿子都这般对待了,周蕴心里发冷,他无话可说了,太监打板子的时候周蕴嘱咐了一声,不许伤了三皇子,又命贴身的小太监过去看望,吴贵妃哪里,太子妃也命人暗中关照。

四皇子也有十六岁,封为齐良亲王,赵婕妤降为郡君。

大夏朝的亲王在地方上拥有一座王府,领了朝廷的禄米度日,就如宝音亲王那般,王府的长史官等人都是朝廷委派,长史官几年一换,亲王这一生等于住着华丽的牢房。

燕慈郡王是因为祖上的军功,才有那般实力,早让皇帝侧目了,有了那般凄凉下场。

朝中人心惶惶的,太子更忙了,开了春还有祭天诸事,还得亲农,有了空闲还得亲尝汤药伺候他爹,病重的皇帝只能哄着来,除了小皇孙,都被皇帝骂过,连太子妃都被皇帝给骂得要哭了,还不敢哭了。

天一天比一天热了,皇帝病势沉重,每日里恍恍惚惚的,回忆着早些年的往事,这一天想起了陆禀,急命传陆禀过来,嘱咐陆禀好生辅佐太子,陆禀痛哭,建议把赵家母子抓起来,他要严加审讯,皇帝不能留着赵家,赵家早晚是个祸患。

皇帝下了旨意,陆禀调集人马抓人去了。

周蕴知dào

时,赵夫人进了牢房,赵弘毅逃出去了,周蕴下令,任何人不许提审赵夫人,安排了单间,又让章锦恭想法通知赵弘毅,不许他造次了。

皇帝下了最后一道旨意,立皇长孙周青钰为皇太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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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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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禀过来抓人,赵夫人拿簪子抵到喉咙上,逼儿子快跑,赵弘毅知dào

娘的刚烈,他若不跑娘真会自尽,一番打斗赵弘毅含泪跑了,陆禀没抓着人气急败坏,扇了赵夫人几耳光,命人压进暗云卫的大牢,他带人追捕赵弘毅。

陆禀要挨家挨户搜查,他如今没这个权利了,只能找太子要搜查的旨意。

陆禀这厮罔顾太子的意见,周蕴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赵夫人被抓到暗云卫,脸上被打的青肿,周蕴都不禁闭了下眼睛不忍心再看了,赵弘毅如何还能忍得,深藏的那股子男儿血性激发出来,没准来个劫牢反狱。

赵弘毅是个人物,周蕴有爱才之心,他命人给赵夫人治伤,吩咐任何人不许提审,又让章锦恭想法找到赵弘毅,先安抚住他,章锦恭愁眉苦脸的走了。

陆禀找太子要搜查的旨意。

周蕴看了陆禀半晌,忽然间就笑了,请陆大人陪他先看看关押犯人的牢笼,亲手打开牢门请陆禀进去,周蕴命人锁了牢门,陆禀忠心耿耿,太子都这么对待他了还在流泪苦谏,“赵家不得不除啊,殿下,臣一片忠心,都是为了天下安危……”

周蕴转身走了,召集暗云卫高层封锁消息,见到皇帝只说陆大人忙着呢。

皇帝没更多的精力了,拉着太子的手交代后事。

皇帝宁肯做个恶人,也要让太子施恩。等他大行之后给安国侯、颖国公恢复爵位,两位公、侯受了太子这般恩惠,只能忠心耿耿的听命于太子,对待大臣又打又拉,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皇帝使用的得心应手,周蕴恭顺的答yīng

下来,柔声安慰皇帝。

皇帝病得严重,满朝文官也都着急了,陈执中为首的几个老臣求见皇帝。太子发出均旨安抚百官。只说皇帝需yào

静养,一个大臣也未召见,宫里的消息出不来,守卫交叉换岗。如今是非常时期。

这样过了五六天。暗云卫传来消息。赵夫人病了。

周蕴想了想,干脆放赵夫人回去,命章锦恭带人监视。请医问药,帮着料理家务,赵家的宅院里又飘起了炊烟,赵夫人脸上青肿还未消退,好在是自己家里心里安定多了,半夜时分赵弘毅回来了,赵夫人还在小心,赵弘毅反而笑了,他还能往哪里跑呢。

赵家母子小心的数着日子,没几天功夫龙驭宾天了。

皇帝临行前召见了几位老臣,陈执中、王圭、张阳河、李琛息等几位大臣跪地痛哭,皇帝嘱托了国事之后陷入昏迷,几位大人今夜也不用回去了,都在宫里守着,四更多天宫里传出来哭声,帝崩于龙德殿,年三十八,殡于殿西阶。

太子悲伤的几乎昏厥,大臣口呼万岁,请万岁爷节哀。

陈执中等大臣跪下来请新皇登基,周蕴哭了半晌问道,“礼部尚书来了吗?”

礼部尚书吴良螭躬身上前,周蕴红着眼睛询问葬礼的安排等事,吴良螭简略的说了,又要说登基典礼,周蕴打断他问道,“孤的尚父怎么还不过来。”

陈执中默然,李鸣唯被夺了爵位,哪里还有资格过来了。

周蕴命人请安国侯、颖国公,陈执中苦劝,“他二人都被大行皇帝夺了爵位,这等场合实在不宜前来,陛下还请三思。”

周蕴看着陈执中,“孤命他二人以布衣身份前来祭奠。”

新皇不肯自称朕躬,大臣也甚是头疼,朝中大臣和皇帝争论,争夺的就是话语权,周蕴早明白这个理儿,他哪里肯放过了这个好机会,陈执中还要说与礼不和,引经据典起来。

周蕴不等他说完,“李鸣唯还是孤的尚父,孤的尚父怎么可能是庶人,孤的尚父没资格参加葬礼?方奎镇守边疆三十余年,也有赫赫的战功,他二人参加葬礼有何不妥?卿等还是慢慢的商议吧。”

周蕴站起来哭灵去了。

新皇不肯登基,几位大臣争执起来。

李鸣唯如今还是尚父,大行皇帝没夺了他这个身份,李鸣唯还是国丈,前来祭奠大行皇帝也是应该的,陈执中那般说法有些私心,新皇不搭理他们了,新皇伏在大行皇帝棺椁前哀痛欲绝,王圭一看这不是办法,不能让新皇这般哭法,皇帝还肩负天下呢。

王圭建议请尚父过来劝说新皇。

天光眼看就要亮了,还得昭告天下,还得恭请新皇登基,还得办国丧,一大堆的事在那等着呢,陈执中只能让步了,断没有请了李鸣唯,不请方奎的道理,只好派人都接过来。

方奎离得近先到了,到大行皇帝灵前痛哭,周蕴哭着扶他,“我父皇常说,卿与尚父,都是大夏的功臣,父皇很怕宵小趁机作乱,暂时除了爱卿的爵位也是不得己,还望爱卿体谅父皇一片苦心。”

方奎放声痛哭,又与大行皇帝磕头。

新皇这话听在各位大人耳朵里,感觉又不同了。

李鸣唯这时候也过来了,扑在灵前哭天抢地,周蕴越发哭个不停,拉着李鸣唯也说那些话,李鸣唯伤心欲绝,几乎想要撞死了,周蕴一把抱住,“尚父且不可如此,尚父若是走了,孤可怎么办啊,孤该如何是好啊。”

李鸣唯忍着吐血的冲动安抚新皇,新皇伏在他怀里哀哀的哭。

几位大臣急的团团转,跪在地上恭请新皇登基,那边都准bèi

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新皇做在宝座上接受朝拜。

周蕴不把这件事撕罗利落了,他哪里肯呢,这天下跑不了是他的。

王圭善于体会圣意,跪在地上磕头,“臣有本启奏,方奎镇守边疆有功于社稷,李鸣唯身为尚父抚养有功,还望陛下封赏,他二人也能全了这份君臣之义。”

周蕴擦了眼泪,“卿所言极是,陈卿家以为如何?”

陈执中只好先让步了,他不能耽搁了新皇登基大典,先哄了皇帝登基再说吧。

颖国公、安国侯恢复了爵位,参与治丧。

周蕴花费这么大力qì

,非要立kè

恢复二位公侯的爵位,给他们俩治丧的资格,那是因为有了这个资格,在朝中才说得上话,将来才能有更好的话语权,要不然呢,这等重yào

时刻都被排除在权利核心之外了,将来哪还有这二位说话的余地。

颖国公和安国侯相视一眼,又错开眼光,一脸的哀容。

新皇登基,接受百官朝拜,紧接着就是治丧,礼部拟定了章程,本朝遵循古礼,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内外百官,以日易月,十二日举行小祥祭,二十七日释服,自闻讣告为始,民间禁屠宰四十九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一百日。

礼部的官员拟定了大行皇帝的谥号,谥曰体天法道运德建功神文烈武钦仁慈孝皇帝,庙号英宗,新皇痛哭着应允了。

外庭有那些繁琐的礼仪,内廷那边也是如此,皇后升级为皇太后,太子妃李氏为皇后,皇长子周青钰为皇太子,这也是英宗皇帝生前的遗愿,册封典礼暂时延后,皇后率领宫妃到朝阳门哭灵,五品以上的诰命夫人按着日子哭去。

这些天热儿得很,裹着麻布实在不舒服,热得透不气过来,头年冬是太后的葬礼,冻得人浑身骨头疼,大热天的英宗皇帝又没了,难熬的七天过去,天家该出殡了。

这天万里无云,天上一丝风也没有,太阳无牵无挂的照下来,在外面站了一会,浑身都冒汗了,皇家的仪仗队也有万人,朝中除了留守的大臣,都要去送灵,皇太后、皇后坐着凤辇还稍好一些,皇帝为了孝道要步行前往。

周蕴听礼部这么说了也没放在心里,他年轻,走这点路算什么了,临行前礼部又有了新的说法,皇太子深受皇恩,该带着仪仗队先行开路。

周蕴把眼皮往上一撩,目光露出点锋芒,“吴爱卿的意思是,由皇太子带着仪仗队先行开路?爱卿可知dào

皇太子年岁几何?”

吴良螭跪地启奏,“臣是依据古礼奏请,周朝的慎仁太子六岁担任先行官,这有先例在的,先帝生前疼爱太子,太子也该略尽孝道,跟随礼官的指引行事,安慰先帝在天之灵。”

真不知dào

这些人的心怎么长的,能想出这样的歹毒主意。

太子听人一说,就哭着要尽孝,不肯跟随皇祖母了。

你这破孩子傻不傻啊,周蕴在心里骂着,脸上一片哀戚,“太子果然纯孝。”

这么样的大热天,太子两条小短腿,他哪里能跟得上这些大人的脚步,四十几里路呢,太子能走半里地就不错了,走不动了怎么办,哭吗?

都走在路上了,要求庄严隆重,这个时候再给皇太后送过去,也就好说不好听了,难免会写进史书里,后人读这段历史不会想着太子幼小,只会留下一个污点。

李鸣唯这时候不方便说什么,浓眉拧成一团。

方奎上前说道,“陛下,老臣以为,太子应该在太后身边尽孝。”

周青钰小屁孩想着皇爷爷疼爱自己,他还小呢,哪里能想得那么多,又被有心人怂恿了,鼓起勇气说道,“父皇,儿臣原为先行官。”

这么远的路,不把你累死,也把你晒死了,得一场大病,就连小命也能交代了,周蕴垂下眼帘,眼神微冷。

皇太子有这份孝心,皇帝还能不让儿子尽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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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厚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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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巍峨的朝阳门矗立在炙热的阳光下,皇家万余人的仪仗队整装待发,礼部尚书又有了新提议,为了彰显皇家仁孝,送葬仪式更加隆重,应由太子担当先行官,这建议粗听起来甚好,皇太子年少,也不用太子做什么,跟着先行的队伍就是了,身边有照顾的人,到时候跟随礼官行礼,还能博一个孝顺的美名。

小太子鼓起勇气,“父皇,儿愿为先行官。”

周蕴看着他,“太子果然纯孝,只是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与皇祖母在一起?”

太子大眼睛一忽闪,困惑的看着皇帝,“父皇让我过来的呀,刘海传了父皇口谕。”

周蕴眼里闪过一丝锋锐的光芒,刘海居然假传他的口谕!

刘海为什么假传口谕,他不知dào

等着他的就是一个死吗?阳谋的手段最厉害不过,皇帝把仁孝挂在嘴边,太子当先行官,对太子的名声只有好处,这也是皇太子的政绩。

只是这天不要这么热了!这就是阴谋了。

刘海假传口谕,礼部尚书有了这个提议,这两者间有必然的联系吗?

吉时已到,即将出发,皇帝必须做出个决断。

这决断也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同意,一种是不同意,太子当先行官,派了人跟着,小孩子走不动了哭闹一番,实在坚持不下来就哭着找皇祖母去,或者太子坚持下来,被这毒太阳晒着。也得累的大病一场。

他要是不同意,皇帝还能拦着不让他儿子尽孝?!

周蕴看着吴良螭点头,“先行官责任重大,前队不是由窦驸马带着吗?”

吴良螭奏道,“窦驸马身为右侍禁,只在前方带路,仪仗队都由东宫先行。”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周蕴也没少了带队走在前面,用不着管什么,朝廷一层层的官员各司其职。东宫的仪仗走在前面就行了。

方奎上前一步。“臣以为太子应该留在皇太后身边尽孝。”

小太子似乎被什么人蛊惑了,鼓足了勇气,眼里还含着泪,“父皇。儿愿当先行官为皇祖父开路。回来后再到祖母身边尽孝。”

吴良螭不禁夸赞道。“太子仁孝。”

一干奉承的大臣也纷纷称赞道,“皇太子仁孝。”

周蕴拍拍太子的肩膀,“吴尚书提议虽好。只是你该早些提出来,事到临头,太子的仪仗来得及准bèi

吗?还有随行的官员种种的不齐备。”

“臣早已命人准bèi

周全,这才奏与陛下。”

转眼间吉时就要到了,时辰不等人。

周蕴吩咐道,“传朕口谕,太子仪仗先行,引领开路,太子就跟随在朕的身边。”

吴良螭只得答yīng

了,连忙安排下去,白漫漫的一片队伍出了城,太阳光打在脸上,就像针扎一般,小太子也不过半里地就走不动了,脚下磕绊起来,小脸蛋往下淌汗,李鸣唯要抱小太子,小孩子还在倔强,“孤走得动,孤还要为皇祖父尽孝。”

小孩子哪里知dào

还有多远了,左右都要抱他,太子不肯听,脚底下磕绊着,热得小脸蛋通红,走的也慢了,还是不肯让人抱了他,周蕴见火候差不多了,一下子抱起太子,“你不肯用他们抱,朕抱你总可以吧?”

在小太子的记忆中,父皇还没抱过他呢,他一动也不敢动了,乖乖的让抱着,左右连忙抢着要抱,周蕴笑道,“朕抱一段路再交给你们,太子有这份孝心,朕甚是欣慰。”

这种时刻得给他儿子做脸面,左右感动得都要哭了,哪里会让陛下抱久了,不过一会就有人接了过去,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明晃晃的太阳晒着,没一会功夫太子就睡眼迷离,趴在侍卫身上睡着了。

周蕴派出去的太监回来了,悄声回禀,“大总管自尽了,奴才命人把他挪到僻静的屋子里头,派了人守着,不过这天搁不了太久的。”

这还真的是针对小太子的阴谋。

周蕴吩咐,“安国侯、颖国公你二人护送太子,送到皇太后哪里。”

按理说派几个侍卫送过去也就行了,周蕴对身边的侍卫不能完全放心,安国侯、颖国公领了旨意,带着侍卫等候在路边,过了半晌,皇太后的后路人马过来了,他二人上前拦住了,传了陛下的口谕,皇太后见了孙儿,心疼的了不得。

太后坐着凤辇,就算热也比毒太阳烤着好受。

正午的时分到了皇陵,本朝皇陵修建在崇山峻岭之间,这里总算有了一丝风凉,礼官引导着,又有一番繁琐的仪式,葬礼庄严肃穆,皇帝还得哭灵,一番折腾下来,连皇帝的后背上也全是汗水,一个个疲惫不堪,哪一个敢说累了。

仪式庄严的结束了,天子七月而葬,皇帝的灵柩寄存zài

皇家圣殿,七个月之后再行安葬之礼,众大臣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去还有四十几里路。

有些大臣就在心里想了,回去了先洗个澡,好好的泡一泡,这身上都成臭咸鱼了,都盼着皇帝发话呢,皇帝站在太阳底下,脸上的颜色也不比他们好了。

皇帝沉痛的说道,“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寻常的百姓尚且为父母守孝三年,朕贵为天子当以日代年,然朕心里实在不安,朕不忍心抛下皇考,思来想去,朕决定由太子监国,朕就留在这里,与皇考守孝三年,卿等先回去吧,好生辅佐太子。”

皇帝说完席地而坐,垂下眼皮静坐不动了。

大臣们可傻了眼,这、这叫什么啊,皇帝留在这里守孝?

皇帝不肯回去他们也回不去啊,于是一个个的都跪下来苦劝,周蕴流着泪,“朕怎忍心留下皇考一个人?卿等不必再劝,朕心意已决。”

“陛下啊,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说道江山社稷,周蕴倒是幽幽一叹,“太子监国,众卿尽心辅佐太子也就是了。”

于是皇帝席地而坐,一群大臣跪着的,在这里僵持。

陈执中等大臣心里都在叫苦,皇帝非要守孝三年,这等孝心写进史书也流传千古了,大臣还真不好说了,只好请安国侯、颖国公过来劝说。

李鸣唯深知皇帝的秉性,皇帝在那里憋坏呢,他哪里还肯劝说,李鸣唯感慨万千,“陛下有这份心意,老臣愿陪伴陛下结庐而居。”

颖国公……

颖国公沉默一会叹道,“老臣也愿意陪伴陛下。”

这老两位冷眼旁观,早看出来今早有人故yì

针对太子,皇帝要是应付不当,太子不是毁了声誉,就是晒得大病一场,皇帝心里这是憋着气呢。

文官总能说出来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一个孝字大于天,皇帝想要守孝,这没错吧?

你们这些大臣头疼去吧。

这些大臣都想撞墙了,这么样的大热天,皇帝还不走了,这老两位也跟着胡来,还陪着皇帝住下来了……都哭死吧……

大臣们没辙了,请示皇太后,请皇太后做主。

皇太后沉默一会儿,“皇帝有这份孝心,哀家也难劝说。”

皇太后还不管了,皇后也表示愿意留下来守孝。

这世上总有些聪明人,善于揣摩圣上的心意,王圭参知政事,相当于副相,王圭斟酌着用词,“朝中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幼小,担不起监国的重任,臣恳请代替陛下在此守灵,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及早回宫。”

皇帝终于略有所动,“卿说的有道理,只是爱卿参知政事,朝中离不开爱卿。”

王圭磕头,“礼部尚书吴良螭礼仪娴熟,忠心可嘉,先皇的丧事办得风光,可见吴大人才干非凡,若由吴大人在此结庐而居,陪伴先皇,陛下也可放心。”

周蕴抬眼看向吴良螭什么话也没说。

有第一个聪明的,第二个也来了,第三个也来了,吴良螭两条腿都颤了,他不想啊,他若留在这里,蚊虫叮咬,豺狼猛兽,这深山老林子里指不定钻出来什么,可眼前这样的局面由得着他吗?

他被人拿捏了,他不得不说出来太子做先行官,太子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吴良螭哪里还能说什么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周蕴终于站起来,“吴大人有这份孝心,朕心甚慰。”

周蕴实在体贴,吩咐身边几个侍卫,“吴大人是文官,哪里会结庐,你几个在此地盖一间茅舍,作为吴大人的休憩之所。”

皇陵附近有驻扎的军队,不让吴良螭到那里,让他在山上结庐而居,好吧,守孝不就是在坟墓旁边么,人家吴大人有这个福气。

吴良螭只有发抖的份了,眼看皇帝起驾,滔滔的人马半个时辰之后就走光了。

皇帝回宫,先送皇太后回寝宫休息,太后不肯住在万春宫,不肯住在紫宸宫,只在西六宫选了寻常的宫殿,打发宫人下去了,太后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儿子没让刘海传口谕,也不知他受了谁的指使。”

皇帝简略的一说,太后捂着心口,“这是想要害了青儿啊。”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刘海还畏罪自杀了。

周蕴开始诱骗小孩子,三说两说的,小青钰说了,“冯嫔说皇祖父最疼爱我了,我给皇祖父尽孝也是应该的。”

这话没错啊,谁能说这话错了,皇太后气得脸色都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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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有本启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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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德殿里灯火通明,陆禀跪在地上痛哭,哭着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先皇,囚禁了十几日,这回才见着了皇帝,陆大人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赵家包藏祸心,陛下要斩草除根啊,臣不能眼看着先帝的基业毁于一旦。”

好嘛,他这回还成了毁了先帝基业的昏君。

周蕴手里转着念珠,脸上冷冷淡淡的,“陆禀,你可知罪?”

“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臣,”

陆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周蕴站起来踹人,“你这个蠢材……”

要讲骂人,周蕴一点也不逊色于先皇,陆禀一开始还觉得亲切,当听到刘海假传口谕,还要害了小太子,陆禀急了,瞪圆眼就要请命,周蕴一连踹了他好几脚,“赵家包藏祸心朕还会不知dào

?你以为朕逗着赵弘毅玩啊?朕在他身上下功夫,还不是为了找到幕后的人!”

周蕴气恨良久,“朕交给你个差事,礼部尚书吴良螭在皇陵守孝,你也过去吧,不要让野兽吃了他,不要让他发xiàn

了你,你跟着他三年,看看他暗中都和什么人来往了,这件事交给别人孤不能放心,只好交给陆大人了。”

陆禀听说先皇去世不吃不喝起来,想要跟随先帝去了,这片愚忠之心周蕴不会感动,他只觉得很可笑,他不能让陆禀死了,让翠墨守了寡,于是连打带拍,连拍带哄。陆禀终于知dào

他错了,他打乱了皇帝的布局,陆禀愧疚极了,一意要将功补过,

让他到深山老林子里待三年吧。

哄走了陆大人,周蕴揉揉额头,陆大人的忠心也难消受。

帝国走上了运行的轨迹,皇帝上早朝了,百官心里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皇帝监国七年。当太子的时候温良谦恭,做了皇帝仁孝无双,要不是众位大臣苦劝,皇帝就留在皇陵守灵了。皇帝忒有孝心了。

百官不敢揣摩了圣意。偷偷猜猜还是敢的。谁心里不打个小算盘。

陈执中憋了一口气,两场较量,皇帝占了上风。

看着高坐在宝座上的皇帝。陈大人跪下来,“臣有本启奏……”

陈大人滔滔不绝起来,指着江南的税赋开始说,一连串枯燥的数字,前后几年的对比,又开始旁征博引,先帝那时候往往不耐烦听下去,干脆就依了陈执中的建议,这招可是陈大人的拿手绝活,能把人说得昏昏欲睡。

皇帝似乎在认真倾听,等陈大人告一段落了,皇帝说了一句,“陈大人的奏章,朕一时难以领会,先交给户部讨论,有了结果再说给朕听。”

陈大人也不纠缠,“臣还有本奏……”

皇太子到了读书的年纪了,陈大人建议太子早些搬到东宫,皇太子大了,在皇太后跟前不免耽搁了学业,周蕴脸上看不出喜怒,等陈大人说完,周蕴询问道,“依陈大人之见,东宫太傅一职由何人担当?”

“大儒宋先生,墨泉书院的山长,此人博才多学……”

周蕴听他说完,“宋先生的大名朕仰慕已久了,听说此人不慕权贵,刚正不阿,不过此人从未出仕,朕以为他担任东宫太傅有些不妥,还是再议吧。”

陈执中极力的推荐,周蕴淡淡的笑了,“既然陈大人说的这么好,朕恩准宋世雄到皇家书院讲学,陈大人以为如何?”

陈执中的长子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极有才干,剩下几个儿子也有为官的天分,女婿冯惠宁领了盐道的差事,陈执中心里懊恼不已,他明面上抬举宋先生,实jì

上想要打压,墨泉书院这些年来名声大噪,许多年轻官员都出自宋先生门下,宋先生若做了东宫太傅,墨泉书院难以延续,皇太子还小,等太子成了气候,宋先生也行将槁木了。

文臣之争,着眼于传承。

没想到皇帝真个抬举了他,宋世雄若到太学讲学,往后的文坛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肠子都要悔青了,陈执中看着皇帝,“宋先生若能到太学讲学,也是文坛幸事,东宫的教育很重yào

,老臣始终以为,宋先生知识渊博,为人高风亮节……”

周蕴听他说完,“朕会考lǜ

的,待朕见过宋先生再说,东宫太傅关系重大。”

陈执中看了看皇帝一眼,“臣还有本奏……”

周蕴当太子时还担任太府寺判事,管着左藏库,掌管财货政令,以及库藏,出纳,贸易诸般事宜,说穿了就是管着先皇的私房钱,和皇商做买卖,如今他当皇帝了,日理万机,这些部门也该选贤能之人为官了。

周蕴听陈大人说完笑了,“朕昔年为太子,兼领了这些差事,皇考屡次夸赞,说朕办事用心,库府日渐丰盈,如今朕为天子,这些差事就交给太子好了。”

“太子幼小,如何当得起这样的重任?还望陛下三思。”

周蕴看着陈大人老神在在,“嘉和皇帝三岁登基,连天下都能治理,皇太子如何不能管理小小的太府寺?”

那能一样吗!?那不是死了皇帝爹,只好坐了那个位?!

陈执中恳切的说,“皇太子尚未开蒙,”

周蕴笑道,“嘉和皇帝三岁的时候也未曾开蒙,有忠心的臣子辅佐,成就了一代帝业,皇太子身边也会广选贤臣辅佐,皇太子做不了主,朕还能不指导他?”

皇帝手里的权利还想抢了去?周蕴哪里肯给出去,左藏库是他几年的心血。

陈大人又有本启奏了,这回的建议是关于刑部的,建议取消了暗云卫,与刑部合并了,滔滔不绝起来,这回有附议的大臣了,暗云卫是大夏朝独有的,朝臣心里都没有好感。

周蕴就把脸撂下来,“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先皇把暗云卫交到朕手里,总有一些道理,这件事三年后再议吧。”

周蕴站起来,“退朝。”

陈执中满是皱纹的老脸一片平静。

周蕴下了朝去看皇太后,皇后正好也在,周蕴见了礼坐下来,太子又给父皇见礼,小脸蛋晒得爆了皮,头上身上全是热痱子。

周蕴打量着他的儿子,嫌弃的说道,“他怎么这么笨啊。”

皇太后当时就不愿意听了,玉沁白了他一眼,小青钰委屈的眼泪围着眼圈转。

周蕴冲小青钰招招手,“知dào

你象什么吗?你像了你母后养的那只鹦鹉,教它说什么就说什么,一句自己的话也不会说,你连阿黄都不如,阿黄还知dào

讨人欢喜呢。”

周青钰委屈的哭起来,“我比阿黄聪明,皇爷爷都说我聪明。”

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皇太后不禁为孙子抱不平,“有你父皇这么说话的吗?青儿快别哭了,你父皇这是疼你呢。”

周蕴看着母后笑了,“这小子都这么笨了,儿子少不得费费心,好好教教他,给他找了个差事,太府寺判寺,也算七品京官了,也不知dào

他能不能担当起来。”

皇太后神情严肃起来,“这不是你一直担着的差事?”

“陈执中建议选贤臣接任太府寺,儿子一想啊,总不能让阿黄接任吧?干脆交给太子吧,他连先行官都抢着做,一个判寺也不在话下。”

“朝中的政事母后不能干预,你想让青儿挂个名,这些事也得有人管吧?”

周蕴笑道,“翰林院不是有年轻的庶吉士吗?儿子选两个教这笨小子读书,东宫那边闲着吧,让这笨小子住在龙德殿,把东边的偏殿腾出来,留给他办公。”

皇后和太后相互看一眼,眼睛里都有些惊喜。

若真让青钰一个人住在东宫,她们如何能放心了,太监趁机糊弄起来,好好的孩子都能给教坏了,太子就该住在东宫,这样的规矩太后也无能为力。

“你是说让青儿留在龙德殿?他不会打扰了你?还有,你,天子以日代年,再过几天你也除了孝,青儿留在你那里多有不便。”

周蕴笑道,“你儿子还想留在皇陵结庐而居呢,总要守足了三年孝,不让那些文官说嘴,笨小孩留在我那里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玉沁听了欣喜万分,期盼的看着太后

小青钰听了半晌,不大明白大人说的是什么,他只记得父皇叫他当个太府寺的官,他又不知dào

太府寺是做什么的,无知者无畏,小青钰见父皇还叫他笨小孩。

青钰委屈的扁着小嘴,“我不是笨小孩。”

周蕴敲敲他的头,“你这里不开窍呢,还敢说不笨了。”

周青钰小朋友倔强的劲头上来了,抱了猫问道,“我都会背诗了,阿黄可不会,我比阿黄聪明,我还会写字了呢。”

看着跟猫比聪明的儿子,周蕴无奈的一摊手,“他怎么这么笨啊。”

“你会背诗算什么,鹦鹉也会背诗,你会写字,人家阿黄还会画梅花呢。”

皇太后对这个儿子没办法,真是一点皇帝的样子也没有,皇帝和太子在这绊嘴,一句是一句的,太子童言稚语惹人发笑,皇帝也强不到哪去,还得太子让着他。

玉沁是周蕴逗着长大的,见惯了他的花样,他终于肯对小青钰用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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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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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二十七日孝期已满,颖国公、安国侯接了传召到宫中赴宴,两位公侯平生吃过无数的酒宴,皇家的宴席也没少吃了,这回却又不同,皇帝在紫宸宫清凉殿宴请,清凉殿内花香浮动,缕空双层八宝银冰鉴散发着凉气,风轮旋转带来一室风凉。

颖国公、安国侯先来了,坐在这里等着。

过了一会周蕴带着太子过来了,周蕴穿着对领明黄镶边黑色大提花衣裤,头上戴着束髻黄金冠,小太子也是同样款式的短衣短裤,梳了两个朝天辫,好奇的看着两个老头子,老头子穿的严谨,见皇帝嘛,总不好穿家里的常服。

两位公、候连忙要跪下来磕头,周蕴上前一步扶住了,手上微微的带了劲,不让这两位拜下去,这就是实心实意的了,皇帝大多时候不过虚扶一把,嘴里说着和气罢了。

“私下相处,那些国礼都免了。”周蕴对小青钰笑道,“还不见过你外公。”

小太子看着李鸣唯拜下来,童音朗朗,“青儿见过外公。”

李鸣唯连忙避开一把抱起青钰,“折杀老臣了。”

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外孙,李鸣唯眼里含了泪,活了半辈子,那么些儿女,李侯爷这一抱还舍不得放下了,小太子有他一半骨血,如何不喜欢了。

皇帝看着颖国公幽幽叹口气,“我好歹在他身边长大的,我小时候他可没抱过我。”

颖国公干咳一声。李鸣唯身子一僵,看着酷似皇帝的小太子,想起了慎哥儿小时候奶声奶气的叫他爹爹,想让他抱着,李鸣唯秉承抱孙不抱子的古训,哪里肯轻易抱着了,当然也抱过几次好吧。

李鸣唯尴尬着老脸,“老臣、老臣惶恐。”

小太子又喊了声“方爷爷,青儿见过方爷爷。”

小太子还在李鸣唯怀里,就抱了拳冲颖国公拜了两下。颖国公眼圈微微的红了。连忙站起来笑道,“老臣不敢当了,太子万安。”

颖国公转身对皇帝说道,“老臣不敢当了太子的称呼。”

周蕴笑道。“我还叫过您伯父呢。您老忘了不曾?那时候到您家里。您可是给我吃足了苦头的,您还罚我蹲马步,还罚我帮您研磨呢。”

周蕴语音轻快。开始你呀我呀起来,一点皇帝架子都不摆。

颖国公心里明白,皇帝示好来了,他也就笑了,“老臣不知dào

陛下的身份,行动间有些放肆了,陛下小时候不同凡响,一看就是有大志向的。”

周蕴微微的叹息,“小时候一心想看看塞外的戈壁黄沙,如今坐困皇城,哪里也去不了,说起来我真羡慕二姐姐,二姐姐走出闺阁做了那些事,多少男人都羞死了,可惜二姐姐生了我的气,不大愿意搭理我了。”

李鸣唯赶紧接口,“她敢!老臣第一个饶不了她,颖国公也饶不了她。”

“上回二姐姐离开都城,我没工夫送她,让人送了一百两银子做盘缠,二姐姐嫌这点银子太少了吧,连她有了女儿都没告sù

一声,这是帮我省银子呢。”

颖国公笑道,“孙女出生在密州,老臣也是一年后才知dào

的,陛下这话有些偏了。”

“二姐姐她不肯搭理我啊,沁儿想她姐姐了,我想等天凉了把姐夫调到都城,二哥一家也回来,子颖离得远,前两天我就发下公文,估计一个月左右也该回来了,颖国公一家也有七年没团聚了。”

颖国公眼圈有点微红,“难为陛下想着,老臣一家散在各处,若不是陛下费心,再难全家团聚在一处,说起来老臣的小孙孙也有八岁了,老臣还没见过呢。”

周蕴笑道,“我二姐姐使坏,小狸奴一泡尿都尿在我身上了。”

青钰从李鸣唯怀里挣下来,仰着小脸问道,“小狸奴回来吗?父皇让他回来吧?”

周蕴看他一眼笑道,“你姨母回来呢,小狸奴也回来。”

“我娘和我说过小狸奴,娘说小狸奴比我大。”

周青钰这孩子话多,一点也不认生,看着颖国公问道,“方爷爷,小狸奴不是你孙儿吗?你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

颖国公摸摸太子的小脸蛋呵呵的笑。

“我听说二哥有三个女儿,您老给二哥去封信,让二哥把女儿带回来,我也见一见。”

周青钰连忙问,“父皇的二哥是谁?我没听说过?”

“是你方爷爷的儿子,你姨夫的弟弟,到时候你就见到了。”

皇帝这些话说得亲切,颖国公笑道,“陛下恩典,老臣一家不敢不顾了规矩。”

“当了皇帝你们都和我生疏了,二姐姐密奏里也疏离的很,连她也和我公事公办起来,她还不如我姐夫呢,姐夫还是原来的样子。”周蕴又看着李鸣唯笑道,“小狸奴要回来了,尚父不许偏心,青儿也是你外孙子。”

周蕴这话说的刁钻,李鸣唯叹道,“太子国之重器,小狸奴哪里比得了。”

青钰仰着脸问,“什么叫果汁肿起?果汁会出泡沫吗?他们也说这句话。”

周蕴又问谨哥儿兄弟,“诚哥儿文章写的好,难为他这么大的孩子,不但压倒了谨哥儿,依我看敏哥儿也不如他,敏哥儿辞藻太华丽,诚哥儿条理分明,我听章锦恭说过,诚哥儿做事有板有眼,尚父把他们几个都接回去吧,谨哥儿也有十四了吧?尚父听我一句劝,不要给他安排通房丫头,也别太早成亲,谨哥儿媳妇找个好的,我让沁儿帮着留心。”

李鸣唯连忙答yīng

了,周蕴派人管着他三个儿子,这份恩情比天还大了。他还没来得及说感谢的话,小青钰又抢着问,“父皇诚哥儿是谁?”

“是你小舅舅呢,你这笨孩子这么些话。”

青钰又趴在李鸣唯腿上,伸手拽他的胡子,“外公你的胡子。”

李鸣唯护着胡须,青钰跑过去要拽颖国公的胡子,周蕴把他拽过来,“你拽外公的胡子,外公也会疼的。方爷爷一把美髯宝贝着呢。你还敢拽了。”

“我轻轻的摸一下,父皇,宫里的人都不长胡子,皇爷爷也不让我摸胡子。”

说起皇爷爷。小青钰有些难过。“我想皇爷爷了。”

方奎、李鸣唯连忙感叹。又说英宗皇帝,语气里都是怀念,周蕴淡淡的笑了。他父皇把两位一撸到底,两位心里还会没有惶恐怨怼?又打又拉,大臣也不是傻子。

那些话谁也不说了,都埋藏在心里,这篇算是翻过去了。

小太监过来弯了腰说道,“万岁爷,可要开席?”

周蕴点了头,“摆到清凉殿,这里凉快一些。”

一桌子素菜很见功夫,先上看果子,拿蒸面做出来蓬莱仙子,绣花高饤八果垒,乐仙干果子叉袋儿,缕金香药,拿杨梅、冬瓜、嫩笋、雕成的甜酸花梅球儿,清甜的蜜冬瓜鱼,微辣带甜的花姜,热菜少不了石锅豆腐,什锦香菇,油炸罗汉豆。

周蕴笑道,“没有美酒,还请尚父担待些,朕还要守孝三年。”

皇帝仁孝无双,这话不是说着玩的,朝廷每年初都要从河北搉场买契丹羊数万,养在皇家牧场定期宰杀,过了大半年还余下三万余头黄羊,皇帝留下一千头羊供皇太后食用,剩下的由太府寺的太仓局卖给民间,皇帝守孝,老百姓不必守着。

朝中的大臣也有劝过的,皇帝仁孝,哪里肯听了,连皇太后也不要这一千只黄羊,都还养在牧场,一只也未宰杀,这样一来太监宫女可就受苦惨了,皇帝桌上都没了肉,他们这些人还能吃着什么,连一干大臣都素着,想吃也得偷着吃。

皇帝哪里肯亏待了自己,一桌子的菜光看着就很养眼了。

吃的是黄米饭,又有红豆莲子,瞧着颜色就好,拿梅花雪糖拌了香甜可口,小太子吃了半碗还想吃,周蕴就不肯给了,这个不好消化,小孩子脾胃弱不好吃多了。

李鸣唯吃着心里暗暗感叹,皇帝真会生活啊。

梅花雪糖洁白如雪,这是太府寺下属的膳食局加工的,专供宫廷消费,太子前两年提拔了冯天意,经过精炼加工,雪糖比常用的霜糖好了许多,先皇很是欣喜。

小青钰吃完玩了一会,问李鸣唯稀奇古怪的问题,周蕴向方奎请教边疆事物,朝廷不买契丹的黄羊,不知契丹会有什么反应?

方奎心里一跳,皇帝做什么都有深意,一个守孝,居然是在试探契丹?

这般的深意,满朝大臣哪个能想得到呢,皇帝莫非想动刀兵?

“我朝没有养马之地,若契丹有意挑衅,我朝胜算不足,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若有意wài

战乱,我朝疲于应付。”

周蕴沉思着,“若兵将一体,武将不再受制于文官呢?”

方奎看着皇帝笑了,“高祖皇帝定下的国策,如何能轻易更改?”

“不能改了全部,小范围总可以吧?朕慢慢试着来吧。”

小太子听见了又跑过来,“父皇想改了什么?”

周蕴怕小鹦鹉学舌说出去,拎起他递给守在外面的太监,“太子该午睡了,送他睡觉去。”

周蕴细问边疆风貌,方奎说起来,也不过一刻,小青钰跑过来,“父皇,上回那个小太监又在檩子上面,皇爷爷说我看花了眼,真的,我又看见了。”

“你说什么呢?不是让你睡觉去?”

“檩子上蹲着个小太监,一闪就不见了,真的父皇,他为什么在檩子上边?”

小青钰伸着小手指着头顶,周蕴心里一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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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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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宫是先皇宴游之地,各个宫室顶棚风格略有不同,皇帝寝宫还是藻井样式,其余的宫殿多用天花枋,也有平棊之制,分布隔截成或长或方的形状,小太子休息的这间宫室为砌上露明照,露出上面的梁、坊、檩、橼,东次间挨着清凉殿,取一个舒适自然之意。

周蕴听小青钰说完,心中一凛,小孩子不会撒谎,他这么说就是看见什么了。

周蕴笑道,“青儿睡迷糊了吧?你刚才做梦呢。”

小青钰急着说,“父皇我没做梦,我都看见了。”

周蕴往他嘴里塞了个葡萄,“我就说露明不好,小孩子见了檩梁做梦了,你这孩子也太愁人,这样吧,颖国公随朕各处走走,青钰别睡午觉了。”

方奎和李鸣唯相视一眼,都跟着出来了,周蕴叫过来侍卫长吩咐,命侍卫团团围住了清凉殿,到顶梁上仔细搜查,周蕴带着太子上了观鹤楼,颖国公、安国侯一旁护驾,整个小岛尽收眼底。

那么高的顶梁,离地面也有两丈高了,武功再好也上不去,就算借用了飞爪到了上面,也会留下来痕迹惊动了人,侍卫长不敢说皇帝太小心,派了两个人到上面查看,一间挨着一间的屋子,顶梁都是相通的,檩子接着檩子,相互支撑着,能让人通过的地方狭窄。

也不过一会功夫,侍卫长过来复命,“臣命人到上面查看了,上面什么也没有。小太子看花了眼睛吧。”

“就这一会功夫几间寝宫都看过了?你蒙朕玩那?上面的顶梁都是通着的,你以为朕不知dào

?命人拿了灯笼到上面照着,给朕仔细查看了。”

侍卫长出了冷汗,只好加派了几个人手,拿着灯笼照着。

颖国公面色有几分凝重,“若太子看得不错,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话音未落,周蕴指着东方吩咐,“赶紧派人去追!”

身边的小太监也看见了,高声喊着。“逃到东边去了!逃到东边去了!”

众侍卫纷纷行动起来。呐喊着往东边追去,这人借着大树的弹跳之力,跳到了包围圈的外面,岛上侍卫不多。围得也不严密。竟然让他得逞了。小岛四面环水,这人无路可逃跳进了湖水里,习得水性的到水里抓人。人倒是抓回来了,却淹死了。

周蕴神情愠怒,命人仔细辨认,这人是小岛上的太监,管着此处的洒扫,服役也有十五六年了,和他一处服役的太监先关起来再说。

这人是怎么样到了上面?他还能逃出去,可见上面另有出口。

侍卫长不等吩咐,命人仔细寻找,一寸寸仔细看过了,果然东后边斗拱处有一处空隙,伪饰了隔断,却是能推开的,外面又有暗梯,留作维修琉璃瓦之用。

是那些工匠弄了鬼!

十几年前的工匠有的还在宫中,有的散落民间了,能做精美雕花的十几名工匠,有父子两个还死了,剩下的吓得面无人色都不肯承认,伪饰隔断不是一人之力能完成的,一起干活的工匠都逃不掉嫌疑,将作监的主簿也有逃不脱的干系。

紫宸宫休建有十余年了,十余年前的旧事不容易查清楚,三千多个工匠,挨个审问费功夫了,那也得详查了。

这个太监真是淹死的,还是被抓他的侍卫暗害了灭口?

周蕴不得不多想想,命人封锁了紫宸宫,岛上所有人都不许离开,派了侍卫围住了,如今看来,龙德殿也不安稳了,皇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龙德殿,精美华丽的藻井隔断了顶梁,谁知dào

上面藏了些什么。

龙德殿这边由方奎、李鸣唯亲自监督着侍卫,一寸寸的仔细摸了,这里总算无事,周蕴听了松了一口气。

连朝中大臣都惊动了,有人居心叵测,处心积虑十几年了,敢对皇帝不利,这是造反的大罪,大臣们都提心吊胆起来,很怕朝廷出动暗云卫,暗云卫没出来,皇帝吓破了胆,朝堂上唯唯诺诺的,下了朝就躲在龙德殿。

陈执中奏请太子启蒙诸事,太子到了读书的年龄,该搬到东宫了。

皇帝叹息道,“陈卿家也知dào

,先帝的紫宸宫都有人动了手脚,太子国之重器,遇到歹人如何是好?朕只有这一个儿子,太子还是留在朕的龙德殿。”

陈执中看着皇帝也是无奈了,胡子动了好几下,太子不读书怎么行?

龙德殿里,吓破了胆子的皇帝批阅奏折,小太子蹲马步,嘴里还背着新学的古文,皇后带着人来了,见青钰累的小模样,转了转眼珠笑了,“陛下真要把青儿教成武夫?”

“武夫有什么不好了?朕就是武夫。”

周蕴一个倒立,把脚放在玉沁肩头,玉沁吓得不敢动了,扶着他的腿嚷着,“你还不赶紧起来呢,你这样子哪里像皇帝了,就像树上的猴子。”

青钰也不蹲马步了,跑过来趴在地上,看着周蕴的脸,“父皇我要学这个。”

周蕴以手作脚走了几步,翻了两个筋斗笑了,“青儿该挨罚了,说好了一炷香,香火头还没燃尽,你又跑过来,今儿不许你玩玩具,留给你娘玩。”

龙德殿有一间放满了玩具的屋子,都是太府寺制作的,九连环、华容道、鲁班锁、七巧板、还有小木马,陀螺、空竹、皮影戏、不倒翁、弹弓、万花筒,还有攻城的云梯、水车模型等等,不要说小青钰了,连玉沁都喜欢极了。

小青钰急的小脸蛋通红,父皇总是引.诱他,他不小心就犯规了。

青钰知dào

不能哭了,他又跑去蹲马步了。

“皇后不如你儿子呢,青儿说话算话,是个男子汉。”

玉沁抿嘴一笑,“等我二姐姐回来就好了,青儿也有玩伴了,省的你总是欺负了青儿。”

“朕就连小狸奴一起欺负了。”

玉沁白了他一眼,“你真个要放了那些宫女?母后和我说了,让我统计了名单。”

“留着她们做什么?浪费银子不说,你相公哪有功夫宠幸她们?”

玉沁往青儿那边瞟了一眼,悄声说道,“你可不要后悔了。”

周蕴说话的声音也低了,玉沁脸上微红,眼波流转,似嗔非嗔的看他一眼。

新皇即位,吐故纳新,皇帝下诏放还宫人,二十五岁以上的都放出去了,就连女官也肯往外放了,一入宫门深似海,还能有出去的机会,大多数都是高兴的,皇后忙个不停,没有了服wù

的女官,许多事都得皇后亲自安排。

皇后带着亲信宫女忙起来,命人记录了宫女的姓名籍贯送到太府寺,再由太府寺妥善安排了,送到地方安排出路,皇帝有恩旨,宫女子不必交国家赋税,给她们一条生路,若有娶她们为妻的,减免钱粮,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年纪大的宫女愁人啊,最老的五六十了,也不想嫁人了,太府寺都收留了,做出征将士的征衣,太府寺下属还有糖厂、酒厂,都需yào

人手。

新的宫女还没进来,皇帝又琢磨着放还太监,这回大臣们开始劝谏了,外放宫女还是仁政,放了那些太监做什么呢,太监只要走得动都能服役,放了他们再找新的不成?哪有那么多贫困人家肯卖了儿子。

皇帝听了劝谏也没说什么,算是虚心采纳了。

回到宫里命人请了乐善郡王过来说话。

乐善郡王是皇族的远枝,领了份清闲的差事,掌管宗正寺,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还管着一干道士、僧侣,先皇为九江王的时候结下了情谊,登基后恩封他为郡王,乐善郡王管理皇族,这些年没出过一点错。

周蕴先问了皇族的一些安排,三皇弟封为仁亲王,四皇弟改封义亲王,五皇弟为礼郡王,年纪小的几个还住在皇宫里,皇帝又问了宗女、族女,加起来也有二三百了,都领着禄米靠朝廷养活着,一年下来一笔不菲的支出,这些银子万万不能省了。

乐善郡王犹豫着,“陛下,老臣说句不知轻重的话,那些太监万万不能放出去了,太监大多孤苦,他们在宫里这些年,就连种地都不会了,放出去能做什么了,先皇陵寝安排一批,其余的怎么办?”

周蕴笑道,“皇叔你不知dào

,这些太监不干净呢,紫宸宫发xiàn

一个小太监不好,也不知dào

他受了何人的指使,不把这个人找出来,朕心里放不下,朕也不是真的要放小太监,朕哪里肯放了他们,朕拿他们说事罢了,那些大臣果然劝谏了。”

乐善郡王知dào

他精灵古怪,“老臣能为陛下分忧吗?”

“朕小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坐在了这把椅子上,什么不顺心的事都来了,陈执中那老头子倚老卖老,仗着他三朝元老的身份,朝堂上就开始刁难,皇叔手里有冯家的谱牒吧?”

“外戚的谱牒在老臣手里,陛下要这个做什么呢?”

周蕴笑了,笑容里带着三分神mì

,七分得yì

,“这个可不能告sù

了皇叔,皇叔知dào

了就不灵验了,山人自有妙计。”

“你呀,”乐善郡王带着点宠溺的笑了,“小时候鬼心眼就多,怨不得你父皇疼你,陈执中是三朝老臣了,陛下千万慎重。”

周蕴脸上笑眯眯的,“谁说朕要对付陈执中,朕要做的是另一件事,皇叔等着看好戏吧。”

乐善郡王总觉得皇帝笑的有些神mì

,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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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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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秋凉,方家可就热闹了,二公子方子颀带着全家先回来了,没两天方子意拖家带口的也回来了,颖国公见了久别的儿孙老怀大慰,小孙儿方茞也有八岁了,颖国公还未见过孙儿呢,拉在身边细看,眼圈微微红了。

方子意坐在一旁揉着眼睛,方子颀笑道,“连我也没见过小狸奴,过来让二叔看看。”

方茞又给二叔见礼,方子颀拿了一方古砚当见面礼,“二叔那里有什么,小狸奴只要喜欢了都是你的,二叔听说你开始习武了?”

方茞很有礼貌,“我爹爹帮我找了个师傅,二叔若肯指教,方儿有福气。”

方子颀看看他大哥,方子意嘟囔着,“我们家都叫方儿。”

方子颀目光微闪,小狸奴是先帝赐的名字,这么叫合适么。

玉潭和怀素陪着方夫人,跟前围着几个小孙女。

玉潭淡淡一笑,“他如今大了,也进了学,再叫小狸奴有些不妥当,方茞这名是先帝御赐,我们也不敢称呼,就以姓为名叫他方儿。”

方子颀若有所思点点头,当着孩子们不好多说什么。

二儿媳杜怀素是大家的小姐,与方子颀琴瑟和谐,成亲几载生了三个女儿,最大的方敏葭五岁,最小的这个还在怀里抱着呢,玉潭的女儿敏茹今年也五岁,比敏葭小了两个月,是方家二小姐了,两个小孙女陪奶奶说话。几个小的嬉笑成一团。

方家这边热闹着,李侯爷不请自来了。

两家通家之好,杜怀素也不用回避,含笑招呼着裣衽一礼,指挥丫鬟奉上茶点,玉潭福了一礼笑道,“爹爹性子好急,您老人家不来,女儿也要送妹妹回家。”

李侯爷唏嘘不已,玉润今年十岁了。带着妹妹玉溪给爹爹见礼。

李侯爷看着方奎感叹道着。“几年不见,她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该老了。”

方茞过来拜见外公,李鸣唯一把拉住了。端详了半晌红了眼圈。“小狸奴回来了。青儿多了个玩伴,青儿还念叨要和你玩呢。”

“爹爹不要说这样的话,太子是天。我们过去服侍也是应该的。”

玉潭淡淡一笑,又让敏茹见过外公,小女儿还小,奶娘也抱了来,李鸣唯见了两个外孙女笑着点头,又见了方子颀的女儿,李鸣唯笑道,“老夫不会准bèi

女娃子的礼物,这还是陛下的主意,陛下说莫若准bèi

一些零散的宝石,该怎么镶嵌了你们自己办去,这一盒子宝石五个丫头都有份。”

杜怀素笑着谢过了,帮玉潭招呼酒菜,玉潭又有身孕,行动间多有不便。

方奎拉着李鸣唯到那边喝酒去,方子颀、方子意坐在一边陪着,李鸣唯就问了,“你们家子颖还没回来?二个月前发了公文,交接完手续,按理也该回来了。”

方奎有些忧心,千里迢迢的音讯不通,着急也没用。

喝着酒闲聊,宫里传了旨意,方奎吩咐摆了香案,带着一家人下跪接旨,皇帝赏赐了一百坛美酒,都是窖藏的好酒,还有太府寺内造御酒,洁白的梅花雪糖。

小太监看着李侯爷笑了,“侯爷果然在这里,小杜子到您侯府上传旨,赏赐的也是这些,皇后娘娘召女眷进宫呢,陛下吩咐了,明日午后请方世子、二公子进宫叙话。”

方家婆媳第二日一大早就起来打扮了,带着玉润、玉溪、敏葭、敏茹进宫,几个小的都留在家里,玉沁也有五年没见姐姐,听小太监跑回来报信,玉沁带着宫人迎出来,拉着玉潭的手哭了又笑。

方夫人郑氏见过皇后、杜怀素也过来见礼。

皇帝守孝不能大摆筵席,摆了茶点心,又有各色水果,凤仪宫这边热闹起来。

皇帝散了早朝,推开那些公务召见方子意、方子颀兄弟,周蕴含笑招呼着,“姐夫你都晒黑了,二哥风采依旧。”

方子意兄弟要跪下来磕头,周蕴一把拉住了,“赶明儿到朝堂上磕去。”

周蕴穿着宽大的玄色大提花道袍,领口袖边镶嵌了明黄,头上戴着黄金冠,脚下是宽口软缎子布底鞋,满面春风的笑着,方茞悄悄的看一眼,心里有点失望,他还以为皇帝有多威风呢,原来皇帝除了长得好kàn

,半点威风也没有。

他爹真没有眼光,把皇帝夸成了一朵花,皇帝哪里比得上二叔的俊朗非凡,方茞又悄悄的看看皇帝,在心里比较着,二叔有男儿的气概,皇帝娘娘腔。

周蕴不会读心术,见方茞偷偷的看他,过来给他磕头,周蕴含笑让他起来,伸手摸着他的头笑了,“小狸奴都这么大了。”

皇帝的手白皙如玉,扳指闪着幽幽的蓝光,这双手拿绣花针还差不多。

方子颀又含笑问太子好,方子意一点也没客气,把小青钰抱起来,青钰是太子,问声好就是有礼貌了,青钰笑着摸方子意的胡子,“姨夫你长胡子了。”

青钰好奇的看着方子颀,“方二伯你也长胡子。”

太子童言稚语,方子颀听了一笑,“我们长胡子很奇怪吗?”

青钰迷惑的笑着,“宫里的人都不长胡子。”

方子意听了小太子说话觉得好笑,“宫里的太监哪里会长胡子了。”

青钰似懂非懂,“我父皇也不长胡子,父皇不是太监。”

周蕴照着青钰的屁股拍一下,方子颀呵呵笑了,“陛下该留须了。”

周蕴真不想留胡子,他不留胡子,连那些大臣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异样了,宫里的消息传得缓慢,传出去也走了样,皇帝不近女色。莫非有难言之隐,就有进献丹方的人了,皇帝一发怒撵了出去,心里懵懂的那些人也明白了,都为皇帝忧心。

怪不得皇帝把小太子带在身边呢,周蕴除了在肚子里骂娘,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蕴看着方子颀笑道,“朕不想留须。”

青钰好奇的看看方茞,方茞一点也不想和太子玩耍,在心里撇撇嘴。站在方子意身边一动也不动。小青钰觉得方茞这孩子好生没趣儿,就跟那些小太监似的,他也不愿意不找方茞玩了,小手拿个九连环摆弄着。

周蕴深知言多语失。这几年越发的深沉内敛。再不是小时候那幅轻狂模样。这回谈笑风生起来,青钰好奇的看着父皇,手里的环也忘了解。

方子意在陕西任上又待了两年。说着陕西那边的风土民情,又说山里的野果,当地人都叫毛梨子,周蕴笑道,“姐夫有了美味也不想着兄弟?”

方子意笑道,“不过是山里的野果子罢了,也算一方特产了,山民摘了换点油盐,我原说送你一筐,潭儿还不许,她还说你什么没吃过呢,野果子未必合你心意,我觉得味道好,昨儿二弟尝了也说好吃,岳父临走还带了一筐。”

方子颀顾盼左右,好悬被大哥蠢哭了。

周蕴叹口气,“二姐姐生了气了,我处处为她想着,她一点也不肯体谅我。”

“潭儿她还惦记妹子呢,她哪敢生气了。”方子意连忙补救。

周蕴看着方子颀笑道,“瞧我姐夫说的这话,二姐姐惦记着妹妹,她就不惦记着我这个弟弟了?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叫了那些年的二姐姐,有一两件事不合她的意,她就和我别扭起来了,连个野果子也不肯送我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原来不信,二姐姐这样,我倒有些相信了。”

方子颀笑道,“陛下何必这样说?我嫂子哪敢不尊敬陛下?”

“把你们家野果子献上来,我就不与二姐姐计较了。”

周蕴一推方子意,“快回去拿一筐来,朕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

方子意笑道,“赶明儿我就让人送进来。”

“姐夫赶紧回去取了吧,别让朕等急了。”又看着青钰笑道,“你还不招呼小狸奴?”

青钰看看方茞,“那你和孤过来吧。”

方茞不情愿,眼睁睁看他爹走了,只好嘟着嘴跟在太子后面,回头看一眼二叔,二叔似笑非笑的摇着手里的羽扇,方茞和太子进了东次间,眼睛立kè

瞪大了,一屋子的玩具,很多都是没见过的,他看上了攻城的云梯,舍不得移开眼光。

也不过一会功夫,两个小孩子说起话来。

周蕴和方子颀压低了声音密谈。

“案子还得着落在二哥手里,原来以为是赵家,我心里始终疑虑。”

方子颀翻看着这些资料,“这人隐藏在朝堂,收买工匠,安插太监,赵家全盛的时候也没这个能量,一般的大臣做不到这点。”

要知dào

工匠都是身家清白的,祖上几辈子都清楚,这人连工匠都能收买,私自做了隔断暗窗,这是要杀头的,偷听的太监也有两下武功,长期潜伏着,不知dào

听了多少,也许就是二十年前的神mì

势力?

九江府的密帐,方家遭遇的阴谋,还有牛尾胡同的密道……

“二哥你也知dào

,张顺是雷大总管的人,雷大总管让张顺上报我的消息,我故yì

留了些把柄,侯府的公子买凶杀了亲姨娘,幕后的人若是找人做事,还有比我更好拿捏的人选?他们对我还有兴趣,我的消息三天就得上报,也不知dào

为什么,雷大总管始终没找我。”

周蕴笑道,“莫非他们知dào

我真zhèng

的身份?”

方子颀目光微闪,“陛下有些猜测?”

“最开始知dào

我身份的,我父皇身边的贺公公,乐善郡王,黄老先生,还有陆大人,黄老先生不是一般人,他是九江王府的太医,知dào

很多隐秘,我的消息就是他报上去的,贺公公跟随父皇多年,乐善郡王得了我父皇的意。”

周蕴淡淡的笑道,“二哥查查乐善郡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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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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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小岛美不胜收,坐了小船过去,远远的看到小岛上一片火红,蔚蓝的天空下湖水是那样湛蓝,方子颀站在船头欣赏湖光山色,长身玉立,空荡荡的衣袖临风飘飘,周蕴背着手站在他旁边,也看着这浩淼的湖波。

小船靠了岸,周蕴看着方子颀笑道,“此处景色如何?”

方子颀淡淡一笑,“不过是些民脂民膏罢了。”

周蕴冲他瞪眼,“二哥惯会煞风景,你们家不也有个静月湖?”

笑意晕染上了眉梢,方子颀含笑看着周蕴,“我们家那个也是些民脂民膏,连我们家的宅子还是开国初年朝廷赏赐的,万岁爷忘了不成?”

周蕴指着紫宸宫笑了,“二哥和我查看一番吧。”

紫宸宫布满灰尘,清凉殿里连那天桌上的瓜果都在,枯萎腐烂了,有些小蒙虫在飞,方子颀看了一圈,又看着银冰鉴,还打开看看结构,周蕴笑道,“这东西也是民脂民膏,先不说夏天耗用的那些冰,这柜子也用了不少银子,还有那些缕空的工艺。”

方子颀正色道,“万岁不该如此安逸享乐,赏赐了微臣如何?”

周蕴顾左右而言他,“露明的是旁边的屋子。”

方子颀淡淡一笑,满眼的写意风流,跟随周蕴过来,也是一室的灰尘,还有乱七八糟的脚印,房梁上也有攀援的痕迹,侍卫就是从这里上去搜查的,方子颀拿起飞爪往上一抛。借着力纵身一跃到了房梁,周蕴一声喝彩,“二哥好身手。”

说话间周蕴也上去了,顶梁上漆黑,但见些檩子相互压着,方子颀往东北角移动,少了一只手,狭小的空间有些不方便,周蕴打着灯笼,艰难的爬到了边缘。方子颀摸索起来。终于找到了伪隔断,往里一拉,就像开了一扇窗,外面的阳光照进来。伪隔断空隙很小。从外面才看不出来。方子颀探出头去看了看,墙壁不起眼的地方有落脚之处。

周蕴伸手拉住他,“二哥下去不便。你不要下了。”

方子颀笑了,拿飞爪固定住,顺着绳索下来,周蕴也跟着下来。

“陛下好功夫,这些年也没搁下来。”

“二哥没了一只手,还有这般功夫,周蕴只有拜服的份了。”

方子颀脸上涌起一阵潮红,剧烈的咳嗽起来,周蕴想起来他当年肺部受伤,吸了些灰尘受不住了,轻抚着他的后背,“二哥坐下来歇息一会?”

方子颀调匀了气息,“成了半个废人了。”

沿着路径寻到小太监的住处,都是二十几人一铺大炕,少了一个人,和他同住人的会发xiàn

不了?周蕴命人关押,还没提审,这些小太监关了一个来月,每天吃了就睡,精神早就崩溃了,有人来问话,知dào

什么巴不得都说了。

方子颀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死的太监叫小四,影子一样活着,管着打扫的差事,划船的几个小太监嫌疑最大,岛上的消息想要送出去,离了船怎么传递消息,这几人神态不像作伪,都一脸的冤枉,周蕴也不在意,潜伏了那么久的探子,哪可能轻易留下痕迹。

这些事交给方子颀烦心去,周蕴换了衣服,拉着方子颀到看鹤楼观景。

阳光下的小岛美轮美奂,紫宸宫琉璃瓦重檐的屋顶,掩映在花树之间,有飞鸟在天空轻盈的掠过,湖边许多枫树,叶子半红半绿的,方子颀点头赞叹。

周蕴从石桌里取出来一样东西,两个连在一起的圆筒,方子颀见多识广也不知dào

这是做什么用的,周蕴放到他眼前,“二哥你往远处看。”

远处的景物瞬间就被拉近了,能清晰的看到湖水那边的侍卫,淡定的方子颀难得激动了,伸手接过来往远处眺望,又拿到眼前摆弄,“此物大有妙处,万岁这是什么?”

“太府寺一个叫冯天意的小子做的,他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周蕴淡淡笑道,“二哥若喜欢,就送给二哥了。”

方子颀不由喜出望外,“臣谢万岁赏赐,此物如此奇妙,臣孤陋寡闻了。”

周蕴看着他笑道,“叫千里眼也没什么意思,朕想不出好的,二哥给个名字吧,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圆筒里面放了两块打磨的水晶,上好的水晶难得,也不是稀有的物件,这个东西值不了几两银子。”

方子颀又往远处眺望,“若军旅之中有了此物,岂非事半功倍?”

方子颀早年读书也是旁学杂收,“臣想见见冯天意。”

周蕴连连摆手,“这人你可见不得,满嘴的疯话,朕都被他气得够呛,看他还有些微的可取之处,容他活着罢了。”

方子颀激起了兴致,一心想要见见那个持才傲物的冯天意。

周蕴眉眼一弯,不动声色的笑了,方子颀酷爱读书,周脾算经之类的杂书多有涉猎,二哥也许能发xiàn

冯天意的价值,有些事靠他一人之力推动不了。

周蕴说起这个案子,方子颀收敛心神,一处处的推敲着,乐善郡王管着宗室、僧道,宗正寺也监管工程,工匠这块他能伸进手去,他最早知dào

周蕴的身份,因为这些怀疑他,周蕴也觉得理由太牵强了。

血缘疏远的闲散王爷,帝位无论如何也传不到他身上,手里没有兵将,学不了燕慈造反,管着清闲差事,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的,他的一切都是先皇恩赐,先皇信赖他,也不过无聊的时候找他下下棋,乐善从来也没染指朝政。

周蕴登基还没多久呢,宗室郡王应该笼络了,万万没有查他的道理。

“当年的九江府查不出什么了,年深月久,当事人都不在了,乐善郡王一团和气,臣也打过交道,看不出不妥之处,臣斗胆问一句,乐善郡王又能图谋什么呢。”

清凉的风吹过,天上的飞鸟盘旋着,周蕴看着飞鸟,“乐善不是那等胸无点墨的,凭他的本事,有宗室身份,在九江也能过得很好,他千里迢迢的跟我父王进京,若说只为了父皇待他的情谊,我是不敢相信的。”

皇帝待乐善又有几分真情,无聊的时候陪着说说话罢了。

“臣尽量隐蔽一些,找机会见见老王爷。”

“但愿我是我太多疑,二哥也知dào

我小时候被人掠走,父皇以为是赵家人做的,博望侯在狱中不肯认下来,或者是有人故yì

嫁祸赵家罢了。”

周蕴望着远处的湖水,“或许背后的人混淆视听,把我父皇的注意力引到赵家身上,我父皇一直对付赵家,防备燕慈,软禁宝音,背后的人故技重施,刘海假传口谕,礼部尚书吴良螭建议太子带队先行,吴尚书是陈执中的门人弟子,这是让我怀疑陈执中。”

周蕴微微一笑,“陈执中乏味可陈,指使人暗害太子的事他做不出来,冯嫔不过是他的外孙女,得了宠和陈家没太大关系,陈大人想名垂青史,想要提携儿孙,别的事他还不敢想,他也不会想。”

陈执中文臣里的泰斗,三朝元老身份,文臣在乎的是身后的名声。

陈执中如何肯搅合在外戚之间?

方子颀也在沉思,花瓶里的九江密帐,暗杀颖国公的那些人,这股势力一直都在。

远处的湖面飞快的划来一条小船,周蕴神态凝重起来,和方子颀下了楼,那小船上的小太监离得远远的就高声喊着,“有人下毒,万岁爷有人下毒!”

周蕴和方子颀上了船迎上去,小太监见了万岁爷哭喊着,“野果子有毒,太子爷吃了大半个,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吃了。”

周蕴再也淡定不了,方子颀也是满心的惊涛骇浪,野果子是他大哥送过来的,莫非有人借了大哥的手害人,但愿小太子不要出事。

小船划得飞快,到了岸边銮驾也抬过来了,周蕴吩咐小太监送方子颀出宫,他上了銮驾直奔凤仪宫。

凤仪宫一片忙乱,太后搂着小太子,太医忙着催吐,小太子吐得小脸蛋都绿了。

皇帝一进来,太医连忙跪下来,“小太子脉息平稳,暂时没有大碍。”

周蕴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女递过来一个小银勺子,勺子前端已经发黑了。

方子意送过来的野果子,青钰拿了小银勺子挖着吃,吃了大半个,银勺子变黑了,切野果子的银刀也黑了,皇后、太后吓坏了,忙命人请太医过来救治。

小太子好好的坐在太后怀里,周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拿起野果子看了看,不由微微的笑了,这分明是野生的猕猴桃。

闹出了这样的乌龙真够吓人的,何尝不是搅浑水的机会?

玉潭脸色苍白的跪下来,“都是臣妇罪该万死。”

方茞跪在身边,“草民的爹娘不会下毒,野果子草民也吃了,在陕西经常吃的。”

小方茞一脸的坚毅,挺身护在玉潭身前,方家婆媳都跪下来。

眼前跪倒了一片,周蕴缓缓说道,“世子夫人是皇后的亲姐姐,不会谋害太子,有人借机混进毒物,务必要找到幕后的元凶。”

方家婆媳松了一口气,心还是悬着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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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培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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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云卫派出人马守着颖国公府的大门,周蕴命皇后安抚方家婆媳,方夫人郑氏悬着一颗心带着儿媳孙女回家去了。

周蕴坐在太后身边,“娘觉得怎么样了?”

太后没觉得身子不妥,就是胃里有些不舒服,刚才催吐,喝了甘草汤,胃里能舒服了才怪,青钰爬到周蕴身上,依恋的靠着,周蕴安慰了母后,又笑着安抚了皇后,太子小孩子家家的,一会功夫就活蹦乱跳了,太后和皇后放下了悬着的心。

周蕴问了太医,太医哪敢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其词,说野果子毒性不大,周蕴嘱咐几个太医用心,带着太子送母后回去,陪母后说会话,这才带太子回寝宫。

小青钰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还不肯睡觉去,小孩子敏感,经了几件事,他也知dào

有人想要害他了,皇家的小孩子懂事早,周蕴命保姆带太子休息,他还有政务要忙呢,太子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哭闹起来,连皇帝这边都惊动了。

太子哭闹起来不肯听话,保姆安抚不了,皇帝没奈何亲自过去了,太子见了父皇,抽抽搭搭的哭着说,“外面有人偷偷看我。”

小青钰这回真是做噩梦了。

周蕴只好把太子抱到他的龙榻上。

皇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消息瞒不住了,第二日早朝,许多大臣都知dào

方家进献的野果子有毒,陈执中代表一干大臣关心太子的身体。听说太子没什么事,才略微放心。

皇帝想把案子交给方子颀,众大臣纷纷劝谏,事关方家,方子颀该避嫌疑,皇帝答yīng

了由大理寺审理此案,暗云卫避嫌退出,审刑院参与复审,暗云卫再不能一手遮天了,大理寺卿摩拳擦掌。带了人和暗云卫官员进行交接。大理寺人马封住了颖国公府。

皇帝下了早朝传方子颀进宫。

方子颀进来先跪下来,周蕴屏退众人笑道,“二哥有什么想法?”

方子颀苦笑道,“臣昨晚就查问过了。大哥带回来四筐野果子。山里人叫它猴子梨。我们分食了一些,大哥一家子经常食用,李侯爷吃好了带回去一筐。野果子就放在库房,大哥亲手送进宫里的,臣查不出是何人下毒。”

“二哥你当然查不出来了。”

周蕴扶起他笑道,“二哥进暗云卫多年,对天下的毒有什么看法?”

皇帝神色平和就像在拉家常,方子颀正要说话,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李侯爷来了。

皇帝宣李侯爷觐见,片刻功夫李鸣唯进来了。

李鸣唯才要磕头,周蕴笑道,“尚父免礼,还请尚父坐下来说话。”

李鸣唯见方子颀坐在一旁,就知dào

皇帝对方家没有恶意了,不动声色的坐下来。

“尚父怎么有空过来了?”周蕴明知故问的笑道。

李鸣唯站起来躬身说道,“臣是为了野果子一事过来的,臣在方家吃了两个,觉得果子的味道好,厚了老脸讨要一筐,臣吃了没觉出不舒服来,听说了宫里的事,老臣心里惶恐,拿银针试过了,过了一会银针果然变黑,老臣强迫下人吃了一个,到现在还没什么事。”

周蕴笑了,“当然没什么事了,野果子无毒。”

皇帝亲口说了这话,方子颀目光微闪,“万岁为何认为野果子无毒?”

“二哥博览群书,连隰有苌楚,猗傩其枝都忘了?王紫胤还送给我们吃过呢,他说这果子叫藤梨,他们家里种了一颗,民间也有种过的,中庭井栏上,一架猕猴桃,前朝就有诗人入诗了,吃过的人有许多,这果子怎么会有毒了。”

方子颀一听也笑了,“万岁圣明,连这些都想到了,臣也查过古书,《开宝衍义》就记载过,枝条柔弱,高二三丈,多附木而生,其子十月烂熟,色淡绿,生则极酸,子繁细,其色如芥子,形如鸡卵,既甘且凉,轻身消酒,臣不知dào

宫里的太医为何没认出来?”

“二哥为何不说下一句?浅山傍道则有存者,深山则多为猴所食矣,你们家把猕猴吃的野果子送进宫,这是何种居心?还不与朕说明白了。”

方子颀眉眼一弯笑了,“不就是猴子喜欢吃吗?猴子还喜欢天上的蟠桃呢。”

“二哥会狡辩,朕这回先饶了你,你为何还要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万岁明知dào

方家的冤屈,万岁还命大理寺彻查此案,臣委实有些为难了,若说这野果子无毒,银刀变黑了,臣不知dào

该如何洗清这千古不白之冤。”

周蕴笑了,“天下的毒也无非那些种类,草木之毒,动物之毒,还有一种就是矿物的毒性,拿银针验毒是缺德鬼想出来蒙皇帝玩的,尚父中过水仙花球的毒吧?银针再也验不出来,还有夹竹桃毒性最大,银针也不会变黑,煮鸡蛋没有毒吧?银针遇到蛋黄会变黑呢。”

方子颀没听说过这些,有些迟疑的问,“陛下说的不知见于哪部医书?”

“朕小时候很怕被人毒死了,拿银针试来试去的,朕吃过的都试过,朕早知dào

银针碰到这种果子会变黑,当初和王紫胤他们几个吃了,又带回去几个,拿银针试过朕吓了一跳,朕试过多回,试过许多毒物,才知dào

银针有多不靠谱了。”

周蕴脸色冷淡下来,“可气的是秦太医,别的太医也许真不知dào

,秦太医他知dào

的,二哥你好好查查这个秦太医,祖宗八辈都查明白了。”

方子颀答yīng

下来,“臣也有不便之处,府里被大理寺的人围困,出入不方便了。”

周蕴递给他一道手谕,“早给就你准bèi

好了,大理寺的人不敢乱来,不是还有尚父吗?尚父过去看看颖国公,让大理寺的人别闹腾得太欢。”

李鸣唯听他们说话听了个目瞪口呆,原来皇帝小时候就怕被毒死了,这都是他的罪过,皇帝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李鸣唯悬了一颗心,溜达着找方奎喝酒去。

方子颀若有所思,他也明白了皇帝的真zhèng

目的,皇帝搅混水玩引蛇出洞。

幕后那股势力会有所动作吗?

有许多事情出乎人的意料,方家迎来了一波猛烈的攻讦,因为方子颖。

广西那边乱了,广源州叛乱,崔广深递上来八百里加急的奏章,陆军都统方子颖办了交接的手续,还欺瞒手下士兵,带了一支人马偷袭广源州酋长上柱国大将军侬全福,侬全福全无防备,兵败,交趾国趁机进攻,侬全福被交趾国所害,金矿为交趾国掠夺。

侬家处于朝廷与交趾国的夹缝之间,朝廷等于自拆了西南的藩篱。

朝野哗然,方都统不听调遣,私自用兵,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方子颖这回的篓子捅的太大了,西南那边动荡不安,朝廷还得调集粮草镇压叛乱,朝臣不着急讨论该怎么安抚西南边陲,忙着追究方子颖的责任。

方子颖都接了调令,他不属于西南的军队了,还敢私自用兵,这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方子颖这样的衙内,仗着父兄的威名,向来眼高于顶,他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调兵权归皇帝所有,方子颖的行为等同于谋逆,枢密院的官员纷纷上书,要求严惩方子颖。

转运使崔广深安抚黎庶,朝廷还得供应粮草,还得对抗交趾国,尤其可恶的是,侬全福的儿子逃了出来,带着残部游走于西安州附近几个州县。

颖国公脸上无光了,尤其方家处于多事之秋,野果子还没撕罗利落呢。

周蕴急招方子颀过来面君。

方子颀也无话可说,他三弟胆子太大,又没有统领全局的眼光,这次偷偷出兵,全是为了私利,为了个人的名气,方子颖如愿以偿的成名了,等着他的只能是朝廷的枷锁。

方子颀跪下来,“方子颖罪责难逃,臣恳请将他捉拿归案,眼下最主要的,是安抚西南的民众,西安州境内的金矿不能落入交趾国手里。”

周蕴静静的坐着,许久未发一言,有些宿命真的无法改变吗?

“方子颖胆大妄为,朕也难保着他了。”

周蕴叹息一声,想起和方子颖自幼接下的情谊,方子颖胆大妄为,除了背靠父兄,何尝不是以为,他能帮着撑腰,方子颖闯的祸太大,他帮不了了。

方子颀看着还是那样镇定,眉眼之间憔悴了。

“朕命暗云卫押解方子颖进京,好歹保住他一条小命吧,往后他只能自求多福,他这样的性子,朕再也不敢用他了,给他兵权反倒是害了他。”

方子颀默不作声,跪下磕了一个头,三弟能保全性命,都是皇帝开恩了。

方家进献有毒野果的案子,李侯爷出了一把风头,皇帝授意,李侯爷替方家辩白,李侯爷当着大理寺办案人员陈述银针验毒不可靠,大理寺官员当然不相信了,李侯爷仗着身份,不紧不慢的拿来几样毒物,当堂检验。

砒霜当场变黑,其余的如夹竹桃、水仙球茎、蜈蚣、蝎子之类的,银针亮洁如新,野果子猕猴桃能让银针变色,李侯爷找出《开宝衍义》作为佐证,当场吃了一个,又让衙役煮熟了几个鸡蛋,银针隐隐发黑,李侯爷二话不说吃了鸡蛋。

大理寺卿只好上报皇帝,皇帝听了说了“甚善”

皇帝极喜猕猴桃,命人在上林苑培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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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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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隐退,曙色降临,黑白交替,时光融合,皇帝早朝迟到了,二十几年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事,先帝勤政,不肯耽误了早朝,带了病也坚持,皇帝登基才多久呢,大臣都做好了劝谏的准bèi



能语重心长的劝谏皇帝,也是在同僚面前露脸,文官要的不就是个名声么。

皇帝的早朝是被太子耽搁了。

小孩子家就是这样,最是敏感不过的,皇帝对他好了,他心里头就依恋起来,晚上做了噩梦,保姆怎么样都哄不好,睡在龙榻上才安稳了,后来在东次间又做噩梦了,哭着说有坏人要把他抓走,一连两天都赖在皇帝的龙榻上,还说皇帝这里没坏人。

皇帝不把龙榻当回事,批阅完奏折还要看一会书,由着他儿子占着龙榻,皇帝怕热,还肯委屈了自己,天晚了就到太子寝殿睡去了。

太监咬指吐舌,这般尊卑倒置起来,万岁爷真看重太子殿下。

小青钰大清早的又惊醒了,哭闹着喊父皇,还说有坏人要抓他,周蕴真是无奈了,这么个破孩子挺磨人的,还非得磨着他,一脸嫌弃的走到跟前,保姆连忙跪下,“太子爷有些发热了,头半夜还好好的。”

小身子滚烫,原来小太子发烧了,怪不得这样磨人。

皇帝还得上早朝,朝服都穿戴好了,銮驾等在外面呢,太监急得直催,“万岁爷。一会该晚了呢。”

有病的小太子哭得撕心裂肺,说什么也不让父皇走了,非说屋里有个坏东西抓他,周蕴知dào

小青钰对他的依恋,见他小脸蛋烧的通红,往日乖巧的孩子不肯听话了,也没了奈何,心里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被触摸了,周蕴和他商量着,“朕让人送你到皇祖母哪里?”

小太子拼命摇头泪眼蒙蒙的。“坏东西要抓我。父皇你救我。”

小青钰像八爪鱼一样攀附过来,不肯让父皇离开了,周蕴还真做不到转身就走,眼看早朝就要晚了。陪他上朝的太监都要急哭了。周蕴吩咐一声。“摆驾静和宫。”

这么个愁人的破孩子,周蕴在心里骂了一声,带着青钰坐了龙辇。早有太监飞跑着宣太医去了,又有跑去着给皇太后送信的。

皇帝把太子交给皇太后照看,再赶去朝堂,可不就晚了。

有大臣当先出来,委婉的劝谏皇帝不要耽误了朝政,皇帝虚心采纳了,接着就要开始议事了,又有大臣出来劝谏,皇帝年轻,千万不可贪睡了,皇帝听了笑了笑,虚心接受了劝谏,有大臣出班跪倒,痛陈耽误了早朝的恶果云云。

大臣的劝谏皇帝不应该打断,总要博一个虚怀若谷的好名声。

先帝对待大臣的劝谏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耐心的玩太极,笑得春风和煦,大臣劝谏上了瘾,三五不时总要规劝一回,博得个贤名,周蕴看透了这些把戏,做出个虚心的模样,心里想着广西的动荡。

众大臣没人把广西当回事,首辅陈执中也是如此。

大臣最重yào

的工作就是规劝皇帝,圣明的皇帝要有宽广的胸怀,听得进劝。

参知政事王圭得了一个空挡出班启奏,“臣要说的是广西的局面,臣以为朝廷应该安抚广西侬家,以夷制夷,方都统任性妄为不代表朝廷。”

陈执中出面打断了,“侬家狼子野心,王大人你敢保侬家不反叛朝廷吗,这是养虎为患啊万岁,老臣要说的是勿以恶小而为之,万岁耽搁了早朝,造成的后果大人们都说过了,万岁也虚心接纳了,老臣以为万岁身边的太监有过错,应该予以严惩。”

陈大人一上来就要求皇帝严惩身边的太监,大臣们兴奋的观望。

你强他就弱,你弱他便强,君臣之间何尝不是如此,那些暴君为了痛快滥杀大臣,到最后那一刻也被写进了历史,大多数的皇帝还是温和的,帝王的一生不同于百姓,帝王看重的是身后的名声,虚心纳谏是帝王的基本功。

千古明君大多如此。

周蕴看着陈大人微微的笑了,“耽搁了早朝是朕的过错,与太监们无干。”

陈大人花白的胡子直抖,“万岁身边的太监该提醒万岁,这是他们的职责,万岁耽搁了早朝,太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陛下应该严惩。”

“陈爱卿此言差矣,朕的过错,岂能让太监承担。”皇帝脸上带了几分愠怒,“朕耽搁了早朝,下罪己诏自责昭告天下,列为大人还有本奏吗?”

皇帝下罪己诏可不得了,这意味着天下的官员都知dào

了。

陈大人再次出班,“陛下应该亲贤臣远小人,不能耽于享乐,您身边的人不能很好的规劝陛下,陛下就该严惩。”

“陈大人言之有理,是朕的疏忽了,朕身边的內宦做得不好,朕罚他们熟读史书,担得起规劝之责,退朝。”

皇帝站起来就要拂袖而去。

陈大人的胡子动了两下,脸上一片平静,“万岁不听忠言,老臣只能求去,老臣如今也老了,乞求骸骨回乡。”

陈大人这是想要撂挑子吗?满朝的大臣都看好戏了。

三朝元老求去,又是广西动荡时候,皇帝只能出言挽留,皇帝笑道,“朕万万不会放了陈爱卿,朝中离不开陈爱卿,还望陈爱卿好生扶持朕,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老臣病弱多年,受先帝所托,不忍心离开陛下,无奈陛下不纳忠言,亲近內宦,老臣委实心寒,老臣回乡以后,还望陛下能听得进忠言,虚怀若谷,老臣处江湖之远,也会忧心陛下。”

皇帝苦苦的挽留,好话说尽了。说他还年轻,哪里离得开首辅大臣,陈执中有了面子,方才答yīng

了不走,又建议皇帝惩治內宦,皇帝心里惭愧,只得答yīng

了。

皇帝回了龙德殿,跟随上朝的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出的跪了一溜,太监身份低微,大夏朝抑制宦官专权。当今尤其不肯倚重了太监。只让他们料理生活,这些太监夹着尾巴做人,心里都怕着呢,陈大人首辅的身份。陈大人说应该罚他们。

皇帝看着他们就笑了。

“你们今儿都规劝过了。是朕耽搁了早朝。陈大人说要罚你们,朕也不好不罚了,那就这样吧。藏书阁的书也该晒晒了,就罚你们晒书去,再抄写论语,多听听圣人之言。”

这哪里是罚他们了,太监都放了心,心里愤愤不平起来,陈大人太嚣张了。

皇帝宣参知政事王圭觐见,问询广西诸事,王圭很有一番见地,君臣相谈甚欢。

小太监进来,“太后娘娘有请。”

周蕴心里一凛连忙站起来,“王爱卿先跪安吧。”

王圭退了出去,小太监一脸的焦急,王圭就猜宫中有什么事了,眼见皇帝坐了銮驾行色匆匆的样子,王圭是多年的参知政事,宫里也有人脉,一打听就知dào

了,原来太子病了,怪不得陛下耽搁了早朝。

王圭暗暗点头,陈大人这回可是忤逆了皇帝。

青钰病得很严重了,太医说是出疹子,又说不太像,出疹子没有这么快,小青钰脸上身上都通红的一片了,皇太后急得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招皇帝过来拿主意。

小青钰看见父皇伸出手要抱,泪蒙蒙的一双泪眼。

太医连忙拦着皇帝,“不可啊陛下,陛下不能靠近了太子,就怕过了病气。”

小青钰向父皇伸出手哭着,周蕴心里一软,走上前抱起来,青钰攀着父皇的脖子哭,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了,皇后想要接过来,小青钰往皇帝怀里躲。

秦太医踌躇着不敢轻易下药,大凡出疹子都是体内的热毒,太子小脸上、小身子上通红了一大片,还不觉得痒,这不像疹子,若是用错了药耽搁了病情,后果很严重,秦太医说出了心里的顾虑,是按出疹子治疗还是怎样?这决断得万岁爷拿主意。

秦太医都说了这话,别的太医唯唯诺诺的,哪个敢开了方子。

一个年轻的太医似乎想说话,又咽下去了。

周蕴指着他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年轻的太医跪下来,“臣年轻见识浅陋,小殿下不像出疹子,也不像中毒,应该是体内有热毒未散,臣以为该先喝些甘草汤缓解热毒,慢慢调理就好了。”

年轻的太医是王太医的儿子,也是通过考核进来的,王太医前年去世了。

秦太医鄙夷的看着年轻的太医,就说了个甘草汤?

别的太医不敢用药,秦太医开了药方,是针对出疹子的用药,周蕴知dào

太子这病应该是一种病毒,命人传了黄老先生父子,老先生见多识广,说不像疹子,建议喝甘草汤。

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多年以来宫里只有这一个,只好宝贝着了,周蕴还有一干政事要处理,这破孩子不听话,皇帝刚要起身就哭得撕心裂肺,皇太后为难极了,皇后也没办法,青钰又不找她。

真没见过这样的孩子,还敢磨着皇帝了,小孩子真不能惯着。

皇帝解下来玉佩押在太子手里,皇太后带着孙儿守在里间屋,皇帝又不走远,召见大臣听得见说话的声音,小青钰想了想总算答yīng

了。

皇帝干脆一连几天都不上朝,召见枢密院的大臣议事,召见户部、吏部的官员议事,广西那边够操心的,这些大臣有时候还能听到小太子的哭声,皇帝就把太子抱出来,太子一张小脸不成样了,红彤彤的一大片疹子,还发着高烧,皇帝说着政事一脸的愠怒。

二十几个太医守候在龙德殿,龙德殿气氛空前的紧张。

消息传得快,满朝文武大臣都知dào

是皇太子病了。

皇帝的罪己诏也发下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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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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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微恙,消息不胫而走,李鸣唯得了消息连忙进宫探视,看了太子的小模样也无话可说,水灵灵的孩子小脸蛋红了一大片,高热退不下来。

还上哪儿寻访名医去,宫里的太医都是顶尖的了。

周蕴不肯滥用药,先让太子喝些金银花汤,等等再说吧,小青钰真磨人啊,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了皇帝,太后想要接过来,青钰放声就哭,“坏东西要来了。”

皇太后为难极了,皇后也没办法,心里头正在烦难,王昭仪求见皇后,皇后微微颦了眉,侍女说道,“奴婢也不想通传的,王昭仪说她知dào

太子为什么病了。”

皇后看了看太后,太后吩咐,“让她进来吧。”

王昭仪一言激起千层浪,“妾发xiàn

吴婕妤行巫蛊之术,太子的病或许因她而起。”

周蕴冷了脸,巫蛊之术他不相信,小孩子的病扯得上关系吗。

不过吴绛仙真的敢行巫蛊之术?她真敢有这样的心思?

太后气得变了脸色,皇后诚惶诚恐起来,这是皇后的责任,皇后问了经过,吴婕妤身边的侍女说出来的,吴婕妤和王昭仪离得近,侍女见不着皇后,就告sù

了王昭仪。

侍女说的头绪分明,皇后带着宫人过去了,果然在吴婕妤的屋子里搜出来五个青面獠牙的五鬼来,还有个小孩子玩偶,玩偶上扎了好几根钢针,写了太子的生辰八字。太后见了浑身乱战起来,吴婕妤好歹毒的心思。

这些罪证呈到皇帝面前,周蕴看着布偶小人的针线,心里就相信一大半了,这是吴绛仙的针线,周蕴看着写生辰八字的笔迹,眼底一片寒冰,绛仙哪怕诅咒他,他都可以容忍。

她心肠坏了,还敢诅咒他儿子。

吴婕妤哭喊着要见皇帝。皇帝不肯宠幸她。全是太子的缘故,儿子她也会生啊,她生的说不定还更好呢,胡言乱语说些不经的言论。太监也不敢都学了去。她倒还肯承认布偶是她做的。五鬼嘛是死了的刘海公公给她带进来的,刘海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赏给她一条白绫,绛仙得到了最好的归宿。

皇帝亲手烧毁了五鬼。拔了玩偶上面的钢针,小太子的病见天就好了。

这些情景被太监联想起来,就是巫蛊之术灵验了,巫蛊找上了太子,皇帝阳气重,脏东西不敢近身,小太子才缠着父皇,小孩子眼睛干净,太子说有坏人要抓他呢,脸上身上通红的一片,可不就是被脏东西给摸过了,太医看不出来病,五鬼一烧太子的病就好了,宫里传得神乎其神,就连太后、皇后也都肯相信,忙着给菩萨烧香。

病了六七天也该好了吧,什么样的病毒也不过这个周期。

周蕴懒得多说什么,他心里憋着一股气。

众大臣知dào

是皇太子病了,皇帝还下了罪己诏,这几天没来上早朝,皇帝可也没耽搁了政务,招相关的大臣进宫,奏折都批复下去了,上早朝时难得大臣们没多说什么,纷纷询问太子的病情,皇帝含笑答复了,巫蛊之术压了下去,有消息灵通的也不会说。

君臣开始议事,说起广西的局面陈执中建议,方子颖按律当斩,皇帝点点头不多说什么。

“老臣请问陛下,方子颖可是由暗云卫押解进京的?方子颀身为暗云卫都指挥使,由暗云卫押解,这是方子颀利用职权之便,为他弟弟开脱,老臣以为此举不妥。”

“这件事与方子颀无关,这是朕的命令。”

“老臣还有本奏,暗云卫是我朝痼疾,做了多少不义之事?陛下一国之君,不该插手暗云卫,老臣说过许多次了,暗云卫很该取缔了,方子颖由暗云卫押解回京,臣可以预料,方子颀该出言袒护,最后不了了之。”

“暗云卫是我朝痼疾,”周蕴嘴角边一丝玩味的笑,“陈大人莫非指向先帝?”

皇帝双手抱在一起,冷淡了眉眼看着陈执中,有这么个老顽固在,许多举措推行不了,是时候搬开他了,首辅挡了路也该滚蛋。

“陛下,老臣一片肺腑之言,暗云卫栽赃陷害,无恶不作,还有颖国公一家,仗着皇恩为非作歹,那方子颀强抢民女,方子颖盗用军权,方子意更是进献野果媚君,纵容他夫人牡鸡司晨……”

周蕴嘴角擒了一丝冷淡的笑意,等陈执中说完,周蕴转向参知政事王圭,“王大人关于广西的意见中肯,广西之事由你全权负责,你与转运使崔广深协商。”

周蕴又询问户部一些事宜。

朝会该结束了,皇帝正要退朝,陈执中恳切的说道,“老臣年老体衰,乞求骸骨返乡,还望陛下应允。”

“朕答yīng

了,不知dào

陈爱卿几时回去?朕也好送份仪程,全了君臣之义。”

陈执中……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皇帝这回不肯挽留了。

“退朝——”太监尖厉的嗓子回荡,皇帝走得剩下个明黄的衣角。

罢免首辅影响可谓深远,首辅丢下来的一摊子事该交给谁?参知政事王圭已经有很多的权利了,权利太大难免自我膨胀,可不能再养出一个陈执中。

皇帝会提拔谁呢,朝臣纷纷猜想,有希望进一步的开始走关系了。

皇帝召集翰林院学士,带着他们直奔大臣办公的泰清殿,这里离皇宫不远,方便宰辅觐见皇帝,泰清殿有五位留守的大臣,皇帝同意陈执中辞官,陈执中还未回过味来,下了朝就过来了,王圭含笑打了个招呼,就忙自己这摊。

陈大人想发两句牢骚,离了他陈大人,这些军国大事该怎样运转。

皇帝带着翰林院年轻的书生过来,众大臣跪倒,皇帝说声平身,看向陈执中笑道,“陈大人身子不好还等在这里,真是忠心可嘉,朕不忍心陈大人劳累,特来为陈大人分忧。”

陈执中手里压了些奏章,有些还没交给皇帝,有些皇帝批复了还未下发,皇帝一边看一边说着批示,由翰林学士书写。

皇帝看得快,说的也快,独断专行起来。

王圭在一旁听着,心中微凛,皇帝才思敏捷,做出的批复考lǜ

周全,挑不出什么来,皇帝在泰清殿做批示,很多奏折直接就下发了,下面各级照办就是了。

陈执中目瞪口呆了,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真的不用他了。

陈大人回到家就上火了,他的长子任左都御史,早听说老爹在朝堂上的光荣事迹,急得连连跺脚,他还想着往前进一步呢,这回别想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陈大人上了最后一道奏疏,书面请求辞官。

皇帝在朝堂上掏出手帕擦眼泪,“皇考临终前曾说,陈大人是同化年间的榜眼,三朝老臣了,皇考让朕敬重,朕对陈大人一直尊重,奈何陈大人还是一意要舍朕而去,朕前翻多次挽留过,奈何陈大人多次求去,陈大人诺大年纪,朕不忍心挽留。”

“朕实在伤心啊。”

皇帝伏在龙案上开始痛哭,“都是朕德行不好,留不住老臣。”

皇帝都哭成这样了,大臣得劝劝啊,皇帝这张嘴可真能说啊,从他小时候说起,和陈大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又是依恋、又是惋惜,陈大人抛下他养老,皇帝这个伤心呐。

王圭抢先安慰道,“陈执中背负君臣之义,入朝做了臣子,哪能用老病的理由求去?陈大人不肯鞠躬尽瘁,是陈大人糊涂,陛下不宜伤感。”

“总之是朕德行不好。”皇帝还在痛哭。

大臣挖空心思解劝,皇帝一边擦泪一边听,不时的说两句,有明白事的就不遗余力的谴责陈执中,陈执中门人众多,政敌也不少。

皇帝陪了一头午的眼泪,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方才收了泪,“朕也想明白了,陈卿弃朕,朕不能弃了陈卿,等陈卿回乡那一日,朕会送他一程。”

皇帝都要亲自送了,陈大人还能不走了?

陈执中听说了这些,连连的跺脚,教导周蕴七年,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一点体面都不肯给他留着,皇帝是个仁君,不忍心他走了,是他辜负了皇帝。

肠子悔青了也晚了,只好命人收拾箱笼,准bèi

回乡做个富家翁。

周蕴招了章锦恭过来,“陈大人他们家的事打听清楚了?”

“臣派了人盯着呢,陈大人这回真的要走了,忙着打造箱笼,估计这个月就能动身了。”

周蕴忽然间一笑,向章锦恭招招手,“还记得小时候陪爷做的那些坏事?”

皇帝这番话透着亲切,章锦恭找到了往昔熟悉的感觉,“爷哪里做过坏事,爷是让小的感化他们,万岁爷,奴才还能做点什么?”

周蕴轻轻的踹他一脚,“小兔崽子,别满口的奴才,朕不爱听。”

周蕴压低了声音,“陈大人他们家在哪里打造的箱笼?估计有很多吧?”

“臣打听着是杨记木匠行,据说订做了不少。”

“你想法买通了木匠行的小伙计,然后这么……”

章锦恭脸上放光,“臣做别的不行,做这些缺德事最拿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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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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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贝壳片的窗扉照进寝殿,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朦胧的月光下放飞思绪,周蕴惊觉,他有多久没快乐了?没真zhèng

的笑一场?

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是束手绑脚,天下他想要,情爱他也想要,那份浓浓的情早不如当初的甘甜,沁儿依然体贴入微,他心里也只认她一个,他们之间隔着许多人和事,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份纯真,沁儿靠在那里睡着了,小巧的樱唇半张,乌发披散在额前。

沁儿看起来还像个孩子,那样安恬的睡颜,却是他孩儿的娘。

青钰占着他的龙榻,沁儿靠在枕畔睡了,一家三口难得聚在一起,因为青钰的病,他们一家人才有住在一起的机会,周蕴自嘲的笑了。

平民老百姓家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望,他和沁儿分居在两座华丽的宫殿,青钰早晚要住到东宫,他的娘住在远远的西六宫,天家就是这般不近人情。

心中那个朦胧的决定逐渐清晰,沁儿会怪他狠心,他是为了青钰好。

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玉沁懵懂的张开眼,看着他笑了一下,脸上晕红深了,周蕴的手慢慢游移着,挑拨得她情动,他也动情了,青钰翻了个身,玉沁猛然间一惊,连忙站起来收拾衣裙,理顺了环佩,对着镜子照着,看看没有不妥了。

“我也该回去,一会该更晚了。青儿留给你了。”

周蕴伸手按着她的香肩,低低的笑了,“朕留皇后住着没什么吧?”

玉沁微微一笑,“别忘了是你要守三年孝,这才三个月呢。”

周蕴后悔不该说了这话,他以为他忍得住,才三个月就忍不住了,舍不得放她走,温存了良久,眼看月上中天。抱了玉沁。把她放在榻上,又恨不得把青钰抱走,他知dào

不能的,对于这个帝国来说。青钰比他的皇后更重yào

。至少暂时如此吧。

守在外殿的宫女子站着睡了。静夜寂然无声。

皇帝又在宴请了,请的是安国侯、颖国公,颖国公府处在风尖浪口。为了方子颖的任性妄为,方子颀避嫌疑回了江南,方子意也没补官,留在府里安分的做他的世子,皇帝对颖国公府有维护之意,众大臣不敢落井下石。

陈执中又如何,三朝老臣了,还是帝师,一样黯然收场。

皇帝有很重yào

的话要说,特意请了太后、皇后作陪,这极不合规居的,安国侯、颖国公相视一眼,看着湘妃帘后面隐约的身影,猜到是为了太子的事了。

皇帝说是宴请,几案上只有几色水果、干果。

心思都不在吃上面,小青钰除外,这次谈话没有排除小青钰。

“朕登基不过三个来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有几件若有若无的针对太子,连绛仙这等贱婢都敢用巫蛊诅咒太子,姐夫送进来的野果是个意wài

,也引来许多麻烦,太子眼看大了,朕不能长久的护着他,他早晚要住到东宫,身边只有那些宫女太监了。”

周蕴静静的陈述一个事实,“朕想找一个万全之策。”

所谓的万全之策,不过是精心挑选服侍的太监,好生照应太子罢了,人都是会变的,此时看着勤谨,焉知以后不会祸乱朝堂,本朝高祖皇帝抑制宦官专权,到了太宗那里,太监就开始干扰朝政了,后来的僖宗更是给了太监莫大的权利。

先皇是个明君,不肯倚重了太监,身边的贺公公算好的了。

“刘海是先皇赏赐给朕的,皇太后也看着他好,哪知dào

刘海不干净呢,和教养嬷嬷有私情不说,还敢假传口谕暗害太子,绛仙的五鬼也是他带进宫里的,不知他还做过什么呢。”

周蕴抬头笑了笑,“朕发xiàn

的早,不肯重用他了,这才没酿成大祸,太子还小,若他身边的人包藏祸心,他如何能发xiàn

了,朕离得远,又如何能发xiàn

了。”

“万岁让暗云卫先查查,老臣和颖国公也帮着挑选,务必为太子挑选牢靠的。”

周蕴一声轻笑,“张顺就是尚父以为的牢靠之人,他果然憨厚,朕当初要是不炸他,他如何肯说他做过的那些事,朕哪里会知dào

世上还有个雷大总管。”

李鸣唯老脸紫胀,呐呐无言。

“尚父还算有些眼力,至少张顺为人不坏。”

皇帝淡淡一笑,“暗中的势力一直暗藏,太子幼小,不知还有多少明枪暗箭。”

皇太后听到这里心都紧了,两只手攥在一起,玉沁也紧张的大气不敢出。

“哀家心里没主意,哀家寡居之人,只能送三两个知心的老仆,皇帝政务又多,太子那里还得靠皇后操心,还得依赖忠臣良将辅佐。”

玉沁一扬眉,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妾会护着青儿的。”

周蕴看着湘妃帘后朦胧的身影一笑,“皇后熟读史书,你该知dào

,明皇一日杀三王,三个儿子说杀就杀了,连谋反的证据都没有,世上最有可能害了青儿的就是朕。”

玉沁愣了一瞬,顾不得太后还在,娇嗔问道,“万岁说的是些什么话?”

“朕说的都是大实话,你能护着青儿平安长大了,他若是个庸才便罢了,他若是英才,他便是朕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是将来要坐朕皇位的人,朕焉能不防备他。”

玉沁愣愣的听完,心里一痛,“他是你的儿子。”

“杀了儿子的皇帝还少吗?先皇没杀了二皇子,他早早就死了,圈禁还不如杀了呢。”

周蕴声音冷淡之极,玉沁几乎想要哭了。

太后沉声说道,“皇帝说什么疯话,还是当着青儿的面,皇帝该反省了。”

“朕是反省之后才说了这番话的,朕熟读史书,见惯了争名逐利,尔虞我诈,皇家尤其没有亲情,这些母后比朕清楚,朕这些年不肯再生皇子,也是不想面对骨肉相残。”

“你、你说的什么疯话,你真是气死哀家了。”

太后语气里没有气愤,有的只是浓浓的悲哀,太后何尝不是熟读史书。

“青儿来的太早了,当他雄心勃勃施展才干的时候,朕还未老去,朕能容忍他多久?”

太后痛入骨髓,“皇帝都想的这样明白了,皇帝也仔细想想,青儿是你的骨血,是你父皇疼爱的孙儿,他也是你抱过的,你疼爱过得儿子,他是你的嫡长子。”

“青儿是朕的儿子,他刚生出来的时候,朕心里是别扭着的,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他慢慢的长大了,父皇又病重,父皇让朕带他,朕不能违背了父皇,青儿是个极好的孩子。”

皇帝的声音有些缥缈,“他这回生病了,他缠着朕,朕心里不耐烦,可是朕也不忍心让他哭了,有人暗害他朕心里生气,朕想护着他一生周全,这些心意不会比皇后少了。”

玉沁在竹帘后失声哭起来,“那你还说这些话。”

小青钰知dào

是在说他,他还不太明白,爬到周蕴身上抱住了脖子,“父皇青儿乖乖的,青儿听父皇的话。”

小孩子全心信赖的依偎在怀里,“青儿乖乖的,再也不磨父皇了,父皇不要生气。”

周蕴伸手揽着他笑了,“父皇没有生气,青儿你好好听着,父皇今天说的话你都要记住了。”

小青钰点点头,“青儿会记着的。”

太后稳定了心神,“皇帝想怎样护着青儿?皇帝说了这么多,心里究竟怎么打算的?”

“朕的确有一个想法,朕要护着青儿平安长大,为他找最好的先生教他学问,为他的前程铺路,让他身边有可用之人,至于将来怎么样,朕还真不敢说,这还得看青儿为政的才能,看他是否能担当起这个重任。”

周蕴看着颖国公,“方卿比朕的尚父年长十三岁吧?将来青儿长大了,朕与青儿就是这般局面了,瞧着不似父子倒像兄弟,自古以来,成年的太子是帝位最大的威胁,朕今日说的是大实话,是朕的肺腑之言。”

就连颖国公听着都流汗了,皇帝这番话犹如掀开了人的皮肉,看血淋淋的内心。

儿子是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孙儿是从含在嘴里疼到大的,皇太后心里一痛,“蕴儿不要说这样的话,哀家让青儿避着你的锋芒,他是你的儿子,他该孝顺的。”

皇太后捂着嘴哭了,玉沁早就泪眼蒙蒙。

小青钰紧张了,皇祖母为什么哭了呢,他想不明白。

“朕肯明白的说这些心里话,看重的是和青儿之间的父子之情,母后说对了一句话,将来不是青儿避着朕的锋芒,就是朕避着他的锋芒,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他日朕为天子,青儿监国,大臣们无所适从,东宫有那些属官,为了自家的前程做出些什么来,罪过都会算在东宫的头上,东宫不得善终的也不少了,谋害了皇帝的也不少。”

都看着皇帝呢,不知dào

皇帝究竟还想说什么。

周蕴笑道,“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母后也不必哭了,朕已有万全之策。”

皇太后连忙追问,“皇帝有何良策?”

“青儿不能长在东宫,这样会害了他也害了朕,朕想让他离开宫廷长在民间。”

“你……”皇太后气得发抖,“你再说一遍?哀家决不答yīng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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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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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一遍?哀家绝不会答yīng

。”

湘妃竹帘一阵摇晃,太后猛然间站起来,玉沁焦急的喊了声母后上前扶住了,周蕴走过去撤了竹帘,太后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儿。

周蕴扶在太后另一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母后听得很清楚,朕要青儿在民间长大。”

“你,你……”

太后嘴唇颤抖着,“你怎么忍心。”

方奎和李鸣唯也惊疑不定,两人双双跪倒,“不可啊万岁,还望万岁收回成命。”

玉沁泪眼婆娑瞪着周蕴,小青钰不知dào

民间是什么,跑到皇祖母身边,“祖母,青儿跟着皇祖母,祖母你别哭了。”

太后悲从中来,搂紧了青钰,眼里的泪滴落下来,“皇帝摸着心口好好想一想,你父皇是怎么样对你的,你父皇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你,什么都帮你想到了,你父皇把你带在身边教你政务,你父皇把这天下交给你,你”

“你就这样防备青钰?你恨不得不生了他。”

太后掩了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你要嫌弃青钰,哀家带着他。”

周蕴要帮太后擦泪,太后一巴掌打掉了,恨声说道,“哀家不想见到你。”

“娘为了孙儿连儿子都不要了?您听儿子把话说完,儿子和您商量呢。”

太后瞪着儿子,眼里的泪又滚下来,心如刀绞一般疼。周蕴挨近了笑道,“儿子就长在民间,民间有什么不好呢,儿子小时候有多自在,父皇说起九江王府念念不忘,母后不也说过小时候到庙里进香那些事?儿子成了皇子,这些年出去过几回?”

“皇帝说的这些,都是皇帝的借口罢了。”

太后负气说道,“皇帝就明说这天下不想传给青儿。”

“东宫只会束缚住青儿的手脚,母后您想想看。等青儿二十岁的时候。儿子也不过三十几岁年纪,儿子正当盛年,便是儿子想要避让他的锋芒,也得先看看他的本事。太子毕竟不是君。太子监国何尝不得小心翼翼?儿子做太子的时候哪敢不听父皇的?”

太后是睿智的。默默的出了一回神,“你只有青儿这一个儿子。”

“母后觉得青儿做颖国公的孙子怎么样?”

方奎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

太后极其震撼,“皇帝在说什么?”

“朕让青儿改名换姓。作为颖国公府的孙子,像慎哥儿那样长大,等到他成年了,朕先让他当个小官,看看他的才干,若他真有本事,朕就像父皇教导朕那样教导他,把天下传给他,若他没有这个本事,帝位反而害了他。”

太后震惊极了,“皇帝糊涂了么?你怎么和满朝文武交代?”

“朕的身份更为难,父皇都能和满朝文武交代,儿子可以照本宣科啊,方家世代忠良,方家二哥才华横溢,为人忠肝义胆,由他教导青儿母后该放心了。”

太后心里乱糟糟的,看着皇儿说不出话来,天子一言九鼎,太后知dào

皇帝下了决心。

颖国公被皇帝拉来听了这些话,心里早就疑窦丛生了,他一个外臣,参合皇家的秘密是祸不是福,颖国公沉声问道,“老臣多一句嘴,万岁和小犬可曾商议过?”

“朕没和二哥商量,一来没这个机会,二来朕也是刚刚下了决心。”

周蕴看着颖国公笑了,“青钰是个烫手的山芋,你们方家接着未必有好处。”

皇帝明说了这话,颖国公磕了一个头,抬起秋霜般的眼睛看着皇帝,“老臣斗胆替太子问一句,若陛下认为太子才能低微,不配做天下之主,陛下让太子何以自处?”

周蕴轻松的一笑,“他是您老人家的孙子,颖国公府的少爷,这天下与他无干,有什么不好自处的?”

颖国公一噎,还真白送给他做孙子?他哪有胆子要了。

周蕴正视着颖国公,“若青钰有那个本事,他就是天下之主,他为官可以积攒人脉,积攒官身民望,他在方家还可躲过针对东宫的阴谋,朕想让他像慎哥儿那样长大,身边有很多朋友,能看到老百姓的疾苦,朝政的弊端,这些都是东宫给不了他的。”

周蕴拿起狼毫,酣畅淋漓的写了两个字:方菂。

“方爱卿觉得这名字如何?青儿以后就叫方菂,他是你们方家的孙子了,还请方爱卿写入族谱,记到二哥名下,由二哥悉心教导。”

还带这么玩赖的?硬塞他们家一个孙子,方奎看着皇帝默不作声。

不做声就是不认同,周蕴笑了,“方卿还有什么想说的?”

“太子不同于昔日的慎哥儿,慎哥儿是个意wài

,李侯爷豪不知情,宫里有大皇子,满朝文武这才蒙在鼓里,太子都这般大了,眼看就该开蒙,陛下说要记入方家族谱,就算老臣有这个胆量,宫里没了皇子,陛下如何与满朝文武交代?”

“这个嘛,这个简单极了,这需yào

朕的尚父相助了。”

李鸣唯好悬没呛了口水,“老臣还能做什么?”

“您是朕的尚父,太子的外公,朕把皇儿托付给尚父,您教导青儿名正言顺,”

看李鸣唯疑惑的样子,周蕴狡黠的一笑,“尚父暗中把青儿交给颖国公,由颖国公秘密送到江南,岂不是人不知鬼不觉?朕想让青儿在江南长大。”

李鸣唯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就堆在这了。

“你——”太后一手捂着胸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周蕴握住太后的手,“娘说过明月寺风光极好?您若想青儿了,您去还愿如何?”

太后脑子跟不上,愣愣的的看着儿子,明月寺远在江南。

“范阳候一家的冤案朕想办法平反,他们家里没人了,娘到明月寺做场法事,为他们家进点心意吧,让青儿过去磕个头。”

太后强忍了眼泪,“皇帝说他们家做什么。”

“娘从来也没说过,范阳候一家枉死,娘心里哪有不痛的?儿子是皇帝了,总要帮外家洗清冤屈,儿子能为娘做的也就这些了。”

太后心里一阵钝痛,范阳候,太后的娘家,前朝卷入谋逆,成年男子都死了,女眷没入官妓生不如死,只有一个庶姐嫁了人逃过了这劫,也不知流落到何方了。

心里的痛埋了二十多年,先帝无法为蔡家伸冤,人都死了。

到明月寺烧香还愿吗?太后眼前浮现出明月寺后山淙淙的流水,千树万树的桃花。

江南,那是梦中的江南了。

“儿子知dào

,娘是怨江南离得太远,江南不也是娘的家乡?”

周蕴安抚的搂了太后的肩,“娘如今是太后了,等到范阳候平反,您回明月寺烧柱香,您想在那里长住也可以,也能时时的见到青儿。”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到家乡走一回?

周蕴看着李鸣唯,“尚父觉得孤这主意如何?”

李鸣唯好悬没吐了血,好在一直跪着的,不至于摔倒了,“老臣家里弄丢了太子,老臣也活不成了,陛下还是先砍了老臣。”

周蕴捉狭的眨眼睛,“尚父不必担心,朕都帮尚父想好了。”

想好了?李鸣唯看着皇帝,还能想出花来?

“朕几个月前就让张顺家的寻访,找了几个和太子一般大的孤儿,都养在庄子里,有个小姑娘身形脸面和太子相似,尚父把她带进宫,对外就说是替太子选的伴读,朕不满yì

,尚父带他回去,您是把青儿带出去,小姑娘先留在宫里。”

周蕴看着太后笑道,“儿子还得求娘帮忙了,小姑娘假扮太子在娘哪里住些天,等青儿到了江南,朕下旨由尚父教养太子,尚父接小姑娘出宫就是了。”

若能喷出血来,李鸣唯恨不得吐血三升。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家养个女娃子冒充太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蕴看着李鸣唯精彩的脸色,伸手一拍,李侯爷打了个冷战。

“瞧尚父这个样子,有什么难的?尚父不会多养几个小孩子?”

多养几个小孩子?皇帝什么意思?李鸣唯吓傻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您家里只有一个小孩子,别人能看出来,若有三五十个这么大的小孩子,哪一个是真zhèng

的太子有谁知dào

呢?”

李鸣唯看着皇帝,“老臣故布疑阵?”

“尚父收养孤儿也是一件功德。”

李鸣唯看向颖国公,颖国公叹口气,“陛下深思熟虑,早有打算了,老臣遵命就是。”

玉沁一直没说话,她知dào

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伏案痛哭。

小青钰听大人说话,他一开始还听不明白,祖母哭了,母后也哭了,父皇不要他了,父皇要把他送到江南,小青钰紧张极了,跑到周蕴身边,仰着小脖看着父皇。

小脸蛋上一片通红,小胸脯起伏,眼睛动了,鼻子抽了,哇的一声哭起来,小孩子的哭惊天动地,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玉沁顾不得了,连忙要来抱他,太后一叠声的哄着,“青儿乖啊不哭,青儿不哭。”

青钰伸手拉着周蕴的衣襟,小身子贴了过去,哭的太用力了,青钰站着不稳当,周蕴弯腰抱起来,青钰搂着父皇的脖子,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哭停不下来了,一会功夫脑门上全是汗珠,嗓子都哭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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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留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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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钰的哭撕心裂肺,哭的歇斯底里,绵延不绝,龙德殿重檐屋顶都要掀翻了,一开始尖叫着哭喊,过了一会肺活量不够了,又开始憋气的抽噎,小脸蛋憋得发青,哭声渐渐嘶哑低沉,以为他终于不哭了,下一轮的嚎啕又在酝酿。

方奎和李鸣唯相视一眼退出去,这两位哪里放心走了?就到偏殿喝茶,坐在偏殿也能听见小青钰撕心裂肺的哭声,龙德殿宫女太监竖起耳朵,大总管跑到李鸣唯这里,“万岁爷没传召,奴婢也不敢进去,小殿下这般哭法可怎么好。”

“太后、皇后在里面呢,你们担心什么。”

李侯爷威严的说,想了想又吩咐道,“太医该请来了,小殿下这般哭法,请了太医开点药去去火。”

“青儿不要哭了,青儿乖,祖母不让青儿走,祖母留着青儿。”

太后焦急万分,和皇后站在一旁流泪,她们只能拿话哄哄,青儿心里眼里只有父皇,这孩子有一种百折不挠的劲头,哭得气噎喉堵没了力qì

,攥着衣襟的手松开了,又摸索着攥住,哭得两眼张不开。

周蕴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小孩子哭两声,哭累了就不哭了,还能练肺活量。

不过他得当个慈父,他不能在小孩子心里留下阴影,周蕴拿出最大的耐心哄孩子,青钰哭起来没完没了,哭出来一脸的鼻涕眼泪,周蕴嫌恶的想要躲开,小孩子用最大的力qì

往上靠。脸贴着脸蹭着,挨近了父皇哭着。

周蕴心肠一软,算了,不就是脸吗,他在娘这里也没脸了,媳妇也不搭理他了。

大哭对身体不好,小青钰哭抽了。

周蕴这回可真着急了,他低估了青钰的气性。

好在太医都来了,又是掐人中,又是针灸。周蕴转移儿子的注意力。拿些玩具哄他,青钰最想要的玩具就是皇帝,拉住了就不撒手。

太阳落山了,月亮出来了。

太后和皇后坐在外殿垂泪。李鸣唯与方奎也不出宫。坐在偏殿相视无言。

太监、宫女走路都轻了。

青钰哭累了。哭着哭着终于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皇帝的袍子。

周蕴轻轻抽开身,拿个帕子给他攥着。他还得出去哄哄娘,还有他媳妇。

太后扭过头不理儿子,皇后无限幽怨的看他。

周蕴讪笑着,“娘早点回去休息,娘明天早些过来,不然朕的早朝又该迟到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皇后扶着太后坐了凤辇,送太后回宫。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扉,耳边是蟋蟀的低鸣,寝殿里朦朦胧胧的,精美的摆设隐藏了它们的细致,只是个黑呼呼的影子,四个宫女站在角落里,龙榻上帐幔低垂,帐幔里不时的传来一两声抽噎。

周蕴苦笑,他皇帝当得太没有尊严了。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当龙蛋养着,青钰受了一点委屈,娘先着急了,或许今天这番话不该当着青钰说,他高估了青钰,青钰还是个孩子,真zhèng

意义上的孩子。

身边的小身子不时的抽搐一下,睡梦中还在颤抖,周蕴伸手拍抚着,嘴里应和着,那双小手摸过来,摸着了父皇的脸,这才安心睡了。

小孩子心里害pà

才哭吧,他当慎哥儿的时候何尝不害pà

呢,周蕴眼睛微微湿润,想起小时候讨老夫人欢心,讨二姐姐欢心,他小时候过得有多难,青钰不用讨人欢心,真的不用讨人欢心吗,青钰在讨他的喜欢。

先皇活着时青钰从来不哭闹,他的乖巧得了皇爷爷喜欢。

皇爷爷是颗遮风挡雨的树,这颗大树倒下了,他让青钰没有了安全感,他以前对青钰不够好,小孩子家最敏感不过。

帐幔里头黑糊糊的,青钰又往身边挤,手脚攀附着。

或许他想错了,儿子还是留在身边?

这一宿胡思乱想,小太监在耳边提醒着,“万岁爷该上朝了。”

周蕴睁开眼,青钰还在熟睡,小身子不时的抽动一下,几个太监帮皇帝更衣,穿上龙袍戴上龙冠,相互间挤眉弄眼,都一脸的激动,周蕴莫名其妙,太监没这么大的胆子,这是有什么事了吗?

一个胆子大的激动的说,“万岁爷长龙须了。”

龙须?周蕴没回过味,小太监激动的递过靶镜,原来他长胡子了。

周蕴不愿意留胡子,有点苗头赶紧刮了,下巴上溜光,这些当然是瞒着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也不能公然毁之,小太监激动成这样,就为他下巴上的一片青?

皇太后和皇后一早都来了,皇后别过了眼光不看他,太后看着儿子叹气。

周蕴实在低估了胡须的魅力,无须的人让人瞧不起,就像生理上有了暗疾,皇帝关乎帝国的脸面,不长胡子大臣都觉得没面子,大臣们看皇帝的下巴青了激动起来,男人的魅力,全在一副美髯。

朝臣意wài

的没争辩什么,心情都很好,今天早朝顺利。

皇帝散了早朝回去,太后看着他的青下巴喃喃的说了声,“阿弥陀佛。”

皇后嘴角露出一丝笑纹,别过眼光不看,又忍不住含笑瞟他,小青钰不是昨天那个小哭精了,过来给他见礼,“父皇青儿不哭了,都是青儿不好。”

青钰可怜兮兮的靠近他,“父皇不要把青儿送走,青儿写大字了。”

青钰早晨就开始写,一笔一划写的认真,周蕴看了点点头,又问了几句书,青钰连忙背给他听,青钰眼巴巴的看着父皇,就像被遗弃的小狗,周蕴心里一软,摸摸他的头,拿话忽悠着儿子,青钰比任何时候都乖巧,好奇的想摸摸他的下巴。

周蕴拿胡茬扎青钰的脸,一边还问他,“扎不扎?扎不扎?”

青钰格格的笑,跟在父皇身边不愿意离开,周蕴心里另有盘算,也就带着他了。

一晃十天过去了,官员休沐,皇帝也放假了。

周蕴早就盘算好了的,一大早换了便装,穿了天青色柿蒂纹直缀,腰上挂了荷包,打扮的像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茬,平添了几分男人的豪迈。

——都这么说嘛。

青钰扎着冲天辫,换了普通小孩子的衣服,慎哥儿小时候穿过的。

侍卫簇拥着离了皇宫,青钰长这么大第一回出了宫门,看见什么都是新鲜,周蕴带着他徜徉在人群,侍卫不着痕迹的环护在左右,银钩瓦子离得近,有演百戏的、杂耍的,还有耍猴的,小孩子哪里会不喜欢这些热闹。

流连了一头午,吃了糖葫芦,喝了豆花,小肚子吃得饱饱的。

坐了车往前门胡同那边慢慢逛游,一个货郎坐在大树浓荫下卖货,不紧不慢的吆喝着,“绣花针唉、梳子篦子、绣花针唉——”

三两个妇人在那里挑丝线,一边嬉笑,货郎爱答不理的。

周蕴在车里看着笑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还是这幅臭脾气。

逛了一头午,青钰知dào

拿铜板能买东西了,心里热情正高,周蕴命侍卫给青钰一吊钱,让他过去给祖母和母后买梳子。

青钰第一次离开人,还是拿铜板买梳子,注意力都在货郎担上,货郎见过来个漂亮的小男孩,看了他的小模样心里吃惊,丈许开外站着两个护卫,货郎四下张望,就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看着他笑了。

小孩子脆生生的说,“我要买梳子。”

一汪秋水般的大眼睛,认真的挑着梳子,选了两个转身就要走,货郎拦住了,“哎哎小孩子,你还没给银子呢。”

小孩子想起来了,“给你一吊钱。”

货郎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谁告sù

你两把梳子一吊钱?”

小孩子看着他,“这些铜板不够吗?我再给你取。”

货郎看着他笑了,露出了一嘴白牙,“你不认识我了。”

小孩看着他,想起什么来了,小脸蛋红了,“我给你取银子去。”

扔下一吊钱拿着两把梳子转身就跑了,货郎往马车那边看去,小孩子和马车里的人说着什么,马车里走下来一位青年的公子,看着货郎笑了,“弘毅,你还敢讹我儿子,两把梳子一吊钱,你怎么不去抢。”

赵弘毅似笑非笑,“你儿子当冤大头,我说要一吊钱了吗?”

赵弘毅两手抱在胸前,“你们家银子多,两把梳子老子赚大发了。”

周蕴也笑了,“你以为老子肯便宜你?老子上你家蹭顿饭,把这一吊钱吃回来,走吧弘毅兄,小杨子你帮着挑担子。”

一个小个子挑了担子就走。

周蕴也不坐车了,拍拍赵弘毅的肩膀笑了,“别一脸的寡妇相,老子又没抢你老婆。”

赵弘毅抽抽嘴角仰头看看蓝天,货郎担都让人挑走了,这顿饭逃不了,想吃他们家的饭,那就粗茶淡饭好了,老子让你食不下咽,只是这小孩子怎么办,眼角的余光发xiàn

小孩子偷偷的看他,赵弘毅冲小孩子笑了。

小孩子往周蕴身边靠了靠,秋水般的大眼睛又看过来。

赵弘毅大踏步往前走,老子管他呢,就吃糙米饭,去年冬还剩点酸辣鬼子姜,也不知能不能吃了,留给皇帝尝尝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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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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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如今是真zhèng

的赵府,家族里远近的族亲都搬出去了,是章锦恭办的这件事儿,带着几个暗云卫往外扔东西,限令那些人一个时辰搬走,一个时辰哪里搬的完,这些人哭喊着才要叫苦说冤,章锦恭也有话说,宅子是朝廷留给赵夫人养老的。

正经的主子挤到下人房,这是什么道理?

新皇即位,赵家的天也翻过来了,朝廷赏了赵家五百两银子,这点银子实在不多,却是雪中送炭,赵弘毅经过贫苦,他知dào

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见不着这些银子,他精打细算,足够他们娘俩花用的,赵弘毅不肯丢了货郎担,从前为了生活,如今当做营生吧。

大踏步的往回走,穿着粗布葛衣,风吹得衣服鼓动起来,走起路来都带劲,周蕴这家伙打什么鬼主意,放了陆狗咬人,又来怀柔的手段,还带着儿子来找他叙旧?赵弘毅自嘲的一笑,那就随他的便吧。

侍卫在院落里无声的散开,小孩子好奇的跟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里张望,小孩子没嫌弃院落简陋,看什么都有些好奇。

皇帝驾到,赵夫人不能回避了,“民妇见过陛下,见过太子。”

周蕴含笑招呼着,“朕路上巧遇弘毅,过来蹭一顿吃喝,夫人不要嫌麻烦。”

赵家还有几个忠心的仆人,患难多年,早就不当仆人对待了,新买个小毛丫鬟,大夏朝人口便宜。花几两银子就能买个人,赵弘毅不指使小丫鬟干活,似笑非笑的,“陛下只管坐着,草民还得做饭去。”

周蕴看着他也笑了,“能尝到弘毅亲手做的饭,是朕有福气。”

赵弘毅拿出了陈年的好茶叶——珍藏了多年的大红袍,嘴里还笑着,“我们家也就这点茶叶还行,在当年这也是极好的。这一罐还是先帝赏赐的。”

拿着陈年的茶叶招待皇帝。还是陈了多年的,周蕴看着热腾腾的茶水笑了。

赵弘毅没到酒楼叫酒菜,让丫鬟生了炉子,糙米扔到锅里算煮熟了。他真想把隔年腌的咸菜拿出来。在坛子里都烂臭了。只好作罢,给小丫鬟五个铜板,让她买点罗汉豆。

就这么将就着吧。饭菜摆上来了,赵弘毅母子陪着吃。

侍卫木着脸看简陋的饭菜,总不能让皇帝吃那个吧,到酒馆叫了一桌酒席送进来,周蕴一看就笑了,“你们拿到院子里吃去,弘毅做了一回,朕尝尝弘毅的手艺。”

皇帝不要酒菜,只好都搬出去了,众侍卫散在角落里没人敢吃。

青钰吃了一口苦了脸,周蕴若无其事的咽下去,“弘毅兄好手艺。”

赵弘毅笑道,“君子远庖丁,赵某不是君子。”

“朕早知dào

你不是君子。”

周蕴淡淡一笑,“弘毅兄今年二十有五,该娶个媳妇帮你做饭了。”

“前街做豆腐的小妞不错,赵某有心想要娶了。”

赵弘毅见太子苦着小脸蛋咽不下饭,不由得笑了,周蕴那家伙他懒得管,小孩子还是别吃这个,糙米饭壳子太多,小孩子吃了消化不了,赵弘毅递过两个煮鸡蛋。

青钰连带壳的鸡蛋都没见过,太子吃蛋那也吃剥现成的鸽子蛋,好好的孩子都让皇宫关傻了,周蕴暗暗摇头,替他敲碎了让他自己剥皮。

“弘毅真想娶卖豆腐的小妞?”

赵夫人柔声笑道,“民妇不情愿,陛下这些年对弘毅多有眷顾,未亡人感念皇恩,斗胆为小儿求娶长公主,不知陛下能否答yīng

?弘毅不会辜负了长公主。”

赵夫人久经风浪,娓娓的说道起来。

赵弘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娘,赵夫人含笑看着皇帝。

赵夫人笑容平静,就好像她的要求再正当不过,赵夫人不愧出身名门,经lì

了这么多跌宕起伏,还有一份淡定从容,拿尚主当借口,试探皇帝的心意。

周蕴满面春风的笑了,“弘毅做了驸马这辈子都没了出头之日,朕不会让他尚主的。”

周蕴看着赵夫人,平静的眼波荡漾着波澜,“朕想问夫人几句话,还望夫人实话实说,夫人可曾听说过雷大总管?”

赵夫人摇摇头,“民妇没听过。”

“夫人真的不知?或许他不叫这名字。”

周蕴递过去一块丝薄,上面勾勒出魁伟男子的头像,脸上蒙着布,露出一双眼,“夫人见过这个人没有?还望夫人仔细辨认。”

赵夫人看了笑道,“民妇哪里会认识外面子的男子?”

周蕴脸上笑容未变,“朕请问夫人,您还记得苗贞儿?”

“苗贞儿?”赵夫人神情中有些讶异,“民妇记得她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

“夫人记得苗贞儿的来历?”

赵夫人神色间凝重起来,皇帝无缘无故的不会寻问这些,“苗贞儿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周口县令的女儿,她乖巧懂事,有梳头的手艺,太皇太后看重她。”

“苗贞儿不是县令的女儿,她是周口一带贫民女儿。”

周蕴冷淡的说着,赵夫人心中一震,就见周蕴笑容里多出来点锋芒,“三十年前九江府丢了账本,夫人听说过吧?”

“民妇知dào

这件事,先帝曾遭软禁,后来辨明冤屈。”

“夫人可知是何人盗了密帐?博望侯是否参与?”

赵夫人看着皇帝,“莫非陛下以为是赵家做的?赵家罪孽深重,参与过许多,民妇不敢为赵家辩白,不过这件事与赵家无关,公公当年很吃惊,这件事打乱了公公的部署,陛下您知dào

的,三十年前赵家站在宝荣亲王那边。”

宝荣亲王身为太皇太后的养子,当年的废太子殿下,因过失被废,蒙冤遇害,太皇太后无奈最终推先皇上位,先帝一朝皇室倾轧激烈。

赵夫人下了决心实话实说,“那件事很离奇,公公当年也曾疑惑,从道理上来说,宝音亲王最有嫌疑,他后来因为密帐坏了事,先夫派人追查过,这件事和宝音无关。”

“无关?和他无关?那与何人有关?”

“先夫怀疑是先帝自导自演的戏,有些线索指向了九江王府,那种不利的局面先皇还能自辩冤屈,太子被废而亡,宝音失宠,诸王受了牵连,朝中血流成河,范阳候全家抄斩,先皇独善其身,陛下问了民妇,民妇不敢不说。”

赵夫人说的都是当年的事实,周蕴看向赵夫人,“那么朕告sù

夫人,账本丢失与先皇无关,先皇也是百口莫辩。”

赵夫人神情平静如水,这件事与赵家无关。

“先皇偶然间得了九江密帐,这件事年深月久,先皇也无处查证。”

周蕴看向赵弘毅,眼神锋利如刀,“弘毅兄送给太子的小戳日入千担,巧的很,九江密帐上也有这个戳记,弘毅兄,小戳真是你无意中得来的?为什么送给太子?”

赵弘毅早猜到小戳来历不凡了。

他偶然间得来的,见小戳品相不凡就带在身上,心血来潮送给小太子,没想到居然与三十年前的密帐有关?怪不得陆禀非要捉了他严加审讯,无意中淌了这趟浑水,赵弘毅心里懊恼,脸上还是满不在乎。

“赵某和陛下说过,小戳是赵某收来的,至于送给小太子,”赵弘毅笑了,“陛下就当做赵某不自量力吧,赵某当时没多想,送了就松了,陛下想要治罪赵某受着就是了。”

眼里锋芒隐退,周蕴笑问,“弘毅兄这几个月游走于前门大街有什么发xiàn

?”

“草民的确想碰到卖戳的小孩子,草民一无所获。”

周蕴点点头也不在意,看着赵夫人笑了,“当年宝荣亲王被废,宝音失宠,诸王都有或大或小的过失,太皇太后想推先皇上位,和赵家商量过吧?”

赵夫人淡淡的笑了,“赵家依附于太皇天后,帮着出些主意。”

“所以你们赵家想要了朕的性命?!”

周蕴森严的看着赵夫人,赵弘毅霍然站起来护在赵夫人身后。

门外一声轻响,周蕴猛的站起来拉开门,一个侍卫猝不及防,呆着脸站在那儿,周蕴抬手就是一掌,侍卫软到在地,周蕴一声断喝,“都给朕滚出来。”

隐藏在角落里侍卫都出来了,周蕴指着地上的侍卫,“你们敢偷听朕说话?”

二十几个侍卫都跪倒了,连连磕头。

“你们都到院子里给朕跪着去,把这个人拎出去,他若死了唯你们是问。”

侍卫长拎起晕倒的侍卫到院子里跪着去了。

眼前的变故太突然,小青钰吓得小脸蛋苍白,往皇帝身边挨过去。

“赵夫人怎么说?朕当初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们赵家就想要了朕的性命?”

周蕴的声音寒冰一样冰冷,“朕若死了,二弟有你们赵家血统,扶他上位顺理成章。”

“我母子就是案板上的鱼肉,陛下何必网罗罪名?陛下身为东宫嫡子,托名在安国候府长大,先皇真是好诡异的手段!好高妙的计策!好深沉的心机!离间兄弟包藏祸心,装出纯良谋求储位,太皇太后推他上了位,他拿了软刀子一点点磨。”

赵夫人激动起来,“赵家输的彻底,输的心服口服,陛下想杀就杀,我母子等着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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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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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蕴看着赵夫人笑了,“夫人何必激动?朕若想杀你们,五年前就动手了。”

赵弘毅一声冷嗤,“草民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周蕴拍了拍身边的太子,“弘毅,你别怒目横眉的,吓着了朕的儿子,朕再问赵夫人一句话,当年掠走朕的宫女是宫里派过来的,叫做扇月,夫人可有印象?”

赵夫人母子都看太子,小太子见人看他,羞得小脸蛋一红,又挺直了脊背,不躲不闪的看过去,小孩子胆子小也有天生的傲骨,赵夫人有些恍惚,周蕴的儿子都这般大了,弘毅的媳妇还没着落呢,心里有几分凄然。

“亲王府调派宫女由宫中女官负责,民妇是赵家的媳妇儿,哪有资格过问这些?当年弘毅还小,民妇在赵家根基未稳,有许多事都不知dào

。”

“朕相信夫人说的这些。”

周蕴收敛了身上的毛刺从容的笑了,“朕两岁被宫女趁乱掠走,先皇奉召进京,弄丢了皇孙如何交代?陆大人找了三个月,找到的是个相似的小孩子,只好先带回去了,先皇认下那孩子解了燃眉之急,我母后有子傍身坐得稳中宫。”

“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若说这就是先皇的奇诡手段,这手段有多无奈?朕的母后失了爱子避入佛堂,枯木般的活了十来年。”

周蕴看向赵夫人,“先皇认为是你们家把朕掠走的,或许还是宝音亲王。朕心里始终觉得不对,若你们家出手焉能容朕活着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弄死了,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掠出王府,激起我父皇的满腔愤nù

?”

赵弘毅听了忍不住说道,“我赵家做过谋逆之事,坏人子嗣的缺德行径不是赵家所为。”

周蕴嘴角微扬,“弘毅你又哪里知dào

了,你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不过朕以为有人在暗中操纵。先皇还有你们赵家都是他的棋子罢了。”

赵弘毅有些好奇了。露出个哂笑的表情,“陛下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

皇帝犯不着和他们说这些话,今天说了这些想必有些深意了,母子俩不欲多言。赵夫人神色平静。赵弘毅一脸哂笑。且看皇帝还能说出什么新花样。

周蕴果然笑了,“朕流落在安国候府就是一个小妾的故事了,不独你们赵家。连朕的父皇都蒙在鼓里,安国侯糊涂起来真够糊涂的。”

周蕴简略的说了周姨娘的故事,赵夫人母子这回可是吃惊非小。

周蕴没必要说谎,这件事就是真的了。

赵夫人叹道,“先夫想不明白慎哥儿的庶子身份,李侯爷受先皇所托,万万没有委屈了皇子的道理,原来如此,小妾为了子嗣用了阴谋的手段,成全了李侯爷的千古佳话,李侯爷真是好命,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赵弘毅冷嘲一般看向周蕴,“李侯爷不光有个好姨娘,还生了个好女儿。”

赵家母子倒是多说了几句又笑又叹的。

小青钰眨着眼睛听故事一样稀奇。

“朕若在宫中长大,有些事永远也不会明白,朕在侯府长大,周姨娘想要害了朕的性命嫁祸嫡母,侯爷宠爱姨娘,以为她是个好的,朕小时候艰难,有一段时间惶惶不可终日,朕记得周姨娘不是生母,诺大的侯府没有人可以依靠,只好依赖那些下人。

后来朕和父皇相认了,有些淘气的事不想让父皇知dào

,就拿言语诈身边的长随张顺,朕的本意是不许他往外说朕的事,张顺是暗云卫密探,没想到他还说出个雷大总管。”

周蕴拎起桌子上的画像,“就是这个人了,张顺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赵弘毅母子听周蕴说完都愣住了,雷大总管好大的能量,处心积虑的培养孤儿,没有十几年的铺垫完成不了,这得耗费多大的财力人力,他究竟是谁的人?

“朕偶然间在太后那里见了宫女苗贞儿,刚才问过夫人了,苗贞儿是朕落难时见过的一个小女孩,路上还抱过朕,算有了点滴的恩情,她被家里人卖了的,不是县令的女儿。”

“陛下的意思是,苗贞儿被人收买了?”赵夫人迟疑的问。

“苗贞儿的身份有假,朕和父皇说了之后,没多久苗贞儿就消失不见了,母后派了人去查,夫人也知dào

,太后宫中的消息出不来,朕这才问夫人一句。”

赵夫人心头一震,“民妇知dào

一点始末,苗贞儿是太皇太后身边得yì

的,太皇太后发xiàn

她和先皇身边的刘海有私交,以为她被先皇收买,于是命人做了她。”

刘海?刘海真是阴魂不散,死了这么久,又翻腾出来了。

周蕴说了一些真相,赵夫人也肯往外说了。

“苗贞儿若是雷大总管的人,她盯着的就是你们赵家。”

赵夫人听了又是一震,随即也就明白,若皇帝所言非虚,真有雷大总管这人,赵家也被暗中盯着了?把人派到太后身边,太后与赵家最亲密。

难道是燕慈郡王?赵夫人心里惊疑不定。

周蕴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是燕慈郡王,更不是宝音亲王,朕都查过了。”

那还有谁家能有这份能量?陆家、柳家、吕家?一个个的都倒了。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你逼问得越紧,对方反而像蚌壳一样不肯松口,周蕴说了这些隐秘之事,释fàng

了些微的善意,赵夫人也肯往外说了。

核对了几件小事,果然有人在暗中挑拨。

赵弘毅哂笑,两眼望着房梁,周蕴遇到的麻烦与他何干了,赵家落魄如此都是天家的恩赐,他母子能活着也罢了,那些是非他懒得多想,却也不由得琢磨起来。

比如那个小戳真的是他无意中收来的?

还有周蕴打什么鬼主意呢?

周蕴看着他笑道,“弘毅勇猛无俦,可惜没有识人之明。”

“赵某的确没有识人之明,还有些不自量力。”

周蕴打开身上的锦囊,拿出一扎公文扔过去,赵弘毅狐疑的看着他,周蕴微微的颔首,赵弘毅犹豫一下还是打开了,这一看不由得咬碎钢牙,两只手攥在了一起。

周蕴悠然的笑道,“对你好的不见得是真心的为你好,忠心的人也许另有目的,这世上最难识别的是人心,你一个落魄的世家公子,又没有些好处待别人,谁还把你当做知己?谁还肯把你当做主子供着?”

赵弘毅连头带脚的冰凉起来,沉默了半晌涩然一笑,“陛下你得yì

了,赵某众叛亲离,落魄半生,连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了。”

纸扎上是好朋友的笔迹,赵弘韬、王紫胤向皇帝汇报他的情况,连他说的那些狂悖之言都写在上面,他们家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原来是受了皇帝的指使才不离不弃的,哭着喊着不肯离开的小厮也是皇帝的眼线。

赵弘毅高昂了头,“陛下你赢了。”

赵夫人看着儿子笑道,“所谓世态炎凉,大多如此。”

“出卖你的是你的好朋友,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弘毅,你对朕有几分了解?”

“陛下当然是仁义无双的千古的明君。”

“千古明君?弘毅这话说得言不由衷啊,只怕在弘毅心中,朕是个诡诈多端的小人吧?”

赵弘毅恢复了常态,“陛下今日过来到底为了什么?陛下也消遣够了。”

“朕拿热脸贴你冷屁股来了。”

周蕴走过去拍拍赵弘毅的肩膀,“弘毅,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

“十年……嗯,不错,也有十年了。”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朕也就是个小孩子,弘毅屡次相帮,朕都记在心里。”

“屡次相帮?”赵弘毅自嘲的一笑,“陛下当然明白,我那时候为什么要帮你,赵某是不安好心妄图美色的小人。”

周蕴笑着摇摇头,“你也就见过玉沁一回半回的,连句话都没说过,你想要娶她,你拿出真心来了,哪里能说到妄图美色,你小子是有那一番心思,年少慕少艾,这究竟也没什么,朕防备的严实,你小子最终没能得逞,连我五姐姐的面都没见着。”

“这么些年了朕一直看着你呢,弘毅,从你说要立了军功求娶我五姐姐开始,朕是打算看着你闹笑话的,我们两家有不解之仇,你闹腾得越欢下场越悲凉,朕没想到你带了亲信的小厮剿匪,博望侯一番运作,我父皇也不得不褒奖你,后来你们赵家落难了,你带着小厮关外的那场血战,那些记录朕看过许多遍,你的小厮朕也是挨个见过的。”

“是挨个提审的吧?陛下何必粉饰言辞。”

“提审?”周蕴笑了,“他们和你一起血战到底,都是有血性的好男儿,这样的男儿朕心里佩服,朕不忍心因为赵家的谋逆一股脑的砍了,在父皇面前周旋,把他们分开散到了各个军营卫所,单个人弄不出故事来。”

“还有你弘毅,朕最不忍心的是你,你是赵家的儿郎,你也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换个人落到你的地步,就算不肯低头弯腰,也早就沉沦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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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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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聚散太匆匆,从相识到如今也有十来年了,陌路殊途也有七年,十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各走各的路,纯真的少年都有了满腹的心思,品味了世态炎凉,看多了人世间的冷眼,拂去过去那些往事,沉埋在记忆深处的还有些什么呢。

赵弘毅默然半晌笑了,“天晚了陛下该回去了,草民家里没有隔夜粮。”

“博望侯的坟茔在清州田庄,朕让章锦恭带你过去祭奠,你要迁坟也由你,这是朕审问博望侯留下的供词,送给你当个念想吧。”

博望侯死在狱中,没想到还有骨植留下来,还有坟茔。

周蕴说完带着人走了。

赵家母子俩坐在这里不说话,过了半晌,赵弘毅颤抖着手翻开了供词。

……那些噩梦般的往事。

自从遇见了慎哥儿,他的人生就成了一场笑话,惊闻慎哥儿的真实身份,看他坐拥美人得到江山,而他跌落在尘埃低的不能再低,一副挑担还是周蕴赏他的,轻易就剥夺了他希望的皇帝,把他压扁在尘埃里碾压。

周蕴还说佩服他的铁骨铮铮,世上还有更好笑的吗。

赵弘毅笑了,凄然的笑声中泪流满面,赵夫人也是泪流满面,为了她的儿子。

弘毅是个有主见的人,赵夫人轻易也不会说什么,赵夫人这回实在忍不住了,“依娘看陛下的意思不坏。”

赵弘毅沉默半晌,“不坏又能怎么样?我们赵家是谋逆的大罪。”

是啊。谋逆的大罪,谋逆的大罪该诛九族,皇家看在太后的情面网开一面,还发还了部分家产过活,皇家得了仁义的名声,赵家的族人都能活下来了,他母子俩比不了别人,也比不过博望侯的庶子,博望侯谋逆的证据确凿,他母子能逃过一死是一个奇迹。

这一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日一大早。章锦恭赶着马车来了。低头哈腰的笑道,“赵爷,主子叫小的送赵爷到清州的田庄祭奠,赵爷的马给您牵来了。赵夫人还是坐车。一大早赶了去。晚上留在田庄住一宿,那边是万岁爷的私产,吃住都是极方便的。”

大黑马希律律叫着添他的手。高兴的扬着蹄子。

赵弘毅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为了给娘治病,他忍痛卖了大黑马,这匹救了他性命的大黑马,他那时候只剩下这匹马还值两个银子,为了他的娘,也是穷途末路,他养不起这匹马了。

章锦恭嘿嘿笑道,“我们主子买了去,主子让小的给赵爷送过来。”

赵弘毅一声不吭的翻身上马,赵夫人也上了马车,出了城就是一马平川的官道,大黑马撒着欢的往前跑,章锦恭也不着急,殷勤的守着赵夫人的马车。

官道两旁榆柳青翠,晴空中一行大雁往南飞。

秋天来了,田野里还是盛夏的绿意盎然,庄稼低了头,枝头挂了果,博望侯的坟茔就在田间地头,一块简陋的石碑,候望博之墓几个字。

章锦恭有些尴尬的笑道,“小的当时怕惹了麻烦,自作主张的改了这名字,赵爷您别怪罪小的,万岁爷说了,让小的听候赵爷差遣,或者选个黄道吉日迁坟。”

赵弘毅凝视着墓碑,看着土馒头久久不语。

坟茔简陋之极,一个黄土包罢了。

赵夫人对博望侯早就失望了,多年的夫妻情也没剩下什么,她在赵家用心经营,为的也是儿子,赵夫人担心的看着赵弘毅,赵弘毅仰头看看蓝天,秋高气爽,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眼里的泪意慢慢消失了,伸手接了香烛纸马烧起来。

他能为父亲做的也就是烧两张纸了。

章锦恭安排的周到,洗澡水温度正好,赵弘毅多年没洗过热水澡,天热了端一盆水简单的擦洗,天冷了就那么脏着,一个货郎哪有那些讲究,烧柴很贵,他不能浪费了。

泡在久违的热水里,放空了心思,什么也不想。

身上的脏泡得松动了,洗涤了一身的尘垢,等候他的不是他的葛布短衣衫,章锦恭端着托盘送进来一身锦袍,“赵爷您将就着穿着,饭菜已经备好,吃了饭小的陪您转一圈。”

赵弘毅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穿什么不是穿了,他还矫情什么。

雪白的细布中单柔软贴身,外面是宝蓝色宽袖广身大提花的常服,连荷包、香囊、扇套都是齐全的,驼鹿角的佩韘,还有块碧玉环,这是他当年送给慎哥儿的。

赵弘毅不用人服侍了,弯腰、低头,脸面朝下,拿牛角梳理通了一头乌发,把右手放在发根,左手拧着头发,散发拧成发束,发束拧得结实,一根乌木鎏金簪横在头发根部,左手把拧紧的发束盘在簪子上,盘几圈盘出了层次,又把发尾塞入盘到的发髻中,这样的发髻紧实利落,行动间不会松散。

赵弘毅穿戴一新出来了,章锦恭张了嘴,神态间越发献媚,“赵爷稍等一会儿,老夫人在那边更衣,两个丫鬟服侍着,这边的丫鬟不大会服侍人。”

赵弘毅也不说话,在窗前坐下了,章锦恭连忙端了茶奉上,垂手站在一边。

人的习惯少年时期就养成了,赵弘毅落魄到货郎还是个爷,往这一坐无形中散发出一种威严,章锦恭为官几载,也是堂堂的五品官身,平日里横着走的主,见了赵弘毅的气势还是禁不住腿软,拿出了做小伏低的本事。

万岁爷要抬举赵公子的,现在巴结好了,将来总有他的好处。

两个丫鬟跟在赵夫人后面,赵夫人换了一身锦缎常服。头上只插了发簪,赵夫人不知dào

儿子的心意,不肯接受皇家的好意,又不能不穿戴了,那些首饰不肯戴了。

赵弘毅迎上来,眼窝滚烫,娘还是老了,鬓角边的头发都白了。

赵夫人眼前一亮,高大俊朗的儿子越发英气逼人,赵夫人淡淡的笑了。历尽磨难。一颗心早就淡定从容,冷眼看皇帝到底想做什么,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一桌子酒菜很丰盛,都是乡村野味。酒是赵弘毅喜欢的柳林好酒。

章锦恭不肯上桌。赵弘毅看着他笑道。“莫非酒菜有毒?”

章锦恭苦了脸,“赵爷饶了小的吧,小的哪里敢。小的身份低微,遇见了主子才混了个人模样,平日耀武扬威一番,赵爷还不知dào

小的?主子让小的听候赵爷吩咐,小的在赵爷跟前哪里敢放肆了。”

“老子不过一个货郎罢了,你小子监视了那些年,还有你不敢做的?”

“小的心里敬佩赵爷,那差事也是主子吩咐的,主子说小的能帮就帮着些,主子那些年做不了主,不得不做个样子。”

赵弘毅一声哂笑,大快朵颐起来。

章锦恭神态间越发恭敬。

五间的敞亮上房,被褥都是新的,帐幔也很精致,赵夫人这边还有两个丫鬟服侍,两个丫鬟没服侍过人,端个茶递个水的还凑合,都是庄子里的小姑娘,临时叫过来的。

赵夫人靠在拔步床上闭目养神,心里翻腾着那些人和事。

赵弘毅跟着章锦恭转一圈,暮色四合,旷野无人,赵弘毅站住了,“说吧,皇帝想让老子做什么,老子不见得愿意卖命。”

“陛下想让赵爷到江南暗云卫分部去找方统领,剩下的小的真就不知dào

了。”

赵弘毅沉默了许久,“你们皇帝没说我老娘怎么办?”

“万岁爷说了,万岁爷想给老夫人找一份闲差,做玉清子的教习。”

“玉清子?玉清子又是什么人?”

章锦恭笑道,“就是在玉仙观出家的小道姑,她原来是万岁爷的崔嫔,年纪实在是太小了点,我们爷就想放了她,我们娘娘送她过来修道,一晃过了几年,我们爷请了沧州的女武师教她武艺,又跟黄老先生学医,玉清子琴棋书画都是好的,我们爷说姑娘家大了,不能再野着了,该让她收收心,将来还让她嫁人呢,想请赵夫人教教她。”

“你们皇帝的妃子?他的妃子还送出来出家?”

“玉清子过来的时候只有七岁,今年也不过十二岁。”

赵弘毅实在弄不明白,皇帝的妃子送出来干嘛,还当女道士,还让她嫁人?赵弘毅沉吟起来,娘这么大岁数,还教导一个小姑娘?这女道士的身世有些秘密吧。

张锦恭开始介shào

周围的景色,又到树上摘果子。

赵弘毅心里带了事,不愿意闲逛,也就回去休息。

章锦恭带着人都避出去了。

赵家母子能从容的交谈,赵夫人想了一回,“弘毅,事情由不得我们选,你到了外面要多加小心,皇帝想让你给他卖命呢,你心里想着娘,不要轻易的冒险。”

赵夫人摸着儿子的脸叹息一声,前路莫测,只能自求多福了。

“娘,女道士那边,儿子想帮娘推了。”

赵夫人的笑容冷冷淡淡的,“娘当个人质,万岁爷也好放心,娘有个差事也好,也省得娘气闷了,一个小姑娘罢了。”

赵弘毅沉默了半晌,他母子的性命在皇帝手里捏着,他只能拼一条出路。

章锦恭捧来一把宝剑,“赵爷,这是万岁爷送给您的。”

赵弘毅拔剑出鞘,一团清泠的光华绽放而出,冷飕飕寒光迫人,手一挥碗口粗的一棵树应声而断,真是一把好剑,赵弘毅心中有了几分欣喜,有了这把剑,他可以保全性命了。

足够多的盘缠,几套简单的换洗衣服,通关的文牒,通关文牒不是他的名字,他的出行还是个秘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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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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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奎那天从皇宫里出来,与李鸣唯交换个眼神拱手作别,老两位连一句话也没说,回到家都是缄默无语,两位久经风浪,也被皇帝的异想天开震得晕头转向。

保持沉默是唯一的办法。

方奎避入书房连晚饭都没吃,方奎的脾气劝不了,老爷子倔强着呢。

郑氏以为还是子颖的事,方子颖死罪难逃,方子颀为避嫌疑回了江南,他这回闯了天大的祸,私自用兵是死罪,好不好还连累全家,郑氏在揪心中等待,没两天方子颖被暗云卫押解回来,送到了颖国公府。

子颖回家了,子颖没进暗云卫的大牢。

方奎终于从书房里出来了,开了祠堂,方子意带着长子方茞跟在一旁。

“不孝儿给爹爹磕头。”

方子颖跪下来,看着威严的老父亲,“儿子要求面见皇帝有事回禀,还望爹爹帮儿子传个话,儿子这回不但无罪还有大功,儿子不会辱没了祖宗。”

方奎看着他默然不语,方子颖心里一喜,一个大巴掌狠狠的抽过去,方子颖肩膀一歪栽倒在地,方奎精明了一辈子,哪里看不出方子颖想见皇帝,“我方家一门忠烈,出了你这样的不孝子,方奎愧对祖宗。”

森严的吩咐一声,“家法从事。”

门外走进来二十名壮硕的族兵,都是跟随方奎出生入死的,方家家规森严,方子意别了脸不忍心看。方茞被这场面震撼了。

一通棍棒下去,方子颖只剩下一口气,这还是方子意扑在身上替他挨了十几下军棍。

方奎转身出了祠堂,一语不发的回了书房。

方子意勉强站住,吩咐人抬了三爷回去疗伤,郑氏扑过来痛哭,方子意也挨了板子,玉潭忙命丫鬟扶着他回去,方子意伤势不重,他替三弟挨的板子。族兵手下留情了。

玉潭顾不得方子意。指挥婆子把方子颖抬回去,郎中往伤处喷了烧酒,方子颖疼得大喊一声,溃烂的血肉成团往的下掉。方子颖疼得晕死过去。郑氏也晕过去了。

玉潭有得忙了。方子颖的家小还在路上,府里得派了人去接,子颀走的匆忙。三个女儿都留下来,她这个伯母还得管着,还有两个妹妹,李侯爷不肯接回家去,玉潭也舍不得,都留着住在身边,家里这些事都不算什么,方子颖真愁人啊。

方奎找她过去。

玉潭福了一礼笑道,“三弟做错了事,公公也教xùn

他了,一顿板子够他受的,没几个月伤也好不了,依儿媳看陛下放他回来,子颖能躲过这一劫,只是往后该怎么办呢。”

“趁着老夫还活着,给你们四兄弟分家。”

方奎一锤定音,“子意留在祖宅,那些祭田都归子意所有,铺子也归你们,你们俩守在这里瓜瓞绵绵,繁衍子孙,子颀事务繁多,他的妻不善经营,多分给他一些田产,老四和他媳妇不成器,分给他们产业银子搬出去住,方子颖任性妄为,不配为方家的子孙,今日这顿毒打断了父子情,老夫不再管他,国公府与他无干了。”

方奎声音有些萧索,“陛下饶了他的死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老夫拿出三百两银子给他买了个小宅子,让他搬出去住,家里的田产铺子没有他的份,他的家小也不必回府,老夫不想见到她们。”

玉潭惊呼,“公公不可以的,子颖身上带伤,他如何能搬出去了,您老人家还是和他们兄弟俩商议,您这样会寒了子颖的心,子颖的儿女也是您的孙儿。”

“他擅自成亲,那女人不是方家媳妇,他的儿女不是方家子孙。”

颖国公绝情起来真够可以的。

玉潭张了几回嘴无法再劝,方子颖不顾父命,执意娶了他中意的夏氏,颖国公不肯认下这个儿媳妇,夏家小姐不过是千总之女,与方家家世悬殊,不是颖国公势力,而是夏家颇擅经营,不是靠军功起家,而是花银子疏通的官。

方奎哪里肯答yīng

这门婚事了。

方奎一声令下,命人抬着方子颖出去,小宅子都给他预备好了,方奎早就打了这个主意了,玉潭只好拨了小厮过去照料,往那边送生活所需之物。

这边郑氏悠悠醒转失声痛哭。

玉潭忙的不可开交,又要安慰婆婆,又要料理小叔子的琐事,方子意挨了几下子,他还能走得动,伤处也淤青了,化开了丸药替他揉开了,方子意唉声叹气的,方家这一分家,家产都没有子颖的份了,子颖一大家子,往后可怎么过。

方子意不把钱财当回事,就和玉潭商量,“要不,我们给子颖一万两银子?”

玉潭不肯答yīng

了,“子颖胆子太大,他上回私自跑到广西,他是没什么了,二弟跟着担了责任,子颖仗着什么了?还不是和陛下有些私交,他这回还敢私自出兵,陛下容他活着都是皇恩浩荡了,父亲不得不狠狠的打他,你还想送他银子呢。”

方子意明白老父用心良苦,方家传承百年盛宠不衰,靠的是当家人的决断。

方子意叹气,“陛下叫了我们回京,这回也不肯让我走了。”

玉潭只得笑着安慰,“太府寺责权重大,陛下这是信任你。”

方子意接到任命的公文,为太府寺同判寺。

太府寺握在皇帝手里,如今皇帝登基没工夫管着了,户部眼睁睁的盼着呢,皇帝经营了多年正是赚银子的时候,命太子担任判寺,权利还是抓在皇帝手里,陈执中辞官,又有忠心的大臣进谏,建议太府寺并入户部,纳入国库所有。

皇帝微笑着下了旨意。命方子意担任同判寺,掌受四方财赋收入。

方子意接了任命还没上任,他心里先发愁了。

方子意心里没底,经营这一块他不擅长,皇帝对他信任有加,他送的野果子都帮他周旋过去了,三弟这么大的事皇帝不追究,他该肝脑涂地报效皇恩,可是皇恩浩荡也不好消受,方子意怀念在地方为官的逍遥。

方子意等皇帝召见他。他还想和皇帝好好说说。

皇帝召见两位亲王。他的两个皇弟,二弟周良英年早逝,追封贤亲王,三弟周袂封为诚亲王。四弟周筵改封号忠亲王。皇帝也没派往柳州。把他留在都城了。

剩下几个弟弟还小,还在宫里住着。

先皇养儿子采取圈养的方式,周袂、周筵长这么大了。连朝臣都没见过,听说皇帝召见,腿肚子有些软,皇帝是他们的兄长,他们俩只在朝会上见过几次,说过几句场面话。

周蕴笑道,“朕与两位弟弟鲜少往来,一来是公务繁多,二来是宫里的规矩,朕不得不疏远了弟弟,朕心里不是滋味,一家子亲骨肉,反到不能像平民百姓那样亲近了。”

周袂、周筵惶恐的站起来,“都是臣弟不好。”

哪里不好却说不出来,皇帝不亲近,他们还敢主动亲近不成。

皇帝笑道,“按理该让你们俩到封地去,只是朕舍不得,想来想去,朕想让你们俩到宗正寺兼一样差事,我们兄弟也能时常见面。”

亲王若能留在都城当然好了,都城繁华,地方的王府哪里比得了。

宗正寺由乐善郡王掌管,他们俩过去能做什么?

周蕴笑了笑,“朕带你们俩先到紫宸宫一游。”

两位亲王只是听说过紫宸宫,作为不受宠的皇子,宫里许多地方都没去过呢,跟着皇帝坐着小船,周袂先晕船了,脸色发白,四周一汪水,好容易小船靠了岸边,周蕴轻身一跃上了岸,小太子也上来了,周袂站起来船身乱晃,吓得他又坐下了。

周蕴暗暗摇头伸手拽他过来了,周筵不晕船轻松上岸。

紫宸宫还被围困着,小岛上的宫女太监都押走了,几个侍卫护送着到了清凉殿,周蕴指着露明的那间寝殿,“太子告sù

你两个叔叔,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檩子上蹲了一个黑衣人,后来他跑了。”

周袂、周筵吓了一跳,这件事封严实了,没几个人知dào



周蕴神情严肃起来,“朕让人到上面查看了,从这些檩子的缝隙里爬过去,东北角落有个伪装的隔断,从外面能打开,歹人从外面的暗梯爬进来窥探,父皇常年住在这里,朕这心里真是寝食难安,不得己求两位弟弟帮忙,外人都不可相信。”

“这、这么老高,哪个歹人上的去?”

周袂说了这话,周蕴微微一笑,从侍卫手里接了飞爪,往上一抛,借着力飞身一跃到了檩梁,“三弟可要上来看看?”

周袂兄弟长大了嘴,他们知dào

皇帝学过武功,没想到皇帝真的会武功。

两丈来高,周蕴轻松就跳下来了,周袂吓得尖叫出来,周筵大惊失色,还以为皇帝掉下来了呢。

周蕴卖弄了一番武功,开始温情脉脉的说兄弟情。

侍卫都退出去了,周蕴在宫殿里走了两圈,“连此处的工匠都被人收买了,派遣工匠的正是宗正寺,乐善王叔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管不住那些人了,你们俩协理乐善王叔查证这件事。”

两个弟弟不愧是皇家长大的,很快明白了皇兄的意图,皇兄不相信乐善王叔了,又查无实证,这才推他们俩出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留在都城的机会,周蕴和两个弟弟关起门来说了许久,出来时就亲密无间了,两位王爷脸上挂了笑。

周蕴也笑了,两个弟弟年轻没经过事,有亲王的身份足够了,还能分了乐善郡王的权力,不知dào

乐善郡王又会怎么样了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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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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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朝天子一朝臣。

周蕴登基三个来月,中书门下平章事陈执中乞骸骨回乡,周蕴挥泪恩准了,带着原东宫属官处理陈大人积压下来的政务,周蕴一反温吞的个性,态度强硬起来,调吴曦回京安排在户部任职,任方子意为太府寺同判寺,两位亲王殿下为宗正寺副卿。

周蕴任人唯亲,众大臣都在观望之中。

太府寺仓廪之官,和户部也没什么关联,这几年经营的颇为红火,公使库下属办了几个分厂,梅花雪糖洁白如雪,秫米酿造的秋露白酒极为醇正,有皇家铺设的销售通道,设有专职的税务官,大臣这才建议太府寺归于三司纳入国库。

这天下都是皇帝的,太府寺归于三司还是皇帝的,对国家还有利。

尚书右丞苏秦琮出班跪倒,慷慨陈词,“天下之财宜合不宜分,宜公不宜私,这是国朝建置三司之本意,太府寺敛四方之财赋,臣以为该归于户都。”

周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还是温和的笑,“众卿说的也些有道理,这天下是朕的,朕怎么会不为天下着想?太府寺的职权还不如前朝的大司农,仅仅掌管赋税这一块,收些地方进贡来的土特产,并一些绫罗绸缎,三司嫌琐碎,早年间陈执中建议分出来,三司掌管盐铁、度支、户都,那才是国家重中之重,是国之根本。”

周蕴微微笑了,“陈大人是朕的帝师。三朝老臣了,陈大人之言犹在耳,朕岂敢忘了?岂能舍本逐末,天下财赋盐铁为最,那些土特产乃收入末节罢了。”

这是当年陈大人写了折子递上来的,交由朝臣讨论了的。

太府寺都管着什么了?祭祀用的香和币帛,闺秀结缡时用的帨巾,以及统一标准的校造斗升衡尺,还有四方进贡之特产,这就要求官吏博才多学了。要知dào

许多读书人不辨五谷。千奇百怪的土特产哪里认识了。

管着这些还不够琐碎的,这才归了太府寺。

周蕴还为太子时揽了这个清闲差事,用心经营下来,下令广收甘蔗、秫米。糖、酒这一块盈利颇丰。相当于一个郡的税收。先皇曾经赞叹了良久。

那可是一个郡的收入,连先皇都不肯纳入国库,皇帝怎么肯了。

内库的丰盈限制了三司使权力的膨胀。天下的财权皇帝都要握在手里呢。

周蕴独断专行起来不听人劝,还想着为范阳候翻案,那是同庆年间钦定的案子,先帝毫无办法,这件事就是太后身世的硬伤,时隔多年周蕴还要再提,大臣唯唯诺诺的,拿应付先帝的话说起来,还说年深月久,证据不足了。

周蕴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了,他只有一张嘴,大臣们七嘴八舌的一说,他哪可能赢,周蕴不过闲闲的说一句,撂下个话头罢了。

散了朝又有大臣想找皇帝谈心了,皇帝不肯召见,皇帝召见了方子意夫妇,

玉潭在心里寻思一回,皇帝还见她做什么呢,这些年来皇帝颇为冷淡,上回进宫请安皇帝也不过略略点了头,她若不是方家妇,皇帝根本不愿意搭理她了吧。

皇帝召见,玉潭也得过来,宽松的衣服遮不住隆起的腹部,外面披了一件大斗篷,方子意在一旁小心的扶着,进了宫还得等待,还好没等多久,皇帝召见了,玉潭身子不便也得倒身跪了,周蕴抬头一笑,“方卿快扶了方夫人起来,见了朕不必多礼。”

周蕴语气生疏的很,方夫人这称呼也没错,方子意没了话说。

“方卿稍候片刻,朕赢了这盘棋再与方卿说话。”

周蕴原来下棋玩呢,和太子对弈,方子意看了一眼棋盘,周蕴的黑子眼看赢了,小太子看着玉潭喊了声姨母,玉潭笑了笑与方子意站在一旁恭候。

太子很快输了棋,周蕴再次抬头,看着方子意笑了,“方卿何必客气了,那边有椅子,还不赶紧坐下来呢,你站一会儿没什么,尊夫人站着费劲。”

玉潭禁不住火往上撞,低了头一语不发。

周蕴这些小手段,先是故yì

的怠慢,又拿言语挑拨,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周蕴垂了眼微微一笑,“方卿前儿递了折子,有什么事没有?”

方子意见周蕴态度生疏,连忙站起来回答,“陛下,臣不识经营之道,当不起太府寺同判寺一职,还请陛下另选贤能,臣诚惶诚恐。”

周蕴撑着下巴打量着方子意,“方卿这话什么意思?方爱卿是说朕无知人之明,明知dào

你不堪重用还要提拔你?”

方子意不善言辞,看着周蕴说不出话,玉潭身份所限也不能说话。

周蕴往后一靠,把两只脚放到了龙案上,“朕的任命岂有收回的道理,方卿好自为之吧。”

玉潭看一眼龙案上晃动的龙足,悠然间想起往事,头低的更低了。

方子意额头上出了汗,又有些瞠目结舌,这、这、哪有把脚放到龙案上的,规劝皇帝不是他的专业,方子意看着龙案上晃动的龙足口吃起来,“陛下,臣、臣的确不懂经营,陛下把差事交给微臣,臣办不好岂不误了事?”

“不懂经营,不懂经营就是方卿的借口了?你一个同判寺,用得着懂经营吗?经营上面有判事调度,不牢方卿操心。”

方子意松了口气抹着汗,“不用臣操心就好。”

方子意忽然间想起来,“可是,判寺不是由太子兼着吗?陛下又委派了何人?”

周蕴眼底出现了一丝笑纹,“判寺一职关系重大。非太子不足以胜任,方卿经营上尽管和太子商议办理。”

“可是,可是”方子意叫苦了,“太子刚多大了。”

耳畔是太子悦耳的童音,“父皇和我说了,有不懂的问问姨母,姨母懂经营之道。”

周蕴含笑瞟向玉潭,玉潭的头垂的更低。

方子意跪下了,“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周蕴叹道,“方卿你好不实在。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了?”

这哪是帮个小忙。这是要人命的差事,方子意把头摇得像拨楞鼓,“臣无能为力,臣妻身怀六甲。还得微臣照顾呢。”

“你老婆怀孕。你连差事都不担着了。朕老婆若是怀孕,朕岂不是连国事都不能管了?”

方子意憋得满头汗,小太监进来解了围。“乐善郡王求见。”

先皇都没让乐善郡王等过,周蕴忙宣他进来。

周蕴收了龙案上的双脚正襟危坐起来,乐善郡王进来行了君臣之礼,周蕴离了龙案走过去扶住了,“皇叔还和朕客气呢,皇考生前都不肯受了皇叔的大礼。”

乐善笑道,“原来世子爷也在这里,老臣打扰了万岁的公务。”

“皇叔来了正好,朕还想找皇叔过来了一叙,我姐夫的差事都说完了。”

这回方卿又变成姐夫了,周蕴拍拍小太子笑道,“送你姨母去见母后,你也留在母后那边玩耍,晚上朕再接你回来。”

又吩咐了太监,“送世子爷到太府寺见识一番,让冯天意陪着。”

太子跑过去拉着玉潭,传唤了轿子到凤仪宫面见皇后,玉潭也想看看妹妹,给方子意丢了个眼色,皇帝的命令只能听着,方子意苦着脸跟小太监走了。

乐善郡王笑道,“方世子似乎不大乐意的样子。”

周蕴也笑了,“还不是为了太府寺的差事,王叔知dào

的,户都当初不肯管着,朕和皇考讨了这差事,用了冯天意那小子,糖酒这一块收入颇丰,这回都眼红了,朕哪里肯交给户都,说什么天下都是朕的,朕若想用银子,他们该说国库空虚了。”

周蕴拉着乐善坐下来,“朕没和皇叔打招呼就把两个弟弟派过去了,朕只是要把他们俩留在身边,朕和这些兄弟没在一起长大,不忍心骨肉分离。”

乐善郡王一听笑了,“陛下另有目的?”

周蕴哈哈的笑了,又压低了声音,“朕就知dào

瞒不过皇叔,还不是为了暗藏的那些人,有一件事朕瞒着呢,紫宸宫有人暗中窥视。”

乐善眉头一动,“有人窥视?”

“这太监还是太子发xiàn

的。”周蕴压低了声音说了一遍经过,“朕让陆禀探查,陆大人还没结果呢,朕想着工匠是宗正寺派出去的,让两个弟弟过去查一查。”

乐善连忙站起来,“这是老臣的罪过,工匠都是老臣经手。”

周蕴不以为意,“这和皇叔有什么关系了,皇叔也是被蒙蔽了,朕想着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dào

,两个弟弟亲王的身份,压得住那些工匠,也许就肯说了呢。”

“赵家已经伏法,还能有什么人了?”乐善也忧心起来。

“皇叔,朕小时候被人掠走,那些细节皇叔再和朕说一遍,朕觉得窥探的人或许有关。”

“隔了二十来年了,老臣记忆犹新,那一晚王府召老臣过去……”

周蕴听的是泪承于睫,擦了眼泪琢磨着,“难道赵家还有暗藏的势力?除了他们家,谁还会和小孩子过不去,按说他们家也没什么了。”

周蕴和乐善郡王说了多时,太监来报,“忠亲王、诚亲王求见。”

周蕴点点头说了声宣,两位亲王也是皇侄,乐善安坐不动。

两位亲王犹豫起来,相互看了一眼,只是笑着说无事,乐善郡王就知dào

这是避着他了,笑着站起来告辞,周蕴也顾不得了,热切的看着两个弟弟。

“皇兄,我们发xiàn

了这个。”

乐善郡王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一下只得出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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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手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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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我们发xiàn

了这个。”

周袂扭捏了一下递过来罗纹冷金笺的线装本,连忙垂了头,周蕴接过来翻开一看,把眼光避开,定定心神又往下翻了两页,气得他脸颊潮红,“这就是你们俩找到的?”

周筵红了脸小声说着,“我们不敢欺瞒了皇兄,我们不敢翻看。”

周蕴往后翻开,精妙的妖精打架,配着优美的文字描述,堪称图文并茂自成一家的精品之作,周蕴见惯世面,不至于像两个弟弟这样手足无措,只是他也相当尴尬了。

周蕴真没想到他爹还有这样的雅好,老爹真是太有才了,当皇帝实在可惜,就凭这一手春画的绝活,足够养活全宫女人。

周蕴把本子狠狠的贯在龙案上,“不许说出去了,这件事到处为止。”

周袂、周筵松了一口气连忙答yīng

了。

周蕴拧拧眉头板着脸看着两个亲弟弟,有心教育两句,又不知dào

该如何开口,周袂娶了王妃,周筵的婚事宗正寺也给定下了,还没来得及成亲老爹就驾崩了,两个弟弟都不小了,周筵也有十五岁,皇家孩子懂事早,这方面早就明白。

周蕴深吸一口气,什么好心情都没了,这本子他只能毁了,还流芳百世不成。

龙德殿里没有火折子,这东西又不能交给太监,喊了一声来人,让太监取火折子,小太监连忙跪了,“万岁爷。奴才拿不到,明火都在掌灯女官手里。”

周蕴摆摆手让小太监快滚,随意的扫了一眼,又连忙捡起来。

线装本的封底是一副紫衣美人图,这美人轻纱遮面,露出了一双妖冶的眼睛,看起来极为眼熟,旁边还有一首香艳小诗,此尤物评为上品。

周蕴心里的无名火又升腾起来,索性品品老爹的口味。

这回细看了文字。第一幅美人明眸善睐。御笔赞叹着美人的眼眸极似夕瑶蔡妃,夕瑶不就是他的娘亲?心里涌出一股浊气,压了压火气往下翻看,接下来美人各有千秋。御笔分别品评赞叹诸位美人的手、眼、脚、乃至于青丝、贝齿。或多或少都有像夕瑶的地方。又有一首首深情小诗,诉说与夕瑶的鹣鲽情深。

周蕴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头上火冒三丈。合着他老爹玩收集?

照着娘亲的样子收集美女,想想都要吐了,这就是所谓的情深?

周蕴忘了他该喜怒不形于色,他该故作深沉,气得他俊脸通红,再一次摔了线装本,周袂哆嗦一下惶恐的说一声,“皇兄我们告退了?”

“这事儿不许记着了。”

周蕴一抬手,两位亲王如蒙大赦般要出去,周蕴又说,“先等一等。”

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画作是二十来年的累积,御笔标有日月,前后纸张颜色略有不同,最后才装订成册,前边几页纸张陈旧的发黄,显得年深月久,御笔只是随性为之,兴致还没那么高,美人也没那么露,越到后来越有一种疯狂,姿态越发撩人,几乎每月绘就一副美图。

周蕴翻看着日期,从昭明十三年开始美图明显偏多,最近两年简直走火入魔。

昭明十三年紫宸宫落成,皇帝几乎就流连在那边了,他也数次跟随上岛,不过他过来时皇帝都正常的很,没宠幸过美人,皇帝在他面前很靠谱。

皇宫里多年没选美女了,都说皇帝不好美色,花鸟使出动一回还是帮他选美,皇帝爱惜羽毛珍重名声,他老爹的美人是从哪里来的?总不会是凭空臆造画出来的吧。

紫宸宫还有什么他不知dào

的秘密?

周蕴站起来吩咐一声,“摆驾紫宸宫。”

周袂、周筵在一旁陪着皇兄,銮驾到了岸边,三兄弟坐了小舟,周蕴没心情看景致,捏捏袖子里的线装本,脸上没什么表情,两位皇弟头都不敢抬。

先皇在这边的寝殿是瑶澜殿,周蕴以前也来过,他还陪先皇在寝殿里头住过,先皇对他好的没法说了,就是慈父一枚,什么事都惦记他,脑海里又闪过那些美图,周蕴一时半会的真接受不了父皇的性癖好。

周蕴问到,“在哪里翻出来的?”

周袂指着御榻上放着的彩釉美人合欢枕,羞得脸通红,“就在这瓷枕里头,臣弟一时好奇拿起来瞧瞧,发xiàn

里面是空的。”

周筵接着说道,“我们不敢瞒了皇兄。”

这些生活用品都该陪先皇下葬,从此也就不见天日了。

周蕴想要留下来一点念想,吩咐紫宸宫这边的日用之物不用陪葬,都封存起来,若不是有窥视的太监,若不是那个伪隔断,他不可能让两个弟弟查看寝宫的设施,周袂一时手欠翻看了先皇的御用之物,说不得是个过错,就看周蕴怎么罚他了。

把两位皇弟委派到乐善郡王的宗正寺,周蕴想看看乐善郡王的反应,也算玩一把敲山震虎的游戏,结果虎没跑出来,先把他给震住了。

周蕴黑着脸命人把原来在瑶澜殿当值的宫女、太监都提过来。

十二个小太监跪了一溜,二十名宫女子跪在后边,先皇没了,她们暂时在这边当值,都是周蕴往日见过的,模样大方得体,没有线装本上的妖艳。

“朕问你们,先帝宠幸的侍御有多少?都多大年纪?”

“回万岁爷的话,先帝经常宠幸的美人都十六七岁,妙美人年纪稍大。”

“那些美人都住在哪里?谁选送进来的?”

“她们都住在绮红殿,先帝召见她们才过来,先帝驾崩就都不见了,奴才不知dào

她们去了哪里。不在小岛上了,她们都是乐善老王爷选送进来的。”

乐善郡王送来的?乐善郡王还拉皮条?周蕴连忙细细追问。

周袂和周筵低了头退出去。

先皇把紫宸宫当做安乐窝,乐善郡王管着宗正寺,也兼管内府,进出宫廷需yào

留档,把外面的美人带进宫来不容易,带出去更不容易,周蕴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先皇对乐善真是信任有加,床上这点事都由着乐善贴心安排。

乐善郡王究竟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

“传贺淮章过来。速查那些美人的下落。”

十来个美人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就消失。周蕴命人详查她们的下落,一边曲指在几案上心不在焉的敲着,父皇这些风流韵事瞒不过贺公公,贺公公帮着打了掩护。

乐善是儒雅的长者风范。为人公正无私。当得起贤王二字评语。他古文造诣很高,善写诗词,礼贤下士。家中汇集了文人骚客,在读书人眼里很有声望。

乐善是一位宽厚的长者,他怀疑乐善郡王,连方子颀都不肯认同。

他没有证据,一点证据也没有,仅凭伪隔断就猜测乐善郡王,实在是疑心病太重,管着工程的是工部的刘侍郎,乐善郡王管理工匠调度,说起来都有责任,他要是追究起来说不得就血流成河了,当然,皇家的隐私也暴漏了。

他不能震怒,他只能耐心。

周蕴眯起了眼睛,乐善郡王若真是贤者,哪里肯私下做这样的勾当。

先皇当初封在九江,不过是垂髫少年,先皇不受朝廷看重,过得非常困窘,后来有幸结识宗室子弟周冠霖,周冠霖那时候在士林中就有些名气了,对困境中的先皇帮zhù

不少,先皇有幸做了天子,提携族兄封为郡王。

乐善当着清闲差事,约束家人不问朝政诗酒风流,先皇这才信赖有加。

乐善和先皇有些交情,皇子失踪先皇向他求助,周冠霖热心帮忙,通过熟人帮着寻找,给陆禀送了好几次线索,陆禀找了三个来月,找回一个假的,那时候先皇奉召进京,又是周冠霖出了个冒名顶替的妙计。

先皇认定是赵家人劫持了皇儿,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吧。

陆禀那时候追查九江密帐,挑了好几个秘密分舵,对手若是劫掠了他,先皇哪里还顾得上秘密的分舵了,小孩子流落在人牙子手里边,若不是很快被找回来,那就是失了联系,陆禀辛苦的找了三个来月,每次都是有点线索就断了,莫非是故yì

的人为?

劫持他的人没想要他性命,转移先皇的注意力罢了,还能让先皇记恨上赵家,先皇和赵家撕上了,有什么事都套在赵家头上,全力对付赵家。

赵家在这件事上还真是无辜,博望侯死了也没肯承认。

背后那股势力很有背景,不会是与朝局无干的民间势力,若是乐善说的过去了。

劫持他的人莫非真是乐善?若真的是他……

周蕴当初故yì

害死了周姨娘,做的又不够隐秘,把他自己暴漏出来,气得陆禀狠狠的打了他的屁股,周蕴是故yì

送的把柄,幕后势力连张顺这样的都肯用,他有谋害亲娘的把柄,幕后的人若是威胁他,他也能想法接近了。

幕后的势力根本就没找过他,不找他那还打听他做什么?还对他那么关注,他那时候的身份只是侯府的庶子罢了,乐善郡王知dào

他的身世,他害死周姨娘也就不是什么把柄了。

乐善顶多以为小孩子家做事不密。

这些仅凭猜测罢了,若是以前他拿乐善郡王没办法,乐善进献美女进宫,迷惑先皇,若是查证属实,他倒可以在这里边做些文章了,他至少能让乐善郡王先歇一歇。

周蕴又吩咐一声,“速传乐善郡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三五()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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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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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善郡王心里焦躁起来,脸面上不显,一团和气的出了皇宫,到宗正寺衙门坐了一会,宗正寺平日哪有什么事了,宗室皇亲也就那些,添丁进口才来找他报备,乐善招来寺丞问询大明湖淤泥清理情况,寺丞笑道,“这会儿还没清理呢,户部的拨款好容易下来,万岁爷下令封宫,我们倒是都清闲了。”

“虽如此说,耽搁了反而不好,这天越发凉了,干活的时候工匠受罪。”

乐善郡王宽仁体贴,笑着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站起来逛游到主簿那里,伸手关了房门,“情势不大妙了。”

主簿摔了桌子上的账册,“这么说他那两个弟弟真要来了?”

乐善茫然点头,“小四有可能出事了。”

……

说完公事回到府里,乐善躲到书房,耳边嗡嗡直响,当初一念之差,一步步走向有去无回的深渊,想要回头已经晚了,回头不得了,往前走万丈深渊,往后退还是万丈深渊。

想回头那就是下一辈子的事,今生,再也没有希望。

侍女轻轻推开房门,放下手里的托盘,“王爷,上边让你快些接那些美人出宫。”

乐善跌足叹道,“哪里还出的去,这不是一直没机会嘛。”

侍女听了冷笑一声,“王爷可知dào

这件事败露的后果,白姐无论如何要接出来的。”

乐善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二十几年前因为一件小事被威胁了。他被迫做了许多事,那些麻烦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他想不到九江王会为帝,还提携他到了都城,他可以帮主子做更多事情了,为了性命他只能听命,背后的人哪里肯放过他。

当初若是不答yīng

,也不过丢些脸面,如今丢的是全家的性命。

乐善脸上的线条冷硬起来,心里愤懑不甘。他到如今还不知dào

主子到底是谁。

太监过来传旨。急招乐善进宫,乐善郡王眼皮一跳,这天就快要黑了,皇帝找他过去做什么呢。皇帝不是先皇。和他没那些交情。皇帝不会找他下棋。

乐善没奈何只得再次进宫,周蕴在紫宸宫召见他。

夕阳下的小岛美丽极了,小岛上有巡逻的侍卫。连老鼠都钻不出去,乐善郡王走进皇帝的御书房行了跪拜之礼,周蕴坐在宝座上冷冷的看着他,“朕不知dào

皇叔这般体贴,朕问皇叔一句话,先皇身边的美人都去了哪里?”

周蕴没说平身,乐善郡王便不能起身,跪在地上看着皇帝苦恼的笑了,“先皇的命令老臣哪里敢违背?老臣只求先皇舒心安泰,宁肯担当佞臣的恶名。”

“皇叔不必担了佞臣的名声,皇叔要么是叛国的奸臣贼子,要么是无事一身轻的安分良民,朕不知dào

皇叔走的是那条路子。”

周蕴一颔首,暗云卫的侍卫走过来塞了嘴,拿绳子猛地一拽,乐善倒挂在半空。

周袂、周筵坐在一旁吓坏了,连大气也不敢出。

“把她们都带进来吧。”

周蕴吩咐一声,进来二十余位妙龄女子,还都穿着夏天的薄衫,瑟缩着跪了一地,这些女子看着倒挂的乐善郡王,吓得花容失色,有两个吓得哭起来。

“想活命的都说说吧,乐善让你们做了些什么?”

一个身穿薄纱的女子抬了头,激动的站起来,“慎弟弟快救救奴。”

周蕴愕然看向她,李玉容哭道,“奴是玉容啊,万岁救救奴家。”

燕慈郡王获罪,三公子的小妾李玉容不见了,原来玉容来服侍他老爹了,周蕴这辈子的脸都没这么红过,牙关咬了好几下,这才换了满脸的笑容,“你是玉容?”

玉容呜咽着点头,“奴没了活路了,还求万岁爷搭救。”

周蕴吩咐一声,“还不与玉容小姐拿件厚点的衣服?点心也拿两匣子。”

小岛上的库房都是封存的,侍卫拿过来一件黑色的厚斗篷,好歹能挡些寒气,玉容有了座位,面前有了点心,三个来月饮食不定,只是没有饿死,玉容还顾着形象,斯文的翘起兰花指捡了块点心咬一口,旁边还有热茶。

跪着的一干女子都咽了口水,饿得像眼睛绿油油的猫。

周蕴垂着眼,朝小太监一努嘴,小太监指着一个女子盘问开了,玉容放下点心,指着回话的女子,“你胡说,你是昭明十四年过来的,你是丽春院舞姬,万岁,奴知dào

她的身世,这些女子的身世奴都知dào

。”

李玉容为了立功,说出来不少,这些女子都是乐善陆续送进来的,就连李玉容都不知dào

自己怎么进了宫,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就是深宫里了。

一时间莺啼燕咤又是哀哀啼哭,好不令人凄然,周蕴冷眼旁观,有些女子恐怕有特殊的任务吧,会是哪一个呢。

盘问了一回没问出来有用的,先皇宠幸几个美女算得了什么。

乐善是奉先皇的命令行事,献上美女也不是了不起的大罪过,他为什么想要掩盖,还把这些美人藏到冷宫?周蕴不能放他回去了,对外只说留乐善郡王在宫里小住,乐善的府邸派人严密监视,两个皇弟派到宗正寺,给了权力,让他们俩详查宗正寺。

小岛上的这些事遮掩的风雨不透,连外面当值的侍卫都不知情。

天光微亮皇帝上了早朝,又有大臣提议该选东宫的属官,太子该启蒙了,太子该住到东宫了,周蕴沉默半晌笑道,“稍候再议吧。”

大臣纷纷谏言,尚书右丞出班启奏,“陛下,太子已然不小……”

周蕴看着他笑而不睬,尚书右丞再一次开口,“陛下,臣以为陈执中三朝老臣,又是陛下的帝师,陈大人乞骸骨回乡,这个月的初八就要动身回乡了,臣以为东宫的帝师还要听听陈大人的建议。”

皇帝手捧心口,小太监连忙扶起陛下,哀切的喊一声,“陛下……”

“朕、朕有些不舒服,众卿慢慢商议。”

皇帝站起来带着仪仗回宫,众大臣面面相觑,皇帝这是身子不舒服?自古以来哪个皇帝身上不爽不都想法瞒着,很怕引起天下动荡,他们的皇帝真的不舒服?

大臣都看着颖国公和安国侯,“万岁这是不舒服了?”

李鸣唯笑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依本候之见,陛下有些脾胃虚弱了。”

也就是说陛下没什么大病了,尚书右丞就和李侯爷说,“太子该启蒙了,李侯爷该劝劝陛下,早选贤良,太子也好读书上进。”

李鸣唯好容易脱身,再一看方奎走的踪影不见了。

坐了轿子回府,刚坐下来端了茶喝了,谨哥儿跑进来,“儿子想求爹爹一件事。”

李鸣唯温声问道,“你想求什么事?你这个月花费有些多了。”

“儿子没有胡乱花费,前些天救了一个读书的秀才,花银子帮他买药了,爹爹儿子相中了玉清子,还望爹爹成全。”

李鸣唯一口茶好悬喷了,“玉清子?玉仙观里修道的玉清子?”

谨哥儿快活的说,“儿子非她不娶了。”

李鸣唯指着谨哥儿气得发抖,“你个混账!你知dào

玉清子是谁!”

谨哥儿看着他爹,“儿子都给皇帝写信了,求皇帝把玉清子赏给儿子,我就是过来告sù

爹爹一声,皇帝肯定答yīng

儿子的。”

“你告sù

皇帝了?”李侯爷好悬哭了,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谨哥儿毫不费劲的打击他爹,“儿子告sù

皇帝了,昨天给皇帝送了信,儿子想着还得告sù

爹爹一声。”

“来人!把这个逆子给老夫绑起来关到柴房!”

李侯爷捂着胸口,气得心肝都疼了,换了衣服进宫求见陛下,他得过去请罪。

皇帝下了朝先到太后这里请安,太医追过来请脉,皇帝有气无力的述说,“朕头晕目眩,心口烦闷,呕吐酸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太医请了脉,“陛下还请饮食清淡一些,好好调理一下就好了。”

打发走了太医,皇帝笑道,“朕被那些大臣逼急了,实在没办法啦,只好装装病。”

太后看着皇儿颦眉,“皇帝是一国之君怎能如此?”

周蕴挨近太后,“还不是为了周青钰这破孩子?大臣劝谏说太子该住到东宫,属官也该选拔,朕推托不了只好装病了。”

青钰又想哭了,挨近了父皇可怜兮兮的喊一声,“父皇。”

周蕴捧了脸先哭了,“朕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大臣逼着朕,儿子还不听话,朕可怎么办啊,东宫那边朕住过的,离龙德殿很远呢,朕想皇儿怎么办?”

太后看看皇后,皇后看看太后,都有十分的无奈了。

“父皇不要哭了,父皇。”周青钰急哭了,小脸蛋抹花了,“青儿听父皇的话。”

周蕴自言自语的莫丢一回,又开始背诗,表现出对江南山水的无限向往。

周青钰抽泣着,“青儿愿意去江南。”

说完这话哇的一声哭开了,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周蕴连忙抱起来哄着,夸着,青钰渐渐止住了眼泪,周蕴伸出指头和他拉钩,说好了都不许反悔的。

玉沁别了脸不哭,青儿托付给方二哥,她也该放心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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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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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诸事大吉,宜出行。

天刚蒙蒙亮,陈府的朱漆大门就打开了,当先出来二十位劲装结束的汉子,个顶个的腰杆笔直,殷记骡马行的五十余辆骡车停在大门口,婆子丫鬟抬了箱笼出来,这些壮汉往车上搬运,等到天光大亮,主子们吃了早餐,长孙搀扶着陈执中出了院落。

陈执中往皇宫方向拜了几拜,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后面是老太太的马车,老姨奶奶的马车,十几个儿媳妇的马车,若干女儿孙女的马车,陈家家大业大,主人的车马足够排场了,又有几辆骡车坐了仆人,再后面就是装着箱笼的车队了,请了福威镖局的林震南走镖护送。

车队缓缓而行,陈宰执回乡是朝野关注的政,治事件,路边有高官相送。

在读书人的心目中,敢于得罪皇权的陈宰执值得敬重,陈大人乞骸骨回乡,陈大人犯言直谏得罪了皇帝,陈大人代表一种不屈的精神,在老百姓心目中,陈大人是不畏权贵爱民如子的好官,陈大人是戏文里唱的青天大老爷。

老百姓的愿望是朴素的,箪食壶浆迎在路旁,痛哭流涕的挽留陈大人。

陈大人为官四十载,都城住了三十几年,门生故吏遍天下,陈大人代表一种精神,陈大人离开朝堂,这股浩然正气不能离开,一个人的影响力极大的时候,文人的清正之气足以对抗皇权,皇权也畏惧民心。

老百姓痛哭流涕的挽留代表民心所向。太学生拦在前方苦谏,代表着读书人心目中的普遍看法,民间的力量如此强dà

,一个叫郝达旦的太学生写了陈情表,太学生都署了名,又有上万的老百姓按了手印,郝达旦把陈情表高举过头,民意要上达天听。

小黄门接了太学生的上书骑了马飞跑回去。

陈执中哽咽的劝着百姓,老百姓期待着皇帝出言挽留。

……

皇宫里静悄悄的,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李侯爷为太子找了个小伴读。皇帝耐心的考察小伴读的学问。隔了多时,李侯爷牵着眼睛红红的小伴读出来,这孩子长得黑,难怪皇帝瞧了不喜欢。

小孩子低了头。跟着李侯爷一步步往外走。出了宫门李家的马车迎上来。李鸣唯松了一口气,这颗心往肚子里落了一半,另一半还悬着。

李鸣唯也听说了老百姓挽留陈大人。他还来不及上车,尚书右丞为首的几个高官过来打声招呼,“李侯爷,我等求见陛下,陛下不肯召见,还求李侯爷帮着传个信。”

也有人看一眼黑孩子,小孩子低了头,两只脚磨着地面。

李鸣唯就说,“是为了陈大人吧,老夫刚才也劝过陛下,陛下的意思有些松动了,依老夫看陛下心里早有悔意,只是担心陈大人不肯留下来。”

尚书右丞得了李侯爷这句话笑了,几个官员也欣慰起来,皇帝年轻抹不开面子,大臣们好好哄哄,也是为君父分忧。

李鸣唯笑道,“众位大人的苦心陛下心里了然,大人们的话,陛下都听进去了,老夫奉陛下口谕,找几个民间的孩子为太子伴读,前两天送去一个,陛下嫌学问不好,今天这个孩子读了几天书,四书都会背了,可惜这孩子长得太黑,皇帝瞧着不喜欢,这事还得求列为大人相帮,务必为太子找到可心的伴读。”

这可是出头露脸的差事,几位大人激动了,那些家里有子侄的都动了心思。

李侯爷笑着一拱手,“老夫还要到正阳大街一行,老夫先挽留住陈大人,诸位大人进宫为民请命,皇帝听说群情激昂也就恩准了,到时候君臣相得,成就千古佳话。”

皇帝有了悔改之心,大臣们少不得搭个台阶扶皇帝下来,皇帝服了软,陈大人千古留名了,皇帝以后也会听得进去劝谏。

几位大人欣然的笑道,“全赖李侯爷费心周全。”

李侯爷也笑了,拱手作别,拉着黑孩子上了马车,直奔正阳大街。

车上没有人看见了,小孩子抬起红红的眼睛,李鸣唯握着他的小黑手,“今儿这些事认真看着,记在心里头,永远也不要忘了。”

小孩子点点头,往李鸣唯身边靠了靠,又趴着猫眼往外看。

李侯爷的马车是太府寺下属的木匠行精心制造,外表也不过如此,车里舒服得很,尤其难得的是车上的猫眼,不知dào

冯天意那小子怎么弄的,从外面看不进来,从车里面往外看,景致一清二楚,李侯爷得了这辆车,当做了宝贝,白天晚上都坐着溜达一圈。

李侯爷的车马过来了,正阳大街这地方水泄不通,摆不开仪仗,李侯爷不摆谱了,该有的气势还是要的,马车前环护着二十几个护卫,出言高声喊着,“陈大人慢走,安国侯挽留陈大人,还望陈大人以国事为重。”

陈大人根本就没走,车马走不了了,被老百姓拦住了。

老百姓听了都激动起来,安国侯是国丈,安国侯某种程度上代表皇帝的意志,人群自动散开,为李侯爷前行打开了通道,李侯爷马车走过去,人群又潮水般合拢围上来。

平日高大上的人物,今天都接了地气。

李侯爷拍了拍小黑手安抚一下,“一会有好戏看了,乖乖的坐在车里别动。”

小孩子看着李侯爷下了车,忙趴着猫眼往外看。

李侯爷笑着高声说,“陈大人,陈大人走的到快,还好本候赶过来了。”

陈执中拱了拱手,“老夫老朽不堪,一身的病痛,实在没精力兼顾朝局。老百姓如此的热情,到叫老夫心里不舍。”

李侯爷殷殷的笑道,“连老夫心里也舍不得陈大人,万岁爷刚才还说,陈大人是帝师,学问是极好的,万岁爷心里也舍不得陈大人,万岁爷朝堂上出言挽留,又不忍心拂了陈大人的心意,万般无奈之下恩准陈大人还乡。陈大人这是执意要走吗?”

没见过李侯爷这样挽留的。陈执中就算想留下来,也得找个台阶下啊。

李侯爷不搭梯子,陈大人一怄气,对着皇宫方向拜了两拜。“老夫这就要走了。还望李侯爷用心辅佐皇帝。望吾皇成为尧舜明君。”

不知dào

哪一个带头喊的,“陈大人留下来吧,我等百姓请求陈大人留下来。”

老百姓往前拥挤。只听几声脆响,十几辆骡车散了架,骡车上面的箱笼掉在地上,箱笼不够结实,箱子里面的黄白之物散落了一地,老百姓心里一惊,惊慌中冲撞起来,又有更多的骡车散了架,箱笼都摔坏了掉在地上,金元宝银元宝滚了满地。

陈府的护卫一声长嚎,“不许往前挤了。”

看热闹的老百姓窃窃私语,我的乖乖,陈家真有钱,这些金银细软,首饰头面都是寻常百姓没见过的,老百姓自觉的往后退,很怕丢了东西找上他们。

陈执中还在和李侯爷叙话,小厮跑来,“不好了,出、出、出大事了。”

不知dào

哪一个老百姓喊起来,“陈大人家的马车倒了,那么多金子都掉了。”

陈执中心里一沉,好好的马车怎么会倒了,陈大人什么都顾不得了,忙到后面查看,李鸣唯命人赶了马车,摆了个好角度,车里正好能看到地上的金银。

城防司的官员紧急戒严,人群疏散开来,这么多的老百姓,哪里能疏散了,高楼上,铺子里到处都是瞧热闹的,陈大人再得民心,也不可能得了所有老百姓的意,一个个的都瞧了热闹了。

李侯爷一尊大神一样往这里一站,双手抱胸不说话。

陈执中看着满地的细软,散了架的骡车,摔碎的箱笼面色惨白昏了过去,陈府的老夫人,十几个老姨奶奶,儿媳妇们什么礼仪都顾不得了,从车里下来,顾不得昏死的陈大人,陈老夫人拉着城防司的小吏,“长官这都是我们陈家的,不能让人趁乱抢了。”

城防司的小吏连连点头,箱子都摔碎了,这些好东西拿什么装了。

陈大人这回真的走不了了,连老天都挽留陈大人。

激动的人群经久不散,议论纷纷,那些喊青天大老爷的百姓喊不出口了,群情激昂的太学生傻了眼,紧接着就是愤nù

,陈大人带着这么多的家当,还一口一个为国为民,说的真好听啊,各路送行的高官也都尴尬,人群拥挤能把箱子撞成这样,鬼才会相信。

想到暗云卫的那些手段,想到皇帝的态度,都有些不寒而栗了。

聪明点的赶紧抽身,先撇清了关系再说,高官先撤了个一干二净。

李鸣唯笑了笑,也不管晕倒在地的陈执中,李侯爷还得回宫和皇上说说热闹呢,护卫们赶着马车往前走,没走多远恰遇颖国公。

颖国公的马车坏了,见了李侯爷大喜,“老夫的马车拔了缝,还求李侯爷借马车一用,老夫有要事在身。”

两人的关系到这了,李侯爷把马车借给方奎,带着护卫骑着马走了。

方奎上了马车,身边护卫环护着,绕开人群出了城。

车上的小黑孩儿靠近方奎,方奎伸手揽住他,“菂儿累了先睡一会,路上得走许多天呢。”

方菂眼睛红红的,他不在父皇跟前了,方菂不能哭的。

颖国公看着小太子叹息一声,只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于千斤,走了陆路走水路,一行人风尘仆仆到了金陵,方菂换了富家小公子打扮跟爷爷回家。

遥远的龙德殿,皇帝盼着方家的奏章,太子不在皇帝身边,太子陪在太后身边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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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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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方菂下去休息了,方子颀请老父亲来到书房,清油灯发出柔和的光亮,沙漏里的细砂缓缓流下来,方子颀笑道,“早知dào

父亲要来,儿子没想到父亲想坑了儿子。”

方奎威严的板着脸,“皇帝看重你,这才肯托付了爱子。”

方子颀出了一回神悠然笑道,“儿子的局面还不如李侯爷,李侯爷当初不自知,凭着本心就可以了,慎哥儿聪明大胆,小小年纪机变百出,不用李侯爷多费心,方菂是个聪慧敏感的孩子,聪慧的孩子想得多,敏感的孩子比较脆弱。”

方子颀说的何尝不是方奎顾虑的,方菂这孩子太敏感了。

方奎沉默了半晌,“陛下说了一番话,为父当时就汗流浃背了,为父虚活了五十春秋也算有些见识,陛下想得深远,连几十年后都想到了。”

方子颀不由眉峰一挑,“几十年后?”

“陛下从历朝历代兴衰说起,特意说了前朝的明皇帝一日杀三子,陛下的意思是,太子来得太早了。”

太子何尝不是来得太早,小孩子长得快,没几年功夫就大了,皇帝正当英年,正是雄心勃勃的时候,太子将来该何以自处?皇帝不肯设立东宫属官,反而把太子秘密托付给方家,这是看重了方家,何尝不是把这麻烦丢给方家。

只是皇帝表面上也应该装糊涂吧,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帝不是在装糊涂了,皇帝肯明白的把那些话说出来。不让方家猜测他的心意,足见皇帝心底坦荡。

方子颀细想一回不由叹道,“陛下的想法真是高妙,将来就看太子如何了。”

皇帝方才弱冠之年,将来会有很多个儿子,历史上真zhèng

由嫡长子接了皇位的并不多,立嫡立长,还有一条是立贤,皇位之争充满了变数。

方奎森然说道,“我方家是纯臣。历代不参与储位之争。这点你要牢记。”

方子颀神色间也肃然起来,“儿子听明白了。”

天上挂着一弯新月,月光虚虚的,朦朦胧胧的。那一痕清浅的白仿佛随手就能抹去。月光淹没在漫天的星斗之中了。幽深的院落里没有月光,只有窗扉上透出橘黄的柔光,窗户纸上是父子二人的侧身剪影。

星光渐渐隐去。拂晓降临,方菂推了门出来,往院子里看了看,身后是两个丫鬟慌张的声音,“二少爷起来这么早做什么?”

方菂看看她们俩,一声不吭的回了屋里坐下,见她们俩还呆站着,“你们俩不是丫鬟吗?丫鬟都该做些什么?”

雯秀、绾容是杜氏的丫鬟,跟了杜氏也有七八年了,她们俩哪里知dào

二少爷的身份,心里为夫人抱不平,行动间难免掂量着二少爷的斤两。

雯秀见二少爷这么问就笑了起来,“这天还没大亮呢,二少爷先歇一会?夫人得过一会才梳头呢,二少爷过去拜见不迟。”

方菂想起爹爹说的奴大欺主,板着小脸说道,“你们还不服侍本少爷梳洗?”

两个丫鬟相互看一眼,没想到二少爷是个有脾气的,忙出去倒了一盆温水,递上来巾帕等物事,也就放在三脚架上了,“二少爷水来了。”

方菂又看她俩一眼,他学会自己梳洗,并不需yào

丫鬟帮忙,方菂洗手净面吩咐一声,“笔墨伺候。”

两个丫鬟没听明白,这么点大的小少爷让准bèi

笔墨?

方菂见她们俩还不动弹,皱了皱眉,“你们两个走吧,本少爷不用你们了。”

两个丫鬟退出去了,一边还打着哈欠,天刚蒙蒙亮,起来这么早做什么呢,她们俩还没明白二少爷是把她们俩个开除了。

方菂在屋子里蹲了马步,一边还在大声背书,两个丫鬟又进来看一眼,二少爷不肯搭理她们,她们俩下去梳洗,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起来了。

方家父子俩聊了一宿,天还没亮到院子里散步,有意无意的走到宜红阁,远远的听到朗朗的书声,方子颀站着听了一会,看着父亲笑道,“我捡了大便宜。”

便宜老子哪有那么好当的,方菂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会轻易认同别人当他爹爹。

他身份又是那般贵重,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啊。

半个时辰之后,屋子里面的朗朗书声停顿下来,方子颀推来院门进来,见小丫鬟们都起来洒扫了,雯秀连忙笑道,“二少爷正要给先生请安呢,先生就过来了。”

儿子该拜见父亲,雯秀也算帮二少爷说话了。

方子颀推开房门进来,方菂眼睛亮晶晶的,见了方子颀脸蛋一红,行了跪拜的大礼,眼圈紧接着就红了,“菂儿给爹爹磕头。”

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方子颀受了。

方子颀心智不是一般的强dà

,这要是李侯爷哪里敢了。

方子颀含笑打量他,小孩子有些委屈,扁了小嘴忍着不哭,眼泪珠噙在眼圈里,一眨眼睛就会掉下来,方子颀不由暗叹一声,皇帝连个熟识的保姆都没派来,小孩子到了这里,心里总会有些害pà

吧。

方子颀笑道,“菂儿还有什么要求?和为父说一声。”

方菂眼泪收回去了,眼眶还红着,“那两个丫鬟菂儿不想要,她们不听菂儿说话,菂儿要求笔墨,菂儿还要读书习武,这些都什么时候安排?”

到底是皇子,说话就是有底气,方子颀笑了。

方子颀伸出手,方菂犹豫了一下把小手递过去,方子颀拉着他往外走,“昨天不知dào

菂儿会来,色色都不齐备,为父带你看一圈,你中意哪里就住在哪里,服侍的下人不喜欢了就换了好的来,万万没有让菂儿委屈的道理。”

“我可以和爹爹住的近一些吗?父皇说了,养恩大于生恩,父皇让菂儿孝敬爹爹。”

方菂说完这话眼圈又红了,“菂儿还要给父皇写奏章,丫鬟不给笔墨。”

原来是为了没要着笔墨委屈了。

“菂儿会写奏章?只是以后在府里不能这么说话,要说写信才好,有些话只能到为父的书房去说,当着下人说话要小心了。”

方菂往两边看了看,只见一些草木,周围没有人,小孩放了心。

方子颀的书房就在前院,一进院子看见方奎在那里舞剑,方菂看住了,老头子手里这把剑虎虎生风,练罢多时收了剑势,方菂跑过去,“爷爷好厉害。”

祖孙三个进了书房,方子颀先夸赞道,“黎明即起读诗书,菂儿的习惯很好,一会吃了早餐为父还要到衙门办公,白天都不在府里,为父想了一下,为菂儿挑一个有学问的先生,为父晚上再教你读书,菂儿觉得如何?”

方菂点点头,“菂儿听爹爹安排。”

“爹爹要到暗云卫当差吗?菂儿有事要问,菂儿来的时候,陈执中正要回乡,老百姓跑来挽留他,把他们家的箱子撞到地上了,掉出来好些珠宝,菂儿很想知dào

,父皇还让陈执中回乡吗?他入了大理寺狱没有?”

到底是皇家的孩子,关注点就是高。

方子颀笑道,“陈大人学问好,奏章写的文采斐然,让人击节赞叹,陈大人为官也有四十余年,奏章十万篇了,万岁替陈大人出了《平章事奏章集锦》,下发到各部,供各级官员学习,太学生尤其得好好学学呢。”

方菂困惑的眨眨眼睛,“还给他出书了?”

方子颀拿了一本厚厚的线装书,“菂儿还小,也许看不明白呢。”

方菂翻开了看,前面是陈大人的俸禄,每月正俸三百贯、春、冬各赏赐绫二十匹,绢三十匹,冬棉一百两,禄粟一百石、薪一千二百束,炭一千六百秤,盐七石,还有职田四十顷,茶汤钱、厨料钱等等名目繁多,朝廷历年还有许多赏赐。

陈执中为官前十五、六年不过是地方官,同庆末年来到都城,等到昭明年间才开始飞黄腾达,可以说陈大人是先帝提拔起来的。

往后就是陈大人历年的奏章,方菂翻了几页,看得不大明白。

父皇为什么不把陈执中抓起来呢?父皇说过陈执中得了不义之财,父皇为什么还要帮他出书?方菂出了一回神,小孩子明显在思索了。

方子颀微微一笑,皇帝心思细腻如海,办一件事的时候,往往有很多目的,他也是用心揣摩了许久,才推演出七七八八,这些不能和方菂解说了。

猜测圣意是不得了的大罪过,他在心里猜猜吧。

吃了早餐方菂要写信,小孩子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有许多话要和父皇说一说,方子颀知dào

太子跟先皇读书,皇帝也教了他三个来月,写封书信难不倒他吧。

方菂在书房里坐了半天还没出来,等他把书信交给方子颀,方子颀挑了挑眉毛,颇有几分惊诧了,方菂写了也有上千字,都是工整的蝇头小楷。

方菂记得陈执中晕死过去,陈家的女人顾不得陈执中,都哭喊的看着地上的珠宝,这哪里像陈执中嘴里标榜的诗书礼仪之家?小孩子心里很疑惑,父皇为什么不治陈大人的罪?这要是皇爷爷早就下旨抄家了。

父皇还命人整理了陈执中的奏折,刊印了发给官员,这算表彰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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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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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执中躺在病榻上,不甘心的老眼睁的溜圆,怀里紧紧的搂着那部书,朝廷颁发的《平章事奏折集锦》,陈大人不是激动,陈大人是害pà

了,箱子裂开那一瞬间真心害pà

了,这是有人动了手脚,这是暗云卫动的手脚。

还没等陈大人缓一口气醒过来,皇帝派了小黄门送行,小黄门淡定的看着这一地凌乱的黄金珠宝,高声宣读皇帝的诏书,“陈大人克己奉公,清正廉明,百官拥护,黎庶挽留,还请陈大人留下来用心国事,不必乞骸骨回乡了,钦此。”

刚才的场面有多激动人心,眼前一地狼藉就有多讽刺。

小黄门宣读完旨意骑了马就走,看热闹的百姓又看了一回热闹,那些挽留陈大人的百姓早被暗云卫便衣请去喝茶了。

陈家上下都没了主意,这是走还是不走?

皇帝都派人挽留了,这不正是陈大人想要的,城防司派了衙役护送陈家回去,也不知那个铺子里卖藤条筐,都高价卖给陈家,一地细软到是能收拾回去了,陈家女人不放心兵丁,顾不得抛头露面,守候在路边亲自装箱。

这可是陈家的女人唉,平日见不着,今天还能看个仔细。

现场百姓散去,路边铺子林立,挤满了看热闹的。

初八不是休沐日,六部衙门照例办公,有相送陈大人的高官,也有忠于职守的官员,小黄门往各部送了《平章事奏折集锦》。供各级官员学习揣摩,还特意记下来留守官员的名字,都赠送了铜牌,镌刻着“办事用心”几个字。

集东宫属官之力完成的奏折集锦,剔除了关乎国计那部分,只保留了若干礼仪劝谏之类的奏疏,看不出陈大人的施政纲领,但只见陈大人文采斐然。

——如果没有钱财露白,这无疑是真的表彰了。

钱财露白了啊,还有民心是君王的大忌。

整理这么多的奏章。至少要有半年多时间的准bèi

。还在扉页刊印了宰执的俸禄,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个月三百余贯钱,还有诸项杂费,那些禄米炭薪。朝廷历年还有丰厚赏赐。这些账明眼人谁不会算了。

朝廷给了高薪。陈大人还贪恋来历不明的钱财,这些够攻讦一阵子了。

皇帝早在做太子的时候就要对付他了。

皇帝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杀头,抄家?年轻的皇帝出手这么狠!

陈执中顾不得身后的清名。惶恐不安中上了请罪折子。

生活中永远有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官员开始纷纷上书,历数陈执中的罪状,贪污渎职,有伤风化,污蔑藩王,钳制言官,欺君罔上,谋国不忠……

另有太学生上书,状告前番上书陈情的郝同学,郝同学威逼其他太学生署名,意图挽留陈执中,郝同学是郝某某的儿子,郝某某是陈执中的门人弟子,上万的百姓有很多都是豪门家仆,只有极少数的无知百姓。

一时间反陈运动声势浩大,皇帝保持沉默。

陈执中一党惴惴不安,反对党也不明白皇帝的心意,事实证明,这世上永远有善于揣摩皇帝心意的,有大臣上书为范阳候鸣冤。

皇帝接了上书轻轻勾起嘴角,亲自召见这个五品文官。

没有人敢再拦着了,陈大人拦着二十来年,身为帝师又怎么样了,尚书右丞抱了病回家养着,多一句话也不敢说了,皇帝外公家的冤案终于沉冤昭雪,太后娘娘痛哭一场。

范阳候家里真的没人了,男丁全部斩首,女眷沦为官奴,过了二十来年,当年受辱的女眷哪里还有活着的,便是活着也没有脸承认了,皇帝下旨寻找,结果一无所获,经过二十多年的变迁,金陵的蔡府变作民宅,皇帝不忍心挪动了百姓,下旨扩建明月寺,在灵山最高峰修建沉冤阁祭奠亡灵,皇帝捐了十万贯私房钱,剩下的交给庙里和尚募捐。

地方官哪里会不讨好了,于是商家踊跃捐款,明月寺香火鼎盛。

方菂翻看着暗云卫往来的公文,一脸期待的拉着方子颀的左手笑了,“爹爹,我父皇修建明月寺,皇祖母会来吗?”

皇家的孩子三五高,朝臣的奏章是太子的识字课本,先皇亲自教他,太子对各式奏章烂熟于心,当然,能不能理解还得两说,太子毕竟还是小孩子。太子后来跟了父皇,案头的奏章也是想看就看,这回跟了方子颀,方菂翻看往来的公文心安理得。

方子颀看着他笑道,“菂儿想皇祖母了?”

方菂眼圈又红了,“皇祖母真可怜,菂儿也想父皇了。”

“最近朝廷事情多,陛下忙着呢,陛下这样忙还想着菂儿。”

方菂看着封的严实的公文笑了,公文的一角有个小莲蓬的戳记,这是父皇给他的,方菂连忙打开了看,方菂上回追问父皇为什么不抓了陈执中,皇帝反问方菂,“父皇为什么要抓了他?抓起来还得管他吃饭,陈执中在家里才提心吊胆呢。”

方菂还是搞不明白,他刚多大了,皇帝深层次的用意他哪里看得懂。

皇帝给了五百两银票,让方子颀帮着买两个铺子,让方菂学着经营起来,方菂不但要学会经营铺子,还得学会识别人,用人也是一装技巧,那些偷懒耍滑的也有妙用,不合心意就想着开除,哪有这样办事的。

方子颀不禁抽了抽嘴角,方菂这么小,他管得了铺子?不过慎哥儿当初也不过七岁就自己当家了,慎哥儿手上好几个铺子呢。

方菂一心盘算开了,他要卖杂货的铺子。

这些事不用方子颀操心,管家屁颠屁颠帮着办了。二少爷在府里有地位。

夜深了,方菂终于肯回去休息了。

方子颀找老父亲说话,“乐善郡王扛不住都招了,不过他也不知dào

真zhèng

的幕后人是谁,这里是他的口供,他还在皇宫做客呢。”

方子颀递过来公文袋,这里面是皇帝亲手誊写的第一手绝密资料。

方奎看了惊疑的站起来,“皇帝怀疑契丹国?”

乐善郡王被人威胁着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他认识几个帮众,都是些不入流的。皇帝派人暗中监视了。宗正寺那个主簿想要逃跑,也被朝廷抓住了,主簿抗不过招了,他只是为了富贵罢了。知dào

的并不多。

陈大人回乡。陈大人是有过一些策划。不过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场面才会那般壮观,背后有人真心挽留陈大人。还是想为皇帝找些麻烦?

那条最大的鱼藏在哪里?

大隐隐于朝,皇帝认为还是隐身朝堂的可能性大一些,或许是僧道。

无论是当年的赵家、还是燕慈郡王,都没有能力布下这么大的局,皇帝管着暗云卫,深知布下这么庞大的关系网需yào

多少银子维护,仅仅靠威胁恐xià

远远不够,还得有一批忠心的属下愿意卖命。

此时民间富庶,屠狗之辈不必铤而走险。

方家当日被盯上了,幕后人企图杀了颖国公灭口,藏在花瓶里的密帐没人知dào

,玉潭一番搜查,意wài

的发xiàn

颖国公丢了边防布局图,幕后人下毒灭口,方奎阴差阳错逃过一劫,还有偷袭的那些杀手,这么多的人招之即来,哪一个帮会能有这份能量?

皇帝想到了契丹国,也许还有西夏,这是敌国的势力吧。

三十年多年前的一场战争,大夏与契丹都是元气大伤,这些年边境小有摩擦,几次小规模的战役败多胜少,修生养息这些年了,契丹未尝没有吞并大夏的野心。

方奎皱了浓眉,他何尝没往这方向想过。

“老夫实在看不透皇帝的心意,先皇临终贬了老夫的官职,陛下重新启用,清闲了这三个来月,子意的野果子是个意wài

,皇帝大度容人,帮着辨明了冤屈,子颖罪该万死,陛下容他活了下来,陛下又把爱子托付给你。”

方奎看着灯花沉思,“陛下对我们方家多有眷顾,老夫临行前建议陛下加强边境防守,皇帝只是笑笑,说让老夫只管放心,老夫哪里会放心了,新皇登基,又是打谷草的秋季,边境每年都动刀兵。”

皇帝怀疑契丹国,不是更应该加强边境防范?

方子颀笑道,“契丹国也是自顾不暇,他们出了内乱,七八个亲王造反,就算还能袭击我朝,兵力也不如以往,陛下深思熟虑,往边境派了个勇猛的小校,契丹讨不着便宜,至于父亲的差事陛下另有安排,让父亲滞留江南,皇帝是有深意的。”

颖国公目光炯炯的看着儿子,“勇猛的小校?”

“爹爹一定猜不到,陛下启用了赵弘毅,连同赵弘毅那些小厮都派到边疆了。”

颖国公倒抽了口凉气,“陛下怎么敢如此草率。”

方子颀沉默一下,“陛下不是草率,陛下大肚能容,赵弘毅听说了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颖国公站起来转了几圈,“赵弘毅是个难得的人物。”

赵弘毅所辖的兵力不过千余人,这点人马翻不起风浪造不了反,却能暂时抑制住契丹的进攻,朝廷来得及调动人马抵御。

“皇帝担心内乱,这才派爹爹来江南。”

“内乱?莫非陛下是指幕后的势力?我们连这些人藏在哪儿都不知dào

。”

“正因为如此才要防范了,黑幕势力会吸收哪些人呢?也无非三教九流罢了,陛下借着范阳候的案子统计了同庆年间的官员,这么些年还留在朝堂的不多了,陛下命暗云卫暗中监视着,但愿他们都是青白的。”

“陛下也许会主动出击,万一引起动荡,就需yào

爹爹出马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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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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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云卫开始行动了,这次针对的是三教九流,什么风水先生,算命的瞎子,街头修脚的,剃头的,挑着担子吆喝的,打把势卖艺的,连媒婆、牙婆这些三姑六婆都不放过,不知dào

这些下九流犯了什么事,都被暗云卫叫住了问话。

没两天功夫消息就传遍了,说有个什么帮派叫鬼巫帮,门下有众多的男女弟子,来往于富户人家,谁谁谁家的小娘子被骗了多少银子,暗云卫开始追查,弄得都城鸡飞狗跳谣诼纷纭,传了好几个版本。

皇帝在龙德殿召见了京兆尹梁思训,参知政事王圭,枢密使朱友光,秘密会谈良久。

王圭作为参知政事,这些年避着陈大人的锋芒,跻身在权利最高端,面对陈大人的挑剔责难应付自如,对同庆年间的立储风波知之甚深,这中间有人挑拨,而且是契丹国的细作从中挑拨,王圭也是大出意wài

,这件事皇帝不欲多说,三位大臣也不会追问,毕竟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帝系转到英宗皇帝,英宗就是正统。

皇帝看着王圭淡淡一笑,“以王爱卿之见,朕当何如?”

王圭反应敏捷,先不回答皇帝的问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京兆尹梁思训,“暗云卫只管抓人,都城的治安全靠梁公维稳,梁公可有把握?”

梁思训看着皇帝沉声说道,“都城内乱不宜过久,过久民心生变。”

皇帝听了点了点头,“梁卿之言有理。朕命暗云卫尽快行动,梁卿这边随时沟通。”

王圭又看向枢密使笑道,“若暗云卫情报精准,朱大人有的忙了。”

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并称二府,对掌文武二柄,枢密使朱友光笑道,“契丹狼子野心派遣细作,下一步就是要谋夺我大夏的江山,三十年前两国那场大战都伤了元气,经过这些年的修生养息。陛下运筹帷幄。这几年已经做了种种准bèi

,以防边境变生不测。”

王圭作为行政长官,不得干预军事,有些详情并不知dào



王圭看着皇帝。“颖国公屯田戍边多年。对边防颇有心得。颖国公赋闲在家,老臣以为此举不妥,陛下登基未久。又是打谷草的秋季,我朝这般清查细作,倘若契丹国恼羞成怒攻打过来,陛下何来御敌之将?”

皇帝赞许的点点头,“王卿想得周全,王卿能想到这些,朕怎么会想不到?颖国公不在边疆,他另有公干。

副将温敏中跟随颖国公多年,军事上的能力极强,颖国公对他颇多赞许,他完全可以抵制住契丹,利州、益州二路宣抚使项慧文握有调兵之权,粮草上也是准bèi

的充沛,契丹今年爆fā

了内乱,大举进攻基本不可能了,朕登基未稳,契丹何尝不是如此?”

朱友光胸有成竹,与王圭简略的说了几句边疆情势,边疆完全可以放心,大夏没有实力进攻,防守方面不成问题。

王圭看着皇帝笑道,“老臣还担心边境安危,既然朱大人做了万全的准bèi

,都城的治安有梁公,老臣全力配合陛下行事。”

皇帝笑了,“朕请三位见一个人。”

皇帝对门外的小太监说了声,“宣张顺。”

张顺拘谨的不敢抬头,他如今有些名气,经管着牛鼻子胡同的皇家义学,是皇帝潜邸时的长随,三位大臣都听过他的名字,只是眼下是军政会议,叫张顺过来做什么呢。

“朕叫张顺过来,说的就是鬼巫帮,你们如今也知dào

了,这世上并没有什么鬼巫帮,朕只知dào

雷大总管,张顺是朕知dào

的唯一和他打过交道的人。”

张顺脸色发白,“草民张顺是个孤儿,从小被人收养了,不知dào

父母是谁,后来被牙婆卖给侯府为奴,跟在李侯爷身边几年,李侯爷见草民勤谨,把草民派到大公子身边,那时候没有人知dào

大公子的身份,草民是雷总管的密探,雷总管逼迫草民探听侯府的消息。”

时隔多年,张顺说起来还是发抖,“雷大总管及其凶残……”

连安国侯身边都派了细作?王圭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张顺说完话低头退了出去。

皇帝看向三位大人,“张顺有向善之心,向朕坦诚真相,雷大总管狡诈无比,暗云卫多方守候,只与他遭遇过一次,之后雷大总管放qì

了这条线,可见他们有多谨慎了。”

皇帝微微一笑,“三位都记得茂申年间颖国公府出事了吧?陈执中追问过原由,先帝不肯告sù

他,颖国公连边防布局图都失窃了,急忙进宫禀告,却遇到刺客袭击,多亏方二公子死战护住颖国公一命。”

“颖国公治家不利,没约束好下人,幸亏没造成大的失误,三位都是国之重臣,在这非常时期,家里的仆人要约束好了,尤其是外面买的仆人。”

三位大臣不由得悚然心惊了。

“朕要把这股势力一网打尽了,朕不想被动的等他们出招,朕主动出击,先假托鬼巫帮把水搅浑,雷大总管能不能抓住不算什么,朕要斩断他们的消息渠道,破了他们经营多年的关系网,若能做到这一步,他们这些人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来?”

皇帝真zhèng

目的是想打断幕后势力经营的关系网,若真是契丹国打探消息,再把消息传递出去,离不开妓院、商队,驿站等等渠道,暗云卫找找三教九流的小麻烦,只是周蕴计划的第一步,先把水搅浑,让百姓关注起来,也让细作不知所以。

是时候清理整顿一番了。

暗云卫下令封闭花街柳巷,官妓,民妓都不许营业了。

天香院的姑娘都很漂亮,妈妈嘴甜会做生意。见暗云卫差官来了也不担心,笑嘻嘻的迎了上来,这回来的是刑侦司的差官,板了脸命把姑娘们都押在一起,刑侦司的衙役在屋子里仔细搜查,发xiàn

了埋藏在姑娘屋里的听翁,那种口小腹大的罐子。

听翁另一端连着银管子,能听到说话声,多少官员都喜欢到这里消遣,朝廷上不便说的话也能在这里说。多少私密交yì

也做了。天香院是几大私家妓.院里最有名气的,往来的恩客不在少数,朝廷高官尤其多。

天香院不必再开下去了,暗云卫挖地三尺。姑娘们锒铛入狱。院子里还没来得及走的嫖客都一起抓进去了。大小龟奴别想跑了。

乐善郡王送进宫的美人抗不过拷打,招出了天香院,有几个就是天香院的姑娘。才有这番搜查,还能搜出来巨大的听翁,周蕴也是大出意wài

了,天香院恐怕是背后势力的一个据点,少不得严加审讯,皇帝亲自监审。

都城有妓院数十家,都封上了不许营业,等候暗云卫挨家搜检。

暗云卫发出通缉檄文。

鬼巫帮有在逃的帮众四人,雷大总管,雨婆婆,云巫师,还有个石头道士,这四人的画像高挂在城门口,雷大总管是个黑纱蒙脸的壮汉,雨婆婆是四旬美妇,云巫师是个小眼睛的老道士,石头道士是个普通汉子。

檄文榜上说的明白,若能将其抓获者赏钱五百贯,通报消息属实赏三百贯,暗云卫差官站在榜下解释,鬼巫帮二十年前就开始活跃了。

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有百姓认出了雨婆婆,经查证属实,这妇人得了三百贯的奖赏。

这雨婆婆其实不叫雨婆婆,认识她的都叫她柳姑姑,嫁了个男人死了,柳姑姑自己过日子,家里有产业铺子,也是使奴唤婢的,据说这柳姑姑能通鬼神、善治百病,保媒拉纤,和许多富户的奶奶太太都有交往。

把柳姑姑抓过来一番详审,柳姑姑开始喊冤。

暗云卫差官威逼着,柳姑姑禁不住恐xià

,倒肯承认她骗过好多钱财,连番追问下,牵扯的富户更多,连朝廷命官也有些牵扯了,柳姑姑放空中雁,手上捏着十几个姑娘,都是被她哄骗着失了身,给她赚银子的。

暗云卫差官冷笑,还敢说不是雨婆婆?

雨婆婆伏法,皇帝一点也没见高兴,这世上哪有什么雨婆婆。

那女人不过是暗云卫盯着的一个女犯罢了。

云巫师也是乌有,他是几年前枉死街头的一个潦倒穷道士,因他和一桩案子有关,暗云卫有他的画像,查不出他的身份,这回拿过来凑个数。

皇帝要捉的雷大总管不知dào

藏在何方,石头道士的画像是方家逃跑的那个买办。

都城民心浮动,强dà

的宣传效应,都知dào

有个鬼巫帮了,鬼巫帮贪婪成性,帮主混天冥王凶残无比,有安国侯旧仆张顺现身说法。

张顺小时候被雷大总管收养,后来鬼巫帮逼迫他监视侯府。

这消息一出来,朝廷命官先吃惊了,鬼巫帮何等胆大妄为,还敢往侯府派人监视,有消息灵通的都知dào

,张顺管着皇家义学,他的妻是皇帝保姆,深得皇帝信赖的。

张顺奉皇命到各个高官的府邸,集中了仆人讲述他被雷大总管威胁的经过,张顺的口才并不好,他就是做奴才的,和这些仆人有共鸣,讲起来真实可信,当官的听的冷汗淋漓,心里都狐疑不定,很怕家里的仆人不可靠了。

张顺高声说了,“皇帝不忍心百姓被鬼巫帮利用了,以前的种种既往不咎,若不幸沦为鬼巫帮,朝廷准许其回头是岸,提供线索者免去终身的徭役,为奴者可得自由之身,还能得到十五贯铜钱的奖赏。”

张顺说完这些话,仆人大都面面相觑,幕后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强dà

到往每个命官家里派奸细,张顺一连走了两家都是一无所获,兵部尚书家里有人应声了,一个婆子说有人问她消息,不过她不知dào

什么雷总管。

张顺命人把婆子带到暗云卫,若是查证属实,朝廷会为她恢复自由之身的。

其他的仆人都有些羡慕了。

张顺心里也很高兴,就算这婆子说的是假也没有什么,给她奖赏就是了,打开了这道口子慢慢的就有人敢说真话了,他当初何尝是不敢说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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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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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非常的雅致,一盆天冬草三尺来高,像香藤似的垂了下来纤细的小叶子,结了许多鲜红浆果,给这湿冷的寒冬平添几许暖意,褐釉香熏的香炉摆在案头,银筒暗纹的看远镜高挂在书架上,墙上也少不了书画点缀。

方子颀惬意的喝着茶,享shòu

着难得的午后清闲,方奎到南蛮威慑一回也回来了。

奏涡口一战大夏朝扬威,契丹没讨着好去,赵弘毅英名远播朝野震惊,不知dào

陛下何时启用了赵弘毅,启用了罪臣之后,两个来月朝中有多少大事,多少豪门落了马,又有新贵雨后春笋般提拔起来,年关将近,终于有点尘埃落定的味道了。

方奎非常满yì

,新添了一个孙儿,小孙儿只能是三少爷了。

捏着方子意的来信,方奎眯着眼笑得像只老狐狸。

皇帝清算官场都城都要翻了天,连外地官都有许多人落马,御史趁机弹劾方子颀,弹劾方子颀前几年强抢民女,这回又多了个儿子,这是欺瞒圣上。

皇帝笑笑不予理睬,把弹劾压了下去,真是偏心到了极点,承恩伯也不过往暗门子里走了一回,皇帝就下旨申饬,弄得承恩伯没了面子,到了方家就是各种的袒护。

方子意还被蒙在鼓里,他和玉潭一开始不肯相信,无奈事实俱在,有人见过方菂,连颖国公都在江南,方子意心里震惊,子颀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子颀连他都要瞒着。方子意来信质问,玉潭也有书信寄来,是写给杜氏的,还问用不用她过来做主。

方子颀一阵低笑,“儿子被陛下坑苦了。”

方菂才不管什么坑不坑的,拉着方子颀的袖子,“爹爹、爹爹,什么叫胭脂猪?”

方菂拉着问个不停,方子颀笑着和他解释,“胭脂女养的猪就叫胭脂猪。万岁取的一个名目罢了。总得给那些女人找件事情做吧?”

“原来叫她们养猪了吗?爹爹,她们为什么不愿意做良民?”

“古人所谓的贵与贱,指的是一个人天生的德行和禀赋,这些官妓不幸沦落风尘。陛下给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免除了乐.籍。只要肯劳作的都能得了温饱,那些骨子里还有自尊的从良做个清白织户,这世上也有那等好逸恶劳的女人。贪恋华服美食,暗云卫就把她们圈起来养猪,都让她们干活去。”

“还让她们干活啊?不是说她们都是无辜的吗?范阳候一家都是无辜的。”

方菂想起范阳候一家人,皇祖母的家人,父皇给平了反。

“不干活怎么成?她们要生活下去,得挣了银子花销,陛下购进万余台织机,就是为了安顿她们,要想做清白的人,就要靠劳作洗干净自己,她们这些人没了家业没了依靠,不劳作靠什么活着?朝廷没有银子,这还是陛下拿出太府寺的银子安顿了她们。”

方子意来信中说起都城的动态,特意说了这个胭脂猪。

他参与不着帝国机密,只是知dào

有一个鬼巫帮罢了,方子意对暗云卫的所作所为看了个表面,暗云卫清查了妓.院之后,又把手伸到车马行、镖局、武馆、商队、驿站等方向,连酒馆、茶铺、瓦子也不放过,这些地方鱼龙混杂,方便外来人口栖身。

这一番搜查有许多身份不明的黑户。

皇帝下令让这些黑户到太府寺干活去,先到皇家田庄帮着收割庄稼,这些人往后都归入太府寺,都归方子意管着了。

太府寺和方子意想象中不一样,除了准bèi

祭祀之用,收些土特产这些清闲差事,下属分厂才是亮点,糖、酒这一块盈利,下属还有木材行、皮革厂、书局、琉璃厂,从良的官妓成了织女,那等不肯从良的成了胭脂猪,脱离了礼部,都并入到太府寺。

太府寺所辖人员也有万余,相当于一个小县城,看皇帝的意思还要发展,方子意深感责任重大,他也明白皇帝是看重他了,方子意原来心里不情愿,他想要做些实事,太府寺是个做实事的好地方,责任不比地方官小,眼界还能更宽。

说起胭脂猪,方子意满是佩服。

古有管仲治齐,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有了先贤做榜样,历代朝廷都看重脂粉钱的收益,抄家后的女眷投身到教坊司,子孙都是娼门,历代朝廷都吃这口软饭,这规矩传了千百年了,官妓脱不了乐籍。

皇帝做着赔本的生意,放着官妓的丰厚收入不要,发下恩旨,有那等愿意从良的,皇帝给个机会都可以从良,发下来安抚费用十五贯钱,没处去的到太府寺的织厂做工,能投亲靠友的可以自便,有万余人感恩戴德从良了。

当然了也有不愿意过清贫生活的,得了安抚的十五贯钱,想着重操旧业,还跑到重新营业的民间妓.院里卖笑去,皇帝听说了一声令下,把她们都抓回去,没收了银两,派到太府寺下属的猪场养猪去,这辈子还是娼.户,不用她们伺候人,只管伺候猪就行了。

皇帝下令各州府照此办理,官妓至此就取消了。

方子意还是有些感慨,皇帝免了官妓,民间妓.院高张艳帜,丝毫也没收敛。

方奎看看二儿子,心里有些话强忍着不问,方子颀倒是笑了,“归了太府寺的黑户都是暗云卫排查过的,有的是失了土地的农夫,到都城讨生活来了,那等刁钻古怪的都发配到采石场了,爹爹只管放心。”

这样子就对了嘛,那等刁钻的想必有些说法了。

方子颀叹道,“就是前几天的事,张顺在闹市区中了冷箭,射中了面门,万幸的是人还活着,有人藏身白塔向他发难,用的是军中的弓弩,十余名百姓受了伤,死了六个。”

那年射杀颖国公的也是军中的强弩。

颖国公眉毛耸动,闹市区杀人有多猖狂了,这是要杀了张顺泄恨,凶手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想必有藏身的地方。

那是经营了二十余年的势力,在都城早有了合法的身份。

皇帝的目的是摧毁这张牢固的网,一番撞击之下,这张网也七零八落了,都城的大帮小派都伏了法,能被黑势力借用的外围力量消失殆尽,这股势力潜伏的太久,他们会藏在哪里?同庆年间的高官重点排查了,兵部与枢密院的官员都是重新任免的。

转眼秋去冬来,新的一年开始了,皇帝改元,再往后就是元丰年间的故事了。

大臣忧心太子的启蒙,这么大的乡村童子也该读书了。

太子国之储君,这样耽搁下去怎么得了,这回连安国侯都着急了,隔几天就送进来一个小伴读,皇帝见了都不满yì

,大臣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安国侯仗着身份连番劝谏。

皇帝终于招架不住了,降下一道恩旨,把太子交由尚父李鸣唯教养,命四位保姆陪同太子住到安国候府,恩旨降下来当天,皇帝派了宫车送走太子,李鸣唯无可奈何只能把太子接进府里,妥善安置了忙到宫门口跪着去,求皇帝收回成命。

朝野再次哗然,纷纷劝谏,皇帝不带这么玩赖的。

“连朕都得益于尚父的教诲,尚父教养太子,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帝说的轻描淡写,大臣头脑里固有的思维不易打破了,太子就该住在东宫,住到大臣的府里算怎么回事,不肯设立东宫属官又算怎么回事。

不过皇帝小时候也在侯府长大吧。

连王圭都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意,皇帝若是防备太子,不是更应该留在身边,太子交给李侯爷抚养,李侯爷就是千真万确的太子一党了,王圭看不明白索性唯唯诺诺,只说这是天子家事,皇帝会深谋远虑的。

王圭如今担任平章事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王圭不肯发表意见,群臣也拧不成一股绳。

李鸣唯一连跪了三天,皇帝不肯召见他,还派了小太监送了垫子,送了茶水点心,尚父跪了一会小太监扶李侯爷站起来,言语间甚是关心,李鸣唯无可奈何只能回去。

玉潭这些日子甚是忧心,先是皇帝不肯让太子读书,玉潭不好说什么,进了宫和妹妹也说过,玉沁有一丝惆怅,还笑着劝慰姐姐,让姐姐不要管这件事。

皇帝把太子丢给李鸣唯教养,玉潭心里几乎是惊涛骇浪。

皇帝这般不看重太子,妹妹前途堪忧。

当天晚上玉潭到了侯府,李鸣唯不许她见太子,还不许她过问这件事,玉潭这一宿没睡好,第二天一早递了请安的牌子求见皇后,玉沁请她进来,“我知dào

姐姐为什么来的,青儿交给爹爹教养,妹妹甚是放心,姐姐也该高兴才对。”

玉沁握了姐姐的手攥了攥,调皮的一眨眼睛,玉潭满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儿是她不知dào

的,玉沁瞒着她,她也不好多问了。

玉沁笑道,“开了春太后要到明月寺烧香还愿,妹妹是要过去服侍的,可惜姐姐家里麟儿还小,姐姐脱不开身。”

太后要给含冤而死的忠臣良将做水陆法会超度亡魂,这是佛家的盛况,许多高僧已经云集在金陵城了,到时候有禅、教、律三宗的大德与会说法超度亡魂,法师会定于三月三,开了春太后就要动身了。

皇帝侍母至孝,为范阳候一家废除官妓,又要做了这场水路法会,在民间的声誉极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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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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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了灯节,这天儿就一天比一天暖了。

礼部还要准bèi

太后、皇后出行的仪仗,皇帝招来右侍禁的官员询问安排的细节,思虑良久降下恩旨,命方家婆媳陪同太后前往明月寺,还有鲁阳侯夫人蒋氏、承恩伯夫人马氏、忠勤伯夫人刘氏几位勋戚的夫人。

能陪太后到明月寺参加水陆法会,几位夫人都觉得脸上有光彩。

紫霞真人不请自来,紫霞是先帝唯一的姐妹了,姑姑求见,周蕴连忙请进来,“姑姑不在道观清修,怎么有空过来了?”

紫霞真人含笑看着皇帝,“原来皇帝还记得姑姑,既然如此,为何不召姑姑陪伴太后?”

周蕴笑道,“姑姑一心向道,水路法会可是佛家盛会。”

紫霞真人眼波流转,“贫道当然知dào

那是佛家盛会,贫道要找高僧论道去。”

周蕴听了笑了一回,笑着用手指点着,“姑姑若是陪伴了太后,总有许多不方便之处,不能由着姑姑的性子,那王姓少年岂不要望穿秋水?”

紫霞似嗔非嗔的看了皇帝一眼,粉脸微红,“那只是个少年书生罢了,贫道见他写诗作画都是一绝,这才让他帮着临摹洛神图。”

“果然如此吗?姑姑既然这么说了,朕只好相信。”

周蕴靠近了笑道,“前儿宝音王妃、乐善郡王妃一起进宫,想要陪伴太后左右,姑姑你知dào

的。朕不待见她们俩,姑姑想个法拦了她们,太后心里也清净了,姑姑出行的费用包在朕的身上,朕调拨一艘官船如何?”

紫霞真人不由得喜出望外,她大长公主的身份,拦那两个过了气的王妃没什么难的,皇帝肯出银子,她还能玩的更自在些,紫霞真人含笑告辞。到后宫看望太后。

送走了紫霞真人。皇帝召见安国侯李鸣唯。

安国侯见小太监下去了,这才压低了声音,“女娃子这两天还算乖巧,老臣不知dào

往后该当如何。如何才能让那些孩子混在一起。老臣这几天焦头烂额。玉潭回家来添乱不说,连谨哥儿兄弟也不听话了,偷偷的想去看望太子。老臣好容易才拦住了,还有那玉容,老臣恨不得勒死她,一点妇道都不讲了。”

周蕴微微一笑,他想得出侯府的混乱。

“尚父觉得冯天意怎么样?朕让玉容嫁给他如何?”

“她、她哪里配得上冯公子?”

“有什么配不上的,冯天意相中她了,求朕做媒,尚父把玉容嫁出去,府里也就清净了。”

李鸣唯一脸纠结的表情,“这样子好吗?她、她毕竟伺候过……”

周蕴哼了一声,“她不过是燕慈三公子的未亡人罢了。”

李鸣唯松了一口气,自从皇帝把玉容送回来,李鸣唯的心就没消停过,冯天意身为太府寺少卿,也不算辱没了侯府的门楣,能把玉容嫁出去祸害别人,李鸣唯真是求之不得,“老臣谢过陛下费心。”

“玉容的婚事不宜张扬,这月二十七就是黄道吉日,朕让冯天意上门迎娶。”

李鸣唯连忙千恩万谢答yīng

了,也顾不得时间仓促,总算去掉一块心病。

周蕴看着李侯爷认真的说,“尚父也该续弦了。”

李鸣唯腿一软,“老臣万万不敢有这个念头。”

“朕对不住丹朱堂姐,也就没管尚父的婚事,如今太子住在尚父府上,府里没个夫人主事总有许多不方便,再说谨哥儿眼看大了,没两年他该娶媳妇了,尚父难道要儿媳妇主事?那就越发没个体统了。”

“老臣、老臣,”李侯爷不知dào

该说什么。

“林如铁家的大女儿不错,朕为尚父求娶了如何?尚父也算帮朕一个忙。”

李鸣唯愕然的看着皇帝,周蕴看着他微笑。

说起这林小姐都城就没有不知dào

的,年前刚被夫家退婚,就在成亲的当天。

林小姐拜堂的时候举动失仪,有些站立不稳,等到了洞房癫痫发作,当着一屋子的女眷臭屁连连,急忙要寻恭桶,却来不及了,女眷炸开了锅,没见过新娘子这样的,婆婆听到报信气得好悬晕过去,丧母长女果然上不了台面,这样的媳妇不能要了。

林家因为这个女儿丢尽了脸面,林大人在朝堂都没脸了。

李鸣唯吃吃的说道,“陛下怎么想起他们家?”

“林小姐没有那么不堪。”

周蕴笑了,“朕派人查过了,她是被人下了药,尚父也知dào

巴豆的威力,不要说一个娇柔的千金小姐,就是一个壮汉也禁不起,说起来林小姐还是被他父亲连累了,有人想给林大人抹黑,先害了他女儿,朕追查中有一些发xiàn

。”

李鸣唯的呼吸紧凑起来,“那股势力的手段?”

林大人任三司使,掌管帝国财权,仅低于参知政事,幕后人想要黑了林大人?

“林如铁教女不严,还把无德的丧母长女许给刘大人之子,林如铁上了请罪折子,按例该连降几级贬到地方,可是朕不想啊,林如铁有些才干,朕不想放了他。”

皇帝不想放qì

林如铁,林家女儿丢了人再难挽回,所以想起了尚父?用侯府的荣耀挽回林大人的脸面,真亏皇帝想得出来。

李鸣唯一脸沉痛,“老臣答yīng

这门婚事就是了。”

“瞧尚父这个样子,尚父捡了便宜知dào

不?林小姐刚十六岁,就要当朕的岳母,朕派秦嬷嬷、彩蝶过去查了,林小姐大冬天的住到庄子上,要是一般的小姐早不想活了,林小姐还想着弟弟、还想着报仇呢,这是个刚毅的姑娘,尚父娶了她,侯府的后院也能安稳。”

李鸣唯点点头,一般的姑娘是没脸活着了。

“陛下是说有人害她,就为了害林大人?”

“准确的说是有人想让林大人挪挪位置,林大人身为计相,掌管天下钱粮调度,暂时还无人能取代他,参他贪墨之类的朕都不可能罢免他,他女儿丢了人,林大人丢了面子,他也没脸身居高位了,御史参他养女不教,连降三级都是轻的。”

周蕴笑道,“连朕都佩服这个人的手段,从容布局,绵里藏针,手段层出不穷,连这等阴损的主意都想得出来,这是女人的手笔。”

“女人?”李鸣唯惊愕的看着皇帝,“陛下是说幕后的黑手是女人?”

“朕怀疑乐善郡王妃。”

乐善郡王妃?李鸣唯在庆典的场合见过,印象中那就是个不起眼的妇人,齐氏活着时也交往过,和他说过乐山郡王妃为人木讷。

“那些线索大都指向乐善郡王,他居然知dào

的不多,朕也是意wài

,也只好如此了,林小姐出了这事,牵连了林大人,朕这才让人去查,却有意wài

的发xiàn

。”

“林小姐是被她妹子害的,她妹子不知dào

后果,还以为是绝子丹,小丫头心里妒忌她姐姐罢了,彩蝶找了林家林二小姐逼问,林二小姐交代了一个小姐妹,襄阳王家的小郡主,小郡主喜欢林大小姐的未婚夫,她哪里来的浓缩药材?小郡主说这药是嘉怡送她的,她也说这药是绝子丹。”

嘉怡是乐善郡王的孙女,嫁给户部侍郎的小儿子。

林大人若是调离三司,嘉怡的公公最有希望替代林大人,“嘉怡还不到十八,她哪有这般心机?有人在她后面支招。”

利用小郡主和林二小姐的嫉妒之心,假托绝子丹,暗中下了巴豆。

“林大小姐的弟弟也不一般,为了姐姐和继母闹翻脸,先得了不孝的名声,林如铁越发辩无可辩了。”

林大小姐丢了人,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了,还得连累家族里的姐妹。

这也是林如铁致命的污点。

李鸣唯想明白这些,“还望陛下帮林小姐伸冤,老臣也好有些脸面。”

周蕴一阵低笑,“让彩蝶她们把这些话散出去就行了,尚父慧眼识英才,您知dào

林小姐是冤枉的,林大人恨不得当牛做马报答尚父,嘉怡这回算白忙一场了。”

“乐善郡王妃”,周蕴往后一靠嘴里念叨着,“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乐善郡王早些年不过是宗室子弟,他的妻子身份也不高贵,是六品武散官的女儿,郡王妃没什么见识,为人木讷不善言谈,逢年过节参加朝会在人堆里磕个头罢了。

李鸣唯有些担忧,“老臣以为,乐善王府庇护不了那些人马。”

乐善王府被严密的监视了,最近没有异常。

“宝音王妃、乐善郡王妃最近经常进宫,陪太后说一回话,她俩还想陪太后到明月寺参加法会,宝音王妃早些年与太后有嫌隙,最近做小伏低连朕都看不下去了,宝音王妃忽然间就转了性,朕不知她打着什么主意,她们俩也不知是谁拉着谁。”

乐善许久都没回王府了,朝廷对外的话是乐善另有公干。

“陛下,千万不能让两位王妃陪伴太后。”

“朕哪里肯答yīng

了,往乐善儿女亲家那边也加派了人手,尚父还是赶紧向林家提亲,把要接亲的意向传出来,尚父挽救了林如铁的脸面,也是帮朕挽留了计相。”

李鸣唯告辞,找了官媒到林家提亲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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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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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潭吩咐一声备车,带了妹妹玉润、玉溪到侯府添箱,六小姐玉婉比她们几个来的早,穿着粉梅色斜襟窄袖雪狐短袄,十二幅郁金香色棉裙,头上戴点翠滴珠金步摇,玉婉笑吟吟的和三姐姐玉容说话呢。

玉容在鼻子眼里哼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的,“原来是二姐姐来了,今儿倒要二姐姐破费添箱,妹子实在不好意思。”

玉容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脸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玉婉福了一礼笑道,“二姐姐来得到早,妹子以为还得等一会呢,正和三姐姐说等天暖了到枫叶寺烧香还愿,三姐姐苦尽甘来,往后一天比一天好了。”

七小姐玉瑶年方及笄,九小姐玉玫也有十岁了,过来给二姐姐见礼,这边八小姐玉润、十小姐玉溪也给家里的几个姐姐福了一礼,除了远在江西的四小姐玉芳,贵为皇后的五小姐玉沁,李家姐妹今儿倒是齐全。

嫁得好在娘家的地位就高,玉婉颇有底气,她是忠勤伯府的嫡长孙媳妇,虽说她还比不了二姐姐,在姐妹里也算好的了,她稳压了玉芳一头呢,玉芳是七品县官的夫人,随着夫君外放,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回来,玉芳连诰命都没有,玉婉如今在贵妇社交圈很活跃了。

玉潭看着玉容实在堵心。

先是自甘下贱上门做妾,又不知dào

在哪里混了几年,一颦一笑间流露出万种风情。哪里像个良家女子,玉容娇笑着媚眼如丝,“说起来你们三姐姐的婚事还是万岁做主呢,这是万岁赏赐的赤金点翠头面,你们几个也开开眼界。”

玉婉、玉瑶、玉玫齐声惊呼,“好漂亮啊。”

才九岁的小妹妹玉溪掩唇一笑,“这头面得有多沉了,三姐姐你戴得动吗?”

玉潭不愿意再呆下去,轻轻颔首,身后的婢女捧过锦盒。“这是我们夫人的添箱。”

玉容不会和好东西过不去。连忙接过来打开,里面也不过一只普通的金步摇并一对羊脂白玉镯,玉潭的添箱实在算不上丰厚,不过也不能说不好。玉容眼神晦暗不明起来。

玉潭撂下一句话。“你们几个慢慢聊。我去见见父亲。”

李鸣唯在书房作画,玉潭福了一礼坐下来,“女儿听说爹爹大喜了。”

李鸣唯笑道。“婚事办得急,等嫁了玉容你继母就该进门了,不过那时候你正陪着太后到明月寺做水陆法会,还是皇家大事为重,你回来再与你母亲见礼也就是了。”

玉潭气得俏脸绯红,“这些传闻竟然是真的!女儿还要不信,无奈都城传得沸沸扬扬,女儿敢问爹爹一句,爹爹您就不在意侯府的名声吗?您知dào

外面的说法有多难听?”

李鸣唯看她一眼,“侯府的名声不用你操心,那是为父的事,为父心意已定,你回来时想着与你继母见礼也就是了。”

玉潭霍然站起来,“爹爹以为你身为国丈就可以色令智昏?”

李鸣唯无奈的叹口气,他就知dào

玉潭不会愿意,说心里话他也不愿意,一个才十六岁的小毛丫头,比玉潭还小了好几岁呢,管得了他家的后院?管得了他这些儿子、女儿?只是这是皇帝的意思,林如铁见他派了官媒过来求婚,高兴的几乎没昏过去。

一切以国事为重,以大局为重,以皇帝的心意为重。

李鸣唯看着玉潭笑道,“色令智昏那也是为父的事情,你明日过来送你妹妹出阁,玉容耽搁了这几年,总算有个好归宿了,太府寺是冯天意一手开创的,子意如今管着太府寺,他们俩往后要多亲近了。”

玉潭低头坐了好半晌,“女儿该去见见太子。”

李鸣唯把脸一板,“太子千金贵体,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太子到了侯府这些天一直住在诺兰院,由宫里的太监守护着,那地方是侯府的禁地,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玉潭心里难过,爹爹不堪劝告,她还是求求皇帝吧。

周蕴听说方少夫人求见,他倒是笑了笑,玉潭是为了林小姐来的吧。

周蕴也是反复权衡了良久才走的这步棋,要挽救林如铁只能先挽救林小姐,林小姐就算受人陷害吃了巴豆,她的名声也难挽回了,婚礼上失仪,这名声会伴随她一辈子,这屈辱的烙印洗不掉的,林小姐不是软弱闺秀,她还想抗争,她抗争得了吗。

周蕴太知dào

世俗的眼光,那眼光能淹死人。

林如铁没脸留在都城,周蕴也是万般无奈才让尚父救场的,二姐姐果然问罪来了。

玉潭跪下来磕头,“臣妇见过陛下。”

周蕴含笑上前扶起来,“二姐姐今个怎么有空过来了?家里的小外甥还好?”

怎么样称呼都随皇帝的心意,想疏远就疏远,想亲近就亲近,这回又是二姐姐了,玉潭不肯起来,“妾有事相求,还望陛下恩准。”

周蕴笑道,“二姐姐这么说更应该起来,你这么跪着,倒成了要挟君王,逼着朕不得不答yīng

了,朕也得知dào

是什么事,看看朕能不能答yīng

啊。”

话都让皇帝说了,玉潭无奈只得站起来忍着羞耻说道,“臣妾家门不幸,万般无奈肯求陛下规劝父亲,老父亲做出那等糊涂事,只有陛下才能规劝得了。”

周蕴做出个诧异的样子,“尚父做了什么糊涂事?朕怎么不知dào

呢?”

“臣妾的父亲想要求娶林家小姐,陛下莫非不知dào

?”

玉潭拿帕子拭泪,她才不信周蕴会不知dào



“二姐姐说的原来是这件事啊。”

周蕴笑道,“二姐姐你问问彩蝶就知dào

了,林小姐是被她妹子陷害,误吃了巴豆才丢了脸面的,这些也不算什么,尚父这门婚事是朕做主。”

玉潭抬起头嘴唇都哆嗦了。

周蕴在心里叹口气。

玉潭垂下眼帘,平板的声音说道,“是臣妾不识抬举,臣妾这就告辞。”

“二姐姐你等等,朕还有话和你说呢。”

周蕴斟酌了一下说辞,“二姐姐刚从府里过来?沁儿也想回去,可惜身份所限,她不好回去了。”

玉潭抬眼看着皇帝,“臣妾还想拜见太子,可惜老父亲不让臣妾拜见。”

周蕴笑了,“那是朕的主意,朕都是为了太子的安危着想。”

“臣妾还记得陛下小时候最是淘气不过,您知dào

关在屋子里有多憋闷,您让太子住在小院子里,这样天长日久的,太子小孩子家,他哪里受得了?”

玉潭想起蒙在鼓里的妹妹,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太子是陛下的骨肉,还望陛下怜惜。”

周蕴一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这些布局瞒着玉潭,他又不能明说了。

屋里静默着,玉潭拿帕子擦了眼泪,失望的看着皇帝。

他和二姐姐之间的误会有多深了。

周蕴叹息般的笑了,“太子过得很好,不劳二姐姐担心,过两天姐夫也会去江南,朕让他到江南办事,江南那边的太府寺分部都交给他了,让姐夫带着小狸奴去吧,”

周蕴笑道,“二姐姐喜欢江南就留在那边吧。”

玉潭巴不得能离开都城,她放不下玉沁。

“陛下,臣妾还要为太子说两句话,陛下不想听臣妾也要说。”

玉潭动情的说起来,周蕴捧着脸洗耳恭听。

小太监小亮子低着头进来,“安国侯世子打伤了守着宫门的侍卫,一起来的还有李敏。”

玉潭听了一惊,周蕴也皱了眉头,“把他俩给朕押进来。”

两个侍卫押着李谨、李敏进来,“李谨擅闯宫门,还打伤了当值的侍卫,臣只好拿下了。”

玉潭的头皮都要炸了,谨哥儿天大的祸也敢闯,谨哥儿红头胀脸的大喊大叫的,“哥哥你救救玉清子吧,她让坏人抓走了。”

玉潭上去就给他一巴掌,“宫里也是你大呼小叫的?”

谨哥儿哭喊着,“玉清子叫鬼巫帮抓去了。”

“玉清子?敏哥儿你给朕说说。”

谨哥儿跪下来哭喊着,“我亲眼见到的,有好几个人捆着玉清子走了,敏哥儿他俩把我按住了不让我救她,哥哥你派兵救救玉清子吧,她太可怜了。”

还好有敏哥儿跟着呢,周蕴看向敏哥儿,敏哥儿磕了头,“一共十三个人,抓了玉清子和一个中年道姑,那道姑四十左右,似乎是玉清子新请的女先生,诚哥儿跟过去了。”

什么!诚哥儿跑去跟踪?开什么玩笑!

周蕴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敏哥儿,“你当哥哥的不知dào

拦着他?”

周蕴神色间凝重起来,谁抓玉清子做什么。

赵夫人,被抓的难道是赵夫人!有人想要要挟赵弘毅?

“速传朕的口谕,全城封锁戒严,暗云卫全城搜捕,安国侯立kè

进宫听命。”

“传乐善郡王妃进宫!”

周蕴看着玉潭,“还请二姐姐陪皇后坐一会去,全城戒严你今个回不去了。”

玉潭答yīng

一声刚要跟着小太监出去了,小太监报gào

,“安国侯求见。”

安国侯来的也太快了吧?

就见李鸣唯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老臣无能,府上的太子让人掠走了。”

玉潭就觉得天旋地转,太子让人掠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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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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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鸣唯这句话一出口,玉潭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小太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周蕴深深的看了李鸣唯一眼,他还挺得住,一声声吩咐下去,城门紧闭,都城戒严,命城防司派出人马全城搜查,禁卫军加强皇宫的守备,派了暗云卫人马捉拿乐善郡王妃,郡王府要一寸寸仔细搜查了,又派了城外的西山驻军到都城周边搜寻。

都城有护城河的环护,不大可能挖了地道出去,枯水季节更是视野辽阔,一眼望过去都是些枯树的枝桠,周边的野外不大容易藏身,朝廷封锁及时,那些势力来不及逃跑,十有八九还被封闭在城里了。

周蕴安排完在心里面思虑着,这伙人还敢掠走太子,这是契丹国的势力无疑了。

他暂时只能等待,等待搜查的进展。

李鸣唯这才压低了声音,“这回一共来了三个劫匪,都蒙着脸面,也不知dào

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打伤了守护的几个太监,拿刀架在太子的脖子上,老臣只好放他们走了,不过侯府的护卫还是追过去了,老臣以为这是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朕还是被动,赵夫人和玉清子也被掠走了,若消息属实,这些人图谋不小。”

李鸣唯吸了口凉气,掠走赵夫人,这些人想要做什么!

“无非是想要挟朕罢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要求对话了。”周蕴看着李鸣唯笑道,“若朕是劫匪。就找个角落躲起来,躲三两个月再说。”

若劫匪躲了三两个月,朝廷还真的耗不起。

周蕴想起诚哥儿,刚才事发仓促,他没来得及细问,命人把谨哥儿兄弟带过来。

谨哥儿一进来连忙跪下了,“陛下找到玉清子了吗?鬼污帮会杀了她的。”

这孩子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玉清子,还求周蕴赐婚,周蕴没搭理他,谨哥儿就三天两头的到玉仙观外游逛。谨哥儿想要玉清子先答yīng

了。还是两个月前,玉清子实在着恼了,射出一支袖箭,正中谨哥儿的屁股。谨哥儿大叫着要拆了玉仙观。侯府的旧仆给李侯爷送信。李侯爷这才知dào

谨哥儿混账到这种地步了。

周蕴看着敏哥儿问道,“朕问你一句话,诚哥儿到底如何了?”

敏哥儿的脸白了。“草民当时忙着保护世子爷,诚哥儿跑去跟踪了。”

“就凭你的本事还保护世子爷!朕问你诚哥儿刚多大了,你们俩个当哥哥让他跟踪?诚哥儿要是有个意wài

,你们俩还有脸活着?”

李鸣唯这才知dào

诚哥儿跟踪劫匪,惊出一身冷汗。

谨哥儿一点也没觉得他错了,“诚哥儿是我的小跟班,敏哥儿说我是千金贵体,不能轻易涉险的,敏哥儿这才让诚哥儿跟踪,哥哥,你快派兵救救玉清子吧?玉清子太可怜了。”

周蕴气不打一处来,“把他们俩个先押下去,分开了关押。”

谨哥儿拼命的大哭大喊道,“我要和敏哥儿关在一起,我要和敏哥儿关在一起。”

哭喊声戛然而止,想来是侍卫堵了嘴。

周蕴看着李鸣唯叹道,“谨哥儿心里没有兄弟,他就没把诚哥儿当做兄弟,侯府交到他手上前途堪忧,朕早就说过了,谨哥儿的糊涂劲儿像极了老夫人,心里有那番歪理,拿着不是当理说,朕当初让他和敏哥儿在一起还是错了,尚父把他们俩分开吧,敏哥儿也大了,该让他出去顶门立户了。”

周蕴想起去世的丹朱堂姐,说了认错的话,李鸣唯诚惶诚恐了。

“陛下为他们兄弟费心,老臣愧疚得无地自容,说起来都是老臣不好,老臣以为还是让敏哥儿到外地求学,这辈子都不许他回来了,至于谨哥儿老臣会严加管教。”

说了一会闲话,暗云卫派了小校跑回来报信。

“陛下大事不好了,乐善郡王府挂了西辽的国旗,乐善王妃送来一封信。”

还真的是契丹国的势力!

周蕴接过书信,信上要求朝廷派太子护送她们一家人到两国边境,届时她们会放了颖国公长孙方茞、鲁国侯的孙子蒋琳,齐国公的小孙子王天赐,还有赵弘毅之母赵夫人,转运使崔广深之女玉清子,落款是西辽大公主耶律阿嘟鲁,盖着鲜红的契丹文的印章。

乐善郡王妃居然是西辽的大公主耶律阿嘟鲁。

周蕴知dào

西辽国有位大公主。

据说她足智多谋,深得父王的喜爱,后来不知所终。

没想到她潜伏到了大夏,托名武将的女儿,嫁给微时的宗室子弟周冠霖,周冠霖那时候只是有些才名,大公主把他当做托身的踏板罢了,在背后秘密布局,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先帝身为幼子得了帝位,还得益于西辽大公主的谋划。

先帝在朝中一点根基也没有,周冠霖处处都在帮他,周冠霖巧言令色得了先帝信赖,获封乐善郡王,倒是跻身到都城权贵圈里,大公主被也封为郡王妃,有机会谋取更多。

自从乐善郡王被朝廷软禁,郡王府被暗云卫监视,耶律阿嘟鲁就知dào

她们暴漏了,皇帝暂时没动手,不过是为了一网打尽罢了,皇帝在都城连番清查,她苦心经营的地盘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消息网全面瘫痪,耶律阿嘟鲁自知难逃,她也没想要逃走。

她是西辽的大公主,她要堂堂正正的回去。

耶律阿嘟鲁开始密谋筹划,先丢出几条小鱼小虾让朝廷尝尝味道,又策划了行刺张顺的案子,皇帝果然震怒了,加紧搜捕力度,耶律阿嘟鲁依仗郡王妃的身份数次进宫,约了宝音王妃频繁活跃,她的目的是混淆视听。

皇帝弄不明白一向木讷的她搞什么名堂,监视得更紧密了。

耶律阿嘟鲁不能等下去了,西辽国发生内乱,她的亲弟弟刚刚去世,接位的侄子不过十几岁,几个成年的异母弟弟虎视眈眈,耶律阿嘟鲁这边又暴漏了,她若不能立了奇功,回到契丹也没有她的好日子,掌权的不是她亲弟弟了。

周蕴把书信递给李鸣唯,“尚父看看该怎么办。”

李鸣唯手都抖了,脸上的线条绷紧,她们居然还抓了小狸奴,小狸奴身边跟着的人呢,都干什么吃了,玉潭太不精心了。

“陛下不能受了契丹国的威胁,若放虎归山,有损我大夏的国威。”

周蕴哪可能见死不救了,沉思了半晌,命人传平章事王圭过来。

阿嘟鲁亮出了身份,这就是两国之间的摩擦,得用政治手段来解决了。

“传朕的命令,射倒契丹的旗帜,把郡王府团团的围住了,她们若是再敢竖起大旗,你们只管射倒了,哪怕她们把刀架在太子脖子上,哪怕她们杀了太子!”

大夏的都城岂容契丹的旗帜,这是原则问题。

王圭很快过来了,他看了契丹的国书,也是沉吟良久,“决不能让太子护送,老臣过去与她们谈判,让她们先放了太子,朝廷可以给些赎金,保证她们的安全。”

“朕要王爱卿过去谈判,让她们放了另外几个人质,至于太子嘛,”

周蕴淡淡一笑,“那个不是太子。”

王圭不禁大喜过望,无限敬佩的看着皇帝,李鸣唯笑道,“都是陛下运筹帷幄。”

到各家核实情况的小太监回来了,西辽说的属实,几家的家主都来了,哀求陛下救救自家的孩子,方子意也过来了,他一言不发,忽然间一跺脚,“陛下不必以方茞为念,就让他护送西辽公主,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

方子意说完蹲下去,身子抖了起来。

周蕴拍拍他的肩膀笑了,“姐夫你就舍得了?”

不舍得又能怎么样?说什么也不能让太子冒险啊,几个孩子里方菂身份最高,方子意心如刀搅一般疼,眼睛完全红了。

周蕴叹息一声,“姐夫的心意朕领了,姐夫放心,朕不会让小狸奴出事的。”

王圭、李鸣唯奉命过去谈判,谈判的技巧极重yào

的。

城北的贫民区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诚哥儿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口张望,看看周围没有人,就趴着门缝往里偷看,门缝的视野狭窄,先看见磨盘上磨着豆子,一个小孩子推着,另一个孩子拿勺子刮雪白的豆汁,这家人有小孩子,诚哥儿胆子大了,从狗洞伸进头往里张望。

马车夫捆了玉清子,摇着辘轳送到井里,隔了一会提上来绳子,又往下送赵夫人,诚哥儿吓得捂了嘴巴,这人不得淹死了啊,没一会井里出来个汉子,走到小孩子身边,手起刀落血留了一地,另一个吓得呆住了,被马车夫杀了。

诚哥儿吓得缩回头转身想跑,胡同口传来脚步声。

连颗遮掩的树都没有,诚哥儿吓坏了,连忙钻到骡车底下,两只小手把着车底下的横粱,两只脚顶着另一边,这人走到大门口拍着门喊着,“老王你家哪里来的骡子车?”

柴扉打开,这家的男人笑道,“三叔赶紧进来坐,我家远房亲戚来了。”

外面的男人被拉进去了,诚哥儿刚想爬出来,马车夫出来了,往四下看了看,悠闲的一甩鞭子,骡子车向前走去,这回诚哥儿受苦了,他又不敢松手,很怕鬼污帮发xiàn

他,街上又开始戒严了,城里的人不许出城,各个路口都拦着人,还是让行人回家的,不过得说明了去处。

马车夫和一个盘查的兵丁套近乎,吓得诚哥儿更不敢松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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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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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嫡女风云录》更多支持!丹朱公主匆忙下嫁绝对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不要说那些勋戚之家,就连市井小民都知dào

丹朱克夫的威名,这类消息传播最快,更何况有心人还在暗中推波助澜。

安国候也是风流倜傥的人物,丹朱不过中人之姿,又是三十岁的老姑娘了,李侯爷为了求娶公主遣散了府中小妾,李侯爷这番举动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于是就有了各种猜测,李侯爷上书求婚,是迫于某方面的压力,离奇的故事都编出来了。

据说赌坊暗中设了赌局,赌注花样百出,赌徒踊跃下注。

丹朱公主如今是温婉的妇人了,她性子柔和,对夫君颇为敬重,丹朱今日要忙的事情很多,一会儿要带着儿女给老夫人请安,还要到祠堂祭拜祖先,作为当家主母,家下人等总要熟悉一番,族中亲眷也该撕认一回。

一大早就起来梳妆了,她都三十岁了,眼角有了轻微的细纹,皮肤也不再娇嫩,丹朱没有新嫁娘常见的羞涩,换了件颜色衣服,头上戴了簪环,看了看镜子里的倩影,她还不算太难看吧,李侯爷看样子也很满yì

,丹朱看着侯爷一笑,“夫君今日如何安排?”

李鸣唯干咳一声。“我听公主吩咐。”

丹朱公主莞尔而笑,“公主也该听夫君的。”

李鸣唯心情极好,和公主说笑几句用了早饭。贴身的宫女姜慧英过来笑道,“大公子带着兄弟们来了半晌,还有四小姐也来了,都在厢房等着呢。”

李鸣唯脸上带了欣然的表情,“也该让他们几个进来拜见母亲了。”

丹朱心里先有几分紧张了,不知李慎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皇叔再三叮咛。

就见当先进来一位少年。身姿挺拔如松,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明亮的眼睛微微一扫,恰与公主目光相对,丹朱心里砰的一跳,这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李慎先给爹爹见礼。又要给公主跪下,丹朱连忙笑着站起来上前扶住了,“不敢当大公子一声母亲,原是我年轻,也没经lì

过,大公子如此称呼彼此倒不自在。”

李鸣唯不觉很是尴尬,公主这番举动太过客气了,他很怕慎哥儿应对不好,彼此面子上不好kàn

。慎哥儿倒是一点也没在意,还笑着说,“礼不可费。公主身份高贵,又下嫁儿子的父亲,正该给公主磕头才是,只是公主说的也有道理,慎哥儿也不敢违逆,公主在上。慎哥儿给公主磕头了。”

慎哥儿恭敬的磕了三个头退到一旁,敏哥儿和谨哥儿有样学样。也都叫着公主,磕了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丹朱公主早一手拉了一个笑道,“你们俩那个大一些呢?都是齐全的好孩子,叫本宫不知dào

先夸哪一个好了。”

敏哥儿抿嘴嘴不吱声,露出腮边的小酒窝,小脸蛋粉粉嫩嫩的,好奇的看了公主一眼,连忙垂下浓密的眼睫毛,谨哥儿的小黑脸蛋绷得紧紧的,挣脱了手慢慢往后退。

丹朱心里就明白了,她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的,示意宫女赏了礼物,哥三个都是玉佩,慎哥儿接过,带着弟弟们谢过赏赐,退在一旁。

轮到玉芳和六小姐、七小姐,玉芳跪下来用力磕了几个头,她都不知dào

该叫什么好了,按理她该叫母亲的,可是公主不愿意,那就叫公主好了,玉芳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脑袋又是一阵发晕,浑身冒虚汗,一张脸也惨白起来,眼前模糊不清了。

耳畔传来陌生的女音,“你是四小姐玉芳?我早听说过你,难得的烈性女子,本宫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玉芳眼前都是虚晃的影子,跪在那儿不知dào

站起来,慎哥儿笑着拉她起来,“公主有所不知,四姐姐头上有伤,她经常头晕头疼的。”

丹朱看玉芳眼珠子都发直了,头上全是冷汗,忙吩咐人先倒一杯热茶,李鸣唯不由得黑了脸发作了,“你要是不舒服只管回去躺着,别给我丢人现眼!”

也别怪李侯爷这样生气了,玉沁以修道为由,说什么也不肯回来,还跟他拧上了,要么她就到祠堂跪祖宗去,要么她就修道去,想让她回家,除非绑了她回去。

玉芳老实的像个绵羊,也跑来玩这一手!

李鸣唯脸色难看,“把你们四小姐扶下去,她以后也不必过来请安了。”

不许庶女请安,这与玉芳的名声极为不好,她往后想找个好婆家都难了,李鸣唯气头上哪里还能想得到这些?

玉芳眼前一片发黑,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耳边嗡嗡的乱响,她给爹爹丢脸了,玉芳心里着急,两条腿乱战,早被公主身边的婢女扶住了,一杯热茶递到她嘴边,玉芳不知不觉的喝了两口,肚腹内一阵熨帖,眼前又能看见了,有许多影子在晃动。

她听见慎哥儿喊四姐姐,听见敏哥儿急哭了,玉芳猛然醒悟过来,她给公主磕头呢,玉芳都要急哭了,她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了,玉芳又连忙跪下了,瑟瑟发抖起来。

公主身边的宫女扶玉芳起来,丹朱走到玉芳身边,伸手扶脉,就见玉芳脉搏细碎,手掌心汗湿,丹朱就知dào

她是太紧张的缘故了,笑道,“妾略懂一点医术,四小姐这病是旧伤还没好的缘故,这病可不能耽误了,依妾的浅见,还得针灸之法方能奏效。”

李鸣唯见公主这么说了,“公主宽容,玉芳你还不与公主磕头。”

玉芳刚要站起来。丹朱公主笑着按住肩膀,“玉芳这孩子很好,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我们娘儿们好好说话。”

李鸣唯见公主大度连忙笑道,“玉芳性子懦弱绵软,我怕她惹你生气。”

丹朱公主笑了,“那就是我们娘儿们之间的事了,不与侯爷相干。”

赏给玉芳的是一件点翠金步摇,玉芳只觉得烫手,脸也涨红起来。青螺接到慎哥儿的眼神连忙接了过来,玉芳又要谢恩。丹朱含笑受了她一礼,又赏给六小姐和七小姐一对簪子。

姨娘们还在外面等着呢,丹朱笑道,“今日晚了就先不见了。妾还得与婆母请安。”

李鸣唯亲自陪着,慎哥儿领着弟弟跟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春晖堂去了。

老夫人一大早也打扮好了,儿子都把公主娶回来了,她老人家还能说什么,老夫人也怕皇帝动怒了,只能先忍着了,公主再尊贵,不也是她儿媳妇?还不是得过来请安。

丹朱公主上前奉了媳妇茶。

老夫人手滑。一杯茶摔在地上,李鸣唯额头上的青筋都乱蹦了,老夫人脸色很不好kàn

。刚要说什么呢,就见丹朱公主双手捧心,颦眉不语,公主身边的侍婢忙说,“我们公主的心疼病犯了,侯爷。哪里有静室,公主还需躺躺。”

李鸣唯目瞪口呆。只好说“快,扶公主回去歇息。”

慎哥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萧淑惠饶有兴趣的听着回报,吃吃笑道,“没想到我们丹朱公主还有这一手,李慎那小子就没有一番举动?”

办这类事情的是一个叫秦为的小太监,这小太监摇摇头,“李慎就像乖儿子,事事都帮他老子料理周全了,不过那小子阴着呢。”

小太监献媚笑道,“宫里的刘海公公传出话来,丹朱不忍心住原来夫人的正房,说叫另设一处吧,想来丹朱心里也腻歪,李慎就让人收拾了他们家姑奶奶原来的闺房,都没和姑奶奶打声招呼,院子倒是更名了,听说是丹朱的意思,改为暮霞院,也是知dào

自己太老了,今早李慎带着弟弟拜见嫡母,公主说自己年轻,让李慎叫她公主就好,那李慎也真就尊称公主了,那小子鬼主意甚多,眼前就挑拨丹朱和姑奶奶对起来了,也许还有后续,世子妃等着瞧热闹就好了。”

萧淑惠笑道,“他们家五小姐到底没回去?”

小太监快活的眨着眼睛,“五小姐一心向道,不肯沾染红尘,李侯爷发了脾气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绑了家去,那样更别扭了不是?”

萧淑惠让小太监下去,又想起可恶的慎哥儿,沉思一回笑了,真是有点意思了。

李侯爷那般身份,丹朱贵为公主也只能和他平起平坐,丹朱遭了太后厌恶,方少夫人的态度很重yào

了,方少夫人还没出月子,只是打发了管家送礼,全了面子情分,萧淑惠脸上灿烂的笑纹逐渐加大。

按理李侯爷要为嫡妻守孝一年方是尊重,李玉潭她也快出月子了,到时候免不了要和侯府走动,她得好好过去安慰一番,萧淑惠吩咐人备车。

赵夫人这两天颇有些气急败坏,一个没看住,赵弘毅带着二十几个小厮消失了,她也顾不得关心李家的热闹了,四处派人寻访,赵弘毅踪影皆无,眼见婚期将近,燕慈郡王府还有卫国公府哪一个是好得罪的,处好了亲上加亲,处不好接了怨,对哪家都没好处,赵夫人只好和家主请罪。

博望侯不禁又惊又怒,大骂李家勾人的狐狸精,“你就没派人到李家探探?”

赵夫人低眉叹道,“不与李家小姐相干,倘若是李慎诱惑挑拨倒有可能。”

“李慎!”博望侯阴冷的笑道,“李慎上蹿下跳,小小年纪一身媚骨,魅惑了皇帝,又鼓动了丹朱下嫁,这小子这回又想把手伸到我赵家?”

赵夫人也是半晌不说话,皇帝黛山避暑,明显就是宠幸李慎,虽说遮掩的好,哪里瞒得过赵家的耳神报,想不到皇帝还好上了那一口。

博望侯笑了一回,“人才啊,人才,把我们皇帝拿的死死的,为了他都肯懈怠朝政,怪不得陆禀对他阴阳怪气的,李慎这等小人行径正是我们需yào

的,派人跟紧了他。”

赵夫人犹豫道,“弘毅怎么办?四处寻他不着。”

“他以为跑了就能躲过去了?老夫亲自请罪,婚事照办,对外就说他病了,让他兄弟带他迎娶,我们家急需和燕慈王府结盟,还有方家少夫人你也拉拢一回,李慎嘛先看看再说。”(小说《嫡女风云录》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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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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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眼看就是二月了,天还冷得很。

淡薄的阳光躲到云朵里打瞌睡,天阴沉沉的透出来淡淡的光亮,不知dào

过了有多久,也不算太远的路,骡车停在一个大院子里,车夫卸了骡子进屋里,诚哥儿手一松跌在泥地上。

手指头蜷曲着伸不直,像针扎一样疼,两条腿麻酥酥的,诚哥儿慢慢的活动着血脉,揉着两只手,在冰凉的地面上蠕动着,疼了还不敢哼出声,他注意到周围有许多车,一辆挨着一辆。

猛然间一只大脚站到跟前,老头弯腰看着他,“你是哪里来的小毛贼?”

诚哥儿差点尖叫出来,还是让人发xiàn

了啊。

老头见这孩子灰头土脸的,吓成这个小模样,“你藏到车底做什么?”

车子停在这里,院子里的人也许都是鬼污帮了,诚哥儿哪里敢说什么,老头子伸手把他拉出来了,老头长得不像好人,诚哥儿不敢说真话,他没撒过慌,只好不停的哭,天色有些阴霾,清冷的小雨夹雪飘下来。

“赶紧回家吧,一会雪就要大了。”

这老头还要放了他?

诚哥儿还没来得及高兴,车夫从屋子里出来了,见院子里多了个小孩子,就停下脚步打量着,诚哥儿见到他头皮发麻,撒腿就要跑,车夫一把拽住了,诚哥儿尖叫一声腿都软了,倒像一个偷东西的小毛贼了。

车夫觉出这孩子身上的袄子不一般,细腻绵软,不像贫民穿的破麻絮,这孩子的袄子絮的是吉贝!这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孩子。

车夫就问老头,“这小毛贼从哪儿钻出来的?”

老头心肠好。他若说了这孩子是从车底下钻出来的,小孩子准得挨揍,老头子弯腰笑道,“小老儿头昏眼花的没大注意,小毛贼也没偷着什么,还是让他回家去吧,这雨夹雪要下大了呢。”

车夫哪里肯理会了。伸手拽着诚哥儿。这双手好有力qì



诚哥儿挣脱不了只好跟着他走,出了院门就看见大门上方挂着“方记车马行”几个大字,车马行往左拐就是闹市区。车夫住的院子就在附近,院子里有好几户人家,有妇人生火做饭,还和车夫打了个招呼说几句话。“三哥又抓只兔子?”

车夫笑骂着说了几句荤话,拎着诚哥儿进了黑咕隆咚的茅草房。诚哥儿眼睛还没适应过来,被车夫推到一个角落,“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诚哥儿哪里敢说了,他亲眼看见车夫杀人。杀的还是比他还小的小孩子。

车夫伸手摸他的衣服,这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外面穿的是粗葛布。里面的袄子是青缎子的,脖子上还挂着金锁。后背头脸上全是尘土。

点亮了油灯细看,金锁上镶嵌了红宝石,雕琢的精巧绝伦。

这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这孩子非富即贵,车夫把一堆衣服包起来,看着诚哥儿笑了,“活该老子立了大功劳。”

诚哥儿眼见这车夫出去,他手脚被绑上了,嘴也堵住了,心里怕得很,很怕鬼污帮杀了他,没一会功夫进来两个人,拿灯笼照他的脸,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老朽没见过他,不过那金锁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女人给他一件麻衣,诚哥儿好歹能蔽体了,单薄的麻衣哪能御寒,诚哥儿还在发抖,女人一抬手砸到诚哥儿后脖颈上,诚哥儿晕了。

等诚哥儿醒过来的时候,发xiàn

他被关在小屋子里,气味难闻的很,这里面有二三十个小孩子,有麻木的坐着的,也有围在一起说话的。

天渐渐黑了,又慢慢的亮了,又一点点的黑了、亮了。

诚哥儿知dào

这里是人牙子的地方了。

这些小孩子都是被人卖的,一心盼望有好人家买去了做奴才呢,诚哥儿听明白了这些,他得想法逃出去,屋子外面有看守,屋子里有这些小孩子。

小孩子要是打架了,屋子里头该乱了,外面的大人一进来,他趁乱就可以跑了啊,诚哥儿悄悄的打了一个男孩,这孩子回头瞪他,诚哥儿做了个胆怯的模样,往另一个男孩那边看一眼。

大半天过去了,有几个小孩子打成一团,另一些孩子尖叫。

看守敲了门都不好使了,气急败坏的进来弹压,诚哥儿站在门边,趁乱溜出来就跑,他不知dào

哪里有大门,看见院墙就往上爬。

人牙子的地方院墙哪里有多高了,一丈多高难不倒诚哥儿,诚哥儿爬出去往下一跳,身后看守追出来了,“小崽子你往哪跑。”

这要是平时诚哥儿再也跑不了,现在全城戒严啊,街上有巡逻兵。

诚哥儿很怕被抓回去大声喊着,“鬼污帮要杀人啊。”

几个衙役听到喊声过来了,“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的?”

诚哥儿大喊,“我是章校尉的弟弟,鬼污帮抓了我,我要报官。”

巡逻的衙役看着这孩子,“你说的是哪个章校尉?”

“暗云卫的章锦恭是我哥,我叫章锦敬。”

暗云卫章校尉的弟弟?章锦恭在暗云卫混得有些名气了,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为人又仗义,都城这些差官衙役没有不知dào

他的,几个衙役都当做一回事了,有人跑去报gào

,有人先抓了人牙子。

人牙子说他们在官府备了案也不好使,这孩子身份硬。

章锦恭这两天到处搜查,他听说城防司的兵丁救了他弟弟,他心里还在纳闷呢,章锦恭是老小,他哪有什么弟弟了。

他刚想说弄错了,又灵机一动,连忙带人过去看看,等他看见这孩子居然是诚哥儿,章锦恭欢喜的好悬没晕过去,真是天大的功劳啊。

章锦恭拍着城防司的弟兄。“哥几个帮个忙,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你们这回立了天大的功劳了,再派个会说话的跟我回去请功。”

城防司的衙役精神大振,派了人马围住了人牙子的住所。

章锦恭抱着诚哥儿回去复命,早有小校先跑一步往宫里报信了。

巍峨的龙德殿里,周蕴三天两夜没合眼了。耶律阿嘟鲁奇货可居。谈判双方僵持不下,尤其可恶的是,耶律阿嘟鲁又命人送来诚哥儿的衣物。连诚哥儿都落在他们手里了。

听说找到诚哥儿了,周蕴喜出望外,好容易回来一个。

诚哥儿第一次进皇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连忙跪下来磕头。

皇帝这么年轻,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你就是诚哥儿?”

诚哥儿拼命的点着头,脚上的鞋子都没有了,穿了一双大人的靴子,包裹在一件大斗篷里。诚哥儿抖着嗓子说着,“鬼污帮杀小孩子了。”

“不要急,诚哥儿慢慢说。”

周蕴很有耐心。递过来一盘子点心,“是不是饿了?先吃一块点点饥。”

“玉清子让鬼污帮扔到井里了。”

诚哥儿接了点心不吃。哭着说了这一句,周蕴的手攥紧了,“不要急,你从头慢慢的说。”

诚哥儿就从头说起,玉清子是车夫拿绳子绑起来竖到井里的,不是推进去的,周蕴问的仔细,听说井里又出来一个人,周蕴眼睛亮了。

头两天城北贫民区有命案,一家子都死了,暗云卫查了一回没发xiàn

什么,江洋大盗形迹败露了杀人灭口是常有的事,暗云卫以为这一家子被灭口了。

听了诚哥儿的讲述,周蕴忽然间明白过来,人质有可能藏在水井里,耶律阿嘟鲁根本没想让那些人质活着。

命章锦恭带着人马搜查那口水井,派出人马捉拿车夫,包围方记车马行。

太监扶了诚哥儿下去休息。

章锦恭赶到城北,前两天出了命案的小院子封着,和诚哥儿说的一样,院子里头还有磨了一半的豆子,尸体都拉走了。

院子里这口水井黑咕隆咚的不知dào

有多深,大白天的没带灯笼,章锦恭命人绑了水桶,水桶里放了点着的木头,徐徐的往井里放下去,火光照着井壁,忽明忽暗的,水桶还没到水面,火光忽然向一边歪过去。

章锦恭命人下去查看,竖到那个位置的时候果然发xiàn

了一条隧道。

地面上的人焦急的等待,两边喊了话,水井里嗡嗡的回音,听得也不真切,过了一会绳子动了,绑在水桶里上来的是个小孩子。

章锦恭远远的见过这孩子,这是小狸奴没错!

真没想到是小狸奴!

章锦恭顾不得身份一把抱住他,“你是小狸奴,方茞。”

方茞不认识章锦恭,看他的衣服知dào

他是暗云卫的,方茞连忙说,“底下关着好几个呢,我们都是被鬼污帮抓来的。”

章锦恭大喜过望,一边派人给皇帝报信,一边积极营救。

乐善郡王府里还在谈判,阿嘟鲁态度强硬,朝廷再不护送她回去,她就要采取非常措施了,有的小公子就要少了胳膊腿,李鸣唯牙都要咬碎了,这里有他一个外孙一个小儿子,心里哪能不疼了。

皇帝增派了官兵,调来了弓弩,李鸣唯接到消息大喜。

朝廷这边的态度强硬起来,命阿嘟鲁赶紧投降。

阿嘟鲁哪里肯了,命人推出太子相逼,李鸣唯哈哈大笑起来,“大公主你好好kàn

看,这哪里是太子了,这分明是个女娃子。”

阿嘟鲁吃了一惊,李鸣唯笑道,“来人啊!动手。”

朝廷的人马围攻过来,阿嘟鲁见大势已去横剑自刎,可惜她没死了,早被弓弩射穿了手臂,栽倒在地上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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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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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在小雨夹雪的天气里熟睡了。

这么说也不确切,龙德殿的灯光彻夜未息,都城戒严三天,一代郡王落马,该给天下的臣民做个交代了,乐善郡王妃身份太敏感,朝廷有失察之责,耶律阿嘟鲁高调的竖起西辽的大旗,很多士兵都看见了。

这些消息隐瞒不住,朝廷必须转化不利的那些因素。

王圭、朱友光、林如铁、李鸣唯参加御前会议。

朱友光看着皇帝当先说话了,“前朝儿皇帝割让燕云十六州,北部边防无险可守,契丹的铁骑纵横驰奔,昼夜即可饮马黄河,我朝数次北伐失利,三十年前又是一场大战,西辽国虎视眈眈,我朝该有应战的准bèi

了。”

周蕴点点头,双眸平静的看向王圭,“依王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我朝每年赏赐西辽国五十万匹银娟,西夏国二十七万五千匹银娟,还有军费的巨额开销,宗室皇亲的日常开销,国库空虚粮饷堪忧啊,不知dào

林大人能筹集多少粮饷?兵部能派遣出多少兵力?”

王圭为人圆滑,他不说他的观点,先挑出来两个难题。

这是两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打仗打的是银子,消耗的是生命。

林如铁报出一连串数字,各个州郡的税收都在他心里面,还有朝廷的各项开支都是必不可少的,各处挤一挤也不过三十万两银子,到民间强制征收又能收上来多少,要想应付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实在不够,更别说还有战后的安抚工作。

这些还是在战胜的前提下,若是战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先帝一朝不动刀兵。大夏国力太弱。

朱友光沉声说道,“财政方面老臣不懂,老臣只知dào

契丹狼子野心,阿嘟鲁混入我朝二十余年,盗取朝廷机密,我们必须严加防范了,必要时给予迎头痛击。”

皇帝脸上还是那样平静。看不透皇帝在想什么。

王圭心里沉思一回。皇帝要是愿意,七情六欲全在脸上,登基这几个月。皇帝当众痛哭好几回了,受尽了委屈的模样,实jì

上呢,吴良螭为先帝守灵去了。陈执中丢人现眼,尚书右丞苏秦琮回家养病。皇帝不动声色间搬走几大阻力,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阿嘟鲁掠走的居然是假太子,太子去了哪里。皇帝事先都防备到了?

李鸣唯什么话也不说,一脸琢磨不透的表情,李鸣唯派了官媒到林家求婚。求娶失仪的林大小姐,也是皇帝授意的吧。

皇帝聪明睿智。心里是主战的吧。

“财政方面固然吃紧,老臣以为我朝若是一味的妥协,西辽越发要得寸进尺,朱大人说的在理,我朝是该积极的备战了。”王圭终于下了决心,凛然说道,“我朝先礼后兵,派出使臣交涉,结果不满yì

再出兵不迟。”

周蕴点头笑道,“众卿之意甚善,就请林大人筹措粮饷,朱大人积极备战,王卿身上的责任最重,还望王卿与列为大人不吃劳苦,共度难关。”

具体的细节就不是今晚的议题了。

当务之急是阿嘟鲁一事的善后,由王圭起草诏书,朝廷不再隐瞒。

诏书中揭露了阿嘟鲁的恶行,废除了周冠霖的郡王身份杀无赦,周冠霖之妻史氏罪恶滔滔杀无赦,嫡子庶子全部问斩,孙辈、外孙发配到蛮荒之地,阿嘟鲁冒充武将之女嫁入宗室,史家一门七十余口都发配到荒蛮之地为奴。

这些都不必经过大理寺审理,皇帝钦定的案子,判的就是痛快。

宫殿里的气氛轻松起来,明日一早昭告天下,天下也该沸腾些日子了,忙碌了三个日夜,王圭熬困的眼睛布满血丝,还有闲心开开李侯爷的玩笑,李侯爷老牛吃嫩草,他可要过去讨一杯水酒的,李鸣唯笑呵呵的,看着林如铁口称岳父,林如铁比李鸣唯还小两岁呢,只好尴尬的微笑。

皇帝笑道,“林小姐秀外慧中,堪为尚父良配。”

“女人嫉妒起来,真是什么手段都肯用,林卿的二女儿该好好管管了,还有襄阳王家的小郡主,有些不知所谓了,嘉仪是谁家的媳妇来着?”

王圭赶忙笑道,“周嘉仪的公公也是三司的。”

“他该回去养老了。”周蕴淡淡说道。

为儿子娶了乐善郡王的孙女,彭大人的官位到头了,能回家养老都是大造化,有些事情他根本就掰扯不清,天色已经很晚,耳畔是隐隐的冬雷声,淅淅沥沥的小雨敲着屋檐,暗云卫递进来密报,皇帝接过来一看,“好消息,雷大总管抓着了。”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雷大总管是个关键人物,张顺过去指认了。

“说起来这是诚哥儿的功劳,雷大总管就是诚哥儿跟踪的车夫,诚哥儿亲眼看见车夫把玉清子送到井里,朕这才命章锦恭寻找,原来井里有条隧道,通到一间窄小的屋子,那里面潮湿阴冷,也是几个孩子命大,阿嘟鲁根本就没打算让孩子们活着。”

若朝廷答yīng

送阿嘟鲁回去,她就算告sù

了几个人质的下落,过几天也未必活着了,她若是不肯说,井里就要多几具无名的白骨,留下永久的迷案,最小的方茞十岁,最大的玉清子也不过十三,还是多亏了赵夫人,若不是她当个主心骨,几个孩子吓也吓死了。

见多识广的几位大人汗毛直竖,李鸣唯更是汗流浃背。

阿嘟鲁这女人,真不知dào

她的心肝怎么长的。

“朕也没来的及细问,如今宫门落锁,几位大人今夜不必回去,吃些饮食充饥,就留在偏殿歇息吧,明日与朕一同早朝。”

小太监端上来几碗热汤面,热乎乎的吃下去,几位大人下去休息了。

周蕴还是不得闲,在灯下翻看着卷宗,雷大总管隐身在方记车马行,这里是颖国公府方子意名下的产业,由张士濂、张士谦兄弟经营,周蕴知dào

他们。

他们俩是方子意的舅舅,张士濂很会做生意,秉性孤直,管着妹子这处产业也有三十余年了,张氏夫人藏在花瓶里的九江密帐,颖国公府失窃的边疆防御图,他们家那个潜逃的管事,颖国公昔年遇刺,隐身车马行的雷大总管。

“传朕的旨意,连夜捉拿张士濂、张士谦,家小都先看住了。”

周蕴灵机一动雷厉风行起来,暗云卫连夜出动,回来时天光微亮,皇帝该上早朝了。

今天的早朝果然气氛热烈,事态明朗了,诸位大人不吝惜词汇的恭维,接下来就该论功行赏了,城防司报上立功衙役的名姓,还想照例多报几个,把小舅子大侄子也报进来,皇帝看着长长的名单不表态,让暗云卫挨个人头核对了。

皇帝小气起来还真是小气,一共刚多少银子了,刚几个官位。

有些人少不了要丢官了。

下了早朝回到龙德殿,请方子意夫妻过来,把小狸奴也带来。

玉潭根本不知dào

方茞被掠走,都瞒着她呢,周蕴让她留在宫里陪伴玉沁,也是不想让她知dào

真相的意思,玉潭满心里都为太子焦急,为妹妹难受,玉沁倒是为了姐姐担忧,只是不敢说出来,玉潭事后吓了一跳,少不得问了经过,心里好一阵后怕。

玉潭一早听说暗云卫查抄了方记车马行,她还在纳闷呢。

见了皇帝大礼参拜,周蕴说了免礼,看着方茞笑道,“你还敢不敢乱跑了?再有下一回没人救你呢。”

方茞跪下来磕头,“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是你小舅舅救了你们,要磕头给诚哥儿磕去。”

方茞看着站在皇帝身边的小舅舅,诚哥儿小脸通红,“我就是赶巧了。”

玉潭还不知dào

细节,狐疑的看着周蕴,周蕴看着她笑道,“张家兄弟是朕下令抓起来的,朕一会亲自审案,你们都过去陪审吧,他们若是无事,朕自会放了他们。”

方子意笑道,“我舅舅能有什么事呢。”

诚哥儿只比外甥大两岁,他们俩一左一右站在皇帝身边,方子意、玉潭都有座位,暗云卫的刑讯室充满了血腥气,张家兄弟被拷在墙上。

刘铁光开始问话,推出来雷大总管,“这人是你们车行的吗?”

张士濂承认,“他是我们车行的把式张磊,他有铺保的。”

“他就是潜逃的雷大总管,你们都不知dào

吗?张顺指认过了。”

刘铁光拿黑纱蒙了这车夫的脸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这人与画像上极为神似,玉潭、方子意吃了一惊,雷大总管藏在方家的车马行?

周蕴淡淡笑了,“这算什么了,你们方家还藏着大鱼呢。”

“把史氏給朕带过来。”周蕴吩咐道,阿嘟鲁不是想做回大公主吗,在他这里,阿嘟鲁永远是史氏,永远带着她不想要的汉姓。

耶律阿嘟鲁傲慢的仰着头,“我是契丹的大公主,大夏的皇帝就是这么对待异国的公主?皇帝陛下就不怕契丹的铁蹄压境?”

“史氏你这话说反了,应该是契丹害pà

大夏的军队,朕会先杀了你的儿子祭旗。”

阿嘟鲁一阵狂笑,“大夏的昏君要杀就杀了,我契丹的铁蹄早晚踏破你的都城!”

“把张士谦吊起来狠狠的打!先砍了他的手脚。”

阿嘟鲁神色大变,周蕴一声轻笑,“千不怪万不怪,只怪你儿子长得太像你了,张士谦是你的亲儿子,乐善郡王府里的那个是他的替身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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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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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意吃惊的看着皇帝,开什么玩笑啊,小舅舅是外祖父的老来子。

差官把张士谦押到史氏面前,史氏脸上的肉都颤了,眼神里有一抹疯狂的恐惧,恶狠狠的瞪着,她其实什么都看不见,皇帝隐在阴影里,明亮的光打在史氏脸上,脸上勉强保持住镇定,格格的怪笑出来。

把儿子送走,换一个身份方便她行事,这件事做得及其隐秘,连周冠霖都不知dào

,大夏的皇帝竟然会知dào

!他怎么会知dào

了!

周蕴哪里知dào

了,他都能给青钰换个身份,想得也就多了些,阿嘟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留下退步,不过随口诈她一句罢了,谁让他母子俩长得像了。

遗传这东西真坑人啊。

张士谦被高高的吊起来了,橘黄的鱼脂灯光打在脸上,他的脸和史氏惊人的相似,刑讯室里一片抽气声,玉潭和方子意满面惊骇的相视一眼,心里犹如提了十七八个吊桶。

皇帝吩咐一声,“先审问张士濂。”

张士濂是张家的嗣子,他是承恩伯临终过继的侄子,帮他抚养幼子,帮扶嫁出去的女儿,张士濂秉性孤介,品格高洁,守着张家的产业,抚养幼弟,为妹子含冤而死奔走,连宫中的太皇太妃都不买账,对着方奎都敢拍桌子。

张士濂是有名的倔老头,苦心孤诣的为张家经营,他终身未婚,只说怕弟弟受了委屈,张家这份产业都是弟弟的,他暂时代管罢了,张士濂做到这一步。他倒有些名气了,如今跟着弟弟一家过活,他的孤介成了优点,方奎都忍耐他。

刘铁光吩咐一声“行刑!”

两个衙役走过去先上一道小点心,一顿皮鞭子抽过去,张士濂大叫,“老夫冤枉啊。冤枉啊。都是他们做的,不要打我啊,我都招了啊。”

这么样一个强硬的刺头。骨头还真软,才几鞭子就招了。

张士濂知dào

的不多,“他不是先父的亲儿子,先父这么做总有用意吧。我真的没办法啊。”

“接着打。”周蕴吩咐一声。

张士濂哭喊道,“车马行都是张士谦管着。和老夫无干啊。”

又一个被捏了把柄的人。

“你妹子怎么死的?”周蕴冷冷的问一句。

……

张士濂真的不知dào



方子意心里有一个噩梦,那就是娘亲张氏的死,娘像一朵花一般的枯萎了,生命的年华定格在二十一岁。方子意不吃莲子羹,他忘不了那甜的发腻的味道,要不是高烧呕吐。吐出来有毒的甜羹,他的生命也将永远定格在四岁。

舅舅逢年过节总要过来闹一闹。方子意知dào

舅舅误会了,心里却觉得舅舅亲近,为了妹子不惜得罪位高权重的国公爷,舅舅值得他敬佩,娘亲的死另有隐情,算起来也有三十八年了,他今年都三十四了,沉埋的往事不堪回首。

方家当年的事绕不过阿嘟鲁,她不肯说,真相永远没人知dào



九江密帐是怎么样到了张氏手里?围绕诸王夺嫡,宝音亲王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和阿嘟鲁是否有些交yì

,真相永远没人知dào

了,宝音亲王两年前也去世了,当事人都死了,追究所谓的真相没有任何意义。

方子意的心在滴血,他可亲可敬的舅舅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诚哥儿和方茞站在一旁听着帝国最核心的机密。

几天之后方子颀接到了暗云卫的密报。

这是一份迟来的密报,翻开厚厚的卷宗,沉重感扑面而来,案子告破了,方子颀心里轻松不起来,阿嘟鲁劫持人质,劫持太子,可以想象都城那三天有多紧张了。

人质若是死了,皇帝都不好交代,方家的长孙若是没了,皇帝心里会有隔阂,不会放心的倚重方家了吧,赵夫人若是出了意wài

,皇帝哪里还敢用赵弘毅。

阿嘟鲁的用心太歹毒了。

朝廷隐瞒了张士谦的身份,传出去实在惊悚,还不如瞒着的好,张氏的陪嫁充公,朝廷还要详查,雷大总管藏身在方记车马行,还有张士谦的身份,真要认真追究下来,方家难逃法网,皇帝高抬手轻轻落下了。

方子颀掩卷沉思良久,阿嘟鲁在大夏隐姓埋名也有四十年了。

方子颀去见老父亲,递过去方茞写的经过,方茞在井里度过了三天两夜,一条窄窄的隧道连着小黑屋,小黑屋里黑咕隆咚的,方茞真是吓坏了,几个孩子都吓得哭了,赵夫人不许他们哭,还说皇帝会派人救他们,皇帝真的派人了。

事后知dào

这些,方奎还是寒毛倒竖。

阴霾终于过去了,明月寺举办水陆法会,金陵城僧侣云集。

方子意先到金陵公干,方子意是走马上任的,皇帝让他到江南筹建太府寺分部,调拨一批熟练工匠,皇帝让他带着方茞和诚哥儿,诚哥儿立了大功,皇帝赏了个差事,让他帮着筹办分厂,诚哥儿哪里会当差了,皇帝说的也好,不学哪里能会呢。

方子意先过来看望老父亲。

方奎在书房见的他,方子意还没来得及施礼,先看见周青钰,整个人都楞住了。

过了二十几天,太后的銮驾终于到达金陵,太后不肯住官府的行辕,直接住到明月寺禅院,这是灵山后身一个清幽院落,皇帝拿出私房钱修建的。

也不过刚刚安顿下来,还来不及进香看景致,太后吩咐方夫人,让她回方府团聚,玉潭还想说点什么,玉沁也催她快点动身,几乎急不可待的催她,玉潭傍晚时分回来了,眼圈微微红了,“瞒得我好苦。”

玉沁抱住了姐姐,“他还好吗?”

太后也是一脸关切之情。

“子颀明日带三个孩子进香,到时候我带他进来,这真是何苦呢。”

玉潭含泪带笑。她还沉浸在震惊中恢复不过来。

水陆法会,幡花庄严,主礼惟虔,僧仪为肃,供养十方三宝,六道万灵,太后为冤屈的蔡家祈福。为天下冤屈的鬼神祈福。灵前供一盏长明灯,有高僧开坛说法。

佛家盛况空前,边疆又起战端。皇帝急招方奎进京。

方菂知dào

边境要打仗了,这对他的生活没有丝毫影响,皇祖母来了,娘也来了。他不时的就能过去拜见,还多了两个小伙伴。小舅舅和表哥都肯照顾他。

方菂翻看邸报,盼着边境的好消息。

大夏一举收复了蔚州、飞狐、寰州、朔州等地,暂时修生养息,以防守为主。这场战役断断续续的打了三年,大夏终于组织兵力,方奎、闵玉忠、赵弘毅率领东、西、中三路进军。大半领土回来了,十六州回来了。契丹想要议和,两国在赔偿问题上谈不拢,大夏的皇帝实在吝啬,连劳军费都不肯给。

不就是几十万两白银吗,大夏不肯给,那就接着打。

边境进入全线防守状态,收复的州县派官员治理,还有战后的安抚工作,燕云十六州割让出去已经百余年了,这片广袤的土地胡汉杂居,都是帝国的百姓,都需yào

安抚,方子意身为太府寺同判寺,又把太府寺的分厂办到北方,不以盈利为目的,着重于灾民救济,玉潭随夫同行,收养孤儿,救治百姓,渐渐的盛华夫人名声响亮起来。

老百姓不知dào

太守姓甚名谁,不知dào

皇帝的德政,没有不知dào

盛华夫人的,盛华夫人成了传奇一般的人物,战后百姓活的太苦,盛华夫人带来活下去的希望。

方菂十一岁了,皇后回都城管理六宫事物,皇太后喜爱金陵的山水留下来礼佛,第二年早春,皇长女凉月公主出生了,又两年,皇次女柳湾公主出生了。

方菂十五岁参加童子试,他还想考上金銮殿。

三个小伙伴只剩下他一个了,李诚随方子意到北方当差,方茞也到两军阵前效力,方菂在县衙兼着主簿的差使,学着稼穑之道,实在没意思的很,他不想留在金陵,他想回到父皇的身边,父皇不招他回去,他想法考回去。

方菂有点好高骛远,不过他到底还小,哪个小孩子不喜欢轰轰烈烈了,哪个小孩子不幻想有一番作为,偏偏皇帝这差事最是考验人的耐心,当皇帝的若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无疑就是帝国的灾难。

该和方菂好好谈谈了,看看他能不能肩负得起这个国家。

方菂终于回到都城,以方菂的身份回去的。

皇帝先让他到暗云卫当差,方菂不肯住到方家,更不肯住到李家,就到正阳胡同租了房子自己住,李鸣唯无可奈何的叹气,外孙也有小脾气。

一连等了三个来月,皇帝还是不肯召见他,方菂失落得几乎要哭了。

这一天同僚宴请,从来没喝过酒的方菂喝了酒,回到屋子里闷闷的,身后有人往他脖子里吹了一口气,方菂浑身一紧,连忙要转身,哪里来得及,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箍住了他的身子。

方菂惊骇极了,他练了这几年的武艺一点用也没有,挣扎两下,那人的胳膊就像铁箍子,方菂做了个体力不支的模样,猛的一肘往后撞,这人轻轻托他的手肘笑了一声,“你就这么点本事?”

说话的声音好熟悉!

方菂回不了头,“你究竟是谁?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

就听见身后一声轻笑,“你不是说永远记得父皇的声音?这会儿就听不出来了?”

周蕴放开他,打量着这个儿子,青钰身量长成了,脸庞还带着青涩的稚嫩,青钰愣了好半晌,他看见父皇了,原来父皇这样年轻,看着像他的哥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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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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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不知不觉间流出来,青钰连忙低了头,周蕴把手放在他肩头,“青儿长高了,都快有父皇高了,就是这爱哭的毛病没改。”

青钰不好意思的笑了,跪下来磕头。

周蕴笑着扶起他,“你喝酒了,小孩子不好喝这么多酒。”

周蕴看着眼前怯怯的儿子,在心里叹息一声,青钰没在他身边长大,父子之情到底有些荒芜了,青钰十五岁,半大不小的年纪,这孩子心里有些怪他吧。

周蕴也不说什么,伸手把青钰揽在怀里,青钰身上一僵,他没想到父皇还会抱他,父皇的怀抱好温暖,身子慢慢放松,贪恋的把脸放到父皇肩头,过了良久,周蕴轻轻的拍他,掏出帕子帮他擦泪,“这么大人了,还说哭就哭的,都哭成小花猫了。”

青钰红了脸,他到了江南基本上就不哭了,要哭也是躲在被窝里偷着哭,他就是太想念父皇了,方家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父皇才是爹爹。

周蕴心里也是酸酸涩涩的,拉着青钰坐到身边,这孩子鼻息间酒味很大,脸蛋潮红,“喝了酒难受不难受?先喝点浓茶。”

周蕴拎起茶壶倒了茶递过去,青钰羞窘得满脸通红,他都忘了给父皇倒茶了,青钰连忙补救,伸手接了茶,“都是青儿不好,见了父皇欢喜得什么都忘了。”

青钰倒了茶递过去,“父皇请用茶。”

是父子又是君臣,看着中规中矩的儿子,周蕴接了茶喝了一口,“青儿坐吧,这是宫里的点心。有你小时候喜欢的芙蓉糕,也有桂花栗粉糕,都是你娘给你挑的,你娘说你愿意吃甜的,不过青儿都这么大了,也该换换口味,这几样咸的你也尝一尝。”

父皇还带了点心过来。看样子没准bèi

让他回宫了。青钰心里失望,眼神黯淡下来,不过他总算见到父皇了。“青儿会好好当差,不给父皇丢脸。”

周蕴哪里会看不穿青钰的小心思。

依着周蕴的本意,他想让青钰从地方官做起,体察民情。慢慢的增长才干,将来才能做个好皇帝。可惜青钰不是随他摆布的棋子,这孩子拼命读书想参加科举考到都城,青钰太感性了,就像被抛弃了的小狗。就像父皇不想要他了。

周蕴伸手揉揉青钰的脸蛋,青钰羞红了脸不知所措,抿了嘴拼命的眨眼睛。周蕴哈哈大笑起来,青钰的脸羞得更红。不禁说道,“青儿哪里可笑了。”

总算有点孩子模样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愁人啊。

青钰这几年来辛苦读书,很怕父皇见了他不喜欢,养成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看着正襟危坐的儿子,周蕴站起来笑了,“你跟父皇到厨房做些吃的吧。”

君子远庖丁啊,父皇要去厨房?

青钰怀疑耳朵听错了,他也不知dào

厨房在哪啊,看着傻楞着的儿子,周蕴站起来出了门,往左右看了看,按着院落的布局,厨房应该在后院,小院里很肃静,一个下人也没了。

青钰平生第一次进厨房,他父皇竟然挽袖子做饭了。

青钰瞪大了眼睛吃吃的说,“可是父皇,这些都是下人做的啊。”

“治大国若烹小鲜,不会做饭何以治国?”

做饭和治国这两者有联系吗?青钰不能让父皇做活,可是他真的不会啊。

周蕴才不肯让他闲着了,吩咐他帮着择菜洗菜,青钰哪里会了,周蕴摇摇头,“你这几年什么也没学啊?连做饭都不会。”

他又不不想当厨子,学做饭做什么,青钰读了一肚子书,他写的文章先生都说好,他还起五更爬半夜的练武,遇到父皇全都没用了。

青钰手忙脚乱的帮忙,别的不会做,就拉风箱吧。

周蕴还真不一般,没一会米饭就闷熟了,做了几个菜,还做了个酸辣汤,拉着青钰在厨房里吃起来,坐着下人坐的粗糙凳子,长条桌上摆了两幅碗筷,青钰的世界观全碎了,最高贵的皇帝,坐在简陋的厨房吃饭?还是自己动手做的。

好吧,他得听父皇的,青钰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尝一口,口味还真好,周蕴一边吃一边往青钰嘴里塞青菜,怪有趣的笑着,青钰只好强咽下去。

吃了饭还得刷碗,这些交给下人不就行了?

父皇偏要都收拾利落了,青钰他哪里做过这些了,父皇含笑看着他。看着他弄了一手油哈哈大笑起来,青钰讪讪的笑了,都说彩衣娱亲,他逗父皇开心好了。

好容易忙完了那些,沿着回廊回到屋子里,青钰倒了茶递过去,周蕴看着青钰严肃起来,“你这几年在外面荒废光阴了。”

青钰急的忙说,“青儿不敢荒废光阴,每日苦读不缀的。”

“父皇为什么让你到江南?是让你看看江南的明山秀水,你把自个关起来了,江南和都城有什么分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姨妈走出去了,北疆谁不知dào

盛华夫人的大名?你若是个普通书生也罢了,你将来要接掌这个国家,只懂书本上的典故有什么用,你得做些有意义的事。”

青钰挨了训斥低了头,抬起头眼圈都红了,“青儿辜负了爹爹的期望。”

“明天不必到暗云卫巡逻了,你到太府寺学几个月,跟技师学熬糖、造酒,下属那些分厂都好生看一看,你得知dào

那些东西怎么出来的。”

他这是遭了父皇厌弃吗,让他学熬糖、造酒,他将来要到工部当差吗。

青钰心里如同塞了一团乱麻,他精心准bèi

的文章,父皇连看都不想看,外面不知dào

什么时候下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像一个被父亲委屈了的孩子,抽抽噎噎、点点滴滴,不紧不慢的顺着房檐滴下来,一会功夫大地就被雨水湿润了。

下雨了父皇不能走了吧,青钰心里又升起希望。

周蕴果然不走了,掀开帐幔上了床,今晚就同榻而眠吧,青钰小时候和父皇一起睡过,都这么大了有些不好意思,床上的被褥都换了新的,青钰脑子里头晕晕的,听父皇问他方爹爹可好,问他江南的一些事物,潇潇的雨声拌着惊雷,父皇的问话一段接着一段,搞不清楚什么时候结束的。

青钰猛然一惊,就见父皇起身了,不是昨晚那一身青布长衫,父皇换了一身明黄,几个小太监围着系带子挂玉佩。

“青儿你躺着吧,多睡一会,章锦恭一会过来。”

皇帝说完大步出去,只见珠帘晃动几下,青钰连忙起身,拽过长衫穿上,还没梳头也不能出去了,青钰推开窗往外看,就见父皇上了轿子,轿子出去了。

青钰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他还有许多话没和父皇说啊,不知dào

什么时候,他新雇的仆人都回来了,小丫鬟打了洗脸水,“少爷洗洗脸该用早膳了。”

青钰板着脸,“叫管家娘子过来。”

一个白净微胖的妇人进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们昨晚去了哪里?”

妇人笑了,“我们就在旁边的院子,万岁爷不许打扰了。”

“旁边的院子不是别人家吗,你们知dào

是万岁爷来了?”青钰吃惊的问。

“旁边的两个院子都让万岁爷买下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万岁爷身边的旧仆,万岁爷在潜邸时服侍过的,奴婢是张顺家的。”

青钰张了张嘴,“你为什么不早些告sù

我?”

“少爷又没问过这些,小妇人不敢乱说。”

他随便雇来的人竟然是父皇派来的,怪不得外公听说他租了院子单住怒气冲冲的,来了一回什么话也不说了,笑眯眯的走了,原来他一直在父皇的手心里。

青钰说不出来心里的滋味,张顺家的笑道,“太子爷,陛下心里惦记太子,叫奴婢过去询问太子的琐事,万岁爷吩咐过了,让奴婢好生照顾太子饮食起居,您需yào

什么只管吩咐奴婢。”

“你知dào

我是太子?”

“看太子爷这话说的,您长得像极了陛下,奴婢哪里能不知dào

呢。”

青钰低了头,他知dào

张顺家的,“我父皇还说什么了。”

“小妇人只管照顾太子,别的要看陛下的安排。”

说话间章锦恭求见。“下官带太子爷到银钩瓦子逛一圈,还请太子更衣。”

“那等玩乐的地方我不会去的。”

青钰看着他皱了眉毛,这小子一脸的献媚,他瞧着不顺眼,章锦恭笑道,“这是陛下吩咐过的,陛下凡事都有深意,不是让太子玩乐去。”

青钰换了湖蓝色华服,越发显得俊俏风流,真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只可惜故作老成的板着脸,神态上不太像他们的万岁爷。

银钩瓦子里说不尽的热闹,青钰小时候来过一次,中间隔了几年,印象早就模糊了,他弄不明白父皇的心意,父皇说他荒废光阴,到底什么意思呢,读书不重yào

吗,那还要读书人科举做什么,读书好了才能做官啊。

他若是出来玩,和那些纨绔有什么区别了,青钰皱着眉思索,这些热闹也就觉得没趣了。

站定了看着章锦恭,“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没什么看的。”

章锦恭听了这话大出意wài

,他反应的也快,“还请爷到那边的翠云阁见一个人,我们老爷吩咐的。”

翠云阁,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父皇让他上那种地方做什么,这是想考验他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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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三 轨迹

翠云阁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条街都不是好地方,远远的就听见燕语莺声,青钰气得脸色都变了,瞪了章锦恭一眼,转身就往回走,章锦恭连忙上前拦住了,“少爷您得进去见一个人,这是我们老爷吩咐您的,我们老爷让您从这边出去。”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会让我来这种地方。”

青钰几乎喊了起来,气得小脸蛋通红。

章锦恭怪没趣儿挠挠脑袋,“少爷您误会了,老爷不是让您去寻欢作乐的,真的是有一件正经事,老爷让您去见一个人。”

青钰是个倔强性子,一言不发的瞪着章锦恭。

章锦恭又是作揖又是鞠躬,青钰转身就走,章锦恭眼看拦不住,急得说道,“是您的娘亲要见您,在那边等着呢。”

这种浑话也敢说了,青钰不止是愤怒了。

“你让开,你再不让开小爷打你!”

“少爷跟下官过去一趟,您的娘亲还在那边等着呢。”

这混蛋还敢说娘亲在这种地方,青钰忍无可忍了,抡起拳头砸过去,一个从来没打过架的小孩子,拳头有多少准头,章锦恭故意往前一凑,这拳正好砸在他眼眶上,眼窝当时就红肿起来,青钰力气不小。

青钰没想到真的打着了,可是他也不怕,说到父皇那儿他也有理。

“你再敢胡说,小爷还打你。”说完抬腿就走。

章锦恭嘻嘻的拦住了,“我就说少爷不会相信呢。少爷和小的打个赌如何?您若能见着您的娘亲,少爷输给小的十两银子怎样?若您见不着娘亲,小的这颗脑袋输给您。”

一颗脑袋十两银子?

青钰轻蔑的瞪他一眼,“你的脑袋也就一个铜板。”

“小的这颗脑袋怎么也值十两银子,少爷敢不敢赌呢?”

这人真是无聊极了,青钰才懒得搭理他,转身又要回去,章锦恭努努嘴,左右过来几个壮汉,挟持着青钰进了翠云阁。青钰挣扎着大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汉子笑道,“少爷您乖乖的啊,小翠花今儿不见客,您看小桃红怎么样?”

可把青钰气坏了。章锦恭不是好人!

在这种地方闹不出名堂来。一堆女人都出来看热闹了。浪声浪调的笑着,说着不堪入耳的荤话,青钰气得满脸通红。“章锦恭你怎么敢!你信不信小爷会杀了你!”

章锦恭就像没听见,轰着这帮女人,“去去去,都回自己屋子去。”

女人们扭着腰肢娇笑着,总算没围过来了。

青钰这时候不喊了,紧绷着一张小脸,他也看出来了,这种地方喊了没用,他得想办法逃走了,难道章锦恭是鬼污帮的?抓了他威胁父皇?章锦恭押着青钰上了楼,对着一个小丫鬟笑道,“你们梅娘呢。”

门开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冷冷的说,“你过来什么事?”

“梅姐是咱们少爷来了。”

女人看着青钰很激动,退后一步福了一礼。

青钰怒目横眉,“章锦恭你到底想做什么,小爷让你死无全尸!”

这是青钰能想起来的最狠的话了,他真是气极了,章锦恭在墙面上鼓捣着,“小的赌的是一颗人头,少爷若输了别忘了十两银子。”

说话间墙面应声裂开,出现一道暗门,章锦恭当先进来,大汉扶着青钰也进来了,青钰挣扎不脱,他那点武功不管用啊,被推搡着往前走,先下了一道楼梯,往前就是一条深邃的地道,地道里头黑咕隆咚,只有这盏灯笼的微微光亮,青钰的心怦怦跳了。

前面就是地道尽头,不多远的路,章锦恭又鼓捣几下子,地道出口打开,透进一缕亮光,出了地道是一间佛堂,他们从菩萨的莲花宝座下出来了。

章锦恭笑道,“少爷别忘了十两银子。”

青钰冷哼了一声,被推着往前院走,正房有女子的说话声,是祖母和娘在那说话,门口的丫鬟他认识,是祖母身边的兰香,这怎么可能呢。

兰香笑道,“太子爷来了呢。”

青钰晕乎乎的跟进去了,皇祖母迎面走来,“青儿。”

娘亲也哽咽一声,“青儿长高了。”

真的是娘亲和祖母啊,青钰拉着祖母急问,“祖母也被他们抓来了?娘亲您不要怕。”

玉沁笑了,“这是牛尾胡同,你父皇的宅子。”

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歪着小脑袋看着青钰,“你是我哥哥。”

凉月趴到青钰的膝盖上,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哥哥,柳湾刚学会翻身,胖嘟嘟的说不出的可爱,这是他两个妹妹呢,没见过的妹妹。

……

傍晚时分太后、皇后起驾回宫,临行又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乖乖的听话。

青钰很惆怅的站在院子里,章锦恭蹭过来,“少爷小的赢了十两银子。”

章锦恭那只眼睛乌青了,青钰有些后悔,瞪他一眼,“你就不会好好说话?你不往前凑,哪里能打到眼睛上,”

“小的和万岁爷打了赌,只要太子肯打了小的,万岁爷就输了,万岁爷输了小的一百两。”

他还和父皇打了赌?

青钰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怎么样,“你凭什么押着我过来!你不会好好说话?”

“都是陛下吩咐的,陛下想吓您玩玩呢。”

章锦恭媚笑着,“地道是契丹的细作留下来的,陛下当时不过十二岁,被一个细作抓了当做人质,陆大人吓坏了,没一会功夫陛下自己逃出来,还把细作抓住了。”

章锦恭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就像他亲眼见过陛下的英明神武。

青钰脸上火辣辣的,章锦恭看出来他的心思,“小的就怕小殿下跑了,特意多叫了几个帮手,那边的梅娘是我们的人,从地面上这里离银钩瓦子远着呢。”

章锦恭小心翼翼的说,“还请太子从瓦子那边出去,也好掩盖地道的秘密。”

青钰点头答应了,从原路出来,梅娘脸上还是蒙着面纱。脸上隐约画了梅花。福了一礼退在一旁,青钰好奇的看她一眼,见她神色淡淡的,青钰也不说什么。

瓦子里的热闹才开始。清爽的夜风。迷离的灯光。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宛若人间的天堂,青钰不肯玩物丧志。“小爷要回去了。”

章锦恭送青钰回去,“小的明儿一早过来,带太子探查另一条密道。”

城北贫民区那口深井囚禁过小狸奴,青钰听表哥说过,亲眼看看又是另一回事了,青钰从深井里出来,强忍住恶心,他不过呆了一小会,已经难以忍受了。

青钰回来后,等着他的是一大摞关于西夏国的卷宗,白天还要到太府寺熬糖、造酒,父皇还命人送来许多书,都是父皇小时候读过的,书上还有批注,青钰这才知道,原来父皇还看许多杂书。

方爹爹也看杂书,还想让他学学,青钰不肯,青钰只读圣贤书。

青钰这时候才知道他错了。

转眼又是三个月,青钰在太府寺混熟了,父皇交给他的铺子也上了手,这一天傍晚,他的小宅子里有小丫头格格的笑声,父皇穿了青布长衫,含笑站在树下。

“父皇。”青钰好一阵激动,连忙要过来磕头。

周蕴伸手拉他,“你不必磕头了,朕有事和你商量。”

就见父皇神态严肃起来,递过来一份折子,青钰接过来一看,原来有人参方子意纵妻谋取私利,列举了李玉谭二十三宗大罪,什么母鸡司晨,侵吞赈灾拨款,等等。

青钰急了,“姨母不会的,姨母不是那样的人。”

周蕴板着脸,“她若真的无事,别人为什么会参她一本,李玉谭罪不可恕,朕只是告诉你一声,在你娘那里不要说漏了,你娘舍不得她姐姐。”

“还求爹爹详审。”青钰跪下来,“上书的御史身在朝堂,他又没去过北疆,他哪里能知道北疆那些事。”

周蕴冷着脸一言不发,青钰磕了一个头,“青儿斗胆,想帮姨母伸冤。”

周蕴看他半晌,“你有什么办法?这一条条的,你哪里分辨得了。”

青钰倔强的一仰头,“儿子相信姨母不是那样的人,儿子想讨一道旨意到北疆详查。”

“你姨母利用太府寺做生意中饱私囊,你是挂了名的判寺,也该查查往来的账目了,太府寺是你管着呢。”

青钰眼睛亮了,“儿子会认真查账的。”

周蕴这才稍稍满意,“李玉谭若敢中饱私囊,朕决不轻饶。”

方菂得了旨意,协助太子查案,太府寺的卷宗随他调取,青钰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紧张起来,他觉得他责任重大了。

周蕴换了个笑模样,说了几句话该起驾回宫了,临走笑道,“朕把凉月留下来,你好好带着你妹妹。”

青钰急的汗都下来了,“儿子哪里会带妹妹。”

“柳湾病了呢,你母后要管着柳湾,凉月没人陪着会哭的。”

周蕴上了轿子潇洒的走了。

青钰看着蹲在地上抓蚂蚁的凉月,小心的说一句,“你该上屋里玩了。”

凉月伸手握着哥哥的手指,“哥哥你抱我,父皇上哪去了?”

凉月身边的嬷嬷呢,怎么都没过来,他哪里会带妹妹了,青钰一个头两个大,他还得帮姨母洗清冤屈,父皇什么意思啊,留个妹妹捣乱,不想让他查账吗。(未完待续。。)

ps: 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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