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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难为》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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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惊讶的看向他 戚麟这次却十分坚决 拉着她不让她离去 转头对着那宫女道:“你去回禀那几位太医 就说这位姑娘要休息了 明日一早再去寻他们 ”

那宫女看得瞠目结舌 这位戚统领也太豪放了一点吧 大庭广众都这般不避嫌 若是他沒定亲也就罢了 可如今定了亲也……小宫女深深地为远在京城毫不知情的苏绾默哀了一把

苏绾眼睁睁的看着那宫女表情怪异的离开 心中悲戚 她不是那等水性杨花的姑娘啊喂 姑娘你别误会 狠狠地瞪了戚麟一眼:“我要休息了 你别站在这里 ”

戚麟挑眉:“我走了你就可以溜出去 ”

“你怎么……”知道 苏绾感觉到不对 将那两个字又吞了回去 继续狠狠地瞪着戚麟 咬牙切齿的道:“这是不相信我 ”

见戚麟面无表情 苏绾继续道:“太子身份贵重 又危在旦夕 能早日查到资料 自然是不错的 ”

“是你说的 太子暂时无碍 ”戚麟挑眉 “你这是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 ”

你倒是自信一个试试……

苏绾气结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重重的踩了戚麟一脚 她转身进房 将门重重的合上 以示自己的愤怒

戚麟吃痛皱眉 正在纠结之间 就见眼前的门开了 出现在面前的是苏绾带着怒意的脸:“你还不快回去休息 ”

戚麟失笑:“色厉内荏 ”

苏绾冷哼了一声 又关上了门

第二日一大早 苏绾起床准备去寻那几名太医 刚打开门便见到戚麟的笑脸 顿时沉了脸:“你怎么在这里 ”

“你不是要去商议太子的病情么 ”戚麟神色淡定 丝毫沒有因为她恶劣的表情而变脸 悠悠的道:“先用过早饭再去 ”

苏绾语塞 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只得点了点头应了 两个伺候的丫鬟将东西放在桌上 而后退出 看着紧闭的房门开始小声的八卦 其中一个道:“你说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感觉蛮厉害的 却沒想到是这种人 ”

另一个不屑道:“喜欢攀高枝的我可看多了 就沒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 若是戚统领沒定亲也就罢了 人家还沒成亲呢就想找上门做小了 ”

先前说话的那个道:“就是啊 听说清远侯府的嫡女苏姑娘也跟着來了 若是听说这事儿肯定不会消停 我可听说了 公主也还在呢 ”

两女的眼中都闪过兴奋的神采:“闹出來就有好戏看了 ”

戚麟浑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了花心风流的人 若是知道 也只能苦笑 他盯着苏绾将饭吃可 这才三两口将剩下的吃完

苏绾惊呆了

吃得快也就算了 毕竟饿狠了的感觉她也经历过 理解 但是将她那份剩下的也吃完……

虽然两人都已经定亲了 但是她还是会不好意思啊

两人用过饭 让人收拾了残羹冷炙 才向书房走去 太医们都聚集在书房之中 见他们到來 表情都有些怪异

虽然他们都很佩服苏绾的医术 可是对于一个及笄了的大姑娘跟一个定了亲的男子走的这么近 他们还是颇有微词的 心中有了刺 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淡淡的:“姑娘來了 ”

这前后对比也太明显了吧

看着面前的这些太医 与昨日的热情有很大的区别 苏绾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才转身看向那几位太医:“昨日听闻众位前辈有了些眉目 本欲即刻前往拜访众位 只可惜小女子身子不适 还望众位前辈海涵 ”

说什么不适 明明是戚麟态度坚决的回绝的好吗 唬谁呢这是

众位太医都默默无语 有些话当着戚麟的面也不好说出來 也只能忍着 “一梦千年的信息寥寥无几 我们好容易在一本古书之上查到了一梦千年的药引是曼陀罗 如果能从此着手 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消息 ”

“光凭药引是沒有用的 除非知道一梦千年的配方 ”苏绾说的 是众位太医都知道的事实 但是正因如此 才让他们更加束手无策 因为无人知晓一梦千年的配方 所以一梦千年的解药也沒人知道

苏绾目光绕过他们 见他们脸上重新出现凝重 眉心也跟着一凝

一梦千年是前朝一位用毒高手制出來的 那位前辈为情所困 所以一念之差 制毒杀了她夫君极其小妾 而后自己服下一梦千年 一梦不复醒

一梦千年能使人沉醉于美梦之中不愿醒來 那既然如此……苏绾眼前一亮 “既然梦太美了 那就來些不美的 ”

众人看到苏绾脸上表情的变换 心中也都燃起了一丝希望

苏绾接着道:“我们可以试试用最苦的药材熬药 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

为首太医问道:“苦药材那么多 用什么比较合适呢 ”

“用黄连、木通、龙胆草跟苦参 陈年的麦杆再加上桃树下背阴地里的土泡水喝 ”苏绾道 “这应当是最苦的一副药吧 ”

既然有了希望 那些太医自然愿意一试 加之这个方法是苏绾提出來的 众人也都恭维起苏绾來

苏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法子可不一定有用呢 众位前辈可别再这么抬举我了 ”

虽如此说 但好歹有了一丝希望 怎能不让那些愁眉苦脸的太医们开怀

苏绾实在招架不住 便推说要去给太子施针了 那些太医不好阻拦 加之还要查阅些资料 便同意了

为首的太医在苏绾要离去时 突然出声道:“姑娘医术高明 吾等都很佩服 只是……”

苏绾停下脚步看向他 目露疑惑:“只是什么 ”

难不成是她的药方有误

太医看了眼戚麟 好一会儿才咬牙道:“戚统领已经定亲了 姑娘素日还是注意些才好 ”

苏绾的面庞隐在面纱之下 让人看不真切 她弯了弯眼眸 向着太医躬身一礼:“多谢前辈提醒 小女子记住了 ”

戚麟沉了脸色 看了苏绾一眼 才将目光放在太医身上 “我奉圣上之命保护姑娘 这才寸步不离 你们莫不是对圣上的命令有意见 ”

那群太医都噤声了 谁敢对皇帝有意见啊 最近皇上可在气头上 除非太子无事 否则谁也无法将皇帝的心气捋顺

戚麟警告过那些人 转头一看就见苏绾已经走出好几步远了 慌忙追上去 “你怎么就不等等我 ”

苏绾摸着下巴 一本正经的道:“我觉得 你应该离我远些 ”

戚麟缓和的神色又瞬间变低沉 就那般直直的看着苏绾 阴沉着脸不说话 目光之中充满了危险

苏绾无奈低叹道:“我可不想回京之后面对着众人同情的神色 ”她与戚麟亲厚一分 旁人对苏绾的同情就会加重一分 她以后可还要出门的 总不能在别人同情的目光下吼出“戚麟沒有别的人那神医弟子其实就是我”之类的话吧

戚麟苦笑 “你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得了 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

苏绾嗔他一眼 不再说话 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走进太子的房中 见窗边的桌上放着一个青花瓷花斛 花斛中一支迎春花正在傲放 为晦暗的房间带來一抹亮色

给太子做完药浴施完银针之后 专门为太子端药的宫女走了进來 苏绾上前接过 笑眯眯的对那宫女道:“太子再喝两剂药估计就能好起來了 这段时间要辛苦姑娘了 ”

那宫女显是沒想到苏绾会突然來跟她说话 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真……真的吗 这都……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谈不上辛苦 ”

苏绾微微一笑:“这都是你该得的 对了……”她转身将自己刚才所说的药方写了下來 递给那个宫女 “晚上煎这幅药喂给太子殿下喝下 我晚上再过來看看 ”

见宫女点了点头 苏绾向戚麟示意了一下 两人步出房门 戚麟问道:“针灸有效吗 我怎么看太子除了吐血就沒有别的反应了 ”

苏绾笑着道:“放心吧 毒血吐出來就沒事了 太子只是身子比较弱 暂时大碍 ”只是无法喝药吃东西 这始终是件大事

她凑近戚麟耳边 轻轻说了一句 便见戚麟的脸色严肃了起來 眉头紧皱:“你说的可是真的 ”

“我只是这样认为而已 有备无患嘛 ”苏绾耸耸肩 道:“现在可是我医治太子 自然要尽力而为 ”况且 太子不好 戚光便无法脱罪

戚麟道:“我会注意的 只是你……也要当心身子 ”

苏绾喃喃道:“撑到皇上來就好了 ”

苏绾的住处离太子的住处只隔着一座院子 这也是为了方便她可以随时查探太子的病情 她出了门 便去了隔壁太子的院子 见几个护卫守在门边 气势不凡 微微点头示意了下 便走了进去

宫女正在喂太子喝药 眼看着药汁大部分都流了出來 宫女的额上布上一层冷汗

苏绾上前接过碗 示意那宫女将太子扶起來半躺着 点了他的少商穴 而后喂起药來 这下情况好了很多 虽然还有一部分药汁吐了出來 但好歹大部分都喝进去了

苏绾想起这一碗黑乎乎的药水 不禁打了个冷颤 味道太刺鼻了 猛一闻 就让人鼻子发酸 心里也难受 很想打喷嚏又打不出來的感觉 不知道喝下去的太子会是什么感受

还好她不用喝这么苦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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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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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正在各种胡思乱想中 便听小宫女激动的道:“太子殿下皱眉头了 ”她瞬间回神 看向躺在床上的太子殿下 见他微皱着眉头 也不由得惊喜万分

小宫女激动的拽住她的手腕 欣喜道:“姑娘 你快给太子殿下把脉啊 愣着做什么 ”

苏绾被她拽得有些疼 微皱了眉 见她只是因为太过激动而如此 所以也沒斥责什么 转而为太子把起脉來

脉沉 轻缓……

苏绾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來

“你去让厨房熬些小粥來让太子殿下用下 ”

小宫女虽然不解 但还是快速的去厨房端了一碗粥來 因着怕太子什么时候就醒过來了 所以厨下一直是熬着粥的 苏绾打量过后 道:“这粥太稠了 换一碗清的來 ”

小宫女顺从的去厨房换了一碗粥來 眸中难掩疑惑:“太子殿下不是吃不下任何东西吗 ”

“他现在应当能用下一些了 ”苏绾神色淡淡 丝毫看不出异样 “你速度慢些 ”

小宫女顺从的点点头 为太子喂起粥來 苏绾走到桌旁 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饮下 而后看向那小宫女 “你是太子身边的人 ”

小宫女目不斜视 神情专注的喂着粥:“是 ”

苏绾低低的笑了:“原來如此 难怪这么尽心尽力 ”

小宫女抿唇一笑:“姑娘过奖了 ”

苏绾看她将一碗粥尽数喂下 这才起身 道:“我先走了 有事你就叫我 ”

第二日一早 苏绾就收到了消息 道是太子能吃进东西了 顿时喜上眉梢 当机改了一张药方让人拿去熬药给太子服下

第三日 皇帝也到了行馆 见太子仍旧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 忍不住悲从中來 将行馆中的太医重重斥责了一番 才将人都赶了出去

颜汐跟苏绾住一个院子 两人并排走着 颜汐突然道:“多谢你了 ”

“谢我什么 ”苏绾怔愣

“皇兄气色虽然看着有些差 但应该是好了许多 ”颜汐道 “我早猜到父皇会提前让你來此 你能做到这个份上 我很欣慰 ”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绾回道

“有一件事情要让你知道……”颜汐道 “你走后我找了个与你身量相同的冒充你 反正出门都戴着面纱 沒人会知道的 ”

苏绾笑道:“公主如此细心 倒叫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

“你这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于情于理我都该谢你 ”颜汐携着她的手进了屋 还沒等她们坐下歇息 便见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进來:“不好了 太子吐血了 ”

颜汐本想斥责这丫头冒冒失失的 还沒等她说出口 便听到了这么个消息 顿时愣住了

苏绾皱眉 太子吐血一般是在药浴加针灸之后 受到刺激才会吐血 今日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再也坐不住了 听到消息就立马赶过去 颜汐心急如焚 也跟着过去

皇帝正在大发雷霆 地下跪了一屋子伺候的人 苏绾进屋后也慌忙跪下谢罪:“皇上息怒 ”

皇上怒道:“这就是你的尽力而为 不是说太子病情好转了吗 怎么朕看更加严重了 ”

颜汐进屋 刚好听到皇帝的斥责 劝道:“父皇要惩罚奴才也可晚些时候 先让这位姑娘看看皇兄吧 ”

皇帝阴沉着脸:“那你先去吧 ”

苏绾为太子细细的诊过脉之后 心中一跳 慌忙离座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 太子殿下这是中毒了 ”

“他不是早就中毒了 ”皇帝气得大吼:“朕找你來不是为了听你这些废话的 ”

苏绾正欲辩解 就见戚麟走了进來 看着他点了点头 苏绾也松了口气

“回皇上的话 太子殿下中了引鸩奈何跟一梦千年之毒 本來引鸩跟奈何大部分都清除掉了 一梦千年的毒也在逐步消减中 太子殿下确确实实是好转了 ”苏绾道:“如果我沒诊错的话 太子应当是昨天夜晚中的毒 现在毒发了 ”

皇帝脸色阴沉 他在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谁那么丧心病狂 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对太子下毒

“微臣一直注意着太子身边伺候的宫女 见她今日想要自尽 便拦住了 ”戚麟跪在地上 回道 “臣觉得 此女可以审查一番 ”

宁杀错 莫放过

皇帝道:“将她压上來 朕要亲自审问 ”无缘无故的 谁会想不开自杀 这其中必有问題

被带上來的正是那专门伺候汤药的小宫女 她一见屋中这么多人 吓得抖了抖 又很快低下头去

戚麟取下塞在她口中的布 这才站往一旁 等着听皇帝的命令 皇帝冷眼看着那宫女 威压释放 直让人喘不过气來:“你为何要自尽 ”

小宫女伏在地上 声音颤抖:“奴婢是怕……是怕太子殿下病情加重就这么去了 索性先走一步 ”

病情加重

苏绾眉毛一挑 这小宫女胆子够大 竟然敢将她给绕进去 说什么病情加重 不就是变相说她沒那个本事压根儿就沒治好太子么 加上太子吐血这一幕 简直是让皇帝不得不怀疑她啊

“回皇上的话 太子殿下最近确实病情好转了 这位姑娘已经找出了能解一梦千年之毒的解药 太子今日如此 想必还有其他的原因 ”这是闻声赶來的太医们说的话 他们才到便毫不犹豫的开始为苏绾辩解 他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丝毫马虎不得

皇帝沉吟一阵 才问道:“既然太子好转 朕也不是那等随意治罪的人 你自尽做什么 ”随即肃了脸色 冷声道:“朕看你是心怀不轨所以想畏罪自杀吧 太子今日突然吐血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

“奴婢只不过是担心太子病重皇上怪罪罢了 ”小宫女一口咬定了这一个理由 “若是皇上怀疑奴婢 奴婢也沒什么好说的 ”

苏绾早知这丫头有古怪 所以怎么可能会不防着 只是她作为太子身边的人 为何突然投向别的人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能在太子得用可比在其他地方好多了 “你可还记得 我之前给你说过的话 ”

什么话

小宫女愣住了

姑娘你说过的话多了 我可沒那个能力每句都记住

“我说 再服下两剂药太子应该就会好了 所以 你有些坐不住了 ”苏绾轻笑 走到窗前将那支迎春花取出 扔在小宫女面前 “你当真以为屋子里突然多出朵花儿來我会眼瞎的看不见 ”

小宫女脸色变了:“光凭这个你是无法怀疑我的 ”

“那……”苏绾缓缓的道 “再加上水壶中的水呢 ”

“水可沒毒 你当时也是喝了的 ”小宫女咬紧牙关 沉声道

“你幕后的人当真聪明 药跟花和水都是无毒的 但是加在一起却会让中毒之人毒性加重 ”苏绾轻笑 “原本我是猜不出來的 只可惜一梦千年的解药之中突然多出了一味药 ”

“不可能 你根本就沒喝过那药 ”小宫女惊恐的道

“我闻出來了 ”苏绾笑眯眯的为其解惑 “所以后來我将药方改了 你依然将那味药放入了解药中 不过 那味药与解药并不相克 你失算了 ”

小宫女看着苏绾 如同看到了鬼魅一般 颤抖着说不出话來

“你不愿招认我也沒办法 只是皇上定能查出你身后的人 到时候 你便是想将功折罪都沒机会了 毕竟 连累你自己自己你的家人倒也罢了 太子身份贵重 遭你陷害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苏绾说罢 转身向着皇帝跪下 “请皇上恕民女越俎代庖之罪 ”

皇帝眸色难辨 半晌才道:“这样说來 太子沒事 ”

苏绾沉默了一下

若是回答是 那她方才说了太子中毒 即为欺君 若是回答不是 那她明知太子药物有毒却不阻止 那便是抗旨 毕竟她之前说过要尽力医治太子的

“太子沒事 所以请皇上饶恕民女越俎代庖之罪 ”苏绾回答道 这之中的越俎代庖 既是刚才越过皇帝审问小宫女 也是将计就计引幕后主使出來

皇帝定定的看了苏绾一会儿 欺君之罪被她辩解为越俎代庖 这小姑娘倒是有几分机灵 “既然如此 那朕也不能赏你了 ”既是有过 自然不能再赏

“多谢皇上赏罚分明 民女还要去煎药 就先行告退了 ”苏绾磕头谢恩

想必接下來皇帝便要审问小宫女的幕后主使 若是供出了什么人 那可是皇家阴司 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够听的

煎药什么的都是借口 但苏绾还是先去药房看了看 而后才折返回房

当夜 便听到那小宫女落水身亡的消息

苏绾失神了半天

她想的是帝王当真视人命如草芥 她想的是回京之后将要面对的风雨 她想的是 若是她不那么推波助澜一把 而是直接将药给换了 小宫女说不定不会是这个下场

“这都是她该得的 若是她不生歹心 谁也无法将她治罪 ”一道声音将她从失神中拉了回來 她定睛一看 却是戚麟 “你怎么來了 ”

“大晚上的坐在池边做什么 也不怕着凉了 ”戚麟坐在她身边 声音中不乏怪责

苏绾低声一笑:“是我自误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 就算她阻止了小宫女 那又怎知她不会生出别的歹心來 她又不是神仙 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救

“在我迷茫的时候 有你在身边 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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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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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 就连风都似乎有一丝凝滞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沉重的压抑 着黑色甲胄的禁卫军來回巡视 面色肃冷

承清宫中 阴冷带着沉重的气氛弥漫 整个殿内似乎都带上了一层冷气 一道黑影立于窗户之前 双手负于背 双唇紧抿 带上一丝青紫 他的周身围绕着冷意 整个人都隐在黑暗中

月光照射之下 窗棂上的轻纱反射出清冷的光芒 黑影沒有任何动作 双眸在夜色下熠熠生光 “终于到了 ”他的唇角微勾 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夜 显得更加冷清了

空气中传來肃杀的叫吼声 他伸出双手放在面前 似乎是在无奈的低叹:“真不想让双手染上鲜血呢 只可惜 事与愿违 ”

双拳蓦地握紧 他的眼中充斥着浓烈的杀意 “來人 点灯 ”

承清宫的灯瞬间被点亮了 灯火辉煌 他的影子被拉长 显得十分妖异 颜楚转身 带人步出了大殿

整个皇宫之中都点着灯 灯火通明 就是比之白天也不差什么 四处都能看到人影攒动 嘶吼声不绝于耳 颜楚脸上泛起冷意 心中再无一丝波澜可生

一刻钟后 他在承清宫门口等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來 仿佛在与久别重逢的友人寒暄:“大皇叔 好久不见了 ”

站在台阶下的正是一身重甲的大皇子 甲胄上沾染着血迹 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血 他看着台阶之上的颜楚 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來:“是好久不见了 只可惜 你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

太子中毒已深 皇上此时也不在宫里 只要除掉颜楚 他作为长子便能理所当然的登上皇位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自古皇位立嫡立长 太子不过是因为占着嫡出的位置 才生生的压了他那么多年 明明自己才是长子 见到太子却不得不行臣礼 如今 也该是他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颜楚仍旧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丝毫沒有面对强敌的自觉 他的目光从大皇子身后的兵士身上扫过 道:“大皇叔深夜带着蕲州兵将闯宫 难道就沒有想过后果吗 皇祖父若是知晓 该有多伤心啊 ”

提起皇帝 大皇子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就算皇帝此时不在 他的余威也还是在的 只从大皇子那瞬间变换的神情便能看得出來了 他转念一想 自己今日是來逼宫的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不能被一个小孩子给唬到了 于是板着脸道:“等父皇回來 自然是太上皇 ”

颜楚冷笑:“大皇叔这是要逼宫吗 皇祖父尚在你便做出这等事情 是想让御史口诛笔伐吗 ”

“我若成事 还有谁敢跟我对着干 ”大皇子微扬下巴 眉眼间全是冷傲 “御史写的东西 还不是我想让他写的 ”

当真是自信

颜楚冷笑 拖延了这么长时间 也已经够了 “皇叔以为 就凭借蕲州将士便可成事 你也太小看皇祖父了吧 ”

大皇子陡然一惊

颜楚此话……是皇帝离去之前便猜到有人要谋反 所以提前准备好了 不 不可能的 他们是亲父子 皇帝不可能这样算计他们的

大皇子强迫自己镇定下來

一定是颜楚在胡说八道 妄图扰乱他的实现以借此逃脱 对 一定是这样的 大皇子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定了定神 才冷笑道:“少來唬我 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了 ”

颜楚无奈的耸耸肩 一副“我是在为你着想”的模样 “既然如此 你向后看看吧 ”

“这个时候了你还來骗我……”大皇子话都还沒说完便感觉脖子间一凉 一柄锋利的剑抵在他的脖子处 让他只觉一阵凉风从颈口灌进心底

“大皇子 对不住了 末将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说话的是蕲州将领张兴 他从大皇子背后绕至前面 肃着一张脸道 “大皇子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

蕲州是离京城最近的城 因为京畿营非诏不得擅动 所以大皇子才会千辛万苦的拉拢蕲州主将 就是为了等待今日 却沒想到 令自己功亏一篑的 也正是自己这位心腹 “为何 为何你会背叛我 为何你会临阵反戈 你告诉我为什么 ”

蕲州主将道:“末将只忠于圣上 ”

当初他会被大皇子拉拢 也是奉了皇帝的指令 即便拉拢他的不是大皇子 他也会被其他人拉拢了去

大皇子这才恍悟 明白逼宫这等要人命的事情为何他会二话不说就跟着來 原來只是因为要配合皇帝要演一出瓮中捉鳖的戏罢了 只可怜他身在戏中却不自知 还洋洋自得 只怕戏外的人早就拿他当丑角看了 “颜楚 你给我别得意得太早 别以为这江山就是你们父子的了 你的路还长着呢 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

“够了 将大皇叔送回府 ”颜楚不欲再看下去 反正今日的重头戏也不是他 让他在自己面前晃不过是平添笑料罢了 “好好的看着他 别让他出什么事 ”

虽说大皇子生了歹心 但皇帝必定还是会念着父子之情的 若是大皇子出了什么事 就算皇帝面上不说 但心中肯定会觉得他心狠手辣不容于人

颜楚让人将此地打扫了一番 而后搬了张椅子到殿前 悠然自得的坐下 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西边一阵吵嚷声 很快便有一队人马走了过來 为首的是苏策 他的身后立着一人 正被五花大绑着 发髻散乱 神情不甘

苏策行礼后方道:“回禀皇长孙殿下 叛党已经伏诛 末将听候皇长孙殿下的差遣 ”

那人啐了一口:“你们是如何猜出我的 ”明明前面还有个莽撞的大皇子顶着 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才对 却沒想到他这么快就被擒住

苏策除了最开始回京被皇帝封为三品恩威将军之后 就沒见到有什么特别受重用的时候 所以众人纷纷猜测苏策不过是靠了祖荫才能有此造化 所以此次皇帝出京 带走了最受重用的戚麟 让心中有事的皇子们都放下了心 谁都沒有注意到平淡无奇的苏策 却沒想到皇帝临走之前将圣旨给了苏策 让他有了调动京畿营的诏书

三皇子一直注视着皇帝那几个心腹的动静 见他们沒有什么动静才敢兵行险招 本來打算以清君侧制服叛党的借口一举拿下大皇子 而后自己上位 却沒想到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当真是失算

“三皇叔今日的目的应当与大皇叔是一样的吧 ”颜楚道 “不巧 大皇叔才刚走呢 ”

“哼 少來 ”三皇子冷哼一声 “自古成王败寇 我失败了自然沒什么好说的 也不怕告诉你 你父亲可沒什么活头了 你就算抓了我们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

“都说三皇叔一向冷静自持 今日看來 怎么感觉跟大皇叔一样呢 ”颜楚微眯着眼道:“有些事情 可不是你们能够做主的 毕竟皇祖父可有着他自己的打算呢 ”

三皇子惊白了脸:“父皇出京去江南是他老人家算计好了的 ”

“若不是只有我 你们又怎么能放心呢 ”颜楚道 “这不 皇祖父才走几天呀 一个个的就蹦哒出來了 ”

蹦哒……

三皇子脸色变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皇叔 你竟敢这样对我 当真是目无尊长 ”

“皇祖父仁善 自然不会将你们怎么样 所以你如此猖狂也是有道理的 ”颜楚缓缓道 “至于会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这就不劳三皇叔费心了 ”

顿了一下 才似乎想起什么似的 道:“你们的事情我会让人飞速报与皇祖父知晓 请他定夺 对了 嘉贵妃与陈妃 皇祖母已经下懿旨让她们待在自己宫里 非诏不得出宫 ”

这就是软禁了

三皇子脸色很不好看 嘉贵妃如何他不在意 可是陈妃是他亲生母亲 他又如何能不在意 “你……你们……”

颜楚微微笑道:“三皇叔这是在对皇祖母的懿旨不满 ”就算陈妃份位再高 在皇后面前也只能俯首 皇后好歹也是三皇子的嫡母 就算三皇子心中再不满 也不可能公然说皇后如何

三皇子不是傻的 自然知道这个帽子一扣下來便意味着不孝 他当然不能认 罪上加罪可不是好玩的 如果他今夜成事了 自然不必在意这些 可是他偏偏输了 可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母后英明 ”

他的心在滴血 自己的事情 还连累到了自己的母妃 当真是不孝至极

颜楚让人将三皇子也送回了府 而后看着苏策 道:“辛苦你了 ”

苏策面色平静:“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 ”他也只是听从皇帝的命令罢了

颜楚轻声一笑 后宫中除了皇后 只有嘉贵妃份位最高 又生了长子 所以会有叛逆之心并不奇怪 陈妃乃四妃之首 又有三皇子跟十一皇子 会拼死堵上一把也是正常 除了他们两个 其他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來 “如今 可就等着皇祖父归京了 ”

到时候 只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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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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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 皇帝等人终于回了京 皇帝回宫接连发了几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宫中成年皇子除了大皇子跟三皇子之外全都封王出宫建府 第二道圣旨是将颜楚立为皇太孙 一年之后登基 第三道圣旨是嘉贵妃与陈妃各降一级 第四道圣旨却是一道赐婚圣旨 为京畿营副统领戚麟与县主苏绾赐婚

接连颁发的这些圣旨可谓是将众位朝臣给打懵了 皇子封王建府也就算了 反正到了时候也就这待遇了 后宫嫔妃降位也轮不到他们说话 为人赐婚什么的 皇上闲的慌他们也沒意见 可是这立皇太孙 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一般來说皇孙那一辈至少也要等太子登基为帝之后才封为太子吧 若是皇太孙日后犯了事 这倒是废还是不废 至于一年后登基 那就更是神奇了 皇帝现在还沒死呢 就想着退位了 可那中间不是还有太子么 皇帝回京的时候太子可也在旁边好好的站着呢 他也沒事呀 皇位就这样绕过太子真的好吗

承清宫中 皇帝与太子颜楚都在 颜楚将这两个月发生的时候大致说了一遍 才惶恐的道:“皇祖父请恕孙儿直言 父亲身子沒事吧 ”不然皇帝不会突然下那么一道圣旨 皇长孙为帝 这可是亘古未有之事 若是太子去世了还好 可这太子还活得好好的呢

皇帝听闻此语 脸上的笑容敛了敛 看了太子一眼才道:“情况不太好 ”

颜楚急了 之前在信里他可从來沒听说过这些 怎么突然就听到太子情况不太好的消息了 明明太子还好端端的在那儿 可是 皇帝也不可能用这种事情來骗他吧 “皇……皇祖父 怎……怎么会 怎么可能 ”

太子倒是很淡然 他上前拍了拍颜楚的肩膀 看着儿子与自己身高差不多 当初的那个小孩子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欣慰感油然而生 “楚儿 你已经长大了 很多事情都要你自己学着处理了 就算父亲不在了 还有你皇祖父看着呢 ”

颜楚被他一语说得眼眶通红 慌忙低下头去用力眨了眨眼 掩住眼中的神采 道:“父亲 您别说这种丧气的话 你会好好的 ”

他从未受过国之储君的教导 突然有这么个重担压到他的身上 说不惶恐是假的

太子一声轻笑:“生老病死乃是常事 你不必介怀于此 ”

颜楚脸色煞白:“之前不是还传消息來说父亲沒事了吗 怎么突然又这样了 绾……苏姑娘不是也跟着去了吗 她也无能为力 神医呢 神医找到了沒有 ”

他的话有些凌乱了 但皇帝还是很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心情 他最开始得知消息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心情 若不是将这消息消化了几个月了 他现在也不可能这么平静 “神医沒有找到 苏姑娘说 你父亲中毒已深 即便是清除了体内大部分的毒 也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 或许 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朕老了 以后这江山就要靠你了 ”

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太子 自然是不适合当皇帝 皇帝此去江南 顺道清理了一下江南官场 江南多秘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是此次太子中毒 使得皇帝下了狠心 拔除了这颗毒瘤 为颜楚铺平道路

这一清除才发现 他那些好儿子 原來早就生了异心了 也就是说 只要太子地位稳固 被逼宫是迟早的事情 临老出现这些事 皇帝心中说不难过是假的 却还是要狠着心肠处理接下來的事 毕竟 江山稳固才是最重要的

颜楚忙道:“孙儿惶恐 ”

“这有什么 左不过还有一年时间呢 你不必担心 ”皇帝道:“朕看你监国的时候做得就不错 沒出什么岔子 ”说罢 又道:“依你们看 老大跟老三要怎么处置 ”

颜楚是晚辈 自然不好说这些处置的话 太子虽然与大皇子等人同辈 但到底是兄弟 且不知皇帝心思 也不会乱出主意 否则传出去便是不悌了 “一切听凭父皇(皇祖父)吩咐 ”

皇帝也沒想这两人会出什么主意 他只是心中难过 所以需要说出來发泄一番罢了 但是当太子跟颜楚真的什么意见都沒有的时候 他又觉得有些失落 “你们但说无妨 不必顾忌着什么人 ”

太子有些为难了 处在他这身份 说什么话都有些落井下石的感觉 可大皇子跟三皇子那都是谋逆之罪 绝对沒有轻饶的可能 “儿臣认为 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圈禁了 ”

皇家人 只能圈禁或是贬为庶人 不能斩杀 这也是他无奈的地方 但是其他的同党 可就沒那么好运了 “但是那些助纣为虐不事君父之人 绝对不能放过 ”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这些早在他下江南时便已经打算好了 如今断然沒有心软的可能 对于自己的儿子 他下不了狠手 但是铲除他们的羽翼 也是势在必行的 也该让那些人看看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颜楚看了看皇帝的神色 并沒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來 心中却是更加敬畏 “皇祖父 那些涉事的皇族中人怎么办呢 ”

虽为皇室 但有些却是无实权的 虽有爵位在身 但怎比得上实权诱人 况且 这从龙之功可是谁都想要的

皇帝皱眉 “哦 ”

在太子地位稳固的情况下 还有皇族中人敢作这些妖 可当真是胆大

“孙儿之前派人查访 忠义王绥郡王等都参与了此事 ”颜楚重点提出的是忠义王 虽然忠义王之女郡主颜和馨在这两月里被他算计失了名节远嫁西北苦寒之地为人继室 但他向來是个记仇的 胆敢算计他的绾儿妹妹 自然不会那么轻易饶过

忠义王也沒做什么大事 只是帮人传递下消息而已 但是谋逆之事可不论大小 只要沾上了便是抄家灭族之大罪 所以 颜楚表示一点压力都沒有

皇帝沉默了一下 他的几个儿子在太子的事上虽然沒有直接参与 但都有推波助澜 他却只能饶过他们 让他们早日出宫建府 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对于这些王爷 他可是一点好感都沒有 下手自然不会留情 “这个便交由你处置了 视参与情况定夺 该夺爵的夺爵 该贬的就贬 该发配的就发配 一切随你了 ”到底都是快要当皇帝的人了 有些事情皇帝自然要放手给颜楚

颜楚低头应了 嘴角溢出一抹笑容來 反正事情都是他处理 严不严重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皇帝等他退出大殿 才突然出声问太子道:“楚儿何时跟忠义王有了嫌隙了 ”

他虽然不在京城 但是到底当了多年的皇帝 京中的消息自然有人传给他 忠义王虽犯了事 但不必如此特特的提出來当典型 颜楚此举定是有私心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 谁能沒个任性的时候

太子摇摇头 道:“儿臣不知 ”虽然他也有渠道知晓京中的事情 但却不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出來

皇帝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只是……“对自己的妹妹下这般毒手 实是有些不该了 ”他说的 自然是颜楚毁人名节逼颜和馨远嫁的事 都是亲戚 女孩子的名节又是十分紧要的 颜楚也显得太过凉薄和无情了 皇帝当初也只是想逼颜和馨远嫁而已 却并沒有想她嫁得不好 若认真算起來 皇家女儿的名誉都会因她受损了

“……”皇帝此话 太子倒是不好接口了 “都是儿臣管教无方 ”

皇帝缓缓道:“颜和馨虽然做了错事 但是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况且 朕已经罚过她了 ”

“楚儿年幼 做事难免有些冲动 ”到底是自己的嫡长子 太子还是要为他说好话的 “父皇多教导一番就好了 只是儿臣不孝 还要劳烦父皇多费心了 ”

皇帝沉吟了一下 道:“他跟苏姑娘从小一起长大 情同兄妹 自是要比跟颜和馨亲近一些 君子护短乃为常事 ”他为颜楚的行为找了个理由 但这理由却是弱化了一些的 他知道颜楚的心思 所以才会为戚麟跟苏绾赐婚 这样一來 便是颜楚想做个什么 那也是不能做的

君抢臣妻可是大忌 有违纲常的

太子松了口气 皇帝到底还是向着颜楚的

皇帝目光转向太子 道:“以后我们不必操那么多心了 凡事都有你儿子呢 ”他笑了笑 接着道:“以后 咱们两个就得好好养病了 ”

皇帝年老体衰 又多年操劳国事 身子早垮了 如今只宜静养 不宜太过操劳 太子则是深重剧毒 过一天算一天 也是操心不得

所以 健康无事的颜楚被这两父子提溜出來当壮丁……不对 当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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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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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浓重 只有窗纸上被烛火映出的人影还在摇晃 四野寂静 苏绾终于停笔 出门让丫鬟打水來洗漱 可刚打开门 便见门外立着一道黑影 顿时唬了一跳 正要惊呼出声 便听那道黑影道:“绾儿 是我 ”

黑影从阴影处走出 明灭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充满着沉静与难言的哀伤 眸中满是伤痛

“二哥 你怎么了 ”苏绾有些惊讶 只因站在门外的是颜楚 她本想问颜楚为何会在这里 毕竟侯府守卫森严 一般人是无法进到后院的 可看到颜楚脸上那忧伤的神情 她的话头一转 重新问了个问題

颜楚上前一步 又颓然的停下 声音充满了沉重:“绾儿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话刚一出口 见到苏绾那清澈的眸光 他莫名的有些心慌 忙道:“还……还是算了 你……”

剩下的话还沒说完 便消失在苏绾的拥抱中 他突然有些哽咽 再说不出别的话來

“二哥 沒事的 会沒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來的 ”苏绾轻轻抱着他 既像是在安慰他 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不要太过担心 ”

白日里皇帝才宣布了颜楚为皇太孙的事情 那颜楚会这么难过 很明显便是因为太子之事 苏绾很轻易的猜出了他的心思 同时也有些难过

她很能理解颜楚的心情 因为母亲最开始过世那段时间 她也是这么难过 可是颜楚又比她幸运 至少他父亲有陪他长大

颜楚眼眶红了

虽然皇帝和太子都告诉过他事情 也表现出会顺应天命的想法 可是他还是觉得难过 皇帝和太子觉得他是男子 将來的天子 所以觉得他会坚强 会撑起一片天 他是担当大任的人 所以不需要安慰

可是颜楚却觉得很彷徨 他以为父亲会顺利登基为帝 他会像父亲一样等个几十年 等到父亲老了 他才会有机会登基 这是他一出生便决定好的路

可是这一切突然就变了

他身上突然多了许多重担 他要面对父亲将死的消息 他要照顾伤心悲痛的母亲 他要面对以前所沒面对过的世界

可是他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

那些曾以为离他很远的事情就这么一下子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让他恐慌又迷茫 可是 这份恐慌和迷茫却无法告诉别人 自太子伤重的消息传來之后 他的心就一直提着 到如今也沒法放下

他很害怕

终于有一个人将他抱住 柔声细语的告诉他 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 那个人却不属于他

良久 颜楚轻轻推开苏绾 避开她的双眸 轻声道:“多谢 ”

苏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他 在事实面前 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

“我父亲……”颜楚定了定神 有些犹豫的问道:“当真只有一年时间了吗 ”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看着那么健康的父亲 居然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如果调养的好 可能时间会长一些 ”明知这些话有些残忍 可是苏绾还是只能说出实情 “太子殿下体内毒素已深 随时可能复发 对不起 我已经尽力了 ”

“如果 将神医找回來呢 ”颜楚沒了别的办法 只能寄希望于神医了 “父亲会不会好 ”

“我不清楚 ”苏绾轻叹 “可能会有办法 但是你别抱太大希望 ”她的毒术是得了神医真传的 她都沒办法的毒 神医应当也沒什么办法 只是 凡事都有例外 说不定莫岫会有办法呢

颜楚颓然道:“可是 沒人知道神医现在在哪 ”

苏绾道:“师傅一向行踪不定 我已经很久沒有跟她联络过了 ”

颜楚心凉了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等着那虚无缥缈的希望 可惜他生在帝王家 空有权势 面对至亲的离别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相信 父亲一定会沒事的 ”

他定定的看着苏绾 像是要将这张面孔牢牢的记在心里面 今夜一过 他便再无机会见到苏绾

此生已成陌路

他的心有些疼

皇帝的圣旨已经昭示了一切 既是表示对戚家与苏家的恩宠 也是对他的警告 他又如何不懂

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能够这样好好的看着她

以后再见

他是君王

她是臣妇

颜楚抬手 抚上她的面颊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 一字一顿坚定的道:“你放心 此生 二哥定会护你安乐无恙 ”说罢 在她困惑不解的目光中 翻墙离去

颜楚刚离开翠竹苑 便有人将消息传给了颜汐 颜汐怔了一下 才轻叹道:“但愿他能够真的放下 ”

她的贴身丫鬟问道:“公主 你为何要帮皇太孙殿下 若是侯爷知道……”毕竟后院不同于其他地方 苏梧若是知道颜汐做出这等事來 定是要责怪于她的

“楚儿是个懂事的孩子 他不会乱來的 ”颜汐道 “让他早日死心也好 不然总这样牵挂着 会总觉得有希望 ”她说着说着 又厉了神色:“若是消息传了出去 我定不会轻饶你们 ”

“什么消息 ”苏梧进屋 随口问了一句 苏策苏绾都要成亲 庄子上出产的木头需要他亲自过目 所以折腾得晚了些 沒成想一回家 便听到颜汐在与丫鬟说话 所以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回來了 ”颜汐迎上前 笑着道 “怎么这时候才回來 ”

“有些木材才定好 所以耽搁得晚了些 ”苏梧道 “妍儿已经休息了 ”

“已经睡了 ”颜汐松了口气 终于岔过了这个话題

寂静的夜 翠涛苑此时也是寂静万分 初春的冷风吹过 扬起树上的枝丫 清脆的声响在黑夜中徘徊

苏策有些沉默的看着站在院门口的青黛 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來

青黛是抱了极大的勇气來到这里的 可看到苏策 所有的话都说不出來了 最后只化为一声哽咽:“策哥哥 你当真要娶她吗 ”

她以苏绾的丫鬟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以一直都唤的苏策公子 而今日 她终于换上了自己一直唤的称呼

苏策点头道:“是 ”

青黛忍不住哭出声來 声音也提高了些许:“那我怎么办 ”自从知道苏策要娶媳妇的消息 她便难过了好久 可是苏策一直都很忙 她待在后院也沒什么机会见到苏策 今日趁着府内管理松了些 才觑了个机会跑到苏策院前

苏策震惊:“青黛 ”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 可她呢 ”青黛吼道 “你宁愿娶一个从來沒见过面的姑娘 也从來不肯在乎我的感受 策哥哥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

苏策默然 良久回道:“青黛 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待 ”

“妹妹 ”青黛冷笑 “你心里的妹妹可一直都只有苏绾一个 我又何时入过你的心里了 ”两行清泪沿着面庞滑下 她不甘道:“你说 如果我现在惊叫一声 会是什么后果 ”

她虽然并沒有卖身做丫鬟 但到底是在苏绾身边伺候的 她若是名声有碍 也会连累身为小姐的苏绾 毕竟奴才是这样的人 小姐又能好到哪儿去 青黛知道 若不是她搬出苏绾 苏策压根儿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她好不甘心 明明她才是那个跟苏策相识多年的人 她自信沒有谁会比她更熟悉苏策 可是 她还是输了 输给那个苏策从來都沒有见过面的姑娘

不对 准确的说 她是输给了苏策 输给了苏策的不在意

如果那个姑娘是个身家清白的名门闺秀 她还不会这么不甘心 可是那个姑娘 明明有那样的家庭 自己又不出众 又有什么资格配得上苏策

苏策脸色变了 上前扼住她的下颚 眼中闪烁着冷光:“你敢 ”

青黛沒有挣扎 眼泪流得更凶了 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蹦出來的:“策……策哥哥……”这样狠戾无情的苏策是她沒见过的 失母的苏策虽然沉默 但却不会这样冰冷得让人无法靠近

苏策松开了手 低声道:“有本事你尽可以威胁我试试看 这府中可都是我的人 ”

青黛终于能够顺畅的呼吸 不断的咳嗽起來 眼角全是泪花 “策哥哥 你当真如此绝情吗 ”

“绝情 ”苏策冷笑 “你是我什么人 我何必对你留情 ”敢拿他妹妹威胁他 完全就是在作死

青黛心如死灰 她今夜來此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自取其辱 她错估了苏策的绝情 也错估了自己在苏策心中的地位 “你就不怕我告诉苏绾……”剩下的话在苏策狠戾的目光下消失 她毫不怀疑 若是自己再说下去 苏策绝对会掐死自己

苏策冷声道:“我会让绾儿派人送你回去 别的 你就不必更不能再多想了 否则 我会亲自动手处理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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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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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漆黑如墨 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木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黑影走到床前 定定的看着床上的人 久久的沒有声音

良久 黑影伸出右手 在要触及床上之人的面庞时 右手缓缓握拳 又快速的缩了回來

一声叹息轻不可闻 沉重地让人万分压抑

“苏绾 你真的很幸运呢 ”青黛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自言自语着 “有个那么疼你的哥哥 可我跟他 却是连兄妹都沒得做了 ”

声音低下去 带着无尽的惋惜 “你说 若是我杀了你 他会不会记住我一辈子 即便只是因为恨 ”

“可是……”青黛继续说着 想起苏策狠厉的眼神与毫不犹豫的动作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浸在了寒冰里一样冰凉 “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一定不会的 我从來沒见过那么可怕的策哥哥 我知道他在伯母死时便将自己的心门关了起來 只可惜 那个能让他放下防备守护一生的人并不是我 ”

“我好想见见那位秦小姐 我要知道 我到底输在了哪儿 我想不明白 为何曾经离他那么近的我 突然变得这么远 ”

“我到底还是输给他了 ”青黛轻笑 笑容十分苦涩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來 声音带着些哽咽 “看着他那么防备我 让我比什么都难过 难过得恨不得毁了所有他亲近的人 可是我现在站在这里 却不忍心下手了 或许 他的防备是对的 我真的是那种可以因为恨而不择手段的人 ”

“可是我却不舍得他难过 ”青黛缓缓道 “如果你跟秦小姐都死了 那么 他必定是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所以 苏绾 后会无期了 但愿來生 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们 ”

床边的压迫感沒了 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床上的苏绾突然睁开了眼睛 有些茫然的看着帐顶

青黛跟在她的身边那么久 她居然都沒发现过她的小心思 想起过去的一幕幕 其实很多时候 青黛都表现出了对苏策那非比寻常的关心 只是那些时候她也处于忙乱中 所以沒发现那些细节 如今想來 却是她疏忽了

可是 哥哥都已经定亲了 秦琬黎跟她也有过几面之缘 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什么我帮你的话 所以只能装睡

但愿青黛能早日想通吧

因着心里有事 所以苏绾一夜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起來脸色便有些差 唬得白芷等人忙着去找大夫 好歹被她拦住了 忍不住笑道:“我自己就是个大夫 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

白芷嗔道:“医者不自医的道理小姐难道不懂 亏得还是个饱读医书的呢 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

苏绾呵呵直乐 只让人端水洗漱之后开始用早饭 还沒吃完便听说苏策來了 念起昨夜之事 心中有些不太舒坦 脸色微微沉了沉 “让他进來吧 ”

苏策一进屋便见到苏绾在用早饭 松了口气 却在见到苏绾那憔悴的神色时又提了起來 忍不住问道:“绾儿 你昨夜沒休息好吗 ”

“嗯 ”苏绾一边吃着饭一边淡淡点头

苏策四下打量了一番 见只有白芷白术四人 便试探的道:“怎么不见青黛 她不是也该在这伺候你么 ”

苏绾将筷子一放 目光直视着苏策:“青黛不是我的丫鬟 她一直都是自由的 她要做什么事情 我管不了也不会管 ”

她承认她是被青黛那番凄凉真切的话给影响了 虽然她沒体会过那种爱而不得的绝望 可是也被触动得心生伤感 她想 若是青黛早些对她说那些话 说不定她就撮合他们两个了 可是如今 她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自然而然的将火发向了苏策

苏策一愣:“你这是怎么了 ”

苏绾从他的眼中看到神情不悦的自己 也愣了愣

是啊 她在做什么

她竟然冲一直维护她的哥哥发火 为了一个外人 她居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迁怒于他

“哥哥 对不起 ”苏绾低着头 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只是有些不太舒服罢了 沒事你先回去吧 ”

苏策看出她的神色不对劲 哪里放心离去 当即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绾儿 你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告诉哥哥的 ”

苏绾沉默着 说不出话來

苏策半蹲下身子 扶住她的肩膀 神情关切的问道:“绾儿 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告诉哥哥好不好 你这样哥哥会担心的 ”

“哥哥 男人都是这样吗 ”苏绾抬起头來 看着苏策 “父亲负了母亲 而你负了青黛……”

苏策脸色一沉 他下了朝便急忙來苏绾这里 却沒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

“她什么都沒说 ”苏绾不死心的继续追问:“哥哥 你还沒回答我的问題 ”

苏策有些愣神 苏绾怎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題來

苏绾见他沒有回答 继续追问:“哥哥 那你以后会纳妾吗 ”

苏策眉头一皱 被亲妹子问这个问題 当真是有些尴尬啊 “当然不会 ”

苏绾道:“为什么 ”

苏策道:“你忘记红袖的事情了 ”

当初林氏便是因为公主一事而想不开自尽 他不愿自己将來的妻子也深陷后宅妻妾争斗的风波中 虽说公主跟小妾的地位有着云泥之别 但是要不是当初要嫁进來做平妻的公主 母亲也就不会想不开

苏绾抿唇 当初红袖爬床被她打发出府 也不知如今生活怎么样 可是就因为这事苏策便不纳妾 理由也太过牵强了吧

苏策转念一想 突然想起自己成亲之后不久苏绾便要嫁给戚麟了 于是想到 莫非是因为这个 所以苏绾才会心中不安

若是真对这门婚事有了不满 那可是不妙了

苏策神情严肃的道:“首先 父亲沒有负母亲 虽然母亲确实过世了 但是并不是因为父亲 ”况且 林氏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只是换了一种身份而已 “其次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來的我负了青黛的消息 我一直都只把青黛当妹妹看待 从來沒有逾越之处 ”

苏绾犹豫道:“可是……”

那可是她亲耳听青黛所说

苏策见苏绾似乎是钻进了死胡同 忍不住道:“绾儿 何为辜负 ”

苏绾愣神

“我跟青黛沒有媒妁之言 也沒有什么海誓山盟 又何曾谈得上辜负 ”苏策沉声道 “我不知道青黛对你说了些什么 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再追问 只是 你要明白 我将要娶妻了 那才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那是你嫂子 若是我对青黛虚以委蛇 那才叫辜负 你可明白 ”

苏绾被他说得有些羞愧 忍不住低下了头

说到底秦琬黎即将成为她的嫂子 她却还在为另一个女人在哥哥面前闹脾气 若是哥哥真的妥协 她又怎么对得起秦琬黎

苏策放柔了语气 正准备说些什么 却见荣乐从外而进道:“小姐 青黛姑娘不见了 “

自听到青黛的话后 苏绾便有所察觉了 此时也不怎么讶异 苏策倒是松了一口气 有着这么一个心怀异念的人在苏绾身边 他实在放心不起來 “青黛是个有主意的人 你不必太过担心 ”

苏绾道:“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 原本说师傅上京带她一起回山的 结果却独自走了 ”

“我自会派人去寻她 你放心好了 ”苏策此言说的是真心 青黛跟他一起长大 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他确实沒那么狠心不管不顾

只要她不对苏绾造成威胁 他还是能把她当妹妹看待的 青黛自行离去的消息 确实让他满意了几分

“我听说 颜和馨如今过得很不好 ”苏绾心有戚戚 她一直派人注视着颜和馨的动静 却沒成想短短两个月内 她便会失了名节嫁到了西北 当然继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嫁过去便有原配嫡子嫡女当道 后院小妾庶子庶女一大堆 整日苦不堪言 忠义王妃急得头发都白了许多 却又鞭长莫及 “我在想 若是我落到她那个境地 又该怎么样 ”

苏策忍不住敲了敲她脑袋 整日沒事到底在瞎想什么 “你怎么可能落到那步田地 戚麟那小子若敢对你不好 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

“他若是纳妾怎么办 我该捧着还是打着 ”苏绾双手托腮陷入深深地忧郁中 自家跟外祖家都沒有小妾通房什么的 她从來都沒有什么样本可供学习啊 方氏管家之事教了她许多 可这后宅之事 她实在是不懂

苏策哭笑不得 苏绾当真是想太远了 还沒成亲呢就开始操心起小妾的事情來了 有心想安慰两句 但是这些话他说也沒什么信服力 只能等成亲后戚麟自己跟她沟通了 “他若敢那样做 我就接你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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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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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火闪耀 照亮了一室的火红 墙上门上都贴着大红的囍字 空气中传來庆贺的声响

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坐在床上 手中紧紧拽着红绸 洁白无暇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羞意 秦琬黎目光向下 看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 心中升起一丝紧张

她做梦都沒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曾经她以为自己一辈子会就这么过了 虽是伯府嫡女 却丝毫不受宠 若是谈亲事 有个这样的娘家 别人也看不上她吧 可是如今 她却嫁给了清远侯府嫡子 谁不知道苏策年少有为 年纪轻轻便已是三品大员 京中有闺女待嫁的可都盯着他呢 却被自己抢了先

想起曾经给她下过绊子的秦琬茹 秦琬黎脸上浮现出冷笑

当初蛮族使者來京 她的庶弟秦江枫带着大楚贵族子弟赢了蹴鞠 皇帝龙颜大悦 等蛮族使者离京之后 便将所有的参赛人员叫至御前 进行封赏

秦江枫拒绝了其他赏赐 反倒是在御前状告了秦琬茹的生母黄姨娘 碍于孝道 他沒办法告常宁伯宠妾灭妻 害死原配嫡妻跟其他妾室 但是告父亲一个小妾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 却也是可行的

皇帝对常宁伯府的荒唐早有耳闻 只是常宁伯祖上有功 本朝又无实权 也不好逼迫太过 毕竟常宁伯除了后院乱一点也沒什么大罪 后宅之事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家家户户都有些肮脏 皇帝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朝臣的后院 所以对于黄姨娘所犯之事 皇帝是一点都不知道

只是既然秦江枫在御前提出了请求 他又金口玉言说要答应人家的要求 此时自然不好改口 遂下令让人彻查

这一查便查出事來了

黄姨娘不仅迫害其他姨娘 甚至在嫡妻生产之时买通稳婆要害其性命 亏得秦琬黎命大才能留了下來 这些年來 在府中宛如女主人 管家也就罢了 竟也敢拿着常宁伯的名号包揽诉讼 为人做主 常宁伯宠信她 耳根子又软 便被她生生瞒了去

秦琬黎见时机已到 便将黄姨娘挪用主母嫁妆的事情捅了出來 罪上加罪

皇帝自出生以來 也算是见过许多隐私事儿的人了 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胆大妄为的妾室 当即下令将黄姨娘杖毙 常宁伯管家无方 罚俸一年 禁足半年

常宁伯吃惊于黄姨娘竟然是个如此心狠手辣的毒蝎妇人 却更怨恨将此事捅出來的秦江枫与秦琬黎 既让他失去爱妾 又让他成为满京城的笑话 遂整天的打骂这两人

秦老太太已经过世 沒人能够管得了秦伯爷 杨氏劝不了他 只能将首辅府的姑母秦氏请了來

秦氏见了两个孩子的惨状 也是大怒 将秦伯爷狠狠斥责了一番 孩子如今年纪也大了 怎么能他们出气 那黄姨娘自己做了错事罪孽深重 才被陛下下令杖毙 你如此做 是对陛下的圣旨不满吗 你非得为了这么一个人将整个常宁伯府赔进去 不过是个小妾而已 凭你的身份 还有什么样的妾室找不到 何苦为难两个孩子 你如今年纪也不轻了 可就只有枫儿一个儿子 以后可是要靠他养老的 黎儿怎么也是你唯一的嫡出 又是姑娘家 怎么经得起你这么打 以后可要怎么找婆家

如此一來 常宁伯消停了 他也是被秦氏的话吓着了 年近不惑却沒个嫡子傍身 真是想想就觉得人生艰难 于是也不去小妾那里了 每日里跟杨氏相敬如宾 倒也和谐了几分

只是这样一來 常宁伯府的名声却是越发败坏了 若不是遇到苏策 只怕秦琬黎当真要当老姑娘了 秦琬茹更惨 有个那样心狠手辣的生母 自己又是庶女 虽有常宁伯护着 却也是沒人嘉愿意要的 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沒听到什么风声

秦琬黎大仇得报心愿得偿 又嫁得良人 自然是心满意足 整个人都带上几分喜气

“吱呀 ”一声门开了 细微的声响让秦琬黎忍不住的心颤了颤 抬头一望 却是一身浅蓝绣兰花圆领褙子的苏绾脚步轻盈的走了进來 脸上带笑 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青色布衣短打端着托盘的丫鬟

“听说嫂子今日都沒怎么吃过东西 我便让人做了些糕点送來 ”苏绾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笑眯眯道:“嫂子别嫌我烦才好 ”

“怎么会呢 ”秦琬黎正处于紧张的状态 巴不得能有人陪着自己呢 更何况來的人又是颇为投缘的苏绾 当即笑道:“你这样说我可是当不起了 ”

苏绾道:“你可是嫂子 有什么当不起的 ”又让白芷将糕点摆到近前 以便秦琬黎拿

秦琬黎拈了一块尝了一下 笑道:“有劳你了 ”

“嫂子这么外道做什么 咱们又不是第一回见面了 ”苏绾笑着道 “嫂子再这么客气我可就恼了 ”

“行 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琬黎自然知道她并沒有恼 也便顺水推舟应了下來 盖因苏绾可是苏策最疼爱的妹子 她初來乍到 自是要避其锋芒 况且 苏绾也不是那等娇蛮不好相处之人

苏绾高兴的笑了笑 又道:“哥哥院中不喜丫鬟服侍 以后就要劳烦嫂嫂多费心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就不打扰嫂嫂了 ”她站起身 突然又俯身抱住秦琬黎:“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哥哥 想想还真是舍不得 嫂嫂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哥哥 ”

她总算是明白当初戚瑶的心情了 虽然哥哥比她坚强比她勇敢 可她还是不放心 好在哥哥娶了嫂嫂 就算她嫁出去了 哥哥身边也不会沒有人陪

秦琬黎被她一语说得心酸 也回抱住她 轻声道:“你放心 我会的 ”她沒有说什么那都是我应当做的之类的话 只因她若是真那样说了 苏绾才不会放心

苏绾这才放心离去

苏绾刚走不久 苏策便回房了 秦琬黎神情一紧 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外面沒人跟來吧 ”

指的是那些早就叫嚣着要闹洞房的人

今日成亲之时 皇帝派人來传圣旨 晋苏策为从二品威武将军 又赏赐了许多东西下來 原本逼宫之事之后 皇帝便应封赏苏策 只是偏偏沒有什么动静 却沒想到特意留到了今日

如此一來 清远侯府便更加热闹了 成亲之日升官 那可是双喜临门 众人本以为皇帝并不重视苏策 今日这么一來 足以看出苏策的圣宠正隆啊 与苏策相近的世家子弟闹得更欢 直嚷着要來闹洞房 苏策好容易拦住了 又许了许多好处 才让那些人作罢

苏策到桌旁饮了一杯水 喝了太多酒着实有些受不住 他侧头看到放在床前矮凳上的糕点 问道:“绾儿來过了 ”

秦琬黎轻轻点头

“那丫头喜欢吃桂花糕 却沒想到给你送东西过來还按着自己的喜好來 ”苏策失笑

“这才是沒拿我当外人呢 ”秦琬黎笑着道 “桂花糕我也很喜欢 ”

苏策轻笑 见白芍端了一碗汤來 便问道:“这是什么 ”

“这是小姐让熬的解酒汤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奴婢送來 ”白芍将解酒汤放在桌上 施了一礼而后快速退下

秦琬黎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不管苏绾以前如何作为 但她进门 这些事理应她做才是 苏绾此举着实有些越俎代庖了 这样显得她这个做**子的多不在乎自己丈夫呢

其实她却是想左了 苏绾只是觉得她作为一个新嫁娘一时紧张想不到此处也是有的 况且秦琬黎新來 对侯府又不熟悉 使唤起下人來难免不顺手 光使唤自己的丫鬟难免束手束脚 所以才代劳了一把 等秦琬黎熟悉府中了 她自然不会这么做

“绾儿有心了 ”苏策一句称赞让秦琬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苏绾有心 才越发显得她无心

苏策将解酒汤一饮而尽 才让人打水來洗漱 去了一身酒气 这才坐到床边 “我这院中沒有丫鬟伺候 你可以用自己带來的丫鬟 若是不够的 让牙婆來再买些便是 ”

秦琬黎虽说不受宠 但是好歹有母亲的嫁妆 所以出嫁也算不上寒酸 黄姨娘死了之后 她便迅速的将自己院中剩下的那些心怀不轨的丫鬟都撤换了 身边都是新买的 虽不知人品如何 但人数还是够了的 于是柔声道:“够了的 ”

苏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见她面庞微红 分外娇羞 心里微微一动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迫她直视着自己 眉毛一挑:“紧张了 ”

秦琬黎嗔他一眼 废话 这种日子哪个姑娘会不紧张的 她想摆脱他的禁锢 却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朝着她压了过來 “夜深了 咱们该休息了 ”

帐幕低垂 掩住一室旖旎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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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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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苏绾便带着丫鬟到了松鹤园 只是奇怪的是 平日里这个时辰已经起身的苏老太太今日还沒起身 她虽觉困惑却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在院外等着

不多时 苏策夫妇也來了 苏策走到苏绾身边 见院门紧闭 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后问苏绾道:“來多久了 ”

苏绾脸上扬起了笑 浅浅淡淡的:“才來沒多久呢 哥哥今日倒是早 ”又将目光移向秦琬黎 “大嫂 ”

秦琬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又很快掩饰过去 笑着道:“绾儿妹妹今日气色不错 ”她走过去 小声的问苏策道:“老太太平日里什么时辰起身啊 ”

苏策看她一眼 又看了看紧闭的院门 唇角勾起一笑 “老太太起身时辰算不上早 今日要來敬茶也就罢了 其他时候不必來这么早 ”

秦琬黎忙应了 又在心里默默的想 怎么苏策看着跟苏老太太不怎么亲近啊

一盏茶的时间 苏梧跟颜汐也已经到了 一行人见过礼后 便在门外等着苏老太太起身

秦琬黎微微垂着头 丝毫不敢乱看 心里却犯了嘀咕 苏梧夫妻站一边 苏策兄妹站的另一边 看起來很是泾渭分明啊 莫非 这家人不仅祖孙不和 父子也不和

苏绾侧头看到秦琬黎有些不自在的模样 悄悄凑过去握住她的手 在她转过头來的时候 冲她轻轻一笑

秦琬黎紧绷的心情有些缓解 微微松了口气 也回以一笑 这个家对于她來说是十分陌生的 有个人陪在身边 当然是非常好的

苏绾凑近了她 悄声说道:“老太太年纪大了 脾气不怎么好 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嫂子你别在意 ”

苏老太太当初就不怎么满意这门婚事 又在新媳妇敬茶的时候给这样一个下马威 显见得心里不爽得很了 她也是怕秦琬黎初來乍到 不明白苏老太太的行事作风 而被她吓到了

秦琬黎有些发愣 受教的点了点头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 老年人年纪大了脾气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顺着一点也就是了 她当初也是照顾过秦家老太太的 也沒见脾气坏到哪儿去啊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 才终于有丫鬟來开门将他们引进房内 苏老太太端坐上首 神情严肃 脸上沒有丝毫笑意 她看着相继走进來的苏梧等人 淡淡的点了点头:“坐 ”

苏梧问道:“儿子來给母亲请安 母亲昨夜休息得可好 ”

苏老太太道:“也不知怎么回事 最近总觉得身体乏力得很 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來 ”

苏绾眸光微闪 笑着道:“老太太想是管家累着了 多歇歇也就沒事了 ”

虽说府中大部分权利都到了颜汐手中 但还有一小部分是被苏老太太牢牢拽住不肯松手的 故苏绾此言一出 所有人也都顺着那方面想了

秦琬黎仍是低着头做温顺小媳妇儿 一來就听到管家的事情 那可不是她能插手的 刚嫁过來就想着管家权 传出去成什么了

苏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闪 凌厉的眸子看向苏绾 见到后者脸上单纯无害的暖暖笑容时 眸光微眯 想这样就把她的管家权夺了 可真是天真 “不过是人老了疲乏了一些罢了 谈不上劳累不劳累的 老婆子我还能动呢 ”

当然能动了 不然 还怎么折腾人

苏绾默默翻了个白眼 心里吐槽道

“不过是昨夜太吵闹了一时间走了困 睡得不怎么踏实 今日一大早就有人吵吵闹闹的 难免休息得不好 ”苏老太太道 “倒沒什么大事 你们也不必紧张 ”

好好的喜事说成吵闹 苏老太太可真是够不留情面的

苏绾微微一笑 淡定自如的接话:“老太太说的很是 我跟哥哥嫂嫂以后不会这么沒眼色的早早打扰老太太休息了 ”不用这么早來给她请安 苏绾也乐得自在

苏老太太被她噎了一下 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來 毕竟那话是她自己亲口说出來的 本來打算敲打敲打苏策兄妹的 却沒想到苏绾竟会这样接话

有丫鬟上前在地上铺上了垫子 苏策夫妇跪在苏老太太面前 恭敬的敬茶 苏老太太接过苏策递上的茶碗 轻呷一口茶 而后放在桌上 让丫鬟拿了个红包给苏策

轮到秦琬黎敬茶时 苏老太太迟迟沒有接 反而说道:“咱们侯府可是富贵人家 比不得你们伯府 你既嫁过來了 就该好好相夫教子 别把你们娘家的习气也带到侯府來 做人媳妇的 自该夫唱妇随 别的 不必要多想 还得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才是 ”

秦琬黎咬了咬唇 第一日便遇到这样的情况 可真是难堪 不过好在提前有苏绾告知 她有了心理准备 所以也算不上太突然 她从前在常宁伯府的时候 受到的嘲讽与刁难可多多了 “是 孙媳记住了 ”

这个见面礼 她收下了

“那就好 ”苏老太太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又道 “咱们侯府可容不得那等不安分守己的人 ”说罢 将茶饮了 让丫鬟送上红包

秦琬黎脸上笑容不变 恭敬接了 而后递给身后的丫鬟 之后与苏策一起给苏梧颜汐敬茶 苏梧颜汐也沒为难他们 叮嘱了些恭谨俭让的话 就让人送上了红包

待他们站起 苏绾便跳到了他们面前 伸出双手掌心朝上 脸上洋溢着俏皮的笑容 “哥哥嫂嫂 你们该给我红包了 ”

苏策哭笑不得 伸手敲了敲她额头 道:“什么时候亏过你了 还给我來这套 ”

苏绾耸了耸肩 转向秦琬黎 可怜兮兮的道:“哥哥就知道欺负我 嫂嫂你可要好好管管他 ”

闻言 苏梧颜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苏老太太却是狠狠的皱起了眉 秦氏一个做妻子的 何时有资格管教丈夫了 要管教那也是长辈的事情 她死死的盯着秦琬黎 只待她一言不对便要出言训斥

秦琬黎微微一笑 道:“妹妹说笑了 ”

苏绾收了丫鬟递过來的红包 让白芷收好 这才笑嘻嘻的冲苏策秦琬黎行礼:“见过哥哥嫂嫂 ”

苏策笑道:“敢情沒有这个红包 你倒是不认我了不成 ”

“那哪能啊 ”秦琬黎笑眯眯的扶住苏绾的胳膊 道:“她可是老早就改口了 我这个红包倒是给得晚了 ”因知苏策一向疼爱这个妹妹 所以她才会这样抢白苏策

苏绾笑眯眯道:“还是嫂嫂疼我 ”又冲苏策皱了皱鼻子 故作生气道:“坏哥哥 ”

苏策失笑 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都要成亲的人了 还这么孩子气呢 中午要不要过來跟我们一起用饭 ”

苏绾猛摇头:“我才不要过去打扰你们 不过……”她将手背在背后 “有什么好吃的让丫鬟送些來给我 我就不用让人开火啦 ”

侯府每个院子都是有单独的小厨房的 每月都有份例菜 主子爱吃什么便吃什么 也不浪费 当然 很大一个原因是苏策兄妹并不愿意一起去苏老太太或是苏梧那里送饭 直接在自己院中僻了小厨房 苏老太太拿他们沒办法 也只得默许了

秦琬黎随着苏策回翠涛院 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个……我们不用去老太太或是侯爷那里用饭吗 ”还是说 新婚这几天不用去

一般來说 新妇进门前三天是不必伺候长辈用饭的

苏策神色淡淡的:“不用 ”见秦琬黎露出困惑的神色 他继续解释道:“咱们院中有小厨房 不必去他们那里讨嫌 ”

跟其他府的规矩可真不一样

秦琬黎心中嘀咕 脸上却露出一丝难色:“这……不好吧 ”其他府就算有自己的小厨房 也沒有这样绕过长辈的啊

“有什么不好的 ”苏策反问 “老太太那里自有公主伺候 你不必过去掺和 ”

秦琬黎一惊 原來苏家人当真不和 面上却丝毫不露 附和道:“是 ”苏策才是她的丈夫 她自然分得清轻重

两人走到院门口 就见颜汐身边的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过來 顿时停下脚步 “公主可是有什么话吩咐 ”

那丫鬟站定 先行了礼而后才道:“公主之前本有话要说 公子走得忒快了些 公主沒來得及说 遂让奴婢过來传话 ”

苏策眉头一皱 冷声道:“什么话 ”

丫鬟道:“小郡主贪睡 公主便沒叫醒她 待她醒了 会有嬷嬷送她过來给奶奶请安 ”

苏策神色沒有丝毫波动 听完之后便冷冷的道:“你可以走了 ”

那丫鬟一愣 怎么公子态度这么平淡 “公子沒什么话要奴婢转达的吗 ”

苏策回身牵着秦琬黎的手向院内走去 头也不回的淡淡道:“我知道了 ”

秦琬黎被她牵着 众目睽睽之下觉得甚是不好意思 忍不住羞红了脸 小声的问道:“你这样对待公主派來的丫鬟真的沒有问題吗 ”

苏策站定 看向她:“我觉得 咱们还是商量下中午吃什么比较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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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送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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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三日以后 是回门 苏策带着礼物跟秦琬黎回了常宁伯府 他被常宁伯热情的接进了书房 秦琬黎则是去后院跟继母杨氏见礼

杨氏见她面色红润 脸上比之在家笑容更多 料知她过得不错 心中也轻松了几分 秦琬黎能够嫁的好 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有利 虽说她现在沒有一儿半女 但不定以后会有 到时候儿女说亲也容易一些

不过 有些场面话还是要问的 杨氏道:“你嫁过去沒人为难你吧 ”

秦琬黎摇了摇头 笑着道:“沒有为难 相公待我很好 小姑也是十分容易亲近的 ”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天 但是秦琬黎已经将侯府的情况摸清了 虽然觉得一家人这样疏远有些奇怪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是所有的家族都是和谐毫无间隙的 她如今又不管家 苏老太太除了第一天敬茶时受到过刁难 其他时候基本上见不到苏老太太 加之过去便是从二品诰命 府上也沒下人敢给她气受 过得倒是逍遥自在

“那就好 ”杨氏脸上堆满了笑 “你还是要早日为苏家开枝散叶才是 这样才能站稳了脚跟 你在那府虽然沒有正经婆婆 但是公主还是要敬着的 ”

秦琬黎听她只是说敬着 而不是孝顺 心中也亲近了几分 到底公主只是后娘 不敬着不行 但是太亲近了难免让苏策兄妹心生不快 她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杨氏能给她说这番话 她自是要领情的 “母亲说的是 我记得了 ”

杨氏满意的笑了笑 领情就好 “还有件事情要说与你知道 ”她让秦琬黎坐近一些 又将所有丫鬟婆子遣了出去 这才小声道:“自从黄姨娘死了以后 琬茹便很难说亲了 ”

秦琬黎眉头一皱 她实在是不愿意听到秦琬茹的名字 杨氏应当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若是沒有其他的事 想必杨氏也不会这么沒眼色的在她回门之日提起这个 “母亲是想让我帮着她找门亲事 ”

她一个出嫁的女儿哪里好插手娘家妹妹的亲事 再说了 便是符合规矩 她也不会帮秦琬茹这个忙 漫说秦琬茹跟她一向不和 便是和 那事情办好了是她应当的 办不好便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对 如此里外不是人的活计 她才不会揽事上身

杨氏的神色有些尴尬 她要说的事情可是比这个还为难好几倍 让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父亲想着 你妹妹如今这情况 也不过是嫁个庶子 或是给人当妾室 怎么看都觉得不太满意 委屈了你妹妹 ”

秦琬黎冷笑 秦琬茹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又有个那样的生母 能嫁个庶子也就不错了 难不成还想嫁进豪门大户当嫡妻不成 说什么委屈 她当初的婚事 常宁伯可是沒操过半点心 若不是她运气好 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如果父亲不满意 母亲也只能费心给她找个上进一点的庶子了 或是寒门读书人 ”

贫贱夫妻百事哀 她倒要看看 若是秦琬茹嫁去寒门 会是个什么境况

杨氏嘴一咧 笑容有些僵硬 “原本我也是这般想的 你妹妹到底不是嫡出 总是要吃些亏的 嫁去寒门虽说要先受些苦 但若是姑爷上进 肯定会有前途 又有咱们家帮衬着 哪里会差到哪儿去 ”

她看了看秦琬黎的脸色 有些犹豫 “你父亲看上了苏姑爷 有心让你妹妹去做妾 想着苏家也是大户人家 又有你这个姐姐帮趁着 也不会受什么苦 ”

秦琬黎气得脸都白了 她嫁过去才几天啊 秦伯爷就打上了这样的主意 怎么能不让人寒心 “别说我才成婚三天 苏家都还沒急着给相公纳妾呢 咱们家倒好 上杆子的送好好的女孩儿去做妾 哪家有这样的规矩 我可把话撂在这儿 就算相公要纳妾 也轮不到秦琬茹去 知道父亲偏心 却沒想到偏心成这样 不给我撑腰也罢了 还巴巴的上來给我添堵 ”

杨氏见她气成这样 也后悔自己说得太直白了些 忙将她拉住 “你可小声着点儿 别人可都不知道这事儿呢 你若是嚷嚷出去 这事儿可就板上钉钉了 ”

秦琬黎平复了下心情 这才斩钉截铁道:“这事儿 我绝对不同意 父亲不是想着我会照顾秦琬茹么 我可实话说了 这妾室就得有个妾室的样子 她若真要去当妾 我可不会认她是不是妹妹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点情面都不会留 ”

杨氏也是吃过妾室之苦 若不是秦伯爷态度坚决 她又哪会说这话讨嫌 也只能苦笑道:“你的心思我我也知道了 会说给伯爷听的 ”

话音刚落 便见一身大红撒花绕领褙子的秦琬茹从门外转了进來 面上带笑 娇俏可人 “听说姐姐今日回來 我便來母亲这里看看 ”说着 便到两人面前行礼

秦琬黎本就心生膈应 此时见到秦琬茹自然沒什么好声气 她叫秦琬茹居然一反常态的沒有穿喜欢的粉色衣裳 而是换了大红色衣裳 唇角微微一勾 这是來跟她叫板來了 “沒想到妹妹喜欢上了大红色 姑娘家家的就是要穿得鲜艳才好 以后出了门子 可就不一定有机会穿了 ”

正红跟艳红色可都是正室才能穿的颜色 妾室只能穿粉色跟其他浅色

秦琬茹自然听出了秦琬黎话中的嘲讽之意 瞳孔一缩 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她见秦琬黎一身大红金线绣瑞草纹的大袖衣 面色含春 骄傲自信 心中的妒火便熊熊燃烧起來 灼得她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握紧了双拳 她淡淡道:“但愿姐姐能够永远穿这件衣裳 ”

秦琬黎理了理发鬓 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到底我才是姐姐呢 ”

秦琬茹眼珠子一转 突然上前挽住秦琬黎的手臂 道:“今日一见 觉得姐姐对我颇有疏远呢 咱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

何时亲近过 谈什么误会

秦琬黎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紧紧的看着秦琬茹

“看你 紧张什么 妹妹何时还能够吃人了不成 ”秦琬茹故意打趣道 “想必姐姐是听说了什么误会妹妹了 才会这样呢 父亲的打算我也是昨夜才知晓的 姐姐放心 妹妹的心思跟父亲可不一样 ”

秦琬黎冷笑 就算你有那个心思 也是不成的 我可不会拿自己的幸福去成全一个毫无干系的人

秦琬茹见她沒有答话 咬了咬唇接着说道:“不过 妹妹确实有一事需要姐姐帮忙 若是姐姐能帮妹妹达成心愿 妹妹定当感激涕零 ”

秦琬黎目光一冷 沉声回绝道:“不必了 我可不需要你的感激 况且 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

秦琬茹笑得柔柔的:“姐姐自然能帮我 旧年咱们曾去昭武将军府玩耍 觉得跟那小将军很是投缘呢 听说小将军的未來夫人是姐姐的小姑 你可是嫂子 说的话她应当会考虑一二吧 ”

秦琬黎拍案而起 指着秦琬茹的脸怒道:“我就沒见过你这么沒脸沒皮硬要给人做妾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

苏绾可是苏策最疼爱的妹妹 她若是让秦琬茹成事了 以后就不必在侯府混下去了 她自己都沒脸见人了

想起当年在昭武将军府闹的那出 秦琬黎怒意更甚 当初将军夫人那么直白的表示出了不满 明明是秦琬茹不对 常宁伯还偏偏护着她 沒想到事情过了这些年 秦琬茹竟然又打上了戚麟的主意 还想着要她说和

世上哪有嫂子给小姑送妾的 这不是平白让苏策兄妹对她心生不满吗 她如今还沒在侯府站稳脚跟 娘家就这样给她拆台

当真是气人

“妹妹当然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秦琬茹拂开她的手 依旧笑得柔柔的 “反正这里沒有外人不是 ”

她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來 便不必忌讳秦琬黎的感受了 反正常宁伯一向宠她 又因她生母过世分外怜惜她 自然会站在她这边的 秦琬黎若不想背上不孝的骂名 最后也只能从了她

就算被秦琬黎指着鼻子骂又如何 反正最后胜的肯定是她 凭她的美貌 要在将军府站稳脚跟很容易

秦琬黎怒道:“既然你这么想做妾 那我就成全你 反正京中富贵人家这么多 随便给你找一家也就是了 倒不必母亲时时费心了 ”

要找一门十全十美的婚事不容易 找一门看着光鲜亮丽实则肮脏不堪的婚事可是容易得很 既让秦琬茹吃了苦头 又不会让人说杨氏不慈虐待庶女 跟过世的姨娘过不去

秦琬茹心中一寒 杨氏秦江枫跟秦琬黎都是一边的 她唯一的倚仗只有秦伯爷了 微微扬着下巴 她淡淡道:“姐夫跟小将军 你自己选一个成全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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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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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苏策早不对常宁伯的人品抱什么希望 但对于在嫡女回门的时候就想着将庶女塞给姑爷做妾的行为 他还是理解不能 遂冷冷的回绝了秦伯爷的话

别说他沒有纳妾的心思 即便是有 也不可能要秦琬茹

秦伯爷脸上有些崩不住了 在他心里秦琬茹千好万好 堂堂伯府千金能给他做妾已经是他高攀了 又哪來的不满意 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可是佳话

秦江枫看不惯秦伯爷那副做派 冷冷一笑 沒想到黄姨娘事露秦伯爷非但不反省自己 还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 还是如当初一般一样疼爱秦琬茹 甚至不惜拼命给姐姐添堵 若是苏策同意秦琬茹做妾 秦琬茹有伯府撑腰 姐姐以后可要怎么办 也不知那母女俩到底给他灌什么迷汤了 他起身 道是要去看姐姐 转身便走了

秦伯爷笑容僵在脸上 姑爷这里的事情还沒解决掉 儿子那里又在给他拆台了 这臭小子 当着姑爷的面儿就敢给他沒脸 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苏策不欲多说 也只能沉默 正好听到秦琬黎的丫鬟來说 奶奶身体不适 打算回府 他自然沒有不应 跟秦伯爷说了一声便走了

秦琬黎打发了人去给苏策报信 又看看脸上写满得意的秦琬茹 眸光转冷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显得分外高贵冷艳 “黄姨娘去世可还不到半年呢 虽说你一向不怎么看得上她的身份 但是总归对你好了一场 又是你生母 孝期都还沒过呢就忙着给人做妾 当心她死不瞑目半夜來教训你啊 ”

因着只是死了一个姨娘 所以府中也沒人戴孝 秦琬茹也是如此 说是忘了 实则压根儿不愿想起 她本來年纪就不小了 再耽搁几年可就成老姑娘了 “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 哪能当做正经主子一样戴孝 ”

“妹妹这话说的 我可真为黄姨娘寒心呢 ”秦琬黎目光婉转 一声轻笑 “如此不孝不义之人 就是做妾 也怕玷污了人家门楣呢 ”

别的人可以不作为 但是不管黄姨娘做了什么 终归是秦琬茹的生母 秦琬茹表现得越是冷静 在其他人眼中就越是不孝 可怜她一叶障目 犹不自知

秦琬黎说了那话便向杨氏告辞 也是运气好 她跟秦江枫在半途上遇见 互相见礼之后便聊了起來

秦琬黎看着这个比她还高一个半头的弟弟 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她跟秦江枫关系一直都好 只是她以前被黄姨娘蒙蔽 多少有些疏忽这个弟弟 还好她早早醒悟 才能将他的心拉回來 “以前姐姐沒本事 沒能护得了你 现如今 我的弟弟也大了 ”

秦江枫眼眶有些红 “若是有人敢欺负你 你就告诉我 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

“你这孩子 瞎说什么呢 ”秦琬黎嗔了一句 而后肃色 “咱们府父亲是不顶事的 又只有你一个男孩儿 以后就要靠你撑起來了 你在皇上面前挂了号 又有家里帮趁着 想当官也便宜 母亲那里 你也要提防着点 若是有了嫡子 你还得早日为自己打算才是 ”

秦江枫重重点头 “我记下了 姐姐 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

秦琬黎点头 又道:“有一件事一直沒跟你说 两个月前我给江南去了信 外祖家同意将你记在母亲名下 ”

主母过世 庶子女要想记在主母名下 需得征求主母娘家及子女的同意 毕竟记嫡子也算是嫡子 可以承继宗祧分得家产 一般人都不愿意将庶子记在自己名下的

秦江枫自然知道秦琬黎的心意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说动她外祖的 但是这份恩情 他记下了 “多谢……姐姐……”

“都说了让你别跟我客气了 ”秦琬黎哭笑不得 “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 长得不错心肠又好 虽然有时候糊涂了一点 不为你又为谁呢 ”

姐弟俩聊了一会儿 秦琬黎见苏策已经过來了 跟秦江枫打了个招呼便向着苏策而去 苏策跟秦江枫打过招呼之后便带着秦琬黎到二门门口坐轿

回去的时候是坐的马车 秦琬黎偷偷斜眼看苏策 见后者神情严肃得看不出喜怒 心中一凉 “我父亲……今天跟你说了些什么 ”

苏策看着她 挑眉问道 “你这么问 莫非有人也跟你说了什么 ”

也……

秦琬黎心中一凉 沒想到秦伯爷真的能那么厚颜无耻的对苏策说出这样的话 以后他会怎么看待自己

“不必在意 ”苏策的声音凉凉的 却有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 秦琬黎抬头看他 就见他坚毅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望了过來 “若是你以后不想回去 咱们少來往便是 ”

当初娶秦琬黎 就沒想过能得到岳家什么好处 常宁伯府那么乱 常人避之不及 他自然也沒心思结交 秦江枫看起來倒是个不错的 可常宁伯也实在太过昏聩无能了

秦琬黎见他沒有丝毫轻视之意 心中一暖 面色红红的握住了他的手 咬了咬唇 有些艰难的说道:“若你想纳妾 我也不会阻止你 但是我娘家人绝对不行 ”

苏策挑眉 就这样望着她 也不说话 秦琬黎心中更慌了 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的不好 得罪了他 “莫非 你真的看上她了 ”

苏策一愣 “她 ”

秦琬黎道:“就是我娘家妹妹啊 ”

苏策哭笑不得:“我都从來沒见过她 何谈看上 我可只认识你 ”他握住秦琬黎的手 严肃的道:“老太太侯爷跟公主都不能插手我院中之事 我也沒想过要纳妾 你不必显大度贤惠的给我张罗着 ”

秦琬黎心中划过一抹暖意 哪个嫁了人的姑娘家不想丈夫只有自己一个呢

苏策顿了顿 脸上浮起一抹坏笑:“不过 还是要你早日给我生个儿子才是 ”

秦琬黎垂下了头 俏脸上布满了红晕

苏策陪着秦琬黎回门去了 苏绾则是去了林府 方氏次子与荣德郡主定了亲 之前忙着苏策成亲之事 她还沒來得及上门道贺

到了方氏院子 林洛歆早已眼尖的看见她 一蹦一跳的跑了过來 牵着她的手 道:“姐姐 你可算是來了 ”

苏绾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笑眯眯道:“你就这么盼着我來 ”

“当然啦 姐姐來了就有人陪我玩儿了 ”她拉着苏绾的手进了屋 高兴的对方氏道:“娘 表姐來了 ”

方氏正在逗弄小孙子 闻言抬头一笑 “你这孩子 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又对苏绾道:“绾儿 快坐 ”

苏绾依言坐下 又向大表嫂打过招呼 这才问道:“听说外祖母身子不太好 现在还沒醒 我便先來叨扰大舅母了 外祖母这是怎么了 可有大碍 ”

方氏笑道:“沒有大碍 只是偶感风寒 太医说喝上几剂药多休息休息 发发汗就好了 难为你有孝心 來得这么早 ”

她看着苏绾 心中满是可惜 苏绾也是由她教导过一段时间的 感情自是比其他人亲厚几分 若能得她做儿媳 也是极好的 那荣德郡主虽然也不错 可到底出自皇家 比自家更受器重一些 自己虽无打压儿媳之意 却怕委屈了儿子 再者 小儿媳比大儿媳身份贵重 只怕又是一场官司

苏绾的婚事又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方氏也不是那等小心眼爱计较的人 自然不会因此迁怒苏绾 故对她还是一如往常

苏绾笑道:“既是外祖母沒有什么大碍 我也就放心了 ”

林洛歆凑过來:“姐姐 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祖母 ”

苏绾笑着点点头 又道:“听说二表哥定亲了 还沒恭喜舅母呢 ”

“你这两天也该在家准备嫁衣 哪里能随意出门 ”方氏嗔道:“舅母知道你有这份心也就对了 ”

苏绾回道:“别家不去 來外祖母这儿自是无碍的 我也想舅母了呢 ”

林亦辰之妻笑道:“表妹与母亲亲厚 母亲心里肯定乐着呢 ”

方氏笑眯眯道:“这孩子自小便常來咱们府小住 也算是在我跟前长大的 拿她当女儿一样疼呢 ”

林洛歆抱住方氏的胳膊 嘟起了嘴

方氏好笑道:“这小小的人 竟也知道吃醋了 ”

林洛歆正经道:“虽然我很喜欢姐姐 但是姐姐不能跟我抢娘亲 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

苏绾哭笑不得 方氏更是笑得肚子疼 忍不住拿手戳了戳她脸上的小酒窝 道:“你这人怎么那么野蛮呢 ”

林洛歆瞅了瞅方氏 又瞅了瞅苏绾 弱弱道:“姐姐 我把我最喜欢吃的糕点送给你好不好 ”一点也不复之前的气势昂扬

苏绾笑眯了眼 话说家里有个这样活泼的妹妹其实也不错 林洛歆跟苏妍某些程度上还是有些相似的 “好 ”

林洛歆这才高兴起來

一时有丫鬟來报秦氏醒了 方氏便带着儿媳女儿跟苏绾过去给秦氏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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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求你

(猫扑中文 ) 苏绾挽着方氏的手走在前面。辰妻则是牵着林洛歆的手走在后面。辰妻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目光微微一闪。

原本她怕苏绾嫁进林家。毕竟无论从家世还是关系亲疏來看。苏绾都胜过她。虽说她才是长子长媳。但若是太婆婆跟婆婆都疼爱小儿媳。她很多事情都会受掣肘。可是沒想到。苏绾定亲之后。竟然來了个身份更加尊贵的郡主。她的家世虽说不差。但在郡主面前。显然还是不够看。

方氏拍着苏绾的手背。轻声说道:“婆婆最近因筠儿的婚事有些不快。你等会儿说话注意着些。”

苏绾不解:“表姐的婚事。第一时间更新她亲事要定了。”

“**不离十。”因着苏绾不是外人。方氏便将知道的都告诉她。“皇后娘娘派身边太监传來口谕。亲自为筠儿定了亲事。定的是皇后娘家的侄孙。”

“皇后娘娘的口谕。”苏绾有些疑惑。皇帝皇后一般都不会操心大臣子女的婚事的。若是皇后真看中林问筠为她指婚。应当降下懿旨才是。不过。她并沒有多想。而是笑道:“那很好啊。”

方氏皱了眉。想起苏绾只是一个姑娘家。不明白这些也是正常的。遂接着道:“皇后娘娘娘家侄孙是个不上进的。虽说嫡子嫡孙。能耐却比不过一个庶子。皇后娘娘娘家嫂子也是个刻薄的。压制着庶子不许出头。家里可是乱的很。那嫡子是唯一的嫡子。为人花心好色。因着沒成亲所以还沒妾室。但是通房一大堆。筠儿过去。定要吃苦的。”

苏绾愣住了。林问筠好歹也是首辅孙女。小舅舅官职也不低。皇后应该不会这样祸害她才是。毕竟皇帝也会给老臣一个面子的。她虽然不喜欢林问筠。又被她那样害过。但也沒想过她会是这种结果。“怎么会这样。”

“听说。皇上也是看好这桩婚事的。再怎么说。咱们也只能应下了。”方氏再怎么疼爱林问筠。但到底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來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所以虽然惊讶却不怎么忧伤。

秦氏怨恨张氏不早日为林问筠说婆家。拖來拖去才让事情变成这样。气得狠了加上感染风寒。所以才病得下不了床。每日里也不让张氏前去侍疾。明显的不待见。

张氏也因这事伤心得很。婆婆不待见。丈夫也冷言冷语。女儿整日以泪洗面。她也是左右为难。

帝后都赞同的婚事。那可就是板上钉钉了。

苏绾眉头一皱。却也知道这件事沒了转圜的余地。为林问筠感伤了一阵子。也就撩开手不提了。

秦氏胃口不好不想吃饭。林裴仁正在劝她。未果之下也只能将碗放在一旁。抬眼便见方氏带着孩子们进了院门。便道:“劝你的人來了。”

秦氏有气无力道:“都说了我不吃了。谁來劝我都沒用。”

林裴仁道:“那我先去书房了。儿媳妇來了。我也不好待在这儿。”他如今已经辞官归隐。整日含饴弄孙。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得很。

新皇就快继位。他让出这么显赫的位置也是应当。新皇也会记得他的好。他年纪也大了。无力再支撑下去。况且。他若是不归隐。下面的几个儿子也难以出头。太过显赫的世家。是会成为皇帝的眼中刺的。

方氏等人给林裴仁行礼问安。而后进了屋。林裴仁自去书房。苏绾看桌上还放着沒喝的粥。便问道:“外祖母还沒用早饭么。”

秦氏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她冲苏绾招了招手。待她走到近前才拉着她的手坐下。问道:“怎么这会子來了。”

“许久沒來了。想外祖母呢。”苏绾笑眯眯道。“外祖母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呢。吃饱了才有力气不是。”

秦氏笑着道:“我现在沒有胃口不想吃。你就别劝我了。”

方氏心中担忧。正准备出言劝两句。就听苏绾清脆如铜铃的声音传來:“外祖母不想吃东西。那绾儿陪外祖母一起吃好不好。我都还沒吃饭呢。外祖母也不忍心让绾儿饿着肚子吧。”

秦氏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个小机灵鬼。”又对方氏道:“让人上早饭吧。”

方氏忙应了。让人将冷粥端下去。换了两碗热腾腾的粥來。以及几样小点心。床上放了一张小桌子。秦氏跟苏绾祖孙俩便面对面的用着早饭。

一时用过饭撤了桌子。秦氏问起了苏绾的婚事:“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嫁妆什么的都弄好沒有。”

“早已经处理妥当了。家具木头什么的都是父亲亲自去看的。”苏绾笑眯眯道:“外祖母不必担心。”

“那就好。”秦氏抚着她的发鬓。突然感叹道:“若是月华能够看到你出嫁。那该多好啊。”

苏绾握住秦氏的手。轻声道:“母亲在天之灵。定会看到的。”

秦氏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苏绾的心情。到底要出嫁的人了。如今可不兴感伤。“绾儿穿上嫁衣。定是最好看的。”

苏绾羞红了脸。嗔道:“外祖母。你说什么呢。”

秦氏道:“你出嫁后。便不能常常來了。外祖母可真是舍不得你。”

出嫁女便是连娘家都不能随意回了。何况是外家。

苏绾掩住眼中的湿意。眨了眨眼。扬起笑脸故意问道::“难道我出嫁了就不是外祖母的外孙女了。外祖母这是要拿我当水泼出去呢。”

秦氏心中的感伤被冲淡了些许。她伸出手去捏了捏苏绾的脸庞。道:“就算你嫁出去了。外祖母这里也永远欢迎你。不管发生何事。外祖母都是向着你的。”

苏绾微微一笑。点头应了。

祖孙俩聊了一会儿。便听丫鬟说张氏跟林问筠來给秦氏请安。原本脸上带笑的秦氏脸色一下子沉了起來。本不想见她们。可当着小辈的面也不能这样给她们沒脸。遂压着火气让她们进來了。

张氏只是例行公事般带林问筠过來给秦氏请安。沒想到苏绾也在这儿。她最近受的议论多了。也不大爱出门说话。行礼之后便在一旁装木头人。

林问筠脸色很不好。整个人看起來憔悴了许多。自从知道戚麟跟苏绾定亲的消息之后。她就一直很颓废。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來。可是苏绾的婚事已经定了。她实在是找不到好的法子能够拆散他们。等到皇帝回京。亲自为他们赐了婚。她就更沒有机会了。她跟母亲说。即使能过去做妾她也是愿意的。可被母亲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不能跟麟哥哥在一起已经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却沒想到她的痛苦还沒结束。原本觉得无论嫁给谁对她來说都是一种折磨。可皇后娘娘竟然突然多管闲事。将她赐婚给了那样一个人。

她喜欢的是那种有担当不滥情的大丈夫。哪是一个沉迷声色不知上进的人。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可是她却沒办法反抗。就算她祖父曾是首辅。两个伯父跟父亲都身居要值。却也沒办法反抗皇后的命令。

她也知道。这一切不过因为她是个女儿而已。若是皇后让林家任何一个男子娶一个不守妇道名声狼藉的女人。他们就算是抗旨也不会遵从的。她得不到这种对待。不过是因为她不够重要罢了。至少。沒有重要到长辈们愿意冒险。

苏绾看着如今的林问筠。曾经有过的那些愤恨也都消失无踪了。再多的怨恨。都随着她如今的境遇而烟消云散了。她不喜欢林问筠。却始终沒有害过她。她对她的容忍。只不过是不愿秦氏与小舅舅难过罢了。毕竟秦氏那么疼林问筠。毕竟小舅舅只有这两个孩子。林问筠得到此等结果。她虽不会拍手叫好。却也不会为之难过。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林问筠疾走几步。到了苏绾的面前。突然跪下道:“苏绾。你帮我。我求你帮帮我。如今除了你。沒人能帮我了。”

苏绾神情有些尴尬。当着一众长辈的面儿。她怎么敢让林问筠跪她。慌忙将林问筠扶了起來。道:“表姐何出此言。若是有话直说便是。何苦这样。我怎么受得起呢。”

“你跟皇上皇后熟络。又有公主后娘。你去帮我给皇后娘娘说说。叫她撤销这门亲事。表妹。你帮帮我。帮帮我啊。”林问筠拉着她的裙角。哭得十分伤心。“除了你。我已经找不到人可以帮我了。我求你。帮帮我。帮帮我。我不想嫁给那样一个人。”

苏绾为难道:“表姐。虽然我也很想帮你。可是你也知道。我跟公主一向不亲近。至于跟皇上皇后熟络。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來的话。不过是见过天颜罢了。哪里敢说熟络。皇后的口令哪有更改的。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林问筠无力的坐在地上。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又扑过去抓住她的裙角。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沒眼色得罪了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遭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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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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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 好像她是因为记恨林问筠才不肯施以援手的 皇后虽然跟她聊过几回 但皇后的口谕可不是她求个情便能更改的 她确实无能为力

张氏听了 忙帮腔道:“是啊绾儿 你若是有办法 就帮帮我们吧 舅母领你的情 以前都是筠儿莽撞 她已经知道错了 ”

苏绾急红了脸:“我说的是真话 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皇后娘娘哪会搭理我 ”

林问筠见她只是一味推脱 只道她不满意自己 一心还要让自己死 忍不住出声道:“你跟皇太孙殿下一起长大 关系那么好 你去帮我找他说说情啊 ”

秦氏阴沉了脸色 右手一拍桌案:“林问筠 你说话注意着点儿 绾儿都已经定亲了 你不许这样破坏她的声誉 ”

林问筠被定亲这两个字刺激到了 若不是苏绾凭空出现 她早就成为麟哥哥的妻子了 自然不会陷入如今这个局面 一切都是苏绾造成的 她凭什么能够装作什么都沒有发生过的去享受她的幸福 “声誉 她若真在乎声誉 就不该跟其他人走得这么近 ”

苏绾脸色一白 林问筠可真是强悍 什么都能扯到她的头上 且不说她有沒有帮林问筠的义务 便是有 也沒有这样直言逼迫的 若是林问筠私下情真意切的求她帮忙 她说不定会心软帮她 可是将事情抛开來在长辈面前说 摆明了是要借长辈们的势迫她答应 她又如何能忍 更可气的是 她跟颜楚明明沒什么 却被林问筠说得这么不堪

“表姐说话可要当心 毕竟有些话说出來可就收不回去了 ”苏绾脸色一板 道:“谁小时候沒个玩伴 况且皇太孙殿下还是公主的侄子 关系一向亲厚 他來侯府 难道咱们还能将他赶出去不成 表姐此话说出來 又要置我于何地呢 ”

她向着秦氏的方向跪了下來 道:“外祖母 我跟表姐虽然曾经有些不愉快 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可是今天……今天表姐这样冤枉我 以后让我如何在京城立足呢 她的事情我确实沒有办法 她怎么能因为一时气愤 就这样污蔑于我 ”

方氏亲自上前扶起了苏绾 道:“好孩子 舅母知道你受委屈了 你表姐不懂事 你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

秦氏气得不行 指着林问筠的手直哆嗦:“看來你这么多年的女德女戒都白学了 平白无故就冤枉你表妹 到底是何居心 我看你很应该待在房中思过才是 ”

皇太孙是什么人 那可是几个月后就要登基为帝的人 若是林问筠编排他的话传了出去 别说嫁混混了 便是丧命也是有可能的 她本以为林问筠学乖了 却沒想到还是这般胆大妄为

秦氏越想越气 又冲着张氏发火道:“我看你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当初我说要亲自教导筠儿 你偏生不舍得 好好的女儿就被你教成这样 你现在就带她回房去绣嫁妆抄经书 不到出嫁那日不准出來 张氏 你也待在屋里自省去 别出來在小辈面前丢人现眼 ”

张氏活一把年纪了 听到秦氏这话自然羞愤难当 秦氏虽然不器重她 但也不会怎么为难她 今日却这样当着小辈的面儿责骂她 真是让她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苏绾垂着头 似是心情不佳的样子 待林问筠母女走后 她也提出告辞

才发生这样的事 秦氏也不好意思留她 也就同意了 苏绾出了林府 便让人传信给颜楚

她心中也是有疑惑的 有些事情不问清楚 她始终心中难安

皇后娘娘娘家侄孙不争气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以前也沒有指婚的想法 又怎么会突然不顾及林家的脸面 给林家的嫡女配了这么一门婚事

一回府便见青黛从她自己房中出來 手中拿着一个信封 她走到苏绾面前轻施一礼 面无表情的道:“主子不日就会到京城了 ”

她走后沒两天 便被苏策的人找回來了 她人虽然回來了 却变得很是沉默寡言 轻易不出自己的房门 苏绾知道她的心结还沒解 便吩咐人无事不要去打扰她

苏绾脸上一喜 她跟莫岫关系极好 本以为她游历四方去了赶不及自己的婚礼 心中颇有些遗憾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 怎么能不喜出望外 “真的 她寄信过來了 ”

“嗯 ”青黛淡淡的点完头 便转身离去 她的声音从风中传來 清晰寥落 “到时候我会跟他们一起回昆仑山 你们总算可以放心了 ”

自她回來 她身边伺候的人便多了一倍 其中还有两个会武的丫鬟 她又如何不知 这是苏策对她的防备与不信任 既然如此 她便让他彻底的安心

苏绾心中一片凄凉 但对于他们的事情 却不能够说些什么 遂只能轻叹着回房了

回房又接到另外一个消息 原來清泰先生听说苏绾要成亲了 便起身來京城参加她的婚礼 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她人生中的两位师傅都要來参加她的婚礼 怎么能不让她开心

还有几个月便是颜楚的登基大典 颜楚也是忙乱得很 幸好当今圣上还沒驾崩 所以比起以前的皇位更迭已是好了许多

听到苏绾找他 他愣了愣 随后放下手中的事情直奔侯府 让一众下人都惊呆了

到侯府自然是要先拜见颜汐的 颜汐听说是苏绾主动找的颜楚 也觉讶异 毕竟苏绾都不主动去找颜楚 都是颜楚厚着脸皮自动找上门來的

院子里秋风萧瑟 落叶遍地 风起便能听到簌簌的声响 苏绾坐在亭子里 动作娴熟的泡着茶 一举一动都像是有魔力一般 让人移不开眼

颜楚走得很慢 也很轻 生怕惊扰到了她 这样的画面 看一次便能记在脑海里很久了 可他还想看的时间长一些 更长一些

苏绾抬眸 将刚泡好的茶推到颜楚面前 弯起了眼眸 笑靥如花:“二哥 你尝尝我刚泡的茶 ”

疲倦多时的心仿佛在此时得到了安宁 他的嘴角扬起笑容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淡淡的苦涩在嘴里蔓延开來 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你就爱这些东西 ”

“沒办法 谁让我女红不好 只能在这些地方找找成就感啦 不然总是被打击 我会很难过的 ”口中虽然说着难过 但一丝难过的表情都沒有 苏绾仍是笑着 双眸闪亮:“二哥 你还沒说这茶到底好不好呢 ”

颜楚失笑:“难道我还能说不好 ”再差的茶 只要是她泡的 他甘之如饴

苏绾耸耸肩:“当然不能 ”

颜楚道:“那不就得了 ”他摩挲着杯沿 突然问道:“你今日去过林府了 ”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事能让苏绾这么着急的找他

苏绾脸上有厉色一闪而过 却被笑容掩住:“二哥怎么会知道 ”

颜楚轻笑:“我不仅知道你今日去了林府 我还知道你找我來的目的是什么 除此之外 我猜不出别的原因了 ”

苏绾听他这话不对劲 便问道:“你知道林问筠被皇后娘娘赐婚的事 林问筠的事情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若是颜楚真的插手了 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颜楚否认道:“我能动什么手脚 将她指责一顿 沒得脏了我的口 ”他只不过是在皇后娘娘操心娘家侄孙的婚事时 卖力的夸了夸林问筠 又说她与皇后娘家侄孙多么般配 这才令皇后起了心思

颜楚冷笑 一个花心一个歹毒 果然是绝配 他这么好心撮合两人 希望他们能够相亲相爱才是

苏绾心中充满了疑惑 可是颜楚不承认 她也沒办法逼问于他 于是只能沉默

颜楚手指轻敲着桌面 淡淡问道:“你想救她 ”

苏绾一下子愣住了

她让颜楚过府 确实是想问问林问筠的事情 却沒想过到底要不要为林问筠说情 毕竟林问筠的婚事是皇后做的主 她不想颜楚为难

“沒有 ”

“你若是想要帮她 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颜楚知道苏绾一向心软 说不定被林家人那样一求 她就又不忍心了 而他 实在不想看她不开心的样子

苏绾沉默了一下 突然笑着道:“就算林问筠现在退了亲 以后也不好说亲了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若是连累了你 可是一点都不划算 ”

皇后当初沒有降下懿旨 便意味着还有斡旋的余地 可是她现在 一点帮林问筠的想法都沒有 反正林问筠恨她恨得要死 她又何必巴巴的凑上去自取其辱

颜楚若想帮忙 直接找皇后求情就是 哪有那么麻烦 可看苏绾都沒有帮林问筠的意思 他也就熄了那心思 反正林问筠是死是活跟他沒有关系 他一点都不在乎 “虽然谈不上连累 不过二哥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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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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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个月前 戚苏两家的喜帖就送往各处相交的人家了 到了成亲的前一日 前來给苏绾添妆的各家女眷更是坐满了苏家的正厅、花厅和偏厅 珠围翠绕 耀眼非常

戚瑶赶不及回京城 还是早早托人送來了添妆礼 颜如歌也送了一份极为厚重的添妆礼 头面首饰、绸缎布匹、古玩字画应有尽有 与苏家交好的各位夫人 也都送上了各自的添妆礼 便是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 也都赏下了东西 乃是极大的体面

秦氏一早便带着三个儿媳与孙媳妇过來给苏绾添妆 送了一副累丝点翠嵌宝石镶珍珠的赤金头面 一副孔雀开屏的金镶绿宝衔珠钗 一副十六扇的慧纹璎珞 以及蕉叶状赤金累丝枝干翡翠叶的盆景一座

她也是出自侯府人家 虽说娘家侄子不争气败落了 但于她而言却是无碍的 她出嫁时十里红妆 好些好东西都还留着 自然挑了好些送给苏绾

相比秦氏的添妆 更让人惊讶的是苏绾的嫁妆 因为苏家给苏绾的嫁妆实在太多了 琳琅满目 令人目不暇接 看着倒像是娶媳妇 而不是嫁女儿了

颜如歌在房中陪伴苏绾 听了消息便取笑道:“哎哟哟 看不出來小美人儿还是个有钱的主儿 早知道该早些巴结你才是 明儿我若穷了 上你家门打抽丰 你可不许把我拒之门外 ”

苏绾今日穿着大红刻丝百子的对襟褂子 端坐在床上 双颊飞晕 几乎与衣衫同色 嗔了她一眼 啐道:“你又何必打趣人 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到那样的地步 ”

禇蓝笑道:“就是 好端端的做什么咒自己 你这样打趣绾儿妹妹 轮到你了可别想着躲过去 ”她本是极爽利的性子 所以当初与戚瑶交好 虽说与苏绾沒有见过面 却是常听人提起 戚瑶远嫁之后 她与苏绾也渐渐熟悉起來了 听得苏绾出嫁 且是嫁的戚瑶家 自是早早的便过來添妆了

苏绾眨了眨眼 笑眯眯道:“就是说呢 未來的表嫂 ”

颜如歌一向脸皮厚 说起亲事來也不扭捏 反而笑道:“今日可是小美人儿的大喜日子 可不兴喧宾夺主 ”

一语未落 外面便有丫鬟传话道:“姑爷家來催妆了 ”

闻得戚家來人 房中陪伴苏绾的姊妹们均是一笑 皆望向苏绾 羞得苏绾面红耳赤 几乎抬不起头來 亏得颜汐带着添妆的各家女眷进來 方止住了 來给苏绾添妆者极多 苏绾房中坐不开 故皆坐于厅中 闻得催妆 也只來了几个极亲厚的

苏绾成亲 请的全福太太是允国公夫人 允国公夫人儿女双全 夫妻恩爱 兄弟姊妹和妯娌姑嫂之间又极和睦 子孙也都争气 最有福气不过了

允国公夫人端详着苏绾 笑着道:“好个标志的姑娘 我还以为看见哪个天仙下凡來了呢 ”

众人皆笑 也都顺着她的话夸赞了几句

又有丫鬟來报说催妆的人已进了门 允国公夫人慢条斯理地将凤冠霞帔放入箱中 然后在上面压了一对六十六两重的金元宝 而后合上箱子 与外面盛放嫁妆和添妆的箱匣等一并锁上 好送出去

戚麟一身新服 骑着高头大马 脸上洋溢着喜气 哪还有平日的冷颜 身后跟着的八个俊美异常的世家子弟都是从军中出來的 个个背挺腰直 满身英武之气 叫人见之忘俗

苏策带人亲自将苏绾的嫁妆送往戚家

鼓乐奏起 嫁妆出门

上百挑夫一色红衫 行动矫健 抬起嫁妆皆举止一致 更兼家具箱笼等物皆是朱漆描金 流光溢彩 令人目为之眩 神为之夺 相比别家每抬嫁妆之间间隔极远的十里红妆 苏家的嫁妆间隔却是极近 几乎是后面一抬紧随前面一抬 宛若红龙一般蜿蜒 绵延不绝

两家高门结亲 乃是极大的喜事 路边围观者众 都指指点点 叹为观止

及至到了戚家 嫁妆仍未尽至 戚家早就预备好了席面 酒肉罗列 十分丰盛 请苏策坐下 陪客亦都是戚家的出色子弟 又是敬酒 又是送上红封 美言说尽 好容易才从处处刁难他们的苏策手里拿到嫁妆中箱匣的钥匙 急急命人送到里面交给徐氏

徐氏拿着钥匙 亲自开了装有凤冠霞帔并压箱钱的箱子 放进一对各重八十八两的金元宝做开箱钱

新妇的嫁妆须得摆在新房中晒与亲友观看 无数妆奁挤满了新房和院子 放不下的箱笼便送至耳房中 亏得戚麟院子大 里外十分阔朗 不然 怕也装不下这许多东西 摆在正面新房中的家具是紫檀的 那套黄花梨木的暂且送至后院 晒过后收入高楼 与黄花梨木家具一起的还有许多新房中摆不下的陈设器皿盆景屏风等物

看着琳琅满目的嫁妆 众人有羡慕的 有嫉妒的 也有酸言酸语的 徐氏忙碌非常 又逢喜事 故并不理会

有人细细看毕 含笑对一旁的夫人道:“今儿才算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 这里的嫁妆加起來 怕是有二十万之数呢 ”

时下嫁女也不过是几万银两 多的也不过是五六万 可这位苏姑娘出嫁 竟有二十万之多 怎能不让人惊奇

另一个夫人道:“清远侯府靠军功起身 攒了些家业也是正常的 可这嫁女儿 也不必陪嫁这么多嫁妆吧 清远侯府可还有一个女儿呢 再说了 以后承继侯府的可是儿子 我听说侯府嫡子才成亲几个月呢 这嫂子嫁妆比小姑子浅薄 搁谁心里头都不会舒坦吧 ”

秦琬黎确实心里不怎么舒坦

苏绾出嫁 苏策将林氏嫁妆中好的东西都陪嫁给了苏绾 他一分都沒要 不仅如此 还从自己的私业中折算了银子两万两 金银首饰十套 绫罗绸缎不计其数给苏绾添妆 她沒有管家 也不敢过问苏策到底有多少私房 可看着那一幅幅古人真迹 一件件奇珍异宝流出去 一颗心是止不住的往下沉

她自己也有嫁妆 也算不上差 但沒听说过哪家媳妇儿嫁人之后还要动用自己的嫁妆的 她以后也会有儿女 也要吃用准备嫁妆聘礼 自然巴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自己儿女 她知道苏策一向疼爱这个妹妹 也不反对给苏绾丰厚的嫁妆 但也不必要疼得将大部分家当都送出去吧

有个这样嫁妆丰厚的女儿出门子 以后苏妍出嫁 嫁妆不会比苏绾的更差 这样一对比下來 她以后的女儿嫁妆可要怎么算

可心里再怎么泛酸 她却不敢表露出來 苏梧苏策都极疼苏绾 颜汐也待她像亲生女儿似的 苏妍更是亲近苏绾 只有她才是一个外人 又哪有说话的资格

苏策丝毫不知秦琬黎的心思 他只是觉得女儿到底不比儿子 他自己有官位有俸禄 也能挣到银子 自是不必操心银钱 可苏绾不一样 她若是出嫁的时候能多一些银子防身 是极有好处的

清远侯府几代积累下來的财富多不胜数 苏梧拿了五万两银子给苏绾做压箱银子 又拿了五万两置办东西 庄子上采办的木材另算 戚家的聘礼分文不要 全都给了苏绾做嫁妆 颜汐也拿了好多东西给苏绾 所以苏绾嫁妆才会有这么多

苏老太太虽说性子有些拧 但到底曾疼过苏绾的 遂让青鸾从自己的库房里找了好些贵重的头面屏风与宝石盆景给苏绾添妆

苏家上下一直操心着苏绾的亲事 竟比当初苏策成亲还要上心 看着嫁妆出了门 颜汐也算是松了口气 让秦琬黎先回房休息 而后自己去招呼那些交好的夫人

晚间颜汐去了苏绾的房间 苏绾明日就出嫁了 她还有些话要叮嘱于她呢

苏绾才刚洗漱完 正在房中看书 颜汐进屋便笑道:“什么时候了还看书 当心伤了眼睛 ”

苏绾收了书 起身一礼:“见过公主 ”

颜汐携了她的手坐下 又将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 这才道:“明天你就要出嫁了 咱们娘儿俩说些悄悄话 ”按理该讲解成亲的某些知识了 可颜汐虽然两世为人 女儿都有了 当着一个小姑娘也说不出那些话來 只能将一个小册子塞到苏绾手中 又小声的叮嘱了一番

苏绾有些不明所以 翻开來看了看 顿时红了脸:“这……”

颜汐脸上有些不自然:“这个东西你收好 别让人看见了 ”话说古代的小孩子都早熟 他们应该自己能理会吧

苏绾将其塞到了枕头下 脸红红的 仍是不敢直视颜汐

颜汐摸着苏绾的长发 感叹道:“你娘看到你嫁人 也一定会欣慰的 ”她从不避讳提起林氏 “当初看到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 沒想到一转眼就要嫁人了 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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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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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的心中 充满着期待与兴奋 同时也有紧张与不舍 虽然家里发生了许多不愉快不美好的事情 但这里始终是有着眷恋的家 想起以后难有机会再回來了 她就觉得有些难过

颜汐握住苏绾的手 笑着道:“成亲是喜事 你要高兴才是 不管怎么说 这里都是你的家 花嬷嬷是宫里出來的 你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再不济 差个话儿到我这 你外祖母那儿 早就撂下话给你了 叫你有困难找她去 老人家说的可不是客套话 我宁肯你别外道 也不想你受委屈 ”

颜汐的言外之意 苏绾若不好意思找她这个继母 尽管麻烦她的外祖母也行 总归 她不希望苏绾受委屈

苏绾眼眶有些湿润 既有着不舍 也有着感动 她抬眼看着颜汐 道:“多谢公主 ”

颜汐摸摸苏绾的发鬓 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如果有机会 就常回家看看 我们永远都在这儿等着你 戚麟那孩子是个好的 又有咱们家给你做主 他不会欺负了你去 你父亲跟你哥哥一向疼你 你要记着他们才是 ”

苏绾回握住她的手 突然道:“母亲 我心里有他们 也有你的 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你不必太过担心 ”

颜汐有些惊讶 几乎说不出话來

苏绾笑着道:“你的所作所为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不管怎么样 你对我和哥哥都是尽心的 况且 你对父亲也好 就是这一点 也值得我叫你一声母亲了 只可惜 我醒悟得太晚 不能跟你们多相处一些时间 其实早就想唤你母亲了 只是一直过不了心里那个坎 ”

颜汐眼眶泛红 抖了抖唇 道:“好孩子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她还以为苏绾对她芥蒂已深 此生再不愿唤她母亲

她回了房 一直守候在房内的苏梧便迎了上來 着急的问道:“绾儿怎么样 ”

颜汐心情大好 也不在乎他的急切了 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饮过之后才慢吞吞的道:“你做这些她又不会领情 何必这样 ”

苏梧道:“她总归是我的女儿 当初也是我冤枉了她 她心中有怨也是应该的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她领不领情是她的事情 ”

颜汐轻笑:“她又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 父女哪有隔夜仇呢 ”

苏梧心里一松 脸上也带出几分喜色來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 因窗户开着 月盘晶莹 星子璀璨 一片光华透过纱窗流泻入室 方开口道:“睡罢 瞧今夜的星月光辉 明日是个好天 ”

次日 果然天高云淡 晴好无雨

八月里桂子飘香 寓意更佳

苏梧和颜汐一早起來 皆换新衣 不多时 贺客齐至 颜汐先去了苏绾房中 眼见苏绾一袭红衣 端坐于床 昨日留在府中的颜如歌陪在苏绾身边 一身新衣 佩戴着新首饰 打扮得十分鲜亮

颜汐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想想苏妍如今年纪虽小 却总有一天要成亲出嫁 心中感伤 眼眶也红了些许 忙用手帕掩了 方道:“荣德 还得劳烦你陪陪绾儿了 我还要去招呼客人 ”

颜如歌站起身 笑着应道:“你放心罢 我省得的 ”

颜汐走后 颜如歌方坐回去

秦氏带着几个儿媳和孙媳也來了 颜如歌代苏绾迎接了一回 辰妻与林问筠留在屋内陪苏绾说话 她们坐在下面 抬头往上看时 见苏绾正和颜如歌说到热闹处 虽未上妆 却风流婉转 妩媚鲜艳 心下俱是羡慕

林问筠心中很不是滋味 想想苏绾的好运 再想想自己的凄惨 她就觉得自己命运不济 可颜如歌在这里 威仪天成 她也不敢放肆 颜如歌的直爽不羁可是出了名的 一言不合抽她一鞭子都有可能 这里这么多人 她可不想丢脸 尤其是 在戚麟的面前

原本秦氏不想让林问筠出门的 但苏绾成亲 她不來难免让人说闲话 遂好好的叮嘱了林问筠一番 又将她带來了

一时有秦琬黎派丫鬟前來问候 她跟在颜汐身边帮着招呼客人 也沒机会來这里

苏绾谢过秦琬黎 又赏了那丫鬟

颜如歌笑着道:“你嫂子倒是有心 ”

“我嫂子当然对我好啦 ”本还想打趣两句 可一想颜如歌的未來嫂子就坐在这里 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转而道:“可惜都这个时候了 还沒看到师傅來 ”

颜如歌笑话她:“清泰先生可是本朝大儒 几年前便回乡去了 难得來一次京城 好些读书人都忙着跟他说话呢 你急什么 再说了 清泰先生可是男客 哪有进后院的 ”

苏绾赧颜一笑 不说话了 她说的师傅自然不是清泰先生 而是莫岫 莫岫本说要在苏绾大婚之时來观礼 但现在都沒到 苏绾才有此一话 只是这些到底不好跟她们说

兴许是路上耽搁了吧

“好好好 知道你们师徒情深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 可不兴皱眉头 ”颜如歌笑着推了她一把 道:“算算吉时 该到了罢 ”

不消片刻 果然听到前面隐隐传來细乐之声 颜如歌忙打发丫头出去打探 回來说戚家的迎亲队已经到了 不过都被挡在门外 不得进來

苏策带人关了大门 插上门栓 又叫几个同窗死死顶着 免得被撞开 竟是半点不肯让步 催妆曲中 急得八名世家子弟在门外又是作揖 又是将开门的红封从门缝里投进 高声道:“舅爷 快些开门罢 莫误了吉时 ”

苏策眉毛一挑 道:“放心 我瞧着呢 不会耽误时辰的 再说 轻易就给你们开门 未免显得我太不济事了 也显不出我们家姑奶奶的尊贵來 ”反正他已经成亲了 也不怕那些人报复于他

戚麟听了这话 沉声道:“兄欲如何 ”

苏策笑眯眯道:“好说好说 你不妨先作诗一首 我若满意 大门自开 ”

戚麟本來就是文武兼备 曾经也在清泰先生手下学习过 作诗自然难不倒他 何况他早有预备 做了许多诗词在腹内 就等今日 故听苏策之言 不假思索地念了出來 皆是颂扬苏绾之才貌德慧 布局精巧 词句不俗 却又掩不住一丝雍容大气

苏策一听 心中叫好 转眼却又板起了脸 居然沒有难倒他 遂又以金桂为題 再叫赋诗一首

戚麟才思敏捷 又是早有准备 自然信手拈來

苏策十分不服 谜題绝对 一一都被戚麟化解

传到里面 人人皆赞

苏绾不觉莞尔一笑 直到吉时将至 苏策实在沒有为难戚麟的法儿了 又恐耽误了吉时 方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接了催妆礼 连同戚麟的催妆诗一并送进里面

催妆礼就是昨日放在嫁妆中送去戚家的凤冠霞帔 今日同镜匣脂粉等一并由戚麟送來 然后由允国公夫人给苏绾梳妆 梳妆时 念念有词 皆是祝福 在梳妆的时候 外面又催了几次 做了许多诗送來 允国公夫人方为苏绾穿上凤冠霞帔

苏绾不爱刺绣 嫁妆乃由十数名宫中的绣娘精心数月而得 只有最后收针是苏绾所为 除此之外 凤冠的用料更是苏梧亲自挑选最上等的金玉宝石 珠环翠绕 华美异常

看着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 苏绾已觉不舍 热泪滚滚而下 众人劝了方止 又重新补了妆 这才盖上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临行前去正房给苏梧和颜汐请安

苏梧和颜汐早等在正堂 夫妻俩昨夜叹咏到深夜方睡 今儿个一早又早早的起來 各种忙碌 宝贝女儿要出嫁 怎么想心里都是舍不下 情绪激动之时 苏梧眼角竟闪烁出泪花儿

苏绾一來拜见 苏梧便有些忍不住了 侧着头 假意扶额 实则在偷偷拭泪

到底疼了女儿这么多年 眼看着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 虽然同在京城 但以后也沒什么机会见面了

苏绾怎会看不懂父亲的心 垂泪磕头 轻声低唤:“父亲 女儿有负于父亲的养育之恩 今日之后 女儿便不能一直侍奉在您的身边 父亲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

“好孩子 快起來 女儿家的 本就要出嫁从夫 你有今日 为父甚感欣慰啊 ”苏梧又悲伤又高兴 不知该作何表情

颜汐拉着苏绾的手笑道:“你父亲这是高兴过头了 回头便好 ”

苏梧目送着苏绾出了房门 心中感慨万千 戚麟是个不错的 绾儿能嫁到那样好的人家 也算是有福的 至少 他对得住九泉之下的妻子了 “月华 瞧瞧我们的女儿 今日便出嫁了 ”说罢 已经垂泪了 斟一杯酒敬天 倒在了地上

颜汐忙起來 也举杯道:“敬姐姐一杯 ”遂也将酒倒在了地上

鞭炮声四起 在迎亲队伍悦耳的奏乐下 苏绾被苏策背上了花轿 轿帘掩下 即将面对的便是另一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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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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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策亲眼看着妹妹上了花轿 心中涌起一阵不舍 他总觉得苏绾还是

小小的一团 还是那个喜欢扑到他怀里撒娇脆声叫着哥哥的小女孩 一转眼 她都已经长大到成亲嫁人了

他抬眼看向戚麟 道:“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你要好好待她 ”

难得见他眼眶红红声音哽咽 但是戚麟却沒心思取笑他 他很能明白苏策的心情 当初戚瑶出嫁时 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遂严肃的点点头 道:“你放心罢 ”

花轿十分精巧 朱红缎子的轿衣上金银焕彩 彩绣辉煌 跟随而來的拆轿师傅亲自拆卸 好令新妇妥帖出入 待帘子放下 轿夫们含笑望着苏策 都不肯抬轿 直到苏策拿出一包或是笔锭如意、或是状元及第、或是并蒂花开的金锞子散给他们 又有一大包金锞子给了途中更换抬轿的轿夫们 他们方笑嘻嘻地道谢 随着鼓乐之声抬起了喜轿 不知何时 苏梧已经走出了大门 站在门外 遥望远去的花轿 眸中闪烁着激动不舍的光芒 颜汐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相视而笑 笑容中有着欣慰

林妈妈隐在人群之中 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越行越远的花轿 浑浊的眼中布满了泪水

若是她当初沒有为了报仇做下许多错事 现在应当还能在苏绾身边伺候吧 至少 能够亲眼看到她幸福 哪像如今 就连亲自送她出门子都成了奢望 只能远远的看着

轿子一路晃悠到戚府 苏绾紧紧攥苹果的手已发了冷汗 轿子上斜 已经预备抬进戚府的正门 苏绾更加紧张 指尖用力过猛 略显苍白 轿子平稳之后 苏绾便听媒人喊新郎射箭踢轿门 她便可下轿了 过了马鞍、火盆 她方被媒人引至戚府正堂之上

苏绾隐约感觉到手里的红绸子被放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必定是戚麟了 想到此 她的心竟莫名的加快跳动

苏绾微微颔首 透过红盖头 隐约看见自己大红裙的下摆 司仪的唱声响起 在这充满喜气的屋子里回荡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大婚的程序苏绾早已经熟记于心 她自己在心里不知演练过多少回 就怕这一日出错 真到了这一日 反倒什么都放轻松了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在新郎戚麟的引领下 苏绾安安稳稳的到了洞房

戚麟亲自扶着苏绾坐下來 他的指尖微微一碰苏绾 一股淡淡的清凉感传过來 苏绾紧张的微微缩了下指尖 转即又恢复正常 任由戚麟拉着她的手坐下來

喜婆乐颠颠的看着这对小夫妻恩爱的“小动作” 高兴地合不拢嘴 小夫妻越恩爱就意味着她的媒人礼越多 况且这是圣上指婚的亲事 再是登对不过了

戚麟握了下苏绾的手 方松开 看着蒙着盖头的新婚妻子 戚麟忍不住要说话 嘴唇动了动 竟忽然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 况且 眼跟前还有那么多人 饶是他脸皮厚 也不好意思说出來

戚麟眸光冷冷的扫向喜婆她们

喜婆真恨不得此刻就走 见过猴急的 也沒见过这么猴急的 这可不合规矩啊 她抖着音 战战兢兢的跟戚麟商量 是不是该出去应酬宾客了

戚麟眯眼 冷冷地打了个眼色 喜婆抖了下身子 二话不说赶紧带着人先走 屋子里只留下四名丫鬟候命

这四位丫鬟却也不敢站近了 自家少爷一向不喜欢丫鬟服侍 若不是此次少爷成婚 夫人觉得不合适 她们也來不到这儿 她们乖乖的跑到门口附近 老远站着装木头

戚麟的面色这才有所松动 转头 目光温柔的看着蒙着盖头的妻子 苏绾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 双手微微收紧 身子僵直 不敢动弹

戚麟看出苏绾紧张 握了握她的手 又很快放开 轻声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

说罢 苏绾便觉得一阵清风拂过 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 紧接着传來轻微的关门声 屋里愈加安静 静到她甚至听得见蜡烛燃烧所发出的轻微刺响

才刚苏绾紧张到极点,此刻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 她静静的坐在原处 缓和了一会子自己的情绪 今日成婚 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 让她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虽然算得上是在这里长大的 可身份不同 心境也就不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 纵是蒙着盖头 苏绾依旧能感觉到四周光线的变化 她估摸着自己怎么也要等到深夜 大婚之喜 像戚家这样的权贵人家,來贺喜的达官贵人必然数不胜数 戚麟作为新郎,怎能不一一应酬 就是一人说上几句 也要费上一个多时辰的

幸亏颜汐有经验 体恤她 晌午的时候劝她多用些饭 免得大婚时体力不支

苏绾动了动手指 微微松口气 无趣 又觉得紧张 她便在心里默默背起了医书 各种药方在她眼前晃过 让她紧张忧伤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戚麟撩起大红喜袍快步出了自己的院子 才刚的喜婆带着人就在外头弓着腰等着 一见人來了 喜婆赶紧笑嘻嘻的跟在戚麟后头 随即引至正堂之上 同戚麟一起到戚光夫妇跟前回报

徐氏笑着嘱咐儿子好生照应宾客 便起身带着丫鬟们去后院应酬女宾 前首辅夫人还在那儿呢 可不好冷落了她老人家

虽说林裴仁已经辞官 但在朝堂上的影响可不小 秦氏几个儿子都是有出息的 老大已经升任吏部尚书 官至一品 她如今还是一品诰命夫人 不同的是 她以前的诰命靠的丈夫 现在却是凭的儿子争气

戚麟安分的听父亲的嘱咐 先敬岳父大人 随即又敬了下朝中來参加喜宴的二公九卿 至于余下的那些 则是能躲就躲

虽然宾客众多 但戚麟瞅准了机会便离了席 有人想要追他 却被他请來的八个青年才俊阻住 这才作罢

戚麟快速迈着大步 走到新房门前 背着手 玉面正对着门 静了静心神 方伸手推开新房的大门

上次见苏绾 还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儿 婚期定下來之后 他二人便不能再相见 以前倒不觉得 但婚事一定下 便觉得度日如年 巴不得早日将心上人娶回家

戚麟一步一步走向苏绾 她还是静静的坐在床榻边儿 风姿优雅 纵然蒙着盖头瞧不见脸 他的娇妻仍是美不胜收

苏绾听到声响 知道戚麟回來了 神色一紧 先前背诵的医书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紧张的拽着红绸 说不出话來

喜婆沒料到戚麟这么快就回來 急急忙忙紧随而來 赶紧引导二位新人走程序

戚麟利索的接过喜婆递來的金秤杆子 毫不含糊的挑开了苏绾的红盖头

大红盖头挑落的那一刻 一张绝色容颜显露出來 双颊飞晕 眼眸清亮 衬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 明艳不可方物

戚麟紧盯着苏绾 眼皮不舍得眨一下

苏绾眯了下眼 适应了屋内的光亮 方对上眼前清贵新郎的双眸 戚麟身着一袭华贵的大红锦袍 身姿修长 身影正好映在苏绾的身上

戚麟目光依旧凝聚在苏绾身上 凤目微挑 薄唇噙笑 将手伸到苏绾面前 苏绾愣了下 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微微发凉的掌心 戚麟握住了苏绾的手 拉她起身 刹那间 苏绾发觉戚麟的手变得火热无比

喜婆笑着引领二人饮合卺酒 又用红绳将剪下的发结在一起 又说了些“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之类的吉利话 这才离去

门关紧了

戚麟再次拉住苏绾的手 璀璨的墨瞳里饱含了笑意 苏绾慢慢地抬眼 对上了戚麟那双引人深陷的眸子 眼前英俊的少年正勾起嘴角,荡漾出好看的弧度

苏绾羞红了脸 脸上漾起浅浅的梨涡

戚麟笑得更温柔了 拉着苏绾坐在自己的身边 漂亮而修长的手指轻抚苏绾的脸颊 “终于把你娶进门了 你都不知道 我有多开心 ”看着她有些红肿的双眼 知道她是因不舍离开家而哭过 手指轻轻抚过 柔声道:“若是想家了 我随时可以带你回去 ”

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便勾起了苏绾的离情别绪 当即红了眼眶 又念起今日乃是大喜日子 不好见泪 遂紧咬着嘴唇 将眼泪收了回去

凉凉的唇瓣覆上她的眼眸 戚麟轻声道:“别哭 你一哭 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苏绾闭着眼 嘴硬反驳道:“我才沒哭呢 ”

戚麟轻笑 两片薄凉的唇瓣再次落在了苏绾的唇上 轻轻柔柔的 一点一点的肆虐 到最后的攻城略地 霸道的吸吮……苏绾的心跳越來越快 戚麟指尖所到之处 肌肤便立马变得十分滚烫 灼得她整个人都烧起來似的 在大红帐幔的映射下 苏绾曼妙的身体愈显妖娆 炙热从内而外蔓延 燃烧 最终破茧而出

这一夜 他们的世界唯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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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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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 戚麟苏绾便起床去给戚光与徐氏敬茶 戚光笑眯眯的看着苏绾 只觉得满意得不得了 当初见面的时候就觉得苏绾这孩子不认生又胆大 是个好苗子 却沒成想有朝一日会嫁给他的儿子

真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徐氏也是笑微微的 儿子娶个知根知底的姑娘确实挺合她的心意 原本她想让儿子娶林问筠的 无奈两父子跟瑶儿都不愿意 她也只得作罢 苏绾好歹也算是看着长大的 又知书达理 比那些不知底细的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苏绾微微垂着头 双颊飞红 目光看着地面 戚麟握住她的手 倒是显得十分坦然

“不好意思 许久沒回京城 倒有些不习惯了 昨儿个走了困 今日便來迟了 ”

正在苏绾猜测为何还不让他们敬茶难道公公婆婆想在她进门第一天就來个下马威时 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传了來 让她惊了惊

在戚家待了好些年 却沒听说戚家有什么女眷 可这声音分明是……

她转过身 果然见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顿时泪盈于睫 激动万分:“师……师傅 ”

莫岫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现出笑意 慌忙上前扶住苏绾 道:“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 我可不是來赚你的眼泪的 ”

徐氏嗔道:“还说不是 我儿媳妇儿可都快哭了 还不都怨你 本可以昨日去看看她 偏要等到今日 不是故意作弄人是什么 你不心疼我可心疼着呢 ”

莫岫拉着无崖子坐下 这才笑着道:“绾儿有你这样疼人的婆婆 可是她的福气 ”

徐氏笑眯眯的将她这句夸赞收下 又对苏绾道:“好孩子 该改口了 这是你姑姑 ”

“慢着 茶都还沒喝呢就急着改口 红包我可是不会给的 ”

莫岫一语说得众人都笑了起來 知机的丫鬟忙上前铺了垫子 戚麟苏绾这才依次给戚光徐氏等人敬茶 而后都收获了厚厚的红包 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饭 戚光便扬声让人套马车

徐氏则是笑着对苏绾道:“本应让你回房歇着的 但我们现在要回老宅开祠堂上族谱 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

莫岫也笑道:“知道你心中有话要问 等会儿上了马车让麟儿解释给你听 我跟哥哥嫂嫂还有话要说 就不打扰你们了 ”

趁着等马车的功夫 戚光问无崖子道:“策哥儿成亲你可是沒回來 如今回來 就不怕你徒弟吃味儿 ”

无崖子哈哈大笑:“他是个男人 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事 再说了 若他真跟自己的妹子吃醋 可要叫人小瞧他了 ”

“真沒见过有谁不疼自己的徒弟反倒偏疼外人的 ”戚光好笑道 “这次回來可要停留多久 ”

“绾儿这么懂事听话 谁不疼 ”无崖子笑道 “若不是做了我的外甥媳妇 我可是要收她为义女的 至于停留多久 你也知道的 这些事我可做不了主 ”

“这次绾儿成亲 我可是要在京城多留些日子的 ”莫岫笑着道 “还要劳烦兄长给我们夫妻俩找个宅子才是 ”

“说什么外道话 哪有回了家还要搬出去住的 ”徐氏故作不悦道 “咱家房子小了你看不上眼是不是 ”

莫岫笑道:“再小的屋子我都住过 哪是因为这种原因呢 嫂子这样说 可真是羞煞我了 ”

戚光一锤定音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就在家住着 总不会让你沒地方住的 难不成 你想回那府住不成 ”

莫岫沉了脸色 若不是怕那家沒脸沒皮的东西惊着苏绾 徐氏一个妇道人家顶不住 她才懒得回那个鬼地方 “哥 咱们可说好了 上完族谱就马上赶回來 ”

戚光也不想回到那地方 不过是形势所逼罢了 听了莫岫这话 自是忙不迭的应了

一时马车來了 戚光徐氏与莫岫夫妇共坐一辆在前 戚麟苏绾一辆跟随在后

戚麟沉默了一阵 这才开口道:“有件事情沒有告诉你 神医其实就是我的姑姑 嫡亲姑姑 ”

苏绾想起最开始问过莫岫莫是她的姓氏时 莫岫那一瞬间僵硬的笑容 那时她年纪小并未多想 可是如今想來 却觉得莫不是莫岫的姓氏 但莫岫却也不想说自己的姓氏 她总以为莫岫除了无崖子一个 便无其他的亲人 却沒想到还有个身份显赫的娘家

“看你的样子 姑姑应是沒对你提起过我们 ”戚麟笑笑 道:“姑姑原本不是这样的 只是自祖母过世之后 便有些生人勿近了 后來嫁了姑父 更是难有消息 ”

苏绾觉得很是奇怪 既然莫岫是大家闺秀 又何以嫁给江湖人士为妻 还离开京城这么多年

“我父亲原本出自临安侯府 父亲是嫡长子 但那人宠信小妾 生生气死了祖母 更在祖母过世后扶正那小妾 父亲一怒之下 去了边关 立功回京以后圣上赐下了昭武将军府 父亲才得以搬出來 ”戚麟道 “那人巴不得沒人跟他与那小妾生的儿子抢爵位 遂高高兴兴的与父亲分了家 姑姑当初气得狠了 才会出嫁之后多年都不回京 ”

苏绾最开始听得云里雾里 后來才反应过來他口中的那人却是他的祖父 当真是厌恶得很了 连声祖父都不愿意喊 直接以那人称呼 她想起戚瑶 终于明白为何他家沒有庶子女戚瑶却那么厌恶庶出的了 想必原因就在此

“你不必怕 ”戚麟握住她的手 温声说道:“咱们与那府早无來往 这次回去 上了族谱便回來 沒人敢为难你的 ”说着说着 眼中升起一抹讽刺 语气中不乏轻视 “就那人的德性 居然还配做族长 阖族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 ”

京中人都知道临安侯爷与昭武将军虽是父子 却是水火不容 有说戚光不孝的 有说临安侯爷宠妾灭妻气死嫡妻不义的 反正两父子的声誉都不太好 但奈何皇帝宠信戚光 戚光又大权在握 加之时间渐渐的久了 也就沒人议论了

当初戚光声誉受损 又是上过战场回來的 都说他浑身带了煞气 京中沒有哪家愿意跟他结亲 原本母亲在世时定下的那户人家也想悔亲 他倒也不在意 爽快的答应退亲 那家姑娘倒是忠义 硬是说服了父母 嫁了过來 戚光感她之情 对其极好 纵是只有一个儿子 也沒起过纳妾的心思 且他自幼便深受妾室之苦 对姨娘庶子厌恶得紧 连带着儿女也不喜欢小妾庶出之流

苏绾还是第一次听说戚家的事情 颇有些惊诧 “我沒有怕 好歹我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 他们不敢欺负了我去 只是……”她抬头望着戚麟 声音有些迟疑:“我需要怎么做 ”

虽说戚光与那家人并无情义 但她才嫁进门 有些事情自是不好做也不好说的

戚麟笑道:“什么都不必做 你想怎样对待他们都行 ”他往后一躺 意态闲适:“反正那家的媳妇闺女 可都尊贵不过你去 ”

侯府虽说是那庶子当的家 可他的儿女再怎么说也只是庶房的嫡子女 身份可比嫡房的庶女都要來得低 不说苏绾是皇上亲封的县主 就说妻以夫贵 苏绾的身份也甩他们几条街了

苏绾道:“人家好好的问你 你偏这样说 不是作弄我是什么 ”虽知道要远着那家人 可到底要多远 怎么个远法 是老死不相往來还是只是逢年过节送点礼 她心中也沒个数 说到底就算戚光跟临安侯爷闹得再僵 也是亲父子 她是小辈 又是新妇 压根儿沒有说话的余地

“瞧你 我何时敢作弄于你 ”戚麟眉眼含笑 “姑姑都特意回來给你撑腰 我可不敢招惹你们 母亲那么疼你 也是站在你那边的 ”一家人都给苏绾撑腰 他可真是沒地位 还好戚瑶不在家 否则这马车中都沒他的位置了

苏绾道:“姑姑难道就不疼你了 也不怕她听了这话不高兴 ”

戚麟作投降状:“好吧 我错了 好娘子 你可不要告诉姑姑 不然她肯定要揍我的 ”

苏绾被他的动作给逗笑了 忍俊不禁道:“就会唬我 ”

戚麟凑过去 一本正经道:“这怎么能是唬你呢 姑姑又不是沒有揍过我 她下手可从來不领情的 ”

想想生性冷淡的莫岫拿着藤条揍戚麟的场景 苏绾捂着肚子直笑 又遗憾道:“可惜这样的场景无缘得见 不然画出來拿來威胁你也不错 ”

“画些其他的也不错啊 你当年的画我可都收着呢 ”戚麟笑眯眯道:“改日拿出來摆在房里 ”

苏绾羞红了脸 忍不住嗔道:“你看过也就是了 好端端的做什么拿出來 若是让人瞧见了 可要怎么说呢 ”

话音刚落 便听外面道:“少爷 少奶奶 已经到了 ”

苏绾神色一紧

戚麟低声安慰道:“等会儿你跟着母亲和姑姑 她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到时候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不必害怕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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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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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麟一直都不喜欢侯府那些人 虽说谁家都有些肮脏事 但为了一个贱妾逼死原配嫡妻 也亏得临安侯做得出來 常宁伯虽然也宠妾灭妻 但原配却是难产而亡的 区别可也大着呢

更何况 昨日他成亲 旁支嫡系的子孙都來了 临安侯府可沒一个人來 别说主子了 就连下人都沒打发一个 这让戚麟怎么不记恨他们

苏绾被戚麟扶下马车 与戚光等人一起去看临安侯 临安侯最近身子不适 正卧床休息 见到几人颇有些惊喜

床边伺候汤药的岑氏睨他们一眼 语气不悦:“侯爷都病了好些天了 现在才知道回來看望 可真是孝顺的很 ”她本出自小户人家 机缘巧合得了临安侯青眼 一路走到当家夫人的位置 又因戚光不在家 整个侯府由得她做主 临安侯又宠信她 也养了些脾气出來

她生了三子一女 地位可稳固得很 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着想 她自是要百般打压戚光

“岑姨娘多虑了 我们这次回來 不过是要侯爷开宗祠给我儿媳妇儿上族谱的 ”戚光唇角一勾 眼底划过嘲讽 声音冷冽

岑氏被扶正多年 早已沒有听到这个称呼 也沒人会提她曾是妾室的事情 可是今天 戚光竟然将这条伤疤揭了出來 让她无法遮掩

“长辈面前 竟然还敢顶嘴 到底有沒有将家法看在眼里 ”岑氏气急 说完又转向临安侯哭诉道:“妾身不过是担心侯爷罢了 偏偏大少爷不领情 妾身再怎么说也是侯爷的继室 大少爷分明是沒将侯爷放在眼里 ”又愤愤道:“知道大少爷现在位居高位 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 宁可帮衬着外人 也不肯拉自己亲生兄弟一把 ”

她的长子虽说被侯府上下称为世子爷 可圣上的旨意却沒下來 她也怕有朝一日会生什么变故 剩下两个儿子却是不成器的 想谋个一官半职吧 那些人又瞧不上他家的家风 不肯帮忙

哼 那些人分明是嫉妒她得宠 羡慕她与侯爷鹣蝶情深 又有三个儿子 才不愿意帮忙的

戚光冷冷一笑 毫不留情道:“不过是个贱妾 算哪门子长辈 当真以为被扶正了便能被人称一声侯夫人 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还是少做些为好 否则容易伤脑子 ”

莫岫更是两眼泛着火光 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我看岑姨娘年纪大了 脑子果然不好使 要不这样吧 我免费给你扎一针 保证你耳聪目明 ”变傻子

“哎呀娘子 人老了就容易变笨 你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快站远些 说不定这傻会传染人呢 ”无崖子语气凉凉的道

莫岫顿悟 往后退了几步 道:“哎呀 傻原來也是会传染的 看临安侯爷不就知道了 不然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东西 ”

临安侯被他们这一唱一和的话给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无奈莫岫语速太快 他压根儿就沒插嘴的机会 好容易等莫岫说完 这才怒喝道:“放肆 ”

一句话吼完 他已是脸色通红 上气不接下气了 手指着戚光等人 神情十分激动

徐氏温声道:“说起放肆 谁能放肆得过岑姨娘呢 以前母亲在世时便敢以贱妾之身干涉内院之事 如今见了大少爷的面儿 也不知行礼 可不就是放肆得很 ”

临安侯重重咳嗽一声 这才道:“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 便是你再受皇上宠信 也说不过这个礼去 ”

徐氏脸上扬起笑容 淡淡道:“侯府上下称呼岑姨娘一声夫人 可她在原配嫡子面前仍然不过是一个妾室 这世上哪有嫡子给妾室行礼的道理 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侯爷不在乎规矩 咱们家可在乎得紧 ”

临安侯手一拍床沿 怒道:“那你们总该给本侯行礼吧 ”

“侯爷当真是不嫌手疼 老当益壮啊 ”莫岫笑眯眯道 “听说侯爷病了好些天了 怎么一点起色都沒有 莫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

戚光接话道:“那怎么可能 侯爷的汤药一向都是岑姨娘亲自动手的 从不假手于人 怎么可能会有问題 侯爷年纪大了 虚不受补也是有可能的 ”

苏绾在一旁听得直笑 戚光表面上在帮岑氏说话 实则却是定死了岑氏犯案的可能性 若是汤药有问題 便是岑氏动的手脚 毕竟她从不假手于人

戚麟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嘴角却扬起一抹弧度

苏绾慌忙噤声 老老实实的装木头人

临安侯眉头一皱 莫岫会医他是知道的 难不成 这汤药真的有问題 想到这儿 他瞥了岑氏一眼 若是他死了 戚光早就是分出去的 她儿子不就顺理成章继承爵位了

岑氏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凉 她巴不得侯爷能够活久一些 又怎么可能会害他 如今长子的世子之位还沒得到皇上的认可呢 临安侯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大少爷一回來便挑拨离间 到底是何居心 你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 可是太医都说了 侯爷不能动怒 你还偏这样气他 到底有些什么企图 ”

又对临安侯道:“妾身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侯爷不知道吗 如何便听了外人的挑拨 妾身只有一双手一双眼睛 便是再精心 也难免有出错的时候 侯爷这样怀疑妾身 让妾身好难过 ”

临安侯看见她这副可怜委屈的模样 心早已软了 所有的怀疑尽数烟消云散 他抚上岑氏的脸颊 带着些歉疚的道:“是我不好 错怪你了 我沒有怀疑你的意思 ”

戚光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脸上露出嘲讽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只要岑姨娘一哭一委屈 所有的错便都是母亲跟他的 沒想到这么多年了 临安侯还吃这一套 “我真为母亲抱屈 不幸嫁给了这样一个不顾纲常的玩意儿 ”

临安侯脸上神情一滞 正欲怒喝出声 便听莫岫道:“侯爷身子不好 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否则出了什么事 我倒是救还是不救呢 ”

岑氏气得直咬牙 抬眼见到现在戚麟身侧的苏绾 突然想起戚光等人的來意了 她微眯着眼 突然道:“那位是麟哥儿媳妇儿吧 ”

她本有意将自己娘家侄孙女嫁给戚麟 本想临安侯身子好些了再去给戚光说 也好为临安侯冲喜 却沒想到 戚光竟然在他们沒有得知情况的时候 便给戚麟娶了媳妇儿

“麟哥儿娶亲了 这门婚事我怎么不知道 ”临安侯怒了 道:“我告诉你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想上族谱 沒门儿 ”

苏绾垂下头 看起來被吓得不轻 戚麟轻轻握住她的手 担忧的看了看她

莫岫却是一笑 苏绾的性子她知道 断不会因为这两句话便被唬住的 指不定她心中还在偷笑呢 不过 今日这事 不该她掺和也不能她掺和

“多年不见 侯爷还是这般色厉内荏 好的很 ”莫岫笑眯眯道:“不过 这门婚事可轮不到侯爷做主 ”

临安侯胸口更闷了:“再怎么说我也是麟哥儿的祖父 他的婚事我也有份做主 你们沒有经过我的同意便私自做主 眼里到底还有沒有我这个父亲 ”

“不好意思 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母亲与夫人 ”戚光语气冰凉 说出的话却让徐氏红了脸 “至于你 我就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

临安侯指着他的手直抖 半晌说不出话來 他活了这么多年 就沒见过这么忤逆不孝的子孙 好在早早的将这个孽障赶了出去 身边只剩下贤惠的妻子和孝顺的子女 否则 还不知道他要受多少气呢

岑氏吓得慌忙为临安侯顺气 等他平静一点了 方指责戚光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 哪有做儿子的这样说父亲的 当真是不孝之极 姐姐一向贤惠 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儿子來 莫不是记恨我跟侯爷 才让你來气我们的 ”

戚光眸光微眯 眼中闪烁着冷光 浑身煞气释放 将岑氏吓得脸色苍白 “岑姨娘 你都一大把年纪了 应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你信不信 我去祠堂请出母亲牌位 将你赶出侯府 ”

征战沙场多年带出來的戾气可不是吃素的 岑氏知道戚光手段强硬说到做到 当即不敢再说话了 只是眼角含泪 眉眼间带出几分哀婉凄切來

“放肆 ”临安侯喝道 “竟然还管起我房中的事來了 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麟哥儿娶亲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说一声 你到底想怎么样 ”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跟夫人都很满意这门婚事你又不是我的谁 我又何必告诉你 ”戚光眼中冷意更甚 “何况 这门亲事是皇上赐的婚 你不让儿媳妇上族谱 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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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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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侯惊诧莫名 他早知道戚光深受皇帝信任 却沒想到竟会荣光至此 就连戚麟的婚事都是由皇帝下旨赐的婚 要知道 皇上日理万机 是不会在意臣子儿女的亲事的 要赐婚也是为皇家宗亲赐婚 轻易不为外人赐婚的

由此可见戚光在皇帝眼中的地位了 如此一來 他倒是真沒置喙的余地 可是就这样屈服 他又有些不甘心

岑氏看出他的心思 装作为难道:“可是侯爷身子不适 已经好些天沒下过床了 不若你们先回去 改日等侯爷好了再來 ”

不上族谱便算不得正经的儿媳妇儿 她可不会就这么好心的让那些人达成心愿

莫岫冷冷瞪她一眼 这才慢条斯理道:“整天待在床上 反而对身子不好 多出去走走 活络活络筋骨 对侯爷也有好处 我可沒兴趣回去之后再來这里一趟 有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在 浑身都不对劲儿 ”

无崖子立马附和道:“娘子说的对 回去咱们得拿艾草去去晦气 不小心什么时候沾染上了就不好了 ”

岑氏恶狠狠的看着这两夫妻 气得脸都快变形了 拐弯抹角的骂她是不干净的东西 晦气 当真是可恶之至 “只会耍嘴皮子 有意思吗 ”

莫岫眉毛一挑 接话道:“当然沒意思 不过有些人耍嘴皮子都耍不过我 岂不是更沒意思 更何况 我说的都是实话 哪有耍嘴皮子 我又沒说你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难不成 你也认为自己是不干净的东西 ”

岑氏气得脸色通红 还是强硬道:“侯爷身子不好 不宜动怒 不宜走动 你们还是改日再來吧 沒得为了个新妇进门 还得劳烦长辈拖着病体开宗祠的 ”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我说他能下床他就能下床 ”莫岫眸光转冷 坚持道:“我看也不必改日了 就今日 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死的 绝对会让你撑到上完族谱 ”

这种人 让他痛快死去简直太便宜他了

她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岑氏 道:“你这么急着阻止我们去宗祠 难道是因为你自己进去不了 所以也不想让我们去 ”

妾室是不能进祠堂的 便是死后 牌位也沒办法放在祠堂中 莫岫此话 完全是在戳岑氏的肺管子

岑氏气得要命 要不是儿媳妇带着孩子去庙里给侯爷祈福去了 她也不必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如狼似虎的恶人 独木难支

临安侯有气无力道:“罢了 遂了你们的心意又何妨 ”说罢 便硬撑着起身 莫岫慌忙用银针扎了他几个穴位 以防他撑不下去

无惊无险的开完宗祠上完族谱 临安侯也松了一口气 回到床上便开始道:“上完族谱了 孙媳妇儿也该给祖父祖母敬茶了罢 ”

一旁的岑氏也忙着点头 她定要在敬茶的时候为难苏绾一番 去去心里的火气

“母亲在祠堂呢 儿媳妇儿方才已经上过香了 ”至于岑氏 想都别想 戚光眉头紧皱 冷冷的道:“他们已经给长辈敬过茶了 我跟夫人都喝过了媳妇茶 沒有必要再多此一举了 ”他是打心眼里不想跟临安侯沟通 “如果沒事 咱们就先回去了 ”

沒想到过了这么多年 临安侯还是死性不改 虽然早就不对他抱什么希望 但看到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做出如此姿态 他只觉可笑

临安侯脸色一板 道:“当初你儿媳妇过门都沒给长辈敬过茶 如今孙媳妇过门 你还不让她敬茶 你当真不怕我去衙门告你不孝 ”

“你又不是沒告过 当真以为能威胁到我 ”戚光冷冷一笑:“你眼里只有小妾与庶子 何曾将我看在眼里过 ”

他如今位高权重 可不是当初那个人人作践的小孩子 临安侯再想将他握在手心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以前羽翼未丰之时都无法拿捏他 现在更不可能

“母亲当初被你气死 你还好意思指责我不孝 我沒有为母报仇杀了你才是真的不孝 想我对你好 绝对不可能 ”戚光似乎要将多年的怨恨都发泄出來 语气更冷了:“咱们可是早就分了家的 我儿媳妇凭什么给你奉茶 公公婆婆都还在呢 哪由得外人指手画脚 ”

“我母亲那般贤惠 却被你生生逼死 你这么多年 就沒有做过噩梦吗 你这样做 也不怕损了阴德 祸害到你那些宝贝儿子 ”

临安侯两眼翻白 就这么晕了过去 岑氏气得大骂 又直让人去请大夫來 整个侯府乱作一团

戚光却不在意 直接带着人回府去了

苏绾今日看了这么一出 心中早已惊骇得不行 本以为苏老太太够不讲道理的了 沒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可算是见识了 话说常宁伯府虽然也很乱 但那都只是听说 哪有亲眼见识來得震撼

戚麟见她脸色苍白 忙让人去倒壶热茶來让她饮了 见她脸色好了一些这才放心 “今日 让你见笑了 ”

苏绾回道:“沒有 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以前从沒见过那些人 也沒听你们说起过……”说到这儿 她又有些赧颜 “原本以为戚伯伯沒有长辈了呢 ”

戚麟眉毛一挑:“还叫戚伯伯 ”

苏绾一愣 而后领悟过來他的意思 忍不住红了脸 接过桌上的茶杯捧着 讷讷的说不出话來

戚麟轻笑 突然想起一事 道:“对了 我这院中也沒个丫鬟伺候 成亲的时候母亲派了四个丫鬟过來帮衬着 你要不要见见她们 若是不中意 还叫她们回母亲那里 ”

本來早上敬完茶就该让苏绾见见他院中的丫鬟 也让他见见苏绾身边伺候的人 只是一早就忙着回侯府 折腾了许久 才得以回转來

苏绾将茶杯放在桌上 点点头道:“好 ”这也本是她该做的

一群丫鬟站在屋中 苏绾的目光从徐氏派过來的那几个丫鬟脸上扫过 见她们都是那种看着老实本分的 有两个长得漂亮却不媚人 心中满意了几分 “戚哥哥 你怎么看 ”

“反正她们都是來伺候你的 由你做主 你若是不愿意 退到母亲那里便是 反正我这院里一向不必丫鬟伺候 也沒人怪到你头上 ”戚麟笑着道

苏绾又向戚麟介绍了她身边的丫鬟 白芷等人自是陪嫁过來了的 剩下的八个陪嫁丫鬟有的模样齐整 有的容色平平 皆老实厚道且忠心耿耿又有一技之长 她们除了自幼从外面买來在府里沒有丝毫根基以外 其中也有几个家生女儿 但是家生女儿的父母家人却不会陪嫁到戚家 仍旧留在苏家

至于十户陪房 连同妻子儿女共计七十二人 都是苏梧亲自挑选出來的 心性本事都无可挑剔 现今大部分管着苏绾嫁妆中的田庄商铺等差事 陪嫁过來 亦不用更换

苏策本來想自己为苏绾挑人 但见苏梧颜汐考虑得这么好 也就作罢了 反正白芷四人是要陪嫁过去的 有她们当大丫鬟总领 其他人就算有些什么小心思也做不了妖

“既然如此 就将她们提成大丫鬟 与白芷等人一起在房中伺候 轮流值夜吧 你看这样行不行 ”苏绾问道

戚麟摇头

苏绾有些错愕 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八个大丫鬟有些多了 不必这么多人伺候 ”苏绾嫁了过來 他自然不能再用小厮 遂道:“金蝶等人原本是母亲身边的二等丫鬟 不必特意提等 而且 她们不必在房中值夜 有事再唤她们就是了 ”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房中有人伺候 那白芷等人也不必进房伺候了 ”苏绾道:“只是 金蝶她们到底是母亲身边的人 不提等不好吧 ”

“我又沒让她们伺候过 怎么知道她们伺候得怎么样 不若仍旧把她们退回去 ”戚麟道问

苏绾哭笑不得 若真将她们退回去 徐氏不得以为她对她有意见 “算了吧 你不愿意将她们提等也就罢了 若是以后看着好 再提等也就是了 ”

戚麟欣然同意 又道:“那以后就要辛苦娘子了 ”

苏绾明白过來他话中的含义 羞红了脸 嗔了他一眼

戚麟笑得更开心了 等看向那些丫鬟的时候 又板起了脸 沉声道:“以后你们伺候少奶奶都经心着些 否则我定严惩不贷 ”

丫鬟们忙应了

一时有丫鬟过來回报 徐氏让他们中午不必过去 就在自己院中开火便是 又派了两个厨娘过來帮衬

苏绾让白芷赏过那个丫鬟 便让她回去了

“你要吃什么 我让她们做去 ”戚麟温声问道

苏绾笑眯眯道:“不如你说你要吃什么 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

“早听说你厨艺不错 我可有口福了 ”戚麟笑得开心 又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

油嘴滑舌

苏绾不理他 直接朝外走去 戚麟慌忙追上去 道:“你别急着走啊 我跟你一起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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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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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临安侯府传來消息 道是临安侯去了 戚光听闻这个消息 愣了半晌 虽说他确实很恨临安侯 也恨不得他死 可是真的听到他过世的消息 他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

徐氏深知丈夫的心情 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无声安慰 戚光侧头看着她 道:“我觉得此事有猫腻 ”

上次回府 莫岫偷偷给临安侯把过脉 道是临安侯虽然身子虚弱了一些 却并无大碍 沒想到 短短两个月后 他便过世了 他不信这其中沒有一点古怪

徐氏道:“咱们得快些过去 ”虽说两府水火不容 但是死者为大 他们若真无情得连丧礼都不回去操持 难免受人诟病 “快去通知少爷少奶奶跟姑奶奶姑爷 ”

一家人赶到临安侯府 府门前已经挂起了白灯笼 下人也都穿上了白色的丧服 神情悲切

戚光一路进了正堂 便见临安侯的棺木放在屋子正中 屋中摆着香案 上面的烛台中香烛燃烧 屋中弥漫着纸烛之气

岑氏披麻戴孝跪在堂下 哭得哀哀欲绝 哭诉些临安侯为何死得这么早让她连个依靠都沒有孤儿寡母定要备受欺凌之类的话 临安侯的儿孙更是跪了满地 凄凄哀哀好不可怜

戚光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岑氏哭得这么伤心 不过是因为她儿子还沒继承爵位罢了 哪有丝毫真心 说什么遭受欺凌 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只要自己上进 又怎么会受到别人的欺凌 再怎么艰难还沒难过他当初一个人离家的时候

岑氏正哭得伤心 一回头看到戚光脸上的嘲讽 登时气不打一处來 到底戚光积威甚重 她不敢放肆 便将矛头指向了苏绾:“你这个丧门星 进门才两个月 便克死了侯爷 你今天竟然还敢來 咱们戚家到底做了什么孽 竟然娶了这样的媳妇儿进门 克死了生母还不算 又來祸害咱们家 ”

苏绾被吓得脸色苍白 克星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严重了 传出去她的名声又要置于何地 她从來沒有得罪过岑氏 何以她会这样害她 戚麟将苏绾护在身后 冷冷的目光对上岑氏怨毒的目光 “岑姨娘这话说得好笑 何时一个小小的姨娘也能代表咱们家了 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咱们戚家沒规矩 岑姨娘在府中嚣张倒也罢了 今日可有这么多宾客要上门 丢人现眼可就不好了 ”

岑氏长子戚少商喝道:“放肆 后辈胆敢这样跟长辈说话 不知是兄长挑唆的 还是本就这般不守规矩 ”

戚光眸光转冷 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胆敢指责于我 侯爷去了 你跟你那小妾生母便什么都不是 指望我把你们看在眼里 快别天真了 你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 ”

戚少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戚光说得出就做得到 本就跟自己关系不亲密 沒了临安侯 他更加不会将自己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位卑人微 哪有反抗的余地

戚光懒得跟他们废话 带着徐氏等人在灵堂另一边的垫子上跪下 本应该哭的 可他实在是哭不出來 只能低着头装难过 徐氏就更简单了 拿手帕放在眼睛下面假哭 反正也沒人会揭穿她

岑氏次子戚少咏是个暴烈脾气 见了戚光只觉两眼喷火 道:“上次你回府将父亲气晕了 而后父亲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 父亲分明就是你气死的 ”

“到底谁气谁还不一定呢 ”一道冰冷又带着怒意的声音传來 随即一道白色的身影踏进屋子 逆光而立 凛然不可侵犯

莫岫一身白色的衣裳 手中抓着一把东西 嘴唇紧紧抿着 昭示了她无边的怒意 无崖子站在她身侧 拍拍她的肩膀 柔声安慰了几句

戚少咏嗤笑一声 嘲讽道:“大姐可真是贵人事忙 这会子才出现 ”

“我若不忙 又怎么会发现侯府竟然出了两个逆子呢 ”莫岫凉凉的目光扫过她 不带丝毫温度 声音虽然沒有起伏 却比寒冰更为冰凉 她右手伸出 无崖子将一本册子放到她手上 而后听她轻轻念道:

“二月十五 欠春花阁千两银子;三月初二 欠珍宝斋五百两银子;三月十三 欠明月阁三百两银子;四月初十 养外室 金银珠宝共计千两银子 另送宅院一座……”

她念得越久 戚少商的脸色就越苍白 等到莫岫念完 戚少商已经软倒在地 口中道:“怎么……怎么会 你怎么会发现这本册子 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

“我比大哥大嫂他们早到了一步 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戚少商 沒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连欠了多少银子都要一五一十的记下來 你那外室如今可好 你夫人应该还不知道她的存在吧 ”莫岫嘲讽道

戚少商失神道:“怎么可能 账册我明明藏得好好的 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

莫岫怒声道:“凭着这样的账单子 难怪侯爷会被你气得吐血 气死侯爷的人分明是你 偏偏为了脱罪 还敢冤枉我哥哥 诬陷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

戚少商指着戚光 辩解道:“明明是他气死了父亲 你们兄妹情深一丘之貉 自然要想尽办法把事情推到我身上 你们分明是见父亲更宠信我 才会这样气死父亲还推到我头上 ”

“那这本账册作何解释 你不要告诉我 你不过是写着玩儿的 ”莫岫冷笑道 “月前你赌钱输了黄金千两 被侯爷知晓 将你斥责了一顿 你一顿顶嘴 反将侯爷气得吐血 而后心神两亏 身子才一日不如一日 ”

她的眸光冷冽 似能发出冰箭一般 凉入人心 “既有物证在手 又有人证 你便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等到侯爷头七一过 我便立马让人拿你去衙门告你忤逆不孝 ”

戚少商冷笑:“一本账册又能证明得了什么 侯府家大业大 千两黄金又能算得了什么 父亲岂会因此动怒 大姐想必是在乡野待久了 不懂咱家的家业了吧 ”他讽刺了莫岫一把 这才接着说道:“至于人证 谁知道是不是被你收买了构陷我 ”

“侯府近几年入不敷出 真当我看不出來 ”莫岫冷笑 “你身边的人 总不能个个都被我收买了吧 要不咱们把满府的下人都召集起來 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

临安侯一死 继承人尚未定下 但凭着戚光在皇帝跟前的脸面 胜算可比戚少商大多了 那些下人只要不是沒脑子的 就肯定不会现在戚少商那边

莫岫走到戚光身边 轻声道:“我看过了 药材沒毒 根据下人的陈述 侯爷应当是急怒攻心伤了身子 喝的药又是下了重药 非但沒有救回他 反倒成了催命符 ”

戚光狠狠地注视着岑氏母子 这两人 一个害死了他的母亲 一个害死了他的父亲 都是丧尽天良该死之人 不过 就这样让他们死也太便宜他们了 “你若想活命 头七一过便搬出侯府 ”

戚少商颤声道:“你果然是为了爵位 才会这般处心积虑的算计于我 ”

“你自己心思龌龊便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 你放心 等到侯爷入土为安 我便上折子让圣上收回爵位 ”他才是合该继承侯府的人 但临安侯府已经成了一个烂摊子 他才沒那个心思接手 只是 他得不到的东西 也绝对不能便宜了那些下作的东西

戚光一发狠话 戚少商也不敢再与他对着干 戚光可是连亲生父亲都可以不认的人 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哪会有什么好下场

莫岫注视着临安侯的灵牌 突然出声道:“你看看 你看看 这就是你爱如珍宝的好儿子 沒想到你竟会是被他气死的吧 你有如今这下场 真是报应 报应啊 ”

头七一过 戚光便亲自监督戚少商搬离了侯府 有人说他冷血无情 父亲一死便急着将亲生兄弟赶出家门 也有人说 戚家早就分了家的 庶子搬出府不是很正常 戚光留了好几天日子给他们找房子 还分了家产给他们 对他们不薄了

戚光浑不在意外人的看法 他手握兵权 位高权重 自然会被帝王所猜忌 有个这么大的把柄在皇帝手里握着 皇帝才会安心

毫无瑕疵的臣子才是最令皇帝不安心的

他将除爵的折子递了上去 不过皇帝忙着教导颜楚 又忙着监督新帝继位之事 懒得操心这些事 遂留中不发 等着颜楚继位后再由他处理

戚光是嫡长子 需要守孝三年 而戚麟虽是嫡孙 却非长孙 只需要守孝一年 这一年中 新帝继位 年号嘉佑 又因莫岫进宫 与苏绾连手医治太子 缓解了毒素 使得太子并未如苏绾所说最多只活一年 新帝龙颜大悦 大赦天下

太子好转之后 莫岫便带着青黛离开了京城 苏绾万分不舍 却也拦不住她 莫岫本就更喜欢悠游自在的生活 留在京城只是束缚了她

一年三个月后 苏绾被诊出怀有身孕 将军府上下惊喜万分 对这胎极为珍视 徐氏对儿子耳提面命了一番 直让他不准气着苏绾委屈了苏绾 本想让他跟苏绾分房睡 戚麟死活不愿 徐氏也只得顺了他的心意 但又叮嘱了些不许胡來的话

苏府得到消息 也是一片喜气 颜汐忙带着礼物跟秦琬黎亲自去将军府看望了一遭 见将军府上下都经心伺候着 这才放心离去

同日 颜楚派人來赏赐了苏绾好些东西 又发下圣旨 令戚麟继承爵位 提为一等侯 苏绾为一等侯夫人 苏绾腹中胎儿若为男孩 便是世子 若是女孩 便封为郡主

夫妻两个接了圣旨 戚麟扶了苏绾起身 两人相视一笑

与卿同心 与子偕行 共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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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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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三年 直狄进攻蛮族 來势凶猛 蛮人不敌 向大楚发出求救的信号 颜楚权衡利弊 又与朝臣商议一番 最终决定答应蛮族的请求

毕竟蛮族怎么说都算是盟友 当初还嫁了一位公主过去 于情于理都该救援 更何况 直狄來势汹汹 攻下蛮族领地之后若想扩张 便只能拿大楚开刀 若沒猜错的话 直狄的目标不会是贫瘠艰难的蛮族 而是大楚 如此 他们只能带兵迎战

苏绾本在房中带孩子 猛然听到戚光戚麟跟苏策都要出征的消息 顿时愣了愣 近几年沒有战事 他们都在京中 苏绾都快忘了他们原本是武将 一有战事便要听候差遣的

拥有多高的地位 便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苏绾不是不知这个道理 只是身边的亲人陡然都要离京 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戚麟进得房來 让人将双胞胎兄妹送去徐氏那儿 又将所有的丫鬟婆子都遣出去 这才坐到苏绾的身边 道:“这次可能要走得久一些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照顾好母亲跟孩子 ”

苏绾点头 忍住眼里的酸涩 又问道:“什么时候走 ”

“两日后 ”戚麟注视着苏绾 理了理她鬓边的发 道:“真放心不下你 ”

苏绾勉强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 哪用得着不放心 反倒是你 边关不比得在家 好多事都不太适应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

剩下的两天时间里 她准备了戚麟的衣物 又装了好些药丸给他 同时也拿了一份给苏策

再怎么依依不舍 时间到了 他们还是得离开 苏绾送他们到城门口 掀开马车的帘子 看到他们离去的身影 久久停留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边关传來的消息也有好有坏 苏绾心中担忧得不行 反倒是徐氏稳重 常把她叫到身边开解她 又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 反倒沒那么多时间东想西想了

五个月后 边关急报 传來粮草不足军心涣散的消息 苏绾大惊失色 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等着皇帝的命令

按理说 边关粮草不足 该从附近城镇征集粮草 既然消息都传到了京城 说明边关的粮草严重不足 急需皇帝下令运送粮草

户部尚书跟兵部尚书多次上奏 都被颜楚给压了下來 两人心急如焚 忧心前方的战事 又沒有死谏的勇气 遂只能拖着

苏绾得知消息时 已经过了三天 其时颜楚仍旧沒有发布征集粮草发至边关的命令 她实在是坐不住了 跟徐氏禀报过之后便进了宫

颜楚早先给了她一块牌子 让她随时可以入宫陪太后 但她一次也沒用过 可这一次 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她最亲的哥哥与最爱的人都在边关等着粮草 颜楚却在此时将粮草扣下 岂不是置边关将士于危难之地

宫女将苏绾引至承清宫 颜楚正在批阅奏折 见到她來也不奇怪 放下手中的朱笔 又让宫女太监们都退出去 这才问道:“你怎么來了 ”

苏绾跪倒在地 恭敬道:“请皇上下令发送粮草至边关 ”

颜楚声音淡淡的:“你以为 朕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

苏绾微垂着头:“臣妇不敢 还望陛下体恤边关将士 早日督促兵部、户部押送粮草至边关 如今天冷 若无粮草 士气必会大减 到时候 受苦的人还是老百姓 天下的百姓可都是皇上的子民 ”

颜楚嘴角微勾 划出冷冽的弧度 “好一个天下百姓皆是朕之子民 ”他定定的看着苏绾 良久才道:“若要我发粮草 你又能答应我什么条件 ”

苏绾已为人妇 怎会不知颜楚话中的意思 她咬了咬唇 解开红色披风上的绳结 大红披风翩然落地 似最艳丽的蝴蝶

颜楚望去 只见她里面着的是素白的衣裙 白衣白裙 再加上头上的乳白发簪 竟是……

苏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目光坚毅而决绝:“以我之命 换你之兵 这样 皇上可会解气 ”她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匕首 用力刺向自己的腹部 鲜血顿时染上她的素白衣衫 像极了一朵妖冶的花

颜楚大惊 慌忙离了桌案 又一叠声的让人去传太医來 几个太监一进屋 便看到皇帝将苏绾搂在怀中的情景 顿时惊白了脸色 也不敢多问 忙不迭的出门去寻太医

苏绾脸色苍白 映着白衣白裙 显得虚弱无比 她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缓缓道:“你中毒了 ”她轻声浅笑 “这毒你宫中的太医解不了 只我能解 ”

她是有备而來 在知晓颜楚对她的心思之后 她便有意跟颜楚保持距离 今日独身进宫 她自然不会大意

只是遗憾的是 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微微喘气 觉得有些疲惫 看着颜楚的面庞 却笑得愈发从容:“就算你杀了我 也无济于事 若有人想害我至亲之人 我不介意天下人为他们陪葬 ”

颜楚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道:“你别说话 太医很快就來了 你会沒事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苏绾心中涌起一阵歉疚 都这种时候了 颜楚却还记挂着她 可她做了什么 仗着他疼爱自己 便暗害于他 “发……发粮草 ”她握住颜楚的手臂 艰难的道:“只要……只要你……发粮……粮草 我就……给你解药 二哥 求你 我求你了 ”

颜楚看着她 良久才道:“罢了……”其实粮草早就发出去了 他再怎么任性 都不可能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只是押送粮草的人并不是户部跟兵部的人 消息又被他压了下去 所以外界才不知晓

苏绾心神一松 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來 天色已经黑了 一眼坐在床边锦杌上的颜楚 她动了动唇 才涩声道:“二哥 对不起 ”

“沒事就好 ”颜楚笑了笑 “就沒见过你这么笨的 出个门毒药解药一起带 就不怕被杀人灭口么 ”

苏绾抿了抿唇 不好意思的笑了 她沒想过真的要害颜楚 也知道颜楚并不会真的治她的罪 所谓的恃宠而骄 大抵便是如此吧 “二哥 粮草发了吗 ”

颜楚轻叹:“就知道你惦记着粮草 我这么大个活人在这里你都看不见 ”见她脸色变得紧张 而后笑着道:“粮草早就发了 就你不信我 ”

说罢 他又肃了脸色 严肃警告道:“以后切莫如此了 伤着自己该怎么办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刀子 这不是让我担心吗 ”

苏绾道:“我知道分寸的 沒事 ”她从小熟读医书 自然知道有些部位即使受伤也无大碍 会晕厥也只是因为流血太多 只需要好好调养罢了

颜楚不知道这些 又是关心则乱 听到好些太医都说苏绾无事之后 才放下心來 眼睁睁的看着苏绾在自己面前伤到 他只觉心如刀割

不可否认 他特意将消息压下來 有让苏绾妥协的意思 苏绾宁愿自伤也不愿妥协的决绝 深深的映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更不愿看着她伤心难过 这一次试探 是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他曾说过要护她一生一世 不是说的假的 虽然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幸福 但那也已经足够了

“真把二哥当那种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颜楚笑着问道 “虽然我确实扮演了一次红脸 可那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谁知道你会吓成那样 最后反倒将我吓住了 ”

苏绾看着他 认真的道:“二哥 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哥 ”

颜楚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眉毛微挑 带出十足的痞气來:“难道你还有别的二哥不成 ”

苏绾哭笑不得 见天色晚了 便提出告辞

颜楚慌忙制止 道:“这里是皇祖母的寝宫 你不必担心什么 我已经让了传了消息回将军府 皇祖母舍不得你 留你在宫中住一夜 你到底流了那么多血 还是休养一阵的好 ”

苏绾谢过他的好意 而后眼看着他出了偏殿 颜楚在凤仪宫门前停留了好一阵子 这才返身离去

让戚麟苏策出征并不是他的私心 戚光征战沙场多年 经验丰富 所以他才会让戚光为主帅 另两人为副将 自古妻以夫贵 他就算想要封赏苏绾 也师出无名 但若是戚麟在战场上立了功 他可以升他的官 苏绾的品级也会随之上升 当然 戚光父子与苏策是连着亲的 为了防止战场上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他还另派了两位将军做参谋

***气 已经渐渐的升温了 院中花朵开得正艳 迎风飞舞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苏绾跟两个孩子的奶娘带着一双儿女在院中学走步 正累得满头大汗时 突然听到院外传來响动

她侧头一看 迎面向她走來的俊朗挺拔的男子一身银装铠甲 步履矫健 大步流星 逆光而來 宛如神祗

她突然笑了 眼里心里都是幸福的味道

【之前一章是结局 这个可以算作番外吧 但不是正经的番外 所以还是归到正文里~这本书完结了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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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琬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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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ú全本下载||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备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意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意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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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哥儿个人访谈

frinov0715:05:26cst2014

欢迎收看你的太阳我的心,主持人就是我,我就是,你们的王叔==

首先感谢菊花牌少年琵琶糖治脑残口服液,嗨你的菊花,不,是你的菊花,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没节操步步低成人片以及中路不给就送人头小学生必杀技45块买个女上男下皮肤对本栏目组的大力支持。、、ūTXT下载、、

秋初蓄情拂人心,晚夜高星照清明。

感谢大家按时收看你的太阳我的心,每周五一次的古言访谈又来和大家见面了,什么?你说昨天已经播过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今日本栏目采访的是作者冰若曈《嫡女难为》中的人气主角,小苏策,策哥儿。

高冷霸气英俊无敌人气男神苏策,你值得拥有,接下来让我们的摄影师跟随策哥儿的脚步,缓慢而有格调的去了解一个不为人知的他吧!(奸笑)

由于本栏目是在许久之前就已开拍,所以其中的某些**于目前有些出入,还希望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原本的计划是我们跟随策哥儿的脚步一同前往那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昆仑山,后来本栏目的投资人深知自己节操不够不敢让自己的一身王霸之气惊扰到策哥儿的师傅,所以在大家一致决定之下,我们特将策哥儿请来了栏目组,虽然看不到昆仑山顶如钻石般夺人眼球的雪景,但我相信各位**们只是为了看策哥儿,所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十分钟后,策哥儿如约来到现场。

主持将镜头摆好之后,难得的正经了一回。

王叔:你好苏策,感谢你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接受我们的独家采访。

苏策:你好主持人。

王叔:这次我们给你派过去的是加长林肯接送,一番舟车劳顿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不适?

苏策:(为难的)额……这个,并无。

苏绾:(乱入,小手举着板蓝根)哥哥你晕车,板蓝根包治百病。

苏策:绾儿别闹,主持人不好意思,家妹许久不出门在府中百般无聊,这回接到你们的通知,我便私自做了个主,让戚麟将她带过来了。

王叔:(惊讶的)没关系没关系,都来了才好,戚公子怎么没有来呢?

苏策:(微微笑)许是晕车还没缓过来吧。

戚麟:(愤愤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苏策你少来,谁说我……呕……晕车了!呕……

王叔:(讪讪的笑笑)头一次坐车都会这样,既然这样,那我们正式切入采访部分吧。

王叔:是这样的苏公子,对于你在本文中人气高于男主的呼声,你怎么看?

苏策:大家都是主角,人气什么的,应该不会有影响吧。

戚麟:(声音再一次传来)你什么时候成主角了,呕……

戚瑶:(隐隐约约的说话夹杂着抚拍背部的声音)哥哥你不要再说话了,板蓝根马上就到了。

王叔:(擦了擦额头的汗)看来苏公子并不在乎这些东西,鉴于你长期在昆仑山,于是我们很好奇,昆仑山上只有你和你师父两人么?

苏策:(一本正经)有熊出没。

王叔:(惊讶)这么高端?那你每日都在昆仑山上做些什么,除却练武,你又是如何度过寒冷孤寂漫漫长夜的呢?

苏策:(微微笑)睡觉。

王叔:还有呢?

苏策:看熊出没。

……啊,逼格好高!

王叔:看来苏公子是个可以耐得住寂寞的人啊,那不知道苏公子的择偶标准是怎样的呢?

苏策:(低头翻了一下手中的《嫡女难为》,随后抬头)关于择偶标准,你可以看一下第七十二章,不是那样的。

王叔:(诧异的接过苏策手中的书)可这……

苏策:(打断)跳过这个话题吧。(微微笑)

王叔:(愣住)哦,好好好,由于你在本文中人气颇高,深受诸多女粉丝喜爱。不仅如此,更是有许多女粉丝,口口声声说要为你生猴子,你觉得这种现象正常么?

苏策:(严肃,蹙眉)这种现象确实不太正常,但绾儿最近一直在学中医。

苏绾:(拽了拽苏策的衣角,小声且不满的)哥哥,重点不是人为什么会生猴子,而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你。

苏策:(摸了摸苏绾的脑袋,目光柔和)喜欢谁是别人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只要哥哥管好自己不就好了?

主持人愤愤的咬手绢,亏我今日穿了件低胸装,你这个死妹控!

王叔:你们真是兄妹情深,有许多人都以为你们是一对cp呢~

苏策:(微微眯眼,面带微笑,笑未达眼底)只有主持你这么认为吧。

王叔:(寒颤)咳咳咳,苏公子真爱说笑,不过我们都很好奇,苏绾如此护着你,是否有兄控这一说。

苏策:(笑了笑)苏绾只是年幼,所以比较粘着我些,并无兄控这一说。

王叔:(那就好那就好)既然这样的话,那苏公子肯定也不介意旁人叫你妹控咯?

苏策:(着手拿起自己的外套)这些无非是旁人的臆想,我并不介意。不过主持人你的后裙始终没拉下来,真的不介意要一直录下去么?

王叔:什么?(回头)卧槽!!!关摄像头!!!!

一本书丢过去,“卧槽,老娘叫你别录了你听不到啊!!!”摄像师在被主持人拳打脚踢中依旧拍摄到了苏策手拿外套牵着苏绾离开的背影,以及主持人黑色蕾丝的胖次……

本次采访,在痛并愉快中完美结束。(主持人:完美个屁!)

如果你还觉得不过瘾可以扫一扫我们屏幕下方的二维码,添加之后有抽奖活动,不论是《九重歌》内的逍遥子,禾秦,白玉川等英俊帅哥,或者是《嫡女难为》中的苏策,戚麟,大表哥等相貌堂堂,不一样口味的帅哥。

只要你足够幸运,就有机会抽到单独同帅哥一日游艇的豪华大礼!!!

最后这期访谈到此结束,在这里再次感谢菊花牌少年琵琶糖治脑残口服液,嗨你的菊花,不,是你的菊花,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没节操步步低成人片以及中路不给就送人头小学生必杀技45块买个女上男下皮肤对本栏目组的大力支持。

下次见!

ps:本文中所有***,都是主持人的意淫,大家自行脑补!

pps:苏策,苏绾,戚麟,戚瑶,一众表哥,主持人:瞳瞳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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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歌》作者丁姑凉赞助的小剧场,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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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兄嫂

一室寂静,只能听到茶盏轻碰的声响与微微的叹息。丫鬟点亮了烛光,暗色的阴影摇摇晃晃。

“奶奶快别叹气了,这样对腹中孩子可不好。”说话的是她的陪嫁丫鬟彩屏。

秦琬黎目光放在窗外,突然出声道:“少爷今夜还是在书房吗?”

彩屏道:“是。”顿了顿,才又小声的道:“老太太今日又给少爷提了提要纳妾的事情,少爷没应。可是奶奶,你们再这样闹下去,难保少爷不会有其他的心思。”

她是秦琬黎的陪嫁丫鬟,只有秦琬黎得**过得好了,她才有好日子过。说实在的,少爷对奶奶已经很不错了,就算一年多没有身孕也都没有起过纳妾的心思。

可听到戚府传来姑奶奶有喜的消息之后,奶奶态度就变了。因着少爷让人送了好多好东西到戚府,奶奶心中不忿,才在私下里抱怨了一番,说少爷偏疼出嫁的姑奶奶,一点都没想过自己跟未来的孩子。不妨少爷听到了,大发雷霆,当夜就搬去了书房睡,好些日子都没回来过。便是今日,奶奶传出有喜的消息,也没见到过他的身影。

彩屏心中很不以为然。少爷跟姑奶奶兄妹情深,可不碍着奶奶什么事。就算少爷将所有的家产都给姑奶奶,那都是少爷的事情,更何况少爷也并没有。奶奶平日吃的用的,哪样不是少爷拿的银子?何时亏待过她了?非得要去跟在家得**的姑奶奶争个长短,不吃亏才怪。

不过,下人们都说奶奶腹中的孩子是姑奶奶有喜带来的喜气,是姑***功劳,不然一年多没有消息的奶奶如何便有了孩子?难怪奶奶心里会不舒服了。

秦琬黎轻叹一口气:“我又何尝愿意跟他闹?”苏策不来,她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若真是那样,苏家上下只怕要看轻她了。苏老太太原本就不喜欢她,生怕找不到把柄似的,她又如何能再往上撞?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歇了吧。”

彩屏不敢多问,只能服侍她睡了。

秦琬黎躺在**上,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苏策的时候。

江南风景秀丽,杨柳滴翠,桃花吐艳,天地间迷迷蒙蒙,这一片胭脂翡翠在千里莺啼中化成缕缕青烟,散发出云雾笼罩的飘逸韵味。

她跟随父亲扶灵回乡,偶然一次出府,见到游历江南的苏策。当时两人看中了同一枝发簪,秦琬茹喜它色泽素淡,苏策则是想要买下,随着家书一起送给苏绾。

“既然姑娘喜欢,那便让给姑娘吧。”苏策说完这句话,便退出了首饰店。秦琬黎至今能够想起,他说话时冰冷的表情与淡漠的语气。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她很快便忘记了此事。可却没想到,在姑祖母那里,能够再次遇到苏策。

虽然之前只见过一面,但第二次见面,她还是认出了他。这次的苏策不同于初见,他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虽然很浅。看向苏绾的时候,他的眼中才会有些暖意。

本以为没有交集的两人,最后竟会成了夫妻。她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苏绾也是她的朋友,她不反对苏策疼妹妹,也不想跟她比高低分长短。就算苏策给她丰厚的嫁妆,她明白兄妹情深也没想过要阻止。

可是……苏策做那些事,事先没有透露过一丝半点,也没跟她商量过就自己做主了。她这个妻子,有跟没有是一样的。她不怕自己吃苦,但她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子女。苏策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苏绾,可她的儿女又要怎么办?这些,苏策都没有想过,也没有跟她说过。

她心里很不安,也很惶恐。什么都不知道,总是容易产生疑惑与执念。她现在就是处于这种状态,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私下里跟丫鬟抱怨。

没想到那话会被苏策听到,更没想到苏策会说出“孩子都还没有你又何必急着让我妹妹给他让路”的话来。今日一早,苏老太太将她叫去,话里话外都是说她不贤惠,女子出嫁从夫,不管相公做了什么,她作为妻子都不应该顶嘴,还将相公气到了书房去歇着,又张罗着要给苏策纳妾。

她气急攻心晕了过去,醒来便听说她有喜了。颜汐忙让人去寻苏策,可他还是没有回来。

想到这里,她眼角渗出了泪,又慌忙擦了,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

咯吱一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晰。一道黑影走到到桌边,点燃了蜡烛,明亮的光照耀整间屋子。

秦琬黎坐起身,看着进屋的苏策,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苏策坐到桌边,道:“绾儿今日来过了。”

秦琬黎冷笑,他这话什么意思?苏绾不来,他就不回来了是不是?

“她听说我们在闹别扭,就没过来看你。我告诉她,我们闹别扭的原因。”苏策盯着她,道。“她主动说,要将京城最值钱的几家铺子以及京郊出产最多的庄子给你,你满意了?她还怀着孩子呢,这几天来了几次了?你自己说!”

秦琬黎道:“我又没向她告状,是她自己要来的。要怪也只能怪你家的下人管不住嘴巴,将消息传了出去!她怀了孩子,金贵得不得了,那我呢?我还怀着你们老苏家的孩子呢。”

“她这般记挂着你,听说你有了身孕就急急忙忙赶来,你却还这样说她,你到底长没长心?”

“是,我没长心,就只有你妹妹长了心的!其他人哪里会长心呢你说是不是?”秦琬黎吼道。

苏策皱眉,本想反驳,想起苏绾今日来时说得话,又缓和了语气,道:“母亲过世之后,绾儿深受打击,将近一年没有说过话。那时若不是有她在,我也不会撑到现在。我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又是从小**着长大的,自然偏疼她一些。我不在家的日子,她受了好些委屈,我都无法为她做主。如今她嫁人,看着她过得幸福,我也很开心。”

“你总是抱怨说我偏疼绾儿,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又是女孩儿,偏疼一些又怎么了?我疼她,并不代表我不疼你们娘儿俩。我如今还年轻,总不至于连女儿的嫁妆都赚不到。若是儿子,他既为男子,自当自己顶天立地,哪能一味想着依靠祖荫。”

秦琬黎哭道:“我又哪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不过是为了一口气罢了。你疼妹妹,难道我就不疼她了?可是你什么事情都不跟我商量,自己就做主了,我难道心里就好过了?更何况,我自己倒没什么,可我怎么舍得儿女跟着吃苦受累呢?”

苏策走过去,擦掉她脸上的泪,道:“我只是想,把事情做了,让你不必操那么多心。既然你这么在意,那我以后都跟你商量着来好不好?”

秦琬黎点点头,又道:“对不起,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一对夫妻最终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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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林氏

雷电轰鸣,闪电白惨惨的光映在窗户上,诡异如同妖魅。强风吹得窗户作响,显得这寂静的小院越发森冷。

白亮的闪电,照亮着整间屋子,雨声哗哗,床上一道黑影,静静的,睁开了双眼。须臾,屋子里传来低低的笑声,显得万分妖异——

“哈哈哈,我活过来了,老天有眼,我居然又活过来了!”

闪电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照出一张苍老的布满皱纹的面庞。浑浊的双目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与欣喜,面上显得有些可怖。

林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终于得以重生,心中的畅快难以言说。笑过之后,她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身子十分虚弱,可能是因为躺久了的原因,可为什么触到的手腕如同干树枝一般,咯人得很?屋子里一片漆黑,她有些惊慌失措,可又不敢叫人。

她明明已经死了,若是再活过来,岂不是让人拿她当怪物看?而且,她的身体好像也发生了变化,没摸清情况,是万万不能叫人来的。

她躺在床上,手摸着枯槁的面庞,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流下来。到底发生了何事?她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苍老?

第二日一早,忍着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的咒骂,她小心翼翼的接过丫鬟送来的铜镜,而后轻轻掩上了门。

对着镜子一看,映在镜子里的那张脸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分明是她的陪嫁妈妈——林妈妈的脸!

原来,她竟然在林妈妈的身子里活了过来。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虽然有些遗憾为什么没在自己的身体中活过来,可是能够活下去,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处境的不妙。

在丫鬟的议论声中,她知道皇帝已经下旨赐婚,而且还是在她的丧礼上。

她好不甘,真的好不甘啊!

皇帝虽为九五至尊,但又如何能够这样做?可她更恨,恨苏老太太的势利,恨苏梧的顺应人命,又怜惜苏策苏绾没有娘亲,小小年纪便要接受亲娘已逝后娘进门的消息。

她整天被人监视着,半步出不得门,便是要出恭,也只能在房间里解决。这样苦不堪言的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忍受下去。

心中的怨恨在不断膨胀,她告诉自己,要出去,一定要出去!她已经死过一次,一定不能在这里等死。

因林妈妈在此处关押太久,之前昏迷了两次也没引起两个丫鬟的注意,就算最后死去,两个丫鬟也没进门看过。所以林氏重生,她们才会没有丝毫异样。

在偏僻的小院里守着她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儿,月前不会增多,也没有在别处当差那样,可以获得赏钱,加上林氏还算老实本分,所以两个丫鬟做事也是越来越漫不经心。

林氏透过门缝看到两个丫鬟都不在外面,便悄悄地弄开了窗户。这里年久失修,窗户既没上锁又已经腐朽,她很快便将窗户弄坏并逃了出去。

可是还没等她逃出多远,便有苏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发现她。她慌不择路,用尽所有的力气逃,最后终于在被抓住之前看到了苏策兄妹。

她不记得跟他们多久没见了,但是眼前的两个孩子,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人了。苏策以前是温文尔雅的,如今却变得异常冷漠,苏绾本是个爱撒娇的娇憨小姑娘,如今也沉稳了许多。

这就是没娘宠着的原因。

她终于得以在苏绾身边伺候,却始终不得重用。虽然她没有做事也没人怠慢,可心里的空虚却如野草般滋长。

这样的情况下,她便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曾经的那些恩爱跟天伦之乐,对她来说已是隔了一世。

她也原本是首辅的千金,因着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千娇百宠的,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嫁与苏梧之后,也是夫妻情深,没有小妾通房碍眼。

她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过了,可是所有的和谐,都在狩猎之后被打破了。

皇帝竟然有意让公主嫁进侯府做平妻。她本是不信的,公主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给人做平妻?可又听说这事是公主主动提出的,苏梧又用商议的语气跟她提了一嘴。她便知道,这事儿是拦不住了。

那最后一次的家人团聚,她会永远记在心里。

她本想认命,跟公主好好相处。可那日晚饭之后,苏老太太特意将她留了下来,话里话外都是要她下堂,自降为妾,还说她若是不从,便要以忤逆善妒之罪,休了她。

苏老太太的性格她知道,为了攀上皇家这门亲事,她肯定说到做到。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一双儿女考虑。

自降为妾,那就意味着她的子女也由嫡出变为庶出,从此生生矮人一等。她不愿委屈了他们,便只能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自尽。

只要她死了,就算公主进门,她还是原配嫡妻,她的儿女还是原配嫡出,比之继室的嫡子女身份都要高。

不是没有想过找娘家撑腰的,可是,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臣子家世再怎么煊赫,也敌不过皇家。就算父亲愿意为她抵抗皇家,她也不愿意牵连了娘家。

死了就好了……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只是,可怜她的一双儿女,从此便要成为没有娘疼的孩子,所有的路都要他们自己走。

时光兜兜转转,她没想到自己还能重活一次。她心中的不甘驱使着她复仇。

她眼看着苏老太太与苏梧之间越来越冷淡,眼看着苏梧与苏策兄妹越来越疏离,看着这个家再也不复当初的和乐温馨,她的心中竟是升起一丝奇异的快意。

可是最后,她做的一切都被她的亲生儿子给拆穿了,不想被赶出府,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她眼看着苏策的脸上升起错愕,而后转为痛心,最后化为冷漠。“我可以留你在府,但是这件事,你不可对绾儿说出一个字。否则,我就让你再也说不出话。”

她被贬到了浆洗房,可总算能够亲眼看着苏绾出嫁——以一个下人的身份。苏绾出嫁十里红妆,热闹非凡,可她也只能远远看着,看她离家越走越远,看苏梧颜汐夫妻情深。

她之重生一世,仍是悔恨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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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问筠

诚哥儿与黛姐儿满月之时,戚府可算是宾客盈门,因着戚苏两家的关系,前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便是那身份不够得到请柬的,也都让自家下人带来了贺礼。

能在未出世之前便被皇帝封为世子与郡主,那可不是一般的受重视啊。所以,不管别人心中怎么想,那都是要来套套近乎的。

苏绾在后院花厅招待女客,秦氏跟几个儿媳孙媳都来了,由徐氏亲自招呼着。不多时,颜汐带着苏妍也来了,苏绾忙迎了上去。

颜汐本是要早些时候来的,临出发苏妍却是闹肚子疼,这才耽搁了些时候。苏妍怕苏绾介意,拉了她的衣袖小声解释了一句,苏绾莞尔而笑,摸摸她的脑袋,引着她们进屋。

颜汐身份贵重,屋内的人都是要给她行礼的,她忙上前扶住了秦氏,又笑着让其他人免礼。

苏妍吵着要去看那对双胞胎,颜汐便让苏绾带她进去,这里由她帮忙招呼着。颜汐乃是公主,她帮忙也是脸上增光的事情,苏绾自是同意。

苏妍握着苏绾的手,抬头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估摸着她过得蛮顺心的,遂笑眯眯道:“小侄子跟侄女儿是不是长得一样啊?我听说双胞胎可像可像了。”

苏绾脸上的笑容更甚,声音里也带着暖意。“你等会儿看到不就知道了?”洗三的时候苏妍没来,她自然没看到。

苏妍道:“我还给他们准备了长命锁呢,这是用我的私房钱准备的。”

苏绾捏捏她的小鼻子:“这么一丁点儿大就知道攒私房钱了?当心母亲知道了罚你。”

苏妍仍是笑眯眯的,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嫂嫂最近不舒服,所以没来,临来让我给你道恼呢。”

两人说着便进了屋,苏妍看着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香的兄妹俩,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满月的孩子是长开了些的,兄妹俩不仅面貌相似,就连攥着拳头的动作也是一模一样的,呼吸平稳,胸口一起一伏,时不时的动动嘴巴,憨态可掬。

苏妍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诚哥儿肉呼呼的小手,觉得软乎乎的,更是惊讶的不行。她转头看着苏绾,问道:“姐姐,我小时候也这么可爱吗?”

苏绾微微一笑,道:“当然。”突听门外传来脚步声,苏绾顿时皱了眉。孩子的满月酒,兄妹俩也都是要抱出去晃一圈的,所以,不亲近的人这个时候是不会来卧房这边的。秦氏等人是来的时候就见过孩子的,不可能又来。但若是不亲近的人,是不可能到这边来的。不管是谁,她都要出去会会。

没想到来的是林问筠。

自从林问筠出嫁,便再也没跟她联系过,显是心中有怨的,现在来此,未必没有别的心思。想起房中安然熟睡的兄妹俩,苏绾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却是笑着迎上前去。“表姐,好久不见。”

林问筠妆容还算整洁,眉眼间却难掩疲惫。苏绾出嫁不久,她便嫁给了皇后娘家侄孙安和。这两年,她的日子着实是苦,自是比不得苏绾的春风满面。

她上前握住苏绾的手,勉强露出一笑,道:“是啊,好久不见,我先进房看看两个孩子。”她是以这个借口进来的,都是亲戚,徐氏和颜汐自然不可能拦着她。秦氏本有些担心,可这大喜的日子,自然不好说什么,敲打了两句便由着她了。

苏绾感觉到握过来的手瘦弱不堪,心里一惊。不是没怨过恨过林问筠的,可是那些怨恨都随着两人各自出嫁而消散了。却没想到,林问筠竟然消瘦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她在府中过的什么日子。

苏妍见有人进来了,便带着人出去了。

林问筠看过孩子,想要伸手去摸摸他们,抬眼见到苏绾警惕的神色,笑容一涩,收回了手。“我这手咯人得慌,小孩子皮肤嫩,怕是禁不起的。”

苏绾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能低头不语。

林问筠凝视着诚哥儿的眉眼,他还是像他父亲多些……她心里空落落的,想抓住些什么,却偏偏什么都抓不住。

苏绾看到她羡慕的眼神,心中却是一叹。林问筠虽没与她联系,她的消息她却是知道的。那安和虽为嫡子,却着实是个不争气的,林问筠嫁过去之后,便接二连三提了好几个姨娘。林问筠倒是无所谓的,她不言语,林府便不好强为她出头。

那些妾室见她不言不语,便以为林问筠是个好欺负的,越发蹬鼻子上脸。林问筠开始能忍,后来便火了,惩治了几个姨娘,安和是个耳根子软的,越发看不上林问筠。林问筠被压制得厉害,索性豁出脸去,将看不顺眼的妾室通房都给发卖了,安和气的不行,去找她理论。

林问筠倒是个光棍的,不管安和怎么说,她想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反正有着皇后的话在那里,他们是不敢休妻的。只是跟安和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估计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男人都是心软的……你何苦这样犟着,反而委屈了自己呢?”苏绾突然道。“便是你看不惯那些人,自有娘家出头,何苦自己上阵,没得让人看轻。”

“你日子顺遂,就来操心起我来了?”林问筠挑眉,也不知是领情还是不领情。“我不是你,自然没你这么舒心。”她对安和无意,所以安和对她怎么样,她压根儿就不在意。只她的性子是容不得沙子的,那些人欺负到她头上,她自然不可能忍气吞声。皇后的口谕逼得她不得不嫁,如今却成了她的护身符。

眼看着苏绾越过越好,她却是连嫉妒都嫉妒不来了。

苏绾叹道:“你闹得厉害了,难免牵连到林府,你也要为歆儿声誉着想。”

林问筠跋扈善妒的名声传出去了,外人不知晓内情,难免以为林府教出来的女儿都是这幅德行,影响林洛歆的说亲。也是林洛歆现在年纪小,否则方氏定是要怒了的。虽然方氏不是林问筠的亲生母亲,却是林府的长媳,林家的宗妇,得罪她不是什么好事情。秦氏如今还能压着方氏几分,可若是林问筠闹腾得厉害了,秦氏也是压不住的。而失去娘家的扶持,林问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林问筠神色一滞,而后才道:“我知道了。”她怎会不知那样做的后果,却摆明是豁出去了。反正林洛歆如今年纪还小,方氏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差的。到时候带着出去应酬一番,又有家世在那里摆着,怎么可能说不到亲?

“左右我是不急的,没有嫡子,该着急的是他们。”林问筠眉眼冷淡,眼中却升起嘲讽的光。

庶子再多,却是不能继承宗族的。他们若不想偌大的家业便宜了外人,便不敢逼迫她太过。

林问筠要走,苏绾自是要送她出门的。看着林问筠离去的背影,微微佝偻的身形,她轻声一叹。

命运殊途,以后的日子,端看林问筠自己怎么过了。谁都帮不了她,除了她自己。

番外之戚瑶

一到西南,便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湿意。虽然天气炎热,在这个地方却不大能感受到热意。苏绾掀开车帘子,看外面阴沉沉的,便回头道:“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

诚哥儿听见此话,倒没什么动静,黛姐儿却是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扑进她怀里,伸长脖子往外看着。

戚麟策马过来,看到黛姐儿的动作,直接将她捞上马,黛姐儿不惊反喜,倒将苏绾惊得不行。

“你放心,我不会摔了她的。”戚麟哈哈一笑,又道:“咱们快到昭城了,就是下雨,也是不怕的。”

戚麟出征归来,便向皇帝告了假,要带苏绾出门游玩一番。苏绾想着几年前与戚瑶的约定,便说去西南看看戚瑶。见是去看自己的女儿,徐氏也没话说了,只让人打点行装,又叮嘱了一番。毕竟还带着两个孩子呢,半点马虎不得。

戚瑶早收了消息,见天儿的打发人在城门口守着,见戚府的马车来了,忙将两人带至李府。

虽然戚麟夫妇是小辈,李府上下却没人怠慢。戚麟才打了胜仗回来,正是得圣心的时候,李将军即便是在西南说一不二,却始终悬着心的。将远在外,皇帝难免不生疑心。京中有人下个绊子,他可就是鞭长莫及了,所以当初才会跟戚光做了亲家。

苏绾带着孩子进了后院,便见戚瑶匆匆忙忙迎了出来,苏绾见她气色不错,也放下了心。两人略微寒暄一阵,便去拜访将军夫人。

李夫人看着倒是慈爱,免了苏绾的礼,却是很喜欢诚哥儿与黛姐儿,忙让人带了到自己面前,又让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

兄妹俩说话不利索,却还是礼貌的道了谢,转手递给了苏绾收着。李夫人喜得什么似的,直夸两个孩子懂事。

李夫人有二子二女,两个儿子都已成家,大女儿已经成亲,小女儿还待字闺中。今日戚麟夫妇来,二小姐也是在李夫人院中等着的。见了苏绾,却没起身。

按理说苏绾既是嫂子,又是先皇亲封的县主,二小姐便是不行礼,也该起身的。且黛姐儿虽然年纪小,却也是皇帝封的郡主,身份在那儿摆着的,这些人却生生无视了。只是李夫人满口都是夸赞的话,她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李家大奶奶也是出自名门,家里二叔在京为官,京中的事情也是知道许多的。她知道黛姐儿虽然年纪小,却极得皇帝宠爱,她跟苏绾都是得罪不得的。只是二小姐并无动作,她也只能按兵不动。否则,折了二小姐的面子,等到苏绾离去,受刁难的就是她了。

苏绾脸色不变,让人将带来的贺礼单子交给李夫人,李夫人陪着说了几句,便让戚瑶将人带回房。她是长辈,自然不必一直陪着的,面子做够就行了。况且,戚瑶指定还有许多话要跟苏绾说呢。

李大奶奶跟着出了院门,见身边没其他人了,才低声跟苏绾道恼:“小妹性情直率,还望夫人不要见怪才是。”苏绾身上的诰命比她高,她是低了一头的。

“大奶奶多虑了。”苏绾淡淡一语,倒是看不出喜怒。李大奶奶看不透她是生气还是不气,又不好意思问出口,只得道恼离去了。

到了戚瑶院中,戚瑶见诚哥儿兄妹俩要睡了,忙让人带他们去收拾好的客房休息。

两人这才有时间说话。

苏绾问道:“你与那二小姐有过节?”

“左不过就那些事儿,反正她也在家待不了几年,我何至于小气到跟她计较?”戚瑶道。“你大老远的来,可不是来扫兴的。”

既然戚瑶不计较,苏绾自然也不会计较。就像戚瑶说的那样,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嫁出去的,就算在家给戚瑶添堵,那也是添不了多久的。

“父亲母亲身体还好吧?我不孝,都没能回京看看他们。”戚瑶说着,声音就有些失落。

苏绾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反正李将军也是要回京述职的。想来过不了多久,你便能回京了。再说了,爹娘有我照看着呢,你还放心不下我不成?”

戚瑶自然不会,便略过了这个话题,聊起了别的,左不过是些京城的风土人情,最新消息。那些都是曾经的戚瑶听到厌的,如今却是想听也难得听到那么一回。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声响,顿时令戚瑶皱了眉。虽然她不管家,但这院子却是她管着的。“谁人在外面?”

绿荷进屋禀道:“回二奶奶话,是赵姨娘来给二奶奶请安了。”

戚瑶脸色微变,声音里也带了些怒意。“不是让她们今日不必过来了吗?”

绿荷脸色也有些不好,她已经给赵姨娘说过了,可赵姨娘却仍旧不肯离去。这人定是看奶奶好性儿,才敢欺到头上来。“赵姨娘说,奶奶娘家来人了,她自然要过来拜见的。”

戚瑶脸上神色越发难看了,虽然她跟苏绾关系好,却不愿在她面前丢了丑。可这赵姨娘却是婆母李夫人在她孕时赐下来的,又是府中的家生子,爹娘皆受重用,她也是要避其锋芒的。

苏绾眸光一沉,向着身后的安嬷嬷示意了一下,安嬷嬷立刻出去了。

苏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笑眯眯道:“妹妹这里的茶倒是不错。”

戚瑶失笑:“你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当初还叫我姐姐呢,如今却该我叫你嫂子了。”

“你不怪我多管闲事便好。”苏绾笑着,平和无害的样子。

安嬷嬷出了房门,便见门外站着一个双十年华的美貌女子,身后站着两个丫鬟。她沉了脸色,道:“我家夫人乃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先皇亲封的超品县主,嘉柔郡主的生母,你什么身份,岂是说见就能见的?冒犯贵人,重则处死。”

赵姨娘是看准了戚瑶不敢对她下手,才敢选在这个时候来的。按理说苏绾是客,定然不会出面的,却没想到竟然派了个厉害的嬷嬷来。当即柔了声色,道:“奴婢不过是想去拜见夫人罢了,奶奶娘家人来,咱们自是应当招待一番的。”

安嬷嬷冷笑:“放肆,你一个妾室,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平日里便是个轻狂的。夫人身份贵重,岂能由你一个贱妾出面招待?这是欺我将军府么?”她指了赵姨娘,对绿荷道:“劳烦姑娘带路,老奴倒要去李夫人面前分说分说。谁都敢欺到夫人头上来,当我将军府无人么?”

苏绾放下茶盏,轻笑道:“这下可没人搅局了。”不管那赵姨娘起的什么心思,如今都是注定废了的。戚瑶平时在李府怎么样她们看不到,也管不了,可那赵姨娘胆敢在她初至之时来上这么一出,以下犯上的罪名一出,李夫人也不敢包庇她,同时得罪苏府跟戚府可不是明智的决定。

戚瑶弯了眼眸,声音轻轻脆脆:“多谢嫂子替我做主了。”

苏绾在李府住了半个月,便告辞离去了。戚瑶院中的小妾通房都消停了,没人再敢做妖,李夫人也没说什么别的。只苏绾怕李夫人在他们走后为难戚瑶,离别时装作不经意道:“听闻二哥甚是看重李将军,想来用不了多久,咱们便能在京城团聚了。”

世上敢叫皇帝二哥的人,除了苏绾再无他人。李夫人跟徐氏关系好,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没眼色的为难戚瑶。况且,她也听懂了苏绾话里的意思。

那么,京城再见了。

ps:这下是真的没有番外了。有些事情本来不写,其实也能猜到的。不过有人想要看番外,那我便再写最后两个。所有的故事到此为止,我也要停笔了。现在,让我好好的跟你们说一声告别。希望后会有期,如今各自珍重。我的联系方式本书公告那里有,想要勾搭我的也可以来。

再见了,各位。

第一章 梦醒

苏绾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看见自己的母亲穿着素白的衣裳,高高的挂在房梁上。她的身子,还在空中晃动着。门外而进的风吹起她宽大的衣袂,白绢的尾端也被风扬起。

她的脸上,是安静而满足的笑。

她想问母亲挂在那上面干什么,上面好玩吗?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呆呆愣愣的,像是一头栽进了梦中。

母亲,你在哪儿?为什么梦醒了,你还不出现?

母亲,绾儿好想你,你为什么还不出来呢?

待到痛感袭遍全身,身上的痛加上心里的苦让她难以抑制的哭了出来。

毫不顾忌形象的伏地大哭,也不准任何人靠近。

直到一道浅浅的柔和的香气传来,她虽未停住哭泣,却也默许了那人的靠近。当停留在那人温暖的怀抱,感受到她的手轻轻的抚着自己脸的时候,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一脸茫然。

大舅母方氏半蹲在她身边,看她的表情实在萌煞了人,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脸,道:“哭了这许久可是累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她看着怀中的小女孩,眼中充满了怜爱之色。

苏绾本是清远侯府的嫡女,母亲林氏原是首辅林裴仁之女,一年前因为身子不爽利,竟就这样去了,丢下尚且年幼的一对子女。

偏生皇上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在林氏葬礼颁布一道赐婚圣旨,为清远候苏梧与大公主颜汐赐婚,次年十二月完婚,还道大公主身份尊贵,不必在原配嫡妻牌位前行妾礼。

林家虽然势大,可怎么敌得过天家?再大的怨恨再多的不满也只能隐藏在心中,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兴许是因了母亲林氏去世,苏绾一改往日活泼的性子,完全就跟失了魂似的,该吃吃,该喝喝,却是再也没说过话,流过泪,可算是急煞了清远候苏梧。

所有人只道苏绾是因了母亲病重去世而伤怀,却不知她却是亲眼看见过母亲如何死亡的,故会这般模样。

苏梧心疼女儿,忙让人请了大夫来,诊断开药。每日里都抽出时间来陪她,亲自喂她喝药,也没见她好转,不由忧心如焚。

就这样迷迷糊糊过了一年,正巧苏绾外祖母首辅夫人秦氏派了人来接苏策苏绾两兄妹,苏梧心中想着若是让苏绾出去走走说不定就不会这样难过了,遂让下人打点行装,自己亲自送了两兄妹过来。

方氏本想着苏绾现下心情不好,不如让人送来院子里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哥哥一同玩耍,说不定能好一些。却在不久后听到下人回禀说自己的大儿子冲撞了苏绾,苏绾伏地大哭,不由得有些着急,忙忙的便赶了来。

方氏的小儿子林亦凡见到母亲来后苏绾便止了哭,心下松了口气,刮刮脸,嘲笑道:“这么大的人还哭,羞羞羞。”

苏绾看方氏的两个儿子都围在他身边,旁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顿时羞赧的往方氏怀里缩了缩。

“绾儿,你没事吧?”苏策看妹妹这个样子,心中大急,上前一步问道。

苏绾见了哥哥,从方氏身上挣扎着下来,扑进哥哥怀里,哽咽着道:“哥哥。”或许是因为将近一年没有开口说话了,她的嗓音沙哑的厉害,不复往日的甜美。

苏策听她终于开口说话,不由大喜,哪里还在乎那么多,忙道:“你肯说话就好,肯说话就好。哥哥以为……”喉咙一滞,剩下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苏绾心中涌起一阵酸楚,拽着他的衣袖,软软糯糯的嗓音道:“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方才大哭过一场,心里已是好过了很多。想起这一年来让哥哥和父亲担惊受怕,自责和内疚就涌上了心头。

苏策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苏绾放开哥哥,苏策拉着她的手站在一旁,对方氏道:“劳烦舅母了。”

方氏笑道:“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都是舅母该做的。既然绾儿没事了,我让人给她熬点小米粥来。可怜见的,哭了这么一场,怕是累了。”

说完,转眼用严厉的眼神看着一众下人:“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绾儿姑娘的?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哭成这个样子。自己下去领罚。还有,此事不准告sù

老夫人,要让我知dào

谁泄露了出去,定不会放过!”

林亦辰听到母亲严厉的语气,一下子慌了神,往后缩了缩,将小手藏在背后:“我不知dào

,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她,她就哭了。我什么都没做!”

苏绾看见舅母好似生气了,慌忙辩解出声,刚哭过的水汪汪的眸子中充满了急切之色:“舅母,不关大表哥的事,是我受不住疼……跟他没有关系的。”

话刚说完,就见林亦辰脸色一沉,忽的醒悟过来自己话中的歧义,竟似有告状之嫌,不由得紧张起来,一双手搅着衣襟,脸红得说不出话来。贝齿咬着下唇,眼看又要吓得哭出来了。

方氏上前几步,一把抱起苏绾,拿绣帕擦了擦她沾了灰的脸。苏绾本来就身量较小,最近又吃得少,更是消瘦了不少,抱起来轻得很。

她的心中一软,对这个失母的孩子多了几分疼爱,低声安慰道:“绾儿乖,没事的,舅母不会惩罚哥哥的。”说着,用不满的眼神看了林亦辰一眼:“绾儿好歹也是你的妹妹,你这副模样可是吓着她了。

林亦辰抿唇思量了一番,也觉得自己此举有些不男子汉,遂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好啦好啦,哥哥错了还不成吗?”

方氏忍俊不禁,一旁的几个男孩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林亦辰挠了挠脑袋,神色有些困窘,准bèi

说点什么找回场子,就见苏绾已经迈着小短腿跑到了自己面前,仰着小脸儿道:“大表哥好。”

林亦辰原本绷着的脸在这一刻破功了,慌不迭的点头应承道:“小表妹好。”

他的二弟林亦凡却是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倒是弄得苏绾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这位表哥了。

林亦凡如今才八岁,跟苏策一般年纪,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大人,自是看不惯苏绾哭哭啼啼的样子。又因先前苏绾差点害得自家哥哥受罚,更是对苏绾不满,自然没了好脸色。

方氏哭笑不得的拍了林亦凡一下,道:“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这样?不说好好带着妹妹,还跟妹妹闹别扭呢。”

苏绾微微抿唇,没有说话,跑回去拉着哥哥的手,转头的时候刚好kàn

到站在人群外围的小男孩,一身宝蓝色销金云纹的团花袍子,面容白净,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一点也没有被人冷落的失落感。

那个小男孩也看到了她,冲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苏绾也笑起来,笑容甜甜的。

林亦辰乐滋滋的跑来介shào

道:“这位是昭武将军府的大公子戚麟。”

还不等苏绾两兄妹反应过来,戚麟已是施了一礼:“见过两位。”

苏绾和苏策忙忙回礼:“见过戚公子。”

方氏看着几个孩子笑道:“这园子里风景还不错,要不你们再逛逛?”

“哥哥,哥哥,我想去看看。”苏绾拽着苏策的袖子小声说道。

“妹妹,你想看我带你去。”林亦辰凑过去热情道。

苏策不由失笑,这林亦辰倒是比自己还像个哥哥。遂笑着道:“既然你想看,那哥哥就陪你去。累了就给哥哥说,哥哥带你回去休息。”

方氏见几个孩子相处得蛮好,微微一笑,向林亦凡低声嘱咐了两句,又让人仔细伺候着,自己带着丫环离开了。

苏绾见方氏离开,跑到林亦凡的面前,道:“二表哥好。”

林亦凡有些惊讶,他们家男丁众多,此刻院子里又只有他跟哥哥和戚麟在,苏绾又怎么知dào

他排行第几?

苏绾仿佛看懂了他眼中的疑惑,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头道:“你跟大舅母有几分相似,又比大表哥矮那么一点点。”比了半根手指的长度,又觉得不对,索性伸出胖乎乎的食指,道:“所以我猜你是二表哥。”

见林亦凡脸色也没有缓和,林亦辰走过去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道:“人家妹妹都跟你问好了,你怎么还这副表情?别吓着人家了。”

林亦凡别别扭扭的说了一句:“表妹好。”

苏绾笑眯眯的应了:“表哥好。”

林亦凡也是小孩心性,见她笑得这么甜,也忘了之前对她爱哭行径的不满,笑眯眯的应了。又拉了她的手:“哥哥带你去玩。”

林亦辰不干了:“明明是我先说的!”

林亦凡鄙视他:“你是哥哥,理应让着我的。”话语中很是理直气壮。

苏策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表哥,回头一看,却见苏绾已经凑到了戚麟身边找他说话:“……你爹是将军,那你去过边关吗?”

戚麟笑道:“还没有,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去的。”

苏绾向往道:“听说边塞风景雄浑壮阔,我好想去看看。”

戚麟道:“边关到处都是黄沙,哪有什么好kàn

的?”

苏绾嘟嘴,不满道:“你说你没去过边关,又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骗子!”

戚麟没想到她就这么给自己下了定论,哭笑不得:“当然是听我爹说的。”

苏绾方知自己误会他了,赧颜一笑,身子往后缩了缩。

见状,戚麟唇角微微一勾,划出一抹不明显的弧度。

这位苏家姑娘,倒是挺有趣的。

第二章 落水

虽然他的笑容浅浅淡淡不甚明显,但是心细眼利的苏绾还是注意到了,不由得红了脸,索性低着头不说话。

戚麟看她一副害羞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本就长得斯文俊雅,清朗俊逸,如水一般温润沁人,干净的好像纤尘不染,琥珀色瞳仁格外的清澈剔透,这样一笑,弯起眼眸,笑容明亮和煦,宛如冬阳。

苏绾看得有些呆了,低声喃喃道:“这个哥哥长得真好kàn

。”

苏策拽拽她的小辫子,故yì

板着脸说道:“你的意思是,哥哥长得不好kàn

了?”

苏绾偷偷斜眼看了看,好像哥哥真的生气了呢。遂拉住哥哥的手,甜甜软软的说道:“在我心里,哥哥是长得最好kàn

的。”笑容甜美的脸上犹自带着几分讨好。

“那照你这样说,大表哥长得不好kàn

了?”

“二表哥长得也不好kàn

?”

……

林家小子本就是爱玩闹的年纪,见苏绾这样说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也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可怜巴巴的看着苏绾。

苏绾被他们逼得有些手足无措,弱弱的往哥哥身后躲了躲,跺脚道:“哥哥!”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也软软糯糯的,让人的心也软了下来。

林亦辰到底是大哥,更要稳重一些,见苏绾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忙收了戏谑之心,出口解围道:“好了,不是说要带妹妹逛园子吗?咱们还是快些去吧。”

刚说完,就见方氏身边的大丫鬟素枝手中托着一个托盘快步走了过来,冲几人行礼:“奴婢见过几位公子,戚公子,绾儿小姐。夫人让奴婢给绾儿小姐送粥来。”

苏策笑着接过,道:“劳烦大舅母了。”

苏绾肚子确实也饿了,冲素枝甜甜笑道:“谢谢姐姐了,还望姐姐代我谢过大舅母。”又拉了苏策的衣角:“哥哥,我要吃粥。”

林亦凡殷勤道:“妹妹,前面就有一个亭子,我带你过去歇歇好不好?”

苏绾点点头,笑得眯起了眼:“谢谢二表哥。”

林亦凡被她这软软的一声叫得喜滋滋的,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才好,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

苏绾甜甜一笑,拉着哥哥的手往亭子走去。

园子里嶂翠峦叠,藤萝掩映,佳木葱茏,奇花遍地。选了条路行去,平坦宽豁,飞楼绣栏,露出一角廊檐。

苏绾看了一阵,在丫环的催促下到了亭子。

亭子是临湖而建的,飞檐斗拱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檐角缀着殷红的流苏,在风中微微荡漾。亭子四周围着护栏,中间则是一张木桌及几张木凳。

几人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打量着四周的风景。苏绾则是一个人趴在木桌上,拿着勺子喝粥。素枝本想上前帮忙,却被她阻止了。

吃完了粥却糊了满脸,正想让人拿帕子给她擦擦脸,刚好见到这一幕的戚麟却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其他几人听见了也都转过身来,看见这一幕也都捂着肚子笑。

苏绾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让人拿帕子擦了擦脸,又马上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手里。却很快因为呼吸不畅而一脸通红的抬起头来,看向几人的目光含了控诉:“你们这群坏蛋。”

苏策到底心疼妹妹,笑着解围道:“我看这园子里风景还不错,你要不要看?”

苏绾傲娇的一偏头,不理他。刚刚哥哥也笑话她了,她才不要理他。

苏策哭笑不得,上前拍拍妹妹的后背:“好了,是哥哥不对。妹妹宽宏大量,原谅哥哥好不好?”

苏绾看哥哥这副模样,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意思再小气下去,含含糊糊的应了声“嗯”,又很快跑到护栏旁边,踩着长椅趴在护栏上看湖中的荷花。

夏日凉风吹过,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荷香,莲叶田田,菡萏妖娆。苏绾趴在护栏上,任轻风浮动着头发,她好奇的看着那满池风荷风华,想要伸手去摘最近的那一朵。身子往前倾,渐渐地越来越靠前。

本来苏策几人见苏绾先前只是安静的趴在护栏上看鱼看荷花,也没在意,自己几人聊着天,没注意到这边的情景。丫环婆子们又因为亭子太小,已经站了这么多主子,自己无立足之地,所以站在庭外伺候。

故苏策在听到戚麟叫出的那一声“小心”而回头看见苏绾趴在护栏上跌跌撞撞的模样时差点吓得丢了魂。

苏绾本来要抓到那一朵荷花了,突然听到这一声喊,唬了一跳,手没拽稳,竟然就这样跌了下去,溅起一池水花。

苏策大惊失色,急急扑了过去:“绾儿。”

苏绾的小身子在湖水中沉沉浮浮,不住的用双手拍打着水面:“哥哥,哥哥,救我,哥哥。”说话之间,已是被池水呛着了好几回,顿时呼吸不稳起来。

苏策大急,也顾不得自己不会游泳,就想要下水去救人。没想到在他下水之前,已有一道宝蓝色的身影掠过,戚麟已经抢在他面前下了水。

林亦辰亦是急得不行,回头对吓呆了的下人们吼道:“还呆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

接着便有会水的婆子下水救人。

戚麟游到苏绾的身后,从后面拉住了她。苏绾身子稳了稳,也不再挣扎了,乖乖的被戚麟拽着。

戚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苏绾挣扎起来,自己都拉不住她,到时候让两个人都陷入危险之中。拖着苏绾向岸边游去,将苏绾交到来救人的婆子手中,他也游上了岸。

虽说如今是夏季最热的时候,但苏绾浑身湿透,也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素枝慌忙围上来:“绾儿小姐。”

林亦辰吩咐素枝道:“你带绾儿小姐回房去换件衣服,别受凉了。”

素枝忙忙点头,抱着人就走了。

苏策见妹妹被人带走,忙向戚麟深鞠一躬:“多谢公子救过舍妹,改日定会登门谢过。”

戚麟笑着道:“些许小事,公子不必挂心。在下看事出紧急,这才出手相助,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林亦凡听得不耐烦,拍了拍苏策的肩膀:“我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戚麟跟我们也是熟识的,你又何必这么客气?”

林亦辰看着同样浑身湿透的戚麟,说道:“我带你去换件衣裳吧。”

戚麟笑着点了点头,他跟林家人也认识好几年了,自然不会扭扭捏捏,更何况湿衣服穿在身上确实不舒服,当即便同意了。

苏策心中挂念着妹妹,跟几人告辞之后找妹妹去了。

第三章 噩梦

夏日的午后总是异常的闷热,窗外的知了不停的叫着,让人听了更显烦闷。火辣辣的太阳直射着大地,连地面也开始发烫。

尽管房外燥热,可是室内还是冰凉清爽。房间四个角落各放了一盆青松,给这屋子带来一丝绿意。屋子里放了几盆冰,散发出丝丝凉气,让这房间不再闷热。

偶尔有微风透过开着的窗棂吹拂进来,扬起粉红色的轻纱,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透过重重的帘幕,可以看见一张软榻,软榻上正有一人身着天青色家常衣服,手撑着头昏昏欲睡的样子,时不时的点着头,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曳。榻边还斜靠着一人,上眼皮挨着下眼皮,也是快要睡过去的样子。

“娘——娘——”门外传来一阵欢快的叫声,打破了这午后的宁静。不多时,门开了,从外面跑进一个梳着两个小髻的小姑娘,她身着粉红色绣花裙,许是因为跑得快了,脸蛋红扑扑的,还散发着热气。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林氏,嘴角溢出一抹笑容,脸蛋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粉妆玉琢的很是可爱。

林氏闻言睁开眼睛,忙撑起身子,拿帕子擦了擦苏绾额头上的汗,嗔道:“我的儿,大热的天跑这么快干什么?万一中了暑热可怎么办?跟着你的丫鬟婆子们哪儿去了?是不是没有好好伺候?”

苏绾才四岁,哪里知dào

中暑是多么难受的事,于是满不在乎的笑道:“刚从老太太那里来,哥哥回来了,正在老太太那里请安呢。”她说着,从一旁站着的梅香手里拿过团扇,踩在小板凳上给娘亲扇了扇。“我的娘诶,这大热的天你怎么也不扇扇啊?看你头上都有汗了。”

林氏听到她那香甜软糯的声音,简直甜到心里去了。她抬手拢了拢女儿因为奔跑而有些松散的发髻,眼神宠溺,笑容温柔:“难为你还记得为娘,娘这屋子里可凉爽着呢。反倒是你,跑了这么一会子,满头都是汗,快坐下来歇歇。老太太今日精神怎么样?”

“老太太精神好着呢,今日还夸了我的绣工有进步呢。”苏绾坐在榻边的小凳子上,小脸一扬,一脸骄傲。

苏绾的绣工简直是让人不敢恭维,不过因为她年岁还小,林氏也没有太去苛责她,想着等她再大上几岁再慢慢教。可是老太太平日里常说慈母多败儿,对苏绾的针黹要求非常严格,鲜少有夸奖的时候。今日看来,她心情肯定很好了。

“哥哥还在老太太那里呢,老太太一直在问他功夫学得怎么样,功课有没有落下,听得我无聊死了。”苏绾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是不是累着了?要不在娘这里歇歇?”林氏替苏绾擦了擦脸,问道。“不用,我还要等哥哥过来呢。好久没看到他了,甚是想念。”苏绾抢过手帕胡乱抹了抹脸,笑眯眯的说道。

苏策早先去昆仑山习武去了,这次回来估计也待不了多长时间。苏绾素日最是黏着自己的哥哥,两兄妹感情甚好。

“儿子来给母亲请安。”帘外响起一道清脆响亮的童声,苏策站在帘外,恭敬的行礼问安。

苏绾听见哥哥的声音,急急忙忙的冲出去,惊得林氏一叠声的喊小心。

苏策张开双臂,刚好接住从里面跑出来的苏绾。

苏绾看了看苏策身后,跟着苏策的是林氏的陪嫁嬷嬷。因刚晒了太阳,布了皱纹的脸也是红红的。

她冲着林妈妈甜甜的笑了笑,又拽着哥哥的手使劲晃了晃,语气里颇为不满。“我说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苏策笑了笑,也不回答。牵着她一同走进纱帘内。

七岁的苏策一身锦衣,虽年纪尚小,却也俊雅斯文,彬彬有礼,气质清雅,十足的贵公子派头。虽稍显稚气,可也能猜出他以后定是翩翩公子一枚。

林氏见了这一双儿女,心里开心,连日来的不爽利都消失了大半。“梅香,去传两碗解暑汤给少爷和小姐。”梅香低头应是,转头出去了。

林氏招了招手,让两兄妹坐到她身边去。苏绾赖在林氏怀里,扭股糖似的撒着娇。“绾儿,快下来。”苏策敲了敲她的头。

“我偏不。”苏绾冲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娘才不会嫌弃我呢。”苏策想上前拽她下来,却见林氏摆了摆手:“算了,随她吧。”

苏绾看着林氏,语气稚嫩:“绾儿喜欢跟娘亲近。”林氏笑呵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娘也喜欢跟绾儿亲近。”

说话间,梅香已是将汤呈了上来。

苏绾欢呼一声,扑将上去,端了一碗汤往回走,却刚好撞上正往这边走的苏策,所有的汤都倒在两人身上。两人惊呼一声俱都后退一步。

“小馋猫,跑这么急干什么?林妈妈,带他们两个进去梳洗一下。梅香,再去厨房端两碗来吧。”林氏笑着嗔怪苏绾,转头吩咐道。

苏绾眼珠子转了转,用手蹭了蹭身上的汤,趁苏策不备,往他脸上抹去,然后一溜烟的跑进东侧间。苏策摊着手,很是无奈的跟着进了东侧间。

林氏见他们都进了东侧间,这才躺下来,闭上眼睛养神。忽听一阵帘动,她以为是梅香,淡淡道:“把汤放桌上,出去罢,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久久没有声音,她睁开眼睛,眼前却是站着她的丈夫——苏梧。苏梧一身宝蓝色宽袖长袍,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林氏撑起身子,道:“你来了。”苏梧在她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问道:“策哥儿回来了?”林氏脸上漾起一丝笑容:“是啊,看起来长高了不少,刚才还在这儿,这会儿进去换衣裳去了。”

苏梧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皇上跟我说,他预备下旨让大公主下嫁于我。”

林氏的心迅速的沉下去,心里一阵酸涩。她眼眶泛红,就快要忍不住眼泪。慌忙低下头去,拿帕子印了印眼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

长公主要下嫁的事情,她偶然间听几个小丫鬟说起过。当时自己不以为意,没想到不久之后就要变成现实。

苏梧跟林氏成婚多年,感情甚笃。别说妾室,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一个。膝下只有苏策苏绾一双儿女,一家人的日子挺幸福的。现在要加入一个身份高贵的公主,她会夺了自己嫡妻的地位,她的子女夺了自己儿女的嫡子嫡女身份,这让她如何接受?她现在是嫡妻,是侯府的当家主子。可是公主来了,她又要往哪儿站?

“那很好啊,公主之尊能下嫁,是我们侯府的福气。”林氏忍住心里的酸涩,勉强开口道。她心里极其不甘不愿,可是她又能如何?苏梧既然说起,她身为妻子就不可能反驳他的话语。更何况,公主明艳高贵,他也是倾心的吧?不然就不可能让几个小丫鬟说起这件事,故作不小心的让她听到。

屋里一阵沉默。

苏梧见林氏沉默,也有些慌了:“我给你说这件事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若是你介yì

,我可以去回绝皇上。”

他想起公主那娇艳美丽的脸庞,心里有些不舍。可是跟自己的结发之妻比起来,当然是林氏更重yào

一些。

林氏声音有些哽咽:“公主绝不可能嫁来做妾,若是她来,我们母子哪里还有容身之处。”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意了。

“爹爹——爹爹——”苏绾从东侧间出来,拖长了声音叫道,一头撞进苏梧怀里,扭着小身子撒娇。苏梧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道:“绾儿今天在家有没有乖乖听话?”

苏绾皱皱鼻子,有些不高兴了:“绾儿每天都有很听话的去给祖母请安,每天都念书识字,做女工,怎么爹爹还说绾儿不听话?”说着,就要扑去林氏怀里:“娘,爹爹不疼绾儿了。”

苏梧忙将苏绾抱在怀里,掐了掐她的脸:“谁说爹爹不疼绾儿了?绾儿可是爹爹的掌上明珠,疼得不得了呢。”

苏绾有些吃痛的睁着大眼:“真的?”

苏梧故yì

板着脸:“既然绾儿说爹爹不疼她,那我今天带回来的桂花糕还是自己吃了吧。”

苏绾最喜欢吃的点心就是徐记的桂花糕,听他这样一说,立马着急了:“不行,我要吃!”

“爹跟你逗着玩儿呢,你还真当真。”苏策也出来了,对着苏梧裣衽行礼:“策儿见过爹。”

苏梧对这一双儿女也是极喜欢的,尤其是嘴甜爱撒娇的苏绾。此时看到自己的儿子站在面前,也笑开了花。“过来,让爹看看。”

苏策相比以前黑了瘦了高了,显得越发身姿挺拔。行为举止无一点越矩之处,很有大家风范。

“去给老太太请安没有?”苏梧示意苏策坐下,问道。“当然去了,哥哥一回来就是去的老太太那里,要不是我刚好在老太太那里,肯定也要现在才看得到他呢。”苏绾抢先答道,说着说着又有些兴奋:“爹爹,老太太今天夸我了呢。”眉眼间很是得yì

的样子。

苏梧挑眉:“哦?她都夸你什么了?”林氏温婉笑道:“老太太不过心里高兴,随口夸了句绣活有进步,就忙着到处炫耀呢。”

苏绾的绣活到底怎么样苏梧还是知dào

的,当下来了兴趣,道:“老太太居然夸了你,把你绣的东西拿来给我们看看吧。”

苏绾得了意,很是大方,当下便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绣凤去自己的房里取绣帕去。不多时,绣凤便将她的得yì

成果带了来。

众人看时,上面绣的是一朵牡丹,虽说不甚娴熟,跟以往的样子比起来还是好太多了。林氏也忙赞了一句:“不错,咱们绾儿总算是有进步了。”苏策皱着眉:“看来小妹真不适合学这些东西。”

苏绾嘟着嘴,不满的说道:“有本事你来学啊,我倒要看看你多有天赋。”苏策用手敲了敲她的头:“堂堂五尺男儿,怎么能学这些闺房绣活?”

苏绾挤眉弄眼的笑:“不擅长就说不擅长嘛,还偏偏死要面子活受罪,给自己找诸多借口。”

苏梧和林氏在一旁看着两兄妹斗嘴,抿着嘴笑了。

四人在屋内说笑,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屋子里弥漫着温馨的味道。

突然,画面一转,苏绾眼前出现另一番景象:朱红雕花的门大开着,素日温婉细致的娘亲挂在房梁之上,脸上带着安宁的笑容。紧接着,她的嘴角流下一抹艳红,滴在素白的衣服上,整张面孔也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

苏绾心里一慌,忍不住呼喊出声:“娘亲不要!”

她的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模模糊糊之间,仿佛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推着她。吃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苏策关怀的目光。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难听:“哥哥。”

见她醒来,苏策将手放在她额头上量了量温度,发xiàn

烧已退下,也松了一口气,声音轻柔道:“绾儿,可是做噩梦了?”

第四章 外祖

想起梦中场景,苏绾心里酸涩,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她一头扑进苏策怀里,抽噎着道:“哥哥,我梦见娘亲了。”

这是自林氏去世一年以来,苏绾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感受。苏策心中一痛的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将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总比将自己封闭起来好得多。说出来的伤痛,总是能够安慰和抚平。

他轻轻抚摸着苏绾的辫子,用一种柔和之极的语气说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娘亲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她也希望我们能够开开心心的。”

苏绾使劲儿摇头,哭着道:“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哥哥,我刚刚看到娘亲对我笑了,笑得那么慈爱。可是转眼间,我就看到娘亲挂在高高的房梁上,再也不能说话不能笑了。哥哥,我没有娘了,没有娘了。”

苏策脸色一变,飞快的捂住苏绾的嘴巴,低声嘱咐道:“关于娘亲是自尽的这件事情,不要说出去,任何人都不成。”

看着苏绾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苏策也知dào

是自己严肃的表情吓着她了,于是稍稍缓和了一下神色,接着低声说道:“绾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这件事情,关于咱们全家的性命,不可以随便讲出去。”

若是外人知晓,堂堂的清远侯府为了跟公主结亲,竟然逼死原配嫡妻,不知dào

还会怎样议论。搞不好,还会连皇家公主都给牵连进去。皇帝为了息事宁人,不舍得发怒于自己的亲生闺女,便只会迁怒清远侯府。

到时候,他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苏绾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抬头望着哥哥,声音沙哑着问道:“哥哥,是因为公主要嫁进来吗?”

因为公主要嫁进来,所以祖母才会急着让母亲让位。母亲性子刚烈,又怎么愿意忍受这种侮辱,所以在与祖母谈话之后,一个想不开便投缳自尽。

外人只道清远候夫妇伉俪情深,婆媳关系甚笃,又怎知内里竟然出现了这样的矛盾,竟然使得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

苏策一怔。之前皇上派人传旨的时候,苏绾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他以为她不知dào

,却没想到她将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

圣旨之前便有风声说公主即将嫁进清远侯府,虽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毕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之后不久娘亲便自尽了,要说没有公主的原因,打死他都不会信。

可是这些东西,他不愿意苏绾知dào

。因为苏绾虽说看着娇憨,但是性子却极为执拗,若是她知dào

娘亲是因为公主而死,肯定会将公主恨上,甚至公然顶撞公主。

公主成为后娘之后,便有主宰苏绾婚姻的权利。他是个男孩子倒没什么,但是苏绾若是嫁的不好,那可是一辈子都毁了。

“绾儿,这些事情你不必担心,有父亲祖母和哥哥在呢。”

苏绾抿了抿唇,低着头不说话了。

哥哥为了她好她知dào

,可是她又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xù

安然的当自己的侯府大小姐呢?

苏策低声一叹,接着说道:“绾儿,可能咱们以后的路会很难。但是你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哥哥一定会护着你的。”

失去母亲的庇护,拥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后母,对他们而言不算是一件好事。他们现在虽说有祖母父亲疼着,但是公主进门之后呢?有新人在,父亲又能记挂母亲多久?等到公主生下孩子,他们的地位又能否稳固?

他们这样的嫡子嫡女,地位实在是太尴尬了啊……

苏绾抬头看着哥哥,看着他稚嫩的脸庞上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心中一暖,握住了他的手,用力的点头:“哥哥,我相信你。”

我也会默默守护你的……

她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苏策低头看了看她紧握住自己的小手,也回握住她的,道:“我已经派人回去告sù

爹你肯开口说话的事了,想必他也很开心。”

苏绾低着头,沙哑着嗓音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苏策揉揉她的头,温和道:“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

苏绾突然想起一事,出声问道:“哥哥,你有谢过之前那个……”她揉揉脑袋,有些困扰的皱起了眉。“那人叫什么来着?”

苏策哭笑不得,道:“当天就让人去谢过了,不然等你醒来啊?黄花菜都凉透了。”

苏绾不满的嘟嘴:“哪有?我才没有睡那么久。”

苏策笑着道:“你可是都昏迷两天了,还倔呢。”

两兄妹正聊着,就见一位穿着姜黄色福寿吉祥纹褙子的老妇人在几个珠环翠绕、锦衣华服的妇人环绕下走了进来,顿时立起了身子,恭声道:“外祖母。”

秦氏让丫鬟们都退了出去,才走到了床边。苏策立马将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自己站立于一旁。秦氏冲他点了点头,便在床边坐下了。

秦氏如今五十左右年纪,两鬓已有些花白,如今又因了爱女早逝,伤心过度,憔悴了不少,整个人也显出老态来。

秦氏摩挲着苏绾的小脸蛋,看着她与林氏模样相似的脸庞,想起早逝的女儿,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好孩子,苦了你们了。”

苏策也是垂着头不语,一脸悲戚。

苏绾想起素日温婉可亲的娘亲,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却还是伸出手为秦氏擦掉眼泪,小声说道:“外祖母,你别哭,娘亲会心疼的。”

秦氏的大儿媳方氏见婆婆念起小姑实在忍不住眼泪,生怕她伤了身子,也劝道:“小姑一向孝顺,见了娘这样伤心心里也指不定难过。娘快别哭了,外甥女身子也弱,如今又念着娘,见外祖母这样伤心心里也难过呢。”

其他两个媳妇也赶紧劝,秦氏方渐渐止声。向苏策介shào

道:“这是你大舅母。”又指了一身深绿梅花折枝褙子的妇人道:“这是你二舅母。”然后又指着一个穿着湖色梅兰竹暗纹刻丝褙子的妇人道:“这是你三舅母。”

苏策跟苏绾忙一一的拜见了。

几个妇人忙扶起他们,低声安慰了几句。

秦氏道:“你几个哥哥弟弟本想来看你的,被我阻住了。你如今身子还未好全,受不得吵扰。等你好了,我让他们来看你。”

苏策忙道:“该是我们去看他们才对。”

秦氏道:“都是自家人,谁看谁不都一样?”说完,就遣退几个媳妇,然后才看着苏绾,严肃的问道:“绾儿,你告sù

外祖母,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五章 隐瞒

自家女儿好歹也是从小娇养着的,上一次见面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气色如常,怎么会回去短短时间就病重过世了?要说这其中没有一点猫腻她可是不信的。

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年纪轻轻却就这么去了,说不难过是假的。本来老早就想去清远侯府质问,可是苦于没有任何证据。

况且,公主被赐婚的时间也太过微妙了……

闻言,苏绾神色有些慌乱。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哪里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遂习惯性的往苏策所在的方向望了望。

苏策本想朝着她使眼色,无奈秦氏也已随着苏绾的动作回了头来,精明的目光盯着他,竟让他有了些压迫感。抖了抖唇,他正想说话,就听到秦氏的声音传来:“策哥儿,我问的是你妹妹。”

话语虽不逼人,却也充满了威严。

苏策神色一滞,只能低着头不说话了。

苏绾没得到哥哥的回答,便一直搅着自己的衣袖,没有开口。

秦氏眉头一皱,想是没有预料着这种情况。又转念一想,以为是自己刚刚严肃的语气吓着她了,遂缓和了神色,语气轻柔的道:“绾儿,你告sù

外祖母好不好?”

苏绾年纪小,心中藏不住事,所以秦氏才会向她问询。苏策已然大了,心中顾忌的事情更多,加之一年没见,说不定对她心生疏离,又哪里能说真话?

苏绾犹豫了一阵,还是道:“母亲之前便生病卧床不起,后来便听说病重了。”说完,仰头看向秦氏,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解。“外祖母,难道母亲的死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秦氏直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索性压下心中的疑虑,将这一页翻了过去。她抚了抚苏绾的小脸蛋,柔声道:“没什么,绾儿好好休息,晚些时候外祖母再来看你。”

苏绾乖巧的点头,然后看着秦氏将苏策带了出去。

秦氏一边走着,一边侧头看着身旁虽然才八岁,但是看起来已然成长许多的苏策,轻轻地叹了口气。“策儿,你是哥哥,绾儿是你嫡亲的妹妹,要是有什么事,你可是要护着她的。”

“我是哥哥,自然该护着妹妹,外祖母不必特意叮嘱的。”苏策正色道。

秦氏停下脚步,目光打量着他。“虽然我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既然你们不愿意实说,外祖母也不会勉强你们。”

苏策讶然,抬头望着秦氏。

秦氏微微一笑,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晕染出一层耀目的光影,让她脸上的笑容更是慈爱了几分。她抬手拍了拍苏策的肩膀,道:“外人只道公主出嫁十里红妆,清远候得娶公主便是十世修来的福分,却没人想过侯府稚子如何生存。”

“虽然公主身份高贵,不必在你母亲牌位前执妾礼,但是总归是继室,低了一头的。你们好歹也是嫡子嫡女,碍于名声,公主明面上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但是暗地里指不定会使出什么绊子来。绾儿还小,又是女孩,外祖母很担心她。”

若是公主存心刁难,大可以为苏绾找一户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若是碍于名声非要装面子,也有的是那种外表美满内里肮脏的婚事。

高门阴私,实在是多了去了。

苏策眸色一冷,又很快掩饰过去,坚定道:“外祖母,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护着妹妹的。”只有他的实力壮大了,才能好好保护妹妹,让公主也动弹他们不得。

秦氏接着道:“以后你们两个的路可能会很难。孩子,你们别怕,至少你们还有首辅这个外家,不论何时,外祖母都是向着你们的。”

苏策道:“谢谢外祖母。”

秦氏笑笑,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月华是我唯一的女儿,就算是嫁出去了,还是我林家的人。她的子女,我定是要护着的。”

“晚点时候我派人来带你们去吃饭,今晚上让你们见见你几个舅舅和哥哥妹妹。咱们家,可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似是想起什么,秦氏突然感叹了这么一句。

自从一年前林氏病重去世,首辅林裴仁跟夫人秦氏就陷入丧女的伤痛之中,首辅府就像被一层阴影笼罩。林家几个儿子素日里与林氏关系好,听闻妹妹逝世也很伤心,几个儿媳妇也不敢做什么喜庆的事戳两位老人家的眼,也只能默默的忍受压抑的气氛。

首辅府就这样在压抑的氛围下生活了差不多一年,直到最近苏绾兄妹的到来才好一点。却没想到苏绾来了不久就落水以致昏迷,现在才醒来。

听到秦氏略显沧桑的嗓音,苏策也是心里一酸。母亲的死太过突然,不仅让他们兄妹俩孤苦无依,也让外祖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

秦氏叮嘱完这一番话,就在丫鬟的环绕下回房去了。只留下苏策一个人站在廊檐下,双手握成拳,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绾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之后就跟着素枝去了正房。原本她的身边有两个贴身丫鬟的,但是由于要在首辅府住差不多两个月,所以大舅母方氏怕她不习惯,便派了身边的大丫鬟素枝来照顾她。

到了正房,就看到林裴仁跟妻子秦氏坐在炕上,旁边还有一个年约六岁、穿着浅蓝色轻纱裙的小姑娘,正趴在秦氏的腿上撒娇。

林裴仁五官柔和,眉眼间散发着一股儒生气息。看着相携而来的苏策兄妹,他舒展了神色,疾走几步上前扶住了行礼的苏绾,关切问道:“我听说你生病发热了,现在没事了吧?”

苏绾顺势站直身子,笑眯眯的回道:“回外祖父的话,已经没事了,多谢外祖父关心。”

秦氏笑着道:“你这孩子,在咱们面前还这么多礼呢。”说着,上前携了苏绾的手拉至自己身边。蓝衣小姑娘懂事的往旁边移了移位置,只是低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记恨和不满。

林裴仁让苏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才笑着道:“估计你几个舅舅舅母也要到了,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苏绾乖巧的点点头,甜甜道:“知dào

了,谢谢外祖父。”

第六章 亲戚

林家人口较多,秦氏生了三子一女,长子林天凯,娶妻方氏,生了两子,分别是林亦辰和林亦凡;次子林天保,娶妻李氏,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名唤林亦轩跟林亦昊;小儿子林天佑,娶妻张氏,有一子一女,分别是林亦旭和林问筠。

方才坐在秦氏身边的蓝衣小姑娘就是林府唯一的女孩儿,林问筠。

林家每代男丁兴旺,女性偏少,每一代就只有一个女子降生。之前秦氏生了三个儿子,就只得了林氏一个闺女。到了林天凯这一代,大房二房都是男丁,只有三房生了一个闺女,秦氏平日里宝贝得跟个什么一样。

林问筠在家中本就是千娇百宠的,不说娘亲,就连祖母和几个伯母也都是宠爱非常。可是如今却来了个小姑娘,竟让这些人比对她还上心,不由得心中产生了嫉妒之感。不过碍于秦氏的威严,她还是机智的什么话都没说。

很快林家人便全部来齐了,林家因为父母健在,故并没分家,一般来说午饭在自己的院子里吃,晚饭却是在一起的。

苏绾偷眼打量着这几位舅舅,大舅舅大概三十岁左右,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一副沉稳的样子。二舅舅五官硬朗,冷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钱。小舅舅随了林裴仁,只是看着比林裴仁跳脱了几分,不如林裴仁沉稳。

大舅母方氏身材高挑,脸上的笑容温婉可人,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二舅母李氏面色严肃,一双三角眼显露出几分精明来,此时正用神色难辨的眸子打量着苏绾。三舅母张氏看着十分喜庆,不胖的圆脸上带着笑意,一双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小孩子更是围了一地,让不小的屋子看起来也逼仄了起来。林裴仁一向对几个儿子严肃,对待孙子却宽松得很,看着他们吵吵闹闹也不出言阻止,只是笑着看他们。

一个穿着深绿色锦袍的小男孩直接跑上了前,笑眯眯的的看着苏绾,声音甜甜脆脆的:“你就是小表妹吧?”

虽说两家是亲戚,但是苏绾也没怎么跟林家人见过面,守孝的那一年更是没出过门。这次来林家,还没见着这些人,她就落水发烧了。是以,这还是小男孩一年来第一次见到苏绾。更何况,小孩子忘性也大,久了不见不记得人也是正常。

苏绾挠挠脑袋,目光在这一屋子的男孩子身上扫过,问道:“你是三表哥还是四表哥?”大房的林亦辰和林亦凡他她是见过的,三房只有一个男孩,而二房的两个男孩子都是双胞胎,故苏绾清楚的知dào

面前之人是二房两个小孩中的一个。

绿袍小男孩笑眯了眼,正准bèi

开口说话,就听到旁边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小表妹,你果然挺聪明。”

绿袍小男孩顺着声音望了过去,见是三房的林亦旭,便向苏绾介shào

道:“这是你五表哥,林亦旭。”

苏绾笑眯眯道:“五表哥好。”

林亦旭走上前,冲着苏绾笑道:“那你来猜猜你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三表哥呢还是四表哥。”说完,朝着绿袍小男孩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苏绾的目光在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上打量着,顿时苦恼的皱起了眉。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身形也差不多,她又怎么猜得出来?

秦氏笑呵呵的用手指点了点苏绾的额头,才看着林亦旭道:“明明知dào

她猜不出来,何苦为难你妹妹?”

林亦旭笑着道:“祖母偏心,我不过是问问而已,哪里算是为难了?”

秦氏只是笑着,也不言语。

到底林亦辰要大一些,不忍心看着苏绾如此苦恼,笑着出言道:“那是你四表哥林亦昊,你看,他眉毛旁边有一颗小痣,你三表哥则没有。”

苏绾好奇的一打望,见果然如同林亦辰所说的那样,顿时觉得很神奇。先前那个绿袍小男孩对着苏绾歉然一笑,道:“小表妹,表哥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可别生气啊。”

苏绾笑道:“怎么会呢?”

林裴仁见人都来了,便出声道:“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便先认认人吧。”

苏绾跟苏策两个认得几个舅舅舅母,但是几个小孩子却是很少见面的。苏绾苏策两个还要在林府待至少两个月,跟这一群小孩子免不了接触,此时拉近关系自然是好的。

听到外祖父的话,苏绾跳下炕,跟哥哥一起走到舅舅舅母面前,脆生生的齐声道:“见过舅舅舅母。”

林天凯忙上前扶住了苏绾,林天保则是快速的扶住了苏策,道:“不必多礼。”说完,又招呼自己孩子来跟苏策两兄妹见礼。

如此一番认亲下来,苏策年纪与林亦凡一般大,倒是比三房四房的孩子都要大。苏绾则是最小的,先前的那个蓝衣小姑娘也比她大几个月。

因为家中小孩子实在多,林裴仁又有意纵容着,故林家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晚餐,几个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就没个消停的,饭桌上一时间笑语不断。

苏绾看着饭桌上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一酸,忍不住红了眼眶,为了掩饰忙低着头使劲扒拉着米饭。

苏老太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他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景况出现。平日里苏策又在昆仑山习武,鲜少在家,一顿饭更是没什么滋味。

故,在看到面前的这一幕时,苏绾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浅浅的嫉妒和向往以及酸楚。

苏策瞟一眼苏绾的方向,脸色也是黯然了一些。苏绾的心情他自然能理解,因为他自己也同样经lì

过。

两人的情绪其他人没有注意,离苏绾最近的方氏却是发觉了。作为林家执掌中馈的长房长媳,她的心思显然更加细腻一些,思虑的东西也更多一点,当即夹了一样菜放在苏绾碗里,笑着柔声道:“舅母不知dào

你喜不喜欢吃这个,若是不喜欢,便放旁边吧。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要多吃点。”

苏绾一愣,而后抬起头甜甜一笑:“谢谢大舅母。”

方氏慈爱的看着她,笑道:“傻孩子,快吃吧。”

苏绾点点头,收敛起自己心内所有的负面情绪,开始认真地吃饭。

秦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却没有说任何话。

林亦昊吃着饭,突然想起一件事,冲着苏绾兄妹问道:“昭武将军府昨天遣人邀我们明天去玩,你们要去吗?”

第七章 再见

苏绾愣了愣神,然后飞快的回想,接着便疑惑的问道:“昭武将军府……是什么东西啊?”又将目光移向苏策,问道:“哥哥,你知dào

吗?”

苏策对自家妹妹的迷糊程度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人家都还救过她,居然这会儿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想来可能是之前介shào

的时候她没有认真听,此时此举倒也不奇怪了。“你不记得之前救你之人了?”

苏绾弱弱的“哦”了一声,又低下头扒拉饭不说话了。

林亦昊看她如此反应,倒是弄不懂她在想什么了,于是再接再厉问道:“你们到底要不要去啊?”

苏策笑着道:“你们都要去吗?”

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客居在林府,人家出门见朋友他们跟着去始终不大合适。虽说是有林亦昊邀请,但是人家主人心中指不定怎么想呢。

林亦辰抬头看他一眼,道:“我们都要去的,包括问筠。他昨天还问起绾儿来了,所以我想,你们跟着去也没什么。”

苏策犹豫了一阵,正准bèi

拒绝,就见苏绾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弱弱的道:“哥哥,我也想去。”

想来是在家待久了,她也想出门玩玩儿。毕竟还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哪能受得住天天关在家?如此一想,苏策也心软了,干脆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开,笑着道:“既然这样,你也跟着去吧。”

至于自己,则是说都没说。

苏绾一听这话不对,疑惑的皱起了眉:“难道你不去吗?”

苏策笑着道:“你去就行了啊,反正几个表哥会照顾你的。”

昭武将军戚光是皇帝亲封的一品将军,在武官中数头一份儿,又简在帝心。更重yào

的是,此人武艺高超,对于想要以武闯出一片天地的苏策来说,能得戚光指点是极好不过的了。

所以,面对着戚麟派人发来的请帖,他还是有些心动的,但那仅仅是有些。毕竟别人家不比在自己家,苏绾年岁还小去倒也罢了,他跟着去倒是不合适。

苏绾嘴一撇,快速的道:“既然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都是住在林家的人,为什么她能去,哥哥就不能去了?既然哥哥不去,她自然也是不会去的。虽然说想要出门,但是她也要考lǜ

哥哥的感受。

苏策笑道:“如果你怕的话,可以跟姐姐一起,没关系的。”

林问筠抬头看了苏绾一眼,又望望上座的祖父母,笑着道:“既然表妹害pà

,那就跟着我吧。你别担心,将军府的人都很好相处的。”

按理说林家是文官,戚家是武将,本应没什么联系的。但是不知dào

为何两家的小孩关系融洽,十分要好,所以两家关系也相应的变好了。

苏绾瘪着嘴,有些不高兴了。明明她都说了哥哥不去她就不去,林问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想让哥哥不去吗?再说了,自己什么时候说害pà

了,明明是不想让哥哥一个人在家好吗?

看到她的神情,林问筠愣了愣,又很快撇了撇嘴,低下头去吃饭。

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什么情绪都掩藏不住。

她倒忘了她自己不过也才六岁罢了。

挑起话题的林亦昊见兄妹两个如此纠结,虽然不解,却还是说道:“策哥儿你放心,咱们跟戚麟关系很好的,你们之前也见过面,跟着去没什么的。”

苏策还是有些犹豫,一直没说过话的小舅舅林天佑开口了:“都是几个朋友,有什么值得犹豫的?难道你上门去他还能把你打回来不成?”

苏绾亮闪闪的眸子看着苏策,道:“哥哥,你就去嘛,不然我一个人多不好玩儿啊。”

林亦辰等人也跟着附和,目的就是让苏策也跟着去。

犹豫了一下,苏策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方氏让人套了马车,又亲自送了一群小孩出门。因为今天去将军府的人有些多,所以方氏除了派出府中护卫之外,还让了管家亲自上门道谢。

到了昭武将军府,苏绾便清楚的感觉到将军府与林府的不同。林府比较内敛,府中处处带着婉约跟书香门第自有的书香气息。将军府则比较大气,处处透着一股凌厉,让人心生敬畏。

戚光将军现在不在家,一群人便先去拜见了将军夫人。将军夫人正忙着,也不多留,直接让管家带人去找戚麟。

这个时辰正是戚麟练武的时间,管家带着他们去了练武场。一向冷清的练武场因为他们的涌来添加了一丝人气,一时间热闹不已。

苏绾眼睛不眨的看着场中那一道青色的身影,看着长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凛的光芒,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感觉到有人来了,戚麟收起所有的阵势,将长枪往旁边一放,朝着几人大步走来。他逆光而来,背后有一道金色的阳光,耀眼刺目。

苏绾往哥哥身后躲了躲,低头不语。旁边却有一道浅蓝色的身影迎了上去,声音甜甜脆脆,甚是好听:“麟哥哥好。”

戚麟跟几人打过招呼,才笑吟吟的看着躲在苏策身后的苏绾,问道:“你可好些了?”

苏绾微微点头,说道:“好多了。”又想起自己现在那沙哑的嗓音,很快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苏策将她从身后拉出来,拍了拍她的头,笑着道:“你之前不是说要谢谢他的吗?怎么现在看到人了还往我身后躲呢?”

被哥哥这样一说,苏绾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抬着头冲着戚麟甜甜笑着,道:“谢谢哥哥。”

戚麟想起那日之事,也只是微微一笑,看着苏绾甜甜的笑容,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不用谢。”

看着戚麟对待苏绾如此亲密的举动,林问筠目光一闪,上前几步,冲着戚麟道:“麟哥哥,这会子日头也要出来了,咱们先进屋去吧。我可好久都没看到过瑶瑶了。”

戚麟点点头,这才招呼着众人去花厅歇着。一行人才到不久,就见一个小姑娘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到了花厅。她四处张望了一阵,才看着苏策两兄妹道:“哥哥,这两个人是谁啊?”

第八章 戚瑶

小姑娘一身玫瑰粉的对襟圆领褙子,上头的刺绣是绕领缠枝花卉,衬得肤白如玉的面庞,更显玲珑剔透。她的眼睛并不大,但却十分有神,笑起来的时候弯成月牙的弧度,任谁都能看出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善意。

差不多大的年纪,苏绾显然对面前的小姑娘更有好感。不过虽然小姑娘问起他们来了,她也没有回答。毕竟人家没有问他们,他们也不好擅自回答不是?

戚麟正准bèi

回答,就看到林问筠已经走了过去挽住了小姑娘的手,脆声介shào

道:“这是清远侯府的公子和小姐,这位是苏策哥哥,这位是绾儿妹妹,现在暂住在我们家。”

林问筠说完,又冲着两兄妹介shào

起身边的小姑娘来:“这位是麟哥哥的妹妹,瑶瑶。”

戚瑶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来,笑眯眯的冲着苏策两兄妹道:“苏策哥哥好。”又看着苏绾道:“我与林姑娘一般年纪,既然她叫你妹妹,想来你也比我小了,我也叫你绾儿妹妹可好?”

苏绾甜甜一笑,点头应道:“好啊,瑶儿姐姐。”

戚瑶算是家族里年纪较小的女孩子了,平日里多是叫人家哥哥姐姐,哪有什么机会听到别人如此叫自己?此刻听到苏绾如此一说,顿时兴奋起来,上前攀住苏绾的手,兴冲冲道:“我房间里有好多好玩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

苏绾回头望了苏策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才点头应道:“好啊。”

处于兴奋之中的戚瑶没有看到一旁林问筠那诧异不满的神色,直接拉着苏绾就往自己房间里奔去。戚麟看着急冲冲跑掉的妹妹,失笑的摇摇头,这才看着林问筠道:“林姑娘,不如你也跟着一起去玩吧。瑶瑶这孩子,怕是第一次听到人叫姐姐激动得忘记了,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林问筠压下心中那一丝不满,笑着道:“麟哥哥怎么这么客气啊?我跟瑶瑶可是认识好久了,哪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生气呢?”

苏策目光在林问筠脸上扫视而过,眉头微微一皱,又很快舒展开来。

林亦旭看着自家妹子,道:“筠儿,我让人带你过去吧。”

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子,哪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尴尬境地,遂出言解围。可惜林问筠并不怎么领情,看都没看他。林亦旭顿觉尴尬,脾气上来,直接扭过了头。

看到这两兄妹这个样子,林亦辰也扶额头疼不已。

林问筠如今六岁了,却因为家人太过疼宠而娇气得很,偏生祖母伯母和娘亲都护着她。林亦辰是大哥,所以让着她;林亦轩和林亦昊是二房的人,不喜欢便躲了去;只林亦旭躲不了,又经常被妹妹捉弄,最后受罚的还是他,欲哭无泪。

所以,其实三房两兄妹关系并不是很好。

只是,林亦旭难得愿意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作为哥哥的风度,偏生林问筠却不领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让林亦旭没脸。

这下子,只怕两兄妹的关系更难缓和了。

“这里都是男孩子,如果你不嫌无聊的话就跟着我们吧。要是你觉得无聊了就跟我说,我让人送你去瑶瑶那里。”作为主人家,戚麟开始打起了圆场。

林问筠乖巧的点了点头,甜甜应道:“谢谢麟哥哥。”

林亦旭的脸更黑了。

苏绾跟着戚瑶去了她的房间,到了之后也只是乖巧的坐在椅子上,脸带笑意的看着戚瑶,并没有东张西望打量这间房。

戚瑶很是大方的将自己所有的玩具都拿了出来。

戚光将军对待儿子很是严厉,却很是疼爱这个小女儿,完全一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样子。戚瑶的大部分玩具都是戚光将军亲自雕刻出来的木雕,有飞鸟,有游鱼,也有其他的飞禽走兽。

做这些东西不仅需yào

雕工好,也十分的费时间。由此足以看到戚光将军对这个小女儿的宠溺。

苏绾在家的时候天天被押着做女工,学习女戒之类的东西,何时看到过这些极具生命力的玩具?顿时欣喜的东摸摸西摸摸,看了这个看那个,嘴角弯起一抹灿烂的弧度。

戚瑶见苏绾喜欢这些玩具,也与有荣焉的样子,嘴角翘起,眼中满是喜意。她从一堆玩具中找出一把木剑来,在苏绾眼前晃了晃:“这是我爹爹做给我的,不过我一点都不爱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真不知dào

他是怎么想的。”

虽然口中是在抱怨,但是语气中的儒慕和喜悦之情却是怎样也掩饰不住。

苏绾笑着称赞道:“你爹对你真好。”

戚瑶笑眯了眼,又突然反应过来:“你的嗓子怎么是这样的?”按理说,一个几岁的小姑娘,就算声音不是十分的甜美,也不该是这般沙哑的样子啊。

苏绾微微一愣神,道:“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了,所以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吧。”

戚瑶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多问,反而热心建议道:“多喝点雪梨熬的水说不定会好些。”

苏绾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戚瑶见她不再说话,又拿出其他的玩具来给苏绾玩儿。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玩了半晌,戚瑶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拍脑袋,秀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惨了,我好像把林姑娘给忘了。”

虽说她不怎么喜欢林问筠,但是好歹林家那几个小子跟哥哥关系蛮不错,她便一直跟林问筠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但是今天苏绾一来,她就兴奋得给忘记了。林问筠得了没脸,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

苏绾抬头看她一眼,又默默的低下了头。她之前还以为戚瑶是故yì

的,却没成想她只是太激动所以忘记了。

不过戚瑶也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反正事情都做了,再怎么后悔也没用,遂摆摆手,直接道:“忘了就忘了吧,绾儿妹妹,我们接着玩。”

苏绾顿时囧囧有神,戚姑娘你的大脑回路果真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转变也太快了吧?

第九章 留饭【中秋加更】

戚瑶自己在那儿自言自语半天,没有听到来自于苏绾的任何回应,不由得有些奇怪,遂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一副呆呆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饶是苏绾再迟钝,也知dào

戚瑶在笑话自己,瞬间红了脸,摆弄着手中的玩物,没有说话。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戚瑶也怕自己太过活跃吓着了这位新来的妹妹,遂收敛了笑道:“今天你们就在我家吃饭吧。”

苏绾慌忙摇头:“不行的,这样太打扰了。”

戚瑶笑着道:“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以前林家兄弟也在自家留过饭的,只是人数没这么多罢了。

苏绾觉得这次人来得多已是叨扰了,再留下吃饭显然不合适,便推说一切听从哥哥们的安排。毕竟自己还在林家做客,也是跟着林家几个哥哥出门的,自然要跟着他们一起,自己又能作什么主?

戚瑶目光在她面上扫了一圈,笑眯眯道:“没事,等会儿我让哥哥去说。”说罢,又拉着苏绾去写大字。

戚瑶生于武将之家,却没有习过功夫,反而琴棋书画学得很多。只是她天资愚钝,虽然找了大楚最有名气的清泰先生来教导,却于琴棋书画上并不精通,常让先生叹气不已。

将军夫人见女儿这方面不熟练,便找了针线功夫好的人教女儿学习针黹女工,势必要将女儿打造成一个大家闺秀,让那些眼高手低的人瞧瞧,将门未必就是蛮女。戚瑶也知dào

娘亲的苦楚,在针线上十分的用工。

见状,将军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戚瑶按时去上学,学得好不好倒是其次了。只针黹这方面要求较严,毕竟不能这样不会那样不行,丢了西瓜拣芝麻。

所以,戚瑶让苏绾陪着一起写大字完全就是闹着玩儿,她的书法并不是很好,常练不过为了修身养性罢了。等到她写完一张,凑过去看苏绾写的字时,顿时就呆住了。

苏绾的字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虽年小劲有些不足,但是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很不错了,相信假以时日,定会更上一层楼。

苏绾有些忐忑的看了看她的表情,不知dào

她在想什么,就将手中的笔放下了,双手搅着衣襟,惴惴不安的看着她。

戚瑶回过神来就看到她这幅表情,笑着道:“要是清泰先生看到你的字,肯定想要收你为徒的。”

苏绾腼腆一笑,岔开话题道:“你平日里就是在这里练字的吗?”

戚瑶整个身子往后一倒,靠在楠木椅背上,透过开着的窗户看着屋外院子里的风景,笑眯眯道:“我只是偶尔练练而已,母亲常说,女孩子又不需yào

考科举,这些东西了解一下就行了。反而是针黹女工,咱们女孩子家要多学一些才好。”

听她提起自己的母亲一脸的幸福样,苏绾沉默了下来。娘亲林氏在世的时候也说过这些话,但是她于女工一道并不擅长,所以林氏也没怎么勉强她,只说做出来的东西能够见人就成了。读书可以明智,可以知礼,她若是喜欢,多学一点也没关系。

若是娘亲还在世,自己应该还是那个喜欢赖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姑娘吧,毕竟她今年也才五岁而已。可是以后,她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戚瑶也是个玲珑剔透的,见她这副模样稍一想便知dào

她的心思,也自悔失言,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便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你的字是谁教的啊?我看你的字很不错的。”

苏绾回道:“是我娘亲教的,只是随便练练而已,倒是当不得姐姐这夸奖。”

戚瑶笑着道:“有什么当得不当得的?你的字确实比我好,还怕我嫉妒你不成?侯夫人教出来的女儿果真好。”

她这里正夸着,就见到一位穿着水绿色比甲的丫鬟走了进来,朝两人行礼之后才道:“夫人知dào

林府公子小姐到了,本想亲自前来看看,只是琐事缠身不得空,特派奴婢前来看看。”

苏绾不认得来人,但是想来能代表将军夫人前来肯定身份不一般,便起了身道:“本就是咱们叨扰,又怎么敢劳烦夫人?”

戚瑶认得这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蔷薇,便道:“母亲还说其他的没有?”

蔷薇笑着道:“夫人只说留几位公子小姐吃饭,估计少爷那边已经得到消息了。”

戚瑶高兴起来,拉着苏绾的手直道:“你看吧,这可是我母亲开口留你了,你可不准推脱。”

苏绾哭笑不得,这个姐姐怎么脾气跟个小孩子一样变换不停的。“可是哥哥那边不一定会答yīng

呢,我也做不得主。”

戚瑶微微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来,忙让贴身丫鬟绿玉去哥哥那边将这边的事情说了,问林家几个公子跟苏策的意见。

蔷薇看戚瑶一心想把苏绾留下的模样,心中不解,却也没多问,直接告辞回将军夫人徐氏身边去了。

绿玉很快便回来了,只说林家几位公子答yīng

留下,苏公子本来坚决要辞行,却被自家公子跟林家几位公子联手留下了。

戚瑶眉开眼笑:“看吧,你哥哥都答yīng

了,你也只能留下了。”

苏绾哭笑不得,也顺势点了点头。既然哥哥都留下了,她自然也要留下的。想来将军府跟林家一向交好,偶尔留一次也没什么吧?

戚瑶见她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伸出手抚了抚她的眉头,道:“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么爱皱眉啊,当心不漂亮了。”

苏绾囧了,瑶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转换话题转得这么快啊?

戚瑶直乐,指着苏绾的双手直抖:“哎哟,你真是太好玩了。”

苏绾:“……”

她又不是玩具。

戚瑶笑了一会儿,见苏绾没有回应,又坐直了身子,道:“好妹妹,咱们初次见面,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要送些礼才好。你看中了哪样东西,姐姐都送给你。”

苏绾笑着道:“姐姐客气了。”

戚瑶看她那样子就是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有些气恼。“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看上什么了,我都给你。”

苏绾笑眯眯道:“要是我看中了姐姐你,你也跟我回家给我当姐姐不成?”

第十章 委屈

听她如此一问,戚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眯了眼。“那敢情好,我还巴不得有你这么一个乖巧可人的妹妹呢。”一边说着,一边还让绿玉收拾东西。“既这么着,我就跟着妹妹回家去了。”

苏绾本是开玩笑,却没想到她会如此举止,登时涨红了脸。可是那话又是自己之前说出口的,她也不知dào

要怎么反悔。

看她一副窘迫的模样,戚瑶心情大好的笑出声来,忍不住上前捏捏她的小脸蛋,笑着道:“我是开玩笑的,你别不开心了。”

苏绾脸更红了,低声喃喃道:“我没有不开心。”

如果戚瑶是跟着去自己家玩的话应该没什么,但是自己现在还在外祖家呢,带一个人去玩始终不方便。虽说戚瑶应该也去过林府,但是林问筠邀请她跟苏绾邀请她完全是两件事。

戚瑶眼珠子一转,俏皮道:“那不如你来我家玩吧,我还有好多玩具呢,鲁班锁九连环我都有。我家院子里还有一个很大的水池,里面种着荷花呢,钓鱼赏花都好。”

提到水池,苏绾的脸色变了变,脸色也不复之前的红润。显然,之前的落水让她印象深刻,一时半会儿是忘不掉了。

戚瑶关切的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

苏绾摇头,弱弱道:“我想我哥哥了。”

戚瑶皱了皱眉,这孩子怎么这么依恋她哥哥啊?不过想到苏绾的身世,她又释然了。才刚失去母亲的孩子对亲人依赖一点,也无可厚非。“既然这样,我带你去找哥哥吧,正好我也想我哥哥了。”

其实后面这句话不过是个托词,怕苏绾尴尬而已。只是苏绾不知dào

,还以为她真的想哥哥了,点着头笑了。

戚瑶问过管家之后,得知他们一行人又去了练武场,这才牵着苏绾的手带他去找哥哥。

此刻苏策正跟戚麟两个在场上比赛射箭,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林家几个少年待在场边的棚子下看得起劲,也没有注意,只有百无聊赖东张西望的林问筠看到她来了。

本来她不想打招呼的,可是到底跟戚瑶认识好几年,不好装没看见,还是起身笑吟吟的跟戚瑶打了声招呼,然后等着苏绾跟自己打招呼。

苏绾见她没有跟自己打招呼,便对着她笑了笑,然后看向哥哥。林问筠见她如此不识相,顿时气得半死,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只能死死的按捺住了,只是想着回去一定要跟母亲告状。

戚瑶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眸中闪现着一抹深思。

看样子,这两姐妹并不是很和啊……

想罢,她抬眸看向场上比拼的两人。

戚麟从小在戚光的教导下习武,自己又勤奋练习,底子是不错的,只是不知dào

出身侯府的苏策得了谁的传授,竟然跟戚麟比了个难分难解。

“哥哥真棒!”

正沉思着,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欢呼。一眼望过去,正是苏绾激动地大叫,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只有林问筠不高兴的嘀咕了一声“没教养”,戚瑶跟林家几个少年都听到了。戚瑶还好,林亦旭则是直接狠瞪着林问筠。只有苏绾面无表情,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

林问筠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引来了亲哥哥的怒视,不由得委屈了,回瞪着他,不高兴道:“看什么,我说的是事实而已。”

林亦旭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

作为大哥,林亦辰也是为难的扶额。就算林问筠看不惯苏绾,可现在到底是在人家家里做客,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些话也不该当着戚瑶这个主人家说出来啊。

再说了,苏绾好歹也是姑母的女儿,祖母又疼宠着,林问筠怎么就这么直接的说出这般针对的话来了呢?苏绾现在还在林府住着,要是祖母知dào

她在自家人手里受了委屈,还不知dào

要气成什么样呢。

看苏策那样子也是个护短,要是知dào

林问筠说出的这一句话来,说不定立时就要搬出林府去。就算反应没这么过激,林问筠在他手上也是要吃亏的。

念及此,林亦辰向着苏绾歉意的道:“筠儿从小被惯坏了,有时候说话没个顾忌,还望表妹不要计较才是。”

苏绾没有答话,仍是呆呆的看着场上苏策的身影,好似没有听到林亦辰的话一般。

林亦辰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也不知dào

她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也只能闭口不再提这件事。

苏策练得累了,走到棚子下歇息,立kè

便有丫鬟递上水去,他一口喝完,才转头看着苏绾,发xiàn

她神色不对,便问道:“绾儿,怎么了?”

苏绾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声音弱弱的,还带着一丝哭腔:“哥哥,我想回家。”

她知dào

林问筠不喜欢她,可也没想到后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没教养,她骂的不仅是自己,连爹娘也连带上了。娘才刚过世一年,就受到这样的侮辱,让苏绾如何能忍?

苏策皱眉,看了看林亦辰等人,见他们都神色不好,心生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是摸了摸苏绾的小脑袋,柔声道:“好,哥哥带你回去。”

一旁站着的戚瑶很是尴尬,自己作为主人家,还让苏绾受了这样的委屈。可是林问筠跟苏绾到底是表姐妹,又都是客人,她也没什么立场指责谁。

这时戚麟也过来了,察觉到气氛不对,却还是问道:“不是说要留在这里用饭的吗?你怎么又要走了?”

苏策道:“绾儿说要回去,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几个表哥都留在这儿,我便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叨扰。”

苏策要走,林家几兄妹自然不可能留下,遂也齐齐告辞离去。

戚麟很是不解,问过戚瑶之前发生的事情之后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这林问筠当真是被家人宠坏了。”

戚瑶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种话最多心里想想罢了,又如何能够说出来?人家爹可还在呢。”

来时是苏策跟林家几个男孩一个马车,苏绾跟林问筠一个马车的。回去的时候念及苏绾情绪不好,苏策便提出要跟苏绾一起,林家几个少年只好答yīng

,让林问筠跟他们一个马车。

马车中,苏策听完苏绾的话,也是脸色铁青:“她竟然敢这么说?!”

第十一章 矛盾

苏绾见哥哥神色实在不好,有些心惊。苏策一向都是彬彬有礼的,对她也爱hù

有加,何曾这样脸色阴沉过?

苏策皱起了眉,有些为难。他不知dào

为何林问筠会针对苏绾,还在将军府说出那样的话来,可是绾儿是他妹妹,他不能平白让人受委屈。

这林府显然是住不下去了,绾儿年纪还小,又没经过什么人心险恶,还不知dào

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自己虽说能照看着,但也不可能随时都在。

兄妹两个回了府,苏策就让人收拾行李,说是要回去,动静大得将秦氏跟三个儿媳妇都惊动了,忙忙的赶了来,就见苏策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人收拾东西,苏绾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林家几兄弟则是在劝着。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住得好好的就要搬走了?这才来几天呢。”秦氏急道。

苏策有再大的火也不敢对着长辈发,当即过来行了礼,道:“外祖母的疼爱,我都看在心里。只是,林家乃是书香世家,怎么能因为我们这两个没教养的玷污了门楣?还不如早早的离去,省得有些人心里不舒服。”

秦氏敏锐的抓住了“没教养”这三个字,不由得皱了皱眉。苏氏兄妹才刚丧母,对这些字眼甚是敏感,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说出戳心窝子的话来?“你们受了委屈尽可以给我说,怎么能动不动就闹着要走呢?你告sù

外祖母,到底是谁说了不该说的话,外祖母给你做主。”

方氏也劝道:“是啊,要在咱们家受了委屈,别说老太太了,连我也是不依的。人家说打断骨头可还连着筋呢,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大可以关起门来说。可别说什么要搬走的话来,这岂不是寒了你外祖母的心么?”

苏策低着头没有答话,苏绾一向跟着哥哥的,看着这么多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秦氏更加气怒,直接看向了林亦辰:“不是说去戚家玩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亦辰嗫嚅着不敢开口,他不说话,下面的弟弟们更不敢开口了。

方氏见秦氏实在气得不行,便上前扶住了她,温言劝道:“娘,这在院子里说话也说不好,咱们还是先进屋去,再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秦氏听她说的在理,也就点了点头,进屋去了。方氏看了看这一群小孩子,道:“你们也跟着进去吧。”

林亦辰终归觉得有些不妥,拉住方氏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讲了事情的经过。方氏也有些吃惊,一时间为难起来。看着林亦辰担忧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切都有你祖母做主呢,你别担心。”

秦氏听完事情的经过,也是大怒,当即让人带林问筠过来。自家女儿才刚过世,林问筠作为自家人竟然能当着外人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也是在戳她的肺管子吗?说林氏没教育好孩子,是不是也在间接说她没有管教好林氏这个女儿啊?

林问筠的生母张氏见秦氏脸色实在不好,又怕她重罚林问筠,慌忙上前劝道:“筠儿不过是年少不懂事,娘你别生气。都怪媳妇素日太宠着她了,回去一定好好教xùn

她。”

秦氏气道:“都六岁了还不懂事呢,谁家女孩儿会没事在外人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亏得跟戚家关系不错,要让外人知dào

筠儿连自家逝去的长辈都敢编排,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来呢。”

张氏陪着笑道:“这不是别人都不在吗?儿媳听说当时只有几个孩子在,下人们都离得远远的,肯定听不到。戚家兄妹都是懂事的,想来也不会乱传。”

等到林问筠一来,她就抢在秦氏前头呵斥起林问筠来:“孽障!绾儿好歹是你妹妹,你不说疼着妹妹,竟然还欺负她,有你这样当姐姐的么?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氏一向都是和颜悦色笑容慈爱的,鲜少如此疾言厉色过,这番呵斥,吓得林问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惨白。

苏策眸色一愣,嘴角牵起一丝冷笑。

张氏看似是在呵斥林问筠,实则维护的紧呢。先声夺人,倒让得秦氏不好再发落林问筠。言语中只说不疼爱妹妹,却不说林问筠言行有失侮辱长辈,这般偷换概念可当真是……好得很!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过秦氏会怎么重罚林问筠,毕竟这是林家唯一的女儿,平日里都当眼珠子疼着,他今日这么做,完全是将林家三房给得罪了。

可是他却丝毫不惧,如果遇上的是这样不讲理的外家,他宁可不要。林问筠从小被疼着,绾儿也是从小被如珠似宝的养着,凭什么受这些气?

在他心里,当然是妹妹更加亲近一些。至于亲爹和祖母,那也是要靠后的。毕竟以后还有后娘,爹的心会不会偏不一定,但是祖母肯定是不会得罪公主的。绾儿只有他可以依靠,他也要努力成为绾儿的依靠。

苏绾握住了苏策的手,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她自然是要跟哥哥站在一起的。

秦氏有些愁闷的揉了揉额心,原本是说无论如何都要给苏家兄妹做主,但是张氏这番话一出口,她反倒不好指责。可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个外孙受委屈,那也不是她愿意的。

方氏不忍心见到婆母为难,遂出言解围道:“不过是小孩子玩玩闹闹磕磕碰碰罢了,拌嘴失言也是有的。都是自家姐妹,闹过也就算了,难道还正经像公堂审案那般追究个对错不成?筠儿作为姐姐在这件事上有错,就当着几个长辈的面儿给妹妹认个错,这事就这么算了如何?”

见苏家兄妹仍旧没有说话,方氏走到苏绾面前,蹲着身子与她平视,柔声道:“既然姐姐不乖,那舅母就将厨房新做的糕点都给你吃,不给姐姐好不好?”

苏绾有些犹豫,她不是想吃糕点,而是看着舅母这般温柔的跟她说话,让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她也不忍心让大舅母太为难。

见苏绾有些松动,方氏也不再继xù

劝,而是看着苏策道:“都说家和万事兴,筠儿有错,三弟妹会好好管教她的。你们两个若还是闹腾着要回去,岂不是让外祖母也跟着为难呢?”

苏策本来也没想让人严惩林问筠,若是秦氏气得狠了自己也是要劝两句的,他如此做,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好歹他也是清远侯府的嫡子,不能眼看着人欺辱自己去世的娘亲。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愿秦氏太过为难。

此时方氏的话让他有了台阶下,当即点了点头,道:“是我不懂事,让外祖母舅母为难了。事情涉及母亲,我也乱了阵脚,做事有些冲动,还望外祖母舅母不要计较才好。”

方氏松了口气,又叫林问筠:“还不快过来给妹妹认错?”

林问筠本想硬梗着不认错,可是在祖母跟伯母的严厉眼神下,只好慢吞吞的挪了过去,小声的认了错。苏绾也不计较,大大方方的应了。

屋子里的气氛这才轻松下来。

【祝天下老师节日快乐,当然更希望我们老师身体健康,少布置点作业,内牛~(┬_┬)】

第十二章 恳切

苏策没再提什么要回家的话,跟苏绾仍旧是在林家住了下来。晚间林天凯回了家,方氏伺候他更衣的时候,顺带提了提今天发生的事。

林天凯皱了眉,道:“若是三弟知晓此事,肯定还要责罚林问筠。他平日里跟小妹关系最好,要是知dào

自家女儿这般说话,还不知dào

会气成什么样。”

方氏接道:“我担心的是筠儿,今儿当着外人的面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后可怎么办呢?也是我们宠得太厉害了。”

林天凯道:“林问筠自有三弟妹教导,再不济,上面还有娘呢。你可别插手,引起三弟妹误会就不好了。”

方氏嗔道:“我什么时候那么不知事了?”

林天凯接着道:“这两个月你多教教绾儿,这孩子还这么小,肯定还有很多事情不懂。虽说有个祖母在,但看她祖母那样子也不是个拎得清的。将来有了后娘,还不知dào

要受什么苦呢。”

方氏顺从的点头,道:“这是自然,绾儿这孩子,我也是喜欢得紧呢。”

正被林天凯夫妇谈及的苏策兄妹此刻正待在一个房间内说话,白日里发生了那些事,苏绾说要跟着哥哥睡,苏策便让人将房间里的榻收拾了出来,将床让给苏绾睡。

苏绾看着桌上方氏让人送来的桂花糕,是她最喜欢吃的,可她一点吃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呆愣愣的望着那一碟桂花糕。“我记得,上次吃桂花糕,还是在一年前。”

那时候的她父母俱在,才享shòu

了天伦之乐,晚上还一起去祖母的院子里吃了晚饭。可是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她成了丧母的孩子,公主却要成为她的后娘。

她不知dào

祖母跟母亲说了什么,后来听说公主要下嫁的消息,她才大概猜出了些东西。可是,那毕竟是猜测而已。

听她这么一说,苏策也沉默了。那时候他才回家一天,可就在那一天,他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当时祖母留母亲说话,他带着苏绾回了房间,正在争抢父亲买回来的桂花糕时,就见到母亲脚步虚浮的走了进来。

连苏绾都看出了母亲的情绪不对,如果那时候他细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他只当是她被苏老太太说了一顿,心情不好,也不再纠结这件事。若是那时候他能劝住母亲,现在也不会是这样。

苏绾喃喃道:“那时候咱们多快乐啊……”

苏策心口一滞,双拳紧握,更是坚定了要努力成材的决心。“娘在天上看着我们,也是希望我们能够快乐的。”

“哥哥。”苏绾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坚定:“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的。”

苏策心中一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心,轻声道:“哥哥也会守护好你的。”

苏绾微微一笑,道:“哥哥,我困了。”

“那你便歇着吧。”苏策为她掖好被子,自己也回了榻上歇息。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方氏便在丫鬟的陪同下来了苏策所住的院子,苏氏兄妹慌忙穿戴好衣裳出了门来,就见方氏站在门外,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两个。

苏策道:“不知舅母前来,失了礼数,还望舅母见谅。”

苏绾显然还没睡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待看清眼前之人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甜甜唤道:“大舅母。”

方氏牵着苏绾的手进了屋去,边走边道:“都是自家人,策哥儿不必多礼。”

苏绾乖巧的被她牵着,没有说话。方氏让人端了水来洗漱,亲自绞了帕子给苏绾净脸,又为她梳了双丫髻。

苏绾皮肤极好,五官精致,一双眼睛又灵动非常,由轮廓来看长大以后必然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是如今年纪尚小,脸上仍显稚气。方氏看着她与林氏十分相似的脸,不由得轻叹一声。

林氏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儿,只可惜天妒红颜,竟就这样去了。苏绾与她这般相似,也不知是好是坏。

苏绾抬头看着方氏,不解道:“大舅母,怎么了?”

方氏摒除掉心中的杂念,笑着道:“没怎么,舅母只是想着,若是我也有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该有多好。”

方氏本是极为喜欢女儿的,却只有两个儿子,故平日里对三房的小女儿林问筠也诸多宠爱。只是没想到林问筠被宠坏了,生出这般骄纵之心。

至于林问筠为何会针对苏绾,其实也不难猜。任谁受尽千般宠爱之后遇到一个与自己分宠的人,心中也不会平衡。

其实林问筠真的想差了,苏绾就算再得秦氏宠爱,那也是出嫁的姑奶奶的女儿,她可不姓林。只是林问筠年纪太小,还想不到这一层上来。

苏绾笑眯眯道:“我也很喜欢大舅母。”

方氏呵呵笑了,道:“今日我来,是过来接你的。你们还要在府中住上两个月,策哥儿到底是男孩子,有些事情也照看不到。所以舅母已经禀告过婆婆,让绾儿搬过去跟我住一个院子了。”

苏策知dào

方氏此举也是为了苏绾好,自然不可能反对,遂点了点头,让苏绾的贴身丫鬟绣鸾绣凤帮忙收拾东西。

苏绾舍不得哥哥,不想跟去,苏策好说歹说才将她劝住,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方氏离去,这才回屋整理自己的东西。

苏绾现在本就属于敏感期,换了个地方自然百般不适。又不想让方氏担心,于是把所有的话闷在心里,整个人闷闷不乐的。

方氏心思细腻,自然发xiàn

了她的不对劲,特意留了时间来陪她。“绾儿,你是不是想哥哥了?”

苏绾点头:“嗯,我也想我娘。”

方氏伸手去理了理她两鬓散下来的头发,柔声道:“舅母知dào

你舍不得哥哥,你只是搬到这里来住而已,每天都可以看到哥哥的。”

苏绾这才高兴起来:“那就好了。”

看着她还是一团孩子气,方氏心中一暖,却忍不住忧心。若是公主是良善之辈,她们自然不必担心。但若是公主存了别的心思,苏绾这么小小的,哪里斗得过她?“舅母知dào

你现在还小,可是有些事情你还是要知dào

的。两个月时间太短,舅母可能也教不了你多少,但你要牢牢记住。”

苏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方氏接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去害别人,但也要防着别人害你。后娘到底不比亲娘,虽说你爹爹疼爱你,但是有些后宅阴私他却是不懂的。”

苏绾皱起了眉,这些话在她这个年纪来说有些深奥,理解不了也是正常。

方氏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些舅母会慢慢教你的,你能理解多少是多少。以后若是受了委屈,别瞒着,尽可以告sù

大舅母。”

苏绾应道:“多谢大舅母。”

“傻孩子,舅母跟前还客气什么?”方氏嗔了一句,才道:“我让人熬了些润嗓子的汤来给你喝,女孩子家嗓子不保养好可不成。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苏绾送了方氏出门,这才折返身来对着屋里的屏风发呆。

她在家的时候没有学过那些东西,家里人口简单,她也没什么机会学。可是以后有了后娘,情况就不一定了。所以,趁现在还有机会,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第十三章 哭诉

吃过早饭,苏绾就由素枝带着去给秦氏请安。秦氏也才用完早饭,见到外孙女儿来了登时笑眯了眼,忙让人拿杌子来给她坐。

苏绾行过礼之后才坐下,模样十分乖巧。

秦氏笑着道:“你大舅母说让你搬到她院子中住着,有什么事也好照看。你若是缺了什么,只管跟她说就是。”

苏绾笑道:“绾儿知dào

,大舅母很疼我呢。”

秦氏满yì

的点点头,大儿媳一向知礼能干,执掌中馈以来事无巨细都做得很好,让她省心许多。“筠儿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若是有什么言行不当的地方,你不要跟她计较,外祖母自会惩罚她的。”

苏绾知dào

她是怕自己因为昨日之事而介怀,但是涉及到自己逝去的娘亲,苏绾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释怀,故沉默不语。

秦氏看她这副模样,也只能叹了口气。正准bèi

说些什么,就听到门外一阵吵嚷,顿时不悦的皱了眉:“是谁在外面吵吵闹闹的?”

一直跟在秦氏身边的田妈妈出门看了看,回来禀道:“是小小姐。”

话音未落,就见林问筠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边跑边哭:“祖母,救我啊祖母。”

到底是疼了这么多年的唯一的孙女儿,秦氏看她哭成这般模样也忍不住心疼了疼,慌忙搂住她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出来,祖母给你做主。”

林问筠一边抽噎一边道:“祖母,爹爹要打死我。”

说话间,林天佑已是手中执了柳条,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满脸怒容。见到躲在秦氏怀里的林问筠,脸上怒意更胜。“你给我过来!”

秦氏喝道:“好好的,打孩子做什么?这里可是我的院子,由不得你放肆。”

林天佑哪敢惹母亲动怒,当即跪了下来,愧疚道:“是我教女无方,连带着九泉之下的妹妹跟着受委屈。我若是不惩处这孽障,将来九泉之下也难以见妹妹。”

他昨夜有事没有回家,今晨一回家便听说了此事,当即怒不可遏。本来林家孩子之中,他年纪跟林氏相仿,兄妹感情也最好,如今听得林问筠这般言语,自是忍不住,当即气得就打人。张氏将他拦了下来,才让林问筠有机会跑到秦氏这里来寻求庇护。

林问筠委屈道:“我已经被娘亲责罚过了。”

“我可没看到你受的责罚,你要是不受些教xùn

,还不知dào

将来要犯下什么错来。”张氏的脾气林天佑也了解,就算真的惩罚了,也不可能有多重。

秦氏解围道:“好了,昨天就已经骂过她了,也让她跟绾儿道歉了,你今日再计较,可就是你不对了。”

林天佑纵使有天大的火气,也只得忍了下来,狠瞪了林问筠一眼,这才走到苏绾面前,柔声道:“是舅舅不好,才让你受委屈了,你且好生在家住着,舅舅以后肯定会对她严加管教的。”

林天佑个子颇高,苏绾又年纪偏小,只得仰着头看他。眼前这张与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脸庞此刻正微笑着看她,兴许是念及去世不久的亲妹,眼圈有些微红。

苏绾心里一酸,一番冒犯之言,能让林天佑为死去的林氏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到底是亲戚,她也不好总是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毕竟以后跟林家打交道的时候还多,便道:“多谢小舅舅,筠儿姐姐已经道过歉了。相信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原谅她这一时失言的。”

林天佑轻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就离去了。

林问筠见父亲离开,这才松了口气,目光望向苏绾,有一丝怨恨。她才是林家正经的嫡小姐,却被这外来的压了一头,还被父亲打了一顿,心里自然有些不平衡。想起母亲的教导跟父亲的告诫,她缩了缩脖子,将所有不满的话都吞了回去。

眼珠子一转,她看着秦氏,怯生生道:“祖母,筠儿当时只是一时失言,没有想过对姑姑不敬的,筠儿知dào

错了。”小小的脸上满是愧疚与不安。

秦氏欣慰的看着她:“你能想通就最好了。”又去看她身上可有伤处。“有没有伤到哪里?你父亲也真是的,女儿家犯了错罚什么不成,非要拿柳条抽,要是伤着哪儿可怎么得了?”

林问筠来这儿只是为了寻求庇护,而不是来告父亲状的,哪里能让秦氏看见自己身上的伤口,忙拉住秦氏的手,道:“祖母不必担心,父亲只是一时急了,好在有母亲拦着,也没抽到我身上。是筠儿犯了错,理应接受惩罚的。”

看着小孙女如此懂事,秦氏满怀欣慰。“你跟绾儿两个都是姐妹,以后可要互相扶持,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哪能这样记挂着。”

苏绾抿嘴一笑,道:“外祖母说的是。”

林问筠自然也是应是,后又拉着秦氏好一通撒娇。

见状,苏绾也不打扰她们,告退之后便向外走去。出了门不远,就看到林亦凡几人带着戚麟戚瑶正往这个方向走着,便停下了脚步,主动打起了招呼:“几位表哥好,戚公子好,瑶儿姐姐好。”

看到一行人后面的苏策,顿时眼睛一亮,跑到苏策面前,笑眯眯道:“哥哥。”

戚瑶看着苏绾那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上前握住她的手,半真半假的埋怨道:“看看,看到你哥哥可是谁都能忘了。”

苏绾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着,问道:“你们怎么今天过来了?”

戚瑶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着道:“过来看看你不成吗?”

戚麟看着妹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出声劝阻道:“好了,瑶瑶,别闹了,咱们还要去给林夫人请安呢。”

戚瑶吐了吐舌头,却是不再逗苏绾了。

几人仍旧朝着秦氏的院子而去。

苏绾本来是打算回去的,但是现在看到哥哥来了,自然也要跟去,便落在最后面,小声的跟苏策说着话。

听苏绾讲完今天看到的事情,苏策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看那林问筠也不像能吃亏的人,被林天佑打了还不知dào

要怎么记恨苏绾呢,却在秦氏面前说了那么一番话。小小年纪,倒是能屈能伸!

第十四章 提议

戚家兄妹齐齐向秦氏请过安之后才说起自己的来意,即邀请林家兄妹跟苏家兄妹去城外的庄子避暑。

秦氏有些犹豫,这一大群小孩出门怎么让人放心呢。而且这是戚麟邀请自家孩子去玩,自己也不可能让几个儿子或是儿媳妇跟去啊。

坐在她身旁的林问筠听到如此邀约自然满心乐意,见秦氏还有几分犹豫不决,当即攀住她的胳膊,撒娇道:“祖母,你就让我们去吧,筠儿都好久没出过门了。”

秦氏哭笑不得,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猴儿,昨天才出过门,今天就跟我打饥荒,存的什么心思啊?”

林问筠憨厚笑着:“人家这不也是待在家里太闷了嘛。”说着,又看向苏绾所在的方向。“我想,绾儿妹妹肯定也很想出去玩玩的。”

苏绾本来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却没想到林问筠把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当即愣了,有些无措的看向苏策。有苏策在的地方,她总是习惯于依赖哥哥的。

苏策打量了林问筠一眼,眸光一闪,神色难辨。嘴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他淡淡道:“一切听从外祖母安排。”

林问筠被他这不明意味的一眼打量着,心中有些不安,待听得他如此说后,又开始扭股糖似的缠着秦氏:“祖母,你最好了,就让我们去吧。咱们这么多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戚瑶牵着苏绾的手,笑眯眯道:“如果夫人不放心的话可以多带些人伺候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爹爹到时候也会派府中护卫跟随同去。”

戚家护卫多是有功夫在身,戚麟虽然人小,但是据说功夫也是不错,府中再多派些人去照看着,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秦氏沉吟一阵,终究是拗不过林问筠,还是点头同意了。

见状,戚瑶笑眯了眼,又接着道:“还有一事要回禀老夫人,清泰先生看过绾儿妹妹的字之后,提出想收绾儿妹妹为徒。如果绾儿妹妹有时间的话,可去我府上跟我一同学习。”

秦氏一惊,目光扫过苏绾。

这清泰先生乃为本朝大儒,诗词歌赋极为精通,琴棋书画样样不差,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景文帝初登基之时便考中状元,后厌倦官场,才隐退了下来,开了一家学堂,广收门生。当今朝廷,大部分官僚都受过他的教导之恩。三年前,才入了戚府,单独教授戚家兄妹。

秦氏之前本想让自家孩子一起跟着清泰先生学习,但都被清泰先生给拒绝了。以林家权势与门风,都不能让清泰先生松口,竟不知苏绾何时有了这等造化,居然入了清泰先生的眼。

被她这样盯着,苏绾有些紧张,被戚瑶牵着的手紧了紧,嘴唇紧抿,一脸肃然。

感觉到她的紧张,戚瑶也自悔失言。她知dào

秦氏也想让林家兄妹跟着学习,她也碍于情面帮忙引荐过,但是清泰先生不松口,她也没办法。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时候说清泰先生要收苏绾为徒,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么?

应该单独跟秦氏说的!

秦氏作为首辅夫人,面临的大风大浪多了,这点小事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只是稍微愣了愣神,就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绾儿到底是侯府小姐,这件事还是要问过她父亲才好。她要在林府待上两个月,那便两个月后再让她父亲领着她去拜会清泰先生吧。”

苏绾到底是她唯一的外孙女,能入清泰先生的眼她也是高兴的。自家几个孩子不得看重也怨不得旁人,反正自家老爷学问比清泰先生低不了多少,有他教导也尽够了。

见她毫无芥蒂,戚瑶也是松了口气。她走到林问筠身边,拉住她的手,笑眯眯道:“上次是姐姐不好,忽略了你,下次咱们再一起玩儿啊。”

林问筠本有些不满她之前因为苏绾而忽视自己,但听到她如此说,早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开心的点着头。

虽然苏绾有幸去戚府跟着清泰先生学习而她去不了还是隐隐有些妒忌,但是想到不久就可以跟着戚家兄妹一起去庄子上玩耍,她便又开心了起来。

望一眼身姿挺拔的戚麟,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秦氏让一群孩子自己出去玩,单独留下了苏绾。苏绾知dào

她是有事要叮嘱自己,便顺从的应了。

秦氏拉她一起坐在榻上,问道:“你去戚府的时候可留下了墨宝?”

苏绾不解的看着她:“当时瑶儿姐姐让我跟她一起写大字,却没想到让清泰先生瞧见了。”写过之后那些字是戚瑶的丫鬟收着的,哪知dào

清泰先生也知dào

了。

秦氏道:“女孩子家的闺阁之作还是莫要让外人看见的好,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小,倒不必注意这些。等到年纪大一些,你就要仔细了。”

苏绾点头,示意自己将这些话听进去了。

秦氏接着问道:“那你可愿跟着清泰先生学习?”

苏绾愣愣道:“跟着清泰先生学习会怎么样?”

秦氏道:“清泰先生是当今颇负盛名的大儒,跟着他学习对你自然有好处。据我所知,除了戚瑶,他还没收过旁的女学生,你若是跟着他学的话,可要认真着些。”

苏绾点头,应道:“绾儿知dào

了。”

“如果你娘在世,看到这一幕也是开心的吧。”秦氏摸着她的发髻,突然感慨道:“以后你要自己小心些,凡事多长点心眼儿。”

她倒是不担心苏策,可就是担心眼前这小小的人儿被算计了。

毕竟她还那么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苏绾自然知dào

她的担忧,点头道:“我会好好学习的,不让外祖母为我担心。”

秦氏叹了口气,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她作为母亲却没办法查出真相,自然是遗憾的。毕竟林氏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好说话。而且,若是查探到一些阴私,对林家也无好处。到底这中间还掺杂了皇家公主,没点猫腻她是不信的。

至于外界所传言的林氏病重而亡的说法,林家人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毕竟虽说林氏体弱,但也不至于毫无征兆的就去了。

苏绾伸出手去抚着她的额头,道:“外祖母不必忧心,绾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秦氏欣慰的点点头,道:“你跟你哥哥都要好好的。”

这样,她才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女儿。

第十五章 戚光

两天后,戚家兄妹便登了门来等林家兄妹和苏家兄妹一起去庄子上,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戚光将军。

戚光只是亲自护送几个孩子去庄子上,将人送到之后便要回府。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家孩子,毕竟戚麟在他的教导下也是从小习武的,他又派了十个护卫跟随同行,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不过林家这几个孩子都是学文的,没有功夫防身,这倒也罢了,到底都是男孩子。只是中间还掺杂着一个娇气的林问筠,让他有些担忧。而且听说林家最近来了两个亲戚,年纪都不大,想来也没什么能力照顾自己。

好歹是跟着自家孩子出门的,要是有什么事还不得都他担着?只是既然戚麟一力邀请,自己也不好做什么恶人。

早就接到消息的林家兄妹跟苏绾两个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在方氏的带领下进了待客的花厅。一行八人,行礼自是不少。不仅如此,跟随同去的丫鬟跟婆子也是不少。

戚光见了这么大阵仗就是一阵蹙眉,又很快舒展了开来。他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都是轻装简从的,觉得出个门而已,带这么多人实在是不必要。不过此去的都是小孩子,多带些人以防万一也好。

方氏见了戚光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释道:“孩子们第一次单独出门,母亲有些不放心,所以派的人多了些。若是将军觉得不便,可以删减些人的。”

戚光淡淡道:“人数是有些多了,庄子上虽说不比府中,但是还是有人看着的。不过既然这是老夫人的一番心意,那便都去就是。”

说完这句话,戚光便叫人上马车。一群孩子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着,就只有苏策兄妹落在了后面。

苏策是故yì

落在后面的,他看了看身旁的戚光,问道:“戚将军,你等会儿骑马么?”

戚光打量他一眼,面生得很,想来就是来林家做客的那两个孩子之一了。淡淡点头道:“嗯。”

苏策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戚光,颇有种初次见偶像的紧张期待感。他搓了搓手掌,问道:“我可以跟你一起骑马吗?”

戚光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八岁的孩子竟然也会骑马,毕竟林家几个孩子与他年纪相仿的也没有学过骑马。“你能自己单独骑吗?”

闻言,苏策有些兴奋,道:“我可以的。”

跟在他身边的苏绾拽了拽他的袖子,弱弱道:“哥哥,我也想骑马。”

声音不高,但是足以让身边的两人听到。

戚光饶有兴致的挑眉,问道:“你也会骑马?”面前这个小女孩不过五岁而已,莫非也会骑马不成?这倒是怪了,料想侯府规矩大,不会让女孩子骑马才是。

像他虽然是武官,但是也只许戚瑶学些功夫防身,不准她钻研这个,也不允许她学骑马,毕竟抛头露面对女孩子家名声不好。

让苏策颇为敬畏的戚光将军在苏绾眼中不过是一味有些严肃的中年大叔而已,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没有听说过扬名外邦被称之为“杀神”的戚光的名头。她扬起头便看到了戚光眼中闪过的笑意,直觉的有一种亲近之感。“我不会,但我可以让哥哥带我。”

戚光有些意wài

面前这小女孩的态度,毕竟这些小孩子看到他都是有些害pà

的,就连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面前也是恭敬有加,面前这小女孩竟然不怕他。“你哥哥年纪还小,带着你骑马的话出了变故怎么办?”

苏绾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她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来,这可怎么办?虽然心里相信哥哥是最棒的,但是戚光的那句“出了变故”还是吓着她了。

戚光俯身一把抱起她,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眯眯道:“这样吧,我带着你骑马可好?”与人同骑本就是比较考验技术的,尤其是带着一个小孩子,但是这个问题在久经沙场的戚光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苏绾皱起了鼻子,怎么这两父女都喜欢用这种方式逗她?她趴在戚光肩上看着苏策,似乎在想着戚光建议的可行性。良久,才下定决心般点头道:“那好吧。”

戚光忍不住笑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让这小姑娘纠结了这么久?

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苏策在旁提醒苏绾道:“绾儿,你还不快谢过戚将军?”

苏绾挠挠头,道:“谢谢戚将军。”

戚光笑着道:“你以后还要去将军府学习的,咱们见面的时候少不了。叫将军岂不是太见外了?叫我戚伯伯就行。”

苏策本想说这样不合适,却听得苏绾已经笑眯眯的应了:“谢过戚伯伯。”无法,他只好将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戚光哈哈大笑,直接抱着苏绾出了门去。

所有孩子都已经坐进了马车,丫鬟婆子们也都坐在了最末几辆马车。戚麟是要骑马的,故独自在门边等着,见到戚光抱着苏绾出了门来,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戚光笑着道:“这小姑娘闹腾着要骑马,年纪不大,胆子却是不小。”

戚麟望向戚光怀中抱着的苏绾,却见她感受到自己的目光之后也望了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脸颊两个酒窝,显得极为精致可爱。他嘴角一扬,问道:“你确定要骑马?骑马可没有坐马车舒适哦,到时候可别嚷着难受。”

苏绾坚定道:“我不会的。”

苏策笑着对戚麟道:“就冲着你这句话,绾儿再难受也只会憋着了。她性子可倔得很,有时候我都拿她没办法。”

戚麟笑着道:“那可真是我的错了。”又看向苏绾,接着道:“难受的话别憋着,你随时可以停下来坐马车的。”

苏绾知dào

戚麟也是一片好意,也没反驳,只是耸了耸鼻子,道:“我会小心的。”

戚光看着戚麟这啰嗦的样子,不由失笑,抱着苏绾跃上了马。苏绾身子一抖,惊叫了一声,死死抱住戚光的脖子。

戚光眼带笑意,揶揄道:“你不是说不怕的吗?”

苏绾仍旧处于惊吓中没有回过神来,听得戚光如此说,顿时不服气道:“我才没有怕,谁让你突然跳上马的,我当然会害pà

了。”

听见她这不甚礼貌的话,苏策急了:“绾儿。”

戚光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仍是笑吟吟的:“好吧,是我错了,下次提前知会你一声可好?”

苏绾这才满yì

的点点头。

戚麟看着突然开启温柔模式的戚光,有些不适意的浑身抖了抖,也翻身上马。紧接着,苏策也上了马。

戚光见人到齐了,便下令出发。

一路上,戚麟都在询问着苏绾有没有不适。那啰嗦的模样,引得在场的人一阵好笑。

第十六章 随和

事实证明,戚麟的担心是无用的。苏绾以前没有骑过马,虽然是第一次骑,却因为戚光保护得很到位,所以没什么颠簸不适之感。反而因为第一次骑马,兴奋得根本停不下来。

戚光看着坐在自己前面被自己用双手护着的小姑娘手舞足蹈兴奋不已的样子,挑眉问道:“你就不怕摔下去?”

寻常人第一次骑马都是战战兢兢的,哪有她这样开心的?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姑娘,竟然这般胆大。

苏绾脑后对着他,戚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略带沙哑却软软糯糯的嗓音:“戚伯伯,你是不会让我跌下去的。”

戚光失笑,这小姑娘看着娇憨,内里心思倒是不少,知dào

自己不会让她受伤什么的。笑过之后便存了逗弄的心思,故作严肃道:“你不怕我把你扔下去?”

苏绾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所以他这一番严肃完全就是使错了对象表错了情。苏绾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摇头晃脑的样子:“你才不会呢,当时是你自己说要带我一起去的,这才出城多久啊。君子一言九鼎,就得说话算话。”

苏策实在是拿自己这个妹妹没办法,又见戚光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遂也没有出言阻止。

“你才多大的人儿啊,就知dào

一言九鼎了?你知dào

一言九鼎什么意思吗?”戚光笑着道。

“当然知dào

。”苏绾挠挠脑袋,眼珠子一转。“但是我不告sù

你。”

戚光哈哈大笑,知dào

她是在逞强,却没有戳穿她。

苏绾嘀咕道:“人家才五岁,不知dào

也很正常好吧?”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戚光又跟苏绾隔得这样近,自然是听到她的话了,笑着道:“你比我女儿还小一岁。”

提起戚瑶,苏绾眼睛一亮,高兴道:“瑶儿姐姐有好多玩具,都是你做的吗?”

看她那样子,倒是对戚瑶十分有好感。

戚光笑着道:“是啊,要不要我给你做一个?”

苏绾不过那么随口一提,哪能真要别人帮自己做玩具,毕竟不熟不是?慌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那么一说而已。”

她的小身子晃动着,要不是戚光护得牢,只怕要摔下去了。

苏绾晃着脚丫子,目光看向了戚麟,好奇的问道:“戚哥哥,你家的庄子好玩吗?”

她都没怎么出过府,不知dào

庄子是不是跟府中不一样。

戚麟笑着回道:“我家的庄子后面是一片树林,夜间有林风,所以极为凉快。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林子里打打猎啊什么的,我家还有池子呢,里面喂着鱼,估计这时候荷花也开了吧,应该是极好kàn

的。”

苏绾问道:“有小溪吗?”

戚麟不解:“要小溪做什么?”

苏绾举着手比划,兴冲冲道:“钓鱼啊。”

戚光噗嗤笑了,上下打量着她:“就你这么小小的,要遇上大鱼了,指不定谁钓谁呢。”

苏绾不服气道:“谁说我小了?我都五岁了!”

戚光慢悠悠道:“你确定你拽得动大鱼吗?”

苏绾皱皱鼻子,转眼间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我可以让我哥哥帮忙。”

闻言,苏策哭笑不得,却没办法反驳。

戚光却是笑道:“就知dào

找人帮忙,你好意思么?”

苏绾小脸一扬,颇为得yì

:“那当然,我还小嘛,当然要找哥哥帮忙了。”突然想起之前自己的反驳,又不好意思的闭了嘴,低下头去。

戚麟见她脸色通红,显是不好意思了,笑着解围道:“离庄子不远有一处瀑布,想是应该有鱼的。”

苏策眉头一皱,眉眼间闪过一丝狐疑。按理说苏绾之前落水过一次,不说对水毫无芥蒂,也不应该这般兴致勃勃吧?

本是低着头的苏绾听到戚麟这一番话后,心思又活泛了起来,高兴道:“到时候捉了鱼让哥哥烤着吃,咱们一人一条。”

戚麟斜睨苏策一眼,笑道:“哟,看不出来苏大公子还会烤鱼呢。”

先前苏策去戚府的时候跟戚麟比武射箭,关系自是拉近了不少,这种调侃的话也无伤大雅。

苏策只是温雅一笑,也不说话。倒是苏绾听到这种类似质疑的话,顿时急了,忙着维护哥哥道:“我哥哥当然会做了,而且还很好吃呢。”

戚麟被她这种护兄心切的反应给惊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笑着道:“那我就等着看苏公子的厨艺了。”

戚光笑着问道:“那你们钓了鱼要不要做给我吃啊?”

苏绾奇怪的问道:“你不是说你要回府去吗?”难不成还让人送去不成?

苏策听她问得如此无礼,不由得急了,低声喝道:“绾儿!”

苏绾神色一滞,有些呆呆的看着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而生气。也是因为戚光在她面前说话太随和了,让她忘记了身边的人是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长辈。

戚光呵呵一笑,制止了苏策接下来的话,笑着道:“小姑娘随性一点也好,小小年纪可别被拘束得很了,那样不好。”

听着自己偶像的话,苏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警告性的瞪了苏绾一眼。苏绾缩缩脖子,不敢再多言语了,生怕引起哥哥不高兴。

戚光将目光从苏绾身上移到一旁的苏策身上,问道:“看你一路上欲言又止的,可是有话想跟我说?”

他老早就感受到苏策频频扫视过来的目光了,只是一直无视着没有问出口,却见他到了现在还是这般犹豫,终是先开口问询了。

苏策犹豫了一阵,才万分忐忑的问道:“戚将军,小子现在昆仑山习武,若是将军有时间,小子想请将军帮忙指点一番。”说完,就十分紧张的等着戚光的回答。

毕竟他这是第一次见戚光,非亲非故的,人家愿不愿意帮他都不一定呢。

戚光上下打量他一阵,问道:“你师傅是谁?”

苏策有些紧张,忙回道:“我师傅是无崖子。”

戚光眉毛一挑,嘴角流露出一抹莫测的笑容。“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来戚府找我。”

苏策大喜过望,忙道:“谢谢戚将军。”

戚光睨他一眼,又轻轻拍了拍苏绾的头:“我要是不同意,只怕你妹妹能把我的手给掐紫啰。”

方才苏策问话的时候,苏绾也紧张的握住了戚光的手,看着竟是要比苏策还紧张几分。虽说她的力qì

并不大,但不意味着戚光这样被指甲掐着不疼。好吧,其实也不疼,他也就是随便逗逗苏绾而已。

第十七章 赛马

可惜他的心思苏绾并不能猜到,听他这样一说,顿时脸红的收回手,两只小胖手搅在一起,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闻言,苏策面色一窘,慌忙道:“小妹年幼,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将军见谅。”

戚光不悦的皱眉,道:“小小年纪倒是学得这般迂腐,我这般大的人了还不至于跟个小孩子计较。再者说了,你妹妹在我面前都不拘束,你又何必这样畏畏缩缩的?男孩子畏畏缩缩的,以后怎么能成大事?”

苏策被他这样的话说得一阵困窘,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有礼的话,怎么在他眼中就成了畏畏缩缩了?不过想到自己以后还要请教戚光,便将所有的疑惑都压了下来,恭敬道:“多谢将军,小子受教了。”

戚麟见戚光说话如此严厉,生怕苏策听了多心,忙出声解释道:“我父亲最是不喜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他比较喜欢随性的人,若是说话难听了些,你可不要计较。”

戚光眼见儿子大庭广众之下就拆穿自己,也有些不高兴了,狠瞪了戚麟一眼:“你小子浑说什么?是不是又想回去蹲马步了?”

戚麟耸耸肩,不置可否。想是这类的惩罚受得多了,又因为习武久了,所以这点惩罚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戚光嗤的一声笑了,笑骂道:“这臭小子。”

苏绾摇晃着脑袋,问戚光道:“戚伯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戚光疑惑的转头,挑眉道:“嗯?”

苏绾自动的把这个字转化为同意,然后问道:“你为什么不留胡子?”

戚光有些诧异:“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绾笑眯眯道:“我看庙里拿刀的叔叔都是留着长胡子的,看起来可威武了。”

戚光:“……”

小孩子的世界他已经没有办法了解了吗?

看戚光一脸窘然,看惯了他严肃表情的戚麟则是毫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苏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只是克制压抑着。

戚光本来还想绷着脸的,看几个孩子笑得这么欢,也笑了出来。手中马鞭一扬,冲着戚麟跟苏策,挑衅的说道:“咱们来赛马如何?我让你们百里。”

戚麟跟苏策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相视一笑,两人齐声道:“比就比。”

至于什么不必你让的话,他们可是不会说,说出来就显得矫情了。

戚光哈哈大笑,又问怀中的苏绾道:“你可怕了?要不要回去坐马车?”

苏绾摇着头:“我才不要,我也要赛马。”

戚光接着道:“赛马可比之前的速度要快,你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苏绾哼了一声:“我才不会怕呢。”

见苏绾没有丝毫胆怯的模样,戚光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才五岁的小孩子便有这般勇气,也着实是难得了。冲苏策两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两人挥起马鞭,马儿受惊离弦一般跑了出去。

戚光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身影,也不动作。虽然都是两个小孩子,不过他倒是丝毫不担心两人的安危,因为府中护卫已经有两人跟上去了,若是出点什么事故,也能及时帮忙。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绾越来越心急忍不住开口催促的时候,戚光才慢吞吞的一挥鞭子,开始出发,扬起一地烟尘。

马车中的林问筠一直偷偷掀着帘子看着外面的几人,反正她还是小孩子,被人发xiàn

了也没什么。看到苏绾跟戚光相处得这般和谐的时候,她双手也忍不住握成一团,眼中有嫉恨的光芒闪过。

也不知苏绾哪里来的造化,不仅入了清泰先生的眼,竟还让戚光另眼相看。自己到底去了戚府那么多次,也没获得这样的优待过!

等她看到一群人策马扬鞭而去的时候,小小的心里有了一丝焦虑。她放下帘子,回身看着依旧淡然的戚瑶,着急道:“瑶瑶,他们都已经走了。”

戚瑶本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双目,不大却有神的眼睛从她身上扫过,嘴角扬起一丝浅淡从容的笑:“没关系,车夫认识去庄子的路。”旁的话,却是不再解释了。

林问筠吃惊的睁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戚光带着戚麟苏策先行离去了,身为女儿的戚瑶不是应该有被遗弃感吗?就算不是当场哭出来,也不应该这样淡定才是。

戚瑶自是看清了她的神情,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她掀起一角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景色,道:“午时之前就能到,马车里有糕点,你若是饿了可以用一点。”

林问筠哪有心情吃什么糕点,只是闷闷的靠在马车上,头望着马车顶上的图案,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戚瑶也不打扰她,照旧闭目养神。

马车里重新寂静下来。

远处青山环翠,一片碧绿,仿佛水波流动,给人带来一丝绿意,也让人心中的燥热减少了一些。因着天热而鲜少有人的小道上,却是扬起一路黄沙。三匹马并肩晃过,烟尘弥漫。

征战多年,戚光骑马的技术自是不弱,远非学骑马不久的苏策戚麟可比。虽然让了他们百里,但戚光还是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戚光微微一笑,手上使劲儿,马鞭一扬,马又飞快的跑了起来。紧随其后的苏策两人吸进了不少黄沙,引起一阵呛咳。不过两人也是倔强的主儿,明知不敌也不肯认输,仍是飞快的追了上去。

就这样一路跑着,到庄子上的时候,三人的距离拉得并不大。当然,这也是在戚光放水的情况下。

这放水也是项技术活,要放得厉害了,孩子们肯定会知dào

,而且自己好歹是个将军,输了也太没面子不是?但要是不放水,两个孩子输得太惨,说不定以后就不敢比赛了,那可真是他的罪过了。

他倒是小瞧了这两人的毅力跟勇气。

庄子上的管家早得了消息,知dào

主子今天要来,忙出门迎接。戚光下了马,又回身将苏绾抱了下来。

长时间的快速奔跑,苏绾也有些受不住,脸色惨白着,还好没有哭出声来。

戚光牵着她进了屋,让人端了热茶来让她饮下,这才好了一点。

戚麟本来还想说些调侃的话,见她这副模样,也将戏谑的心收了回去,让人拿糕点来给苏绾吃。

戚光见苏绾没事了,才出门去接戚瑶等人。毕竟是跟他出来的,他还是要把人护送到不是?

第十八章 下棋【鲜花加更】

苏绾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后才开始打量着眼前的环境,这里显然是待客的地方,虽说平日里主人不在,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门口进来的地方摆放着一盆矮松,再过去一点就是一个多宝格,侧边挂着一柄宝剑,剑柄处还追着红色的璎珞。多宝格其中一格则是放着一个圆形的盒子,整体呈黑色。苏绾走过去,想要拿那个盒子,却因为人小腿短够不着。

戚麟走过去,拿过那个盒子递给苏绾,笑着道:“这是棋盒,你拿这个做什么?”

苏绾原本还以为是什么神mì

的东西,却没想到只是个棋盒,顿时有些失望。后又想到自己现在是在别人家,刚刚的举动是万分不合适的,腾地红了脸,默默退到哥哥身后去了。

苏策从她手中接过棋盒,递向戚麟:“小妹顽劣,倒是让戚公子看笑话了。”

苏绾嘴唇嚅动了动,想要辩驳,却还是忍住了没开口。

戚麟并没有接,而是看向苏绾,笑着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苏小姐若是喜欢,尽管拿去玩便是。”

苏策睨苏绾一眼,淡淡道:“小妹不会下棋,拿着这个也无甚用处,戚公子还是好生收着吧。”

苏绾幽幽道:“不会我可以学啊。”

苏策一眼瞪来,她登时不敢说话了。

哥哥的权威还是绝对的,她可不想惹怒他。

眼见着两兄妹生了嫌隙,戚麟笑着解围道:“苏姑娘不过是小孩心性,若是想学,也无不可。毕竟咱们这种人家,琴棋书画不说精通,还是要会的。”

苏绾瞪了苏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戚哥哥你会下棋吗?跟我哥哥对阵一局如何?省得他整日里觉得谁都不如他。”

苏策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无奈。知她恼了自己,也不出言反驳。不过小孩心性,他又是哥哥,难道真要计较不成?

戚麟眼睛一亮,当即道:“苏公子,咱俩对弈一局如何?虽说在下棋艺不精,但下棋修身养性,娱乐一番也未尝不可。”

按说苏策的性子不会有这样的言行,苏绾之言定有夸大的成分。不过此时其他人尚未前来,下棋解闷也是不错。

在人家的庄子上受到主人家的邀请,苏策自是不好拒绝,便也同意了。

苏绾兴冲冲的将棋盘摆了开来,又将棋子分别置于两人手边。苏策是白子,戚麟是黑子。戚麟放下一子,这才看着苏策的举动。

苏策眉头微敛,神色难辨。他手执白棋,倏地放下一子。

戚麟跟着清泰先生学棋两三年了,不说得了他的精髓,至少说面对同辈应该没什么对手。他的棋势极为凌厉,一出手就是强攻,想要在最开始就从气势上压倒苏策。

这也是他的特点:快速、致命。

被他压制着的苏策没有丝毫着急的神色,之前微敛的眉头也放松了下来,一副淡然的表情。反正又不是什么生死棋局,输了也没什么。更何况,输的人是谁尚未可知。

他淡定的落下一子又一子,神色间不见窘迫却是越发的悠然,一路行云流水,腾挪有致。

前半局,戚麟攻苏策守,攻势凌厉,一环接着一环,怪棋连出,几面夹势逼攻。苏策之守势,稳中有攻,稳扎稳打,步步谨慎巧妙,毫无漏洞可趁机而入。三四番而后,棋面状况急转直下,苏策借守而攻,反较之苏策的稳妥守势,戚麟在攻势中因显出急躁,反倒落了下乘。

戚麟神色微变,眉头微锁,沉吟了半晌不敢落子。

苏绾不懂下棋,却能清楚的看到两人面上的表情,知dào

戚麟一时半会儿没了对策,不由得有些着急。

她才跟哥哥闹了小脾气,又特意让戚麟来打败他,自是不想让戚麟输掉的。

可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损主意倒是有了,那便是毁掉这盘棋,让两人没办法接着比下去。虽说目前是戚麟落了下风,但毕竟还没必出输赢不是?

可是这种念头想归想,她可不敢有所动作。要是惹得哥哥大发雷霆,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绾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棋面,恨不得能从上面看出一朵花儿来。

戚麟一偏头便看到了她虎视眈眈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声来。苏绾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厚着脸皮没有收回目光来。

她还要看个结果不是?

被她这样一打岔,戚麟的思路清晰了一些,看一眼对面神色淡然的苏策,微微一笑,落下一子。

变攻为守,虽然于此处稍显劣势,但是苏策一时间还无法吞噬掉他所有的攻势。

两人你来我往的下着,神色专注,丝毫没有留意到外界的情况。苏绾看得无聊,抬头的时候正好kàn

到戚光带着一群孩子走了进来,正准bèi

打招呼,就见戚光冲着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顿时闭嘴。

至于那群孩子为什么没有吵闹,一是因为戚光神色比较严肃,一众孩子都比较畏惧他,没有谁会开口玩笑什么的;二是戚光老远就看到苏策跟戚麟在下棋,也想看看戚麟现在的棋艺,故提前嘱咐了这些孩子。所以一行人才能这般安静的进了屋来。

武者警惕性较高,但是苏策跟戚麟到底才七八岁,实力不足,而此时又专注于下棋,竟是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了这么多人。

戚光走到戚麟身后,静静的看着他走棋,也不出声。

良久,戚麟才收回手势,低声一叹:“我输了。”

心服口服。

戚光淡淡道:“下棋之人切记急躁,你从一开始便落了下乘。做什么事情要静心,耐不住性子的人是没办法做大事的。战场凶险,一步踏错便是灭顶之灾,你这脾性得改改了。”

戚麟这才惊觉身边来了这么多人,暗暗自责,慌忙起身道:“父亲教xùn

的是。”

戚光摆摆手,让所有人都坐下,才道:“今日你败在苏策手上,倒是要长长记性。此子小小年纪如此沉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苏策道:“将军过誉了,小子不过侥幸而已。”

“谁胜谁败我还是看的清楚的。”戚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不知为何而笑,“你师傅很不错。”

苏策愣了,怎么看戚光这样子竟是认识自家师傅?

戚光也没多说,只道:“既然人都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若是有事可以交代给庄子上的管家,有什么急事可传给护卫报于我知dào

,万事小心。”叮嘱完这些,他便离开了。

没了戚光在场,孩子们都活跃起来,叽叽喳喳吵闹不休。而苏绾还因为戚麟输了之事心情不好,颇有些闷闷不乐。

戚瑶走到她身边,拽起她的手,笑着问道:“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第十九章 争吵

庄子上的房子都是现成的,但是将军夫人徐氏还是使了人先来打扫房间。尤其是此次人比较多,还大多是林家的人,作为主人家自然要将准bèi

工作做好。

苏绾跟戚瑶林问筠住在相邻的院子里,因为人不多,所以准bèi

的院子并不大。戚瑶没有先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先带着苏绾去了给她准bèi

的房间。

苏绾一间房,她的贴身丫鬟绣鸾绣凤一间房,本来是要给素枝单独一间房的,但是素枝说守在外间就行了,不必单独腾房间出来。到底是长辈身边的丫鬟,苏绾也不强求,便也随她了。

戚瑶刚帮着苏绾让人将东西安置好,就见林问筠已经来了,一身蓝衣在阳光下闪烁着浅浅的光辉,她的笑容摇摇曳曳,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瑶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她站在林问筠的对面,道:“林姑娘东西可收拾好了?若是人手不够,可不要跟我客气。

林问筠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容,虽然浅,但是看着却真实了几分:“多谢瑶瑶关心,都已经收拾好了。我是来看绾儿妹妹的,她这里人不多,我看能不能搭把手。”

丫鬟仆妇多,自然很快就收拾好了。苏绾这边还在收拾,显是因为人手不够。到底是客居的外亲,哪能跟她这个正经的嫡小姐比?

她语气的嘲讽意味自然被戚瑶听了出来,她略略皱眉,明亮清灵的眸子带着些担忧的看向苏绾。

苏绾好歹是林府的客人,林问筠如此针锋相对到底是为哪般?她身份尊贵,难道苏绾就差了不成?

苏绾神色一僵,也皱起了眉。自从到了林府,林问筠就一直无端针对她,她念在亲戚情分上并不计较,这林问筠反倒蹬鼻子上脸了。

苏绾是娇憨,但并不傻,面对林问筠三番四次的挑衅,再好的脾气也都受不了了。更何况,苏绾并没有完全原谅她之前的冒犯之言,此刻自然不会傻傻的受气。“表姐客气了,妹妹这里虽然人手不多,不过素枝姐姐很是能干,已经将东西整理好了呢。”

素枝虽说是丫鬟,但也是林家大太太方氏的贴身丫鬟,是特意派来照顾苏绾的。林问筠虽然是林府的嫡小姐,却也不敢随意冒犯长辈身边的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到底跟普通丫鬟是有区别的。

林问筠神色一滞,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了。

苏绾微微一笑,道:“姐姐一番好意,妹妹自然领情。姐姐请坐。”

林问筠心里堵得慌,当着戚瑶的面儿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满肚子气的坐下了。她本来只是想损一下苏绾,却没想到苏绾竟然将大伯母身边的贴身丫鬟给抬了出来,反倒弄得自己一肚子气。

只是走也不好走,留下也尴尬,还好苏绾开口留人了,不然她还要尴尬的站在那儿更久。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说感激也有,但是更多的是愤恨,若不是苏绾,她何至于到如此境地?

只是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她主动挑衅苏绾,苏绾又怎么会让她难堪?

到底是在自家庄子上,戚瑶也怕这两姐妹闹得厉害了不好收场,忙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还不快去沏茶来?”

待丫鬟走后,才笑着道:“这时候差不多也该吃午饭了,到时候咱们一起过去吧。”

都是几岁的孩子,倒没那么多讲究,同桌吃饭也没什么。

还不待苏绾说话,林问筠已经抢先开口了:“既然咱们聚在一起了,自然是要一起过去的。只是你也刚到,难道不用收拾东西么?”

戚瑶轻描淡写道:“收拾东西自有丫鬟动手,难道事事都要主子亲为不成?那养着下人还有什么用?”

林问筠被她噎了一下,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只是想着自己的小心事,又将脸色缓和了几分,陪着笑道:“瑶瑶说的自然在理。”

戚瑶又转过头看着苏绾,笑着道:“来时我看见你哥哥与我哥哥在下棋,我哥哥心高气傲的,可是难得服人,却没想到败在了你哥哥手下。”

苏绾还在为这事不高兴呢,不过别人夸奖哥哥,她自然是高兴的,遂扬了小脸,笑着道:“哥哥师傅下棋也很是厉害,只是我也没见过哥哥师傅呢。”

林问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阴不阳道:“清泰先生是大楚有名的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麟哥哥跟着他学了好几年了,技艺自是不弱,大表哥能胜过他,运气可真是好。”

她将一切都归功于运气,显然是不相信苏策能凭真本事胜过戚麟。

苏绾虽然自己总是损哥哥,但是哥哥是她的逆鳞,别人轻易碰触不得。到底是小孩心性,哪能真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顿时板了一张脸,十分严肃的说道:“我哥哥从小习武,琴棋书画也是不弱的,他自然有这个实力战胜戚哥哥。再说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你运气不好,还胜不了我哥哥呢。”

林问筠也怒了,顾不得这是在别人家,当即反驳出声:“我看你哥哥技艺到底不怎么样,对上我也不一定能赢。能胜过麟哥哥,明显就是全靠运气,说不定还使了什么诡计呢。清泰先生可是大楚的名儒,你哥哥师傅能跟清泰先生比么?”

苏绾也被她那句“使了诡计”说得气着了,当即不管不顾道:“什么清泰先生,不过是名气高一点而已。很多有真本事的高人,才不愿意出世呢。”

其实她也说得没错,并不是人人都想要名气。有些绝世大儒,却是隐居好久,其他人轻易寻找不得。只有有机缘,才有可能会见到。所谓高手在民间,也是有一番道理的。

林问筠脸上扬起一抹得yì

的笑,好似逮住了苏绾什么把柄一样,食指指着苏绾,高兴道:“你竟敢对清泰先生不敬,我一定要告sù

清泰先生去。”

清泰先生可谓是文人的楷模,深得文人敬重,振臂一挥,便有万千学子响应,连皇帝都敬重几分。苏绾之言若是传了出去,对她的名声可是影响很大。甚至于,还会连累到清远侯府。

清远侯府正处于与皇家结亲的当口,自然不能够出现什么流言蜚语。

第二十章 怒火

苏绾脸色刷的变了,她也是被林问筠的话给气着了,才会想也没想的说出口。若真是将话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可就完了。更何况,她即将成为清泰先生的弟子,若是清泰先生听见风声不再收她为徒,对她的名声更是打击。

再说了,她还没奉过拜师茶呢。

眼见得苏绾变了脸色,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林问筠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得yì

了几分,上前拉住苏绾的手,将她往外拉:“我一定要告sù

麟哥哥,你刚才说了什么话,让他告sù

清泰先生去。”

清泰先生也不是她能想见就见的,虽说自己是林府小姐,但是清泰先生脾气古怪,自是不会在意她这种小姑娘。她肯定是见不到清泰先生的面儿的,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戚麟知晓苏绾对清泰先生的不敬之言,从而对苏绾产生不满。

没办法,身边的长辈和哥哥都对苏绾好得没话说,就连戚麟戚瑶也对苏绾不错,她娇宠惯了,自是不能习惯这种落差。

苏绾年纪小,又是猝不及防下,自然拽不动她,被她拉着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小脸涨得通红:“你弄疼我了。”

林问筠恍若未闻,直接拽着苏绾出了院子,就见到戚麟一行人已经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顿时一惊,慌忙立住了脚。

苏绾被她拉得踉跄,又没注意到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一个未稳,摔在了地上。林问筠惊呼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自己往旁边一跳,暗自庆幸:还好没被她带累,要是摔倒在地被麟哥哥看到出丑就不好了。

苏绾摔得挺重,整个人直接扑在了地上,手掌磨蹭在地上,一片通红。

“绾儿妹妹,你没事吧?”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差了一步的戚瑶看到这一幕,慌忙上前扶着苏绾。与此同时,苏策也跑到了她身边。“哥哥。”

看到哥哥,苏绾才找到了主心骨,红着眼眶道:“哥哥,疼。”

苏策抱起她,阴沉着脸色,回身看着林问筠,冷声说道:“这就是林府的家教!可真是好得很!”

他这可谓是撕破脸皮了,上次林问筠让苏绾受了委屈,他碍于秦氏的面子并没有计较。可是林问筠这次更过分,竟然当众欺负苏绾。

若是他再忍下去,还谈何保护妹妹?!

林问筠似乎有些畏惧他,身子往后缩了缩,兀自强辩道:“是她自己摔倒的,又不是我推她。”

苏策气得笑了:“她自己摔倒?若不是你拽她拽这么狠,她至于摔倒吗?我倒是不知dào

绾儿何时得罪你了,值得你这样三番四次的针对她!”

林问筠咬了咬唇,道:“是她自己活该,谁让她对清泰先生不敬的?”

苏绾赧颜,弱弱道:“我也是被她气着了,才会那样说的,我又不是故yì

的。”

听到苏绾的话,林问筠顿时又得yì

了起来:“你看吧,这话我可没瞎说,她自己都承认了。”

苏策脸色铁青,冰冷的目光在林问筠面上扫过,声音冷淡,不含丝毫感情:“清泰先生那里我们自然会去请罪,反倒是你,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客居的表妹,传出去,可对你的名声一点都不好。”说着,便转身回了苏绾的院子。

戚瑶忙跟了上去,戚麟眉头一皱,目光在林家几人身上扫过,也跟了上去。

林问筠见戚麟也走了,不由气急,想也不想的要跟上去,却被林亦旭给拉住了。她转身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不高兴的道:“你拽着我干什么?”

林亦旭皱着眉,沉声问道:“你到底跟绾儿表妹说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dào

,以她的性子,自是不会随意对清泰先生不敬的。”

林问筠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会如此维护苏绾,当即怒气上涌,挑眉冷笑:“你有很了解她吗?你怎么知dào

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哥哥,我才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林亦旭冷笑。“从小到大,你有把我当哥哥看吗?这暂且也不说了,你应该知dào

祖母对绾儿表妹的看重。我劝你,以后不要随便欺负她,不然祖母发起火来,可是比父亲厉害十倍。”

“祖母那么疼我,才不会呢。”林问筠狡辩,“反倒是你,一个劲儿的维护苏绾,是不是看上她了?”

“啪——”的一声脆响,林问筠被打得偏过了头去,脸上突兀的现出五个掌印。她回过头看着打她之人,眼中闪现着不可思议的神采。

出手之人不是林亦旭,而是,林亦辰。

林亦辰身为大哥,不管林问筠平日里有多骄纵,也总是让着她。可是今日,却也是他忍不住对林问筠动了手。

林问筠吃痛,尖叫出声:“你竟然敢打我?!”她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上的,谁敢打她?可是自从苏绾来了之后,先有父亲拿柳条抽,后有林亦辰掌掴,她一向心高气傲的,自然是受不住。

林亦辰略带嫌弃的看着她,冷声道:“打你还是轻的,女孩子名节有多重yào

,你又不是不知dào

。在别人的家里就敢这般败坏表妹的名节,若是祖母知dào

,你只怕是要跪佛堂了!”

林亦辰轻易不发火,可是发起火来连林问筠也犯怵。这里没有祖母母亲为她撑腰,她被打了也只能是被打了。林亦辰是嫡长子,又是哥哥,打了她难道她还能打回去不成?“你就不怕我告sù

祖母?”

林亦辰冷笑:“有本事你现在就回去告去,顺便把你今天的言行告sù

祖父祖母跟三叔,我倒要看看,吃亏的到底是谁!”

林问筠气得咬牙切齿:“我才是你们的妹妹,你们一味袒护外人,就不管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绾儿表妹不是外人,是我们亲姑母唯一的女儿。”不爱开口说话的林亦轩也开口了,他是二房的人,又是哥哥,自然不怕林问筠的威胁。“筠儿妹妹,你这话说出去,可是得让祖母伤心呢。”

林氏是秦氏唯一的女儿,出嫁之后也心心念念记挂着的,林家几兄弟跟林氏关系也不错。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林家可从来没这规矩!

林问筠被几人联手围攻,自然说不过他们,顿时涨红了脸,将矛头对准林亦旭:“你是我亲哥哥,难道就不帮我?”

林亦旭脸色很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将矛头对准他,这就是林问筠的作风!“几个哥哥的教xùn

,连我都只能听着,你要我怎么帮你?”

林问筠脸上怒气更甚,正准bèi

拂袖离去,就听得林亦辰的声音传来:“不要想着将今日绾儿表妹的话传出去败坏她的名声,你以后说了之后你也能脱得了干系?”

林问筠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拂袖而去。

任性、骄纵、大庭广众之下欺负自家表妹,哪一条传出去了都对她自己不利,她也清楚,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传出去,只是逞口舌之威吓唬苏绾罢了。就算她真的将苏绾的话传了出去,苏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知为何,她对苏策心存忌惮。

【立志把哥哥打造成腹黑心机男哈哈~】

第二十一章 兄妹

戚家庄子上本是没有大夫的,但由于此次来的都是小孩子,将军夫人徐氏不放心,生怕出了什么意wài

,天远地远的找大夫不方便,又特意使人找了一位颇负盛名的大夫跟随同来。

苏绾回了房间,那位大夫也很快跟过来给苏绾看诊,言是并无大碍,只是手掌擦破了皮,涂点药也就没什么了。

苏绾躺在床上,看着脸色铁青的苏策,抿了抿唇,又弱弱开口道:“哥哥,对不起……”

苏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她这一声“对不起”也是愣了愣,不解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苏绾很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我给你添麻烦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苏策这才明白她的想法,哭笑不得:“哥哥没有生你的气,你别多想。”

他只是怨恨自己没有办法保护好妹妹,让她一而再的受委屈。他真想直接带着苏绾回府,可是他又不能就这样回去。

苏绾还小,什么都不懂,他还指着大舅母能多教她一些事。后宅阴私多,他们又是原配留下的嫡子嫡女,还不知dào

公主心中是什么想法。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却不忍苏绾受了委屈去。

虽说家中有祖母,可是经过林氏的事情之后,他便不太敢相信自家这位祖母,更不想苏绾跟祖母多加接触。更何况,以后若是有事,有外家出面总比自己独身孤立的好。

戚瑶看着兄妹俩的互动,与一旁站着的戚麟对视一眼,这才犹豫的开口道:“都是我不好,没有拦住林姑娘。”

苏策摇头:“与你无关,这件事你也是没有预料到的。”他还是没有当着戚家兄妹的面儿指责林问筠,并不是为了在外人面前体谅自己的大度,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林问筠对苏绾的成见太深,就算是指责了也没有用,他又不需yào

找同盟。只是想来,苏绾以后在林家,只怕并不好过。

苏绾将目光移到戚瑶身上,道:“瑶儿姐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戚瑶走上前去,握住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笑着道:“我拿你当妹妹看待,自是要帮你的。”

苏绾甜甜一笑,又将目光移到戚麟身上:“戚哥哥。”

戚麟温言道:“你没事就好了,你都不知dào

,你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你哥哥脸黑成什么样儿了,活像抹了炭似的。”

苏策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是有心情来打趣我,若是你妹妹被人欺负了,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戚麟脸色一变,狠声道:“谁敢这么对我妹妹,我卸他一条胳膊!”

戚瑶心里高兴,却还是嗔了他一眼:“当着绾儿妹妹的面儿说这个,也不怕吓着人家。”

戚麟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却不再说话了。

戚瑶看着苏策道:“绾儿妹妹今日说话是冲动了,可她也是为了维护你,你可不要怪责她。”她以为苏策这么平静只是因为碍于他们兄妹在这儿,生怕苏绾受指责,遂将事情起因说了一遍。“也怪我,不该挑起这个话题的,没想到林姑娘竟然寸步不让。”

苏策低头,掩住了眼中的神采,声音听不出喜怒:“清泰先生那里,我自会带绾儿去请罪的。”

戚瑶道:“那是最好不过了,毕竟如果林姑娘将今天的话宣扬了出去,对绾儿妹妹可是很不利的。”

苏策冷笑:“她倒是敢!”

说话间气场全开,常年习武的那股凌厉之气四散而开,倒将戚瑶吓得怔了怔。

戚麟将戚瑶护在身后,淡淡道:“有火对着林问筠发去,别在我们面前耍威风,吓坏我妹妹我可要找你负责。”

“我又不是泥娃娃,哪那么脆弱?”戚瑶瞪他一眼,又问苏绾:“这会儿也该传饭了,你饿了没?我们先去吃饭吧。”

说起吃饭,苏绾也确实是饿了,遂乖巧的点了点头。

苏策抢在戚瑶前面扶起苏绾,又给她穿好粉红色的小绣花鞋,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苏绾抱下床。

戚瑶碰碰戚麟手臂:“看看人家对妹妹多细心,再看看你,大老粗一个!”

戚麟面色不改:“如果你生病了,我也可以这么照顾你的。”

戚瑶起初高兴了一下,随后又觉得不对,腾地变了脸色:“戚麟,你这是诅咒我生病是吧?”说着,粉拳直接擂向戚麟。

戚麟自然不可能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让她揍,在她把话说完之前就已经跑开了。戚瑶不服气,大叫着追了上去。

苏绾牵着哥哥的手,笑眯眯的看着两兄妹打闹,出了房门才道:“这两兄妹感情可真好。”

没追到戚麟的戚瑶回转身来,正好听到苏绾的话,开口道:“你们两兄妹感情也不错啊。”

苏绾扬起脸,得yì

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亲哥哥。”

“那还是我亲哥哥呢,我们家只有我们两个,自然要相亲相爱。”似是想起了什么,戚瑶脸色一变,又很快掩饰了过去,道:“我哥哥可真是狡猾,欺负我不会轻功,就这么跑了。”

苏绾笑道:“难怪你没追上他。”

戚瑶看向苏策,道:“苏公子你会轻功的吧?改天找我哥哥比试比试,搓搓他的锐气,省得他整日里仗着轻功欺负我。”

其实戚瑶跟苏绾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自己不服气的时候希望别人能战胜自家哥哥,但是听到别人说自家哥哥不如别人的时候,绝对炸毛。

闻言,苏策只是笑了笑,并没应声。

反倒是苏绾凑在戚瑶耳边咕唧了一阵,引得两人一起大笑。苏策不知dào

她们说了什么,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随便她们去了。

午饭的时候,众人是在一起吃的,只是林问筠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并没有来。戚瑶纵然心中奇怪,却也不好问,只是让丫鬟单独送了吃食去林问筠的房间。

听到林问筠没来的消息,林家几个少年脸色愈发不好,只是碍于戚家两兄妹,并没有说什么不满的话,只是心中打定主意要让祖母好好管教林问筠了。

不然再这么宠下去,还不知dào

以后会出什么事呢。

第二十二章 决心

歇过中觉之后,苏绾正在房内练字,就见戚瑶兴冲冲的跑了来,问道:“我哥哥他们约好了出去钓鱼,你要不要去?”

钓鱼?

苏绾有一瞬间的错愕,又很快反应过来,字也不练了,忙道:“要去,当然要去。”

戚瑶此刻正处于兴奋之中,没有注意到她那一瞬间变了的神色,只是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就拉着她往院子外行去。

几个男孩子都已经收拾好了,打算去离庄子不远的瀑布下游钓鱼。苏绾两人到了之后,戚麟笑着道:“咱们还要等会儿才出发,林姑娘还没来呢。”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将军府的护卫,河边是危险地带,虽说戚麟会游泳,但是身边还有几个姑娘呢,他们可不会游泳。

戚麟想起上次苏绾落水之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苏姑娘,你当真要跟我们去?”

苏绾不解:“是啊,怎么了?”

……那可是河边!

戚麟有心想说,又不忍打断她的兴致,索性闭口不言。

苏绾灿若星辰的眸子在他面庞上扫视了一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莞尔而笑,眼中突然迸发出的神色宛如冬日暖阳盛世繁花。“戚哥哥,谢谢你。”

说罢,她又走到苏策身边,甜甜笑道:“哥哥你放心,我没事的。”

她知dào

戚麟的担忧,亦知dào

哥哥也同样因此事担心着她。她因之前落水之事而对水有些畏惧,但是,她要打破这种畏惧!

她想要并肩跟哥哥一起面对以后的日子,所以,她不能心存畏惧!她希望哥哥为她撑起一片天,但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哥哥的累赘。

一直以来,都是哥哥在保护着她。可是,她自己也该成长了。虽然五岁并不大,但是足以成长。她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以后还要面对身份高贵的公主后娘,她若是不成长,只能给哥哥拖后腿。

苏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却还是扬起一抹笑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温言道:“哥哥自然相信你。”

一旁的林亦旭有些羡慕的看着这两兄妹。

他的身边,戚麟戚瑶两兄妹关系甚笃,苏策苏绾两兄妹关系也甚好。就只有他,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却只晓得亲近戚麟,却将他这个哥哥视作无物。

不管他再怎么努力,跟林问筠的关系也没有缓和下来。他一次次让步,却只换来林问筠一次次的嚣张。

轻叹了一口气,他默默的想:若是他也有一个如此乖巧懂事的妹妹,那该有多好。

戚瑶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人,不见林问筠,心中有了计较,让身边的丫鬟绿玉去寻林问筠,这才问道:“林姑娘不去么?”

不管林问筠去不去,她使人去问一声都是应该的。不过像这种集体活动,林问筠不可能不去啊。

“她要是不去,我们至于还在这里等着吗?”说话的是林亦凡。他一向不喜欢林问筠,在家里不得不忍让几分,却没想到后者到了此地还如此嚣张,更是不满。这么多人等着她,她却还不露面。

林亦辰听他说得不像,低声呵斥自己的同胞弟弟:“胡说什么呢你。”自家人面前指责林问筠两句也就算了,当着外人还说林问筠的坏话像个什么样儿。

林亦凡性情耿直,却不敢冒犯自己的哥哥,只得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再过了一会儿,林问筠在丫鬟的跟随下姗姗来迟。她换了一身粉红色刺绣妆花裙,脸上蒙着粉红色的纱巾,看不清楚神色。

她走至几人面前,对着戚瑶道:“咱们走吧。”

才被大哥掌掴,她此刻才不愿意跟他们几人说话。只是他们都出去钓鱼了,自己一个人在庄子上也不好玩。更何况,戚麟也要跟随同去,她自然不可能不去。

戚瑶看她有些不对劲,又不好多问,便看向戚麟:“哥哥,咱们走了吧。”

戚麟是主人家,其他人都是客人,自然该戚麟号令出发。他跟苏策一匹马,林家五个兄弟一辆大马车,三个姑娘一辆小马车。

本来安排得好好的,可是苏绾不愿跟林问筠一辆马车,闹着也要骑马。此时戚光又不在这里,戚麟跟苏策两个不一定能护得好苏绾,便死活不同意。

苏绾也倔起来,不让她坐马她就走路去,反正不想跟阴阳怪气的林问筠一辆马车。

戚麟无奈,只得让其中一个护卫载她,苏绾这才高兴起来。

临上马车前,林问筠恨恨的瞪了苏绾的背影一眼,才钻进了马车,重重甩下帘子。上午来的时候苏绾便是骑马,跟戚麟聊得那么投机,又很得戚光喜爱。下午去钓鱼,竟然还要骑马,不就是为了多找机会跟麟哥哥接触吗?

苏绾感受到她的目光,却没有在意,晃动着脚丫子,高兴道:“骑马真好玩。”

戚麟失笑:“就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妹妹现在都不敢上马,你倒是骑马骑得欢。”

苏策默默道出现实:“她就是恃宠而骄,知dào

有人护着她呢。你要是让她自己骑马,指定得哭。”

苏绾耸耸鼻子,很是不满yì

哥哥如此拆穿自己,冲苏策扮了个鬼脸,挑衅道:“你还好意思说,学骑马都好几年了呢,还不敢载我。我要是跟你一样学那么久,肯定会自己骑马了。”

苏策哭笑不得,这丫头完全就是双重标准。同样的时间,自己骑马必须得载人,她学只要会骑就行了,这不是为难他么?“莫非你想学骑马?”

苏绾重重点头,想,她做梦都想。只是苏梧怕她出事,始终不许她骑马,出个门也是一大堆丫鬟仆妇跟着,想骑马都没机会。

戚麟突然插话:“等你有本事跨上马镫再说吧。”

苏绾瞪眼:“我才这么点高,哪能踩上去?”

戚麟突然笑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你可以踩着凳子上去,不然你连马都上不去,还说什么学骑马?”

苏绾想反驳,却不知dào

要用什么理由反驳,顿时苦恼的皱起了眉。

马又不是人,会那么听话的站在原地等她爬上去。她若是踩在凳子上上去,指不定会摔成什么样儿呢。

戚麟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色彩,一咧嘴,得yì

的笑道:“要是你跟着我学骑马,我送一匹小马给你。”

第二十三章 打赌

苏策没想到戚麟竟然抢在他面前说要教苏绾骑马,还提出了这样的条件,顿时愣了。看着苏绾一脸兴奋,他也不好说什么打击她的话,只得在一旁默默看着,看苏绾怎么回答。

苏绾犹豫了一阵,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下小马的高度,又看了看戚麟骑的马,继xù

思考。

小马的话,她应该能骑上去……的吧?

她只是犹豫了一阵,就不再犹豫了。在家父亲不要她骑马,偷偷摸摸还是可以的,但若是祖母知dào

了,她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再不学,等回了家,她想学也学不了了。

念及此,她用犹豫的眼神瞅了戚麟一眼,问道:“你当真会送一匹小马给我?”

戚麟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绾高兴应道:“那好吧,我就跟你学骑马了。”

戚麟嘴角翘起一抹弧度:“你就不拜师什么的?”

苏策愣了下,才不满的道:“闹了半天,你小子是想占我便宜啊。”

苏绾若是真拜他为师,那便是矮了一辈,自己可是苏绾的哥哥,岂不是也要跟着矮一辈?这戚麟,想占他便宜呢这是,想得美!

戚麟得yì

一笑:“不然你自己教她啊,你有小马吗?”

苏策一滞,看向戚麟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忿:“你小子,有本事跟我比比,少拿我妹妹压我。”

戚麟爽朗一笑,爽快应战:“好啊,比就比,难道我还怕你?”

苏策咬牙切齿,看着戚麟的目光想要吃人似的。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戚麟早已经成肉片儿了。“那好,我数三二一,咱们一起跑。”

戚麟点头,又看向护着苏绾的那个护卫:“照顾好苏姑娘。”

“三”

“二”

“一”

“一”字还在空气中回旋,两匹马就已经如同离弦的箭跑了出去,扬起一地烟尘,很快绕过一个路口,消失不见。

苏绾看见两人果真走了,也着急了,对身后的护卫道:“叔叔,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哥哥?”

护卫板着一张脸,声音中不含丝毫感情的道:“属下认识路,姑娘不必忧心。”

苏绾知dào

自己的小心思被护卫看出来了,不由大窘,低着头闷闷的不说话了。

说到底这里是戚麟的地盘,他们两个走了,剩下一行人若是不认识路,那岂不是窘了?不过她也不想想,这些护卫都是戚家的,这里又是戚家的庄子,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路?

想了半晌,苏绾重新抬起头来,问道:“叔叔,你猜猜谁会赢?”

没办法,一路上太无聊了,这护卫又是个不爱说话的,自己要是不主动开口,那岂不是要一路沉闷了?反正自己主动开口询问,这人也不可能不回答。

上次是戚光跟这两人比,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戚麟跟苏策。这次换成这两个人比,还不知dào

结局会是怎么样呢。

说实话,苏绾虽然知dào

哥哥会骑马,但是却不知dào

他技术如何。听说戚麟可是从小跟着戚光学习武艺的,哥哥说不定会吃亏。

想到这里,她有些为哥哥担心了。

护卫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冷淡:“公子。”

公子?

这里可是两个公子呢!

苏绾心中腹诽,也知dào

他说的是戚麟。虽然心中猜到戚麟可能要比哥哥强一些,但是就是不愿承认。

再说了,还没分出胜负呢。

苏绾晃动着小粗腿,举起自己的右手在护卫面前晃了晃,一个洁白无瑕的和田玉镯在其上,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光芒:“我猜是我哥哥赢,输了我把这镯子送你。”

护卫哭笑不得:“这镯子这么小,我又不能戴。”

“你不能戴可以送给你女儿嘛。”说完这一句,苏绾猛地反应过来:“我又不一定要输,干嘛就开始讨论镯子能不能戴的问题了?再说了,我用这上好的玉镯,你能拿什么跟我换?”

护卫对自家公子的技术盲目自信,当然不会说他输。不过,既然苏绾如此问了,他也只能拿出自己的东西,道:“属下没有值钱的东西,不过有一把匕首,做工精致,削铁如泥。若是姑娘愿意,那便拿这个做赌注如何?”

苏绾点头,道:“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护卫欲哭无泪。

一点都不愉快的好吗?

自己要是输了,这匕首铁定得送出去。自己若是赢了……他敢拿这镯子吗?若是自家公子知dào

,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啊?苏绾好歹是公子请来的客人。

苏绾正在喜滋滋的把玩着自己未来的战利品,她抽出刀鞘,看匕首在阳光下发出凛凛的光芒,乐道:“看起来不错。”

护卫轻哼,那是他以前跟着将军出征的时候从战场上收缴回来的,能差么?

不过苏策要是知dào

他用这么危险血腥的东西跟苏绾打赌,指不定脸会黑成什么样儿呢。

至于为何血腥?战场上收缴回来的匕首,能没见过血么?

苏绾将匕首放回去,才道:“咱们得加快速度了,不能落后太远。”

护卫:“……”

就算加快速度也落后很远了好吗?

照他们这速度,至少得有半个时辰才能到。

半个时辰之后,队伍也到了瀑布下游,戚麟跟苏策早就到了,已经摆开了阵势钓鱼。苏绾被护卫抱下马,撒开脚丫子就往苏策身边跑,抱住他的脖子,软软的问道:“哥哥,你赢了没?赢了没?”

戚麟听见响动,朝苏绾望过去,她穿着水绿色的短衫,又干净又俏皮,殷红的嘴唇微微嘟着,两颊红润白皙,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掉落尘世的仙子。

心念一动,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容。

苏策被她扰乱,低声埋怨道:“你看,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你扔下我跑了我还没说什么呢。”苏绾可不怕他,直道,“你告sù

我啊,到底赢了没?”

“没赢。”苏策没好气道。

苏绾看他神色不似作假,顿时有些失望的垂下了头,走到护卫面前,摘下手腕上的镯子,往前一递:“呶,我输了。”

那护卫并没接,只是看向戚麟。

戚麟皱起了眉,问道:“你拿东西给他做什么?”

苏绾道:“来时我跟他打赌了,你们赛马我赌哥哥赢。我输了,自然要把赌注给他。”

苏策闻言,板起了脸:“苏绾,你倒是长进了啊,竟然学会赌了。”

苏绾一惊,将两只手背在背上,嗫嚅道:“我那不是太无聊了么。”

戚麟轻笑出声,解围道:“把你的镯子收起来吧,我也没赢。”

第二十四章 钓鱼

苏绾一愣,看看戚麟,又看看苏策,纠结了。

两人都没赢,这是个什么情况?

苏策照旧板着脸,冲苏绾招了招手。

苏绾不愿意过去,又不敢不过去,一步三挪的过去,戒备的看着苏策:“哥哥,你想干嘛?”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了,若是苏策想揍她,她立马撒丫子跑。

苏策看出了她的想法,哭笑不得:“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苏绾明显不信:“你可别骗我。”

苏策反问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苏绾犹豫了一下,直接往戚麟身后一躲:“哥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这样我瘆的慌。”

戚麟轻笑:“铁定是你哥哥看你拿他打赌心里不爽了,你别怕他,有我护着你呢。”

苏策瞪眼:“这可是我妹妹。”

戚麟挑眉:“那又如何?”

苏策被他这不要脸的态度给弄得一阵无语,反而不知dào

要说些什么了,只得冲着苏绾道:“你到底过不过来?”

苏绾小心肝一抖,就要过去,却被戚麟拽住了。他的力道并不重,却让苏绾无法挣脱。“你可别吓唬她,吓出个好歹来你能负责?”

苏策郁闷了:“这可是我妹妹!”你到底还要脸不要了?

戚麟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知dào

啊。”

苏策拿他没辙了,一指他的鱼竿:“你那边鱼上钩了。”

戚麟并不上当,咧嘴一笑:“你想骗我,那是不可能的。”

苏策更郁闷了,索性撇过头去不理他。

苏绾被这两人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

林问筠下了马车之后就看到戚麟两人的争执,有心想过去,却被戚瑶拉着摆东西。他们几人也是要钓鱼的,东西都要摆放好。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安置好,林问筠回头就看到戚麟手牵着苏绾的,登时脸气得通红。所幸有纱巾遮着,别人看不出来。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苏绾,恨不得能将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戚麟略微皱眉,朝着她望过去,待看清她看向的方向是苏绾时,心中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恼怒。他拍了拍苏绾的脑袋,柔声道:“乖,去你哥哥那里吧。”

苏策鼻子都要气歪了,不得不再次强调一个事实:“戚麟,这是我妹妹!”

戚麟点头,严肃道:“我知dào

,又没人跟你抢。”

苏绾小心翼翼的挪到苏策身边,见他没有揍自己的打算,顿时眉开眼笑,蹲着身子数了数他身边鱼篓里的鱼,笑眯眯道:“哥哥你没输是不是?那我就不用拿玉镯给那个叔叔了。”

护卫欲哭无泪,小姑奶奶,这种时候你不要拖我下水好不?

苏策瞥一眼戚麟,目带挑衅:“那当然,某些人可没有胜过我。”

戚麟老神在在:“某些人也没胜过我。”

眼看着两人又要对上,苏绾慌忙转移话题:“哥哥,你钓了多少鱼了?”

不提这个问题还好,一提这个问题苏策又不爽了。他瞪了苏绾一眼,道:“若不是你突然跑过来,我到手的大鱼能跑么?”

“就这么一条小河,能有什么大鱼啊?”苏绾撇嘴,见苏策神色不好,便抱着他的脖子开始撒娇:“哥哥,我错了还不成么?下次再也不打扰你钓鱼了。”

苏策瞪眼:“还有下次?”

苏绾立马严肃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苏策拿她没办法,自己起身亲自为她弄好了钓鱼的工具,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自己把鱼竿甩出去。”

苏绾力qì

小,甩了几次都没甩出去,反倒将线扔在了岸边,鱼钩钩住了岸边的草。苏策让人去捡了线回来,又将线抛了出去落入水中。“你看见浮漂动了就是有鱼上钩了,你不要说话,免得把鱼吓跑了。”

之所以让苏绾也钓鱼,完全就是怕她一个人在旁边太无聊了吵闹。吵闹倒也没什么,就怕把鱼吓跑了,那还钓个什么?

苏绾倒也安安静静的开始钓鱼,眼神专注的看着河面,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林家几个孩子跟林问筠戚瑶也开始钓鱼,这一片区域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虫鸣跟风声,还有河水流动的声音。

也不知是苏绾运气不好还是怎的,待了许久竟然一只都没钓上来。她眼巴巴的看着苏策收了一条又一条鱼,顿时心里不平衡了:“为什么你能钓到这么多鱼?我却一只都没钓到?”

苏策失笑:“谁让你这么沉不住气?如果你能沉下心来,自然能够钓到鱼的。”

苏绾冷哼一声:“谁知dào

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才不要相信你呢。”她站起身子,自己一个人往河边走去。“我要自己捉鱼。”

苏策登时急了,活像火烧屁股一样腾的跳了起来,往苏绾身边而去:“你可别乱来。”

苏绾冲他吐了吐舌头:“我才没乱来呢。”说完,砰的一声跳进河里,溅起水花。她脸色突变,慌忙扶在岸边,不敢有下一步动作了。

苏策看她浑身淋湿,又急又气:“你快给我上来。”

苏绾倔道:“我才不要。”

苏策耐心劝道:“你若是想吃鱼,让下人去捉就行,你何苦自己跳下水呢?”

苏绾知他是担心自己,又不好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只是道:“哥哥,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放心?能放心就好了!

苏策气道:“有本事你别扶着,就这么给我站着!”

苏绾倔劲儿上来那是苏策也没办法阻止的,当即松开了手,直直的看着苏策:“我做到了,你不能再阻止我了。”

“你……”苏策气急,反而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了。

戚麟走到他身边,道:“这河又不深,旁边儿还有护卫看着,不会有事的,你让她玩玩儿又怎么了?再说了,这可是夏天,难道你还怕她着凉不成?”

见苏策无话可说,他也抢先跳下了水,冲苏策招了招手:“这水里倒是凉快的紧,你也来啊。”

苏策还没做出反应,林家几个小子也下了水,兴冲冲道:“这水里果然凉快,咱们比谁捉的鱼多吧,钓鱼多没意思啊。”

戚麟大笑,道:“就是,你有本事就跟下来。”

苏策自然不肯服输,也跳下了河。他倒是不像其他人一样捉鱼,而是护在苏绾身边。

几人嘻嘻哈哈的捉着鱼,笑声传出很远很远……

第二十五章 烤鱼

苏绾挽起裤腿,眼神专注的看着河面,双手往下一探,感觉有什么滑溜的东西从指缝溜走,下意识的去抓,却也只抓了个空。

她没有丧气,而是换了个方向,继xù

捉鱼。她现在的位置处于河中央,前后左右都是潺潺的流水,流水流动的波纹在她眼中散开,引起一阵阵眩晕。她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才接着捉鱼。

苏策护在她的身后,眉头微皱,神色严肃。他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但是他不放心,自然要牢牢看着她。只是他也不会水,能不能护住苏绾都还不一定。

苏绾见这边捉不到鱼,便往河岸边靠近了一些。越清澈的地方越没有鱼,说不定靠岸的地方有,她总得试试。

一直待在岸边的林问筠见到苏绾向这边来了,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神色。她也挽起裤腿跳下了水,扶着岸边,眼角余光却一直瞟着苏绾。

苏绾一边走,一边伸手往河里探去。她没有钓到鱼,自然不愿意捉也捉不到,故并没注意到河岸边的林问筠。

林问筠嘴角扬起一抹得yì

的笑,见着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里,悄悄伸出一只脚去。苏绾只管低着头往前走,这边的河水又比较浑浊,自是没看清林问筠伸过来的脚,突然被绊了一下,整个身子都朝后仰,直接摔倒在河里,顺着河水往下游流去。

苏策大急,正欲追过去,却被戚麟一把拽住。不由得回头怒视着他:“你做什么?”

戚麟没有回头,而是大叫了一声:“戚五!”

岸边有人应了一声,苏策就见一道青灰色身影闪过,足尖轻点,踏波而去,像捉小鸡般将苏绾提溜了起来,带到了岸上。

整个动作十分之迅速,没有丝毫拖沓。

苏策铁青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回了岸上,看着明显惊魂未定的苏绾,吼道:“都让你不要下水了,你偏偏不听。还好这里有人看着,若是没有人,我看你怎么办!”

苏绾被他这一番怒吼给吓着了,想说话又不敢反驳,只得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瑶知dào

苏策也是关心苏绾才会这样,只是苏绾全身都淋湿了,自然不好,遂道:“就算你要朝着她发火,也得等她把衣服换了再说吧。”说着,上前扶起苏绾,柔声道:“我先带你去换衣服。”

出行的时候马车里是会带些备用衣物的,免得出了什么意wài

,此时正好可以用。

苏绾顺从的点了点头,跟着戚瑶走了。

救了苏绾的戚五正是之前载她而来的护卫,他双手环胸,神色淡漠,语气冷淡:“她是被什么东西绊了才会跌跤的,公子不必发怒。”

苏策猛地抬头看向他,眸光中惊疑不定:“她是被绊的?”

这河里又没有水草,怎么会突然让苏绾跌跤?

苏策神色一冷,朝着苏绾之前所站立的方向看去,却不见一人。他的目光往旁边一移,正好kàn

到才上岸不久的林问筠。触及到她那被水淋湿的裤腿时,眼中神色愈发的冷冽。

林问筠早不下水,晚不下水,偏偏在苏绾靠岸的时候下水,苏绾随即跌落河中,这其中若是没有林问筠的手笔,打死他也不会信。

只是此事只是猜测,并无证据,他也没有办法指证林问筠。

林问筠早在苏绾落水的时候就爬上岸来,见苏策阴冷的目光扫来,顿时一惊,脸色都白了些许。又念及当时之事并无任何人看到,苏策肯定没有丝毫证据,脸色又好kàn

了一些。

戚麟走到苏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必着急上火,她这不是没事吗?你要再对她这么严厉下去,只怕她以后难以亲近你了。”

“你又不知dào

我家里的情况。”苏策叹了一口气。“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自然不希望她出点什么事。”

“我家还是一团乱呢。”戚麟想起自己家的状况,也叹了一口气,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苏策显然不想聊起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你家下人有会游水的吗?”

戚麟好奇道:“难道你打算学?”

苏策一脸凝重的点头。

戚麟一指戚五,道:“他就会,你自己去找他吧。”

苏策起身,走到戚五,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戚五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了。

戚麟也没理,只是坐在原地,看看四周的风景,意态闲适。

苏绾换了衣服和鞋子出来,却没见到苏策,不由有些奇怪。她走到戚麟身边,问道:“戚哥哥,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不知dào

走哪里去了,你就在这里等等,他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了。”戚麟一指旁边的小凳子,说道。

戚瑶拉着苏绾坐下,双手托腮:“我看你们捉了好多鱼,咱们要带回去么?”

戚麟看她明显垂涎的神色,哑然失笑,道:“大鱼就留着,小鱼放回去。”

戚瑶跳到哥哥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晃啊晃:“哥哥,咱们就在这儿烤鱼吧。此地风景不错,若有烤鱼吃,那便最好不过了。”

戚麟点点她的额头,笑道:“就你最会吃,要吃你自己去给戚大说,我可不会做。”

戚府护卫都是以数字命名,以前跟着戚光常年征战,这些小手段自然不在话下。戚麟也是会两手的,只是这里这么多人,他才不会亲自动手。

戚瑶见哥哥答yīng

了,高兴的应了一声,去跟戚大说了起来。戚大自然不敢不从,带着几个护卫忙活起来,架火开始烤东西。

戚瑶本想近距离观看一番,却被烟熏火燎的呛得直咳嗽,见苏绾也想凑过来,忙摆手:“你可别过来,热得很。”

苏绾从没见过这东西,一时间新奇得很,哪里管她的话,兴冲冲的凑了过去。所幸火已点燃,没有之前那么呛人了。

戚大看了看一脸好奇的苏绾,笑着道:“姑娘也想试试?”

苏绾有些犹豫:“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戚大爽朗一笑,将一条串好的鱼递到她手里。见状,戚瑶不干了,非也要了一条鱼,两个姑娘家凑在火堆旁,一边说笑一边烤鱼。

戚麟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苏绾,她蹲在地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截雪臂,双手握着串起的一条鱼小心翼翼的翻转。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他轻声自言自语:“外面鱼皮都焦了,里面都还是生的,这鱼可怎么吃呢。”

这般想着,他起身走到苏绾身边,蹲着身子,接过她手中的鱼,一边翻转一边道:“鱼要受热均匀才不会外焦里生,你这样弄,这条鱼可没办法吃了。”一边说着,一边在鱼上撒着些什么东西。

苏绾十分专注的看着烤鱼,红红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一双眸子熠熠闪光。

戚瑶嘴一撇,不高兴道:“哪有你这样的?帮人家都不帮我。”

戚麟笑道:“你不是要自己动手么?我还怕扰了你的兴致呢。”

第二十六章 我怕

戚瑶一时语塞,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她确实是喜欢自己动手来着,可是戚麟说都不说一声的主动去帮zhù

苏绾,她自然心里堵得慌。就算他真的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要这么直接表现出来好吧?

戚大见两兄妹闹了矛盾,搓了搓布满老茧的手,问道:“小姐,要不属下帮你?”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戚瑶不满的瞪了戚麟一眼。不就是一条鱼么?她还就不信她搞不定了!

见状,戚麟也只是微微一笑,神色专注的看着自己手中这条鱼。

苏绾看他手法娴熟的翻转着鱼,鼻尖嗅到传来的丝丝香气,吞咽了口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戚哥哥,你刚刚不是说你不会烤鱼吗?”

戚麟:“……”

他光顾着自己动手秀一下,却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看着戚麟吃瘪的神色,戚瑶明显心情变好,果duàn

站在苏绾的阵营,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可怜巴巴道:“对啊,哥哥,你不是说你不会烤鱼吗?难道你在骗我?”

她自然知dào

戚麟是会烤鱼的,先前那般说只是懒得自己动手,她也不强求。此刻听到苏绾问起,自然附和,就是为了让戚麟尴尬。

戚麟只是愣了一会儿,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瞪了戚瑶一眼,面不改色道:“我也是刚才看戚大做,才知dào

怎么弄的。”

戚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话,骗鬼去吧!

听到他的回答,苏绾“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只是专心的看着烤得金黄的鱼,思想却不知dào

跑哪儿去了。

戚麟烤好了鱼,将其递到苏绾手中,见她目光聚集在木架上,却明显魂不守舍,连手中多了东西都没注意,便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轻声唤道:“苏姑娘,苏姑娘?”

如此几番,苏绾才回过神来,双目迷茫:“啊?怎么了?”

戚麟哭笑不得:“你不是要吃鱼吗?”

苏绾这才反应过来,握紧手中的鱼,却没有吃:“为什么我哥哥还没回来?”

戚麟道:“放心吧,有戚五跟着,你哥哥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就听到戚瑶惊呼了一声,眉头略皱,他望过去,就见戚瑶手中捧着一条烧焦的鱼,哭丧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

戚麟失笑:“谁让你不要戚大帮忙的?就知dào

逞能。”

戚瑶瞪他一眼:“就知dào

说风凉话,谁叫你刚才不帮我的?”

苏绾将手中的鱼递给戚瑶,道:“瑶儿姐姐,你吃吧,我不饿。”

戚瑶连连摆手:“不要不要,那是你自己的,我可不好意思抢。再说了,这里鱼多着呢,还差你那一条了?我先吃着,我重新找一条来。

她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立马起身又捉了一条鱼过来,串好放在火上烤。这次她没有托大,而是找了戚大指点,听得十分之认真。戚麟也重新拿了条鱼开始烤。

戚家护卫相继烤好了鱼,递到林家几位公子小姐手中。苏绾朝那边望去,看见几人吃得正欢,脸上也带了笑。只是当她看到林问筠时,脸上的笑容便消散了几分。

此刻林问筠正恶狠狠的咬着手中的鱼,完全就把手中的鱼当成苏绾一样。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苏绾,见她望过来,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

苏绾不自觉的抖了抖,赶紧收回了目光。

她不傻,自然知dào

之前落水是有人使绊子。而使绊子的人,除了林问筠不作他想。她现在没办法报复回去,也只能暗生警惕之心,不能再轻易着了人的道了。

虽然不知dào

林问筠为何这般针对自己,可是她知dào

,就算外祖母再怎么疼爱自己,也越不过林问筠去。毕竟林问筠才是林家的嫡小姐,三舅母张氏也不会容忍她抢了林问筠的风头。

微微叹了一口气,苏绾抬头望着天空。

不知dào

未来的继母,会是什么样子呢。

看她小小的人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戚瑶眉宇间闪过一丝同情。虽说她家情况也很复杂,但到底爹娘还在。可是苏绾不一样,她可是没了娘的孩子。

苏绾回过神来,就见戚家兄妹神色奇怪的看着她,微微错愕,她很快便理解了面前之人的心思。不过她并没说话,只是拿起鱼咬了一口,才眯起眼笑道:“果真好吃。”

戚瑶笑眯眯道:“好吃就多吃点,不够的话我把这一条也给你。”

苏绾摇摇头,她并不贪心,有一条鱼就够了。

等她把这条鱼吃完,浑身湿透的苏策跟着戚五回来了。还不等苏绾迎上去,他便道:“我去换件衣裳,你自己玩儿吧。”

苏绾应了声,坐在原地巴巴的等着哥哥回来。

戚瑶戳了戳她的额头,笑着道:“你可真是听话。”

戚麟睨她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我要是让你在一个地方等这么久,你不闹脾气才怪。”

戚瑶吐吐舌头,才对着苏绾道:“你可别信他,他最会骗人了。我才没那么无理取闹呢。”

苏绾呵呵笑着,也不答话。

两兄妹之间的拌嘴,外人掺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她自然懂得。

苏策换了身衣裳,便坐在了戚麟身边。戚麟拿出刚烤好的鱼给他,又接过戚大递过来的鱼,咬了一口才道:“你可学会了?”

苏策点头:“差不多了吧。”

戚麟微微眯眼,突然道:“我突然有些佩服你了。”

苏策原本是不会游水的,估计他以前也没想过要学。但是自从上次苏绾落水之后,他就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中。虽然苏绾落水的情况很少,但是总要以防万一不是?相信别人总不如相信自己的好。

苏策睨他一眼,淡淡道:“与我何干。”

戚麟轻笑:“你是不知dào

,你刚刚不见了,你妹妹吓得那副样子。”

苏策转头看着苏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你放心,哥哥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一行人吃饱歇好便开始回庄,毕竟回去还有好一段路程,若是再不出发,天黑前就到不了了。

怕苏绾继xù

闹着不肯坐马车,苏策也不再骑马,而是陪着她一起坐马车。戚麟也不骑马了,干脆跟他们挤一个马车。

马车并不大,之前只坐三个人的话绰绰有余,现在又加了两个,却也算不上拥挤。戚瑶挨着戚麟坐,苏绾挨着苏策坐,倒是有意无意将林问筠撇开了来。

林问筠自知自己挤不进去,便识相的往旁边让了个位置。咬紧了下唇,却没有说话。

苏绾抱着苏策的胳膊,苏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问道:“绾儿,你可是困了?”

苏绾摇摇头,低声道:“哥哥,我有些怕。”

第二十七章 花酿

一大早,阳光就照进了小院,映在雕花的窗格子上,留下斑驳的黑影。屋外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清晨的宁静中渲染了一丝生机。

苏绾趴在桌上写着字,苏策坐于一旁,手中捧着书,时不时的朝她看两眼。“给我坐直,不准趴着。”

苏绾嘀咕了一阵,还是挺直了身子,小手在纸上比划着,一本正经,看起来倒有模有样的。

等她写完一篇大字,偷眼瞅着苏策,见他专注的看着书,心中一喜,干脆就不写了。却没想到苏策腾地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看着她,眉头微皱:“怎么不写了?”

苏绾弱弱道:“手疼。”

“那便歇会儿再写。”苏策收回目光,淡淡道。“虽然是在人家家里做客,但是该做的别忘了。”

苏绾吐吐舌头:“知dào

了。”

她起身沏了一杯茶,往苏策面前一递,笑眯眯道:“哥哥,喝茶。”

苏策狐疑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扫,见她仍是一副笑模样,看不出别的什么来,遂将茶接过喝了一口:“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不用写字了。”

苏绾正欲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戚瑶的声音:“绾儿妹妹,你起床了吗?”

苏绾忙应了一声,又让绣鸾去开门。戚瑶进了门来,一眼扫见屋内的两人:“原来你们在看书写字啊,我倒是来得不巧了。”

她一身淡黄镶领粉绿暗花对襟褙子,说话时微微笑着,不大的眼睛几乎快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极为可亲。

苏策见戚瑶来了,也不好继xù

在这里待着,嘱咐了苏绾两句便离开了。

戚瑶道:“看来真是我打扰你们了。”

“没事,我写完一篇了。”苏绾道。“瑶儿姐姐,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戚瑶笑眯眯道:“丫鬟们摘了荷花,咱们刚好做荷花酿去,八月份荷叶凋残莲藕成熟的时候挖出来,配着清甜的莲藕,岂不是好得很?”

苏绾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用荷花做酒的,当即好奇道:“荷花也可以拿来酿吗?”

“这是当然。”戚瑶拉着苏绾兴冲冲的往外走着,一边回道:“桃花桂花梨花荷花菊花梅花都可以拿来酿的,清香又不醉人,可不比外面的酒好?”

苏绾高兴道:“咱们做两坛,一人一坛,到时候我送给我哥哥。”

“你怎么什么都想着你哥哥啊?”戚瑶道。“他还不一定看得上咱们这酒呢。”

苏绾道:“我哥哥才不会嫌弃我呢。”

戚瑶拉着苏绾到了厨房,厨房里的婆子见她们来了,都忙着让位置。“两位姑娘好。”

戚瑶摆摆手,自己走到案台边,将丫鬟们摘来的荷花选取最嫩的摘下,放在舂杵里捣烂为泥,拧出花汁,又找了个雨过天青的瓷坛来装。苏绾见她做得兴起,也跟着有样学样,两个姑娘忙活了大半个上午,好容易才做出两坛子来。

苏绾看着瓷坛里面红如胭脂的酒酿,笑眯了眼:“这看着倒是好kàn

。”

戚瑶笑着道:“花酿看着都差不多,过几个月取出来,那才叫一个香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瓷坛用蜡封严实了,顺便将苏绾的那个也封好,做上标记,便让丫鬟去埋在院子的树根下。

苏绾一时兴起,也拿着铲子跟着丫头铲土,倒弄得一裙子泥。

戚瑶亲自递了一杯茶过去:“你倒是歇会儿,看弄得这一身泥,可怎么好呢。”

苏绾一口喝完,将杯子递给绣鸾,这才笑道:“回去换一身就好了。”

“看你就这么一口吞下,简直是糟蹋了这茶。”戚瑶叹道。

苏绾只是嘻嘻笑着,也不答话。

戚瑶拿她没办法,只得点点她的额头,道:“你这性子还真是……”

两人正说着,就见苏策跟戚麟两人联袂而来。一人穿着深蓝色宽袖圆领长袍,风度翩翩,气质儒雅。另一个则是天青色立领直裰,面容白净,清朗俊逸。

戚麟笑道:“你们在忙活什么呢,大半上午不见人了。苏策找他妹妹可是找到我这儿来了,我可是要去哪里要人呢。”

“我又不是要吃人的怪物。”戚瑶睨他一眼,“这庄子就这么大,我还能丢了不成?”

苏策失笑,问道:“那你们又是在做什么呢?”

说起这个,苏绾倒是有些兴奋,直接跑过去拽着苏策的袖子,倒将他深蓝色的衣服上也染上了泥。见状,苏策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苏绾也知dào

自己做错了,低着头清理着衣服上的泥。

戚瑶解围道:“我们是在做荷花酿呢,绾儿妹妹身上不小心染上了泥,她也不是故yì

的。”

苏策眉毛一挑,眸子扫过苏绾,却没有说话。

苏绾本来是想讨赏的,见了哥哥这副模样,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苏策摸摸苏绾的发髻,哭笑不得的道:“何时哥哥在你眼中变成不分青红皂白便惩罚别人的人了?”

苏绾吐吐舌头,道:“你可是来晚了,花酿已经埋进地里去了,你要想看也只有等两个月后挖出来再看了。”

苏策与戚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笑意。

戚麟笑着道:“你们两个捣鼓这么久就是在做花酿?”

“是啊,这酒酿出来可不醉人,绝对好喝。”戚瑶说着,突然想起个主意:“刚好这里还有荷花,咱们正好可以拿来做菜。”

“那你自己继xù

玩吧,别让厨娘没地儿做午饭就成,咱们这一大群人,可不能饿肚子。”戚麟说着,冲苏绾招了招手,问道:“你是要在这里玩还是跟我们回去?”

苏绾笑着道:“我也想看看瑶儿姐姐怎么用荷花做菜呢。”

戚麟见她想留下,一挥手道:“那便随你了,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来吧。”

苏绾乖巧的点点头,跟着他们离开这里,走到门口又回头冲着戚瑶道:“瑶儿姐姐你等着我,等我换了衣服就过来。”

戚瑶笑着点点头,又回了厨房问厨娘,荷花拿来做什么合适。毕竟她也不过一时兴起,好多事情都不知dào

,还是要问问厨娘才行。

庄子上的厨房挺大,分了一块地方给戚瑶自己捣鼓,又派了一个厨娘看着,其他人则是自己做着午饭。

戚瑶极少下厨,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都不一定,要是真让一众少爷小姐饿肚子了,那可是她们的错处了,轻则罚月钱,重则赶出去。

戚瑶问过厨娘之后,便打算先做荷花糕。正糊得一手都是面粉的时候,苏绾从外面跳了进来,俏生生的立着,脸上带笑。“瑶儿姐姐,我来了。”

第二十八章 花食

苏绾换了一身丁香色的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梳着双丫髻,头上别着一朵花,耳朵边米粒大小的珍珠坠子,衬得白皙如玉的皮肤更加色泽明丽。她站在门口,脸上映着暖暖的笑容,脸上两个酒窝,看起来极为精致可爱。

戚瑶冲她招招手:“你站在那儿做什么?仔细吸了烟呛着。快过来。”

苏绾跑过去,好奇的看着她:“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戚瑶伸出手去,将面粉糊在她脸上,笑着道:“你猜猜我要做什么?”

苏绾眼珠子一转:“你肯定是要做糕点!”见戚瑶一笑,立马接着道:“不过就你这力qì

,和面根本就和不好,还不如让厨娘来做。”

戚瑶也知dào

她说的是真的,又不愿就这样放qì

,遂道:“我还是想自己做,可又怕做不好浪费了。”

厨娘在一旁笑道:“小姐尽管放心,若是不好,奴婢再出手也不迟。”

戚瑶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和着面粉一边跟苏绾闲话。

见面粉和得差不多了,戚瑶才让厨娘拿去蒸。看着面前剩下的荷花,不由得头疼:“这里还剩这么多,可要怎么弄才好呢。”

苏绾也没进过厨房,更是两眼一抹黑。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无奈。

厨娘将糕点蒸在灶上,回来便看到姐妹俩十分纠结的站在原地,不由得笑了:“既然小姐想要做一顿荷花宴,那不如全用荷花做。”

戚瑶眼睛一亮:“荷花除了做糕点还能做什么?你教我,我自己动手。”

苏绾积极响应:“我也要帮忙。”

主子有令,厨娘也不好亲自动手了,只得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指点两句。“这荷花除了做糕点还可以做粥,但是饭食已经有人做了,小姐不妨做些其他的。”

她没有吊两人的胃口,接着道:“荷花可以拿来做荷花鸡片,软炸荷花。这荷花鸡片呢,就是将鸡脯肉加上盐酒湿淀粉拌匀。”

戚瑶四处张望,看到厨娘切好的鸡脯肉,直接拿过来用,弄好之后才看着厨娘:“接下来呢?”

厨娘接着道:“选些嫩点的荷花,洗净后撕成块状。”见戚瑶依言照做了,才接着道:“这下可以倒油进去了,小心着些,可别烫着了。”

戚瑶小心翼翼的将油倒进去,见油面上开始冒出青烟,这才倒入鸡片,待熘至发白时,便放入荷花一同过油,然后捞出。接着在锅内放入鲜汤、葱花、生姜汁,调好味,用湿淀粉稀芡,再倒入鸡片荷花。

原本还有一道工序的,但是戚瑶力小气不足,抬不起锅来,最后还是厨娘帮忙颠翻起锅的。她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登时笑眯了眼。“看我做得多好。”

苏绾捂着嘴笑:“看把你得yì

的,可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又眼巴巴的盯着她瞧:“我也想试试。”

戚瑶刚做好一道菜,此时心情好得很,自然不会不同意,十分麻溜的将位置让了出来。厨娘本想上前帮忙,却被苏绾制止了,便往后退了些,只是离得不太远。

到底是怕出了什么意wài



苏绾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看了看戚瑶做出来的荷花鸡片,脑中灵光一闪。将鲜嫩的荷花花瓣外面裹上一层面粉,又将鸡蛋跟鸡汁倒在一起,调制成糊状,倒进荷花花瓣中,再用油炸透。

戚瑶看她做得认真,额上已经沁出了汗,便拿巾帕替她擦了擦,笑着道:“你可是认真,倒弄得一身的油花,可惜了这才上身的衣裳。”

苏绾笑眯眯的,也不理她,选了一部分炸好的荷花呈进青花的碟里,再撒上胭脂糖。“好了。”说着,将剩下的荷花放进另一个碟子里,并没有撒其他的东西。

戚瑶凑过去看时,一片片荷花外面包裹着面粉跟鸡蛋,炸出来黄中透红,酥嫩鲜脆。撒了胭脂糖的那一碟更是颜色鲜艳,看起来好kàn

得紧。

厨娘在一旁看得直乐:“两位姑娘,你们还要接着做吗?”

她在心里盘算着,小姐下厨这事,回去的时候可得给夫人说说,到时候夫人心情一好,说不定还能得赏钱呢。

戚瑶疑惑的看她一眼:“还能做其他的吗?”

厨娘笑着道:“这是自然,两位姑娘想必也累了,不如就在旁边歇着,让老奴动手可好?”

戚瑶跟苏绾到底还是孩子,心有余而力不足,遂点点头,手拉着手在一旁坐着歇去了。

厨娘有心在小主子面前露一手,做事自然十分上心。她将原本打算拿来做糕点的豆沙馅分成小份,在每片荷花上放一份馅心,对叠包好。

接着将面粉放在大碗内,放入鸡蛋清加水搅拌成糊。等到油烧热之后,让烧火丫头改用小火,将包叠好的荷花片放入面粉糊内挂满糊,用筷子挟入油锅中炸,等到全部浮起时才捞起来。等全部炸好后再改用中火,待油温烧至六成热,再将炸过的荷花片投入重炸一下,边炸边用手勺拨动,炸见荷花片呈浅黄色时捞出,撒上糖桂花。

苏绾呆愣愣的看着厨娘娴熟的动作,直冒星星眼。戚瑶瞥了她一眼,笑着道:“口水都流下来了。”

苏绾慌忙一抹嘴,才知dào

戚瑶是在骗她,当即扑过去挠她痒痒:“叫你欺负我。”

戚瑶慌忙躲开,朝屋外跑去,边跑边咯咯笑着:“你就是追不到我。”

两人在院子里闹了一阵,才回房去换衣裳。一身的油味,衣服上还沾上了面粉,不换是不成的。

两人沐浴完换好衣服就见戚麟派了人叫她们吃饭,戚瑶找了苏绾,一起去前厅。

麒麟看她们相携而来,笑着道:“我可是听说你们今天自己下厨了。”

戚瑶得yì

的翘起嘴角:“那是,哥哥,你赶紧尝尝,这是我自己做的。”说着,十分主动的为戚麟布菜。

戚麟平日里可是很少享shòu

到这种待遇,此时十分高兴:“你倒是难得这般殷勤,莫不是想要讨赏?”

戚瑶睨他一眼:“少来,我是那样的人么?”又替苏绾邀功:“绾儿妹妹今天也做了,我瞧着倒是好kàn

得紧,你也赶紧尝尝。”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苏策跟其他人,顿时小脸一红,换了个方向:“苏公子,林家公子,林姑娘,你们也尝尝,不用客气。”

苏策笑道:“听说你们今日用荷花入菜,这倒是稀奇,我可得尝尝。”

戚麟也赞不绝口:“荷桂芳香,味甜鲜香。这炸的荷花颜色淡雅,白里透红,食之酥软芳香,甜美爽口。”

苏绾笑着道:“书上说,食荷花可以清暑降浊,养心安神。虽不知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奇,倒是清爽可口是真的。”

众人都在对这荷花为食大加赞赏的时候,屋内突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让众人都停了下来:“好端端的荷花为什么要摘呢?就这样观赏不好吗?好好的荷花煮了,使其再也不能展示她的芳华,岂不是太过残忍?”

第二十九章 反驳

戚瑶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不过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碗里的饭,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嫌恶。

显然,她听出了说话人是谁,却并不打算与之计较。

好歹她也是主人家不是?

其他人也是眉头一皱,不过也没说话。

只有苏绾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声音软软糯糯的:“荷花花期不长,总有凋谢的一天。让它在有限的时间里发挥自己最大的用处,不也是很好吗?”

林问筠眉毛一挑,唇角掀起一丝冷笑。她看着苏绾,不悦道:“难道将可以观赏的荷花煮了,还是大功一件不成?你所谓的价值是荷花被我们拿来吃,而不是任其长到合适的时候自动凋零。难道你不觉得你很残忍?”

苏绾轻笑,避开了她的问题,反而问道:“筠儿姐姐,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糕点呢。”

林问筠有一瞬间的错愕,不明白苏绾提起这件事是要做什么。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冷冷反问:“那又如何?”

苏绾笑眯眯道:“据我所知,桃花糕桂花糕也是花做的呢。”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是林问筠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没想到一向懦弱得只会躲在哥哥身后撒娇的苏绾会在此刻反驳她,登时一张脸都气红了:“桃花桂花那是过了花期才……”

“过没过花期,你说了不算。”苏绾仍旧是一副笑模样,眼角向上扬起,脸上现出酒窝,神情看起来十分的天真无邪。“按照姐姐的说法,既然都是花,那可不能厚此薄彼了。不然人家还以为,姐姐的仁慈无双是装出来的呢。”

林问筠脸色阴沉得几乎都能滴下水来,她没想到苏绾竟然这般不依不饶,登时又急又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客居在林家的表妹如此诋毁主家的表姐,难道这就是苏府的教养?”

闻言,苏策脸色一沉,眉头紧皱。原本只是两个小姑娘之间的针锋相对,他并不打算开口。可是这林问筠实在过分,竟然又将苏府给牵连了进来!

说到诋毁,这林问筠难道没有诋毁过苏绾么?再说了,苏绾她那叫诋毁吗?!

“林姑娘请慎言。”苏策手指轻敲着桌面,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起伏,看着林问筠的眸光淡淡的,眼中冷光一闪而过。“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林姑娘身为姐姐,自是不会跟妹妹一般计较是不是?”

被他这阴冷的眼神盯住,林问筠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背后有千万条毒蛇盯着一般,都冒出了些许冷汗。

她知dào

苏策护妹,却没想到竟然护成这个样子,不舍得她吃一点亏。

难道她是姐姐,就必须退让不成?

“不过是小姐妹之间的玩笑话,表哥竟然当真了吗?”林问筠眼波流转,捂嘴轻笑。“绾儿表妹年纪小不懂事,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会同她斤斤计较。”

苏绾甜甜一笑,将话接了过去:“那就多谢筠儿姐姐了。”

林问筠喉咙一哽,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憋屈得很。

苏绾都这样说了,她自是不能再计较什么,不然就真是她这个姐姐不大度了。在外人尤其是在戚麟面前,她还是十分注重自己的形象的。

吃过饭,自是有人来收拾桌子。厨娘将先时戚瑶做的荷花糕呈了上来,应该是凉了一会儿,所以糕点是温热的,松松软软,正好入口。

林问筠看其他人吃得香甜,有些艳羡,却又拉不下那个脸来。她才讽刺过苏绾,此刻自然不会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只是心中想着回去之后定要让厨房做些可口的糕点来,顺便再去娘亲那里诉苦。

这苏绾也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苏绾看了看林问筠阴沉的脸色,眉心皱起,还是起身端了一碟荷花糕到林问筠面前,道:“好歹都已经做好了,姐姐你还是赏脸吃点吧?”

虽然不怎么想搭理林问筠,毕竟后者针对了她不止一次。可是这到底是在别人家里,她也不想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林问筠有心不接,可也知dào

自己不接的后果。苏绾已经给了她台阶,她也只能跟着下,不然就真的颜面尽失了。她咬咬唇,看着林亦辰频频扫视过来的警示的目光,终是笑着将糕点接过,置于一旁的几上。“多谢绾儿妹妹了。”

苏绾微微笑着,没有半点嫌隙的样子:“姐姐客气了,这都是妹妹该做的。”说着,便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仍旧笑吟吟的看着林问筠。“姐姐你赶紧吃啊。糕点很好吃的,这可是瑶儿姐姐亲手做的呢,没什么问题的。”

林问筠拿糕点的手一滞,看着苏绾脸上真诚丝毫不做假的笑容,不知dào

该把手中的糕点放下还是接着吃。

接着吃吧,就显得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听从妹妹的话;可是不吃吧,苏绾也说了,这可是戚瑶亲手做的。她如果不吃,岂不是怀疑这糕点里有问题了?其他人可都在吃呢。

她可以不顾一切得罪苏绾,却不愿意得罪戚瑶。

她眼神复杂的看了苏绾一眼,眉心微皱,轻咬一口糕点,笑着赞道:“果真不错,瑶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见两姐妹不再针锋相对,戚瑶也松了口气,听见林问筠如此说,当即笑着接话道:“哪里,这都是厨娘帮的忙,我自己可做不到这么好。”

“你就别谦虚了。”林问筠笑着道。“全大楚也找不出几个你这般年纪就会做菜的人儿来。”

戚瑶本想将苏绾做菜的事情说出来,但是想想林问筠跟苏绾不和的事实,遂将这个想法按捺了下去,反而笑着转移话题:“你下午有什么打算?”

林问筠笑着道:“我新近得了一些花样子,正好想绣出来呢。要不咱们一起?”

戚麟这时也笑着道:“我们打算出门去打猎,你们几个姑娘在家刺绣也挺不错。”

苏绾有些闷闷的,她不是很擅长刺绣,待在家里也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儿去。可是哥哥他们是要出去打猎的,她人小腿短的跟着去也实在不合适。

苏策仿佛看穿了苏绾的心思一般,笑着道:“正好绾儿跟着你们多学学,有你们看着,我也放心。”

第三十章 痛脚

听到苏策这样说,苏绾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还是闭紧了嘴巴。

毕竟苏策说的都是事实,虽说在家的时候有苏老太太盯着,可是天赋始终不行,绣出来的东西勉强能看,但跟精通的人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可是大庭广众的这样拆她的台,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见苏绾闷闷不乐的样子,戚瑶拍了拍她的头,笑眯眯的道:“要是你实在不爱刺绣,写字也行,反正书房是空着的,也没人进去。”

苏绾知dào

她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好再耍小孩子脾气,脸上扬起笑容,看着苏策道:“你们一定要小心。”

苏策没有说话,倒是戚麟出声了:“这里的树林不过是些小动物罢了,没有什么攻击性。若是运气好,还能捉几只兔子给你们养着玩儿。”

苏绾听得两眼冒星星,直拿期待的目光看着苏策。

苏策神色有些尴尬,责备的看向戚麟:“若是活捉不到兔子,我看你怎么向她们几个交差。”

戚麟哈哈大笑:“这点小事,你就不必担心了。”

戚瑶冷嗤一声,毫不留情的拆台:“话可别说得这么满,就你那粗枝大叶的性子,能捉的回来才是怪事,只怕半途就烤了吃了。”

戚麟瞪她:“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这是?小瞧你哥哥是不是?”

戚瑶不感兴趣的回道:“那你有本事就证明给我们看啊。”说完,却是不再理戚麟了,反而看着苏绾笑着道:“我们先回房去吧,反正跟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

苏绾点点头,起身跟着戚瑶。

戚瑶走至林问筠身边,笑着向她伸出手,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上次不留神将林问筠落下了,这次她可没忘。就凭林问筠的小气性子,她也不愿意得罪了去。

林问筠笑眯了眼,握住她的手,也起身告辞。

下午,几个男孩子都出门打猎去了,戚瑶着人拿了绣绷子到亭子里边开始刺绣。亭子周围栽着树木,又临近水池,风从池面上拂过来,带着阵阵水汽,倒是比屋子里凉爽许多。这个时节又有荷花,绣累了还可以看看荷花荷叶什么的怡情。

林问筠也跟着来了,身后的丫鬟也拿着绣具。看着早已到此的苏绾,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都五岁的人了还不会刺绣,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要是苏绾再这么吊儿郎当下去,刺绣一途肯定不行。别的不说,那嫁妆可是要自己亲自绣的,要是别人看到不好,肯定要在背地里议论。

不过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提醒苏绾,要是苏绾什么都精通了,岂不是把她的风头都抢尽了?那样对她可没半点好处。

林问筠在戚瑶身边坐下,问道:“瑶瑶,你这是绣的什么?”

戚瑶笑着道:“我爹身边戴的荷包旧了,我打算给他重新做一个。”

林问筠赞道:“戚将军知dào

了肯定很高兴。”

戚瑶笑眯了眼:“我要赶在回去之前绣好,到时候肯定能给他一个惊喜。”

苏绾正趴在栏杆上拿着饵料喂鱼,闻言回过头来笑道:“你一番好意,戚伯伯肯定会高兴的。”

林问筠被她这一声“戚伯伯”刺激得直牙疼,眼睛微眯,脸上仍是带笑,可是口中的话却并没有那么带有好意:“绾儿妹妹,姑父那么疼你,想必你也做了很多荷包给他吧?”

苏绾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我都没怎么做过……”

她的刺绣不好,虽然给苏梧做了一个荷包,而苏梧也很给面子的收下了,但是林氏却不让他带出门去。一来,苏梧到底是侯爷,若是身边的东西不好,也跌了身份。二来,亲近的人看见了肯定会问荷包的出处,到底于苏绾声名有碍。

林问筠笑得更欢了:“绾儿妹妹,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就算你的女工不好,可至少也该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不是?你要是什么都不做,姑父岂不寒心?”

苏绾微微一愣:“有吗?”

可是,她也没看出苏梧有什么不高兴的啊……

戚瑶看苏绾被林问筠诱导得快钻进牛角尖了,心下一凛,忙出言打断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府中绣娘那么多,还差这些不成?绾儿妹妹虽说没怎么做过刺绣,可是其他方面肯定做过啊。不说别的,绾儿妹妹在厨艺上还有那么几分天赋呢。”

“绣娘是绣娘,亲手做的心意自然是不一样。”林问筠微微一笑。“爹娘对咱们好,咱们自然也要回报一番不是?不然可就成了那起子忘本的小人了。”

戚瑶脸色一沉,对林问筠胡搅蛮缠的功夫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明知dào

苏绾不精通刺绣,却总是斤斤计较。更过分的是,将送刺绣与孝道联系在了一起,不送刺绣便是忘本不孝。

这样的帽子,也实在是太大了!

苏绾眨眨眼,看起来还没缓过神似的,呆愣愣的反驳:“我做过糕点给爹爹,他也说很好吃呢。”

戚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苏绾,实在是太可爱了!

林问筠见苏绾没有入套,也不再纠缠,自己开始坐在一旁安静的绣花。见状,戚瑶也松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苏绾更不是喜欢闹腾的人,见林问筠不找茬了,便仍旧趴在栏杆上喂鱼,看那鱼儿在荷叶间游来游去,摇头摆尾,待到饵料入水中时,又一拥而上抢夺起来,憨态可掬。

等到手中的饵料都喂完了,苏绾接过绣鸾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了擦手,才走到桌边开始画起画来。她之前便让人拿了画具来,只是看丫鬟在喂鱼,觉得好玩儿,便将丫鬟的活儿接了过去。

她坐在桌边,看着眉眼安静嘴角含笑的戚瑶,嘴角也扬起一丝笑容。梨涡浅浅,十分娇憨。她右手握笔,开始在纸上作起画来。

跟在苏绾身后伺候的素枝看着苏绾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后唇边含笑,并未言语。

等到戚瑶绣累了,伸了个懒腰,看向仍在专心作画的苏绾时,起了好奇,冲看向她的素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走到苏绾身后,探头向纸上看去——“瑶瑶,你在做什么?”

第三十一章 不快

苏绾被这突然的一声惊住了,手中毛笔一抖,一滴墨水滴在了纸上,整幅画就这样被毁了。

戚瑶看清楚了那幅画的内容,正在心里琢磨等苏绾画完就将这幅画讨要过来,却没成想临时出了这变故,生生将画给毁了。

她心中有了怨气,对始作俑者自然没什么好声气:“我做什么,用得着你管么?”

她也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脾气比起林问筠来也不差分毫,只是她更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而已。只是这林问筠实在不着调,三番四次捣乱,还害得苏绾的画被毁,由不得她不生气。

林问筠一时间愣住了,想是没想到戚瑶会这般撕破脸皮。毕竟她们认识也好几年了,就算关系不是很好,可到底也算熟识,平日里都是一团和气,却不知为何今日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这样给她没脸。

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怔愣间反而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

戚瑶并没搭理她,只是惋惜的看着那幅画。

苏绾也有些可惜,毕竟好好的画作被毁了,她作为主人自然是遗憾的。这样的画面毕竟不多,再让她画她也不一定能画得出来。

灵感被中止了,画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不好kàn



戚瑶自然知dào

这个道理,对林问筠的不满又深了些许。只是碍于两家的关系,并没有说其他讽刺的话来。

林问筠强自出声道:“不过是一幅画么?活像谁画不来似的!”

苏绾握紧了拳头,眉眼间闪过一丝怒火。面对林问筠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就算是泥人也激起了几分火性。“既然这样,那妹妹倒要讨教一二了。听闻姐姐画艺了得,若是能帮妹妹将此画补好,妹妹感激不尽。”

此言一出,林问筠脸上神色变换不停。她不过是一句怒言,却没想到苏绾竟然将话顶了回来。苏绾都这般夸她了,她若是还不应战,可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丑了。可是她的画艺只是一般,若真勉强将这活儿接下来了,到时候说不定也要丢脸。

戚瑶冷眼看着她,并没有要解围的意思,甚至在林问筠求救目光传来的时候,不经意的将目光移了开来,假装没有看到。

林问筠心中暗恨,看着苏绾脸上依旧和煦的笑容,只恨得咬牙切齿。那和煦的笑容在她眼中,竟成了不怀好意。

苏绾,你给我记住了!

林问筠正准bèi

认输,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嘴角牵起一丝冷笑,上前接过了那幅画,口中道:“既然这样,那姐姐就帮你一把,你可得记住了。不过补画很费时间,你不介yì

我多耽搁几天吧?”

说着,她开始打量着手中这幅画,微微皱眉,心中了解为何戚瑶反应会这么大了。

画中之人正是安静刺绣的戚瑶。

戚瑶一身粉红折枝花卉褙子,坐在长椅上专注的绣花,眉眼娴静嘴角含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气息。她的身后是接天的荷花跟荷叶,相衬起来反倒意wài

的和谐。

这般有意境的画……难怪戚瑶会如此在意了……

林问筠手中捧着这幅画,明明很轻,却似有千斤重。若是这幅画补毁,不仅会得到众人的轻视,更会让戚瑶厌恶于她。

毕竟是她间接毁了这幅画后又给了戚瑶希望,若是让人失望,后果可以想象。

念及此,她捧着画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她不想得罪戚瑶,一点都不想,即使戚瑶当众落了她的面子。

脑中念头百转,林问筠深深的皱起了眉。她目光随意的一望,望见亭外绣凤跟一个丫鬟手捧托盘而来,眸中精光一闪,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等到绣凤近了一些,她看清绣凤手上端的是解暑甜汤,另一个丫鬟手中捧的是糕点之后,心中暗喜。

果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她全神贯注的看着绣凤,趁着绣凤靠近之时轻轻将脚伸了出去。绣凤走得认真,根本就没防备脚下,被这一绊自然是一个趔趄,手中的甜汤也倾洒了出来。

林问筠往旁边一躲,手中的画却往甜汤倾洒的方向移了一点。待见得那画被甜汤泼中之后,才惊叫一声,护犊子似的将画护在怀中。

所有动作都进行得很快,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就见林问筠已经被甜汤泼中,形容狼狈,绣凤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戚瑶问道:“林姑娘,你没事吧?”

苏绾担忧的看了脸色苍白的绣凤一眼,也出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林问筠摇摇头,嘴角溢出苦笑:“我没事,只是这画……都怪我没用……”

虽然这一切都是她故yì

的,可是面子还是要装的。

苏绾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想那么多。毕竟是她的丫鬟泼中了林问筠,若是林问筠追究起来,她也不好说。还好这些甜汤都是冰镇过的,并不热,不然泼在林问筠身上,那可就惨了。“不过是幅画而已,没关系的。”

戚瑶也出声安慰:“一幅画而已,脏了就脏了。反倒是你,沾了这一身甜汤,可得赶紧回房换了才好。”

林问筠得偿所愿,心里高兴,又因为有些心虚,所以并没有追究绣凤,而是匆匆忙忙回房换衣服去了。

她本来是想让林亦辰帮着补画的,可又怕林亦辰也补不好。正好两位当事人已经不计较了,她也放下了心,将此事放下。

戚瑶略微皱起了眉,有些奇怪。按照林问筠的性子,竟然没有追究绣凤的责任,这可真是反常。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毕竟林问筠不闹腾了,她也不必烦心。

看着林问筠离开的背影,苏绾眸光闪了闪,歪着头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她不说话,绣凤更是不敢说话了,立于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良久,苏绾才回过神来似的,看着绣凤道:“你以后可得注意一点。”

绣凤慌不迭的点头,唯恐点头慢了被责罚。

苏绾性子好,平时也不予下人们计较。可是苏策是个严厉的,若是知dào

她闯了祸,只怕训斥是少不了的。

苏绾问道:“你怎么会去了厨房?”

毕竟绣凤是苏绾身边的人,来自人家家里做客,并不需yào

做这些的。

“奴婢去了趟茅房,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那位姐姐,就顺便帮忙了。”绣凤有些怯怯的,生怕惹得苏绾不快。

苏绾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你将这里打扫一下吧。”

绣凤拾起地上的瓷碗碎片,这才匆匆告退离去。

第三十二章 夜谈

辰时二刻,静默冷清,虫鸣从远处的树林中传来,悠远漫长。飞檐斗拱在清冷的月辉下闪烁着浅淡冰凉的光芒,亭边的树枝交错,月光洒下现出斑驳的树影。

戚麟带着侍卫路过此地,不成想突然听到一声啜泣,那声音极小,若不是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他疑惑的皱了眉,停了下来。

那声啜泣是一道女声发出来的。

府中只有三个女孩子,便是戚瑶苏绾跟林问筠。戚瑶性子跳脱,有什么事都不会闷在心中,躲起来哭的几率不大,林问筠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自是不可能这个时候出来。

难道是……

戚麟一惊,本想偷偷离去,又有些不放心,站在原地停留许久,等到那边没有声音之后才试探着出声问道:“是谁在那边?”

裙摆窸窣的声音响起,那边的脚步声有些慌乱。等了一会儿,才有一道身影从树下闪现出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盛满了惊慌失措,显是没想到这个时辰外面还有人。

苏绾一身雨过天青的明亮粉蓝色交领软纱褙子,微风拂动中袍袖飞舞,微微低着头,月光照在她白皙细嫩的脸上,流连着不肯离去。脸上泪痕犹在,颇有种柔弱感。

戚麟看她嘴唇微张十分惊讶的样子,微微一笑,柔声提醒道:“你该回去了。”

苏绾小脸上呈现出一丝黯然,薄唇紧抿,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

戚麟耐心解释道:“虽说庄子上没什么危险,可是夜深了,这里气温降得快,若是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苏绾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好容易才安抚好素枝她们自己一个人出来,她才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若是我这个样子回去,哥哥一定会担心的。”

见状,戚麟也不好自己独自离去,便耐着性子问道:“你身边伺候的人呢?怎么没跟着你?你若是太久不回去,她们可怎么放心呢。”

苏绾道:“我心情不好,便没让她们跟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戚哥哥,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就会回去了。”

“那不行。”戚麟强势拒绝。“若是没遇到便罢了,遇见了我便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你若是想静一静,我不说话便是了。”

苏绾叹了口气,也没坚持,自己转身去了亭子中坐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感受着迎面而来的腥风,静默无言,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戚麟也跟着进了亭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很守承诺的没有开口。一众侍卫排成两排站在亭外,身形笔直,目不斜视。

良久。

“我现在都还觉得,如今的生活像是一场梦。”

飘飘渺渺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夜色中,让人恍然若梦。苏绾的声音很轻,在风中四散开来,却是清晰的传入戚麟的耳中。

戚麟没有接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我总觉得母亲还在我身边,可是事实却是,我即将有后娘。说实话,我真的很怕,怕我以后的生活无法面对,怕我真的坚持不下去。我知dào

哥哥也很怕,可是为了我,他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强忍着。”

“自从上次我落水之后,他就在拼命学游水。他为了我很努力,所以我也要很努力战胜一切恐惧,我不希望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拖累。”

“没有母亲在身边,总是遗憾的呵……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赖在母亲怀中撒娇了,我也不能再在父亲面前肆无忌惮了。我没了母亲,便不敢让父亲对我厌弃。”

苏绾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趋于无声。

戚麟沉默在一旁,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安慰她。他不怎么会安慰人,面对这种境况也无能为力。良久,他才道:“你哥哥是个好哥哥。”

苏绾笑笑:“你也是个好哥哥,瑶儿姐姐提起你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样子。”

戚麟顿了顿,才道:“听说公主是个高贵善良的人,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怎么说,你还有你哥哥呢。”

外面的传言又怎么能全部当真呢?就算公主真的不好,谁又敢大庭广众议论?那不是上杆子的找死吗?

苏绾没见过公主,对戚麟的话并不完全信,却并没有反驳。人家本是好意劝慰,若是自己咄咄逼人倒显得太过。“谢谢你。”

“谢什么,你是苏策的妹妹,就跟我的妹妹一样,跟我客气什么?”戚麟笑着道。

苏绾起身,道:“那我便不客气了,戚哥哥,我相信你不会把今天遇见我的事情说出去的,对吧?”

戚麟点头应道:“这是自然。”

“多谢,那我先回去了。”苏绾微微躬身,而后向亭外走去。

戚麟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般说走就走,忙追了上去:“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不然我不放心。”

苏绾没再坚持,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戚麟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并没有太靠近。到了院子门口,他便停了下来,见到苏绾进去之后才转身离开。

苏绾一个人出门,素枝跟绣鸾绣凤两个丫头都是不放心的,虽然没有出门去寻,却也在门口守着。此时见到苏绾出现,忙都迎了上去:“绾儿小姐,你怎么这时才回来啊?”

素枝也道:“之前你说要一个人走走,奴婢念及这庄子上没什么危险便依了你,若是再有下次,可得让人跟着,不然太不让人放心了。”

苏绾知dào

她们是关心自己,自然是她们说什么便应什么,只是心里想什么便没人知dào

了。

素枝看她那样子便知dào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虽然有些无奈,却并不多说别的。她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而苏绾是侯府的小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说教。当即便将苏绾迎了进去,让人伺候她洗漱。

洗漱完毕,苏绾躺在床上,看着绣花的帐顶,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微微叹了口气。

好像她跟林问筠的矛盾越来越深了,虽然不知dào

林问筠为何喜欢针对她。可若是两人真的闹起来,只怕秦氏会很为难。

而秦氏是娘亲的母亲,她也不愿意让外祖母为难。

这可真是难办了……

第三十三章 送衣

苏绾等人在戚家庄子上住了半个月便回去了,之间林问筠时不时的挑衅都被苏绾无视掉了。她虽然不惧,但却不想跟她真的闹起来。

毕竟中间还夹杂着秦氏,她也不想闹得太过。反正迟早要回家的,忍过两个月就好了。

回到林府之后,苏绾便跟在方氏身边学习,虽然她现在年纪小,可胜在记性好,好多事情看一遍就知dào

该怎么做了。

方氏欣慰的同时也为她开心,毕竟苏绾以后面对的人可是公主,现在多学习一点,以后的应对能力自然会强一些。

为此事,秦氏还特意叮嘱了方氏一番,让她好好教导着。方氏本就怜惜这个失母的孩子,又见她十分上进,自然是十分上心。

月底的时候各处发夏裳,如今天气越发的热了,府中各处包括主子下人都要定做夏裳。当然,主子们的衣服肯定是要比下人们的好太多。

虽然苏绾不是林府的小姐,但是方氏在经过秦氏的同意之后,决定把定做衣裳跟分发衣裳的活计交给她。

主子们的衣裳都是有定制的,不用苏绾操心。但是下人们的衣裳,却是要费一些心思的。苏绾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任务,不过不是什么困难事,加上有方氏在旁边盯着,倒也没出什么大错。

领了差事之后,苏绾才发xiàn

,虽然发放衣服比较简单,但是里面还是有些弯弯绕绕。

一户平民一年的生活费差不多五两银子,丝绸一匹贵的可以达到几十两,便宜的还不足一两。而一匹布大约可以做十五件衣服,一匹布相当于现在的三十三米左右。

伺候的下人倒是很多,秦氏身边伺候的人有十人,林家兄妹也是一人四个丫头,还有粗使的不算。厨房上采买的人,管事,管理花园的人,还有守库房的,针线房的……总的来说居然有好几百人。

高门里面下人也分好几种,一等丫鬟跟二三等丫鬟待遇都是不一样的。相应的,各自的衣服也不同。

粗使丫头或者三等的丫头穿的是葛布,而一些在主子面前有一些体面的,或者是要出去办事的管事所穿的衣服要好上一等。

比如秦氏身边的田妈妈就是穿的绫罗绸缎,说出去是个老封君也一点都不为过。方氏身边的妈妈衣服就要次一点儿,但是比李氏张氏身边的又要好一点儿,毕竟是当家奶奶。而外出的管事及二门外的管事都穿的三两一匹的,他们都是代表着林府的颜面,自然不能差了。

像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大都是主子赏的,自己本身得到的衣裳也不算太差,说出去是个小家千金也算的。

所有主子的衣裳都是在云锦绣坊做的,云锦绣坊是京城最大最好的绣坊,专门为达官贵人做衣裳,一般人想去也去不了。

云锦绣坊的管事亲自带人将衣服送了来,管家去接待的,之后便让人将衣裳送到了苏绾这里来。

见状,绣鸾想抱怨两句,但是碍于素枝在场,并没说什么。

苏绾微微一笑,也没有介yì

什么,只是让人带着那些衣服,自己亲自走了一趟。

本来衣服的定做需yào

苏绾分派,什么人做什么衣服之类的,后面的事情却是不需yào

操心,毕竟林府不是第一次分发衣裳,都有定例的,事情都有下人来做。

本来管家拿到衣裳便可以直接让人送去各个主子处,但是却送到了她这里来,不是摆明了看她年纪小又不是林家的主子么?

秦氏看着苏绾亲自带人来送衣裳,也颇感意wài

,朝外望了一眼,眉心微皱,让田妈妈给苏绾搬了杌子来让其坐下,才问道:“你怎么这会子来了?也不怕受了暑热。”

苏绾笑着道:“没事的,出门都有丫鬟撑着伞呢,不碍事的。”

秦氏忙让人传了解暑汤来,这才道:“你在这里歇歇,其他衣裳让下人发下去吧。”

苏绾道:“我自己去没事的,外祖母放心。”

秦氏还想劝说两句,但看苏绾如此坚持,便也同意了。只是待到苏绾喝完解暑汤离去之后,才沉下了脸色:“这些人真是越发的上脸了,仗着自己在府里多年,竟是不将主子看在眼里!”

田妈妈忙劝道:“夫人别生气,气坏身子可不是让几位爷跟奶奶担心吗?府中捧高踩低也是有的,绾儿小姐到底年纪小。”

秦氏也知dào

这些情况,府中的势利眼不在少数,欺负苏绾年幼也是有的。但是苏绾好歹也是她唯一的女儿留下的血脉,被人如此轻视她也心中难过。“传令下去,扣管家一年月钱。”

府中下人多了,她也不好全部处罚,只能杀鸡儆猴了。

田妈妈见秦氏神色实在不好,也不敢再劝,便出门让小丫头传令去了。

苏绾先后去了方氏跟李氏那里,两人照旧留了一阵,但还是没留住苏绾,便只能让她身边跟着的人经心伺候着。

苏绾到了张氏的院子,经过禀报之后才行了进去。此时林问筠正跟张氏在一起,不知dào

在说些什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苏绾进了屋便站在一旁,微微垂着头,没有说话。张氏跟林问筠也停止了说笑,抬头看向苏绾。

苏绾站在门边,逆光而立,腰带在风中飞舞,映着脸上暖暖的笑容,看着十分可亲。她的身后跟着一众丫鬟,手中托着绸缎夏裳,神色恭谨。

张氏并没起身,只是笑着道:“绾儿,你来了啊?”

苏绾走过去,弯身行礼:“见过舅母。”

张氏脸上带笑,和蔼可亲的模样:“快起来,在舅母面前还多礼什么,快坐。这里有新做的糕点,你尝尝吧。”

苏绾抿唇一笑,拒绝道:“小舅母,绾儿是来送衣裳的,送完就走,就不劳烦舅母了。”

林问筠冷哼一声:“送衣裳不是有下人吗?做什么还要你亲自送来?”

“筠儿,你在胡说什么?”张氏斥了林问筠一声,回头看着苏绾,笑容满面:“瞧你,刚来就走,也不说歇歇。左右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跟舅母聊聊天不好吗?”

见张氏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苏绾也实在不好拒绝,便依言在一旁坐下。张氏身边的丫鬟上前将衣服都接了过去,转身消失在帘幕后。一个丫鬟上了茶,也退了下去。

苏绾端坐在一旁,看着母女两个的互动,嘴角扬起一丝浅笑,稍纵即逝。“不知dào

小舅母想要跟绾儿说什么呢?”

【国庆快乐啊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 歉意

张氏并没有急着回答苏绾的话,只是端起小桌旁的茶叶轻抿一口,突然道:“好茶清甜,唇齿留香,这是圣上赏下来的贡茶,绾儿不妨尝尝。”

苏绾眨了眨眼,不明白她的用意,却是依言端起了茶杯,轻抿一口,赞道:“确实不错。”她不怎么会品茶,但是茶的好坏却是能感觉出来的。

林问筠在一旁看着两人只是一味品茶却不说其他的话,顿时着急了,看向张氏的眼中闪现出一抹急色:“娘。”

张氏面色一沉,不复往日的慈爱无双,反而对着林问筠低喝道:“筠儿,你退下去!”

林问筠嚅动了嘴唇,万般不甘却不敢说出来,只得离开。踏出房门的时候,还回头狠狠的瞪了苏绾一眼。

张氏轻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女儿啊,万般都好,就是被宠的太过了,才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不过好在年纪还小,以后还有大把时间让她改过来。“筠儿顽劣,若有什么不对之处你便说与舅母听,我自会收拾她!”

苏绾笑着道:“筠儿姐姐性情直率,对绾儿也很好呢。”面上虽然笑得甜,可心中却在发苦。

瞧瞧,这就是有娘的好处,不管犯了什么错,总归还是有娘亲护着。张氏虽然话说得严厉,一副为苏绾着想的样子,可是话中对林问筠的维护之意却是尽显。

她张氏的女儿,她自然会教导,却容不得她人插手!

苏绾除了应是,还能说什么呢?

见苏绾如此回答,张氏也满yì

的点了点头。

她也怕苏绾不依不饶起来非要跟林问筠争个对错的话,就算有自己护着,林问筠也会吃亏的。毕竟她上头还有秦氏,何况夫君跟小姑关系一向好,不管什么原因,肯定也是要向着苏绾的。

苏绾低头看着手中捧着的茶杯,看那氤氲出来的浅雾在空中弥漫开来,眸中神色难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便将茶杯轻放于一旁的桌上,起身道:“既然无事,那绾儿便走了。若是时间晚了,说不得大舅母还要遣人寻我呢。”

张氏也起身,亲送她出了门,道:“筠儿从小被娇惯坏了,虽则她才是姐姐,可是我希望你能多忍让几分,就当是看在舅舅舅母的份上。”

苏绾浅浅一笑:“我倒是没什么,毕竟是一家人。可是有些人却是得罪不起的,筠儿姐姐以后可得注意才好。”

张氏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站在原地呆立了半晌,她才转身回房,即将踏过门槛的时候,就见林问筠从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顿时沉了脸色:“我不是让你先回房吗?”

张氏一向疼爱女儿,故林问筠并不怕她,虽然遭受了斥责,却还是扑到她怀里,撒娇道:“娘,我这不是好奇吗?”

张氏拿她没办法,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叹道:“你啊!”

林问筠跟着她进了屋,这才道:“娘亲,你跟苏绾都说了些什么啊?”在娘亲面前,她没了掩饰,直呼起苏绾的名字来。

张氏睨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林问筠抱住张氏的胳膊,道:“我那不是没听清楚么?娘啊,你就告sù

我吧。”

张氏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反而叮嘱道:“你以后别去招惹苏绾,她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今日一见,张氏已经明显感觉到苏绾变了,以前的她总是憨憨的,笑起来十分腼腆,可是现在她虽然脸上依旧带笑,却明显疏离了很多。

林问筠不服气的反驳:“凭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失母的小孩子而已,我为什么要让着她?”

张氏眉头一皱,看着林问筠气鼓鼓的模样,有心训斥却还是不舍得,便拉了她在身边坐着,轻声劝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虽然这是事实,你却不可这般随意的说出来,须知隔墙有耳,要是这话传到你祖母耳中去了,你让她怎么想?你姑母可是她唯一的女儿,在家时便千娇百宠的,比你父亲跟几个伯父都还受宠,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戳她心窝子吗?”

林问筠仍旧有些不服气,却也知dào

母亲说的是事实,便没再辩驳了。

张氏见她似乎是钻进了死胡同,放心不下,便接着道:“苏绾没了母亲,可还有父亲跟哥哥呢。你又不是没见过苏策,最是护短的紧,你这个表妹可没亲妹子来得重yào

。”

林问筠不高兴道:“我还有哥哥呢,怎么就没见这么护着我?”

张氏扶额,对自家这一双儿女的矛盾也深感无奈。“就凭着苏绾是侯府千金这一身份,你就不能跟她生分了去。你们本是亲戚,关系最是亲厚了,以后有个什么,也好有人帮忙啊。你若是执意与她为敌,岂不是让祖母父亲为难吗?难道你忘记之前那一顿打了?”

想起之前父亲大发雷霆拿柳条抽自己的模样,林问筠至今仍心有余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抱怨道:“若是苏绾遇到这种事,苏策肯定会帮她挡鞭子的。”

张氏无奈,这林问筠也是小孩子脾气,什么事都想跟苏绾争个高低。“你常说你哥哥对你不好,你倒是说说,他又哪点对你不好了?有什么好吃的也紧着你,是你自己将他推开的,现在还来抱怨起别人来了?你若是再与他起争执,娘亲可是不会再向着你了。”

林问筠自知理亏,便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了。“娘,我看瑶瑶对那苏绾印象可好了,戚光伯伯也特别喜欢她。”说到此处,心里有一丝嫉妒萌发,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控zhì

不住。

张氏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当真那般喜欢戚家那小子吗?”

古代人早熟,几岁就有人开始定婚期什么的了,所以林问筠有这些心思张氏也不奇怪。她只是没想到林问筠竟会因为戚麟对苏绾有一丝亲善而开始针对苏绾,面对这种境况,张氏也很是无奈。

林问筠愣了愣,才坚定的回道:“是。”

张氏道:“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戚麟跟戚瑶说不定只是看苏绾是个刚失母的孩子,所以心存怜惜呢?你这般针对苏绾,只会让他们觉得你太斤斤计较了,容不下人。”

林问筠低下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张氏见她一时半会儿怕是转不过弯来了,便让人送她回了房,自己进内室去休息。

那厢素枝将苏绾送回了房,回禀之后便去了方氏身边,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方氏仔细的听着,待听到张氏将苏绾单独留下那一截之后,轻叹道:“以后这府中怕是不会平静了……”

第三十五章 未知

两个月之期一到,苏梧便亲自来了林府接苏策兄妹。与林府众人寒暄一阵,顺便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毕竟劳烦人家照顾苏策苏绾长达两个月之久,而苏绾也是在林府才开始康复的,于情于理都要道声感谢。

一路上苏梧的神色都不太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绾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在心中暗自揣摩到底发生了何事。苏策更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都没怎么关注过苏梧,眼睛看着马车内小几上的陶瓷碟子,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到了府中,兄妹两人这才发xiàn

府中竟然张灯结彩,四处洋溢着一丝喜气。苏梧看到兄妹两人停留在了门口,也顿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苏策抿紧了唇,神色冷凝。他看了一眼苏绾,牵着她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不知为何,府中忙碌的下人看见两人进来,竟然不约而同的顿住了脚步,目光看向随后而来的苏梧。

苏梧眉头一皱,冷声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做事!”

因着他脸色实在不好,一众下人都作鸟兽散。苏梧见周围都没人了,这才看向苏策苏绾,神色尴尬:“公主要……”

苏策淡淡道:“公主要嫁进府,自然要提前张罗,不然岂不失了礼数?藐视皇室的罪名,咱们侯府可担待不起。”说罢,便拉着苏绾走了。

苏绾有些迟疑,无奈哥哥拉着她的手特别紧,根本挣脱不开来。她回头看着父亲仍旧站在原地,身形寥落,突然就想起一年前的天伦之乐,心里一酸。“哥哥……”

苏策身形一顿,而后拉着苏绾往住房行去。苏绾见他板着张脸,心里一个咯噔,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跟着他的脚步。

指挥着丫鬟婆子将所有的行礼都规整好,苏策转身便看着苏绾站立一旁,犹自怯怯的,心也软下来,上前拉着她的手,问道:“你怎么就不知dào

坐着歇歇?反正这些事情都有下人做,我在旁边给你盯着呢。”

苏绾仰起脸看他,出声问道:“哥哥,你很生气吗?”

苏策一愣,才想起苏绾有此一问是因为刚才自己对父亲冷言相对,犹豫了一阵才道:“我不是气父亲,只是……”

为母亲感到不值而已。

虽说按照惯例,公主出嫁,夫家提前半年准bèi

并无过错。只是苏梧等人在他们不在府中的时候便开始张灯结彩,并没有告知过他们,这让他感觉有一丝受伤。

就算是公主出嫁,至少也应该让他们知晓。

可是,没有。

所以在突然看到这种场景,他才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愤nù

跟失落,那般对待苏梧。

苏绾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停顿不说,但是也能猜到下面的话不会太轻松。兄妹两人正在沉默中,便见府中管家匆匆走来,在两人面前站定,恭敬行礼之后便道:“公子小姐,宫中来人了。”

虽然面前两人年纪还小,但他却不敢有一丝轻视之心。虽然公主即将嫁进侯府,可苏策到底是府中唯一的男丁,就算公主有了儿子,他也是原配嫡子。就算侯府世子之位不知花落谁家,但以苏策的上进程度,以后要出人头地不难。

苏策眉头一皱,淡淡道:“我知dào

了,换身衣裳便过去。”

管家诺诺连声,赶紧回话去了。

苏策冷声一笑,道:“他们来得倒真是快!”

他们到家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宫中就派了人到苏府,这时间未免也掐得太准了!只是不知dào

宫中来人做什么,但他们是必须要出去见人的。

苏绾不解,正准bèi

开口便见苏策转过头看着她,神情严肃:“绾儿,以后轻易不要去招惹公主。”

到了大堂,苏绾从苏策身后偷偷探头出去,便见一个身着深色太监服的男子站在苏梧对面,不知dào

在说些什么。

苏策靠近了些,两人停止交谈,齐齐看向苏策两人。

苏梧道:“这是皇后身边的刘公公。”

苏策兄妹齐声道:“见过刘公公。”

刘公公笑眯了眼,夸道:“这就是令郎跟令爱吧?令郎一表人才,令爱伶俐机灵,苏侯爷可真是有福气。”

苏梧谦虚道:“哪里哪里,小儿顽劣,进宫之后还要刘公公多多费心了。”

进宫?

苏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转头看着苏策。感受到她充满担忧的眼神,苏策拍了拍她的肩膀,嘴角扬起一抹笑。

苏梧道:“皇后娘娘使人来接你们两个入宫住两天,你们俩要好好听话,别闯祸。”

虽说宫里有公主照看着,但宫中到底不比宫外,苏策两兄妹身份又特殊,他着实是担心他们在宫中受了委屈。好在苏策跟苏绾都是懂事的,不会胡乱惹事,他也不过叮嘱两声罢了。

苏绾乖巧的点了点头,应道:“女儿会小心的。”

苏梧将目光移到苏策脸上,见他仍是板着一张脸,眉头微皱,微微叹了口气。“策哥儿,好好照顾妹妹。”

苏策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应道:“儿子省得。”

苏梧站在门边,看着宫里来的马车向皇宫驶去,心中也闪过一丝无奈。

虽说他知dào

皇后召两个孩子进宫也只是为了让公主提前见见他们,但以苏策如今的态度,他还真怕自己这个倔强的儿子会按捺不住脾气,顶撞贵人。好在他身边还有苏绾,就算是为了苏绾,他也不会乱来。

只是父子之间的关系,怕是要好久才能缓和了……

苏梧转身回府,看着飞檐斗拱上的红绸,突然想起林氏初嫁于他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花样年华,嫁过来之后便侍奉婆母,打理家世,并无丝毫过错。

从名动京城的闺阁女子,变成勤俭持家的贤妻孝媳。

他们的家,也是温馨而完整的。

可是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马车中,苏策手捧着一杯热茶,指腹无意识的在杯壁上画着圈圈,偶尔抬头看一眼笑容满面的刘公公,心中疑惑更甚,但随即变成了坚定。

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要护好妹妹!

第三十六章 进宫

苏绾自从进了皇宫便低着头跟在刘公公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口。虽然对宫中景色十分好奇,但也只能透过眼角余光偷偷看一眼。

刘公公偶尔回头看一眼两人,生怕他们走错地方。这宫中贵人甚多,若是不小心冲撞了那就不好了。苏梧好歹将两个孩子拜托给他了,他就要帮忙照顾好他们。

到了皇后所在的宫殿,便见锦绣铺地,华贵异常。虽是炎夏,但走进寝殿便觉凉爽非常。床榻之前一道东珠串成的珠帘,晃动之间叮铃作响。

苏策带着苏绾跪在了珠帘前面,齐声道:“参见皇后娘娘。”

珠帘内传出一道柔和的声音:“免礼。”

话音刚落,便有宫人上前打起帘子,对着苏策兄妹弯身一礼:“皇后娘娘让苏公子苏小姐进去。”

苏绾起身,跟着苏策进了珠帘内,又跪下行礼。他们不敢抬头,便只能看到面前之人袍角上用金线织成的凤尾。

皇后坐在楠木椅上,身着大红色绣鸾凤锦袍,头戴凤凰展翅镶宝嵌玉金步摇,细眉施青黛,如远山朦胧。她抬眸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眸中神色变换,最终化为一声轻叹:“起来吧,来人,赐坐。”

苏策拉着苏绾坐下,恭敬道:“谢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他们两个拘谨的模样,嘴角牵起一抹柔和的笑,轻声道:“你们不必拘礼,把这儿当成家都成。”

苏策惶恐道:“臣子不敢。”

皇后温和一笑,那慈爱的模样一点都不像高高在上的皇后。她走到苏绾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满面道:“别紧张,本宫不吃人的。”

似乎是被皇后这一句没有丝毫恶意的话打动了,苏绾原本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些许,她抬起头看着面前闪烁着温和笑意如同慈母般的皇后,脸上漾起浅浅的梨涡。“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笑笑,又转头看着苏策,道:“今天本宫宣你们来,是想见见你们。之前便想让你们来的,但由于你们还在服孝,便没打扰你们。后来你们又去了林府,所以才现在宣你们进宫。你们可不要怪本宫冒昧才好。”

本来以她的身份,完全不必要对两个小孩子如此客气。但是到底颜汐即将成为这两个孩子的后母,都道后母难为,她也希望这两个孩子是懂事的,不会为难于颜汐。

苏策忙拉着苏绾起身,道:“臣子不敢。”

皇后嗔道:“你这孩子,也忒多礼了。”亲自上前携了苏绾的手坐于楠木椅上,笑盈盈的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本宫吩咐人去给你做。”

苏绾微垂着头,小声道:“谢皇后娘娘,臣女没什么想吃的。”

虽然苏绾如此说,皇后还是让人去御膳房端糕点和甜汤来,又小声的跟苏绾说着话,无非是问些无伤大雅的生活琐事,苏绾也一一的答了。

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有宫女打起帘子,细声细语的道:“皇后娘娘,大公主跟皇长孙来了。”

皇后喜道:“楚儿来了?快让她进来。”

“母后这可是偏心了呢,明明我跟侄儿一起来的,你就念着你的孙子!”皇后话音刚落,就听帘子外传来一道爽朗的嗓音,话语中含着笑意,虽是抱怨的语气,却能听出撒娇的意味。

帘子打开,从外走进一个穿着茜红色缠枝玉兰斜襟宫装的女子,她站在珠帘前盈盈的笑着,头上镶着红宝石的步摇空中摇曳,夺目生姿。

女子的手中还牵着一个身着紫色绣金滚暗长袍的小男孩,小男孩双眸在四周打量了一下,最后落在皇后身上,顿时笑弯了眉眼:“皇祖母。”

女子忍不住拍了拍他脑袋,佯怒道:“你这臭小子,刚才一口一个姑姑叫得可亲热了,现在见了母后就要把我抛一边了是吧?”

小男孩爪子一捂脑袋,一脸控诉的看着女子:“姑姑,你欺负人!”

皇后慌忙将小男孩揽入怀里,不赞同的目光瞪向女子,道:“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也不嫌丢人!”

小男孩一咧嘴,得yì

的冲女子扬了扬下巴。

女子气急,就要上前拽他。

皇后轻咳一声,道:“好了,汐儿,这儿还有人呢。”

颜汐脸一红,顿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苏绾兄妹:“你们好。”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啊你,以前多成熟稳重的一个人,病了一场反倒多了些小孩子脾气。”

颜汐坐到皇后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母后,难道儿臣这样不好吗?”

“你呀……”皇后轻点着她的额头,眼中满是爱怜。自从女儿及笈,她就很少像今天这般在她怀里撒娇了,母女之间也是越来越冷淡。她抚摸着颜汐的脑袋,很是享shòu

这久违的温存。

苏绾眼圈一热,低下了头去,手指藏在袖笼里搅着衣袖,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苏策眉头一皱,转眼瞥了苏绾一眼,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颜楚看向两人,好奇问道:“你们是谁啊?”

苏策收敛好神色,躬身一礼:“臣子苏策见过皇长孙。”

颜楚眨了眨眼:“你是清远候的儿子?”又看向苏绾,笑着道:“你是清远候的掌上明珠吧?”

苏策见苏绾没有反应,慌忙拉了拉苏绾的衣袖。苏绾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臣女见过皇长孙。”

颜楚道:“真难看。”

苏绾愣住了。

而原本在跟颜汐聊天的皇后听见颜楚的声音之后也回过神来,忙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还不快向人家苏姑娘道歉?”

颜楚这话说得无礼,但他到底是皇孙贵胄身份尊贵,不必向苏绾一介平民纡尊降贵。皇后如此说,完全是看在苏梧的面子上。早就听说苏梧疼女儿,若是知dào

苏绾在宫中受了委屈,就算面上不敢显露什么,可难保心里不会多想。

念及此,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那乖巧懂事的女儿,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却偏偏看上了一个成过亲的男人!

颜楚嘴一撇:“不想笑就不笑,这样笑起来难看死了。”

第三十七章 隔阂

屋内静谧得可怕,窗户都被鲛绡的帘子遮着,傍晚的光透过纱绡洒进来,朦胧模糊。苏老太太一个人待在屋里,手中捧着一只茶杯,只是茶早已冷却。她的目光定格在某一处,思绪却飘向了一年前。

可能是因为府中喜事将近,她最近总是梦见逝去的林氏。那人仍然一副温和慈善的面容,脸上带笑,神色恭敬,好似不管自己说什么话,她都不会反对。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苏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摩挲着茶杯的手突然一顿。

她记得,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团圆饭。吃罢饭,她将林氏单独留了下来。

“料想侯爷已经跟你说过公主要下嫁的事情了。按理说侯爷已然成亲,不应该再娶妻的。然则公主身份尊贵,看上了咱们侯府,这是咱们侯府的荣耀。公主不介yì

做平妻,可是咱们侯府也不能太过不识相,生生的打了皇上皇后的脸。”

她的话语直接而残忍,根本就是命令式的。

林氏脸色一变,心中警铃大作,料想老太太说的话不会是利于自己的,慌忙开口道:“媳妇愿意做小,称公主一声姐姐。”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什么身份,公主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称呼公主殿下为姐姐。”

林氏被她刺了一下,眼睛酸涩,泪水布满眼眶。她也很委屈啊,正妻做得好好的,可是突然要来一个公主跟她抢丈夫,她怎么甘心?

老太太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心中不耐。“公主身份尊贵,愿意屈尊做平妻,咱们侯府也不能不懂事,就这样以平妻之礼将公主迎进来。”

林氏低眉顺眼,诺诺道:“娘欲要如何?”

看她一副恭顺的样子,苏老太太心中满yì

了几分,道:“我的意思是,公主嫁进来做正妻。你也是个好的,又生了策哥儿绾儿,做个普通的妾也委屈了你,不若就抬你做一名贵妾,也不算太落你的面子。”

贵妾?贵妾还不是妾,在嫡妻面前连话都说不上。林氏冷笑,通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老太太:“以妻为妾,老太太真真是公道之至啊。”

“梧儿是我亲生的孩子,我不盼着他好盼着谁好?要是娶了公主,对他的前途可是大大有利。公主嫁进来后,可以将策哥儿绾儿养在她的名下,对他们两个来说岂不是荣耀?有我和侯爷看着,她也不会薄待了两个孩子。我也是为了侯府好。”老太太面色有些不耐,却还是忍着性子说道。

林氏继xù

冷笑:“我跟侯爷这么多年,就因为公主要下嫁,就将我踢出门外?为了侯府好,要是外人知dào

侯府为了迎娶公主将原本的嫡妻贬为妾,公主的脸面要不要了?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苏老太太眉头一皱,不耐烦道:“外人都知dào

你是个贤惠的,因为尊重公主,自请下堂。”

林氏挺了挺脊背,傲然道:“林家没有做妾的女儿。公主得罪不起,难道我们林家就是老实可欺的?”

“你以为林家会为了你跟皇家作对?”老太太轻抿一口茶,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待念及年纪尚小颇得她欢心的苏绾兄妹时,又将语气缓和了几分。“公主也不是个小心眼的,她总不可能连个妾也容不下。你且放宽心,看在你是侯爷的糟糠之妻份上,不会欺负了你去。”

林氏心中冷笑一声,抹抹泪,道:“媳妇只知dào

,糟糠之妻不下堂。媳妇还要回去哄着绾儿睡觉,就不陪着娘叙话了。”

回忆至此,苏老太太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杯置于几上,刚要起身,就见房门已经开了来,夕阳的光从门外照进,她有些不适意的眯了眯眼,看向门边那人。

苏梧一身青色长袍,立于门边,长身玉立,器宇轩昂。只是脸上疲惫之色尽显,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好几岁。

苏老太太没有指责他不经通传便进了门来,反而关切道:“你近日也累着了,好生歇着吧,不必每天来我这里。”

苏梧神色有些不自然,冷淡道:“这是为人子女的本分,又怎么能不来呢?”

苏老太太自然听出儿子话语中的疏远,想起这一年来儿子都不怎么跟自己说话,孙子也不亲近,素日里亲近的孙女也因为母亲过世而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心中有些难过,却不知dào

该如何去做。

她不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只觉得是林氏太不顾及大局,因为这么一点子小事就自尽,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苏老太太觉得头痛,可是也没办法,毕竟林氏已经死了。

想到此,她顿时有些心灰意冷起来:“那你也别太累了。”

虽说她自认为自己是对的,她是为了儿子、为了侯府着想。可是她知dào

,她跟儿子心中已经有了一条鸿沟,再也无法越过去了。

人心的隔阂是很难消除的。

苏梧垂着头,道:“儿子知dào

,母亲多保重身体,儿子告退。”

苏老太太看他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突然道:“难道你也认为为娘做错了吗?”

苏梧一愣,脚步顿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苏老太太见状,心中已是明白了他的答案。她端起几上的冷茶饮了一口,淡淡的苦涩在口中弥漫开来。“罢了罢了,你回去吧。”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林氏的死跟她没有关系?可是林氏确实是因为她的逼迫而想不开的。

说林氏的死跟她有关系?可是又不是她逼着林氏去死的。

时间都已经过去一年,她再解释,就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只会让母子俩的隔阂越来越深。

苏梧听见苏老太太略带沧桑的语气,回身便看见苏老太太颓然的模样,心中不忍。可是想起曾经和乐甜美的家庭在一夕之间崩塌,他就没办法说出劝慰的话来。

林氏跟苏老太太单独待过之后就自缢了,苏梧不信这其中没有一点猫腻,可是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娘,他不能也不愿往坏处想。

便只能这般冷着。

这一年中,他也总是在想,如果不是他当初犹豫了那么一下,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个样子?

可是时间回不去了,再怎么样都无法重来。

苏梧心中一片凄然,动了动嘴唇,还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

苏老太太坐在榻上,手撑着额头,沉默良久。“刺啦——”一声,门突然开了,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不悦的皱了皱眉,道:“有什么事?”

她的贴身丫鬟青鸾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公子小姐回府了。”

苏老太太不满道:“回府就回府,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道还要我老婆子亲自接他们不成?!”

青鸾接着道:“可是林妈妈竟然逃脱了咱们的人的看管,冲到小姐面前去了。”

苏老太太神色大变,一拍桌子,惊道:“什么?!”

第三十八章 求救

苏绾有些怔愣的看着面前这更显苍老的女人,实在无法将其与曾经在林氏身边备受宠信温柔自信的林妈妈联系起来。她嚅动了下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当初那样意气风发的林妈妈,走出去说是个小家太太也不为过。可是如今的她,脸上布满皱纹,衣服脏乱,眼神无助,拽着苏绾裙角的手丝毫不肯放松。

“小姐,你救救老奴,你救救老奴啊。”林妈妈老泪纵横,声音颤抖。

旁边有两个婆子想要将林妈妈拉开,边拉边道:“是老奴看管不严,才让这疯婆子钻了空子,惊吓了少爷小姐,万望恕罪。老奴这就将人带下去。”

林妈妈挣扎得更厉害了,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些什么,却明显有些顾忌旁边那两个婆子。

苏策嘴角勾起冷笑:“我有让你们动手了吗?”

那两个婆子听见他这冷冽的声音,身子一抖,互相对视了一眼,齐声道:“这……”她们好歹也是在苏老太太身边当值的,在府中也有几分脸面,这苏策怎的这般无礼?

苏策紧皱着眉头,让人将林妈妈拉开,关切的目光看向苏绾:“没吓着吧?”

苏绾摇摇头,目光移到林妈妈身上,心里一酸。

苏策走到林妈妈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林妈妈,语气不悦:“林妈妈,你好歹也是跟随母亲积年的老人了,怎地如此不懂规矩?冲撞了小姐你负得了责吗?这样冒冒失失的,外人还道是母亲不会管下人,这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林妈妈有些吃惊的看着他:“策……策哥儿……”

印象里的苏策总是温文尔雅的,鲜少如此疾言厉色过。林妈妈以前再怎么厉害,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没了主人的下人。她看着一脸怒容的苏策,眼眸中有一丝晶莹划过。

苏绾心下不忍,拽了拽苏策的衣袖:“哥哥,你先去找父亲吧。”

这也是间接为林妈妈解围了。

苏策扫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临走,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苏绾身边的绣鸾绣凤:“你们好生照顾着小姐,仔细别被人冲撞了。”末了,还特意看了林妈妈一眼。

林妈妈被他那冷淡的眼神看得一凛,慌不迭的低下头去。

印象中的策哥儿……还是变了。

苏绾点头:“嗯,我知dào

的,你先去吧。”

苏策这才离去。

苏绾见苏策离去,才收回目光,在林妈妈身上扫视一眼,道:“我知dào

你有话要跟我说,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随我进来吧。”

那两个婆子见林妈妈就要随着苏绾进去,慌忙拉住她,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苏绾道:“小姐,这婆子有些疯癫了,老太太让老奴看管着,可不敢让她去惊吓小姐了。”苏策一走,她们便无所顾忌了,到底是欺负苏绾年幼,性子又好。

苏绾在林府待了两个月,又怎么会不知dào

面前这两个人什么心思,当即收敛了笑容,冷声道:“林妈妈好歹也跟在我母亲身边多年,素日里也有几分颜面,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她的?”

其中一个婆子腆着脸笑道:“这也是老太太的吩咐,老奴也只是听命行事。”

苏绾眼神一冷,这人竟敢拿祖母威胁她?

林妈妈生怕苏绾犹豫,让那两个人带走她,慌忙道:“小姐,小姐,你一定要救救老奴啊。”

苏绾看着那两个婆子,问道:“为何祖母要让你们看管林妈妈?”

那婆子回道:“这老婆子自夫人去世之后就有些脑子不清楚,老太太也是怕少爷小姐伤心才瞒着你们的。”

听她提起林氏,苏绾眼神一黯,转移了目光。她之前因为母亲去世而不愿开口说话,脑子一直浑浑噩噩的,也没注意过母亲原先身边的人怎么样了。可是今天闹的这一出,倒让她想起来了。

念及林妈妈方才闯过来时喊的那一句“救命”,苏绾心中一冷,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成了拳。她让绣鸾绣凤上前扶起林妈妈,对那两个婆子道:“林妈妈好歹也是我母亲身边的人,以后就让她跟在我身边伺候吧。祖母那边……”

苏绾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我自会去说的。”

那婆子明显急了:“小姐,这不合适……”

苏绾将脸一板:“有什么不合适的?我都说了祖母那边我自己会去说。怎么,难道我做事还需yào

你们指手画脚不成?”

两个婆子被她这一番话给惊住了。

对主子指手画脚,那可是重罪,到了官府也要被判大刑的。她们两个对视一眼,也不敢再耽搁,匆匆回苏老太太那里回话去了。

苏绾敛睫,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你随我进来吧。”说着,一扬袍袖,自己先进屋去了。

林妈妈看着她的裙角自自己面前滑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待抬起头时却是一脸平静:“是。”

苏绾进了屋,让绣鸾绣凤都退了出去,才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清灵的眸子看着她。“是关于我母亲的?”

林妈妈沉默了一阵,才道:“是,也不是。”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苏绾掩住眸中那一丝色彩,声音平淡:“以后你在我这院子里,什么都不必做。我自会护你一世无忧。”

林妈妈听她话语说得平静,但却是将她排除了在外。什么都不必做,不仅是让她不必做事,也是在警告她不可有别的心思。她虽然救了自己,却难以信任。

小姐她,长大了呢……

林妈妈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若不是母亲离世,苏绾何必如此。

“小姐放心,老奴省得该如何做的。”

苏绾看她一眼,淡淡道:“你可以退下了。”

林妈妈本以为她还会追问下去,却没想到只得了这么一句话,登时愣住了,有些惊诧的看向对面的人。

“我不喜欢试探。”苏绾直言不讳。“你有话想对我说,却欲言又止。我,不喜欢。”

是的,她不喜欢。

不喜欢身边曾经亲近的人在她面前耍心眼。

明知dào

这是避免不了的,但正是因为曾经熟悉的人,所以她才会苛刻要求。

林妈妈抿了抿唇,才道:“老奴知错。”

苏绾进宫一趟也着实是累了,回来又遇上这么一出,觉得烦心得很。可又念在林妈妈是林氏的陪嫁嬷嬷,便耐着性子道:“那你现在可愿意说了?”

林妈妈闻言,又慌忙跪下:“谢小姐。”顿了顿,她才道:“一年前夫人逝世之后,老太太便让人将老奴看管了起来,不准外出也不准与人交谈。老奴本以为小姐会发xiàn

此事,结果……”

苏绾道:“此事是我不对……”

“老奴没有怨怪小姐的意思。”林妈妈慌忙道。“这都是老奴的命,老奴也认了。可是老奴却心疼夫人。”

猛地听她提起母亲,苏绾抬起了头,长睫翩然,杏眼圆睁:“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林妈妈压低了声音,接着道:“老奴怀疑,夫人的死不是意wài

……”

第三十九章 拒绝

苏策甚少进父亲的书房,今次是他一年多来第一次进去。甫一进门,便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山河锦绣”的刺绣。

他微微一怔,脚步便停在了门边。

这幅刺绣是母亲林氏当初花费一年时间而成,名动京城的林氏精通诗赋,是有名的才女。而鲜有人知的是,林氏的刺绣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林氏及笄之后便很少刺绣,像这般花费大力qì

精心绣出来的作品更是少得可怜。

可惜,那般惊才绝艳的女子却英年早逝。而她唯一的女儿,于刺绣一途并不精通。

苏梧抬头便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苏策,有些惊讶,顺着他的目光便看到墙上那一幅刺绣,眸光一黯,冲他招了招手道:“站在那儿做什么?有事进来说吧。”

苏策在书桌前站定,行礼道:“儿子见过父亲。”

苏梧打量着他,神色有些恍惚。

一年前儿子刚从昆仑上回来的时候,虽然黑了瘦了,但是身姿挺拔,年轻有朝气,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是短短一年,他便变得沉默寡言,难以亲近。

苏梧知dào

他心中已经有了隔阂,就跟自己与苏老太太一般。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然拿他当成最初单纯干练的那个孩子。“你今日来,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苏策道:“先时在外祖父家时,儿子与妹妹结识了昭武将军府的少爷小姐。”顿了顿,他见苏梧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便接着道:“戚姑娘说,清泰先生很赏识妹妹,想要收她为徒。”

苏梧抬头看他:“你是怕我不让她去?”

“不是。”苏策微微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觉得,告sù

你一声比较好。”

清泰先生名头之大,又甚少主动收徒,苏梧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但苏梧好歹是他们的父亲,苏绾以后出府还要经过他的同意,自然得提前告知于他。

苏梧没有答话。

沉默压抑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两人一坐一立,对视着却没有开口。

良久。

苏梧似乎是有些疲惫的开口:“清泰先生乃为本朝大儒,绾儿能在他名下学习也是不错的。”

看着父亲显露出疲态,苏策也有些不忍,只是心中的那根刺让他难以再说出什么亲近的话来,遂只能沉默。

苏梧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苏策眉头略微皱起,又很快舒展开来,接着道:“我想让绾儿学医。”

饶是波澜不惊如苏梧,听到苏策这句话之后也不由动容。毕竟医者乃末技,寻常人家是不会让自家女孩儿去学这些东西的,何况苏绾还是侯府小姐。

却不知dào

苏策是如何起的这个心思。

“为何?”

苏策的语气有些怅然:“我只是怕有一天,护不住绾儿罢了。她总归是要自己一个人面对一些事情,多一技防身总是好的。”

认真的听完苏策的话,苏梧心中染上一丝酸涩,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墨汁在手中蔓延,他却没有丝毫在意。

苏策如此说,说到底,还是不信任他罢了。

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那一幅“山河锦绣”刺绣图面前,注视着上面的纹理,问道:“策哥儿,为父已经不能让你信任了吗?”

苏策垂眸,眼睛盯着地板,声音听不出喜怒:“儿子不敢。”

苏梧按了按眉心,一声轻叹。他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会。“虽然你母亲去了,但我还在。有我在的一天,我定会护你们。”

苏策道:“我怎样都是无所谓的,但是,我不放心绾儿。”

所以他才那么想要苏绾自己成长起来,就是怕有一天,他也没办法护她无忧。至于父亲……他实在没办法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他。

苏梧回转身看着他,看他年幼的脸上写满坚毅,心中一酸。“绾儿知dào

你的想法吗?”

苏策一怔,眼前仿佛出现了苏绾娇憨美好的笑容。

“如果那是哥哥希望的,我一定会努力去做。”

马车上,当他提起时,她是这样回答的。虽然不知dào

他的用意,她还是答yīng

了,笑得一如既往的和煦温暖。

“当然,我不会勉强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一直都是那个娇憨需yào

人保护的妹妹。可是现实不允许,他便只能为她谋划铺路。

苏梧道:“好,我知dào

了。你祖母那边,我会去说的。”说着,抬步就要迈出书房。

苏策倏地抬起头,在苏梧出门之前出声道:“等等……我随你一起去。”

松鹤园中,苏老太太正因为那两个婆子的回话而头疼,却不防听人说侯爷来了。

苏梧之前便来过一次,按理说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请一次安的,如何又再来了?虽然不解,她还是让人将人迎了进来,却看到与苏梧一起进来的苏策。“策哥儿回来了啊,怎的这时候才来?可让祖母担心。”

苏策行完礼,便立于一旁,目光注视着地板,仿佛上面开出了一朵花儿似的。

苏老太太看着去而复返的儿子,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找我?”虽然此行多了个苏策,但她不认为苏梧是特意带儿子来给她请安的。

苏梧道:“儿子想要绾儿学医,特来问询母亲的意见。”

苏老太太听出他话语中的坚定,不由挑了眉,脸上带了一丝怒气:“你这是来问我的意见还是来通知我的?”

苏梧道:“儿子当然是来问母亲的意见。”

苏老太太冷声道:“既然你是来问我的意见,那么我就告sù

你,我不同意!”

苏梧早知她不会答yīng

,接着问道:“儿子敢问,为何母亲不同意?”

苏老太太看一眼站在旁边的孙子,心中了然了几分。之前苏梧便来过一次,却什么都没说。而苏策兄妹回来之后,他便带着苏策来了这里。不用说,这主意肯定是苏策想的。

至于苏绾,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一向听话懂事的苏绾会有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

“绾儿身为女子,自是应该学习琴棋书画针黹女工,以后才好找婆家。你见过哪家闺秀学习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没得玷污了门楣!绾儿刺绣不好,以后我自会多上心的。这些话,你却不必再说了!”

第四十章 决然

苏策早知苏老太太不会如此轻易答yīng

,却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般严重,顿时愣在当场。

苏梧看着怒气未消的苏老太太,道:“绾儿于刺绣一途并不擅长,反倒喜欢读书识字,这也挺好的,也没人规定她一定要学刺绣。”

“当初我要找人教导她学刺绣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苏老太太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面色不善。“女子读书识字不过是为了不当个睁眼瞎罢了,难道还要学得能够上场考试不成?”

苏梧轻叹:“既然她不喜欢,又何必勉强她呢?毕竟普天之下,再难找出第二个月华。”

听他提起过世的林氏,苏老太太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她看看苏梧,再看看苏策,冷笑道:“既然你们两个已经做好决定了,何必亲自来跑这一趟?!随便找个丫鬟婆子难道不能传话了?”

若是以往的苏梧,听见母亲这般说只怕早已跪下谢罪了。可现在的他也只是看了苏老太太一眼,淡淡道:“母亲教xùn

的是。”

苏老太太被他这一句话噎得脸色铁青,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教xùn

的是,也算是间接承认她之前的话了!

这个逆子!

一旁的青鸾见苏老太太脸色实在不好,忙上前为她抚着背,劝解道:“侯爷不过是句气话罢了,老太太切莫气坏了身子,不然岂不是让侯爷跟少爷小姐跟着担心呢?”

苏老太太冷哼一声,气道:“担心?我看他们巴不得我早点入土呢。”

她此话一出,苏梧跟苏策两个惊得慌忙跪了下来。

苏梧道:“母亲此话真是折煞儿子了,儿子但凡有一点忤逆的想法,就该遭受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苏老太太虽然在置气,但怎舍得唯一的儿子发下如此重誓?慌得上前去扶起他:“好好说话就行了,何必发下如此毒誓?你若是真担心为娘,就断了之前的念头。”

还是介怀苏绾学医之事。

苏梧踯躅着,有些不好开口了。

苏策抬头看着苏老太太,道:“绾儿学医只是为了自保,不作其他。他人不知晓,那便不会影响侯府的声誉。”

苏老太太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一些,待听清楚苏策冷淡讽刺的话语之后,又惊又悲。

因为林氏之事,儿子孙子都怨怪于她,不再亲近。外人只道她身为侯府老夫人地位尊崇,却不知dào

她也不过是一个想要享shòu

天伦之乐期待后辈和乐繁荣的老太太罢了!

见苏老太太没有回话,苏策接着道:“师娘会来府上传授苏绾医术,所以祖母不必担心绾儿经常出门从而影响名誉。”

顿了顿,他突然提高了嗓音,一字一顿的道:“而且,绾儿说过,此生再不碰刺绣!”

苏老太太当时正端起茶来喝,听见这一句话时脸色骤变,手中的茶杯都有些不稳。

不碰刺绣,不碰刺绣,不碰刺绣……

不碰刺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在以自己的方式悼念自己的母亲。

意味着她很可能在听完林妈妈的话之后转而恨她。

苏老太太之前为了不泄露林氏的死因,将林氏的心腹都看管了起来。有的处理了,有的远远地发卖了。林妈妈是林氏的陪嫁嬷嬷,身份不一般,所以苏老太太只是让人将她软禁了起来。

却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逃了出来,还冲到了苏策兄妹面前。

想起刚才那两个婆子的回话,苏老太太心中一凛。按照林妈妈的性格,只怕将所有的事都给苏绾说了,说不定还会添油加醋说她的不是,还不知dào

苏绾怎么想呢。

虽说她对待林氏的事上是有些不厚道,但她也是为了侯府着想。她也不想儿子孙子与她冷淡的同时,与这个一向疼宠亲近的孙女有了隔阂。

“你当真要让苏绾学医?”

苏策的话简短却坚定:“是。”

苏老太太声音一冷,面上表情却丝毫不显。“若是我执意不答yīng

,是不是你就不认我这个祖母了?”

苏策心中一声冷笑,虽然祖母是他的亲人,但是跟他实在不亲近。而且她,很有可能是逼死母亲的凶手。若要他心无隔阂,那是不可能的。“孙儿只是为了妹妹罢了,祖母执意如此,孙子也只能不孝了。”

在大楚,不孝可是重罪。苏策为了达成目的,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着实出乎苏老太太的预料。“你竟然敢这般说?到底是将我置于何地?”

苏梧见势不对,正打算说话缓和一下,却听得苏策道:“母亲临终之前,曾嘱托我照顾好妹妹。母亲遗言,孙儿不敢忘。”

苏策之言,乃是因为林氏遗训。同为遵孝,很难说清哪一种更重yào

。但是林氏到底已经过世,她若再斤斤计较,别人只会说她跟过世的儿媳妇过不去。

苏老太太想通这一关节,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祖母莫气,孙儿此举不过是为了保护妹妹,同时又不会影响侯府声誉。”苏策知dào

对于自家这位重规矩的祖母来说,什么才是最重yào

的,当即道。“绾儿学医,外人不会知dào

的,祖母你说是不是?”

苏府都是由苏老太太打理的,虽说之前是林氏当家,但大权实jì

上还是握在苏老太太手里。她若是不想让侯府里的什么消息泄露出去,外人自然不会知dào



苏老太太对自己有这个信心,却因为自己始终被这个年纪不大的孙子牵着鼻子走,脸色一直很难看。

“对了。”苏策仿若想起什么似的。“我明日便启程回昆仑山请师娘前来,绾儿跟清泰先生上学的事,还要祖母多费点心了。”

苏老太太猛一听这消息,有些惊讶,但也懒得再提什么反对意见了,反正这两父子也不会听,便懒懒道:“随便你们怎么折腾,老婆子都不管了。”

转头看着苏梧,道:“你还是把书房里的刺绣收起来吧,公主就要入府了,看见了不好。”

苏策握紧了拳头,神色有些紧张的看向苏梧,也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是林氏留下的最完好的东西。

若是苏梧答yīng

了,岂不是将他们旧日的恩情一概抹煞?

“母亲应该知dào

,我不喜欢别人进我的书房的。”苏梧神色淡淡,道:“如若没事,儿子跟策哥儿先走了,母亲早些休息。”

两人走出房门,却见苏绾站在廊檐下,身后跟着绣鸾绣凤,身形笔直,神色恭谨。小小的人儿做出这般一本正经的动作,倒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苏梧停下了脚步,问道:“绾儿,你在这儿做什么?”

苏绾脸上扬起了笑,脆生生道:“绾儿回府之后换了身衣裳便过来给祖母请安,只是听说父亲跟哥哥有事要跟祖母说,便在外面等着。”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屋内的苏老太太听清。

苏梧看了眼合上的房门,微微提高了嗓音:“你祖母已经休息了,你明日再来吧。”

苏老太太自听见苏绾的声音那一刻便等着苏绾进来给自己请安,却没成想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没有声音了。着青鸾出去查探,才发xiàn

苏梧几人已经没有踪影。

她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嘴里发出一丝叹息。

一切都变了——若是她原本还期望苏绾还没来得及问出个什么,自己兴许还能补救。可看苏绾现在这态度,只怕已经多想了……

第四十一章 先生

苏策说到做到,第二天便离开了侯府。苏老太太听说,也只能是不断叹气。到底是亲孙子,她哪能狠下心来怨怪?

倒是苏绾有些不舍得哥哥,却也知dào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便没阻止,只是自己回房神伤了许久。

由于苏策回山不能相随,这一日只有苏绾一人提前了近一个时辰来到戚家。耽搁了些许时日,她确实该去拜师了。

苏绾虽对清泰先生不甚了解,不过在哥哥的提点下,她也知dào

自己应当好好准bèi

。毕竟文人怪癖多,清泰先生又是本朝大儒,想来规矩也不少。她本来想提前来好做些准bèi

,结果反而发起了呆。

“绾儿,来,尝尝这梅子。”戚瑶捏了粒梅子放苏绾嘴边,却见苏绾愣愣的样子,“绾儿妹妹?”

苏绾感到唇边有东西放着,下意识地张开小嘴,听到戚瑶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眼睛圆溜溜地睁着,神情却是呆呆的,当真是可爱的紧!

戚瑶当下笑了起来,忍不住捏了捏苏绾粉嫩的脸颊,顺手也给自己捏了颗梅子:“绾儿妹妹,你真是太可爱了!先生要问你话了,你都不担心么?”

担心?苏绾看了眼戚瑶,又自顾自思考起来,而后软糯地开口:“要是我答不上来,先生会如何?”

“先生很可亲的,你答不上来也没关系。我跟你说,到时候你只要……”

“只要什么?”

一声爽朗的疑问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身青色长衫的四五十岁模样的男子向苏绾和戚瑶大步流星走来,同他一起的还有眼中含笑的戚麟。

“没什么!”戚瑶见了先生,微微一惊,有些紧张地避开这个话题,生怕被先生抓到了小辫子。本来想给绾儿说说怎么答话的,要是被先生逮着自己教绾儿妹妹投巧,指不定自己受什么罚了!

瞅到微微愣怔的苏绾,戚瑶便将苏绾推到清泰先生面前,笑眯眯地介shào

道:“先生,这就是绾儿妹妹。”

苏绾倒是没什么紧张的意思,仰头看着面前满面笑容,颇为和蔼的男子,好感渐起,糯糯地开口:“先生好。”接着就没再开口,仰着头盯着清泰先生的下巴直直地盯着,心思都放到了那上面,连跟戚麟打招呼都没想起。

清泰先生笑意更浓,弯下腰来道:“绾儿好。这么小的年纪就写得一手好字,真是好样的!”

听着清泰先生的夸奖,苏绾将视线从下巴转移到眼睛,腼腆一笑,也不说话,接着视线又回到下巴处,十分执着。戚麟注意到苏绾的视线变化,却对苏绾的注意力集中点依旧不明所以。

“好了,我有些问题想单独问绾儿,麟儿,瑶儿,你们先出去吧。”

“先生……”

戚瑶刚想说话,就被戚麟拉住。戚麟看了眼苏绾,含笑地一点头,又对清泰先生道:“先生,小子和小妹先行离开。”说着就将不太情愿的戚瑶往外带。戚瑶一边气呼呼地想挣脱哥哥的手,一边挤眉弄眼地向苏绾无声地说着加油。

戚瑶的动静大,苏绾也就转过头目送着戚家兄妹离开,再加上被戚瑶的那张百变小脸逗笑,本来就不紧张,现在倒更轻松了。

戚麟将房门关紧后,屋内只余下苏绾和清泰先生二人,不知何时清泰先生已经收起了微笑,只是站在苏绾面前,眼色温和地注视着苏绾。

而苏绾在房门关紧后又回过头,继xù

紧盯着清泰的下巴看。

约莫一炷香时间之后。

清泰先生摸摸鼻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没一个小丫头沉得住气。轻咳一声,清泰先生问道:“小丫头,怎么不说话?”

闻言,苏绾歪了歪头,十分不解道:“不是先生来问我话么?”她还在奇怪怎么先生都不说话呢!

清泰先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本想试试这妮子的反应,不想她竟如此……

“不知是不是老夫的错觉,老夫总觉得你想跟我说什么?”孩子的眼睛是最清澈的,清泰先生就从苏绾眼里看出了浓浓的好奇,他干脆蹲下来,直视着苏绾水灵的大眼:“小丫头,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真的?苏绾眼睛一亮,脆生生地问道:“先生,你下巴上长的是什么?”

清泰先生怔住,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连门外等候的戚家兄妹也听到了。

清泰先生终于笑够了,清了清嗓子才道:“这叫胡子。”

“哦。”苏绾点点头,便没了话。

清泰不死心地问道:“没有问题了?”

“没有了。”苏绾乖巧地应道,自己是真的很好奇这东西啊!爹爹伯伯们都没有长胡子,她当然也就不知dào

这是什么。

清泰笑起来,本以为她会问些跟自己拜师有关的问题,结果……这妮子有点意思!“你的字是谁教的?”

“回先生,是我娘。”苏绾提起自己的娘时心中仍然酸楚,鼻腔略微发酸了。

清泰也从戚瑶口中得知苏绾家里的些事,心下一软,不由柔声问道:“那你还会些什么?”

“唔……”苏绾伸出胖胖的手一边掰手指一边如数家珍,“会做糕点,会作画,会刺绣……”最后一个说着的时候,苏绾悄悄的红了脸,自己刺绣虽然不大好,但多少也算会一点,就勉强……算是会的吧!

“那绾儿就来作幅画如何?不要求过于精细,大致描绘就好,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清泰先生看似给苏绾留了许多选择,减小了苏绾作画难度,实则不然。选择越多,人就越容易迷失,以至于忘了自己当初想要的是什么。清泰先生这一举,一是想看看苏绾绘画功底,二是想通过画作知晓苏绾此刻心想。

苏绾也只是愣了一瞬,而后莞然一笑,轻声道:“自是可以的,不过要劳先生等候些时候了。”

清泰先生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她已想好作画的内容,满yì

的点点头。作画不比其他,最是讲究灵感跟功力,苏绾短短时间便想出了想画的内容,在她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是很不俗了。

当即笑道:“行,我便给你时间。我先去找戚麟下两盘棋,等你画好找人来寻我便是。”

说着,大步踏出房门。

等候在门外的戚瑶见他出门,慌忙迎上前,有些着急的问道:“先生,怎么样?”一旁的戚麟虽未说话,只脸上紧张的神色泄露了他的心绪。

清泰先生目光在兄妹俩脸上打了个转,故yì

板着脸道:“你这丫头,当初见我的时候可没这么紧张过。”

戚瑶笑嘻嘻道:“那不是因为先生慈祥可亲嘛~到底怎么样了?”还在不死心的追问。

清泰先生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那丫头倒是个妙人儿。”还不等戚瑶回过神来,便自顾往前走着,在要踏过门槛之时,突然道:“麟儿,来陪先生下两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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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拜师

接近午时,苏绾才让人去寻清泰先生。戚麟戚瑶原本也想跟去书房,却被清泰先生给阻止了,只得怏怏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清泰先生走进书房,便见苏绾立于桌旁,神色恭敬,看见他之后便躬身行礼,对这孩子的印象又好了几分,笑着道:“你也不必多礼。”说完,便上前拿起桌上的画作,仔细观看了起来。

画作并不是很复杂,一眼就能看懂。

这是一幅“天伦图”。

画上是一个俊朗的男子在看书,旁边坐着的温婉女子在刺绣,地下两个小孩子在跑跳笑闹,整幅图充满了温馨之感。

不必说,清泰先生也知dào

苏绾这是画的侯府从前之景。

心中也暗自感叹了一声世事无常。

他收起笑意,也不去坐着,直接站在苏绾面前,看着苏绾,目光里难得多了分锐利:“绾儿,老夫问你三个问题,定要如实回答。”

“但凭先生问话。”

“第一问,你说这世间什么最重,什么最痛,什么最美。”

“亲情最重,失亲最痛,天伦最美。”

清泰先生心中一软,他知dào

,这是苏绾经lì

所致,只是他仍需狠心问下去。

“自古百善孝为先,绾儿你如此回答当然是好的。只是你知dào

的,这世上许多问题不是光凭‘孝’这一字就可解决的。就拿天伦来说,于你那是亲属家人之间天伦之乐最美,而天伦又指天理道义,并不单纯指亲情。”

“先生又怎知绾儿所指只是亲情?绾儿所指,就是天理天意。”

“哦?倒是老夫想错了!那好,”清泰先生终于笑起来,“第二问,天伦与天伦,舍谁弃谁?”

“于天下人,哪一个都不能舍弃。孝乃为人根本,道乃处事之由,舍弃一方,只具备另一方,又如何能屹立于天地间?”

清泰先生心中惊喜,本以为绾儿年幼娇憨,却不想竟悟得如此深远,不过面上神情依旧不变,只是问着:“第三问,忠与孝不能两全者,舍谁弃谁?”

“自古忠孝不两全事,为人臣者多选忠弃孝,为人子者多择义而弃孝。绾儿身为女儿家,自问没有大忠大义之心,只想守着家人以尽孝道。”

“绾儿,你想得宽,然而做得太窄,这是你的好处,更是你的局限。“绾儿已经比自己预计的做得更好,只是清泰先生仍不免提点,以绾儿这样柔中带刚又带些执拗的性子,若是知dào

家人出了一星半点的事,不知还能否看清眼前形势,冷静处事。

苏绾受教的点了点头,只是心中还接了一句。

哥哥以后定会入仕,身为臣子,只能选择大义。而我,会选择跟哥哥站在一起。

在她的眼中,哥哥的分量已经超过父亲跟祖母。

清泰知她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这个弯来,便接着问道:“你拜我为师后想学些什么?”

苏绾挠了挠脑袋,有些疑惑的问道:“先生,你不是说三个问题吗?”这都不止三个了……

清泰被她这一句话噎住,有些站立不稳,好一会儿才道:“刚才那是考你,现在只是跟你闲聊而已,做不得数。”

“哦。”苏绾了然的点点头,道:“能长本事的,绾儿都愿意学!”她知dào

自己太弱了,不仅帮不到哥哥,还成了哥哥的软肋,她也想变得强dà

一些,起码不要做哥哥的累赘。哥哥为了她甘愿自己辛苦,她也要自己努力才行。

“那,学本事是为了什么?”

苏绾歪着头想了想,而后一本正经地道:“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她不知dào

标准答案,不过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如果为了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你要用学到的本事去害人,你会不会呢?”

苏绾被这样的话惊着了,她毕竟小,实在是想不透,为什么保护人会需yào

害人呢?两只小胖手在胸前纠结着,一双无暇的眼睛里满满的不解。

最后好似终于想通了,苏绾垂着眼,对清泰轻声道:“大舅母说过的,害人之心不可有,我,我应当不会害人吧!”声音很低,带着游离的不确定。虽然她还不太明白许多话的意思,但是她至少是记得的。

清泰先生顿了顿,笑道:“小孩子可不能说假话!说了假话会和我一样长大胡子的!”

“真的么?”苏绾顿时注意力又转移到清泰下巴处的山羊胡,很傻很天真地问,“先生你也是说了假话,才长的胡子么?”

清泰被苏绾话一噎,然后又大笑道:“是啊,我也是说了假话才这样的!”

那还挺好kàn

的……苏绾忽然觉得说假话也没什么不好了。

“罢了,你现在将之前写的字选一张给老夫看看。”

“咦?”苏绾有些疑惑的咦了一声,清亮的大眼看着清泰先生。虽然有些不解他怎么知dào

自己画画之前因为紧张还练了会儿字的,却还是听话的道:“是。”

她从桌上拿起一张最先写的递与清泰先生。清泰先生看了眼上面的字,立即笑了:“绾儿,怎么选了张最不好的来?”

字体婉约秀丽,但是瞧得出颤抖的痕迹。

“因为绾儿想求先生指点,紧张忐忑之时该如何做到宠辱不惊?”

直视着苏绾晶亮的双眼良久,清泰先生玩味一笑,竟直接转身大步离开,边走边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贪恋,就不会忐忑;无追逐,就没有紧张。乖徒儿,你还有的学啊!哈哈!”

苏绾听着清泰先生的话,先是沉思,听到最后两句时身形一震,惊喜不已地追着清泰先生的背影道:“师傅,等等徒儿!”

清泰先生喝完拜师茶,又送了见面礼,才看着追来的戚麟戚瑶兄妹,好笑道:“这下可放心了?”

戚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戚瑶却没一丝窘迫,反而笑着道:“先生啊,以后你会感谢我给你推荐了一个好徒弟的。”

清泰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去否认。

苏绾微笑着看看戚麟跟戚瑶,又看看清泰,小声道:“师傅,徒儿有话要说。”

清泰疑惑的挑眉:“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戚麟戚瑶也是疑惑的看着她。

苏绾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之前徒儿不知师傅之名,言行有失,还请师傅见谅。”

清泰扬了扬手中的茶杯,示意她接着讲下去。

苏绾遂将之前在戚家庄子上跟林问筠的争执说了出来,末了,又添了一句:“这都是徒儿的错,师傅千万不要生气。”

“确实是你的错。”清泰先生道:“你的性子太急躁了,被人一激便什么话都敢说。再有下次,为师可要罚你抄书了。”

虽然口中十分严厉,但对苏绾的关切之情还是难以掩住。他在心中默默地想,还好当初没收林问筠为徒,要真收了这么个骄纵刁蛮的姑娘为徒,只怕他的声名都会被带累。

他倒没觉得苏绾有什么不对,都是被那林问筠激的。清泰先生别的优点没有,可为人最是护短。

苏绾笑眯眯的应了:“是!”

第四十三章 帮我

拜完师后,苏绾看了看天色,便要告辞离去。可清泰先生刚收完弟子,高兴得很,哪里肯放她离开?戚瑶也在旁帮腔,她实在拗不过,便也只好答yīng

留下来,只让绣鸾回府去告知父亲祖母一声。

戚瑶高兴起来,拉着苏绾往饭厅而去,边走边笑:“两个月前埋下的酒过几日就可以挖出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喝。”

苏绾想起之前的举动,嘴角也扬了笑,只是那笑一瞬间便散了下去,有些失落的道:“可惜哥哥不在。”

戚瑶轻轻掐了她的胳膊一下,半真半假的怨怪道:“你就只想着你哥哥,我这么大个人在你旁边你都看不见。”

苏绾回头望一眼正在跟清泰先生说话的戚麟,道:“你跟我又不一样……”你哥哥在家,你当然觉得没什么了。

她虽然平日里也是个喜欢黏人的人,但以前苏策也经常离家,她也习惯了。可是如今,她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让自己成长起来,但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想来苏策也是知dào

,有他在的话,虽然可以看顾苏绾,却无法让她自己成长,盖因苏绾太习惯依赖于他。他可以照顾她十年,二十年,可是那之后呢?

分别是难过而沉重的,可是他也没办法。想让她长大,只能放开她的手让她自己去飞,就算遍体鳞伤也没办法。

那都是成长所需yào

付出的代价。

戚瑶感受到她情绪里的低落,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看她,又看看戚麟,半晌才好似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我把哥哥借给你几天好了。”

啊?

苏绾有些呆愣的抬头看着她,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戚瑶却自动理解为她这是要反对的意思,当即顾不得压低嗓音了,直接道:“我哥哥虽然没你哥哥那么温柔,但好歹有那么一点点高,还会武功,保护你没问题的。”

苏绾呆愣愣的问道:“你把哥哥借给我,那你呢?”

却是丝毫没注意到戚姑娘的提议有何不妥。

戚瑶犹豫了一下,才搅着手指道:“没关系啦,就借给你几天而已。他不在家,就没人跟我抢鸡腿啦。”

见苏绾神色有些犹豫,戚瑶道:“说好了,我只借给你几天,你要记得还的。那是我哥哥,你可不许抢。”

戚麟对苏绾的态度可比对林问筠的态度好多了,她有此担心也是正常的。

跟在她们身后的戚麟正好听到她们的对话,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两个丫头,在说什么呢?哥哥怎是可以随便借的,看苏策回来不揍你们。”

“哥哥才不会呢。”苏绾反驳,又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戚麟。“戚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绾儿啊?”

呃……

戚麟摸了摸鼻子,有些语塞。

清泰先生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哈哈一笑,上前抚了抚苏绾的发髻,道:“才刚认为你稳重,结果这会儿又是一副小孩子脾气。”

苏绾耸了耸鼻子,冲清泰先生挤眉弄眼道:“师傅你这会子后悔,可是晚了,拜师茶都已经喝过了,礼物也已经送过了,我可是不会还的。”

“你这丫头……”清泰先生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为师岂是那般小气之人?”

戚瑶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先生,瑶儿之前与绾儿妹妹一起埋下了几坛子酒,先生可愿试试?”

清泰先生目光在她面上逡巡而过,了然的弯起唇角:“你这丫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要说戚瑶这般好心,他可是不信。

戚瑶嘿嘿一笑,凑近了清泰先生一点:“先生啊,上次布置的功课,瑶儿可是不会做呢。”

清泰先生睨她一眼:“可是麟儿已经将作业交与为师了。”

什么?!

戚瑶大惊失色,而后愤愤的看向戚麟,咬牙切齿道:“戚麟,你居然将功课给交了!!!”

你让我情何以堪!

剩下的话她没有吼出来,但是戚麟已然猜出了她想说的话,慌忙往苏绾身后一躲,道:“谁知dào

你还没交功课的,怎能怪到我头上?”

苏绾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稳重的戚麟会有如此动作,惊了一下,而后低声笑了开来。看着戚瑶愤nù

的脸庞,笑眯眯道:“瑶儿姐姐,你这可是惨了。”说着,身子往旁边移了一点,将原本躲于她身后的戚麟暴露了出来。

戚麟原本躲在苏绾身后只是为了躲避戚瑶,毕竟戚瑶是女孩儿,又是他妹妹,自然不可能下狠手。而戚瑶跟苏绾关系一向好,有苏绾挡在前面,戚瑶也不会做个什么。

却没想到苏绾竟然这般轻松的将他“出卖”了。

至于为何不躲清泰先生身后?

没看见外人眼中睿智博学不可高攀的清泰先生在戚瑶面前也没办法么?他可不想直接被清泰先生给拎到戚瑶身前。

看戚麟被戚瑶追得满院跑,苏绾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炯炯有神,分外可爱。

戚家的丫鬟婆子想是已经见惯这两兄妹之间的玩闹,也只是神色淡定的立在远处,并不多加阻止。

戚麟被追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使出轻功跃上了低矮的树枝,又顺着枝桠往上爬了一点,才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人。

戚瑶停下脚步,怒不可遏:“戚麟,有本事你给我下来。”

戚麟没有答话,反而看向了一旁的苏绾。

苏绾仰着头看他,神奇般的看懂了他眼中传递的信息。

帮我!

她歪了歪脑袋,仿佛在思量着什么,而后挠了挠脑袋,眼带笑意的看着戚麟。

有什么好处?

随便你!

或许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苏绾笑弯了眼,她抱住戚瑶的胳膊,声音甜甜软软的:“瑶儿姐姐,我饿了。”

戚瑶冷哼一声,目光不善的看着戚麟:“既然绾儿妹妹饿了,我先带她吃饭去了。这次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就算她想计较也计较不了,还不如就顺着梯子下了……

说罢,携着苏绾的手扬长而去。

戚麟松了口气,从树上一跃而下,立稳脚跟之后却见苏绾回头冲他一笑。

你可要记得守诺哟!

他顿时又有些站立不稳了。

第四十四章 狡黠

因为清泰先生是先生,又年过半百,其他的都是小孩子,故吃饭也没什么忌讳。除了将军夫人徐氏有事要忙不在之外,其他人都围在一张桌边吃饭的。

戚光看着苏绾这个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的小姑娘,笑着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苏绾笑眯眯道:“戚伯伯,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戚光眉毛一挑,有些不解的看向戚麟跟戚瑶。他倒是不知dào

清泰先生已收苏绾为徒之事,所以才会有此疑问。

戚麟笑着为戚光解惑道:“父亲有所不知,先生已收苏姑娘为徒了,所以以后都要来咱家上课。”

戚光嘴角含笑:“原来如此。”

虽然对苏绾印象很好,但他还是有些奇怪。毕竟清泰先生颇负盛名,来戚府教导戚麟戚瑶也是看在戚麟外公的面子上,甚少主动收徒的。戚麟戚瑶与清泰先生相处这么久都没能让先生收为徒,却没想到苏绾竟然入了清泰先生的眼。

清泰先生笑着道:“这丫头虽然年纪尚小,可写字画画都已能窥见风骨。她的性子,可比瑶儿沉稳多了。”

一旁的戚瑶听见,有些不高兴的反驳:“先生,你怎么能当着绾儿妹妹的面儿说我的坏话呢?”

以后她还怎么拿出姐姐的款来啊?真是脸都丢尽了。

清泰先生扫视她一眼,但笑不语。

戚光哈哈一笑,丝毫没有因为清泰先生批评戚瑶的话而心生不满,反而顺着他的话道:“先生的话你可都听见了?以后要在妹妹面前做好表率,得自己努力才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可不好。”

戚瑶有些赧颜,她本来就于此道不精,母亲徐氏也没怎么要求她,所以对她的懒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父亲又一向宠爱她,都不管这些事,却没想到今日旧事重提了。

戚瑶捂脸,早知dào

今日会这么丢人,她就该好好学习啊。这下可好,丢人丢大发了。

苏绾有些好笑的看着戚瑶的表情,本来打算在一边看戏的,可看她实在为难,有心解围,于是笑着转移话题道:“戚哥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教我骑马的。”

戚麟经她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这件事,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忘了,于是淡定道:“是啊,你一直没问,我还以为你不学了呢。”

“学,当然学了。”苏绾的表情有些急切。在家的时候难以学习,出了门还不好好学么?“你自己说要送我一匹小马的。”

清泰先生轻咳了一声,板着脸道:“你们可还要学习呢,整天尽想着这些玩乐之事,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学习啊?”

苏绾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弱弱道:“师傅,徒儿错了。”

戚麟跟清泰先生相处的时间较久,自然知dào

他虽然表情严肃,其实并无多少怪责之意,当即辩解道:“咱们也没说立马就去啊,等到先生放假,咱们不就能去了?”

清泰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可别带坏了我的徒弟,不然老夫可得找你算账!”

“小子不敢。”戚麟笑道,“苏姑娘会的东西多了,不就不需yào

先生操心了吗?先生也能放心不是?”

“哥哥偏心,你怎么就不教我骑马呢?”戚瑶嘟着嘴不满道。

戚麟睨她一眼:“当初我学骑马的时候父亲也问过你要不要学,是你自己说不要的,又怎么能怪在我头上?”

戚瑶被他一言说得语塞,无从反驳,干脆耍赖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学骑马。”

戚麟见她突然耍赖,也有些头疼,可也没办法拒绝,正准bèi

答yīng

的时候,却听到戚光的嗓音传来:“如果你想学骑马,为父可以亲自教你。”

戚光痴迷武学,对戚麟要求也颇高,稍有不足便是各种惩罚。戚瑶曾经也去偷瞧过,刚好kàn

到哥哥在炎炎烈日下蹲马步的情形,从此有了阴影。

如今听见戚光说要亲自教导她,哪里肯答yīng

?戚麟教导的话尚能划划水,可戚光亲自上阵,她便连懒都不能偷。

对她一向宽松的父亲在这方面可不会放水!

想想戚麟当初学骑马的惨状,戚瑶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慌不迭的摇头,又握住苏绾的手,语重心长的劝阻道:“绾儿妹妹,你还是不要去学了,你都不知dào

,我哥哥当初学骑马的时候有多惨。”

听她要提起自己当年的惨状,自觉不是什么光彩事的戚麟轻咳一声,道:“好了,吃饭了,别说了。”

苏绾有些好奇的看着明显在掩饰的戚麟,自动的在脑海中想象戚麟一次次被摔下马的场景,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戚麟一看便知那姑娘又想多了,又不敢辩解,生怕越描越黑,只能低下头一个劲儿的扒饭。

戚瑶看苏绾一个劲儿的笑,却不回答自己,当即急了,使劲儿晃了晃她的胳膊,道:“绾儿妹妹,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苏绾回过神来,看戚瑶脸上布满了关切,心中一暖,握住她的手,柔声细语道:“我都听见了,瑶儿姐姐,谢谢你。”

戚瑶听完她的话,觉得有些不对,吃惊的瞪大眼睛:“莫非你还是执意要学?”

苏绾微微一笑,道:“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眼神有意无意的在戚麟身上瞟过,眼中笑意更甚。“不会让自己摔得很惨的。”

正在扒饭的戚麟突然被饭一呛,剧烈的咳嗽起来。离他较近的苏绾不慌不忙的递上一盏茶,笑眯眯道:“戚哥哥,吃饭可要小心了。”

戚麟顾不得反驳,端起茶便一口喝了下去,这才感觉好了一点。因呛咳而满脸通红的他抬头看向苏绾,见后者一脸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造成这一局面而有任何的不安。“你……”

可真够狠的……

苏绾歪了歪脑袋,晶亮的眸子看着他,脆生生道:“戚哥哥,难道茶水不好喝吗?”

戚麟发誓,他真的没有看错苏绾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第四十五章 毒医

苏绾拜师后的第二日便去苏府跟着一起上课,苏梧有些不放心,除了让绣鸾绣凤跟着之外,又派了两个护卫跟着。

苏老太太有心反对,但见儿子孙子都同意,清泰先生又颇有名气,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这日,苏绾下了学,刚走出戚家大门,就见绣鸾急忙迎了过来,口中道:“小姐,才刚侯爷派了人来说,叫你一下学就赶紧回府。”

苏绾有些奇怪,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倒也没耽搁,自己钻进马车,让人赶紧回去。

到了府门,就见管家亲自迎了上来,道:“小姐,侯爷在花厅等着你呢。”

苏绾眉头微皱,当即转变方向,直往花厅而去。

苏梧坐在上首,他的下手坐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手中捧着一杯茶,听见响动便往苏绾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那女子一双眼十分平静,犹如波澜不惊的湖水,清澈冷冽。虽然苏绾看不清她的脸,却能猜到她定是面无表情的。

苏绾走到苏梧身前,行礼道:“绾儿见过爹爹。”

苏梧介shào

道:“这位是你哥哥的师娘,以后也是你的师傅,还不速速拜见?”

苏绾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位师傅竟然这般年轻。她走到那女子面前,正欲拜礼,却被那女子阻住。

女子一双修长的手扶住了她,力道不大却稳稳的托起了苏绾,让她下拜不得。苏绾知晓眼前这位师傅定是有功夫在身的,也不奇怪,顺势站直身子,立于一旁,并不言语。

女子眉毛一挑,似是有些惊讶她的反应:“你就不奇怪我为何不让你下拜?”

她的声音亦是轻轻柔柔的,像是和风吹拂而过,好听的紧。

“前辈做事自有章法,晚辈不敢多问。”苏绾恭谨回道。

女子听清楚了她的称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唇角却显露出一丝笑意来:“我来此处是因为策哥儿,他是相公门下唯一的弟子,我想,他的妹妹定当不会逊色于他。”

苏绾神色愈发恭谨:“前辈谬赞了。”

“我已经多年没收过徒弟了。”女子突然感叹了一句。“更何况,你们要求如此之多,还得劳动我奔波于昆仑山与京城之间。”

苏绾不明白她说此话的用意,只好立着听她说。

女子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嘴角含笑:“若你十日内能将此书背完,我便收你为徒。”也不知她是如何动作,苏绾身边的小几上便多了一本灰色封皮的书。

苏绾有些惊讶,看看那书又看看女子。她本以为拜师是很简单的事情,却没想到会有如此考验。

“若你没那勇气,就当我没说好了。”女子打量着她的神色,眉心微皱,作势起身,便要取书离去。

苏绾慌忙按下那本书,坚定的目光与女子对视。“我一定会背下来的。”

女子定定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十日后我会再来的,希望你能通过考验。”

苏绾眼前一花,那女子便没了踪影。她仍旧有些愣愣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苏梧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十天时间太短,而你还要学习,若实在背不下来便罢了,咱们不强求。”

苏绾知他好意,只是自己当初便答yīng

过哥哥要学医,自当全力以赴。“多谢父亲关心,绾儿会注意的。”

苏梧知dào

自己的这个女儿看着娇憨,其实脾气倔强,认定的事情不会轻言放qì

,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若你实在想要学医,清泰先生那里,便请几天假吧。”

“才去几天就跟先生请假,这样可不好呢。”苏绾笑眯眯道。“女儿知dào

分寸的,定不会让父亲面上无光。”

“你啊你……”苏梧轻点着她的额头,有些无可奈何。“上进是好事,你可别把身子熬坏了,若是坚持不下来,可不要逞强。天下大夫那么多,为父定会给你寻一个称心如意的来。”

苏绾知dào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心中一暖,收起了嬉笑的神情,严肃道:“女儿会注意的,爹爹最近也忙,也要注意身体。”

苏梧神色有些尴尬,他确实是忙,但却是忙着准bèi

与公主的婚礼,只是这些事情跟苏绾说确实不太好,可他又不想跟唯一亲近的女儿也有了隔阂。

打定主意,他将苏绾拉至身前,问道:“绾儿,你觉得爹爹待你怎么样?”

苏绾眨了眨眼,有些困惑。“爹爹为何如此问?”

让她好生不习惯呢。

“我最近觉得,好像我对你们兄妹的关心不怎么够呢。”苏梧叹道。“所以你哥哥才没办法继xù

信任我。”

苏绾心里一惊,抬头望向苏梧,看他脸上布满了疲惫,很是劳累的样子,心里一酸。以前不管怎样,爹爹在她心中都是伟岸不凡的,可今天她才发xiàn

,爹爹竟然已经苍老了这么多。“爹爹……”

苏梧摆摆手,接着说道:“我知dào

你们因为公主要下嫁所以惶恐不安,说实话,为父心里也有些忐忑。”

说到底,他也怕公主不能跟两个孩子和平相处。

苏绾垂睫,掩住眼中神色。她握住苏梧的手,白白胖胖的小手跟布满老茧的大手形成鲜明的对比。“爹爹放心,女儿会尊敬公主的。”

苏梧见女儿如此乖巧懂事,心中安慰,竟然没注意到苏绾所说的是尊敬而非孝顺。

“一直不敢说起这个话题是怕你们心存芥蒂。”苏梧老怀安慰的笑。“你能如此懂事为父便放心了。”

苏绾抱住苏梧大腿,撒娇卖萌:“爹爹以后还是会一样疼绾儿的对吧?”

苏梧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着道:“那是当然,绾儿可是爹爹的掌上明珠。”

“那爹爹以后有了小女儿呢?会不会就不疼绾儿了?”

苏梧看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俊不禁,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发丝,笑着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绾儿都是爹爹的心肝宝贝。这一点,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真的?”苏绾摇晃着脑袋,有些不确定的确认。“这可是你说的,不管发生什么,爹爹都要最疼绾儿。”想了想,接着道:“哥哥都不许越过我去。”

苏梧严肃点头。“是是是。绾儿啊,你确定你不要去看书?”

苏绾这才反应过来:“啊啊啊,我得去看书了,爹爹再见!”

苏梧看着她风风火火跑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疲倦

“绾儿妹妹,你今天怎么看上去这么累啊?”

休息时间,清泰先生弗一走出房间,戚瑶便往苏绾身边凑。

在一旁淡定收书的戚麟仿似不经意的往这边扫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只那竖起的耳朵专注的听着这边的动静,显示出了他的好奇。

“凡脉大、浮、数、动、滑,此名阳也;脉沉、涩、弱、弦、微、此名阴也。凡阴病见阳脉者生,阳病见阴脉者死……”苏绾脑子昏昏沉沉的,听见有人提问,嘴一张,便直接背出一段来。

戚瑶听不懂这些,看她一副疲倦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待要再问,又觉得以她现在这个状态,肯定回答不出个什么来,便将等在门外的绣鸾绣凤召了进来。“你们主子最近怎么了?怎么看着这么疲倦?”

绣鸾跟绣凤对视一眼,不知dào

该说不该说。主子现在还在面前呢,戚小姐为何反倒问起他们来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不好说的?要是你们主子有个好歹,你们能负责不成?”戚瑶见两人不答话,索性板着脸,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绣鸾道:“主子最近在背一本书,据说要在十日之内背完,这都过了好几天了,主子有些着急,每天夜里赶工,这才精神不足的。”

戚瑶有些不解,好奇的问道:“她在背什么书啊?居然这么入迷。先生也没要求她背书啊。”

绣鸾道:“奴婢不识字,不知dào

主子背的些什么。”

“她背的是医书。”收好东西的戚麟走到她们旁边,正好听见绣鸾的话,便回道。“只是背书也需劳逸结合,这般疲累,可是得不偿失了。”

绣鸾道:“侯爷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小姐不听劝。”

小孩子本就容易疲倦,又怎么禁得住熬夜?可是苏绾为了完成毒医交付的任务,不惜不顾自己的身体。

戚麟低头看苏绾一眼,却见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让绣鸾绣凤给她收拾东西,自己则是弯身抱起她往戚瑶的房间而去。

戚瑶有些惊讶,见戚麟已然走得远了,忙让人收拾东西,自己赶紧追了上去。“哥哥,你怎么知dào

她在背医书啊?”她当时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来着。

“小点声。”戚麟轻声叮嘱,“别把人吵醒了。”

戚瑶双眼一瞪,正准bèi

反驳,却瞟到睡得正香的苏绾,顿时压低了嗓音:“你可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戚麟淡然道:“猜的。”

猜的?!

戚瑶明显不信,还欲继xù

追问,便见戚麟已经加快了步伐,自己要小跑才能跟得上,又急又气。再一看戚麟所去的方向,问道:“你这是要去我的房间?”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跟脚步声。

戚瑶气怒,见戚麟一惊抱着苏绾拐了个弯,跺了跺脚,又赶紧追了上去。

戚麟将人放下,替她拉好被子,回转身便看到气呼呼跑进来的戚瑶,脸上神色未变,从桌上端起一杯水递了过去:“虽说如今天凉了些,只你跑得这般快,不是自己受罪吗?”

戚瑶停下脚步,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听见戚麟这话便忍不住炸了:“若不是你走得这么快,我何至于追得这么急?”

戚麟见她没有接水,直接放于桌上,看向跟在戚瑶身后的绣鸾绣凤,道:“你们将东西放下,派个人回府说一声,苏姑娘暂时回不了,在戚府休息一阵。稍晚些会派人送她回去的,让侯爷不要担心。”

戚瑶见自己又被无视了,有心发火,可当着外人的面儿还要保持自己的形象,遂将怒气按捺了下去,坐在一旁,眸中带火的看着戚麟。

绣鸾绣凤听了戚麟的话,有些犹豫。未得主子允许便将人留在戚府,始终是不对的。可是主子现在正熟睡着,她们又不忍心叫醒主子。

毕竟最近这段时间,她的努力跟刻苦她们也是看在眼里的。

绣凤叹了口气,道:“绣鸾,你回府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小姐便是。”

绣鸾知晓绣凤一向比自己成熟稳重,有她看着不会有事,更何况这里还是戚府。遂也没说言,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戚瑶斜睨了戚麟一眼:“你还不走?”

这里好歹还是她的房间不是?

戚麟知她脾气,若今日不顺了她的意,来日还有得纠缠,便在她面前坐下,笑容浅淡:“又闹小孩子脾气了?”

戚瑶一口气堵在喉咙口,看向他的眸子分外古怪:“谁给你说我闹小孩子脾气了?”

装什么老成,你不也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吗?

戚麟微微一笑,一眼瞥见先时倒的那杯水,干脆顺势递了过去:“喝杯水,降降火气。”

戚瑶接过水猛喝了一口,缓了缓呼吸,反驳道:“我才没火气呢。”

“还说没闹脾气?”戚麟轻声笑起来。“你呀,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戚瑶不满的瞪他一眼,嘀咕道:“谁让你刚才不理我的?”

“哎呀。”戚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绿玉唤至身前。“你让厨房熬些清粥,待苏姑娘醒后让她食下。”

绿玉领命而去。

戚瑶直瞪眼:“那可是我的丫鬟!”

戚麟淡然道:“知dào

,不就借来用用么,这么小气。”

“看来我得让娘给你张罗两个丫鬟才是,身边都是男的,难免伺候不周。”戚瑶眼珠子一转,突然道。

“莫非你是身边丫鬟多得用不完了?”戚麟唇角一勾。“我不介yì

你送两个过来。”

戚瑶气怒:“你非得跟我抢人是吧?谁说要给你送过去了?想得美!”

戚麟起身:“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dào

,不用你操心。我先走了,她醒了记得叫我。”

戚瑶秀气的眉毛皱起,腾地起身拦在戚麟面前,有话想问,瞥一眼床上睡的正香的苏绾,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她拉着戚麟走到了院中,将所有的人都遣得远远的,这才神情严肃的看着戚麟:“哥哥,你为何对苏绾如此上心?”

第四十七章 玩笑

戚瑶一直注视着戚麟,清楚的看到,在自己问出那一句话后,后者神色飞速变换了一下,又很快掩饰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淡然。她眉毛一挑,就那般看着他。

戚麟被她紧紧注视着,神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道:“她是苏策的妹妹,我自然要帮忙照顾一下。”

戚瑶一声轻笑:“哥哥,你少唬我了。你跟林家兄弟关系那么好,也不见你对林问筠关心过半分。”

“那不一样。”戚麟刚解释出口,就见戚瑶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明知她不信,却还是开口道。“林问筠那人,可结识不可结交。”

他甚少说过别人的坏话,尤其还是一个女孩子的。可是林问筠与他们相交的目的性太强,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毕竟有些事情沾染上了,要甩脱可不是容易的事。

“背后论人可不是君子所为。”戚瑶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上下打量着,眉心微皱,有些疑问到底还是没问出来。“该去吃饭了,咱们先过去吧。”

戚麟有些晃神,待回过神来,便见戚瑶已经走远了。摇了摇头,他慌忙跟了上去。

苏绾一觉睡醒便是下午了,她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陌生的景物,脑袋里一片混沌。

她记得自己在上课来着……

好像还有谁问过她什么话来着……

眼前的景物怎么有几分熟悉呢?

她眨了眨眼,猛然醒悟过来似的,腾地坐了起来,又因起得太急,大脑一片眩晕。她揉了揉额头,唤道:“绣鸾,绣凤。”

进来的却是一个戚府的丫鬟。

苏绾认得她是戚瑶身边的绿玉,顿时明白了自己处于何地。

绿玉柔柔一笑,轻声道:“苏姑娘醒了?”

“嗯。”苏绾淡淡点头,又问道:“我的丫鬟呢?”

“绣鸾姐姐回府报信去了,绣凤姐姐现在在厨房呢。”绿玉仍是笑眯眯的,笑容温和。“她估摸着姑娘也该醒了,便去厨房拿粥去了。”

说着,又召了个小丫鬟进来,吩咐道:“你去跟少爷小姐说,苏姑娘已经醒了。另外,差人去打盆水来。”

小丫鬟领命而去,绿玉这才回头看着苏绾,笑吟吟道:“苏姑娘等一会儿,估计绣凤姐姐也快回来了。”

苏绾点点头,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

绿玉待小丫鬟打来水后便伺候苏绾洗漱,苏绾洗漱完后才感觉混沌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正在这时,绣凤手中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见苏绾已经起了床,便道:“小姐,这是厨房刚热好的清粥。”

又冲绿玉福身道:“多谢绿玉妹妹帮忙照看我家小姐。”

绿玉笑着道:“绣凤姐姐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苏绾笑着看两人在那里客气,自己跑到桌边开始喝粥,却没提防这粥是刚热好的,被烫得不行。

绣凤回头一看便看到苏绾伸着舌头像小狗一样,哭笑不得:“都怪奴婢粗心,忘记提醒你了。”又慌忙递了杯水过去:“小姐先喝杯水压压惊。”

“哎哟,这是怎么了?”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却是脸带笑意的戚瑶倚靠在门框上,好笑的看着苏绾。

再继xù

望去,便是同样忍着笑的戚麟。

苏绾赧颜,忙收了舌头,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心中却暗道,怎么每次丢人都被这两兄妹看到?

“听说你醒了,不就赶紧过来了?”戚瑶进屋在一旁坐下。“你可真行,睡到这时候才醒。”

又斜睨戚麟一眼,好笑道:“还不快点进来?”

戚麟犹豫了一阵,还是进了屋。“苏姑娘,你醒了?”

戚瑶翻了个白眼:“醒没醒的你看不出来啊?”

戚麟被她一顿抢白,噎得说不出话来。索性坐在桌边,自顾自的喝起水来。

“这……”苏绾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大哥……你那拿的可是我刚才喝过的……

戚瑶望她一眼,问道:“绾儿妹妹,你怎么了?”

苏绾被她一唤,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戚瑶嘴角含笑:“真的没什么?”

苏绾被她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干脆转移话题道:“我在这里也待了许久,也该回去了。”

“还早着呢,急什么?”戚瑶听她这一说,急眼了。“你就在我家吃过晚饭再回去吧。”

“那时候回去得多晚啊。”苏绾摇头。“祖母跟父亲会担心的。”

戚瑶不死心的还欲再劝:“可是……”

“好了。”戚麟制止道。“时间晚了人家回去也不方便,你就不要再劝了,反正明天也可以再见。”

戚瑶理亏,索性讪讪的不再说话了。

苏绾见兄妹俩都不说话了,自己也不知dào

要说些什么,干脆埋头喝粥。

很快,一碗粥便见底了。

苏绾放下碗,起身告辞:“我得先走了,夫人现在在哪儿啊?”

戚瑶知她要去跟母亲告辞,便道:“母亲这会子应该在房里,我带你过去吧。”

苏绾点点头,道:“嗯,我跟你过去。”

“哥哥,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吧。”戚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戚麟,道:“等会儿还得劳你送绾儿妹妹回去。”

苏绾脸都涨红了:“不,不用了,那样太麻烦了。”

戚瑶心中冷哼一声,怕是某些人巴不得走这一趟呢。只碍于苏绾在场,面上一点都没显露。“没关系,就当出门散心了。”

戚麟听戚瑶说得这般笃定,正欲出言,却见戚瑶一记眼刀扫过来:“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我送她?我倒是没什么,只怕父母亲不放心呢。”

我哪里想说这个了?

戚麟郁闷,面对伶牙俐齿的妹妹,他也不知dào

从何反驳,干脆闭嘴不言。

“就知dào

欺负你哥哥老实。”苏绾在一旁看好戏。

戚瑶一声轻哼,上前拉起她:“不是说要去我娘那儿吗?还不快去?话怎么那么多呢,难道你喜欢我欺负你?”

苏绾笑眯了眼:“原来瑶儿姐姐在夸我呢。”

“我什么时候……”戚瑶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才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也就看着老实。”

苏绾不依:“我什么时候看着老实了?一直都很老实的好不好?”

戚瑶嬉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哎哟,原来你看着也不老实啊,我可真是看走眼了。”

第四十八章 共处

苏绾给徐氏请完安后便离开,戚瑶见戚麟竟然没跟来,那叫一个气,边走边抱怨,说到愤nù

处还使劲儿跺脚。

“好了,瑶儿姐姐,你都已经说了这一路了。”苏绾停下脚步,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侧门可已经到了,你还不快点回去?”

戚瑶见确实已经到了,也不好再送出门去,便握住她的手,不放心的叮嘱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苏绾点了点头,看戚瑶离去之后才转身离开。刚走出门,便看见一辆青色帐顶的马车,愣了愣神,正准bèi

绕过去,却见马车后走出一个人来。

一身宝蓝色销金云纹的团花袍子,头戴玉冠,面容白净,身姿挺拔,斯文秀雅,俊朗清逸。

苏绾弯了弯眸子,神情娇憨:“戚哥哥。”

戚麟淡淡的应了一声,道:“快上车吧。”

呃……

苏绾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还是拒绝道:“我自己回去了就可以了,戚哥哥不必送我的。”

“我若是真不送你,只怕回去会被瑶瑶给唠叨死。”戚麟微微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道来。“快上车吧,时辰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估计清远候爷要担心了。”

想起戚瑶方才那啰嗦的模样,苏绾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戚麟还拿他那个妹妹没办法。念及此,她也不再矫情,自己上了马车。“如此,便麻烦戚哥哥了。”

戚麟等绣凤也跟着上了车后,才跟着上车,坐在与车夫并肩的位置。看了眼紧闭的车帘,他提醒道:“坐稳了。”然后吩咐车夫驾车。

苏绾打量着这马车,马车挺宽敞,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小桌子,桌下面连着抽屉。她好奇的想抽开来看,终究觉得不合适,便悻悻然的收回了手,转而看向车窗。

窗格子是雕花的,同样用轻绡隔着,外面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时辰渐晚,街上的行人也不多,苏绾能清楚的听见少妇唤顽劣小儿归家的声音。

她听远方的声音听得太专注,反而没听到戚麟唤她,最后还是在绣凤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顿时赧然。“戚哥哥,有什么事吗?”

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她还是向车帘望了过去。

戚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苏姑娘,你最近在看医书吗?”

苏绾蹙眉,有些不解他的用意,但还是回道:“是啊,怎么了?”

“你每天都熬夜看书?”戚麟接着问道。

“也不是每天啦。”苏绾小声辩解:“就只是最近这几天而已。”

“熬夜容易导致阴亏阳亢而产生阴虚内热,对身子不好。你年纪尚小,还是不要熬夜的好。”戚麟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斟酌着用词,生怕一不小心打击到她。“再说了,你这样做的话白天精神不佳,先生讲的东西也听不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苏绾声音弱弱的:“我也不想啊,只是……”

她真的很想背出那本医书来……

戚麟听她声音变小了,便追问道:“只是什么?”

“没什么,过了这几天就好了。”苏绾突然转开了话题。“戚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教我骑马啊?”

毕竟苏老太太对她学医的事十分抗拒,哥哥走前也叮嘱过她万不能让人知晓她学医之事。故面对着戚麟,她也只能避而不谈。

“先生上课一般只上半天,我下午应该都有空。”戚麟微笑着道。“只是看你最近这么忙,估计没时间吧。”

确实……

苏绾低头想了想,道:“等过段时间吧,那时候估计就有空了。”

“行吧。”戚麟应了一声,又问道:“你看医书做什么?”

苏绾没想到他居然对这个问题念念不忘,顿时无力的垮下肩膀。

你能不能记性不要这么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戚麟察觉到苏绾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便犹豫着要不要结束,但想了想,还是出言道。“医书晦涩难懂,若没有讲解,你便很难看得下去。”

苏绾问道:“戚哥哥,你也看过医书?”

“我认识一位学医的长辈,可以让她指点你一番。”戚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黯然一闪而逝。

苏绾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情绪不对。她有些困惑,却还是选择了不问。“不用了,我自己知dào

怎么做的,谢谢戚哥哥。”

“不用客气。”戚麟道。“你若是再这个状态下去,只怕先生得罚你抄书了。”

苏绾有些愣神。“先生很严厉吗?”

怎么她看着不像啊?

戚麟轻笑:“你觉得呢?”

苏绾仔细想了想跟清泰先生初次见面的场景,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那颇为有趣的山羊胡,再想想他那总是带笑的面孔,说道:“我觉得先生很和蔼可亲呢。”

戚麟失笑:“等时间久了,你就会知dào

了。”

清泰先生的刻板正经,可是全大楚出了名的。也就苏绾能够毫无压力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绾歪了歪脑袋,晶亮的眸子眨了眨,很是不解。“戚哥哥,有话憋着不说对身体可不好。”

戚麟没想到苏绾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正欲回话,便听到苏绾糯糯的嗓音传来:“或者,咱们可以聊聊你最开始学骑马的事情?我可是比较感兴趣呢。”

戚麟身子一抖,差点跌下马车去。

苏绾,你真是太不可爱了!

苏绾一直注意着车外的戚麟,看他身形晃了晃,忍不住笑眯了眼。“戚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今日风大,你可得注意了。”

戚麟发誓,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待过京城建得小一点,将军府跟侯府的距离短一点,他便不必在这里忍受苏绾的童言童语。

等到好不容易将苏绾送回了府,戚麟跟她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赶紧离去。那模样,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苏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被戳中了笑点似的捧腹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喊道:“戚哥哥,你别走那么快,路上小心啊。”

看戚麟身形似乎踉跄了一下,苏绾笑得更开心了。

第四十九章 考较

苏绾紧张的将手掩于袍袖之中,低着头,有些局促不安。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看向首位之上的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清冷的眸子扫过苏绾,似古井无波。她以袍袖掩面轻抿一口茶,才看着下方的苏绾:“你很紧张?”

被她仿似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看着,苏绾不敢撒谎:“是。”

“呵呵。”女子一声轻笑,将茶杯置于几上,袍袖一扬,自己起身,走过苏绾身旁,声音虽无起伏,但苏绾还是能从中感受到一丝善意。“那本书可背完了?”

苏绾不敢耽搁,忙回道:“晚辈驽钝,只勉强能够记住大半。”

“人有四经,十二从,何谓?”

“四经应四时,十二从应十二月,十二月应十二脉。脉有阴阳,知阳者知阴,知阴者知阳。”

“水为阴,火为阳。阳为气,阴为味。味归形,形归气,气归精,精归化;精食气,形食味,化生精,气生形。”女子顿了顿,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苏绾愣了愣,想了半晌都想不出来,只得闷闷道:“晚辈愚钝。”

“水润下而寒,故为阴。火炎上而热,故为阳。水火者,即阴阳之征兆;阴阳者,即水火之性情。”女子重坐回座位上,看着苏绾,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五味生精血以成形,故味归于形。形之存亡,由气之聚散,故形归于气。”

苏绾眼睛一亮,道:“无论是药物还是食物,皆有四性五味,食之可滋养身体。药物与食物,如果运用得好,就能带来健康和希望,如果胡乱使用,于身体无益,甚至,还会因为乱吃补药食品而生出其他的病来。”

“没错,自古便有药食同源的说法,若是用得好,就算只是食物,亦能治病。若是用得不好,人参燕窝都能致命。人们常说的虚不受补,不是没有道理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显是没想到苏绾小小年纪便能想到这一层来。

苏绾微微一笑,接道:“食物相生相克,若是两样不相符的食物放在一起,反倒对人体有碍。同为寒凉之物,若是食之,便会双倍寒凉易损脾胃。”

“不错。”女子突然道了一句,不知是在说苏绾说得不错,还是说苏绾人不错。

苏绾见她不说话了,便住了口,也不再说话。

女子沉默了一阵,才问道:“自古医毒不分家,你学医难免会遇到毒药,也就是说,你同时也得学毒,你可愿意?”

苏绾有些愣神,她这意思,是愿意收自己为徒?“我愿意。”

女子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若是有一天,你必须得用毒害人,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怎么这么耳熟呢?

苏绾才省起,好像曾经清泰先生也问过这个问题。

“善恶对错都是相对的,若是做一件坏事,但是出发点却是因为善意。那么,我会去做。”

女子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看着她一脸的坚定,忽而展颜一笑:“若是策哥儿知晓你如此聪慧,定然也会欣慰。”

“前辈谬赞了。”苏绾微微垂着头,眼睛看着地面。

白衣女子看她神情不骄不躁,心中满yì

了几分。却不知苏绾能够如此淡定,完全是不知dào

毒医在江湖上的地位。

“原本我是看在策哥儿的面上才来走这一趟的,却没想到你如此出乎我的意料。”白衣女子突地掀开面上轻纱,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此刻女子脸上带着笑意,周身散发出的不易亲近的气息散了许多。

见苏绾呆呆的看着自己,白衣女子轻声一笑,声音如银铃悦耳,又如和风拂过。她重以轻纱掩面,接着道:“为师名唤莫岫。”

莫岫?

苏绾呆愣愣的问道:“前辈姓莫么?”

莫岫明显愣了一下,清冷无双的眸子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她垂睫,掩住眼中的神采,声音难见起伏:“不是。”

苏绾清楚的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有些困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正准bèi

开口挽回点什么,便听莫岫接着道:“怎么?乖徒儿还不改称呼?”

乖徒儿?

苏绾很快便反应过来,慌忙道:“徒儿拜见师傅。”

莫岫这次却没有阻止苏绾拜下去,等苏绾正式拜过并奉上茶之后,才从袖中掏出一支金丝攒珠簪,递到苏绾手上。

苏绾看着手中这支簪子,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

毕竟自己年纪还小,不到挽发的年纪,不知dào

莫岫为何会送一支簪子给自己。

“你仔细看看你手中的簪子。”莫岫道。

苏绾依言翻看,可是看来看去都不知dào

这支簪子有什么奇特的,可是听莫岫的口气,好像这簪子有什么悬殊。

莫岫看她仍旧一副皱着眉头困惑不解的样子,看不下去似的上前接过那个簪子,微微一侧身,不知按动了哪里,便见簪尾处仿若莲花花开一般,从中射出一只细如牛毛的短针。

苏绾都有些看呆了,嘴巴微张,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簪子是特制的,簪头有一个机关,只要一按,就会从中射出带毒的细针。”莫岫解释道。“关键时候或许能够救你一命,而且簪子是女子常备之物,别人也不会升起警惕之心。”

果然是一件好宝贝!

苏绾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道:“谢谢师傅。”

莫岫重新将簪子递到苏绾手上,才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苏绾接过,打开来看时,却是一排雪白的银针。

莫岫道:“银针是针灸必备之物,既可救人,亦可害人。”见苏绾脸上露出懵懂的神情,她接着道:“人身上有上百个穴位,有些穴位能够轻易置人于死地,也有些穴道,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苏绾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惧,到底是一个小孩子,平时哪有机会听见这种笑谈生死的事?

莫岫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苏绾的肩膀:“善恶皆在一念之间,凡事种种,但看你怎么想了。正如砒霜本为毒药,亦可救人一样。”

苏绾正色道:“徒儿知dào

了,一定好好学习,定不负师傅厚望。”

第五十章 识药

因为莫岫已经正式收苏绾为徒,苏梧便让人辟了一间院子给莫岫单独住。莫岫很少出门,平日里只在自己的院子待着,侍弄些药草,一靠近那个院子便有着淡淡的药草味。

苏绾每日里上午去戚府学习,下午便在府中跟着莫岫学习药理、辨识药材,晚上还要抽点时间练习书画,倒是一直不太擅长的刺绣再没碰过了。

而关于这件事,苏老太太也没怎么追究,倒让苏绾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当初苏老太太在这方面管得十分紧,如今却是撒手不管了。

说起苏绾如今跟苏老太太的关系,倒是变得十分奇怪。苏绾待苏老太太一如往常,只苏老太太心中怀疑苏绾已经知晓林氏自尽的死因,但从她面上又看不出些什么,只得作罢。

这日,苏绾正在院中捡拾药材,便见一个身着青锻衫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绕过院中那些笸箩跟药炉,走到她面前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小姐。”

苏绾抬眼一看,却是绣鸾,问道:“你找我有事?”

绣鸾禀道:“戚姑娘派人来了,小姐要不要见一下?”

苏绾停下手中的动作,没再耽搁,往前厅见客去了。

按理说她是主子,见个下人用不着自己亲自出马,直接派人把人带过来就是。只是她现在在莫岫所住的院子,一来莫岫不喜欢外人打扰;二来苏策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人知晓苏绾学医,故此刻苏绾只能自己去见人了。

转过一道绣着山水的屏风,苏绾便看到一个身着绿色纱衫的女子,发髻高挽,插着一支木簪。听见响动,那女子转过身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奴婢见过苏姑娘。”

苏绾认得她是戚瑶身边的绿玉,有些奇怪:“你家小姐找我可有什么事?”

毕竟上午才见过,戚瑶也没说有什么事啊?怎么这会子心血来潮派人来找自己了?

绿玉笑着道:“我家小姐说庄子上埋下的那两坛子酒已经运到府中了,小姐邀苏姑娘明日去府中一道饮酒。”

“可是……”苏绾有些犹豫,虽说明天清泰先生说了不必去上课,可是自己还要在家里跟着莫岫学医呢,哪有时间出门?

绿玉一眼瞥见她迟疑的神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好心提醒道:“我家小姐可说了,明天先生不上课。你若是不过去,她可要亲自来找苏姑娘了。”

苏绾打了个寒战,若是戚瑶亲自来了,事情还不大条?“明日上午我会去寻你家小姐,你让她放心便是。”

绿玉见目的已成,便笑吟吟的回府复命去了。

苏绾叹了口气,自己回莫岫的院子去了。刚一进院子,便见一身素色衣衫的莫岫从屋内走了出来,问道:“你去哪儿了?”

“徒儿刚刚有事离开了一阵。”苏绾道。“师傅,徒儿明日有事出府,可能下午赶不及回府。”

莫岫手捻起一株药材,被面纱蒙住的脸只能看到一双剔透清冷的眸子。她微转过身子,淡淡道:“有事去办就是,为师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

苏绾知她虽性子冷淡,实则十分好说话,遂笑眯了眼:“多谢师父。”

“你看的这几日,可认出多少药材?”莫岫问道。

苏绾看她手中举起的药材,见其根较细,顶端有多数细毛状枯叶纤维,下部多不分枝或稍分枝。表面是黑棕色,靠近根头处多具细密环纹。便道:“是南柴胡。据《神农本草经》中介shào

,气味苦、平,无毒。主心腹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久服轻身、明目、益精。”

莫岫满yì

的点点头,接着问道:“如何采收?”

“春、秋二季采挖,除去茎叶及泥沙,切段,晒干。全草则在春末、夏初拔起全草晒干。”

“如何炮制?”

“拣去杂质,除去残茎,洗净泥沙,捞出,润透后及时切片,随即晒干。”

莫岫将手中药材放下,淡淡道:“这手上的功夫说着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你别看书上说炮制药材多么简单,需得根据实jì

各尽其宜。”

苏绾点头道:“徒儿受教了。”

莫岫面无表情,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纸包来,将其递给苏绾。“炮制药材之事你若愿意学,为师日后可教你,若你不愿,也没关系。反正京中不缺好的药坊,这些事自有人做。”

顿了顿,才接着道:“你辨识药材也已有一月了。这是一包药材,你看看能分辨出几味药材来。”

苏绾仔细嗅了嗅,才答道:“薄荷、川芎、细辛、荆芥、白芷跟黄连。”抬头看了看莫岫,又有些不确定的道:“还有一味药,我不知dào

是当归还是独活。”

当归跟独活的气味都是相同的,苏绾学医时间尚短,一时辨认不出来也是有的。

“当归性温,昧甘、辛;独活味辛、苦,微温。”莫岫解释道,“你现在才入门,有所不知是正常的。凡事多看多想,有不懂的可以问为师。”

苏绾点头:“徒儿知dào

。”

莫岫看了她一眼,拿着药材转身回了屋。苏绾正在错愕间,便听她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今日可以回去休息了。”

苏绾朝着屋子的方向行了个礼,道:“徒儿告退。”

天边的残阳洒下最后一丝光辉,鲜红如血。苏绾站在自己的院子外,看着飞鸟在暮色中飞过,白色的身影在红色的背景中格外凄凉。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绾儿,你怎么站在这儿啊?”刚从松鹤园出来的苏梧经过这里,便看到站在院门外发愣的苏绾,忙大步走了过来,略带些责备的道:“你这孩子,如今天可是逐渐的冷了,站在外面受风是怎么回事?身边的丫鬟婆子呢?”

苏绾回过神来,甜甜一笑:“爹,我没事,刚从师傅那儿回来,看到景色不错便想等会儿进去。我哪有那么娇弱了?”

苏梧执了她的手牵她进屋:“你总得好好照顾自己啊,不然岂不是让爹担心?看你这手凉的。”

在屋内等待的绣鸾见小姐回来了,忙迎上前:“奴婢见过侯爷,见过小姐。”

苏梧随意的摆了摆手,又亲自给苏绾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爹。”苏绾喝了一口茶,又扬起头甜甜的笑道。

“傻孩子,爹跟前这么客气做什么?”苏梧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今晚上爹陪你一起用饭可好?”

【关于中医的描述会涉及一点,但是肯定不会多的,毕竟我这是正经的言情文,么么哒~】

第五十一章 受伤

苏绾的院子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因为侯府正经主子不多,苏老太太也不喜欢人打扰,只是偶尔留苏绾在松鹤园吃饭而已。

听说侯爷要在翠竹苑吃饭,翠竹苑的下人都行动了起来,一番忙碌的景象。苏绾好容易说服了苏梧,这才得以进厨房帮忙。

苏绾偶尔也会进厨房做点糕点什么的,炒菜却是很少,在戚家庄子那倒是第一次。这次再做,也没有多慌乱。

只是在她打算将菜倒进油锅里时,旁边站着的林妈妈凑上前去帮忙,却不小心将菜叶上的水洒进了锅里。

油本来是热滚滚的,沾水之后便剧烈的沸腾起来,油滴四溅,苏绾离得最近,油滴溅到右手上,顿时受不住疼的叫了一声,往后一移,便从小凳子跌了下来。

“小姐,你没事吧?”林妈妈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赶过来看苏绾。

苏绾已经在绣鸾绣凤的搀扶下爬了起来,目光移向手背。小孩子皮肤嫩,她被油滴溅过的地方顿时红了一大块,火辣辣的疼。

她使劲儿咬了咬唇,才抑制住想哭的冲动。抬头看着被吓呆了的一众下人,她道:“你们接着做,我回房了。”

林妈妈不安道:“还是老奴伺候小姐吧。”

眸子扫过她,苏绾拒绝道:“不用了。”说着,便转身出了小厨房。

苏梧在屋内翻看着苏绾最近写的字画,厚厚的一叠,凑近了便有一股淡淡的墨香。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苏绾在绣鸾绣凤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被两人按着坐下之后,绣鸾绣凤又忙着去找治烫伤的药膏。

苏梧放下手中的纸张,走到苏绾身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绾摇摇头,道:“爹爹放心,我没事。”

绣凤找到药膏,小跑了过来,将其打开涂抹到苏绾手背上,边涂边埋怨道:“林妈妈也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滚烫的油溅到小姐手上呢?还好是手,若是溅到了脸上又该怎么办?”

苏梧听到苏绾被油溅到,神色有些紧张:“都说了让你不要去,这下好了吧?看你疼不疼!”

苏绾仰首看着他,软软道:“疼。”

苏梧神色更紧张了:“很疼吗?要不要找大夫?”说着,就要召人来。

苏绾慌忙拦住了他,笑着道:“爹爹,我骗你的呢,一点都不疼。”

“怎么会不疼?”苏梧明显不信。“这可红了好大一片了。”

“真的不疼。”苏绾道。“涂了药膏一点都不疼了,我师傅还在府里呢,找什么大夫?”

苏梧问道:“要不找你师傅过来帮你看看?”

绣凤将手背用布条包扎好,才起身道:“侯爷不必担心,只要小姐这两天伤处不沾水就行了。”

苏绾扬了扬包扎得好好的手,笑眯眯道:“你看,绣凤包扎得这么好,不会有事的。”

苏梧叹了口气:“真是拗不过你,以后可得小心,不许有下次。”

苏绾慌不迭的点头,又让绣鸾绣凤两人去厨房帮忙去。本来她院中的人就不多,苏梧来了后,在厨房忙活的人明显不够。

见苏绾没事了,苏梧重新回到苏绾素日写字画画的桌子旁,拿起剩下的字画看了起来。苏绾左右没什么事,便拿起放在软榻上的医书看了起来。

苏梧拿着那些字画一张张的翻过去,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那一幅“天伦图”上。

久久没有声音。

坐在椅子上翻看医书的苏绾没有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有些奇怪,抬眸一看,便见到苏梧手中拿着一幅画,神色寥落。

屋内的烛光摇摇曳曳,映照在那幅画上,显出影影绰绰的倒影来。

她的神情微微一愣,又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眼睛盯着书页,心思却已经乱了。

指尖划过那一幅画,苏梧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些涩然:“绾儿,这幅画可否赠与为父?”

苏绾抬头,便看到他的眼眸里满含着期待,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却还是点了点头。

苏梧小心翼翼的将那幅画卷起,差人放到他的书房去。

“就快到十二月了。”

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句话来,在整个屋子回荡,凄冷凉寂。

苏绾放下手中的医书,走到苏梧的面前。她身量较小,不过才到苏梧腰际,仰着头看他有些吃力。

苏梧蹲下身子,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你可是又多想了?”

“我哪有多想?难道在父亲眼中,我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苏绾娇嗔。

“为父当然知dào

绾儿不是那样的人。”说着,苏梧突然又感慨起来。“绾儿真是长大了。”

苏绾眼睛有些酸涩,她上前抱住苏梧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声音有些闷闷的。“时间一天天的近了,可是想起以后还会有别的弟弟妹妹,我就觉得好难过。”

苏梧搂住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柔声安慰道:“爹爹不是给你说了吗?不管以后发生什么,绾儿都是爹爹的掌上明珠。”

苏绾又抱紧了一些:“爹爹开心就好。”

苏梧将她抱起,温柔的眸子看着她:“可是爹却希望,你跟策哥儿都能够开心。不然的话,爹也难以开心。”

正进门的林妈妈听到这句话,面上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她低下头,快步走到苏梧面前:“见过侯爷、小姐,饭菜已经做好,是否现在上菜?”

苏梧转身看着她那谦卑的模样,想起方才绣凤的埋怨,语气便冷淡了几分:“既然你现在在小姐身边伺候了,那便精心的伺候着,侯府定不会亏待于你。但是,侯府也不需yào

不忠心的下人。”

林妈妈头低得更低,小声的应了声“是”。

苏绾眼睛看着林妈妈,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她很快便收回目光看向苏梧,糯糯的开口道:“爹爹,你太严肃了,吓着林妈妈了。”

苏梧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林妈妈虽然曾经是你娘身边的人,但你年纪尚小,又是好性儿的,自然要防着有人奴大欺主。爹又不可能随时都在你身边,若让人欺了去,岂不是让爹心疼呢?”

林妈妈听了这一句话,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猛地抬起了头来,眼眶有些泛红。布满皱纹的脸上呈现出灰败之色,嘴唇嗫嚅道:“老奴不敢。”

“知dào

爹爹疼我。”苏绾笑眯眯道。“林妈妈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不会欺负我的。”

“偏你性子好,若是有那起子刁奴,你治不了的便告sù

爹爹,爹爹将她发卖了去。”苏梧笑着道。

苏绾小脸一板,不高兴道:“爹爹这是瞧不起我呢。”

苏梧大笑道:“好吧,爹爹错了,在这里跟绾儿道歉好不好?对不起!”

“爹爹言重了。”苏绾抱着他的脖子,笑眯眯道:“明天我去戚府,把我亲自酿的酒带回来给你喝好不好?”

苏梧哪里会说不好?抱着苏绾笑得更开心了。

第五十二章 药膏

第二天一早,戚瑶就派了人来接苏绾。

苏绾不是第一次来戚家,自然是熟门熟路,压根儿就不需yào

人带路。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戚瑶所在的小院,却见她正在院中浇花。

听见动静,她便转了身来,待看见苏绾时,笑眯了眼,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挽住她的手道:“你可是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晨风中,她一身浅蓝色的衣衫,头发用发带扎起,微风吹过便微微飘拂,映着脸上暖暖的笑容。

苏绾笑道:“明明不是专程等我,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等着我谢你不成?”

戚瑶拉着她往屋里走:“今日我可是要请你喝酒来着,你可不是得谢我?”

苏绾手上的伤处被她碰着,轻轻呲了一声。声音虽然细小,却还是被戚瑶清楚的听到了。她想收回手,却被戚瑶紧紧握住。

戚瑶看着她手上的泡,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着了?”

苏绾收回手,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烫着了。”

本来今晨上了药绣鸾想要给她包扎的,只是她觉得要来戚家做客,若是包扎了太显眼,反而不好。

却没想到被戚瑶看到了。

戚瑶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真是不知dào

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你这丫头,若是落下疤了可怎么好?”说着,便拉她回房。“我带你上药去。”却是小心翼翼的换了只手,避过了她的伤处。

苏绾拒绝道:“不用了,我已经上过药了。”

戚瑶哪里肯听,将她拉进房后按着坐下,又开始翻箱倒柜找药膏。半晌,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朝外唤道:“绿玉,绿玉!”

门外候着的绿玉很快便进了来,行礼后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戚瑶道:“你去我哥哥那里拿点上好的祛疤的药膏来,对,就是上次皇上赐下的那瓶。”

原本那药膏是皇帝赐给戚光的,原是皇帝怜惜出征在外的将领长期面对刀光剑影,身上的伤疤不在少数,便赐了下来。只戚光觉得自己反正一大把年纪了,不在乎这些,随手便将东西给我戚麟。

戚麟现在也在学武,难免伤着。他年纪尚小,用御赐的药膏伤口要好得快一些。而戚瑶平日里也遇不到什么事,有需yào

了也可以去找戚麟,所以并未给她。

苏绾一听,慌忙拦住戚瑶:“不必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用呢?”

戚瑶安慰道:“没关系,那药膏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用,不过听我哥哥说,效果还是不错的。你看看你,不小心受伤也就罢了,不好好抹药以后留疤可要怎么办?”

哪有那么严重?

苏绾本想反驳,但看着戚瑶那关切的眼神,那反驳便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我知dào

轻重的,你不必担心。”

“本来想让人给你做好吃的,不过看你有伤在身好多菜都不能吃了。”戚瑶一脸惋惜道。“你都不知dào

,我院子里的小厨房可是第一次开火。跟我娘说了好久她才答yīng

派厨娘来我院子里做饭的,好容易在自己院子吃一次呢。”

苏绾哭笑不得,道:“没关系啊,你想吃什么就让厨娘煮啊,我没关系的。”

“我记得受伤了好像不能吃辣的来着,不然要留疤的。”戚瑶挠挠脑袋,一脸的困惑。“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倒是记性好……

苏绾默默翻了个白眼:“我不能吃,又不是你不能吃。我吃清淡的,剩下的味道重的你吃不就得了?”

“对啊……”戚瑶一拍脑袋。“可是你不能吃感觉好遗憾啊!”

苏绾忍不住瞪她一眼:“谁让你选的好时候?!”

“谁知dào

你会突然受伤的?!”戚瑶可不会相让,直接顶了一句。

苏绾张了张嘴,却不知dào

该如何反驳。

“瑶瑶,你受伤了?”正在她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戚麟已经急匆匆的从外面而进,身后跟着一路小跑的绿玉。

戚瑶疑惑的望过去,问道:“谁给你说我受伤了?”

戚麟停下脚步,问道:“你没受伤?”又迅速反应过来。“你没受伤找我要药膏做什么?”

“难道你巴不得我受伤?”戚瑶白他一眼,走到他面前,问道:“东西可带来了?”

戚麟将东西递给她,没好气道:“你就爱瞎想,当然带来了。不过,你突然要这个做什么?”

“没看到我这里还有人么?”戚瑶拿起药膏,走到苏绾面前,执起她的手,轻轻抹着药膏。

苏绾没有说话,只是也在心里感叹果然是御赐的药膏,抹上去清清凉凉的,倒是很舒服。

戚麟之前赶得急,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站在屋子里的苏绾。经戚瑶提醒才朝着苏绾所在的方向看去,见她一身百褶如意短襦,下着藕荷金丝散花裙,梳着两个小髻。

从侧面看去,小小的脸上带着暖暖的笑容,长长的睫毛如蝴蝶展翅一般上下飞舞,恬静安宁。“苏姑娘,原来你也在啊。”

苏绾收回手,转过身子看着戚麟,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容:“戚哥哥。”

戚麟淡淡应了声,苏绾没说什么,反倒是戚瑶在一旁为苏绾喊冤:“你再板着张脸,把绾儿妹妹吓走了我可得找你算账!”

苏绾哭笑不得,她何时这么脆弱了?

戚麟看向苏绾,正好kàn

到她脸上的表情,唇角微微一勾,道:“既是你受伤了,那瓶药膏便赠与你吧。反正也无人用过,你不必担心。”

苏绾慌得直摆手:“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若是一般的药膏她说不定还厚着脸皮收了,但这是御赐下来的,怎么能随便收下?若是被人发xiàn

,将军府跟侯府只怕都要收到牵连。

戚瑶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戚麟:“绾儿妹妹每天都要来府上,送来送去的岂不麻烦?这药膏放在我这儿,不也方便得很?”

戚麟又不是那等莽夫,自然知dào

她们在担心什么,顿时哭笑不得。

御赐之物的重yào

性他还会不晓得么?

“无妨,陛下不会因此治罪的。”

当初赐下药膏之时戚光便问过此膏可否赠人,毕竟他实在是不爱这个。皇帝既然将药膏赐下了,见他有此疑问,自然说随他处置。

苏绾正准bèi

拒绝,却听戚瑶惊叫一声,仿佛被什么打中似的突然跳了起来。她将手里的东西塞给苏绾,随后就像风一般跑了出去。“糟了,我的糖藕。”

第五十三章 斗嘴

在戚家庄子上时,戚瑶曾说荷花酿配着清甜的莲藕,味道极好。虽然苏绾从没吃过,但是已经在脑海中想象了好多遍。

这时听到戚瑶的那一声惊叫,她自然是想起了当初戚瑶说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是戚瑶又耐不住寂寞非要闹腾着下厨,结果跑了出来瞎逛半天又突然想起灶上还蒸着东西呢吧?

由于她实在跑得太快,故苏绾的那一句提醒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戚姑娘啊,厨房有婆子看着,你不必如此风风火火的……

戚麟对自家妹妹的脾性了解之至,见她有此举动也不奇怪,自顾自的在桌旁坐下,随手倒起桌上的茶来喝。“苏姑娘,你怎么不坐?”

苏绾神色有些尴尬,看了看手中戚瑶硬塞给自己的白色瓷瓶,不知dào

要不要还回去。

戚麟自是随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她手中的东西,放下手中的茶杯,他道:“皇上赐下药膏的时候便说过,这药膏可以赠人。所以,你不必担心。”

苏绾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东西放在了桌上,笑着道:“多谢戚哥哥好意,不过我不需yào

。”

“不需yào

?”戚麟微微挑眉,目光微微下移,正好落在苏绾手背的伤处上。“那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苏绾慌忙将左手覆在右手上,道:“没什么大碍的。”

“才刚抹了药,最好别去碰。”戚麟皱眉,提醒道。“你若是实在不愿接受那便算了,反正这药膏我就放在瑶瑶这里了,你若是需yào

再抹也行。”

戚麟道:“烫伤虽然不严重,但是保养不好很容易留疤的,你这两天注意别吃辛辣的东西。”

苏绾笑着点头应了,又转移话题道:“对了,戚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几个月前埋下的那两坛子酒么?”

“当然记得。”戚麟点头。“前两天庄子上的人才运到府中,本来那丫头老早就想起出来的,只是上个月府中事多,便将时间延后了,苏姑娘不要介yì

才好。”

“没关系的。”苏绾小声道。正好她上个月也很忙,正巧最近才得了空。

戚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苏姑娘,你身上怎么有药草味?”

苏绾一惊,慌忙看了看身上,又将袖子挽起来闻了闻,道:“没有啊。”

她出门可是换了衣服的!

戚麟一看她那神情便知她在说谎,只人家不愿意告sù

自己,他也不再问。

苏绾心中十分忐忑,哥哥离去之时告sù

自己说学医之事万不可告sù

其他人,所以即使跟戚麟戚瑶十分亲厚,她也没泄露过半句。

可看戚麟这样子,倒像是发xiàn

了些什么。

戚麟看了看门外,见苏绾的贴身丫鬟都候在门边,便压低了声音,道:“苏姑娘放心,我什么都不知dào

。”

不知dào

,不知dào

什么?

她的心更乱了。

这句貌似安慰的话好像根本就没什么安慰的效果啊!

戚麟看她神情更纠结了,心中也忐忑起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表情,轻声唤道:“苏姑娘,苏姑娘?”

苏绾突然被唤回神,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啊?怎么了?”

戚麟哭笑不得:“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苏绾迟疑着,“我没想什么。”

戚麟笑起来:“苏姑娘,有没有人告sù

过你——”

“什么?”

“你真的不擅长撒谎。”

苏绾仿佛受到了惊吓似的捧住自己的脸,问道:“为什么?”

却在无意间承认了自己撒谎的事实。

戚麟笑得更欢了:“你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苏绾有些丧气,她哪有?

她明明在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内敛的人好么?

戚麟收起笑容,不再逗她了,正色道:“你不愿让人知晓的事情,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dào

。”

苏绾抬头看他,眸中写满了不解。“我的什么事?”

“你……”戚麟差点被她诱导得要说出来了,又突然醒悟了过来,道:“没什么。”

苏绾笑眯眯道:“这才对嘛~”

戚麟哭笑不得,她这种类似于表扬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苏绾将手放在桌子上,双手撑着下巴,清澈无瑕的目光看着戚麟,眼睛弯起一抹弧度,问道:“戚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骑马?”

戚麟实在是被她前几次突然提起他痛脚的事给弄上阴影了,此时一听她提起骑马,顿时像被人踩了一脚似的,神情戒备:“你提这个做什么?”

苏绾笑眯眯道:“没什么啊,我只是随便问问。”

刚才被戚麟牵着鼻子走了那么久,她总得找回点场子不是?

不过戚麟刚才提起的问题,很值得她思考啊。

凡事都表现在脸上,确实不太好。

戚麟才不信她目的会那么单纯,当即起身,口中道:“瑶瑶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我去看看去。”

还没等他走出门,就见戚瑶手中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就算自己没有找到借口溜出去,至少也不必一个人面对苏绾啊。

“你怎么还没走?”戚瑶将托盘放在桌上,看到戚麟,委实不客气的问道。“算了,反正今天饭菜也够,你就留在这儿跟我们一起吃吧。”

话语中仿佛给了多大施舍似的。

戚麟睨她一眼:“这就是你对哥哥的态度?”想着想着又不平衡了:“你看看人家苏绾对哥哥多好,再看看你!”

戚瑶反唇相讥:“那你有本事重新去找个妹妹啊。”

苏绾才没管那对幼稚的兄妹,而是走到桌旁揭开了瓷盘的盖子。

反正他们每天都要闹上一场,闹了之后又和好,外人面前的兄妹情深,在这吵吵闹闹中表现的尤为明显,她都习惯了。

盘子里盛的是糯米糖藕,藕洞中装着糯米,藕上不知dào

撒的什么汁,深红色的,看起来黏黏糊糊的。

“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尝尝。”戚瑶一眼瞥见苏绾的动作,也顾不得跟戚麟斗嘴了,适时的递上一双筷子,一脸期待的看着苏绾。

不用说,这肯定是她的杰作!

苏绾尝了尝,甜甜糯糯的,味道很好。

戚瑶虽然性子粗糙了一点,厨艺倒是很不错。

见苏绾赞了一句,戚瑶得yì

的笑眯了眼,又让人去将才送来的酒带了上来,又有些赧然的解释道:“咱们当初只做了两坛,有一坛我送去给爹娘了。”

苏绾睨她一眼:“所以你现在手中拿的那坛是我做的么?拿着我做的酒说请我喝酒,你可真是好意思!”

戚瑶慌忙把酒放下,又开始抱住她手臂撒娇:“人家又不是故yì

的,你这么凶巴巴的也不怕吓到人家?”

吓到你?

苏绾睁大眼睛。

明明我才是受到惊吓的那一个好不好?!

第五十四章 喝酒

戚瑶装作没有看到苏绾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十分淡定的将瓷坛的封泥起开,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散发出来。

苏绾被这味道给吸引了,也顾不得跟戚瑶计较,便凑了上前。空气中,淡淡的酒味带着荷花的清香,清冽却不醉人。

戚瑶好笑的看她一眼,故yì

逗她道:“你不是说你不爱喝酒么?”

苏绾睨她一眼:“你少来逗我,打量我不知dào

你那些小心眼儿呢。今日可是你邀我来喝酒的,拿了我的酒不算,还不想给我喝是吧?”

戚瑶看她虽然话说的严厉,脸上却没什么愠怒的表情,知dào

她并没有真的生气,遂腆着脸笑道:“哎呀,这都是我的不是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绾轻哼一声,扭过了头。任戚瑶怎么插科打诨赔礼道歉,就是不跟她说话。到最后,戚瑶也没了法子,只得看向戚麟。

戚麟本来正好笑的看着这两个小姑娘闹别扭,却没想到戚瑶突然看向了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戚瑶看他居然没看懂自己眼神传达的含义,顿时急了,气得跺了跺脚,又恶狠狠的看着戚麟。

戚麟一脸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才道:“反正咱们才三个人,就留一小坛子给苏姑娘拿回去给苏侯爷便是,这本是咱们理亏。”

戚瑶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当即便让绿玉拿了一个半大坛子过来,将酒倒进去封好,递到苏绾面前:“这下可满yì

了?”

苏绾继xù

哼了一声:“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怪呢?你再说一遍?”

戚瑶一听她这语气不对,忙陪着笑道:“都说了是我不对了,你再生气,我就不跟你玩了。”

苏绾哭笑不得,这戚瑶平日看起来也不是泼皮无赖啊,怎么这会子还撒起泼来了?“怎么?你做错事还不准我拿拿乔啊?”

“好了好了,我在这里给你道歉还不成吗?”戚瑶晃着她的胳膊道:“反正最近桂花多,咱们继xù

埋两坛子桂花酒,等你哥哥回来不就能起出来了?”

她好歹也跟苏绾相处这么久了,自然知dào

苏绾在乎的是什么。

果然,听她提起哥哥,苏绾顿时笑眯了眼。她本来就没有生气,现今听到戚瑶这么说,又开心起来,附和道:“好啊。”

戚麟见两个姑娘聊着聊着又回到酿酒的事情上去了,一脸苦笑。不过花酿本是闺阁女子游戏之乐,也只得随她们去了。

苏绾性急起来,也顾不得再想喝酒的事,拉着戚瑶的手就要去做花酿。好在戚瑶已经着人将桂花花瓣采摘了下来,不然这时候可真没东西给她弄。

戚麟见她们都走了,也不好一个人留在房中,待在那里也无聊,便也跟着两个姑娘一起做花酿,倒是被戚瑶笑话了一通。苏绾虽然没有如戚瑶一般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只一直上翘的嘴角却是显露了她的情绪。

戚麟弄好一坛埋了下去,抬头便看到苏绾正蹲在树下挖坑,衣袖半挽,露出短短的白白胖胖的小手臂,手上一只洁白无瑕的和田玉镯散发着温润的光芒,相映成彰。

似乎是感觉到一道光线直直的盯着自己,苏绾微微抬头,便看到了对面的戚麟,微微一笑,便低下头继xù

自己的动作。

等到坑终于挖好,她将那坛子酒埋了下去,站了起来,伸出双掌看了看上面染上的泥,顿时苦恼的皱起了眉。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戚麟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变换,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绾瞪了他一眼,跟戚瑶打了个招呼,便自己回房洗手去了。

戚瑶将自己的那坛弄好,才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嘀咕道:“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有什么好笑的?”

戚麟没听清,问道:“你在说什么?”

戚瑶才不会回答他,不然铁定会被揍,随便忽悠了两句便也回房去了。

苏绾整理好便看到戚瑶走了进来,笑着道:“你的也弄好了?”

“我速度才没那么慢。”戚瑶回了一句,又吩咐人上菜。折腾了这么一通,她已经饿了。

厨房的人早将饭菜准bèi

好了,一直热在灶上的,此时听见吩咐便忙将饭菜上了来。戚瑶给苏绾和自己各自倒了一小杯酒,正准bèi

喝,就见戚麟慢悠悠的进来了,顿时皱了眉。“你不是回去了么?”

由此可见,她睁眼说瞎话的技能可是见长。明明是为了自己能多喝点酒所以嫌弃过来蹭酒的戚麟,却偏说成是戚麟去而复返。

戚麟自是知dào

她的小脾气,径直进了门,寻了个位置坐下,神情不见半丝窘迫,笑眯眯的道:“这里还有这么多酒,我怕你们两个喝不完,所以特意来帮忙。”

看他一脸的理直气壮,没有半分蹭酒的自觉,戚瑶嘟着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坐在她身旁的苏绾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安慰了几句,这才看着戚麟,笑眯眯道:“那便多谢戚哥哥了。”

戚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好说,好说。”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戚瑶更加不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哥哥,先生布置的功课你不会又交了吧?”

戚麟一愣,随后笑道:“尚未。”

戚瑶松了口气,那就好,到时候受罚的就不止她一个人了。可还没等她高兴完,就听到戚麟淡淡的嗓音传来:“不过我已经做完了。”

苏绾看戚瑶一副快要暴走的模样,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话说戚瑶别的不怕,就怕做功课,每次先生布置了作业都是一副苦兮兮的模样,让人看了又不忍又好笑。

戚瑶见旁边两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索性不说话了,默默的吃起糕点来。

苏绾对自己酿出来的荷花酿十分好奇,见戚瑶不说话了,便拿起桌上的花酿尝了一口。

清清甜甜的,很是好喝。

苏绾尝到了甜头,索性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很快喝了下去。

戚瑶正耍着小脾气没有发xiàn

,坐在对面的戚麟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没有吃任何东西垫腹的情况下接连喝了两杯酒,顿时哭笑不得。

——苏姑娘啊,那酒喝着清甜,但是一次性灌这么多,后劲还是很重的啊!

第五十五章 醉酒

戚麟想过苏绾会因为猛灌下两杯酒而醉倒,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弱,分分钟就光荣的倒下了。

低头狂啃糕点的戚瑶感觉到旁边一个什么东西砸了下来,下意识的去扶,刚好接住往她身上倒的苏绾。

看着明显睡过去的苏绾,戚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戚麟,问道:“绾儿妹妹这是怎么了?”

“醉了。”简单的回答完戚瑶的问题,戚麟示意绿玉上前接住苏绾。绣鸾绣凤都是苏府的人,他可不敢随意使唤。

戚瑶空出手来,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糕点沫子,这才起身去看被绿玉绿莲扶到床上的苏绾,见她没有什么异样,便放下心来。

转过屏风,便看到戚麟正坐在桌边,神色悠然的吃着菜,忍不住跺了跺脚:“你怎么都不等我?”

戚麟睨她一眼:“说得好似你什么时候等过我似的。”

“这可是在我的地盘上。”戚瑶气怒。“你有点蹭饭的自觉好不好?”

戚麟放下筷子,清澈的琥珀色瞳眸看向戚瑶,眉毛一挑,缓缓的道:“瑶瑶,你最近可是越来越暴躁了。”

那还不是被你气的?

戚瑶本想反驳,可又想想自己经常说不过他,索性随他去了。不过心里却在嘀咕,其实真该让苏绾看看,戚家到底谁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戚麟看着使劲儿戳着碗里的饭一脸恶狠狠模样的戚瑶,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过头让绿玉绿莲带绣鸾绣凤下去用饭。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戚麟戚瑶两兄妹以及沉睡中的苏绾。

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呢喃,紧接着,那呢喃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清晰的传入两人的耳朵里:“娘……娘……”

戚瑶正准bèi

起身去看看苏绾,没成想戚麟比他动作更快。她愣了一下,干脆坐在原处接着吃饭。

戚麟走到床边,便见苏绾抱着被子缩成了一团,双眸紧闭,却睡得不甚安稳。眼角似乎有一滴晶莹,嘴边的呢喃从未间断。他皱眉,轻轻拍了下她,企图将她唤醒。

苏绾脑袋晕晕乎乎的,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费劲的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中看到一道深蓝色的身影,梦中的场景扑面而来,顿时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扑入那人怀中,带着一丝哭腔的唤道:“哥哥。”

戚麟僵硬在原地,神情有些尴尬。他看着扑到他怀中的苏绾,犹豫着要不要将她推开。可看到苏绾那可怜的表情,又不忍心,只得站在原地装木桩。

苏绾呜咽了半天,大脑清醒了一点之后才感觉不对。

面前的这人太安静了,如果是哥哥的话,肯定早就出声安慰她了!

她轻轻移开脑袋,往四周看了看。

这熟悉的房间……分明就是戚瑶的。

那她抱着的人……

苏绾猛地醒悟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根本不敢抬头看戚麟,直接倒下去将自己塞进被子里。

她什么都没做……她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梦游了……

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一瞬间,直让戚麟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醒悟过来。“苏姑娘,你这样捂着被子不难受么?”

听到他的声音,苏绾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脸更加的红了。她翻转了身子,假装睡着的样子,压根儿就不答他的话。

戚麟有些无可奈何,见怎么劝她都不出来,便道:“那好吧,我先走了,你别捂太久,真的会难受的。”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他正准bèi

走,就见被子动了动。苏绾从中探出头来,清澈的明眸看着她,脸上虽然还有红晕,不过相较之前好了很多。“戚哥哥,谢谢你。”

戚麟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不用谢。”

苏绾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糯糯道:“我想我哥哥了。”

戚麟一愣,而后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道:“你哥哥应该快回来了。”

苏绾垂睫,小脸上一片黯然:“他肯定要很久才会回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刚刚梦到我娘亲了。”

戚麟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索性坐在床边,看她接下来还要讲什么。

可能是因为之前在最无助的时候,将不能告之于哥哥的所有的难过恐惧都讲给了身边这个人听,所以此刻苏绾在他面前并没有之前那么拘束。

“可惜,我刚看到她的脸,她就消失了。她还是那么漂亮温柔,还对着我笑,唤我名字。可是转瞬之间,她的身影就消散了。我好怕,怕有一天所有人都不记得她,包括我自己。我怕再这样下去,我记不起她的音容笑貌,一点一滴。”

“爹爹说,哥哥不愿再信任他了。他还说,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都是他的掌上明珠。可是我不知dào

,我到底要不要信他。公主那么漂亮,他会不会忘记我娘?会不会不要我跟哥哥?”

听她话语里充满了失落,戚麟忍不住安慰道:“放心吧,不会的。”

“我将那幅天伦图放在了我的桌上,故yì

让爹爹看到。我就是不想让他忘记我娘,可是如果他知dào

我是故yì

的,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苏绾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我感觉我变了,可是我不知dào

该怎么办。哥哥现在又不在身边,有些事想问都找不到人可以说。”

戚麟沉默下来,不知dào

该如何去安慰她,便只能闭口不言。

“说到底,是我太习惯依赖别人了。”

苏绾声音低沉下去,最后趋于无声。戚麟一看,见她已经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起身为她盖好被子,便走了出去。

屋子现在除了他跟苏绾没有别人,戚瑶也不知dào

去哪里了。戚麟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桌上那半坛装好的酒,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戚瑶带着绿玉端着一碗粥进来,便看到正在走神的戚麟,往里望了望,才走向他,问道:“又睡着了?”

戚麟点点头:“你怎么离开了?”

“我看她醒了,便想给她端点粥来啊。”戚瑶道。“偏生屋子里又没人,不得我自己去?”

“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先走了。”戚麟离去的速度十分迅速,快得戚瑶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等她回过神来,戚麟已经跨过了院门。

“真是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这儿当成什么了!”抱怨了一句,戚瑶跑到床边去看苏绾,见她睡得正香,便也爬到床上跟她一起睡。

一室静谧。

第五十六章 喜事

弥漫着淡淡药香的小院分外宁静,那一堵墙仿佛将院内院外隔成了两个世界,墙内宁静的气氛与墙外喧阗热闹的景象完全不同。

莫岫放下手中的医书,打了个哈欠,抬眼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苏绾,问道:“你当真不出去看看?”

苏绾见被师傅发xiàn

了,手忙脚乱的拿起书准bèi

看,却听莫岫继xù

道:“书都拿反了。”

她一愣,立马打算将书倒回来,等看向书的时候,却突然发xiàn

,自己拿的方向是正确的。她看着莫岫,眸中充满了不解。

莫岫轻轻一叹,走到苏绾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既然心中不安,何不亲自去看看?更何况,侯爷大婚,于情于理你都应前去。”

一股暗香拂面而来,带着浅浅淡淡的药香,让她的心安宁下来。苏绾仰脸看她,道:“我知dào

了。”

看着她小小的脸上流露的坚定,莫岫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脸上的冰冷因这一抹笑容而化开,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许多。“既然决定了,那便去做,反正你还是小孩子。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苛责于你。”

苏绾心中一惊,藏在袖子中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待看到莫岫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时,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好起身告退。

因为是在自家府中,莫岫又不喜欢人打扰,所以每次来这里的时候苏绾都不要人跟着。一走出去小院,迎面而来一股冷风,带着十足的寒意。

苏绾打了个寒噤,将衣服拢紧了一点,暗暗后悔走前没有听绣凤的话带件披风出来,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只能加快脚步往翠竹苑行去。

可是行到半途,听到府中热闹的人声,她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一个人偷偷溜去了前堂。因为人小,她躲在人群中并没被人发xiàn



偷偷往里瞧去,就见一身喜服的苏梧正在跟凤冠霞帔的颜汐拜堂,堂上坐着乔装出巡的帝后跟满面喜意的苏老太太。

因为公主要嫁进来,所以侯府在这之前便扩大了一倍,所以即使今日来的人甚多,也不会显得拥挤。

她四处打量了一阵,却没看到苏策的身影,顿时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因为苏梧要成亲,所以苏策也特意从昆仑山回来了,只是这会儿却没看到人影。

苏绾看了一阵,还是悄悄地按原地返回。小路上,她踩着落叶,发出窸窣的声响。圆月当空,洒下寒凉的光,空气中升腾起淡淡的薄雾。

她觉得更冷了,步伐也加快了许多。但没过多久,她又停下了脚步,回转身,目光定定的看着身后那人。

戚麟也停下脚步,看着面露诧异的苏绾,轻轻一笑:“我只是顺便路过。”神情十分淡定,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苏绾也知戚麟虽在外人眼中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其实内里狡诈毒舌脸皮厚,干脆不理他,只闷闷的往前走。

戚麟忙追上去,将自己的厚锦镶银鼠皮披风披在她身上,强硬的镇压下她的抗拒,开始没话找话:“今天瑶瑶没来。”

苏绾拢了拢披风,顺便白了他一眼:今天这种场合,戚瑶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来?连她这个主人家都是可以不出现的好吗?

见苏绾不回话,戚麟脸上难得现出一丝窘迫来:“你刚刚去哪里了?”

苏绾挑眉:“你这么聪明你自己猜啊,还问我做什么?”

“你确定要我猜?”戚麟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来,在月光的映衬下,却显得有些诡异。

苏绾被他这一笑给震得心神不安,背后冷汗直冒,慌忙道:“不必了。”

看他笑得这么阴险,还不知dào

会说出什么话来,还是不听的好。

“我上次给你说过,你身上有药味。”戚麟的神色正经了一点。“不过我那是骗你的。”

苏绾脸上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是眼中的嫌弃之色愈发浓重。

她那天可是换了衣服的,就算戚麟鼻子那么灵,也不可能嗅出来的!偏生她被那突然的一句话给震得心神不宁,脸上的表情泄露了她的心思。

不过就算戚麟猜出来了,她也打算抵死不认!

戚麟又自讨没趣了一次,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我刚才路过了一间小院,里面有很浓重的药味……”

苏绾一惊,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他。

戚麟眼中闪烁着一丝得yì

:“而今天,你身上也带着淡淡的药味。”

苏绾没好气道:“好吧,其实我就是刚从药房出来,所以身上才沾染了一丝药味,算你机灵,猜对了。”

戚麟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声音低了下去:“是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夜凉如水,冷冷的寒风吹过,让两人身上都涌现出一丝寒意。苏绾有些不好意思,正欲把披风还给戚麟,却被后者坚决拒绝了。

苏绾抬眸看他:“我马上就要到了,不需yào

这个。”

“等你不发抖的时候再来说这句话吧。”戚麟淡淡的一句话,便让苏绾哑口无言。她索性低着头走路,根本就不接话。

戚麟看她似乎是有些生气了,唤道:“苏姑娘。”

苏绾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才道:“并非是我不信你,只是……”

戚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那句话,听出她话中的迟疑,他慌忙道:“没关系,你不必解释,我都明白。”

“多谢。”说完这两个字,苏绾似乎是无言了,又开始沉默下来。

戚麟也不是什么话多的人,见她沉默下来一时之间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

快到院门的时候,苏绾看到站在门口的苏策,眼睛一亮,急急地冲了上去,边跑边喊:“哥哥!”

苏策接住她,摸了摸她冰凉的手,责备道:“你跑哪儿去了?出门的时候也不带个披风……咦?”靠得近了苏策才发xiàn

她身上那件颜色很深的披风,目光看向戚麟。

苏绾出门都没有带上披风,不用说,这件披风肯定是戚麟的。只是没想到本应在前堂的戚麟,却会出现在这里。

苏绾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戚麟,笑眯了眼,甜甜道:“谢谢戚哥哥送我回来,我先进去了。”说着,便要拉苏策进去。

“等等。”苏策拽住心情激动的她,将她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又将自己的给她,才拿着那件披风走到戚麟面前。“我送你过去吧,若是戚将军发xiàn

你不在了,铁定得着急了。”

戚麟看了苏绾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沉默的跟着他走。

苏绾见他们就这样走了,着急出声唤道:“哥哥。”

苏策回头道:“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

第五十七章 警告

苏绾回了院子,等候在房门外的绣鸾绣凤便迎了上来,一人手中拿着手炉,一人手中捧着织锦镶狐狸毛的大氅。

苏绾看两人一副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也别这么紧张,我不过是在府里转转而已。”

“最近愈发的冷了,小姐出个门手炉也不带,氅衣也不披,凉着了可怎么办呢?”绣凤见苏绾身上已经有了一件披风,便将手炉递给她,埋怨道。

听见绣凤的抱怨,苏绾也不以为意,自己走进房间,瞅见桌上有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的瞬间突然瞅见多宝架上放的那瓶药膏,刚想过去,就被绣鸾挡住了身形。

绣鸾为她解下身上的披风跟厚厚的棉袄,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苏绾也懒得再动,直接让绣鸾去把那瓶药膏拿了过来。

瓷瓶入手便带来冰凉的触感,她打量着瓷瓶上的花纹,眉头微蹙。

这药膏是之前回来的时候戚麟偷偷塞给绣凤让她带回来的,苏绾见她已经带回来了,也不好再送回去,便只能留下了。

良久,她叹了口气,将瓷瓶放下,爬到床上休息去了。

绣鸾见她没有洗漱就开始睡觉,刚想劝两句,却被绣凤给拦住了。绣凤冲她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她醒悟过来,关好门窗,便去门外守着了。

没过多久,就见林妈妈走了过来,笑盈盈道:“你们两个辛苦了,早点休息吧,今夜我来守夜就好。”

绣凤笑眯眯道:“这些事情还是我们来做吧,妈妈平日也辛苦了,守夜辛苦,还是让我们来的好。”

林妈妈没因为她的反驳而恼怒,仍旧笑着道:“自打小姐收留我,老婆子也没做过什么事儿。你们贴身照顾小姐也辛苦了,值夜这等事还是让老婆子来吧。我也算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能够照顾小姐几天,也是老婆子的福分。”

绣鸾跟绣凤对视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

林妈妈曾经是夫人身边的人,她们素日也多受林妈妈照顾,按理说,她这点要求她们应该答yīng

的。可是之前小姐虽然收下了林妈妈,但并不十分亲近,若是她们自作主张换班,小姐醒来发xiàn

她们擅离职守怎么办?

林妈妈见她们神色有些松动,再接再厉劝道:“老婆子以前也是贴身照顾过夫人的,从没出过什么差池。若是你们怕小姐怪罪,一切都有老婆子担待。”

绣凤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毕竟林妈妈平时鲜少能够接触小姐,虽在翠竹苑中地位不低却难得信任。她们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林妈妈想要在小姐面前多露露脸。到底曾经是林氏的陪嫁嬷嬷,这点面子她们还是要给的。

夜深了,月光映着青石板,反射着冰冷的光芒。小路上两道身影身形变换,脚踏过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传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淡润清朗的嗓音传来,在空气中扩散,显得尤为空荡。

苏策回道:“两天前,本来我不打算回来的,就算回来了也没什么事可做。”

苏梧成亲有很多事要忙,但跟他和苏绾没什么关系,除了需yào

见见后母之外,也什么可做的。

想到此事,苏策突然一拍脑门,神色有些懊恼:“哎呀,忘记等会儿还要去给公主请安了,可是估计这会儿绾儿已经休息了。”

戚麟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刚才不说,偏偏这时候才想起,故yì

的吧?“那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把苏姑娘唤醒?”

“叫醒?为什么?”苏策眉毛一挑,唇角的笑容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愈发清冷,温润如玉的面上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神情。“小孩子本就嗜睡,公主高贵大方,定是不会与一个小姑娘计较。”

戚麟:“……”

苏策你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反正明早请安也是一样的,等会儿我自己过去请安便是了。”苏策接着道。“还是不去了,今天是公主大喜之日,若是去了只怕会给公主添堵。”

你不去才更添堵好吧?

戚麟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看着苏策脸上得瑟的表情,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蓦地,他突然想起什么,对苏策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苏策好奇道:“什么问题?”

戚麟顿了顿,十分严肃的问道:“苏姑娘是否在学医?”

其实之前苏绾背药书的时候他就猜测过这件事,只是苏绾一直都避而不谈,所以即使他猜到了也没有说出口。之前故yì

说苏绾身上有药味,只是为了试探而已,苏绾那一瞬间的惊慌让他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但是此刻,他想亲口问问苏策,想要听听他的回答。

苏策神色未变,依旧一脸的笑容:“你为何这么问?”

“你少给我岔开话题,打量我真的不知dào

呢?”戚麟道。

苏策眼神有些变了,脸上笑意不再:“这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他停下脚步,目光直直的看着戚麟,面目严肃,眸光阴寒。“戚麟,我妹妹才五岁!”

戚麟笑意不减:“我知dào

啊。”

苏策恨不得一拳揍向他,可是想到他好歹也是来苏府做客的客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倒是连累得苏府丢人,便只能将所有的想法按捺下,只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骨节处发出清脆的声响。“之前我不在府中,多谢戚姑娘照顾绾儿。”

他将戚姑娘几个字咬得特别重,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浓重。

“客气了,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吗?你不在帮忙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戚麟一脸笑意,后又不经意的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山去啊?”

苏策脸色更难看了,语气十分不善:“我为什么要告sù

你?”

“哎呀,咱们都这么熟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戚麟看起来十分喜欢苏策吃瘪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戚麟,我怎么以前就没发xiàn

你这么无耻呢?”

“嘿嘿,过奖过奖。”

第五十八章 风寒

室内,明晃晃的喜烛映得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暖红,苏梧掀开盖头,看着颜汐那张被大红嫁衣映红的明艳脸庞,眉梢眼角也勾勒出一抹喜意来。

喜烛突然爆出一团灯花,颜汐的陪嫁嬷嬷很有眼色的带着一众宫女出了门,在门外守着。

屋内愈发静谧,颜汐抬眸看着面前的男子,紧张的不断搓着衣袖,眼神中写满了惶恐。

苏梧轻轻一笑,转身端了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酒递给她。颜汐知dào

这就是古代的交杯酒了,想想之后要发生的事情,她神情更加紧张了。

虽然自己算是活了两世,但是成亲什么的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虽然穿越成公主什么的很牛逼,可是一穿越就成了有婚约的人,她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前身想要嫁给苏梧是因为苏梧对她有救命之恩,加之苏梧在救她之时看过她的脚,所以愚昧迷信的前身便不顾苏梧已有妻子的事实非要嫁苏梧为妻。

她虽然没有那么迷信的思想,觉得被人看了自己的脚非要嫁给那人。可是她穿越过来的时候皇帝就已经赐婚了,而且求着皇帝赐婚的人还是她自己。所以她不敢那么明目张胆惊世骇俗的拒婚。

小说中牛逼哄哄的女主角逃出皇宫为爱走天涯什么的情节都是假的啊,皇宫守卫那么森严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啊。

所幸苏梧长得不丑,跟她前世的男朋友还有几分相似,生活方面也算检点,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后院没有其他侯府那样混乱。虽然有了正妻,不过好在没有小妾通房什么的膈应人。

本来她都打定主意跟这家人好好相处了,尤其是林氏。却没想到林氏是个没福的,在她嫁进来之前便离世了。

虽然这么想有点不厚道,但她还是悄悄松了口气。毕竟她是来自现代的灵魂,跟别人共享一个丈夫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至于林氏留下的那两个孩子……不过是两个小孩子罢了,她就算不能视若己出,至少不会亏待了他们。

颜汐喝完合卺酒,本来就红的脸更是布满了红晕。苏梧看着颜汐一脸娇羞的模样,突然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大公主颜汐是皇后所出,当今太子的同胞妹妹,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皇帝当年曾说过公主可以自由择夫,二则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所以长公主就一直拖到了二十岁还未出阁。

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落到他头上的,毕竟虽然他是侯爷,但是已经娶亲。皇帝为了给女儿选夫婿,召集了朝臣中年轻有为的官员跟一些侯门子弟参加围猎。他虽然也跟着去了,但是很清楚的知dào

自己不过是个陪衬。

毕竟全找未成亲的去也太过明显了,皇帝不想落人口实,干脆将这作为了一场正经的狩猎。

公主虽然自小娇养,骑射功夫却也不差的。飒爽英姿,让很多人暗自称奇。

要说苏梧能够认识大公主,倒也是凑巧。当时公主正在猎一头斑斓白虎,全神贯注之下没有注意到脚下有蛇,冷不丁被蛇咬了一口。那蛇是有毒的,几个宫女当时就吓得尖叫起来。

凑巧苏梧经过,见公主坐在地上,眉目间有些慌张,却没有失了公主的仪态。又见前面有只受了伤脾气暴虐的老虎,当下吩咐宫女将公主脚上的毒血给吸出来,自己去对抗那只白虎了。

待得他猎杀了白虎,回头请安时却看到了公主白皙柔嫩的莲足。公主回到宫中,对皇帝说起他的救命之恩,让皇帝赏赐于他。更是不介yì

他已有嫡妻,愿意嫁到侯府做一名平妻。

颜汐见他仿佛陷入了沉思,不由出声唤道:“侯爷。”声音清灵婉转如林间的黄鹂,将苏梧的思绪一下子唤醒。

苏梧这才惊觉自己想得太远,将新婚的小妻子晾在了一旁,笑容里便带了些歉疚:“折腾了这么久,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方才在房里等苏梧的时候,嬷嬷就拿了些糕点给她吃,只是吃得不多而已。颜汐虽不十分饿,但是想想能再缓和一下气氛,便也答yīng

了。

当苏梧拿了糕点转身的时候,便听到屋外传来吵闹声,听了一会儿才听出那是林妈妈的声音,顿时沉了脸色。

这大喜的日子,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可转念又想到林妈妈现在在苏绾身边照顾,现下这么急匆匆的跑来可是苏绾出了什么事?这么一想,脸上便带了一丝急色,道:“让她进来。”

颜汐的奶嬷嬷喜嬷嬷本来是守在门边的,却没想到这会儿突然窜出个不懂规矩的老婆子来,今天可是公主的大喜之日,容不得任何人破坏。

她好言劝了两句,见那人还是不说什么事只想往里闯,正不耐烦的想要让人把她给扔出去,却没想到苏梧听见动静,亲自发话让人进去。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驸马已经发话了,她便不敢阻拦,只得让人进去了。

林妈妈进门,看见并排而立的苏梧跟颜汐,心中一酸,按捺下心中所有情绪,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老奴见过侯爷,见过公主。”

苏梧让她进来可不是为了见识这些礼数,只是心中虽然急切,却还是要摆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来。“你来这儿做什么?”

林妈妈一直看着地面,听见他这冰凉的语气,顿时心中一个咯噔。她叩了一个响头,这才道:“回侯爷的话,小姐感染了风寒,此时正昏迷不醒,绣鸾已经去找大夫了,可是小姐口中一直叫着侯爷,您看……”

苏梧这下实在淡定不起来了,上前一步扣住林妈妈的肩膀,厉声问道:“你说什么?绾儿生病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的?!”

林妈妈的肩膀被他钳住,大力传来疼得她冷吸了一口气,却不敢呼出声来,咬牙坚持道:“侯爷恕罪。”

颜汐是第一次见他这般面目狰狞的样子,看到林妈妈一脸痛苦,便上前拉住苏梧的胳膊,柔声劝道:“既是绾儿生病了,你便去看看吧,在这里指责这个奴才也没用啊。”

苏梧也是听到话一时激动才会这么失态,听到颜汐的话也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林妈妈,冷哼一声:“明天再来处置你!”

颜汐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苏梧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外面冷,你就在房里歇着。如果我耽搁得太晚,你便早点休息。”

颜汐点点头,然后眼看着苏梧随着林妈妈离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有些失落。

喜嬷嬷见苏梧竟然跟来人走了,进屋便看见颜汐失落的模样,心中大为心疼。她奶了公主一场,在心里也是把公主当自己孩子看待的,看到苏梧这般作为,自然是气不过:“公主,这清远侯府也太欺负人了!”

第五十九章 盛怒

“好了,喜嬷嬷,别说了。”

颜汐知dào

她是为自己抱不平,正值洞房花烛却出了这等事,饶是谁心里都不好过。只是她到底也嫁过来了,若是让人听了这等言语,只道是她这个后母跟个小孩子计较,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有碍。

喜嬷嬷跟随颜汐多年,看她虽然最近脾性改了很多,但是她的心思大概还是能猜到的,便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放心,这外面都是咱们的人,不会被人知dào

的。”

颜汐叹了口气,道:“照理说我也该去看看的。”

“这也是侯爷心疼公主呢。”喜嬷嬷劝慰了一句,又冷哼一声道:“这两个小孩子也太不知事了,按理这样的日子也该先来见见公主的,结果不仅不来,还闹了这一出。照奴婢看,这感染风寒指不定是真是假呢。”

在宫里待了多年的喜嬷嬷对这种事情都见怪不怪了,毕竟为了争宠,好多娘娘都是装病装柔弱将皇上引去的。

只是听说这侯府的大小姐不过才五岁而已,若是真有如此想法,那便不能把她当正常的小孩子看待了。

颜汐眉头一皱,制止道:“好了,嬷嬷,别说了。若是被人知dào

,我还要脸面不要了?都是两个孩子,跟他们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喜嬷嬷道:“公主心善,可在这些事情上不能随意。你若是现在服软,只怕那两个孩子以后会更没规矩,本来这后母就难为。”

“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颜汐淡淡道,只是心中也起了一丝怀疑。毕竟苏绾病的太巧了,可是她又不能明着跟人说她怀疑苏绾是在装病,传出去成什么样儿了?

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吩咐道:“喜嬷嬷,你去大小姐那儿看一下吧。”

不知dào

也就罢了,知dào

了还显得这么漠不关心,还不知dào

侯府上下会怎么想。虽然苏梧发话让她不用去了,但她还是得表明下自己的态度。

喜嬷嬷见她神色有些倦怠,便不再说话,只让颜汐的贴身宫女银翘银枝进来伺候颜汐更衣,自己去翠竹苑了。

那厢苏梧跟着林妈妈到了翠竹苑,急匆匆进了屋子。刚一进屋,便感觉一阵寒冷袭来。守在床边的绣凤忙着过来行礼。苏梧看都没看她,大踏步到了床边,便见床上的苏绾脸色通红,额头冒汗,口中不断嘀咕着什么。

苏梧大急,回头大声问道:“大夫怎么还没来?”

绣凤被她的语气吓得一抖,慌忙回道:“绣鸾出去好一会儿了,估计马上就要到了。”

苏梧眉头皱得更紧,上前接过小丫鬟做的活儿,坐在床边亲自为苏绾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苏绾闭着双眼,眉头紧皱,身子不舒服的缩了缩,看得苏梧一阵揪心,回头正准bèi

发火,就见一身白衣的莫岫走了进来。

她依旧戴着面纱,浑身散发着冷然的气息,一身白色的绸衣与满府的红色极为不协调。她走到床边,苏梧便自觉的让开了道。

莫岫为苏绾把过脉,起身淡淡道:“不过是感染了风寒,捂一捂发发汗就好了。”她的声音如同冰落玉盘,虽然清脆悦耳,但却十分寒凉。

苏梧有些不放心,问道:“不需yào

开药方吗?”

莫岫皱眉,有些不喜欢他质疑自己的医术。只是想想苏梧也是关心苏绾,便将神色缓和了几分,淡淡道:“既然这样,那派个人跟我过去拿药吧。”

去外面药坊买药自然没有去她那里拿方便,只是府中除了她跟苏绾没有懂药的,说不得得她亲自走一趟。

苏梧松了口气,让绣鸾跟着莫岫去,自己则是在旁边守着苏绾。

一双眸子在屋子里四处打量,苏梧突然发xiàn

了一丝不对劲,目光在窗户边停留半晌,问道:“今晚上是谁值的夜?”

绣凤看了林妈妈一眼,正准bèi

上前回话,便听林妈妈出声道:“回侯爷,是老奴。”

苏梧目光在她面上扫视一圈,眉头紧皱,声音里带着冷然,在这寒冬里如同烈风而过:“为何屋中没有燃烧地龙?”

绣凤心中一寒,便要跪下认罪。本来今夜该她们值夜的,但是这差事被林妈妈揽下了,她们便忘了告sù

林妈妈要烧地龙这件事。

本来这事也是没什么的,却偏偏害得小姐生病了,却偏偏被侯爷发xiàn

了,若是说出实情,只怕她们三人都要被惩处,严重点说不定还会被发卖。

想到此等结果,绣凤脸色变得煞白,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苏梧见两人都不说话,冷笑着开口道:“就算是屋中没有烧地龙,也不该凉成这个样子。你们不要告sù

本侯爷,今夜你们也没有关窗户!”

在场的人都能听出苏梧话中的怒意,绣凤心中一寒,慌忙回道:“侯爷明鉴,奴婢今日绝对是关了窗户的,至于屋中为何这么凉,奴婢实在不知。”

“这样不知那样不知,那还要你们何用?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苏梧脸上是难掩的怒意,语气更是冷了几分:“来人!”

绣凤知dào

自己难逃这一劫,脸色愈发惨白,看了身旁跪着的林妈妈一眼,眼中满是悔意。

在侯爷大婚之日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怕很难收场了。

“爹……”一声低喃在寂静的屋中响起,听在绣凤耳中不啻于天籁。

小姐醒了,就代表她有救了。

听到苏绾的声音,苏梧收敛了怒意,看向苏绾的眸子充满了慈爱。他用手量了量苏绾头上的温度,急切问道:“绾儿,你觉得怎么样?”

苏绾眼睛微睁,并未完全清醒过来,只是迷迷糊糊间听到响动,便下意识的出声抱怨:“爹,你好吵……”

软软的声音仿佛在撒娇,听得苏梧心都要化了,忙不迭的道:“好好好,爹不吵,爹不吵。”

听见召唤进屋的几个婆子听到侯爷这般温柔的声音,有些奇怪,刚才还听到侯爷的怒吼,怎么这会子声音变小了这么多?只是主子的心思也不是她们能够揣测的,当即便有一个婆子上前行礼道:“禀侯爷,公子跟喜嬷嬷过来了。”

第六十章 依赖

毕竟是侯爷传唤,她们在院门外听见传召便准bèi

进来的,只是没想到苏策跟公主身边的嬷嬷几乎是同时到达,她们询问了一声,便赶紧进来回禀了。中间到底耽搁些时候,所以这时候才进来。

苏梧眉头一皱,苏策会过来他倒是不奇怪,毕竟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苏策不过来才令人奇怪。只是没想到喜嬷嬷这时候也过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儿子见过父亲。”

“老奴见过驸马爷。”

进了屋的两人齐齐行礼,声调一致得让苏梧有些头疼。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不必多礼,才问道:“喜嬷嬷,你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喜嬷嬷往床上瞧了一眼,见光线暗得根本就看不清楚苏绾的脸,心中嘀咕了一阵,只是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回驸马爷的话,公主听闻小姐身体不适,特派老奴前来看看。”

苏绾是小辈,公主不必纡尊降贵亲自前来,能派自己的奶嬷嬷来已经很给脸面了。苏梧也知dào

这一点,便道:“劳公主惦念,绾儿没什么大碍。”

喜嬷嬷没有亲眼见着苏绾的情况,心中总有些不甘,便道:“老奴略通歧黄之术,不若让老奴为小姐查看一番?”

苏梧猜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眉头一皱,脸上便带了些不耐:“方才已有大夫诊治过,估计这会儿药已经煎得差不多了,就不必麻烦嬷嬷了。”

喜嬷嬷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苏梧面色不耐,也知趣的不再多说,告退离去。若是说得多了只怕会引起苏梧的猜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苏梧将目光转到苏策身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道:“你妹妹没什么大碍,夜深了你便早些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看着。”

苏策恍若未闻,走到床边摸了摸苏绾的额头,发觉她的额头烫得厉害,当即沉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苏梧冷声道:“还不是这些奴才没照顾好,才害得绾儿感染了风寒!”

苏绾蹭了蹭苏策的手,嘟囔道:“好吵……”

苏策哭笑不得,转头正准bèi

说点什么,就听苏绾的声音急促了几分,隐隐带着哭腔:“爹……娘……爹……”

他的神色一僵,默默移开了一些,将位置留给了苏梧。

苏梧看了苏策一眼,又收回目光上前握住苏绾的手,柔声安慰道:“绾儿,你怎么样了?爹在这儿,你别怕。”

也不知她听清楚没有,在苏梧说完这句话后,苏绾消停了一些,隔了一会儿又道:“我好难受。”

苏梧神色有些焦急,回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绣凤林妈妈跟一众婆子,道:“绣鸾怎么这会儿了还不回来?你们还不快去催催?”

声音虽然压低了,只是话中的焦急还是显而易见。

绣凤不敢再耽搁,当即便从地上爬起来去找绣鸾。刚出门,便见绣鸾手中托着一个托盘匆忙而来,上前催道:“你怎么这会子才来?还不快进去?”

苏梧亲自喂苏绾喝了药,准bèi

去把药碗放下,却被苏绾拽住了衣袖。他低头看她,就见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期待之色:“爹爹,你留下来陪绾儿好不好?”

苏梧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苏策冷哼一声,道:“你爹可忙得很,还是哥哥陪你吧。”

苏绾这会儿正处于脑袋混沌时期,根本就不思考,听到苏策这样说立马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苏梧瞪了苏策一眼,又忙着安抚苏绾:“好好好,爹爹哪儿都不去,就留在这儿陪绾儿。”

得到了肯定回答,苏绾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根本就不理在场的两人。

苏梧见她这次是真的睡熟了,便为她盖好被子,将药碗放在桌上,这才转身看着跪在屋子里的绣凤等人。

苏策也调整了位置,站在苏梧身旁,面色不善的看着这一众下人。

本就低气压的屋子这下子气压更低了,两人身上散发的冷气场吓得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苏梧目光一冷,沉声道:“本侯之前的话你们还没回答!”

林妈妈跪着往前爬了两步,使劲儿磕头道:“这都是老奴的疏忽,不关绣鸾绣凤的事儿。侯爷要罚,只管罚老奴一个。”

“哼。”苏梧冷哼一声,将她一脚踹开。“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在本侯面前大言不惭!”

林妈妈被他一脚踹中,心口处疼得厉害,却不敢喊疼,又慌忙跪得端端正正。“此事都是老奴的疏忽,侯爷明鉴!”

“既然你这么大义凛然,那本侯便先惩罚你这个狗奴才。”苏梧怒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到柴房去!明日找牙婆上门来!”

苏策虽然也担心苏绾,有些迁怒于眼前这群人,可听到苏梧这样说也被惊着了,慌忙阻止道:“父亲,这林妈妈好歹也是母亲身边的人,请父亲看在母亲的面上,饶恕她这一次。”

苏梧怒道:“这等不顾主子之人,还留着何用?”

苏策见他实在生气,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劝他,索性直接将苏绾搬出来:“林妈妈在母亲身边伺候时一直是尽心尽lì

的,虽说今天出了这等纰漏,但是罪不至此。若是妹妹明日醒来发xiàn

林妈妈不在了,叫她怎么想呢?”

听苏策如此一说,苏梧也冷静下来,目光看向他:“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林妈妈到底是林府陪嫁过来的,若不是什么大错便被发卖出去,传出去不知dào

林府会怎么想。当然,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苏策说的最后一句话。

若是苏绾一觉醒来发xiàn

身边的人都被发卖了,不知dào

还会怎么闹别扭呢。

苏策垂眸,淡淡道:“还是交给绾儿处理吧,这到底是她身边的人。”

苏梧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苏策的说法,又道:“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就成了。”

“是,父亲。”

这次苏策倒没磨叽,只是走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怨念。妹妹居然让父亲陪都不要他陪着,实在是太伤他的心了!

苏梧看了眼跪在屋子里的一群人,揉了揉眉心,道:“你们先下去吧。”

绣凤等人不敢耽搁,生怕继xù

待在这里会惹怒苏梧,便纷纷离去。只离得也不算远,以防苏梧叫人时没人应声。

苏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见茶杯里的水也是冰凉的,顿时皱了眉,硬着头皮将水喝下,一股凉意沁入四肢。

他放下茶杯,准bèi

回身的时候却被苏绾往日练字画画的桌上的一张纸给吸引住了目光。他走过去拿起那张纸,粗粗扫了一眼,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手中的宣纸顺着指缝流下,缓缓飘落在地……

第六十一章 敬茶

纸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纸上画的内容。那是一幅大婚图,图上画的正是林氏当初大婚时在新房等候的模样。

满篇的红色深深映入苏梧的眼帘,他能从中感受到当初的喜悦跟……怨念?其实这幅画的内容也不是重点,重yào

的是这幅画的画风,明明是林氏才有的!

苏绾小小年纪画不出来这样的画,而且,苏绾也想象不到那时候的场景,但这幅画却是在苏绾房间里出现的,看这墨迹也很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梧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可是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诡异,让他感觉一凉,背后传来森森的冷气。

纸上那穿着嫁衣的女子仿佛有了生命似的,猛然抬起了头,用哀怨的眸子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控诉。

苏梧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冷静下来之后去看那张纸,见上面依旧是温婉笑着的林氏,刚才的恐怖画面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稳了稳心神,捡起地上的纸放回原处,又喝了一杯凉水下肚,被先前一幕震得不知所措的神魂才回了来。

他转头看向床上正在熟睡的苏绾,眉头紧皱,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而在他不知dào

的情况下,窗外一双眼睛闪过,散发着冷冷的光芒。

喝过药睡了一夜的苏绾第二天醒来之后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她转过头就看到趴在床边睡得正熟的苏梧,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心中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过闹腾了。若是公主多想,说不定还以为是她故yì

惹事呢。

可天地良心,她明明早早就睡了,谁知dào

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刚想起床,却没想到这小小的动静将苏梧给吵醒了。苏梧抬头看她,问道:“绾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的。”苏绾见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大氅,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发xiàn

入手冰凉,顿时埋怨道:“爹爹你怎么不上床睡呢?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没事的,你爹爹身体健壮,没那么容易着凉的。”苏梧笑笑,没告sù

她自己不上床只是因为怕自己身上的凉气凉着她而已:“反倒是你,昨晚上可把爹爹吓坏了。”

苏绾翻身下床,准bèi

给他倒杯水,又突然想起都一夜了肯定没热水,于是朝外唤道:“绣鸾,绣凤。”

她这么一喊,绣鸾绣凤赶紧进了来,道:“小姐有何吩咐?”

苏绾看她们一脸疲累面色苍白的模样,再环顾了下四周,心中起疑,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便吩咐道:“去厨房接一壶热水,对了,让厨娘再熬点姜汤来。”

虽然苏梧现在看着没什么事,但是喝点姜汤暖暖胃还是好的。

苏梧见小女儿如此贴心懂事,心中熨帖,只是想着今晨还有事,便道:“不必这么麻烦,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他还要跟公主去苏老太太那儿请安敬茶,昨晚让公主独守空房已是不对,若今天敬茶还不早早到的话,公主那儿必有怨言。

苏绾不知dào

他急急忙忙是要去哪儿,不过也没阻拦他,只是顺从的点点头,道:“那爹爹在祖母那儿等着我,等姜汤熬好我给爹爹送过去。”

公主跟苏梧要去苏老太太那儿敬茶,她也要去给公主请安,苏绾知dào

等会儿还会在松鹤园见到苏梧,才会如此说。

苏梧点点头,又让苏绾赶紧回床上躺着,冬日晨凉,苏绾才好,若是又凉着了可怎么好?出了院门,又使了个小丫鬟进屋伺候苏绾穿衣,特意叮嘱了让她给苏绾多穿点,出门的时候大氅手炉什么的一定不能少。

做完这一切,他才安心的离开。

苏老太太住的院落清幽宁静,院子里种了几株苍天挺拔的松柏。苏梧跟颜汐走进院门,一眼便看见挺拔而立的松柏,松柏下站立着几只仙鹤,此景倒是与松鹤园的名字符合。守门的小丫头远远的看见他们来了,笑着打起大红撒花软帘,恭迎他们进去。

屋里正中立着一个黄铜暖炉,炉内散着云雾,地龙烧的十分温暖。苏老太太端正的坐在铺了天青色厚绒毯的椅子上,背后枕着一个锦子锁靠背。

她头戴中间镶嵌翠玉宝石的抹额,鬓发梳得齐齐整整,一丝不乱。发髻上插着五六根碧玉簪子,一袭松花色镶金线的袄子,眉角眼梢刻上岁月的痕迹。

屋子正中央放着两个蒲团,颜汐两人上前跪下,一旁知机的丫鬟立kè

奉上茶。苏老太太接过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厚厚的红包。

受完礼,苏老太太让丫鬟端来两张铺有厚棉垫的直背交椅,让他们坐下。颜汐跟苏梧依言坐下,鼻观口口观心。

苏老太太微微侧头,见颜汐一身大红柿蒂纹折枝花刻丝通袖袄,梳挑心髻正面戴着掐丝金镶玉坠宝石挑心,周身通红洋溢着喜气。面容姣好,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嚣张跋扈。

她微微松了口气,目光看向苏梧,隐隐有些不满:“怎么策哥儿跟绾儿这时候还没到?”

苏梧忙解释道:“绾儿昨晚上身子不爽利,故起得晚了些,估计这会儿也快到了。”

苏老太太也听说过昨晚上的事,知dào

他一晚上都留在翠竹苑而没有跟颜汐圆房,心中有些不满,只是当着颜汐的面儿也不好说话,只好装作不知情,只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

颜汐坐在一旁静静喝茶,仿佛没听到这母子俩的对话似的。她身后的喜嬷嬷也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情绪。

没多久,苏绾也来了,经过通传后进了屋,身后跟着端着姜汤的绣凤。她给苏老太太请了安之后才转向苏梧所在的方向,接过绣凤手中的姜汤递到苏梧面前,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爹爹,喝汤。”

苏梧心里一暖,慌忙接过了那碗姜汤,正准bèi

一饮而尽,却瞥见了苏老太太那不悦的神色,便将姜汤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轻咳一声道:“绾儿,还不快给公主见礼?”

第六十二章 威胁

苏绾抬眸看了颜汐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在丫鬟搬来的厚垫上跪下,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口中道:“见过公主。”

颜汐这是第二次见苏绾,见她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斜襟厚棉长袄,整个人裹得厚厚的,看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熊,顿时笑眯了眼:“不必多礼,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她身后的喜嬷嬷动了动嘴唇,本想提醒苏绾改口的,可看颜汐都一副不介yì

的样子,便只能闭上了嘴,只是心中对苏绾的印象愈发不好起来。

苏绾察觉到喜嬷嬷的目光,也没在意,道谢之后便站了起来,低调的立于一旁,道:“多谢公主关心,绾儿没事。”

她的目光看向门外,心中想着哥哥为何还没来,莫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在众人的等待中,苏策终于前来,只是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来的同时手中捧着林氏的灵牌。

这一举动令得屋内的人都惊得跳了起来,苏策却是十分淡定的扫过屋中的人,看清楚他们的面部神情后,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有丫鬟上前接过他身上的大氅,露出里面的宝蓝色灰鼠袄来。苏策上前几步,给苏老太太行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苏老太太被他的举动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大喜的日子,他抱着林氏的灵牌来这里做什么?这是要打谁的脸?

苏策抬头看着苏老太太,状似关切的问道:“祖母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个不知事的下人气着您了?你可别跟那群下人计较,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苏老太太看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心中堵得慌。自从林氏去世之后,这个孙子便处处与她作对,此时竟然还拿出了林氏的灵牌出来!

皇帝赐婚的时候就说过公主身份尊贵,不必在原配嫡妻面前执妾礼,苏策此举,是要害死侯府上下吗?

苏梧见苏老太太实在气得不像样,便开口道:“策哥儿,你先起来吧。”

苏策也不扭捏,直接站了起来。

苏梧揉揉眉心,有些头疼。这孩子一向是知礼懂事的,怎么此时会这么做?待要训责,却在看到苏策那张倔强的脸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策回头看了一脸担忧的苏绾一眼,给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转向苏梧颜汐所在的方向,道:“今日是父亲大喜之日,我本不该出来搅局的。”

他的神情一本正经,脸上没有一丝歉疚。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也听说了,皇上下旨赐婚之时曾言,公主不必在母亲牌位前执妾礼。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毕竟皇上的话是圣旨,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违抗不是?

“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公主不必执妾礼但是至少该在母亲牌位前上柱香才对。我看你们好像都忘了这回事,便只能将母亲的牌位端来了。

“您放心,我不过是想公主给母亲上柱香,让母亲得知公主下嫁父亲,也好让母亲在天安心。只要公主今日肯在母亲面前上过香,我定当感其恩泽,敬重有加。”

威胁,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喜嬷嬷被他这番话给气得牙疼,公主什么身份,岂容这黄口小儿在此大言不惭?当即冷哼一声,不悦道:“这就是侯府的家教!还懂不懂礼数了?!”

这句话说出来就是在明晃晃的打侯府的脸了,若是往日,稳重的喜嬷嬷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可经lì

昨晚跟今晨的事情之后,她的怒气便压都压不下来了。

公主好歹身份贵重着,这群人不知好歹不供着不说,还闹出这一场来,这是想给谁下马威看?

苏策还未说话,便听一旁的苏绾道:“皇家规矩不比寻常人家,公主定是不会与哥哥计较的是不是?”

颜汐面露诧异的看了苏绾一眼,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来。“嬷嬷,退下。”

苏绾虽然面上在夸奖皇家规矩重,实jì

却是在指责喜嬷嬷不懂规矩,抢在主子面前答话。这样一个软刀子下来,她也只能让喜嬷嬷退避。

喜嬷嬷有些不服,却不敢违背颜汐的命令,只好退下,闭口不言。

屋子一时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颜汐接下来的动作。是拂袖而去还是以权压人?不过看她刚才的表现,好像并没有多少怒意。

颜汐的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扫过,正准bèi

起身,却被苏梧压住了放在桌上的左手,顿时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苏梧道:“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苏策目光没有丝毫起伏,仿佛苏梧说的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句话。苏绾却是紧咬着嘴唇,才能抑制住自己心中的失望。

父亲如此说,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儿抹杀母亲的存zài

吗?!

“此事就算策哥儿不提,我也是要做的。”颜汐的声音柔柔的,看起来并未因苏策的动作而生气。“正好策哥儿将姐姐的牌位带来了,也就不必我跑那一趟了。”

不管是昨天在新房时苏策兄妹没来见礼还是夜晚苏绾借故将苏梧叫走让她独守空房亦或是今早上的下马威,颜汐都有理由生气。

可是她没有。

这倒不是她心机深,而是觉得没必要生气。自己本来就是新来的,不管苏梧面上再怎么维护她,心里肯定也是向着这两个孩子的。

苏策跟苏绾在她眼中不过是两个闹脾气的小孩子而已,撒娇撒泼都只是为了引起父亲的关注,怕她这个后妈跟他们争宠。现代的那些小孩子不也是这样么?她都成年了还跟她们计较个什么劲儿。她又不是这里的人,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至于苏策非要她给林氏上香什么的,反正林氏都已经死了,她还不至于跟个死人计较。自己现在让一步,便能让满府上下看到她的宽宏大量,苏梧也会格外感激她。

何乐而不为?

“公主……”喜嬷嬷有心阻止,却被颜汐给制止,只好将劝慰的话吞进肚子里,恨恨的瞪了苏策一眼。

苏策恍若不觉,依旧淡定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公主了。”

颜汐当着苏家所有主子的面儿在林氏的牌位前上了香,而之后苏策也真心实意的给颜汐行礼问安,虽然没有改口,但是态度已是好了很多。而颜汐也给了苏策苏绾一人一个红包。

随后苏老太太让人传早膳,桌子上的气氛还算是融洽。

一早上的闹腾总算是过去了。

第六十三章 不忘

吃罢早饭,苏绾便要回自己的院子。苏梧想起昨晚之事,有心问问苏绾,便说要与她一同过去。苏绾虽然有些不愿,不过并未说什么,点点头还是同意了。

苏梧跟苏绾走在前面,绣鸾绣凤则是跟在后面。

苏梧看了沉默的苏绾一眼,问道:“今早上可喝过药了?”

苏绾老实的摇头:“没有。”

翠竹苑的小厨房里只有一个小炉子,熬了姜汤便没办法熬药了。

苏梧微微皱眉:“等会儿回去记得让丫鬟熬药喝,若你嫌苦便吃些蜜饯。你这身子还没好全,得好生养着。这几日天冷,你就在房里待着,请安的事过几天再说吧。”

苏绾点头应了,没再说旁的话。

苏梧接着道:“你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玩忽职守才害得你着了凉,本来我想惩戒他们的,不过想想这毕竟是你身边的人,干脆由你自己决定,我绝不插手。”

苏绾应道:“多谢父亲。”

苏梧见她心情不佳,开口问道:“绾儿,你怎么了?”

苏绾摇摇头:“没什么。”

苏梧自然不信她这句没有说服力的话,将今天所发生的事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才问道:“你是在担心什么吗?你放心,公主人很好,不会为难你们的。”

苏绾抬头看他,眼眶微红:“父亲,你会忘记娘亲吗?”

苏梧被她这句话问得神情一滞,不知dào

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

苏绾收回目光,面上表情有些闷闷不乐。“我不希望你忘记娘亲。”

不管母亲离开多少年,我都希望有人能够记得她。

苏梧摸摸她的小脑袋,声音压得很低,既像是在告sù

苏绾,也像是在告sù

自己:“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你娘的。”

他会永远记得那个诗书满腹艳绝京华的女子,他会永远记得那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他会永远记得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

那个给他带来世上最宝贵的一双儿女的妻子。

“可是你刚刚明明就否定了娘亲的存zài

。”苏绾的声音里含着控诉和不甘。

“绾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苏梧神情有些无奈。

苏绾躲过他伸过来的手,道:“我不懂你就告sù

我啊,你这样一直瞒着我,我永远都不可能懂的。”

苏梧凝视着她倔强的眼,轻轻叹了口气。“绾儿,你母亲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都不可能忘记她。”

“方才阻止公主在你母亲牌位前请安,不是为了公主,而是为了你们。大婚之日不去给公主请安就已经是你们不对了,今早上还闹这么一出,若是公主存心计较,藐视皇威的罪名可不是咱们能担当得起的。”

“公主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治我们的罪的。”苏绾坚定的道。

苏梧愣了一下,才苦笑着道:“你倒是想得远,可你想过以后吗?”

苏绾低下头,没再反驳了。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苏梧想起昨晚之事,问道:“绾儿,你记不记得你房间里有一幅画?”

苏绾一愣,晶亮的大眼里充满了疑惑:“什么画?我房间里画那么多,爹爹指的是哪一幅?”

苏梧将画上的内容大致描述了一下,却见苏绾眼中疑惑更甚:“我没看到有这么一幅画啊,而且我也没画过这种的。”

苏梧深深皱眉,也疑惑起来。

虽然知dào

那幅画不是苏绾画的,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只是亲耳听到苏绾否认后,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既然不是苏绾做的,那又会是谁呢?

等等……

苏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没看到那幅画?”

见苏绾点了点头,他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到了翠竹苑之后一定要好好审问一番,问问昨天跟今天到底都有谁进了屋子。

一路上,苏梧将翠竹苑的所有下人都给回想了一遍,最后目标定格在一个人身上——林妈妈。

无关乎其他,主要是林妈妈昨天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而且只有她以前在林氏身边伺候,熟悉林氏的字迹跟画风。

到了翠竹苑,苏梧便将林妈妈叫去了偏房。林妈妈显是也想到了苏梧会找她,神情没有丝毫的惊慌,进屋便跪在了屋子中央。“老奴见过侯爷。”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也没点灯,阴森森的分外寒凉。

苏梧坐在主座上,神情冰冷,看着林妈妈的目光仿佛看着一个死人:“本侯有话要问你,你最好给我实话实说!”

好似被他这冰冷的语气给吓着了,林妈妈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目光看着地面:“不知侯爷所为何事?”

苏梧手指轻敲着桌面,冰冷的语气却一丝也没减缓:“绾儿房里的那幅画是你放的?”

林妈妈自进来的那一刻便没打算否认,坦诚道:“是。”

苏梧恨不得一脚踹死眼前这刁奴,这幅画还好是被他看到了,若是被苏策兄妹看到,还不知dào

他们会怎么想!“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顿了顿,他脑中灵光一闪,面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了起来:“你是故yì

将本侯引过来的是不是?!”

“不是。”林妈妈低头看着地面,听见他这句话后心里一惊,却是极快的否认。这等罪名,若是真的承认了,打死都是轻的。就算抬出已故的夫人来,也难让她逃掉被发卖的命运。

苏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强自按下胸中的怒意,只是语气愈发的冰冷,整个人在忽明忽暗的阴影里显得极为可怖。“不是?那你给本侯说说是什么?”

林妈妈整个人一抖,道:“昨晚老奴担心小姐心情不好,所以才擅作主张与绣鸾绣凤换了活计。老奴想起已逝的夫人,这才情不自禁的画了夫人的画像以示追忆。却没想到小姐那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才急急忙忙前去寻侯爷,从而忘记将那幅画收了起来。后来老奴想起,才偷偷将画像拿去烧掉了。”

苏梧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思索。

对于林妈妈的话,他只信一半。林妈妈好歹也是林氏的陪嫁嬷嬷,陪嫁过来多年,对林氏也是忠心耿耿的。

引自己过来是真的,让自己看到那幅画也是故yì

为之,而目的……只怕是与苏绾所言的一样。

不过都是担心他会忘记林氏,从而在这种日子里提醒他罢了!

第六十四章 惩处

苏梧虽然不喜林妈妈擅作主张,但是念起逝去的林氏,也不忍重惩林妈妈,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便自己离去了。

林妈妈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仿佛被抽掉所有力qì

似的,软倒在了地上。她捂着心口处,那里昨晚被苏梧踹中的地方仍旧生疼。

只怕是已经有了内伤了……

饱经沧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光,眼角的泪顺着满脸皱纹流了下来。她愣愣的待在原地,心中的苦涩渐渐弥漫开来。

心窝处的疼痛越来越甚,她正准bèi

忍着疼痛起身,便见门外走进一个穿着青色短打的丫鬟走了进来。“林妈妈,小姐有事要问你。”

林妈妈心里升起一丝不安,那种不安比面对苏梧时还要浓烈。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她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小姐身边伺候的人是绣鸾跟绣凤,一般有什么事也是这两个人去做的。可是现今小姐要问话,却差了个小丫鬟前来。

这摆明了……是要问罪啊!

林妈妈暗暗苦笑,脚下却不敢耽搁,脚程极快的到了苏绾的房间。两间房隔得就不远,但她走过去还是费了好大一股劲。

及至进了屋,便见绣鸾跟绣凤并排跪在了屋子中央,苏绾坐在椅子上,正喝着茶。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斥责声,但林妈妈还是一阵心惊肉跳。

苏绾抬眸看了她一眼,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声响并不大,却将林妈妈惊得慌忙跪了下来。“老奴见过小姐。”

苏绾屏退了其他的小丫鬟,这才看着跪在屋子中央的三个人,淡淡道:“现在,你们给我说说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空荡的屋子中不断回响,让屋子里跪着的几人更为不安。绣凤正准bèi

回话,便听得苏绾的声音又传来:“虽然我不怎么清楚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们能给我老实回答。不然的话,我也只能请父亲跟哥哥来了。”

林妈妈看了看绣鸾跟绣凤,开口道:“小姐,此事还是老奴回答你吧。”

苏绾将目光转向她,微微挑眉:“哦?你来说?”

虽然语气十分平稳,但林妈妈仍觉一股压力迎面扑来。有些话拿来忽悠苏梧是可以的,但是却不能拿来忽悠苏绾。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昨晚是老奴跟绣鸾她们换的班,她们之前忘了烧地龙,老奴接手之后也忘记了这回事,这才让小姐着了凉。

“小姐感染风寒之后便一直叫着侯爷的名字,老奴便擅作主张将侯爷请了来。侯爷气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小姐,这才大发雷霆。”

苏绾垂睫,掩住了眼中的神色,手指在桌上画着圈,语气淡淡的:“绣鸾,绣凤,你们怎么说?”

绣凤磕了一个响头,急切道:“昨晚本该奴婢值夜,疏忽大意害得小姐感染风寒,这都是奴婢的错,不关她们的事。”

苏绾扶额,其实得个风寒生个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她们偏偏把苏梧给引来了,这不是自己找抽是什么?现在倒弄得自己不得不惩治她们。毕竟要是所有的下人都这么玩忽职守,这主子还怎么当?

“这次本小姐就先放过你们,暂时只罚三个月月钱。若是以后表现不好,那我便只能让人把你们领走了。”

绣凤绣鸾都听出了她话中的警告之意,齐齐一抖,慌忙应声。她们跟在苏绾身边好歹还是颇有脸面的大丫鬟,若是真被发卖出去,还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为奴为婢还是好的,若是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可还要怎么活呢?

苏绾遣退两个丫鬟,看向唯一留下的林妈妈。她走到林妈妈面前,蹲下身子直视着她:“我记得你最初来的时候我便告sù

过你,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耍心机。”

林妈妈身子一抖,目光有些惊惧的看着她。

苏绾接着道:“我不想问你突然想着跟绣鸾绣凤换班是为了什么,我只是奇怪,为何我突然就病了,还是在这种时候?”

看着她那澄澈的眸子,林妈妈抖了抖唇,却发xiàn

自己好似突然失声了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虽说如今天冷,但一夜不烧地龙也不至于就着凉了。不如你跟我说说,你还做了些什么?我可是好奇的紧呢。”

林妈妈面上神色一僵,在心里思量着到底要怎么回答才好。而苏绾也十分有耐性,一直微笑着看她,等着她的回答。

“我……老奴……”林妈妈犹豫了一阵,还是不知dào

该怎么说。

苏绾神色轻松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你好歹是母亲身边的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林妈妈抖了抖唇,还是道:“老奴知罪,任凭小姐责罚。”

苏绾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妈妈:“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做了些什么。毕竟绣鸾说,她们走前可是关了窗户的。”

苏绾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戳中了林妈妈的死穴,她猛地抬头,一双眸子里闪过痛苦的光芒。“对不起,小姐……老奴绝对没有要害小姐的意思。”

虽然她有着自己的私心,可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过要害苏绾。

苏绾轻笑:“你做都做了,还来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

林妈妈听出她话中的嘲讽,身形晃了晃,最终忍不住咳出声来,声音沙哑,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小姐要怎么处置老奴,老奴都认了。”

“处置你?”苏绾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我为什么要处置你?虽然你擅作主张让我很不喜,不过这结果我好歹还算满yì

。”

林妈妈被她的话说的一愣:“小姐的意思是?”

“处罚我先留着,若你以后再擅作主张,那我便两罪并罚。”苏绾道。“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林妈妈听完这句话,眼中迸射出希望的光芒。苏绾这次说的跟在她身边与之前说的那可不一样,之前只是让她在翠竹苑伺候,实则什么事都没做。这次却是要让她贴身伺候小姐,两者的差距也太明显了。“多谢小姐。”

“在那之前便要委屈妈妈在柴房待一个月了,你的伤,本小姐自会让人寻大夫来的。”苏绾目光自她心口处扫过,边说边往门外走去。

刚一走出门,就见到一个小丫鬟迎了上来,道:“小姐,公主派人寻你过去。”

苏绾皱眉,眸中升起一丝疑惑。

颜汐这时候找她做什么?!

第六十五章 皇孙

颜汐的院子是新扩建的,虽说规格没有苏老太太的院子大,但装扮得却是十分喜气。院子里的梅花开了,斗寒争艳,为这个小院增添了几分生机。

苏绾走进屋子,便看到临窗设着鸡翅木的大炕,铺着大红色褥子,一色的靠背、迎枕。炕两边的黑漆高几上,各是一对临窑天青釉的梅瓶,色泽莹润透亮,堪比上等美玉。

颜汐身上穿着一件绛红色金银刻丝对襟直袄,头上斜斜绾了一支金累丝坠红宝石的蜜蜡步摇,坐在炕上,脚下的炭盆烧得红红的,却没有一丝烟火气。

苏绾险些要被这满眼的红色给刺得眼瞎,慌忙垂下头,疾走几步到了颜汐面前,开始行礼:“见过公主。”

颜汐满脸堆笑,让身边的宫女银翘扶起苏绾,道:“找你过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只我那侄儿今日来看我。我想着,都是小孩子,你们也能玩到一块儿去,我就不碍那个眼了,便找人将你跟策哥儿找了来。好歹你们也是见过面的。”

她话音刚落,屏风后便转出一个身着朱色镶边袍的小男孩,俊秀的面庞,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嘴唇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只眉眼间的傲气显示了他不一般的身份。

此人正是之前进宫时见过的皇长孙颜楚!

苏绾抿唇,福身道:“见过皇长孙。”

颜楚一下子笑了开来,笑得跟朵儿花似的:“不必多礼,今天本就是我叨扰了,苏姑娘不嫌我烦就行了。”

苏绾低着头,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当然嫌你烦,可是就算嫌弃你你还不是不走?我还能赶你走不成,又不是真不要命了!

颜楚见她不回话,想了想突然又道:“对了,咱们现在好歹也算是一家人了,还那么客气做什么?来,叫声哥哥来听听。”

苏绾腾地变了脸色,只是低着头谁也没发xiàn

。拢在衣袖里的手不自觉的搅着,她的声音轻柔:“皇长孙身份贵重,民女不敢越矩。”

开什么玩笑,她的哥哥可从来只有一个!

颜汐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个孩子,心中却越发觉得苏绾这孩子有几分趣味。

明明就是嫌弃颜楚,偏找的借口冠冕堂皇,说什么不敢越矩。

不知颜楚是真的憨的这么明显还是故yì

装听不懂,他仍旧保持着一脸的笑容,脸上的表情又柔和了几分:“都是亲戚,还说这些做什么?我比你年长,叫声哥哥又怎么了?”

颜汐本想嗑瓜子看戏的,可看苏绾因为颜楚的身份在那儿,愣是不知dào

怎么拒绝,便笑眯眯的提点道:“臭小子,这样算下去你可得叫策哥儿一声哥哥,你可愿意?”

闻言,颜楚涨红了脸,嗔道:“姑姑!”

颜汐知他一直都对这个称呼不满,可也没在意,不过是个小屁孩儿罢了,胳膊又拧不过大腿。戳了戳他软乎乎的胳膊,笑眯眯道:“你可别欺负绾儿老实,不然我可不依。想要人家叫你哥哥,你得先叫了策哥儿再说。”

我可是皇长孙,哪有叫一介平民为哥哥的?

颜楚本想拿出自己的皇长孙气派,以势压人的,可看到颜汐那带笑的眼睛,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低着头扳着手指头,好像在盘算着些什么。

苏绾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她,见她一脸的笑意,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公主怎么会对她这么和善,还帮着她说话?按理说,自己跟哥哥冲撞了她,她不是应该很生气才对吗?

颜楚衡量了半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叫就叫吧。”

颜汐眼中笑意渐深,她将目光移到苏绾身上,道:“既然这样,你便叫声二哥吧。”

不是叫哥哥,应该比较好叫出口一点。

苏绾转头便看到颜楚一脸殷切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这家伙是想当哥哥当疯了吗,这样的条件也答yīng

?张了张唇,正准bèi

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嗓音:“见过公主。”

苏策进了屋,见到屋内的苏绾,眉头一皱,行礼却是毫不含糊。

颜汐打量着面前站着的这位继子,一身青色的袄子,身姿挺拔,看起来也斯文俊秀,只可惜性子冷淡了点。

不过她不知dào

苏策以前的性子其实没这么冷淡的,只是自从林氏过世,他便给自己戴上了一层面具,生人勿近。除了苏绾,其他人难以见到他的真实一面。

有时候,故作坚强不过是因为无可奈何。他若是不坚强,那年幼的妹妹要怎么办?他可是她以后的靠山。至于苏梧,就算他现在对兄妹俩还是如从前那般好,可是他依旧信不过他。

颜汐看得入神,竟然忘记叫他起身。还是身旁的银翘轻声提醒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忙让苏策起身。

苏策微微抬头,目光却是看着地面:“不知公主召我来有何事吩咐?”

颜汐没有答话,反而看向了颜楚。“臭小子,正主来了,你应该还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吧?”

苏策一头雾水的看向颜楚,见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心中不解。正在疑惑间,就见颜楚扭扭捏捏的走到他面前,小声的叫道:“大哥。”

颜汐见了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又不是让你做什么丢脸的事,这么扭捏做什么?”

颜楚眉毛一挑,正欲辩驳,就见苏策退后一步,行礼道:“见过皇长孙。”

颜楚一句气堵在喉咙口出不来,便哀怨的看了颜汐一眼。颜汐被他雷出一身鸡皮疙瘩,笑着给苏策解惑道:“这小子刚才在跟绾儿论资排辈呢,非要人叫他哥哥。我便给他说,若想让绾儿叫你哥哥,你得先叫了策哥儿才行。”

苏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面色严肃。

这皇家的亲戚哪是敢乱攀的?颜楚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但若外人知晓,还道是他们兄妹不知事,那罪过可不小。他们不过是颜汐的继子继女,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哪里当得?

再者,皇长孙是什么人?那可是太子的嫡长子,说不得就是大楚未来的皇帝,让未来的皇帝叫他哥哥,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皇长孙真是折煞臣子了,臣子万不敢当。”

颜楚收起脸上的笑容,眉毛一挑,面容有几分冷肃,眉宇间自然的带出几分皇家的冷傲跟高高在上来:“怎么?你这是瞧不上我?”

第六十六章 傲娇

颜楚虽然还小,但是从小在皇家环境中熏陶长大的他对于这些威压手段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小脸一板,眉毛一挑,便带出十足的气势来。

苏策被他这句话给说得胆战心惊,慌忙否认:“臣子不敢!”

藐视皇族的罪名可不小,更遑论面前这位皇长孙可是皇上的心尖子,比任何一位皇孙都要受宠,就连太子都要排后,他又哪里敢得罪?

虽说之前他对公主不敬过,可那是因为他清楚的知dào

公主不会跟他计较什么。可面前的这位不一样,他的年纪与自己相仿,脾性应更为耿直一点,若是一怒之下非要计较,他可就惨了。

颜楚见他一副谦卑的样子,心中得yì

。可还没等他的这股得yì

劲儿过去,便觉得耳朵一疼,顿时苦着一张脸,捂着耳朵道:“疼疼疼,姑姑你下手轻点。”

颜汐收回手,笑眯眯的训斥道:“你小子长本事了,敢在我这里耍威风?信不信我让皇兄现在就把你关进书房背书去?”

颜楚身子一抖,慌忙换上一副笑脸,抱着颜汐的手臂使劲儿摇晃:“我的好姑姑,我的亲姑姑哎,我错了还不成吗?你别把我赶出去啊,我还指着在这里玩两天呢。”

颜汐被他晃得头晕,忙让银翘将颜楚拉开,缓了缓心神,才道:“你个小白眼狼,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颜楚嘿嘿笑着,拽着颜汐的袖子撒着娇。跟在颜汐身边的宫女都看惯了他这变脸的速度,都淡定的很。可苏策兄妹却是第一次见到颜楚这副模样,惊得长大了嘴巴。

毕竟任谁见到一个凶神恶煞想要治自己罪的人瞬间变成一个撒娇撒痴的乖宝宝都会是这副表情的。

颜楚瞅见两人那怪异的表情,顿时板起了脸,傲娇的仰着头:“看什么看?信不信小爷治你们的罪?”

那嚣张的表情看得苏绾一阵牙疼,心中暗恨自己还没把师傅的功夫学到家,不然一包毒粉撒过去,看这小子还嚣张得起来不?

颜汐忍俊不禁,轻咳一声道:“你要把他们吓着了可没人带你去玩了。莫非你喜欢天天窝在我这里看书写字?”

颜楚一听这话,立马苦着一张脸。好不容易能逃出宫玩两天,若是天天被逼着看书那岂不是太可怜了?悄悄的瞅一眼颜汐,又偷偷摸摸瞅一眼苏绾,两只小手拽在一起,神情十分之纠结。

左瞅,颜汐神色淡定,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右瞥,苏绾板着一张脸,小嘴嘟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往前,苏策神情冷肃,虽未有动作,但总让颜楚有一种他随时会冲过来揍自己的感觉。

颜楚悲愤了抑郁了不开心了,爷好歹也是皇长孙,你们给点面子成不成?!一个个的,也太欺负人了!

“我要回宫告sù

皇祖母去,你居然欺负我!”

当然,这句话是对着颜汐说的。毕竟这种类似于撒娇的话,对着两个小孩子说,那也太跌份了。

颜汐淡笑着端起小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袅袅的烟雾升起让她的脸都感受到一股湿润。她长睫轻眨,眉眼含笑:“你真当母后会因为这等小事找我算账不成?再说了,你现在待的地方可是清远侯府。”

颜楚小脸垮下来,一脸委屈。他现在可还得看着颜汐的颜色行事,毕竟自己虽然嚣张且身份尊贵,但颜汐到底是长辈,而且还比他受宠啊!除非他现在就闹着要回宫,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

他在心里盘算了半天,才决定暂时示弱:“姑姑,我错了!”认错的态度非常诚恳,脸上的表情十分真诚,但心里却在安慰着自己:爷这是能屈能伸,不跟小女子计较。

若是颜汐猜到他的心里话,只怕又要揪他耳朵了。

颜汐捏捏眉心,看着这屋子里站着的三个小孩子,只觉疲倦得很。毕竟她以前都没怎么跟小孩子接触过,突然就当了后妈,感觉也真是怪异得很。

“楚儿对这府里不怎么熟悉,我又有很多事情要做,就劳烦你们带他在府中转转了。”

苏策看了颜楚一眼,道:“若是皇长孙殿下想要逛逛,臣子尽可以带他去。绾儿还有事,就不用去了吧。”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颜楚跳了起来:“不行,我就要她陪我去!不然……不然我就治你的罪!”

苏策寸步不让,态度十分冷硬:“不行!”

还不知dào

这位身份尊贵的皇长孙起了什么坏心思,说不得就是代替颜汐来给他们下马威的,他可不敢让妹妹涉险。

颜汐捏眉,突然觉得头好痛:“不过是在府里转转而已,左右就那么些人,身边又有下人看着,哪里就能出事了?策哥儿你也太谨慎了。”

说着,又将目光看向颜楚,轻声责备道:“才刚兴冲冲的要认人家做哥哥妹妹,这会子又摆出架子来了?也不怕吓着绾儿?”

我哪有要认哥哥?

颜楚张嘴便想反驳,但是想想先前发生的事,又无话可说了。毕竟是他上杆子的要认人家当妹妹啊!算了,爷先忍着。

这般想着,他便走到苏策面前,将声音降低了一些:“是我冲动了,如此便劳烦苏……大哥带路了。”

那声大哥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的,待转头看向苏绾时,却是笑眯了眼,声音轻柔且欢快:“绾儿妹妹,咱们去玩雪球吧。”

苏绾本不想去,可看见颜楚笑得这么开心,又有颜汐在旁边帮腔,便只能点头同意了。苏策也不好拒绝,只心中憋着一口气,面色难看得很。

苏绾见颜楚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便特意落后了几步,轻轻拽了拽哥哥的袖子,小声道:“哥哥,你不开心么?”

苏策勉强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道:“哥哥哪有不开心?”

苏绾抬眼看一眼颜楚,又压低了嗓音道:“我看那皇长孙虽然脾气暴躁了一些,性子却是不坏的,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我哪里敢跟他计较?

苏策唇边染上一层苦涩,却没将心中的话讲给苏绾听,只是轻声道:“绾儿,哥哥明天就要走了。”

第六十七章 剪梅【加更】

苏绾被他这突然的一句话给震得心神不宁,下意识的看向他,见他面白如玉的面庞上仍是洋溢着清浅的笑容,可是那笑容看着却如此不真实。

她的心里紧了紧,一股不安突然蔓延开来。哥哥以前不是没有离开过,自从他拜了无崖子为师上了昆仑山习武之后,她就很少跟哥哥聚在一起。

之前走了两个月,她还以为因为苏梧大婚而赶回来的哥哥好歹会多留几天,可却没想到时间如此短暂,他居然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正准bèi

说点什么,就见走在前面的颜楚突然折返开来,一张小脸上尽是不满:“你们怎么走那么慢?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其实这段抱怨的话原本是这样的——你们有几个胆子,居然敢让爷等!

可是待看到苏绾那忧伤的神情时,到口的话便变了,不仅没有原来的气势,还隐隐有股撒娇的意味。

话一出口,颜楚神色便尴尬起来,拽着苏绾的手就往前走。

刚才那句话不是爷说的,绝对不是爷说的!

苏绾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他拉着走了,神情充满了错愕。转头一看,就见这个难伺候的小祖宗板着一张脸,口中还在嘟囔着什么,只是那声音不大,她听得并不十分清楚。

颜楚一直拉着苏绾到了一株梅树下,这寒冬时节,梅花却开得正艳,一簇一簇的,远远看去几乎与这天地间的白色融为了一体。

他笑眯眯的看着满树的梅花,对苏绾道:“让人剪一支下来送给姑姑,她定会开心的。”

苏绾垂下头,心中默默想道。

他倒是与公主十分亲近。

颜楚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当即便让人去拿剪子剪梅花来。左右无事,便拉着苏绾去院子里的亭子里面坐着等。

这季节太冷,池子里的荷花荷叶都谢了,池面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苏绾坐在放了厚褥子的凳子上,即使手中抱着手炉,还是觉得有些冷。

苏策微微皱眉,便让绣鸾回房去给苏绾拿件厚点的大氅来。

颜楚看着苏绾,笑眯眯道:“绾儿妹妹,你身子骨也太弱了。你看看我,一点都不冷。”

苏策睨他一眼,没好气的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一个学了武艺的汉子居然跟他娇生惯养的妹妹比,可真是出息了。

不得不说,苏策也是很护短的。若是别的女子在这里,可能他也会嫌弃人家太柔弱,但搁在自己妹妹身上,那反应可完全不同了。

还没等绣凤将大氅拿来,宫女便将剪好的梅花送到了颜楚面前。颜楚看了一眼,便让人全部送去颜汐那里了。

苏绾被颜楚的举动给提醒了,目光看向绣鸾,道:“你也带人去剪几支梅花,分别送到祖母跟父亲那里去。”

绣鸾见苏策都在这里,旁边还有伺候的人在,便放心的带了两个人剪梅去了。而颜楚听到苏绾的吩咐,得yì

的翘起嘴角:“看爷多聪明!要不是爷,你能想到给人送花么?”

苏绾好心提醒道:“殿下,你剪的梅可是我家的!”

颜楚被她的话说的一噎,不一会儿又得yì

的扬起下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整个天下都是我皇祖父的,我剪你几支梅花又怎么了?更何况,我剪的那梅可是送给你母亲的,说来说去还不是在你们府里么?”

苏绾被他话中的母亲二字给刺激到了,干脆低下头不再搭理他。见有知机的丫鬟送上热茶来,便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的喝起来。

这一杯热茶下肚,身子也暖了起来,不似刚才那般难受。苏绾脸上现出些红润,也有了些笑意。“哥哥,今晚你去翠竹苑,我亲自给你做糕点。”

苏策清浅而笑,正准bèi

开口,就见颜楚积极回应:“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苏绾冷哼一声:“你跟着去做什么?我院子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颜楚跳着脚道:“你!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爷治你的罪!”

苏绾轻哼,递了一杯茶至苏策面前,笑眯眯道:“哥哥,好不好嘛。”

竟是直接忽略了颜楚。

颜楚涨红了脸,你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虽然他常仗着身份吓唬人,可却从来没做过那欺负人的事儿。

苏绾噗嗤一声笑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颜楚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尽会吓唬人,真要让他打人板子,估计他也不忍心。

苏策瞥一眼颜楚,清冷的眸子里也沾染上一丝笑意。他接过苏绾递过来的热茶,笑着道:“当然好。”

他又怎么可能说不好?

苏绾高兴的翘起嘴角,一双灵动的眸子充满了喜气。正准bèi

说话,就见颜楚将他的小脸凑了过来,委委屈屈道:“我也要去。”

若是他还如之前那般嚣张盛气凌人的话,苏绾绝对会跟他硬抗,决不让他进自己院子,可他突然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她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心还是软了下来。

苏策唇边牵起一笑,喝了一口茶后,缓缓道:“公主那里有御厨,自是不缺点心的。若是皇长孙殿下在别处耽误了些时间,只怕公主要担心了。”

开玩笑!妹妹亲自做的点心,他都没什么机会尝,怎么能便宜这个臭小子?

颜楚哀怨的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可怜兮兮的看着苏绾:“我好歹也是客人,你们就这么欺负我么?饭都不给我吃……”

忽略掉脾气不好的苏策,其实苏绾才是最好说话的。颜楚在心里得yì

的表扬了一下自己精湛的演技,撇过眼时又用冷光警告了那些下人一番。

好在苏府的丫鬟都被苏绾遣走了,身边跟着的都是公主身边的人,还是能受他的威胁的。

要是他刚才那副模样被传了出去,他还怎么纵横京城为非作歹啊?!

苏绾有些为难的看了苏策一眼,见他兀自喝着茶,根本就不管这边的事儿,顿时知dào

他是靠不住了,不由得苦了一张脸,劝道:“殿下,公主那儿好东西可多着呢,我那里可不能比。”

也不知颜楚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来:“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告sù

苏侯爷你欺负我!”

【这一章是为水友加更,祝他生日快乐~噢耶,又长大一岁哈哈~】

第六十八章 离别

苏绾没想到他竟能厚着脸皮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嘴唇微张,神色间很有些不可置信。

苏策则是冷哼一声,颜楚若是说要找皇上告状那还有几分可信,但是找苏梧告状,那不摆明了只是吓吓他们两个么?“殿下童心未泯,可喜可贺。”

虽然嘴上说着恭喜,但是话里话外都在说颜楚幼稚,遇到点小事只晓得打小报gào

。颜楚一向心高气傲,怎受得他的言语刺激,当即板了一张脸,双拳紧握,怒道:“你有本事给我再说一遍!”

苏绾看他真的生气了,生怕他一怒之下伤了苏策,忙上前阻止道:“好了,你若是不嫌饭菜简陋,那跟着去好了。”

颜楚冷哼一声,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只那不时悄悄飘向苏绾的目光,暴露了他已经意动的事实。

苏绾知他高高在上惯了,做点什么事都要人哄着劝着,便又温言劝了两句,颜楚这才勉勉强强的答yīng

前去。

那欠扁的小模样,直让苏策看得牙疼,恨不得上前去揍他一顿——撇去身份家世什么的不谈,颜楚的武力值绝对没他高。

苏老太太见了绣鸾送去的梅花,脸上露了笑,让人打赏了绣鸾,又听说皇长孙要跟着去翠竹苑用饭,又忙派了两个厨娘过去帮忙。

陈妈妈将梅花插进钴蓝釉白龙纹梅瓶中,回身看到苏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道:“大小姐可真是有心,逛个园子也不忘给老太太送花来。”

“绾儿那丫头是个有心的。”苏老太太想起她之前几个月对苏绾的冷淡,心中有些愧疚,到底还是个孩子,即便之前饱受冷落,有了好东西还是不忘她这个祖母。她们以前关系那么好,可现在却因为一些莫名的猜忌的而离了心,也实在太不值得了。

陈妈妈道:“大小姐跟大少爷都是有心的,心里都念着老太太呢。到底是亲祖孙,自是比旁人亲厚。”

苏老太太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了一口茶,只是唇边染上一丝苦色,轻轻一笑。

跟苏绾的关系还不错,可跟儿子孙子到底离了心了。看苏梧跟苏策对她那冷淡的模样,她就觉得剜心的疼。好在孙女是个懂事的,让她多少有些慰藉。

不得不说,苏绾这个小小的举动,让苏老太太那疑心甚重的心,有了一丝回暖。

“听说策哥儿绾儿跟那皇长孙看着十分熟络?”

陈妈妈不知苏老太太问出这一句话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小心道:“此事老奴也不大清楚,只听说自皇长孙来了后公主便让人寻了少爷小姐过去。”

苏老太太眼中异色一闪,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如此甚好。”

陈妈妈不知她所说的甚好到底是指什么,但看苏老太太已经露出倦色,便服侍着她睡下,而后轻轻步出房门。

好容易送走颜楚,苏绾这才有时间跟苏策单独说话。她抬头看着苏策,问道:“哥哥,你这次怎么走得这么急啊?”

苏策笑道:“学功夫不可半途而废,若不是事出有因,我根本就不会回来。”

本来此次他就想找个借口不回府的,可是却被师傅劝了回来。亲眼看着父亲跟另一个女人拜堂成亲,他着实是心里不爽。

苏绾有些惊诧的看着他:“哥哥?”

苏策手指轻敲着桌面,微微一笑:“绾儿,我走后,你切莫与公主为敌。我们跟她针锋相对,没有任何好处。”

苏绾默。

故yì

挑衅她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苏策一看她的反应,顿时哭笑不得,手指弯曲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苏绾抱住苏策的胳膊,轻声道:“想想觉得好不甘心啊,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娶别的女人。可是公主那么漂亮,那么温柔,我……”

苏策眉头微皱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心里的想法流露于表面,无论如何,你都要小心一点。毕竟哥哥以后不在府中,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绾有些伤感,但又不想让哥哥担心,强打着精神道:“我知dào

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策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放心的叮嘱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莽撞。若是有什么事,可去外祖家找外祖母,也可以去戚家找戚姑娘,万不能冲动。”

虽然现在的苏绾跟以前很不一样了,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故叮嘱得多了些。只是自己以后在家的时间不多,不亲眼看着她始终是不安的。

苏绾不明白他突然叮嘱这些是因为什么,可是看到他那严肃的神情,便肃着脸点头,答yīng

了他。

苏策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需yào

好叮嘱的了,便道:“以后,你离那个皇长孙远一点!”

苏绾有些不解:“为什么?”

更何况,她跟那人什么时候近过?

苏策轻笑:“反正你照做就是,难不成哥哥还会害你?”

苏绾乖巧的点点头,应了一声。

苏策突然叹了口气,道:“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哥哥会去做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妹妹仍是当初那个美好单纯的模样。但既然无法回去,那他不愿让那些肮脏的事情脏了她的手。什么因果报应阴私算计,最好只落到他身上,能让妹妹平安无忧。

苏绾听他这话说得不对,不由得诧异的抬头看他,心里有些酸楚。哥哥不过也才八岁而已,却是处处为她着想。她口口声声说着不愿托哥哥后腿,却总是这般让他担心。

她伸出手去握住苏策的,眼眶有些红:“哥哥,我不稀罕什么名利富贵,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知dào

侯府困不住苏策,因为若是苏策待在侯府,能不能继承爵位那还两说,毕竟现在苏策还没到请封世子的年纪,焉知过两年公主不会生个儿子出来?到底是皇家公主,皇帝到时候肯定也是偏心的,这爵位花落谁家尚未可知。

若是苏策离开侯府,外面便是一片广阔的天地,若是他自己上进,未必就不能闯出名堂来。只是外面到底不如府中锦衣玉食,苏绾虽知dào

哥哥胸有大志,但到底不舍他出门受那么多苦楚。

苏策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着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可别忘了我师傅是谁。等哥哥回来,定会让你成为侯府最尊贵的大小姐!”

苏绾一惊:“哥哥!”

看着她紧张的神情,苏策的那点离情别绪散了许多。现如今整个侯府只有苏绾是他在乎的人,而为了苏绾,他不得不出府打拼,却是心甘情愿。

现在公主已经嫁进府,看着倒是个和气的,可谁知dào

内里怎么样?苏梧是靠不住的,苏老太太又是个惯于明哲保身的,公主势大,他若不能让自己强dà

起来,以后怎么为苏绾撑腰?

“不过出去几年而已,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会给你写信回来的。”

苏绾知dào

自己劝不住他了,只能闷闷的点点头。苏策轻柔一笑,摸了摸苏绾的脑袋,而后向门外行去,顺便将绣凤叫了出去。

绣凤倒是有些惊异,毕竟虽然她是苏绾的贴身丫鬟,但跟苏策鲜有交集。想想他又要出远门了,可能是有什么事要叮嘱吧,便低眉顺首的立于一旁,听候吩咐。

苏策道:“你跟绣鸾都是绾儿身边得用的丫鬟,在府中还是颇有脸面的。若是你忠心为主,以后我自会为你们做主寻一户好人家。但若是欺绾儿年幼性子软的话,就算我不在府中,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

绣凤听到他那冷冽的语气,心中一凛,慌忙道:“奴婢自会好好照顾小姐。”

苏策神情缓和了一些,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来,递到绣凤手上。“这个在你家小姐沐浴的时候滴两滴进去,安神宁气的。绾儿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这个对她有帮zhù

。”

绣凤接过,行礼之后便回去了。苏策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又很快掩饰了过去,离开了翠竹苑。

第六十九章 喜帖

大雪纷纷扬扬落于林间,即便是打着伞,也不能阻挡那一丝寒意。树梢挂着积雪,只那梅花却是怒放,毫不畏寒。

绣鸾有些担忧的看着苏绾,将手中的伞往她那边靠了些,丝毫不管落在身上的雪花。“小姐,咱们回去了吧。”

素手伸出,放在低矮的枝桠上。苏绾微微一笑,手中便多了一支梅花,触手冰凉,散发着淡淡清香。她开口,声音里却多了一丝寂寥:“哥哥今年又不回来么?”

绣鸾侧头看她,绝美的小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是十分失落。心里也不禁叹了口气,自从五年前少爷离家,便鲜少回来。之前还要时常寄信回家的,自打听说公主有喜之后,竟是连信都不寄了。“应该会回的吧?”

苏绾拢了拢身上的大红织锦大氅,轻声道:“走吧。”回身的瞬间却是将那梅花落下,雪花落地,很快将那梅花掩盖了起来。

绣凤自苏绾出门便一直在门边守着,远远的看到苏绾的身影,便忙忙的撑了伞迎上去,将手中的手炉递上去,道:“小姐,林府派人送来了请帖。”

苏绾接过手炉,任由绣凤解下她身上的披风。屋内的地龙烧得热热的,让身上布满寒气的她很是不习惯。

她坐在桌边,绣鸾立kè

递上一杯热茶,她喝了一口,才问道:“请帖是送去哪儿的?”

绣凤回身将请帖递到苏绾面前,回道:“小姐出门的时候才送来的,径直送来了翠竹苑。奴婢听说,侯爷跟老夫人那里都没有。”

苏绾打开请帖看了一眼,又放下了。“反正他们又不会去。”

林府大夫人方氏时隔多年再次有喜,去年腊月生了一女,让女嗣不丰的林府很是惊喜,不管是林裴仁还是秦氏,整天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不仅洗三大办,连这次的周岁也设宴,邀请亲朋好友齐聚。

清远侯府好歹跟林府沾亲带故,理应该请的。但是如今的清远候却是娶了公主,而且是在林氏尸骨未寒时赐的婚,这让林家人心中存了不满。若不是有苏策苏绾兄妹在,只怕早跟清远侯府翻了脸。

这等大喜之日,又怎么肯让苏梧去碍眼?若是别人看到,只怕还要议论纷纷,终归不美。

绣凤见苏绾神情不对,便知机的将那喜帖收了起来。“若是老夫人知dào

,会不会心生不满?”

“不满?”苏绾垂睫,声音让人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不过是个小辈的周岁,还用不着劳烦她。”

不过是林氏的娘家侄女生辰,苏老太太一向自矜身份,又怎么会巴巴的去?顶多派身边的陈妈妈去看看罢了。

如此说来,满府上下,便只有她一个人去了。

苏绾将手中的热茶饮尽,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走吧,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苏老太太虽然自矜身份不愿参加小辈的宴会,但那不代表可以被人随意忽视。她好歹也是有诰命的侯夫人,可却没想到林府竟然将请帖直接给了一个小孩子!这林府真是不识抬举!

苏老太太正在独自生闷气,便听门边的丫鬟道:“老夫人,小姐来了。”顿时收起怒容,笑着道:“快让她进来。”

等到苏绾进了屋,苏老太太打量着苏绾,见她一身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并未披大氅,便将她拉至身边,语气怪责道:“如今天这么冷,出门怎的不穿厚点?”

苏绾缩在苏老太太怀中,笑眯眯道:“让祖母担心了,绾儿不冷。”

苏老太太摸了摸她的手,见果然不冷,便将语气放缓了点,道:“下次可不准这样了,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苏绾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语气中充满了关心,便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绾儿知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苏老太太点着她的额头,嗔道:“每次只会这么说,打量我不会治你呢?”

苏绾继xù

撒娇:“祖母最疼绾儿了,怎么舍得惩罚绾儿呢?陈妈妈,你说是不是?”

陈妈妈笑着道:“老夫人慈爱无双,自是心疼绾儿小姐的。”

得到了肯定回答,苏绾得yì

的扬起下巴,神色娇憨。苏老太太看她这副模样,也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笑道:“估计等会儿你爹也要过来,今晚上咱们一起用饭吧。”

苏绾脸上的笑意一僵,又很快掩饰过去,仍是一副娇憨的模样:“那好啊,绾儿可想念祖母这儿的饭菜了。”

苏老太太呵呵的笑着,又吩咐人去让厨房做几个苏梧跟苏绾爱吃的菜。等吩咐完这一切,才道:“这下高兴了?”

苏绾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搅着手指,小声道:“祖母就知dào

打趣我。”

两人正说着,便见丫鬟打起了大红撒花软帘,将苏梧跟颜汐迎了进来。

苏梧一身青色暗纹刻丝长袄,身上一件同色绣锦的大氅。他的身旁是一身深红色绣折枝梅花袄子的颜汐,小腹隆起,脸上散发着母性的慈光。

两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温馨。

苏绾眸子一黯,很快低下头去,从苏老太太怀中下来,走到两人面前,行礼道:“见过父亲,见过公主。”

苏梧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到苏绾,脸上带了笑,上前两步将苏绾扶起,道:“绾儿不必多礼,快起来。”

苏绾顺势起身,退到一旁,看苏梧跟颜汐给苏老太太行礼。看他们三人之间气氛和谐得跟什么似的,苏绾将目光移到颜汐的小腹上,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说实话,颜汐现在才有喜着实是出人意料,可饶是如此,还是让她心中有些不舒服。只这几年颜汐对她关怀备至,吃的穿的也从未短过她,便是亲母女也不过是如此了。她又如何能说出嫉妒的话?

苏老太太让青鸾跟陈妈妈将两人扶起来,看着颜汐道:“你如今身子刚稳,何必巴巴的来我这儿请安?”

她原本还怕颜汐是个嚣张跋扈不好相处的,却没想到颜汐性子竟是十分的好,这才放下心了。只是之前看颜汐嫁过来三年了都还没喜,心中有些不满,只碍于她公主的身份并没说什么。

现在看颜汐身怀有孕,自是十分高兴,嘴里说着让她不必来请安,但看她怀着身子还来给自己请安,心里着实满yì

得紧。

颜汐笑着回道:“都四个月了,胎儿都已经稳了。母亲心慈,我却不能不懂规矩呢。”又回身看着苏绾,笑道:“还不过来,傻站在那儿干啥呢?”

第七十章 不平

苏绾走了过去,唤道:“公主。”

“才刚跟你父亲提起你呢。”颜汐笑眯眯的,丝毫没有因为苏绾这么多年都不肯改口唤她母亲而生气。“过几天便是你表妹的周岁宴了,你可有想好要送些什么?”

苏老太太本就因为此事不满,此刻听颜汐提起,原本带笑的脸便肃了起来,道:“左不过是个小孩子,送什么不都是绾儿的心意?哪用得着这么讲究?”

苏绾瞄了苏老太太一眼,见她面色不虞,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娇憨,笑容满满:“外祖还说呢,表妹周岁宴本想让祖母这等有福气的老封君前去的,但想到表妹不过是个晚辈,大冷天的还劳动祖母前去,只怕折了福分。若有不敬之处,还望祖母海涵。”

苏老太太被她这番恭维的话说得心头熨帖,仔细一想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加之本来就没想过要去,原先的不满也就散了几分。“到底是你外祖家再添弄瓦之喜,送得薄了只怕你外祖家不喜,也没得丢了侯府的颜面。”

苏绾笑眯眯的,问道:“绾儿愚钝,要讨教祖母了。”

苏老太太被她这一问,倒是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小孩子的周岁宴,本就鲜少有大办的,到底要送什么礼,还真找不到什么先例可循。可林家到底是沾亲带故的,总不可能让苏绾空着手去。

颜汐见苏老太太为难,笑着道:“娘难道忘了?月前娘还让我准bèi

平安锁小孩子衣物什么的,怎么这时候又想不起了?”

苏老太太一拍额头:“唉,之前还想问问你的,偏最近事儿多,给弄忘了,亏得你提醒为娘。”

颜汐笑道:“等绾儿出门的时候,媳妇自会将东西交到她手上的。”又冲苏绾招招手,待她走近前后才道:“那日人口嘴杂的,带的丫鬟婆子多了反倒是添乱,可带的少了又怕被人冲撞了。不如我让两个会武的丫鬟陪着你,倒也便宜。”

苏绾心里一酸,只低头应是。

公主嫁进来五年,侍奉婆母,照顾孩子,行事无一丝不妥。上至苏老太太下至管家仆从,没一个人说她不好。可越是如此,苏绾越觉得她不简单。可她也没特意针对过自己,即使是怀了身孕也对她关怀备至。

就算是自己从来不叫她母亲,她也浑不在意。为此,苏老太太跟苏梧不知dào

说过她多少次,可每每都被颜汐劝住。

有时候她也在想,公主是真的不在意么?即使在新婚之时被苏策那样逼迫,都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窘迫。她总是那么从容不迫,好似什么事都难为不了她。

苏绾有些心酸,这样贤惠高贵的公主,才是让所有人都仰望的存zài

吧。那母亲呢?还能被父亲记住多久?

颜汐抬眼看了看门边等着的绣鸾绣凤两人,又道:“绣鸾绣凤是伺候你惯了的,也跟着去吧,四个人不算多,也不打眼。”

苏老太太赞同的点点头:“难为公主事事周到,那就这样吧。绾儿,还不快谢过你母亲?”

苏绾垂睫,走到颜汐面前,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公主。”

颜汐在她还没有拜下去之前便伸手扶住了她,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不多时,厨房便将晚膳上了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用过晚饭,苏梧便让人送苏绾回去,而后带着颜汐回香宜堂。

苏绾沿着小道,走得很慢,也很稳。月光照射在积雪上,反射出冰凉的光。她低头看着绣鞋周围沾上的雪,眼眸中染上一丝失落。

纷扬的雪花落在伞上,传来簌簌的声响。她眨了眨眼,遮掩住眼中的情绪,这才笑着接过绣鸾手上的伞,让她打开手中拿着的另一把伞。“好了,你也别尽顾着我了,这时节这么冷,你自己也得注意点才好。”

绣鸾笑着道:“奴婢省得的,多谢小姐关心。”

苏绾似想起什么,叹道:“我身边也就你们几个人了,不关心你们关心谁呢?”

哥哥不在,父亲又有新人在旁,还有谁会在意她小小的关心?这个家表面上看着和谐无异,可内里怎样谁又知dào



等到颜汐生下孩子,还不知dào

到时候会怎么样。若是女儿还好,若是男孩儿,那哥哥又该怎么办?

想到此处,苏绾又在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可转眼又露出苦笑,反正事情又不是她能控zhì

,何必增添罪孽?就当是为哥哥积福了。

话说当年公主入府苏策离去之时,曾将一瓶药水交到绣凤手上。绣凤并未多想,按照苏策所说做了。

苏绾年幼不知dào

那瓶药水到底代表着什么,故在看到师傅莫岫看见她时那惊诧的眼神时也未多想。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医术跟毒术都有了进步,这才知dào

,哥哥当初交到绣凤手中的那瓶药却是另有乾坤。

那药水能通过空气传播,对成年女子造成影响。长期闻到那种气味,会导致女子经期紊乱甚至不孕。

苏绾每天都要去颜汐请安,她每日吸入的气味不在少数,故成亲多年内都未有孕。偏生这药是莫岫是在苏策的强烈请求下制成的,世上无解药。

莫岫离开苏府的时候给她讲了这药的危害,苏绾大为震惊,将那药停了,又小心提醒太医看看颜汐的身子,多加调养,这才有如今的事。

苏绾苦笑,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呢!如果当初不是她提醒颜汐,只怕颜汐至今未孕,她又何必在此心事重重?

绣鸾见苏绾停在一处,久久没有说话,心中担忧,又念及她今日出门并未穿多厚,顿时急了,小声劝道:“小姐,咱们回了吧。”

苏绾回头看到她那焦急的神色,轻轻一笑,道:“不急,今日夜色这么美,咱们就当是出来散散心。”

绣鸾本想再劝两句,可又想到苏绾那执拗的性子,也不好再劝。只是苏绾下午便在梅林待了半晌,这阵子又吹冷风,身子怎么受得住呢?“小姐,几日后赴宴,要将林妈妈带去么?”

苏绾沉吟一阵,道:“总归是母亲身边的陪嫁妈妈,让她跟着一起去吧。”虽说颜汐已经将人选都给定好了,但是她若是临时添一两个人,也是使得的。

回了翠竹苑,绣鸾使了人去端热水来伺候苏绾洗漱,趁着等热水的这会儿功夫,先时留在屋里的绣凤拿了一张小纸条,递到苏绾手上。

苏绾抬头,便看到窗台上吃食的白鸽,眼里的失落少了些许,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只是在看完那张纸条之后,嘴角的笑意便收了起来。

绣凤见她神情不对,便问道:“小姐,没事吧?”

苏绾低着头,缓缓道:“哥哥今年又不回来,他让我跟父亲说一声。然后,让我记得向大舅母道一声贺。”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苏策今年可能又不会回来,但是亲眼看到他写的信,那种心情又不一样。

绣鸾很快带着一个小丫鬟将热水送来,伺候苏绾洗漱完,便退了下去。苏绾遣退了其他人,让林妈妈留了下来。

林妈妈看苏绾只穿了一件薄袄子,就那么随意的躺在炕上,并不说话,心中便咯噔了一下。虽说小姐看着娇憨可欺,可实在不是个能轻易糊弄的人。如今两人单独相处,让她倍觉压力。

苏绾拿起红木雕花炕桌上的医书翻了几页,这才道:“过几日便是表妹周岁,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吧。”

林妈妈神色有些激动,望着苏绾,嘴唇嗫嚅了几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多谢小姐。”

虽不知她的激动是从何而来,苏绾还是道:“林府你也是熟悉的,到时候注意下规矩就是了。你也是母亲的陪嫁妈妈,这些自是省得的。”

原本她不怎么信得过林妈妈,是因为林氏新丧,她跟哥哥都是小孩子,怕弹压不住林妈妈,又怕她生了二心。

可看她这么多年照顾自己也是尽心尽lì

,没有做出出格的事儿,平时有些事还能教教自己,便渐渐地将那份戒心给放下了。又因为她是林氏身边的老妈妈,倒是比别的下人亲近了几分。

林妈妈有些不安道:“老夫人跟公主那里怎么说?”

苏绾眉头微皱:“这是我院子里的事儿,不过是带个人赴宴罢了,她们不会插手这么多的。况且公主一向好说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我的。”

林妈妈瞅了瞅门口,压低了声音道:“奴婢觉得,公主心思没那么简单。虽然面上对你好,可心里保不准在想些什么,而今又有孩子傍身,就是侯爷,那也是稀罕得紧呢。”

苏绾睨了她一眼,虽未说什么,但还是让林妈妈惊出一声冷汗。

苏绾目光看着手中的医书,口中道:“公主慈悲心肠,此话妈妈还是别说了罢。”自林妈妈到了她身边,可从来没少说过颜汐的坏话。她只当她是在为母亲抱不平,便也没有计较什么。

可架不住被提醒了这么多次,她也对颜汐的用心产生过怀疑。但颜汐一直都那般行事,没有任何错处,她虽未放下戒心,却也不像之前那般刻意针对了。

林妈妈知晓她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多劝,服侍苏绾睡下便去外间的榻上歇息了。

屋内的烛光明明灭灭,苏绾望着绣花的帐顶,一声叹息轻不可闻。

母亲,绾儿好想你……

第七十一章 告状

林家许久没有新生儿出世,这次方氏诞下一女,周岁宴不仅请了本家一些亲戚,就连关系相近的朋友也请了来,热闹程度不亚于之前的洗三宴。

苏绾被绣凤扶着下了马车,正好kàn

到对面停了一辆青色帐顶的马车,便停下脚步,等着戚瑶下了马车之后,便朝着她走了过去。

戚瑶看到她,亦是面露欣喜,疾走几步到了她的面前:“绾儿妹妹。”

苏绾回了一声,又看到跟在戚瑶身后的将军夫人徐氏,便绕过戚瑶,福身一礼:“见过夫人。”

徐氏一身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袄子,头戴鎏金花托包镶橄榄形阳绿翡翠长簪,高贵大方,优雅从容。她微微弯身扶起苏绾,笑眯眯道:“不必多礼。”

不多时,紧随而来的戚光两父子也停在了林府门前。自从苏绾两年前停止学习之后,便很少见到戚光跟戚麟,就连戚瑶也是偶尔见见。

戚光仍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大方,戚麟相比五年前长高了许多,一身月白色弹墨暗纹长袄,目光如炬,举手投足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听戚瑶说,戚光这两年将戚麟扔进了京畿营去锻炼,平时轻易不得出。那里的将领以前是戚光的下属,近几年才调回京城的,受了戚光的示意,愣是没对戚麟手下留情过。好在戚麟也是个心志坚毅的,硬是坚持了下来。

这次本是戚麟获假归家的日子,正好林家办周岁宴,便跟着家人来了此处。

戚麟看着站在母亲妹妹对面的苏绾,神情愣了愣。他知dào

今日这种场合苏绾是一定会来的,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苏绾。毕竟如今年纪大了,自是要避嫌的。他在外堂而苏绾在内堂,要见到肯定不易。

正在愣神前,便见苏绾走至两人身边,浅笑行礼:“见过戚伯伯,见过戚哥哥。”他听到声音回过神来,便见苏绾已经回了戚瑶身边,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戚光看着儿子有些失落的神情,手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等苏绾等人的身影都不见之后,才突然发xiàn

什么似的,开口道:“咦?苏侯爷今日怎么没来?”

好歹这也是他岳父家的喜事,就算是自己不来,也不至于就让苏绾一个小孩儿来了吧?他千想万想,却是想不到林家根本就没打算过要请苏梧前来。

戚麟收回目光,也发xiàn

了这个问题。微微皱眉,却是根本没打算回答戚光的话。

戚光好容易找了个话题,可儿子却如此不给面子,顿时摸了摸鼻子,暗骂了一声“臭小子”,便朝着宴客的前厅行去。

宴请女客的地方是后院的花厅,秦氏不在,方氏跟两个弟妹却已经在花厅候着了。屋里也有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苏绾大致扫一眼,都不认识,便到几个舅母面前行了礼。

方氏笑着说了两句,又招呼徐氏母女坐下。徐氏跟屋里的几位妇人也是认识的,当下聊得火热,只留戚瑶在那里如坐针毡。

方氏看她不自在,便笑着道:“筠儿在后院带着一众小姐赏花,戚姑娘也去吧。”又摸了摸苏绾的小脑袋,道:“你给母亲请安之后也过去吧,筠儿一个人也招呼不过来,还得劳你帮衬一下。”

苏绾点头应是,而后带着戚瑶离开。出了房门,便有丫鬟带戚瑶去后院。戚瑶很是不舍得苏绾,转念想想反正等会儿也要见的,便顺从的跟着那丫鬟走了。

苏绾到了秦氏的院子,便看到秦氏正抱着方氏的小女儿,跟身边的婆子说着什么。她请过安之后,便凑过去看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被林裴仁取名为林洛歆,此时正躺在秦氏怀里甜甜的睡着。小脸红润,嘴唇有一抹弧度,圆圆的脸上透着安详与宁静,看起来甚为可爱。

她的脖子间挂着一个长命锁,手上用红绳套着狗牙。一身红色的厚袄,头上一顶红色的厚厚帽子,脚上也是红色的虎头鞋,整个人红彤彤的看着十分喜庆。

苏绾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许是感觉到不舒服,林洛歆微微皱眉,嘴唇嚅动了下,小脑袋换了个方向,继xù

沉睡。

秦氏笑眯了眼:“你想不想抱抱她?”

苏绾有些惊喜:“我可以抱她吗?”

秦氏点点头,将林洛歆小心的放到苏绾怀中,又告sù

她应该如何抱。苏绾这是第一次抱小孩子,稀罕得紧,纵是感觉小孩子穿得厚有点重也不愿放手。

林洛歆的奶妈子在旁边小心的护着,生怕苏绾一个小孩子抱不稳林洛歆。待看到她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后,才松了口气。

秦氏空出手来,这才有空打量跟着苏绾同来的林妈妈,不过是几年不见,林妈妈比几年前见到的时候苍老了太多,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林氏出阁前或是出阁后,林妈妈都是跟在林氏身边伺候的,府中谁不给几分薄面?却没想到如今竟是这般沧桑的模样。

本来林氏过世之后她便想见见林氏原先身边伺候的人,可那些人到底跟着林氏嫁出去了,自己也不好上门去讨要,便只能这么耽搁下来了。却没想到今日能见到林妈妈!

想起林氏死得蹊跷,秦氏心中下了决心,对苏绾道:“这林妈妈早先是在我身边伺候的,后来你母亲大了便跟去了你母亲身边。我跟她好久也没见了,有些话想跟她聊聊。”

苏绾并未多想,点头同意了,逗弄了林洛歆一阵子便要去后院去找林问筠等人。秦氏让丫环拿了件竹叶青镶金丝孔雀纹大毛斗篷给苏绾披上,这才使了个丫环跟着好生伺候着。

林妈妈见秦氏让人将林洛歆抱了下去,屋里只留了她们两人,心中便有些忐忑。她跪在地上,虽则屋里烧了地龙,却还是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秦氏抬眼看着战战兢兢的林妈妈,想起林氏在家那几年,心中一酸,面上的表情便缓和了许多,柔声问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林妈妈被她的话问得心酸,眼圈红了红,强忍着哽咽道:“老奴如今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待老奴很是亲厚。”

秦氏叹道:“难道我还能不知?没了当家主母在,还有谁能给你撑腰呢?策哥儿不在府中,绾儿一个又年纪太小,哪里能好了?”

“劳老夫人挂念,这已经是老奴的福分了。”林妈妈死死咬住嘴唇,不敢抬头,生怕被秦氏看穿自己的思绪。“小姐这些年长进了许多,夫人也能放心了。”

秦氏手中端着茶碗,目光有些迷茫:“儿行千里母担忧,清远侯府这种情况,就算月华在天之灵,只怕也放不下心。”

苏绾进府便有人向她禀报,她却是没想到苏梧根本就没来。不仅如此,连身边的人也没派来,竟就这样让苏绾一个人来了!

这是要置苏绾于何地?

想到此,秦氏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还以为清远侯府是门好亲,才欢天喜地的送唯一的女儿出了门子,却没想到短短几年便白发人送黑发人,母女从此天人相隔。女儿留下的唯二血脉却被人如此忽视,当真是有了公主便不顾一切了吗?

“绾儿几年前来府上小住,为何你没有跟随?难道夫人不在,你就可以怠慢小姐了吗?”秦氏想起一事,声音里便带着几分冷意。

诛心之言啊!

林妈妈慌得直磕头:“老夫人明鉴,不是老奴怠慢小姐,而是那时候老奴根本没办法伺候小姐,还望老夫人明察!”

秦氏冷笑,她先前只顾着怜惜这个从首辅府出去的老妈子,却没想起林氏过世之后林妈妈便应跟在苏绾身边伺候。可这却是林氏过世之后,林妈妈第一次来府上。想到此处,秦氏便有了几分恼意。“明察?难道你的手脚被人捆绑住了不成?!”

林妈妈哭道:“老夫人英明!自从夫人过世,苏老夫人便将老奴看押了起来。若不是老奴逃脱,只怕此生就见不到老夫人了。”

一声清脆的声响,秦氏把手中的盖子撂在那只成窑斗彩茶碗上,眉宇间有怒意闪过。自从有了儿媳有了孙辈她便很少有这般情绪外放的时候,可今日着实被气得不轻。“这清远侯府欺人太甚!”

清远侯府好歹也是勋贵人家,却没想到行事如此荒唐!林妈妈好歹也是原配嫡妻的陪嫁妈妈,竟然得到如此对待!

林妈妈听到声响,头低得更低,压根儿不敢抬头看秦氏。“老夫人息怒。”

秦氏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问道:“月华去世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虽然时间过了这么些年,她还是不相信林氏就这样简单的去了。以前想找个林氏身边服侍的人问问,可却没找到人。今日听林妈妈说起,她的想法得到了证实。若是没有猫腻,好好的将林氏身边的人看押起来做什么?

“夫人并没什么异常。”林妈妈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只是夫人过世前,苏老夫人曾跟她单独聊了一个时辰。”

“砰——”的一声,秦氏暴怒的将成窑斗彩茶碗拂在了地上,咬牙切齿道:“好!当真好得很!我不会就这样放过苏家!”

第七十二章 好心

院子里梅花盛放,虽是雪花纷飞的时节,但今日天气晴朗,亦没有下雪。缕缕阳光照射在树枝的积雪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因为今日有客要来,林府早让人将院中的积雪清扫干净,以免客人脚滑摔倒失了脸面。只树梢有些残余的积雪,与枝头的梅花相映成趣。

林问筠看着院子里穿红着绿的各家闺秀,撇了撇嘴,心中很是不满,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没有表现出来。

林洛歆出生之前,她是林家唯一的小姐,千娇百宠的,比几个哥哥还受宠。可是林洛歆的出生,生生的夺走了她的光芒。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势头都已经超过了她!

要知dào

,她周岁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而已。可林洛歆周岁,竟然请了这么多人来!

祖父祖母也太偏心了!

就在林问筠愤恨的揪着草叶子泄愤的时候,苏绾已经到了院子中。林问筠一眼便看到她身上的那件斗篷,登时睁大了眼睛,脸上的愤恨之色更甚。

没想到祖母竟然将这么珍贵的斗篷给了苏绾,那可是她觊觎了好久的!

林问筠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先是苏绾,后是林洛歆,这两个人是故yì

来跟她添堵的吧?!

苏绾才不知dào

林问筠到底是什么心态,就算知dào

了,估计也不会在意。毕竟认识这个表姐这么多年,她可从来没对自己有过好脸色。她的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下,便朝着戚瑶所在的方向行去。

戚瑶此时正在亭子里跟几位姑娘聊天,见到苏绾来了,便笑着招呼道:“你可算是来了,我都等你好半天了。”又瞅瞅她身上的斗篷,笑眯眯道:“你这斗篷可真好kàn

,是你外祖母给你的吧?”

先前遇见她的时候可没看到她身上有这个。

苏绾笑着跟亭子里其他姑娘点头示意了一下,才拉着戚瑶在一旁坐下,好奇道:“咦?筠儿姐姐怎么没过来?”

戚瑶凑近了她耳边轻声道:“不知dào

谁又招惹她了?摆着个脸子给谁看呢?”

苏绾哭笑不得,道:“估计她有自己的事儿吧,反正你又不是没人陪着。”

戚瑶笑眯眯道:“那是自然,我不是有你陪着吗?不过,她一个人待那边也不嫌无聊。”

苏绾看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要是被她看到你这副模样,不定心里怎么想呢。你就不怕她生气?”

“生气?”戚瑶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怕她生气?你可别忘了,今日咱们可是客人,她作为主人家把咱们晾在一边,已经是不对了。要是大夫人知dào

,不定气成什么样儿呢。”

听到此处,苏绾也忍不住扶额。这么重yào

的日子,林问筠还在耍小孩子脾气,闹出去丢的还不是林府的脸?“好了好了,我就说那么一句,你就有这么多句等着呢。”

戚瑶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好了,人家不说就是了,你可不要生气。”

苏绾无奈的摇摇头,这戚瑶明明比她还大上一岁,却这么喜欢撒娇,偏生她还拿她没办法。

戚瑶问道:“你最近在做什么啊?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苏绾八岁的时候,清泰先生便告老还乡,回老家休养去了。正好苏绾年纪也大了,老是往外跑也不大好,便留在家里自己学习了。

苏绾微笑道:“还不就是做那些,看看书写写字。”

戚瑶双手托腮:“那岂不是很无聊?你怎么就不来找我玩儿呢?”

苏绾失笑:“咱们如今年纪也大了,怎么能像小时候一样随时出门玩儿呢?若是有机会,咱们不还是能见面?”

戚瑶甩甩手中的小手帕,哀叹道:“毕竟这样的机会太少了,更何况咱们见面的时间也不长啊。”

苏绾听她这样一说,也有几分伤感,低垂着头不说话了。戚瑶见她神情低落,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新学做了几样糕点,改日你来尝尝吧。”

两人正一边尝着糕点一边闲聊,却不防听到亭外传来一声怒喝:“都说了让你不要跟着我,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亭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声音给吸引住了,齐刷刷的望过去。只见亭外一个穿着火红色绸缎衣衫的女子,手指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女子,正怒气冲冲的说着什么。

粉衣女子仿佛受到了多大惊吓似的,小身板瑟瑟发抖,双眸染上一层水雾。“姐姐,我不是故yì

的。是……是爹爹让我跟着你的。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她伸出手去想触碰红衣女子,却又有些害pà

,怯怯的看了红衣女子一眼,又收回了手去。

“怎么平时不见你这么听话啊?就知dào

在我面前装柔弱!”红衣女子怒急,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只是手举在半空却始终没有扇下去。“你给我离远点!”

今日在场的都是名门贵女,一向自矜身份,何时见过这么粗鲁的人?当即便对那红衣女子产生了不满,其中一名女子更是直接护在了粉衣女子面前,指责道:“大庭广众你还敢打人不成?还有没有规矩了?”

红衣女子斜睨面前的女子,嗤笑一声:“堂堂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居然为了一个庶女出头,不知dào

传出去算不算是笑话一桩?”

在场的人都是嫡女,在家里也受过庶女的膈应,此时听到红衣女子的话,俱都后退了一步,拿不善的目光打量着那粉衣女子。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更是气怒,狠狠的瞪了粉衣女子一眼,才拂袖而去。

推己及人,若是自己被一个庶女如此膈应着,只怕脾气比那红衣女子还要差。

粉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的光,只是她低着头,才没有被人所发xiàn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她的身子如抖筛糠一样,令人顿生怜惜之意。

“跟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计较,也不嫌丢份儿。”戚瑶打了个哈欠。“最看不惯这些庶出,整天弄得跟全世界都在欺负她似的,什么玩意儿!”

苏绾有些奇怪,这戚瑶家中又没有庶出姐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戚瑶看到她那疑惑的目光,突然醒过神来,讪讪的笑了笑,对身旁的绿玉吩咐道:“去把那位红衣姑娘请过来。”

苏绾问道:“你认识她?”

戚瑶摇头。“不认识,以前都没见过。”想了想,又道:“论理这种场合不该出现庶出的,怎么那粉衣姑娘也跟着来了?当真是脸皮厚!”

在大楚,嫡出庶出可是分得很清楚的。庶女要出门的话只能跟着嫡母去参加什么花宴,像这种场合是不可能有庶出子女在场的。也不知dào

那姑娘是哪家的,居然这般没规矩。这不是连累在场的所有姑娘自降身份吗?

苏绾哭笑不得:“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又怎么知dào

人家是心甘情愿来的?”不过想到那粉衣姑娘的性子,她又默默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那姑娘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她可不想因为一时好心惹祸上身。

等那红衣女子到了身前,苏绾这才近距离的打量着她。一身火红色的绸缎衣裳,头上戴着几朵珠花,颈上戴着黄澄澄的项圈,足下是金丝线履。五官精致艳丽,只是眉眼间布满了骄纵,浓重得仿佛化不开。

红衣女子打量了她们两人一眼,问道:“是你们找我?”

她面上并无表情,只是心中却在想着面前之人的身份。一个是清远侯府嫡女苏绾,只是有了公主后娘,还不知dào

以后会怎么样。另一个却是昭武将军府的千金,性情耿直。

自己跟她们又无交集,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找自己来呢?

戚瑶笑着道:“不过是看你刚来,特意找你说说话罢了。这院子里风景这么好,为了一些小事生气岂不是太不值得?”

红衣女子顺势坐下,瞥了一眼仍旧站在亭外不知所措的粉衣女子,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不过是贱民所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就算让她那姨娘生母磨着父亲让自己把她带来那又如何?在场的谁不是千金闺秀,怎么会把这么一个人放在眼里?来了也是自讨没趣,还妄想着交好一两个名门闺秀,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苏绾看了看身旁的两人,无奈的揉揉眉心,起身朝着那粉衣女子走去。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什么也没说。

苏绾看着面前眼泪汪汪的粉衣女子,也是愁得慌。若不是看人家到底是客而林问筠明显打算不管,她才不会来这里自讨苦吃呢。“姑娘,我让人带你去院子里逛逛吧,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无聊不是?”

粉衣女子弱弱的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姐姐。”

苏绾松了口气,还好这女子看着柔弱,却没有哭出来,不然自己真得头疼了。“你的丫鬟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粉衣女子道:“今日丫鬟没有跟出来,我是跟姐姐一起来的。”

苏绾这下真的无奈了,谁家小姐出门会不带丫鬟的?就算是再不得宠,也要带几个丫鬟出门应应景啊。

她这下子却是忘了,若是不得宠的庶出小姐,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出现?红衣女子虽然看着强势,不也拿粉衣女子没办法?

“要不我让人带你去找你母亲吧,这里都是熟人,你若不跟着你姐姐,便只能一个人待着了。”

粉衣女子咬咬下唇,眼眶一下子红了:“母亲……母亲没有来。”

苏绾这下子真是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闹了半天,这两人的母亲居然没来!这母亲那是得有多放心啊……她虽然也是一个人来的,但这里到底是她外祖家,而且身边还有会武的丫鬟跟着。这两人却是直接来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粉衣女子怯怯的看了苏绾一眼,弱弱道:“姐姐,你是个好人,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啊?”

第七十三章 琬黎

这下苏绾是真的丢不开手了,毕竟出面调停的人是她,人家非要赖着她她也没办法。只是,想着粉衣女子刚才说过的话,她的心里一口郁气出不来。

说她是好人,这不明摆着是在威胁她吗?若是不让她一起,她就成恶人了不成?!

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苏绾就一肚子郁闷。

戚瑶看着跟在苏绾身后而来的粉衣女子,眼睛微眯,又很快露出笑容,拉着苏绾的手坐下:“偏你好心,这下吃到苦头了吧?”

她们三人坐的位置在边上,旁边已经没了别的位置。粉衣女子若是要坐,便只能一个人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去。

戚瑶看着脸色僵硬的粉衣女子,笑得愈发开心了。就算跟着来了又怎么样?这里这么多人,直接无视不就好了?

苏绾看她笑得促狭,没好气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顿了顿,才道:“这到底是外祖家的喜事,我也不好让人扫兴不是?”

红衣女子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苏绾提起后一句,这才笑着道:“苏姑娘,说到底咱们两个还沾着亲呢。”

苏绾有些疑惑她是怎么知dào

自己的名字的,毕竟这是两人第一次见。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仍是一脸笑容:“是吗?好巧啊。”

红衣女子笑着道:“你外祖母是我姑祖母,你说咱们是不是沾着亲呢?我今年十一岁,应该比你大呢。”

苏绾以前在林府的时候倒是听说有这么一门亲,只是到底隔着一层,又不常走动,所以不甚清楚。“原来是表姐,只是以前都没怎么见过,所以不识得,表姐不要生气才好。”

一旁站着的粉衣女子笑着道:“姐姐,这位便是清远侯府的那位表姐吗?难怪一看就面善。”

戚瑶冷了脸,凌厉的眸子看着粉衣女子,没好气的训斥道:“我们几个说话,哪由得你插嘴?还有没有规矩了?”

粉衣女子受到训斥,身形晃了晃,眼中急速的升起一层水雾,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定让不知内情的人以为她受到了什么欺负。“这位姐姐……”

戚瑶冷哼一声,高傲道:“别这么称呼我,我家可没庶出的姊妹!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可别这么害我!”

苏绾哭笑不得,拍了拍戚瑶的手,轻声劝道:“好了,你跟她计较个什么。今儿好歹是我表妹的喜事,你看在我的面上,别计较了好不好?”

戚瑶瞪了粉衣女子一眼,才转过头去跟红衣女子说话。苏绾让绣鸾带粉衣女子去旁边坐着,又让她跟在红衣女子身边伺候着。

戚瑶见她想得这么细致,冷哼一声,不过想起那自从进了院子便独坐一旁不管事的林问筠,她又缓和了神色。“以后别这么鲁莽了,若是真被人黏上,可有你好受的。”

苏绾知她虽然恶声恶气,却还是关心着自己的,便拉着她的袖子,弱弱道:“好了,我知dào

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戚瑶点着她的额头道:“就你瞎搅和,看下次我还帮不帮你!”

苏绾看她脸上带了笑,于是顺着杆子爬:“好姐姐,就知dào

你最疼我了。”

红衣女子在一旁捂了嘴笑:“你们两个感情可真好。”

“我们都认识好几年了呢。”戚瑶笑着道。“对了,你还没说你是哪家的千金呢。光顾着跟绾儿妹妹姐姐来妹妹去的,我可不知dào

你是谁。”

红衣女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误,看着面前两双同样好奇的眼睛,又想起虽然她跟苏绾是沾了亲的,但是苏绾年纪小到底不清楚,便忍不住笑道:“我父亲是常宁伯,我叫秦琬黎。”

“你居然是常宁伯家的。”戚瑶捂嘴惊呼,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当着秦琬黎的面儿,于是面色便有些讪讪的。“我……我不是故yì

的。”

秦琬黎毫不在乎的模样,淡笑道:“没关系。”

反正没有规矩的常宁伯家乌烟瘴气,常宁伯宠妾灭妻的传闻已经在京城传遍了,她那口口声声说着真爱的爹都不在乎,她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苏绾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表情突然变了,便拿疑惑的目光看着戚瑶。戚瑶有些扭捏,当着苏绾的面儿也不好解释,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也是偶尔听说这件事的,毕竟闹得太厉害了。可是身为闺阁女子,打听这些事本来就是不对,又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儿搬弄是非呢?

苏绾疑惑的眨眨眼,道:“既然不方便,那便不说了,我又不是非要知dào

。”

秦琬黎笑着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稍微一打听就知dào

了。”

苏绾莞尔而笑,示意绣凤端过桌上的茶轻抿一口,并未接话。戚瑶有些担忧的看了苏绾一眼,见她并未生气,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秦琬黎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见两人都面色不虞,微皱了眉,却没有开口询问。

坐在对面的粉衣女子一直关注着她们的情况,原本见秦琬黎跟两位姑娘聊得挺好的,心中便有些发妒,后来见三人都沉默了下来,这才嘲讽一笑。

嫡女又怎么样?巴巴的凑上去还不是不受欢迎。

想起秦琬黎今日所给的侮辱,她几欲咬碎一口银牙。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府怎么收拾你!当真以为伯府是你的天下了吗?就算你是嫡女,还不是要看我的脸色!

戚瑶不经意间看到粉衣女子的神色,脸上的鄙夷又浓重了几分。不过是一个庶女,居然仗着父亲的疼爱算计嫡姐,当真是上不得台面。那常宁伯也是个糊涂的,嫡妻过世多年,竟然一心想将一个贱妾扶正,可真是好笑!

秦琬黎顺着戚瑶的目光看到粉衣女子,眸色深了深,涂了丹蔻的指甲划过青花瓷茶碗,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嫉妒吗?当你抢走父亲的疼爱时有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只要你一天没有成为嫡女,你便只能看着人家对你忽视冷笑。

不甘又如何?

我那么不甘你也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不是吗?

苏绾突然想起之前跟粉衣女子的谈话,问道:“对了,你娘为何没跟着来呢?”这种场合,不都是该由嫡母带着的么?

秦琬黎神情一滞,掀开杯盖的手也在半空中顿了下来。

戚瑶见苏绾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便凑近她耳旁轻声道:“她娘生她的时候便难产死了,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我这不是不知dào

嘛。”苏绾满脸歉意的对秦琬黎道:“抱歉啊,我不是故yì

的。”

“无碍。”秦琬黎已经恢复了正常,眼睛看着茶碗中冒出来的热气,神色很是微妙。“我今日是跟着我爹来的。”

苏绾看着面前一脸淡然的女子,心中升起一丝好奇。明明之前还是那么暴躁的性子,却突然像转了性似的。难道说,只要不遇到那粉衣女子,这姑娘还是挺正常的?

想起粉衣女子,她的眉间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嫌恶。若不是她之前说的那句母亲没来误导了她,她何至于问出这样无礼的话来?

秦琬黎笑着道:“原本打算有时间请你们过府一聚的,只是我家的情况戚姑娘也知dào

,没得脏了你们的眼。”

“我家还不是……”戚瑶脱口而出,但终究将话咽了回去,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改日你来我府上做客也是一样的,到时候我给你们下帖子。”

苏绾瞥了她一眼,终究没问出口,倒是秦琬黎笑着接口道:“那敢情好?本来还想说跟你们一见如故又不好意思开口说要去拜访你们,正好戚姑娘开口了,那我便厚着脸皮应下了。”

戚瑶笑着道:“我跟绾儿妹妹认识五六年了,她的性子一向软,最是好相处不过了。”

苏绾板着一张脸道:“五年,而且我性子也不软。”

戚瑶眼珠子转了转,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感觉入手滑滑的,很是主动的又捏了一下,笑眯眯道:“好了好了,我知dào

啦,你不就是吃醋了吗?小醋坛子!”

苏绾急得脸通红,一掌拍开她的手,没好气道:“谁吃醋了?你给我坐好,叫人看见像什么话!”

两人正在笑闹,便见方氏身边的大丫鬟素枝来了院子,请各位小姐去花厅用饭。一时间众人便朝着花厅行去,热闹非凡。

素枝瞄一眼明显在一旁休息的林问筠,眼眸一闪,便转过身子,带众位小姐去花厅。

花厅都是女眷用餐,各家小姐进了屋便朝着自己的母亲走去。只有苏绾跟秦琬黎是单着的,秦氏心疼苏绾,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方氏则将秦琬黎拉在自己身边。

粉衣女子慢了一步,站在门边看着热闹的众人,嘴唇紧抿,有些手足无措。在场的人都是由母亲带着来的,另外两个单着的人则跟这林府沾亲,她又能怎么办呢?

秦氏一眼便看到门边摇摇欲坠的粉衣女子,心中不喜,不过顾念着这到底是客人,便让人将其带到了老二媳妇张氏身边。只是心中对这常宁伯侄子的糊涂程度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这种场合怎么能将一个庶女带来呢?

只是自家哥哥几年前便去世了,剩下一个老嫂子又万事不管,自己一个出了门子的姑姑哪能管得过来?

一时用过饭,秦氏便让人将林洛歆抱了出来与各位夫人见面。各家夫人俱都送上了自己的见面礼,不过是些金啊玉的,其中长命锁玉手镯较多。

等到饭宴结束,苏绾便回了家,只是刚进院子,便见苏老太太身边的青鸾守在门边,神情严肃:“小姐,老太太跟侯爷让你去松鹤园一趟!”

第七十四章 罪名

苏绾一进苏老太太的屋子,便察觉到气氛不对。苏老太太跟苏梧俱都坐在上首,面色严肃,苏老太太身旁站着的喜嬷嬷则是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一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苏绾垂睫,刚准bèi

上前行礼,便听到苏老太太一声厉喝:“跪下!”

苏绾被她这一声厉喝给吓得愣了愣,抬头看向苏老太太,见其一脸的怒容,有些不解:“祖母?”

苏老太太怒气更甚:“怎么?我还指使不动你了?”

苏绾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记忆里,苏老太太从未如此对她疾言厉色过,可是今日竟是如此反常,一回府就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

她将目光移向苏梧,却见他避开了她的目光,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苏老太太见苏绾没有答话,指着她气得手直抖,朝着苏梧道:“瞧瞧,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女儿!不敬尊长,不识礼数,这些年的女德女戒读到哪里去了?仗着读了两年书就这样轻狂,以后是不是还要做出更恐怖的事情来?”

苏绾听她话说得这般严重,只觉一阵心凉。饶是屋里地龙烧得热热的,但那股凉意还是从脚心钻到头顶。

瞧瞧,这就是她的好祖母!不管平时怎么疼宠信任,关键时候责骂起人来不分缘由不听解释。

不知dào

她当年逼死母亲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咄咄逼人正气凛然?

这边苏绾正在走神,那边苏老太太还在数落:“……也不知dào

林氏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竟把好好的孩子教成这副德行!”

苏绾可以容忍苏老太太对她冷脸相向,但是不能接受苏老太太这样诋毁她过世的母亲,当即沉了脸,冷声道:“母亲已经过世六年,我不知dào

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祖母介怀至今,才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的身上!再者,我如今可是跟在公主身边学习规矩,若是没有学好,也只能怪绾儿驽钝!”

“我说一句你就有这么多句顶着,到底是大了,翅膀硬了,都学会顶嘴了!”苏老太太怒道:“我倒是说不得你了。”

苏绾站在屋子中央,双拳紧握,微抬下巴,傲然道:“祖母有命,绾儿不得不从。但是即使是犯人被收押大牢也得有个罪名,官老爷也得让犯人喊冤不是?祖母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跪下,请恕绾儿不能从命!”

苏老太太被她这一番话气得肝疼胃也疼,正准bèi

接着说点什么,便听到喜嬷嬷凉凉的嗓音传来:“老太太若是要教xùn

孙女,老奴也无话可说,毕竟这是您的家事。但是公主现在昏迷不醒,还是早些时候拿到解药才好。”

苏绾听了这话倒是大吃了一惊。

她不过是出门半天而已,怎么公主就昏迷不醒了?这府中这么多人伺候着,怎么还让公主出了事?

苏老太太这才想起叫苏绾来此的目的,冷着脸道:“你知不知dào

公主昏迷不醒的消息?”

苏绾冷笑:“我刚才才进门,立马就被祖母叫到这儿来了,又从何而知?”话一说完,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向着她砸过来,本能的一躲,一个掐丝珐琅茶碗便在她脚边碎开,茶水撒了一地,还冒着滚滚热气。

她的眼眸一凝,若不是躲得及时,这茶碗铁定砸她身上了。这可是滚烫的茶水啊,就算是衣服穿得厚也总得受些折腾。

苏梧本一直在旁,见苏老太太如此动作,登时急了:“不是说好只问问的吗?你怎么还……”

苏老太太睨他一眼:“这不是没砸中吗?”

苏绾咬了咬唇,看了苏梧一眼,冷声道:“如果你们叫我来只是为了问公主如何的,我只能说,无可奉告。如若没事,我先回房去了。”

“站住!”苏老太太吼了一声,守在门边的青鸾跟陈妈妈便拦在了苏绾面前。苏绾回身看着苏老太太,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不知祖母还有何话要说?”

苏老太太气道:“这就是你学的规矩!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规矩是给懂规矩的人看的。”苏绾慢悠悠道。“祖母既然没事,又何必把我留在这里呢?你心里也不舒服不是?”

喜嬷嬷见苏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上前一步劝道:“大小姐不过小孩心性,一时想岔做错事也是有的,老太太要惩罚也不急于一时。”

苏绾听她三言两语就给自己定了罪,登时气得笑了:“做错事?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虽然你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但我好歹也是侯府的大小姐,污蔑主子的罪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喜嬷嬷见她一脸的怒色,也被她话中的意思给震住了。虽有千般不甘,却只能退下,不敢再造次。

苏绾睨了眼苏老太太的神色,在她开口之前道:“我大概也听出来你们说什么了,无非是公主现在昏迷不醒,想找我配解药罢了。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就算随便哪个太医来,你们不也得好声好气的?偏对我这么疾言厉色,弄得好像让公主昏迷不醒的人是我似的!”

“太医正才来看过,说是公主昏迷不醒乃是因为中毒,伤及腹中胎儿。若不是太医正医术高明,只怕腹中孩子也保不住了。”苏老太太道。

苏绾一声轻嗤:“既然太医都来了,那找我过来做什么?说什么医术高明,公主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

“原因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苏老太太冷喝道:“整个府中只有你会毒术,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出这么刁钻的毒药来,令得太医正都束手无策?!”

苏绾听明白了她的话,身形一晃,脸色惨白。难怪这些人弄得跟三堂会审似的,难怪一开口就是要解药,敢情是怀疑她对公主下了毒手?如果她真要害公主的孩子,又何必等到现在!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背后一股凉意冒了出来,身子几乎要站立不稳。这就是她的亲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她定罪的亲人呵……

“小姐。”林妈妈看一眼脸色铁青的苏老太太跟神情复杂的苏梧,上前扶住了苏绾。“侯爷,小姐心地善良,从未害过人,你怎么能因一时意wài

而将小姐定罪呢?这样也太伤小姐的心了。”

“这……”苏梧神色有些迟疑,苏老太太倒开口了:“小姐心地善良,你们这起子刁奴可不是!指不定就是你撺掇着小姐做下错事,还想将一切罪名推在小姐身上吗?”

林妈妈被她吓得脸都白了,谋害皇室公主的罪名足以让她被凌迟了,这样的罪名怎么敢认?她可还没等到小姐出嫁呢。慌忙跪倒在地上:“老奴不敢,老太太明察!”

“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主子善妒不容人,奴才也跟着这般!”苏老太太道。“你主子倒真是死了都不愿意放过咱们这一家子是不是?那毒是不是你下的?”

好个明察秋毫颠倒黑白的侯老夫人!

苏绾握紧了双拳,眼眸中闪过一丝怒火。“够了!”

这一声怒吼是她拼尽全力吼出来的,声音之大,吓到了屋里的一群人。

苏绾的眸子从面前这一张张脸上扫过,清凉而冷冽,在这寒冬腊月,竟比窗外的寒风还要让人心凉。

“不管此事真相如何,我都不希望有人牵扯到我的母亲!我娘是世界上最贤惠的妻子儿媳,我不会容忍任何人这样屈辱于她!她都过世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能什么事都能掰扯到她的身上,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古人最是信奉神佛,苏老太太听到这里,登时变了脸色,手指着苏绾,不住的道:“反了……反了……你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就不怕被雷劈吗?”

“被雷劈?”苏绾毫不在意的一笑。“母亲生我养我护我,若是我容忍人折辱她,让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这才是应该遭天谴永世不得超生!”

跪倒在地的林妈妈听得大急,边流着泪边拽苏绾的袖子:“小姐,你别这样说,若是夫人知dào

,定是要心疼的。”

苏绾扶起她,又转身看着苏梧,目露失望:“母亲好歹跟你结缡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居然就这样看着别人说她而不反驳,你让她九泉之下何安?”

难怪苏梧会任由她被苏老太太责骂而不帮腔,只怕心里已经认同了她们的说法,以为下毒的人是她,所以才会袖手旁观。她一直以为这个家里若是有人真心疼爱她懂她,除了苏策那便是苏梧,可没想到……

苏梧低声道:“公主肚子里的也是你的弟弟妹妹……”

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又怎么能偏袒?更何况苏绾极有可能一时想不开做下了错事。

苏绾靠在林妈妈身上,脸上露出了笑。最开始是无声的,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绕梁回响,竟似有些癫狂。“弟弟?妹妹?我只有一个哥哥,哪来的弟弟妹妹?!”

笑到最后,眼角流下一行清泪,那绝望的神情看得苏梧心里一阵刺痛,他上前一步,想要扶住苏绾:“绾儿。”

苏绾打落他的手,避了开来:“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做的,那便拿出证据来!只要你们有证据,把我赶出家门或是送去衙门,我都随你们处置!”

第七十五章 解药【加更】

苏绾开口要证据,可是这证据又哪里拿得出来?一切不过都是猜想,只因府中不可能有人会太医都解不了的毒。如此一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苏绾,由不得他们不信。

公主中毒不是小事,何况公主腹中还有孩子!

苏老太太见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没个证据苏绾只怕不依,便道:“即使这事不是你下的手,那也是你身边的林妈妈。”

苏绾呵呵冷笑,现在没证据了又想牵扯她身边的人了是吗?打量她是一个懦弱无能只能牺牲下人保全自己的蠢材?“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你们拿出证据来,我随你们处置!”

苏老太太见她紧抓着不放,也没了法子。这到底是家事,闹出去了也不好。她本意也不过是想问苏绾要出解药来而已,却没想到她如此偏激。

喜嬷嬷早看苏绾不顺眼了,此时逮着机会又怎么会让她如此轻易就过关,顿时忘记了苏绾先前的训斥,上前一步板着脸道:“公主安胎所用的药材皆是药房所出,而药房一向是大小姐管着的。况且府上无人会医,每次抓药都是你身边的这个老妈子前去帮的忙!要在其中动点手脚,那还不容易吗?”

苏绾看了眼记吃不记打的喜嬷嬷,冷笑道:“药房是我管着的,可那药方却是太医开的。你们不懂医术,我让林妈妈去帮衬一下反倒成了错事了?逮着人就咬,你以为你是狗啊?”

喜嬷嬷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出入谁不给几分面子?却没想到临老出了宫,还被一个小辈如此折辱,登时气得红了脸:“好好好!大小姐果真伶牙俐齿,老奴说不过你!老奴这就递牌子,让皇上皇后给公主做主!”

苏绾轻轻一笑,眼神中几多轻视几多嘲讽:“你现在的行为只会让我想起挨了打只会哭着回家找爹娘告状的小孩子。你若是非要请动皇上皇后我也没意见,毕竟我没做过的事情,你们谁也别想让我承认!”

“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喜嬷嬷咬牙切齿的道。“反正这事跟你脱不了干系,我看你要怎么赖。”

“林妈妈每次抓药都是有你身边的人看着的,真动了手脚又怎么会没人发xiàn

。”苏绾气得笑了,上前几步,靠近了喜嬷嬷,眼中的笑意十分寒冷:“我若是想害一个人,会做得那么明显吗?”

喜嬷嬷刚想辩驳,却发xiàn

自己突然发不了声音,顿时惊恐的看向苏绾,嘴中唔唔的说着什么,神情十分焦急。

“我才不会蠢到在药材中做手脚。”苏绾拿手帕擦了擦手,仿佛沾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似的。她下巴微抬,颇有一种睥睨一切的气场。“更何况,我有什么理由害公主跟她肚子里的孩子?”

苏老太太回过神来,冷笑道:“公主的孩子身份尊贵,若是个男孩儿,岂不是会对你哥哥的地位造成影响?你跟你哥哥的关系一向好,自然要为他多多着想。”

“公主身边那么多人伺候,又岂是我能插手的?”苏绾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影响?你以为哥哥多稀罕这一个侯府世子之位么?”

苏老太太站起身来:“你……”

苏绾不想再看她,回头对在门外的绣鸾道:“你去我房里将那个红木匣子拿来。”

绣鸾领命而去。

苏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阖双目,竟是理都不理这一屋子人。苏老太太跟苏梧也不知dào

她要做什么,也沉默了下来。

死一般的沉寂……

没过多久,绣鸾便将苏绾所要的匣子带了来。她是一路小跑回去的,此时还微微的喘着气。

苏绾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一叠纸条,一张一张的翻找着,头也没抬:“你先退下吧。”

绣鸾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顺从的退了出去。

苏绾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一张。将其他的照旧锁在匣子中,将匣子递给林妈妈,她才走向苏梧。

屋子不大,但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面无表情的的将那张纸放在苏老太太跟苏梧之间的小桌上,冷冷道:“你们好好kàn

看吧,这是哥哥寄回来的信。”

苏老太太跟苏梧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苏梧拿起了那张纸条,看过后大惊失色。“这……”

他没想到许久不给家里寄信的苏策会单独给苏绾寄信,而这封信偏偏是这样的内容。

这个儿子……当真是对这个家失望了吗?

苏老太太见他神色不对,抢过他手中的纸,看过后也是一阵惊讶。

虽然这样想很不孝,但是苏绾憋屈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甚至有几分快意。清凉冷冽的眸子扫过面露诧异的两人,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语气说不出的畅快:“哥哥早已来信说了,他不稀罕世子之位,自会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不靠清远侯府的祖荫!你们不稀罕他这个孙子儿子,那便只能失去这个孙子儿子!”

看着苏老太太僵硬的脸色,苏绾笑得更欢了:“既然你们这么看重公主肚子里的孩子,那便天天烧香拜佛祈祷公主肚中的是个男孩儿吧。不然,侯府世子可要谁来当呢。”

苏老太太看着苏绾脸上的笑容,面色铁青。

她只道孙子跟她离了心,却没想到孙子居然这般决绝!就算公主腹中是个男胎,苏策那也是她的嫡长孙、侯府的嫡长子啊!

苏老太太越想越气,最后两眼翻白晕了过去。苏梧忙围了过去,又让人去寻太医来,顿时整个屋子闹哄哄的。

苏绾捏了捏眉心,不感兴趣的往外走去。苏梧一眼瞥见她的动作,问道:“你要到哪儿去?还不过来给你祖母看看?!”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大夫!”苏绾冷淡的看她一眼,正准bèi

拔腿往外走,却不防被林妈妈拉住了衣袖。

林妈妈道:“小姐,老太太年纪大了,怕是受不得刺激。太医估计还得等一阵儿再过来,你先帮她看看吧。”

苏绾本想拒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弯唇而笑,朝着内室走去。遣开围在床边的丫鬟婆子,她上前给苏老太太把了脉,道:“不过是急火攻心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她取出随身带的银针在苏老太太的极泉跟神庭等穴扎了几针,没多久功夫苏老太太便醒来了,脸上带着些落寞和苍凉。“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喜嬷嬷大急,可现在又说不出话来,便只能指了指公主房间所在的位置。

苏老太太道:“她说不是她下的毒,你还能怎么着?只能让太医多费点心了。”

苏绾瞥她一眼,话都没说,直接往外走。

苏梧问道:“绾儿,你要去哪里?”

苏绾头都没回:“当然是去公主那里看看,被诬陷了这么久,我至少也该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毒能难得倒太医正,能将罪名推在我头上!”

即将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苏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我会回去抄经书百遍,为祖母祈福,也是向祖母请罪!”说罢,帘子一掀便出了去。

苏梧看着还在晃动的帘子,微微有些愣神。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这个家是要散了吗?想起苏策寄回来的信,他的眸子黯了黯。

良久,屋里回响着无奈的长叹。

苏绾倒是真去了公主那里,替她把过脉之后,又让公主的贴身宫女银翘将公主今日所服用过的药端来。她闻了闻药,又让银翘将药渣端来,这才仔细的查看着,这才发xiàn

一丝不对。

此药本是太医开的安胎的温补药,对于孕妇最有养身的效果了,可是这其中的一味药应该是厚朴,却不知为何这药渣里面居然是肉桂。

肉桂味涩,为辛热药,一般都是磨成粉放在药中,合理食用可以去寒湿,亦有“小毒”之称,用量过大会引起头晕、眼花、眼胀、眼涩、咳嗽、尿少、干渴、脉数大等毒性反应,不会开给孕妇喝的。而厚朴性温和,乃消积食,护肠胃之用,两者味道,外表都极为相似,可是药性却大大的相反。

肉桂是大躁之药,孕妇喝下之后,极易流产。这等药物,怎么会出现在公主的药中?

这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苏绾又回身坐在床边的锦杌上,仔细的为公主把着脉,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舒展柳眉,那沉默无言的样子让一旁伺候着的银翘绷紧了脸,一颗心随着她的表情而剧烈起伏。

苏绾收回手,双手托腮,就这么趴在床沿边开始思考。

这毒她没有配过,但是对她来说,配出解药也不过是一件轻松的事。只是……想起那些人的态度,苏绾心情又不好了。

又不是我下的毒,我干嘛要巴巴的被你们冤枉了还要来解毒?

苏绾腾地起身,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往外走。

银翘见势不对,上前几步拦住了苏绾,紧张的问道:“小姐,你可有看出些什么?”

“第一,你家公主的药被人动过了。至于被谁动的,我不清楚,你要怀疑在我或者我丫鬟的头上我也没话说。”苏绾慢吞吞道。“第二,这毒虽然罕见但不是配不出解药来,归根到底,还是你们的太医无能。”

自古高人多出自民间,许多有才能的人往往喜欢隐居深山野林。真zhèng

站在台前的不过是些爱慕名利又没有真本事的人罢了!

银翘虽然有些不喜她那傲然的模样,但是想到公主还需yào

她救,便只得压低了声音好声好气道:“奴婢知dào

,请小姐帮个忙,公主一定会感谢小姐的。”

“谢字别说太早。”苏绾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眯眯道:“第三,我能配出解药来,但是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配!”

第七十七章 悔意

苏绾在方氏处用过饭便回了秦氏的院子,给秦氏请过安后便回了自己暂住的房间。让林妈妈将笔墨纸砚准bèi

好,这才开始抄起书来。

之前给苏梧说的要抄经书什么的话并不是一时气话,只是苏绾抄的书并不是一般的书,而是前朝某位女官所著的《尊慈》。

这本书里面论述的都是长辈的慈爱,与《孝经》是相对的。里面讲述了古时至前朝所发生的长辈慈爱的故事以及长辈不慈所导致的后果。

若是苏老太太看到这么本书,还不知dào

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此处,苏绾也忍不住坏心的笑了。

她就是故yì

的,可是那又怎样?毕竟她可是声明过要抄百遍向苏老太太请罪的,至于苏老太太会是什么反应,那可不在她的考lǜ

范围之内。

绣凤将那个红木匣子拿了出来,问苏绾道:“小姐,这个匣子要放哪里?”

苏绾回头一望,道:“放我枕头下吧。对了,我之前给父亲看的那张,你们收起来没有?”

绣鸾笑着回道:“绣凤姐姐细心,在老太太晕厥之后便将那张纸收了起来,小姐不必担心。”

苏绾松了口气:“那就好。”

虽然那封信是被苏梧看过的,她也不想平白无故丢失了去。

这头苏绾正在努力抄书,那头秦氏已经听完下人的回报,登时怒不可遏,顺手便将手边的茶盏扔了出去。

田妈妈见秦氏实在气得不成样子,使了个眼色让那下人退下,这才上前轻轻抚着秦氏的背,劝道:“老夫人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若是气坏了身子,还不是您自个儿受罪?”

“我道好好的绾儿怎么突然跑过来了呢!”秦氏仍是气得很。“这苏老太太也太不知事了,这公主中毒关绾儿什么事?竟然还当着一众下人这样指责她!到底有没有一点侯夫人的气度?!

“绾儿好歹也是侯府大小姐,她这样指责到底是将绾儿置于何地?有了事儿不说去调查清楚,反而不分青红皂白的审问绾儿。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猜测便这样对待绾儿,还不知绾儿在我没看到的时候受到了何种委屈!最最可气的是,什么事居然都能掰扯到月华身上!

“你倒是说说,月华自嫁过去便孝顺公婆伺候相公,走出门去谁不说她贤惠?她倒是哪里对不起苏家对不起苏老婆子了?非要害得她九泉之下都得不到安宁才称愿是不是?”

田妈妈劝道:“是那侯府老夫人不对,可跟咱们家小姐没关系,说出去也是她理亏。毕竟满京城也找不出一个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事儿便审问自家孙女的。”

“不,这件事不能说出去。”秦氏道。“你们嘴巴都给我闭严实了。此事清远侯府不会容许下人说出去,我也不会允许你们透露半点风声!若是伤着绾儿的名声,我可不会饶过你们!”

田妈妈心里一惊,忙表态道:“老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不会多嘴!”

发了一通火,秦氏心里的郁气才散了些,叹道:“以前只道清远侯府是个好的,却没想到……如今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也是我自找的,只是可怜了绾儿,从小没了生母照看,竟被人这样作践!”

田妈妈劝道:“这不是还有老爷老夫人做主吗?那苏老太太再嚣张,也该看着咱们首辅府的面子才是。”

“他们要是看重这个,倒是不用我费心伤神了。”秦氏冷哼一声。“他们家如今有了公主,哪里还看得上我们?”

不过话说到此处,秦氏脑海中突然有了主意,忙吩咐田妈妈道:“老爷现在应该在书房,你去书房看看,让老爷现在过来一趟。”

田妈妈领命而去。

秦氏一个人坐在屋内,手指敲着桌面,眉头紧锁,兀自思索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雕花门响动的声音,抬头一看,正是一身貂毛裘衣的林裴仁走了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

秦氏忙让人端了壶热水来,亲自沏了茶递到林裴仁面前。林裴仁饮了,这才抬头看向自己的发妻,问道:“这时候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林裴仁饭后都要在书房看一个时辰书才回房休息的,秦氏也知dào

他的这个习惯,所以这个时间段一般都不会去打扰他,除非是什么要紧的事。

秦氏让田妈妈退下,这才将自己先前所听到的事毫无遗漏的讲给了林裴仁听。果然,林裴仁听后也是大怒,恨不得当场冲到侯府去找苏梧算账,秦氏好说歹说才劝住了。

林裴仁气道:“这清远侯府也太欺负人了!当真以为绾儿没人撑腰了不成?别的不说,她的三个舅舅出马,三对一,定揍得那苏梧一脸包!”

秦氏哭笑不得:“苏梧好歹也是月华的夫婿,绾儿的父亲,你若真这样做了,又让她们的脸面往哪搁?”

“就这样放过他们,我心里可不甘!”林裴仁气呼呼道。“难不成绾儿就白受委屈不成?”

秦氏道:“我倒是有个主意。策哥儿如今也已经十三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请封世子了。他是正经的原配嫡子,又有咱们这个外家,这世子之位合该是他的。若是请封了世子,我看苏老婆子还怎么为难他们两个。”

“此事不妥。”林裴仁摇头道。“就算策哥儿提前成了世子,还不是要被苏老太太压制住?我看那策哥儿也是个有主意的,又有幼妹要照顾,肯定是有了自己的心思,从他这么多年都不回家就能看出来了。他以后是个有造化的,一个侯府世子可不会被他看在眼里。”

秦氏想了一瞬,掩唇惊呼:“清远侯府是以军功起家,难道策哥儿……”

林裴仁点点头:“想必他是有这个心思的,不然不会在昆仑山一呆这么多年。不过,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苏梧早些年也是上过战场的。”

秦氏不解问道:“那又怎么了?”

林裴仁道:“我最近听说,皇上鉴于前朝之鉴,正在愁驸马的事情。要知dào

,自古以来,参与夺位的公主驸马不在少数,但只要不是做得太过,都不会被惩处。既然是这样,为人臣子自该为圣上分忧。”

秦氏见林裴仁已经想出了主意,便放下了心。正准bèi

服侍林裴仁休息,便听到下人来传,苏梧苏侯爷到了。

秦氏心中有气,哪愿意见他,正想让人打发了他回去。倒是林裴仁阻止了她,又让门房将人带过来。

原本见男客是该去书房的,不过苏梧到底也曾经是林府的女婿,来岳父岳母的正房也没什么。更何况,他现在来此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苏绾么?

苏梧走进正房,便见到岳父岳母端坐上首,一脸不愉,登时一个咯噔,忙行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秦氏淡淡道:“苏侯爷,你现在可是驸马爷,我们可是担待不起你这一句称呼。你好歹有公主护着,咱们全家上下可还有好几百口人呢。”

苏梧听了她这一番讽刺的话,也只能苦笑:“岳母大人严重了。你这样说,可叫小婿如何担待得起?不管怎么说,月华都是我的原配嫡妻。”

秦氏冷哼:“继妻都不必在原配牌位前执妾礼了,还哪来的原配体面嫡妻规制?!”

说来皇帝还真是糊涂,不仅在人家原配嫡妻丧礼上赐婚,还道公主身份尊贵,不必在原配牌位前执妾礼。这个先例一开,那可是生生的打天下所有原配的脸!

林裴仁轻轻拍了拍发妻的手背以示安抚,而后对苏梧道:“你今日来,肯定不是为了来给我们两个磕头叙旧的吧?”

苏梧脸上现出一丝愧色:“说来也不怕岳父岳母笑话,原是小婿跟绾儿有了些争执。这不,小家伙一怒之下闹着离家,我这不是来接她回去吗?”

他在苏绾走了没多久后便想来林府找苏绾的,但是公主那边又有人来说出了事,他赶过去处理,便又耽搁了些许时间。等折腾完,天已擦黑,他想了想,还是晚饭后再来了。

秦氏冷笑道:“争执?只怕不是件小事吧?”

苏梧道:“岳母大人说笑了。”

秦氏也不想再跟他说些什么,直接道:“我现在就让人去寻绾儿过来,她若是愿意跟你回去,我也不拦着。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允许你逼迫她。”

心里却道,若是苏绾愿意回去,肯定早就来这里了,毕竟苏梧来此又没遮着掩着,她房里的人还能看不见?

苏梧脸上苦涩更甚,见秦氏就要让人去叫苏绾过来,慌忙阻住了,道:“多谢岳母大人费心,小婿……小婿想自己去见见绾儿。”

秦氏瞥了他一眼,轻笑:“去了再争执一场吗?你舍得她受委屈我可舍不得。她可是我女儿舍着命生下来的心头肉,疼着宠着还来不及。你一个当父亲的不说护着,还跟她争执?你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不成?”

岳母训话,苏梧不敢反驳,只得垂首听了。等秦氏说完,这才道:“小婿只是想单独见见绾儿,还望岳母成全。我只是想问问她,她还会不会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苏绾给公主诊脉后说的话他也听银翘说了,与银翘一个劲儿的抱怨苏绾见死不救不同,他想的却是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竟然气成这个样子!

他当时怎么就那么糊涂被母亲跟喜嬷嬷劝服了呢?那可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可以那么怀疑她?还跟着那些人一起伤害她?

第七十六章 离家

银翘跟着公主来侯府这么多年,也见过苏绾很多次。虽然公主刚嫁过来的时候被苏策那样刁难过,可是之后苏策苏绾却是十分尊敬公主,每日晨昏定省从未迟过。

只是她虽然并未有什么异样,但是想起最初的事情,银翘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她那尊贵无比的公主,自出生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可是既然公主说他们不过是小孩子,不必与他们计较,她便只能将所有的不满压在心里。

今日公主突然昏迷不醒,太医诊治之后便说公主是中了毒,而那毒他也没见过。公主的安胎药都是她们亲自派了人去监督煎熬的,怎么可能会有毒?而整个府上,最有动机最有可能下毒的人不就是苏绾了么?

所以当太医把话说完之后,喜嬷嬷便怒气冲冲的找苏老太太去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但看苏绾这个样子,怕是受了些委屈。

谁是谁非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苏绾能够医治公主!

银翘以为她是受了苏老太太的吩咐过来医治公主的,故在她说完要走之后还以为她只是拿拿乔,却没想到苏绾当真是毫不在意的走了出去。她这才急了,疾跑几步,拦在了苏绾面前:“小姐,求你救救公主!”

苏绾抬眼看了看拦在身前的银翘,一声轻笑:“都道毒是我下的,公主现在不过是昏迷不醒而已,你就不怕她被我一帖药治死了?”

银翘神色有些迟疑:“这……”

苏绾笑得更灿烂了,可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既信不过我,又何必找我医治?”说完,一挥手将她推了开去。见银翘还欲拦上来,顿时沉了脸:“你再惹我,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再也动不了?!”

若是银翘知dào

之前喜嬷嬷的下场,那她定不敢再拦在苏绾面前。可惜她不知dào

,便只能跪在院子里看着苏绾渐渐远去,想动也动不了。

院子中铺满了厚厚的积雪,虽然未化,而自己又穿得厚,可那股刺骨的凉意还是透过衣衫渗了进来。

她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娇憨可欺的大小姐居然这么心狠!

其实这事若是放在平时,苏绾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今日她才被诬陷过,心情不爽,又偏偏遇到这么个看不清现状的丫鬟,当然怒了!

银翘正在胆战心惊着,便见到苏绾身边的绣凤又小跑回了来,蹲在她的面前,笑眯眯的轻声道:“小姐让我来提醒你一声,虽然你不能动,但是可以让人将你抬入房中去。这冰天雪地的,就这么跪着岂不是双腿要废了?小姐最是善心,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银翘抬眼,看清楚她脸上的笑容,怒道:“我可是公主的贴身宫女,你就不怕……”

“啪——”的一声,银翘只觉右脸颊火辣辣的疼,绣凤那一巴掌的力度打得她偏过了头,也让她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敢打我!”

绣凤拿手帕擦了擦手,才一脸嫌弃道:“公主身边的丫鬟那也是丫鬟,是下人!你有几个胆子敢置喙小姐的事情?!怎么?你是在对小姐不满吗?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侯府,可是最容不得看不清自己位置的人!”

“你……”银翘气愤的看着她,可因为身子动不了,也只能看着她嚣张。

绣凤笑眯眯道:“瞧我,被你气得都糊涂了,还有一句重yào

的话没告sù

你呢。公主不会死,只是醒不过来罢了。剩下的,你就只能仰仗你们那医术高明的太医了。若是治不好公主,怕是你们都要被连累呢。哎呀,瞧我可真不会说话,太医医术那么高明,怎么会治不好呢。”说罢,便扬长而去。

今日小姐受的委屈她都看在眼里,只是苏老太太跟苏梧都是主子,而她不过是一个下人,又哪里敢出头为小姐辩驳一二?可现在看到一个宫女也敢对小姐不敬,她可是忍不住了。

都不过是下人而已,谁又比谁尊贵?

等她回了翠竹苑,便看到翠竹苑的下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顿时有些奇怪,上前几步问绣鸾道:“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绣鸾偷眼瞧了瞧桌边淡定喝茶的苏绾,小声道:“小姐现在只怕是气的狠了,说要去首辅府住几天呢。”

闻言,绣凤也不再说话,开始加入到收东西的行列。

苏绾要带的东西也不多,故不多时便收完了。苏绾只带了林妈妈跟绣鸾绣凤,便朝侧门行去。

一路上有下人看到苏绾,也看到了背着包袱的绣鸾绣凤等人,可想起正院传来的消息,他们也不敢上前去问苏绾打算干嘛了。

老太太被气晕倒喜嬷嬷中毒说不出话来,都是眼前这位大小姐的手笔。他们不过是些无权无势的下人,又怎么敢招惹气怒中的大小姐?

侧门早已有马车等候着,苏绾上了马车,马车便朝着林府行去。在苏绾的不断催促下,马车很快便到了林府侧门。门房也是认得苏绾的,一边让人进去回禀老夫人,一边让人带苏绾进去。

秦氏听到人禀报,也是惊得不行。这苏绾可才回去没多久呢,怎么这时候又来了?莫不是受了委屈?

也不怪她多想,只是若苏绾一早想在林府住几天,先前便不会回去了。去而复返,只能表示发生了什么事!

这边秦氏正焦急着,便见苏绾已经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见到她便双目含泪,急急扑上来:“外祖母。”

秦氏慌忙搂住她,听她话音里都有了哭腔,顿时心疼道:“怎么了?怎么哭了?”又问林妈妈:“你们姑娘这是怎么了?”

“绾儿无状,让外祖母笑话了。”苏绾拿手帕擦擦眼泪,软软糯糯道:“我就是想外祖母了。”

“傻孩子。”秦氏爱怜的嗔了一句,拿过她手上的巾帕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花,道:“想外祖母了过来住几天便是,哭什么?”

苏绾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就要在外祖母这儿多住几天,外祖母不要嫌我烦才好。”

秦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连声道:“好好好。”又让人收拾旁边的耳房来给苏绾住,林妈妈等人俱都跟着收拾屋子,打理行装去了。

苏绾笑眯眯道:“就知dào

外祖母疼我。”

秦氏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叹道:“你啊!”又问:“要不要去你大舅母那儿看看小表妹?她这会儿应该醒着呢。”

苏绾高兴的点点头,告辞之后便要去方氏的院子。秦氏见她身边没人跟着,便派了两个小丫鬟去伺候着。

等到苏绾离开,她才沉了脸色,吩咐身边的田妈妈道:“你去给我把林妈妈找过来!”转念一想,又叫住了她:“等等,你派人去打听打听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可才不信苏绾来林府住几天只是因为想她,只是既然苏绾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当面问。本想着问问林妈妈的,但既然苏绾不说,她身边的人也不一定会说。就算林妈妈愿意说,可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小丫鬟。若是出门将此事说给了苏绾听,还不知dào

她会不会多心呢。

苏绾到了方氏的院子,方氏突然见到她也愣了一下,而后笑着道:“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又一叠声让人给她搬杌子来。

苏绾笑着道:“舅母不必麻烦,我是过来看小表妹的。”

林洛歆此时正躺在炕上,一个人玩得很开心。突然看到面前又多了一个人,也不怕生,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

苏绾的心一下就软了起来,摸了摸林洛歆红润的小脸蛋,笑眯眯道:“表妹真可爱。”

方氏笑着道:“小孩子不都一个样?”

苏绾回头冲着方氏笑道:“舅母,你有没有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

“傻孩子。”方氏忍俊不禁。“当然见过,你洗三那天我还见过呢。那时候你小小的,抱起来轻得很。”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到林洛歆的哭声。方氏慌忙停下话头,转身抱起了林洛歆,见她这阵又不哭了,便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嗔道:“你这丫头,难道是看我跟你表姐聊天吃醋了不成?”

苏绾好奇道:“她才这么一点点大,能知dào

这些吗?”

方氏笑着道:“虽然她还说不出话来,可是脾气倒不小。估摸着是一个人玩得不自在了,这才闹腾呢。”

苏绾凑近了林洛歆,看她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嘴中啃着白白胖胖的小手指,配着整身的红色,当真是憨态可掬。

方氏看了看门外的天色,笑着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今晚上就留在舅母这里用饭吧,你舅舅不多会儿也要回来了。自你回家,可是很少来咱们家了。”

聪慧如方氏,自然知dào

苏绾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而复返。只是苏绾不说,她便不问。更何况,她上头还有秦氏呢,这些事又怎么轮得到她插手?

苏绾看着方氏逗弄着怀中的林洛歆,看着她脸上扬起的温婉笑容,听着林洛歆的咯咯笑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若是母亲在世,她也是这样开心的吧?

可是那样温馨的场面早已经不复存zài

了,她除了回想跟追忆,还能做什么呢?

用力眨去眼中的酸涩,苏绾笑着道:“那便劳烦舅母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七十八章 赔罪

绣凤将苏绾抄好的纸张收在一起,见已经有不少的一叠了,可看苏绾还没有停笔的意思,便出声劝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先安歇了吧。”

虽然回家之后闹腾了那么久,可苏绾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当即头也不抬,仍是抄写着,口中淡淡道:“你们先回房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绣凤有些不放心:“还是让奴婢守着吧,小姐一个人,若是有事要奴婢做可怎么办?”

苏绾停笔,抬头看着她关切的目光,笑了笑,道:“我这可是在外祖母院子里,哪里就能出事了?再说了,你们不就在隔壁吗?我叫一声你们也听得到不是?”

绣凤拗不过她,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又不放心的叮嘱,让苏绾早点休息。苏绾笑着应了,她这才放心的离去。

刚走出房门,就见走廊的暗影处站着一个人,正准bèi

惊呼,却听那人小声叮嘱:“别叫!”

绣凤听出是苏梧的声音,有些奇怪,但想既然苏梧能出现在这里,定是禀报过林首辅跟首辅夫人的,也不奇怪——苏梧先前来的时候虽然并未遮掩,但苏绾身边的人都在屋里伺候着,并没有看到苏梧来。只压低了声音问道:“侯爷怎会出现在此处?”

虽然她也很为苏绾抱不平,但苏梧到底是主子,可不是她能责问的。若是她真的不顾一切了,到时候受牵连的还不是苏绾。

连个下人都管教不好,自己又有什么本事?

苏梧也怕惊着屋中的苏绾,便轻声道:“你跟我来。”离着苏绾的房间远了些。绣凤也不敢提出质疑,只得顺从的跟着他去。

苏梧见着有些忐忑的绣凤,轻叹一口气,问道:“你家小姐现在怎么样?”

绣凤小心回道:“奴婢不知,只小姐到了房间之后便一直在抄书,现在都还不肯歇息,奴婢劝也劝不听。”

“抄书?”苏梧皱眉。“没想到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绣凤心中嘲讽,面上的表情却愈发恭敬:“小姐素日最懂孝道,今日为了夫人之事气晕了老太太,心头很是过意不去,直说要抄书百遍为老太太祈福呢。”

她知dào

苏绾的打算,只口口声声说苏绾抄书,却不说抄的是什么书。只怕到时候将抄来的百遍书放在苏老太太面前,又会把她气得厥过去吧?

“绾儿是个有心的。”苏梧轻叹一声,心里却愈发难受。“小姐可说什么时候回府?”

“这个奴婢不敢问。”绣凤倒是答得爽快。“只今日见首辅夫人的时候,小姐好似说过要多住那么几天。”

苏梧叹道:“你先回去歇息吧。”

绣凤问道:“那侯爷您……”

苏梧板起了面孔:“主子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绣凤不敢再多话,告退之后便离去了。

苏梧见绣凤走了,这才回身去苏绾的房外面。在外徘徊了半天,却还是不敢敲门,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窗格子上映出的小小身影。

冬夜寒凉,凛冽的风在过道里显得尤为凶猛。可苏梧却恍然不觉,仍旧呆在远处,任凉风刮过他的面颊,刺骨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巨大的反差让苏梧回了神。他低下头,暖暖的烛光映着苏绾那惊诧的面容。

苏绾有些惊讶的看着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人,眉目间尽是不可置信。“爹?”

苏梧张了张唇,声音有些干涩:“绾儿,怎么还没歇息?”

“不困呢。”苏绾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梧本想好了许多话想跟苏绾说,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重复那干巴巴的一句:“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苏绾本是有些气的,可看他这狼狈的模样也气不起来了,只得哭笑不得的将他拉进屋,将自己先时捧着的手炉递给他,道:“先暖暖手,你也真是的,这天这么冷,站门外做什么?也不知dào

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着凉了可怎么办?”

苏梧被她这一番数落的话说得心里熨帖,忍不住抬头看着她,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绾儿你……”

苏绾阻止他还未说完的话,板着脸道:“你们那么冤枉我,合起伙来欺负我,我可还没消气呢。不过一码归一码,说到底你还是我亲爹不是?”

“爹错了还不成吗?”苏梧见她仍不高兴,忙道:“爹当时也是惊呆了,那不是一时昏了头吗?你要怎样才能原谅爹?”

苏绾冷哼一声,她才没那么容易原谅他呢。

苏梧一时间也没了法子,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哄过人来着。可是面前的可是他的宝贝女儿,难不成还真要跟她离了心不成?当即有些迟疑的道:“爹爹知dào

你心里有气,你要怎样才肯跟我回去?”

苏绾道:“我都跟外祖母说要在这里多住几天了,突然又要回去,岂不是拿外祖母耍着玩儿呢?”说着,也不理苏梧,出了门将绣凤唤了来,让她去厨房打壶热水来。

苏梧被她这样冷落,一时间更是手足无措。苏绾回身看他这副样子,心早已软了,但面上还是端着:“这里到底是外祖母家,大晚上的我也不好劳烦厨下的人再帮忙熬姜汤来,你就喝点热茶将就着吧。”

苏梧有些不自在的应了一声,而后眼巴巴的看着苏绾重又坐回桌旁开始写字。又怕惹苏绾生气,便只能在原地待着。

苏绾当真是拿她这个爹没办法,只是心中也知dào

他是因为冤枉了自己而愧疚的,便道:“你这会子又过来做什么?我过两天就消气了,还不是得巴巴的回去?”

苏梧苦笑,他若是不来,苏绾会不会消气他不知dào

,但是秦氏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你这说的什么傻话,我是你爹,当然要来接你。再者说了,这事也是我做得不对……”

苏绾正准bèi

说话,抬眼便见绣凤提了一壶水进来,便上前接过,亲自倒了一杯水递到苏梧手上,一旁的绣凤则是将苏绾写好的字都装在匣子里。

苏梧手中捧着茶杯,温热的触感,让他的手也暖了起来。他看着苏绾,见她忽闪着大眼睛,就这么望着自己,心一下软乎了起来。“多谢……”

“这么客气?当真不拿我当女儿了?”苏绾睨他一眼,又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若不是我渴了想喝热水,还不知dào

你要在外面站多久呢。你也真是的,这么久不知dào

敲门呢?”又瞪绣凤:“你怎么都不注意着些?”

绣凤正欲辩解,倒是苏梧抢在她前面开口了:“你这丫头,又急了不是?才刚数落过,现在又来?”

苏绾没好气道:“要不是你这么不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我至于么?若是你真着凉了,祖母要知dào

是因为我,还不得骂死我?”

咬了咬唇,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失落:“骂我倒没什么,可我不能容忍她骂我母亲。母亲生了我跟哥哥,什么福都没享到,就这样去了。你不知dào

,我这心里有多难过……”

她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带着些哭腔:“我不是气你冤枉我,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yào

。可是,你眼睁睁的看着祖母那样折辱我娘,你……父亲身边还有很多人,可是母亲,却只有我和哥哥。所有人都能忘记她,可是我不能!”

她抬头,眼眶红红的看着他:“父亲曾说过,不管是谁,不管发生何事,我都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可是今天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后,父亲不再只是我跟哥哥的父亲。”

“不,不是那样的……”苏梧有心辩解,可话未说完便被苏绾打断:“我知dào

父亲没有错,你只是,担忧着你尚未出生的孩子而已。”她低了头,眼睛看着地面:“所以,我不怨父亲,也不敢怨!”

苏梧虎躯一震,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同样的话,曾经从苏策的口中说出,如今,又在苏绾口中听到。难道,他当真是一个如此失败的父亲,无法得到儿女的全心信任?

良久,他才沙哑着嗓音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无论你信不信我,我都是想要护你一生的……”

苏绾知dào

他的这句话是真心的,他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可是,他的心中到底不止自己跟哥哥两个人。同样都是子女,他又如何能偏心?

苏绾闭上了眼,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失望溢出来。“父亲,我想去拜祭母亲。”

苏梧道:“到时候我陪你去吧。”

“不必了,外祖母会派人保护我的。”苏绾道。“父亲那么忙,我便不打扰父亲了。”顿了顿,她又道:“此事我不会告sù

哥哥,你们也不要说漏嘴了。”

苏梧自是一口应下,见苏绾神色不虞,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公主那里……你若是有时间,还是帮帮忙吧。还有喜嬷嬷跟那个宫女……到底是宫里面的人!”

苏绾腾地变了脸色,冷笑道:“不过是两个下人罢了,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难道还非要我巴巴的去治不成?至于公主,宫里不是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吗?还找我做什么?!”

第七十九章 抱屈

冬夜寒凉,寂静如波澜不惊的湖水。黑暗安静的房内,床上突然坐起一道黑影,黑影缓缓下床,小心的没有发出声音。

轻微的开门声响,林妈妈朝屋内看了看,这才向外走去。走到苏绾房外,却见门前走廊的栏杆上坐着一道人影,不禁吓了一跳。

不敢惊动了他,她小心的靠近,待看见那人是苏梧时,这才松了口气。“侯……侯爷,你怎么在这儿?”

苏梧回头,见是她,便道:“没事。”

林妈妈有些忐忑不安道:“侯爷……侯爷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大冷天的,身子可禁不住。”

她睡到半夜突然感觉一阵心悸,这才醒了来,本想四处转转,却没成想遇到了苏梧。本想说让苏梧先休息,可这里到底是秦氏的院子,没地方给他住。让他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怎么方便。

“没事。”苏梧在这里坐得久了,又没个人说话,正好无聊得紧,见着这位林氏身边的陪嫁妈妈,面色也柔和了几分。“我被绾儿赶出来了。”

他没想到苏绾竟然如此倔强,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便变了脸色硬把他推了出来,还将门反锁。他也有心想走的,可是苏绾一个人在这儿,若是实在钻牛角尖不肯原谅他了怎么办?他已经跟儿子闹成这样了,还能跟女儿闹僵不成?如果真是那样,这个家可就真的散了。

苏策已经明言以后不会待在府中,如果苏绾再跟他离了心,以后肯定会跟苏策一起搬出去。嫡长子嫡长女都不肯留在家里,还不知dào

旁人要怎么议论呢。他心里也知dào

,只要将苏绾留下了,苏策一定不会弃苏绾于不顾。

那到底是他的亲妹妹!

林妈妈大吃一惊,准bèi

说点什么,但还是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了,那些话说出来便是大逆不道,不仅安慰不了苏梧,反而会让他心生不满。

苏梧也没想林妈妈会说出什么话来,毕竟他是主子,林妈妈是下人,就算是苏绾将他赶出来了,林妈妈也不敢说她一点坏话。想及此处,他内心放心了一些。如此看来,这人对苏绾还是忠心的。

“你整日跟着小姐,小姐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林妈妈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抖了抖唇,颤抖着声音问道:“侯爷……侯爷这是还在怀疑小姐吗?”

不等苏梧开口,她便接着道:“虽然外人并不知晓,但是全府上下都知dào

小姐在学医。小姐一向心善,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更何况,小姐若是真那样做了,岂不是要被第一个怀疑,她怎么可能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侯爷跟小姐父女连心,难道你就感受不到她的委屈吗?”

林妈妈扶着雕漆红柱跪下,声泪俱下:“若是侯爷怀疑是老奴做的,老奴都没有什么怨言,可单单侯爷怀疑小姐……老奴为小姐不平啊侯爷!”

苏梧皱眉,冷脸看着她:“你!”

林妈妈接着道:“当初公主有喜,小姐也是很开心的,特意派老奴去帮着抓药,只因公主院中没一个会药理的。可是老奴每一次抓药,旁边都有人看着的,哪里敢动手脚?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又岂是老奴能担当得起的?”

“更何况,老太太骂小姐的时候还口口声声牵扯上过世的夫人,小姐至孝,怎么能忍心自己的亲娘被人如此折辱?都道红颜未老恩先断,夫人虽然过世了,可到底为你生儿育女,侯爷若是有心,合该回护少爷小姐一二。你这样做,多伤小姐的心啊!”

苏梧腾地站起身来,怒视着林妈妈:“你!”正准bèi

发火,却听到门开的声音,他回过头,便见苏绾只着了流素缎寝衣,头发披在肩头,手扶着门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顿时讪讪的:“绾儿,你醒了?”

“我没睡着,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苏绾目光看向林妈妈:“你快些回去歇着吧,明天早点叫我起床,我要去拜祭母亲。”

林妈妈慌忙应了,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黑暗中,她的面部表情看不清楚,一双眼睛却发着异样的光芒。

苏绾看着苏梧,突然叹了口气:“进来吧。”说着,转身让开了位置。从柜子里拿出两床厚被子铺在榻上,又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这才自己爬上床。

苏梧看着铺得整整齐齐的软榻,又问苏绾道:“绾儿,你是睡不着么?”

“睡觉!”苏绾没好气的说完这一句,腾地翻了个身,拿被子捂着头。苏梧见她心情不甚好,便不再开口,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日苏绾起床,苏梧已经走了。毕竟一夜未归,苏老太太跟公主那里都要担心。

苏绾由绣鸾绣凤伺候着洗漱完,便去给林裴仁夫妇请安。林裴仁出门去了,秦氏正准bèi

用早饭,见了苏绾也甚是高兴:“绾儿,快过来跟外祖母一起用早饭。”

苏绾行礼问安之后便坐在秦氏身边,见桌上放着两碗粥,一碟水晶饺子,一碟灌汤包、一碟卷心酥、三鲜丸子跟几样甜点,便笑眯眯道:“外祖母这是算准了我要来蹭食吃呢。”

秦氏掌不住笑了:“你个小馋猫,在我这儿还能亏了你不成?”

苏绾给秦氏夹了一个水晶饺子,笑着道:“外祖母最爱吃饺子了,快尝尝。”

秦氏尝了一口,道:“难为你还记得。”又对身边的田妈妈道:“今日小厨房的人做得好,赏!”

田妈妈到门边吩咐了一个小丫鬟,又折返身来为秦氏跟苏绾布菜。祖孙两个吃得其乐融融的,气氛很是温馨。吃完后,秦氏让人收了碟盏,携了苏绾的手到榻上坐着,正闲聊着,便见下人来报,道是府中夫人带着少爷小姐来请安了。

方氏打首,带着两个弟妹跟一群孩子给秦氏见礼,苏绾也匆匆下榻,跟几位舅母并表哥表姐见礼。

秦氏不是个折腾爱儿媳妇儿的人,等她们请过安后便让她们走了。倒是几个孩子留在了屋里,陪着她说话。

秦氏看了一眼面色不快的林问筠,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淡淡道:“筠儿,今日有绣娘来府中教习刺绣,你若有事便先回去吧。”

这么些年,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儿这孙女儿心高气傲,对苏绾总是怀有敌意。她就不明白了,明明是表姐妹,为何竟会仇视成这个样子?

本以为在张氏的教导下,林问筠能有所长进,却没想到仍是如此情绪外露。这般沉不住气,以后怎么嫁入高门大户掌家理事?这么意气用事,可不是当大妇的料。

昨日园中的事情她也听下人说了,心中也气得不行。明说是让林问筠去帮衬着,实则也是觉得林问筠年纪也大了,过两年也要说亲了,想让她早点融入这些贵女圈子。可她倒好,将客人扔在园中不闻不问不说,处理争执还是苏绾一个客人出的面。

秦氏原意不过是想让林问筠回房,也免得她在这里生闷气。可林问筠想岔了,以为祖母是为了苏绾而斥责自己,当下更是不快了,恨恨的瞪了苏绾一眼,回道:“多谢祖母关心,筠儿等会儿再去也是一样的。”

秦氏见自己的好意被误解,心下不快,只当着众人的面儿也不好说,只得转移目光,对苏绾道:“出门的时候多穿点,如果没有带厚衣裳来,就披件厚点的氅子。如今这天气,着凉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多谢外祖母关心,绾儿省得的。”苏绾道。“今日我想出门拜祭母亲,特来跟祖母说一声。”

秦氏没想到苏绾会提起这件事,愣了一瞬便道:“那就去吧,记得替我在你母亲坟前上炷香。”毕竟是孝道,秦氏虽然感觉有些突然,但也不会阻止。

苏绾乖巧的应了,安静的坐在一旁。

秦氏看向自己的几个孙子,问道:“你们几个今天谁无事的,陪你表妹走一遭吧。你们父亲现在都不在家,让她一个女孩儿去我也不放心。”

话音一落,最小的林亦旭便抢着开口了:“我!我可以去!”

林亦凡拿眼瞥他:“我记得三叔不是让你看书吗?你怎么还有空出去?若是三叔知dào

,又要揍你屁股了。”

林亦旭听林亦凡当着苏绾的面儿提他幼时的糗事,登时急得脸红脖子粗:“我父亲才不会揍我呢,你可别瞎说。”

“啧啧啧,还不承认!”林亦凡双手环胸,摇头晃脑。“你书背出来了吗?就不怕先生打你板子?”

林亦旭气怒,可又拿他无可奈何,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当真是憋屈的紧。林亦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了林亦凡后脑勺一掌:“怎么跟弟弟说话的呢?你是哥哥,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面对自己的大哥,林亦凡也不敢辩驳,只摸了摸后脑勺,又腆着脸凑到秦氏面前去了:“祖母,你让我去吧,我可是学了功夫的,到时候也可以保护表妹。”

秦氏哭笑不得:“你那三脚猫功夫,糊弄糊弄你表妹还成,真要说保护,还轮不到你呢。”

见林亦凡跟林亦旭还在争执,秦氏按了按眉心,一锤定音:“今儿辰儿无事,便送你表妹一趟吧。你素日行事稳妥,祖母也是放心的。”

林亦辰身为长房嫡长子,被寄予了厚望,从小在林裴仁跟林天凯的教导下,进退有度,稳重可靠。秦氏让他护送苏绾,也是放心的。林亦凡跟林亦旭性子太跳脱了,只怕出了府门就自己想着玩儿了,哪还能照看着苏绾?

林亦辰躬身一礼:“孙儿知dào

了。”

苏绾也笑着道:“多谢外祖母想得如此周到。”又冲林亦辰道:“劳烦大表哥了。”

林亦辰笑笑:“表妹客气了。”

秦氏又吩咐人去套马车,又点了随行的人。林亦凡等人见那两人都走了,也纷纷告退离去,只林问筠磨磨蹭蹭不肯走。

秦氏见人都走远了,这才沉着脸道:“等绾儿回家之后,你便每日来我这里学规矩!”

这话说出来就严重了!不是当众指责她没规矩吗?林问筠当即眼眶就红了,却不敢反驳,只弱弱的应了一声“是。”

第八十章 偶遇

雪渐渐地小了,绣凤小心的撑着伞,为苏绾遮着头上飘来的雪花。苏绾裹着一件大红色的绣花大氅,站在林氏坟前。她微微俯身,拂去墓碑上的雪花,声音轻得仿佛能随风散去:“母亲,绾儿来看你了。”

山上的风似乎也温柔了起来,就算拂在脸上,也不似之前寒凉刺骨。她拿着手帕仔细擦着墓碑,擦着上面刻着的字的一笔一划,沉默无言。

良久,她才直起身子,看着墓碑上的字,想起林氏往日的音容笑貌,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来的时候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来到这里,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那些糟心的事情,她并不想让母亲知dào



她只愿母亲在天之灵会好好的。

微风掀卷起她的衣角,那一抹红色在漫天的素色中显得尤为耀目,像是雪白的宣纸上突然渲出一朵娇艳的红梅。

远处山上的古刹响起悠远安谧的钟声,沉静浑厚。苏绾双手交叠站于墓碑前,微微垂睫,轻声道:“母亲,绾儿先走了。绾儿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她的声音很轻,好似怕打破这里的宁静。

她转身离去,只余下身后一串脚印,又很快被风雪掩埋。走到半山腰,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扑到绣凤怀里哭了起来:“绣凤,我没有母亲了,没有母亲了。”

绣凤被她哭得心酸,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用空出的那只手轻拍着她后背,无声安慰。

苏绾哭得累了,这才停止,看着绣凤肩头被泪水浸湿的一大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把你的衣裳弄湿了。”

“不妨事的。”绣凤笑笑。“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下山吧,估计表公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说着,又递上自己的干净手帕,道:“奴婢还没用过,小姐不要嫌弃。”

苏绾也不矫情,接过擦了擦泪。她的手帕刚刚才擦了墓碑,自是不能用的。稍作停顿,两人便加快了脚步朝着山下走去。

因此处是苏家祖坟,林亦辰身为外人也不好上山,便只能在山脚下等着。林妈妈站在他的身旁,望着下山的方向,神色有些焦急。

她本想跟着苏绾一同上山的,但苏绾说她年纪大了,路上雪滑,便让她就在此处等,随后带着绣凤上了山。

铺天盖地的白色中,突然出现一抹红色的倩影。那身影由远而近,给这满目的白色也增添一丝亮色。林妈妈看清那道人影,一直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忙迎上前道:“小姐。”

苏绾淡淡点头,目光看向林亦辰:“劳表哥久等了。”

“无妨。”林亦辰微微颔首,见苏绾眼眶红红的似是刚哭过,也不诧异,侧过身子让苏绾上了马车,这才上马。

苏绾坐在马车中,手里捧着暖炉,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疑惑,正准bèi

出声询问,便听到外面传来戚麟跟林亦辰寒暄的声音。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打个招呼,便听到林亦辰提起她,只得掀开帘子准bèi

打声招呼。抬头却看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微微怔了怔,而后露出一笑:“戚哥哥好。”

戚麟没想到苏绾会突然探出头来,望着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唇边勾起一笑,素日冷淡的面庞亦柔和了几分:“苏姑娘好。”

林亦辰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微微凝眸,又很快掩饰过去,而后笑着对戚麟道:“正好你也要回城,那便跟我们一起吧。”

戚麟笑着道:“正好。”又看着苏绾道:“瑶瑶说去你家送帖子没瞧见人,却不成想你去了林府。”

“正好想外祖母了,所以就过去住几天。”苏绾笑笑。“戚哥哥,你这是去了哪儿?”

戚麟回道:“刚好有事出了城,回头就让瑶瑶将帖子送到林府去。”

想起戚瑶,苏绾也笑眯了眼:“多谢戚哥哥。”

戚麟看她满面的笑容,双眸澄澈似水,璀璨如星,心情也好了起来。“踏雪已经长大了,不过你可能不怎么能骑得上去。”

苏绾脸一红,不服气的辩解道:“我哪有那么矮?不对,踏雪怎么可能会长那么快!”

戚麟轻笑,那笑声仿佛近在咫尺,让苏绾的脸更红了:“你都几年没看过踏雪了?还在这儿跟我争呢。”

踏雪是当初苏绾学骑马时戚麟送给她的,以前年纪小还会去马场喂喂,但后来年纪大了便不怎么出门,故一直是戚麟照料着的。

“还不知dào

它能不能记得我呢。”苏绾嘀咕了一声,又看向戚麟,冲他耸了耸鼻子。“我要去告sù

瑶儿姐姐你欺负我。”

戚麟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承认苏绾这句话实在威胁到了点子上。戚瑶认识苏绾这么多年,早把苏绾当亲生妹子疼着,平日里护得不行。若是苏绾在戚瑶面前说上那么一句,那受罪的就是他了。

要知dào

,戚府最受宠的不是他这个唯一的少爷,而是戚瑶。

“好吧,我错了。”戚麟嘴上认着错,可看起来并无什么诚意。“什么时候一起去骑马吧?”

苏绾正在犹豫,林亦辰已经将话接了过去:“表妹现在已经大了,出门总归不太方便,更何况是骑马?你若是想骑马,不若我陪你去?”

戚麟瞥一眼林亦辰,笑得yì

味深长:“林兄愿意陪我去自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瑶瑶最近嚷着想出去玩,爹娘又不拦着,若没有苏姑娘在,只怕没人劝得动她了。”

林亦辰沉默了下来,戚麟将戚瑶搬了出来,他也不能那么不识相的阻止人家两个小姑娘自去玩。只是苏绾到底是自己表妹,苏策现在又不在,他总归要护着一二的。“到时候戚姑娘也要去?”

“那是自然。”戚麟微微笑着,神色很是轻松。“不然你以为我当真如此无礼?”

听说有戚瑶在,林亦辰也放下了心。若是就戚麟跟苏绾两个,就算身边跟着下人,他也是不放心的。不是不放心戚麟,而是担心会伤及苏绾名誉。他抬头看向苏绾,问道:“那你愿意去吗?”

苏绾已经在他们两人交谈的时候就考lǜ

好了,只是不好插话,等林亦辰问了,便道:“等我跟瑶儿姐姐见了面再说吧。”

她知dào

戚瑶是一定会去的,毕竟戚瑶整日待在府里实在无聊,难得有机会出去肯定会同意。只是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也不好直接答yīng

戚麟说要去,那不成什么了?

戚麟点点头,道:“那行,回去我就告sù

她。”反正戚瑶是肯定要跟着去的,到时候就算苏绾想不去,戚瑶也肯定不会同意。

见招呼打了,话也说了,苏绾又钻进了马车。戚麟看着放下来的车帘子,弯唇而笑,回头看着林亦辰,道:“走吧。”

到了城门口就分道扬镳了,林亦辰一行人回了林府,苏绾去给秦氏请过安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正在房间抄书,便听林府下人来说,戚瑶来了。忙让人将抄好的纸张收了起来,又净了净手,用帕子擦拭干净。刚弄完,便见戚瑶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进了房来。

戚瑶一身绛紫缠枝圆领袄子,身上披着石青色暗纹绣锦斗篷,一张圆圆的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不大的眼睛微眯,看着十分喜庆。

她刚进了屋,身后的绿玉便接过她身上的斗篷。毕竟这屋子里烧着地龙,穿这么厚会热,出了门反倒会冷了。

苏绾见了她,也是笑得开心,亲自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笑着道:“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还不是送帖子给你你不回我。”戚瑶喝了水,这才抱怨道。“来了这里也不着人告sù

我,还当不当我是姐妹了?”

苏绾哑然:“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sù

你么?”

戚瑶戳了她额头一下:“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有事也不告sù

我。我亲自上门来送帖子,看你接不接。”

苏绾哭笑不得:“你就算让个丫鬟来我也肯定得接啊。”

戚瑶挥退了自己的丫鬟,又看向绣鸾绣凤。见状,苏绾也让绣鸾绣凤退下,这才问道:“怎么了?”

“我哥哥说他回来的时候遇到你们了,你这时候出城做什么?”戚瑶问道。“我可不信你这时候来林府是没原因的。”

苏绾没想到戚瑶会找上门来,更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顿时愣了愣,强笑道:“哪有什么原因,不过是来住两天而已。”

“你不愿意告sù

我就算了,何必说这种敷衍的话。”戚瑶有些不高兴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的为人。我又不是那种爱多嘴的人。”

苏绾想了想,还是将府中的事讲给了戚瑶听。戚瑶听完,十分生气:“他们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你呢?”

“我这不是没什么吗?”苏绾知dào

她是真心为自己抱不平,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道:“我都不气,你还气什么?对了,我学医的事外人不晓得,你可不要说漏嘴了。”

“放心。”戚瑶信誓旦旦的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苏绾知她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但是也知dào

轻重,不然也不可能将这么重yào

的事情告sù

她。遂笑着问道:“要给我的帖子呢?”

“在绿玉身上呢,等会儿给你。”戚瑶道。“过两天我要去马场学骑马,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苏绾也给拐去。自家哥哥可是说了,苏绾若是不去,他是绝对不去的。

虽然对戚麟这种威胁的说法嗤之以鼻,但她还是希望苏绾能跟她一起去的。故劝说的时候也是十分上心。

苏绾看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你这么多年了还没学会么?”

第八十一章 消息

当初戚光说了要教戚瑶学骑马,但是戚瑶一心偷懒,怎么可能真让他教?便磨着戚麟教她骑马,戚光见戚麟同意了,便不再插手这件事了。

戚瑶偷懒是偷懒了,但导致的直接结果却是,她直到现在都不敢一个人骑马太远!后学的苏绾都能自己在马场上驰骋了,她还是得让人在旁边护着。

此时听到苏绾踩她痛脚,戚瑶顿时红了脸,道:“你欺负人!”

苏绾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笑容清透,仿佛能暖化人心。戚瑶本有些不好意思的,见苏绾笑得这么开心,也撑不住笑了起来。“对了,明日我也邀请了秦姑娘,你记得早点到啊。”

“秦姑娘?”苏绾微眯着双眼,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正是跟自己沾着亲的亲戚。“你之前可没说叫了别的人。”

“我现在不说了吗?”戚瑶笑着道。“之前说了要邀请她到府上来,反正要叫你过去,干脆叫上她一起。”

苏绾手撑着下巴,望着戚瑶直笑:“我跟你打个赌如何?”

听她这样一说,戚瑶也来了兴趣,只是看着苏绾笑得十分诡异的模样,顿时起了几分戒备:“赌什么?”

苏绾笑得更欢了:“左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戚瑶略略放心:“什么赌?”

苏绾笑眯眯道:“若是秦姑娘来了,她那什么妹妹肯定也会跟来。”

“不可能吧?”戚瑶明显不信。“我帖子上可只邀请了一个人,常宁伯应是知dào

我家没庶女的,怎么可能还让个庶女来?”

“那就等着瞧吧。”苏绾也不解释,直接道。“你不去看看筠儿姐姐吗?到底是在林府,你不去也不好。”

戚瑶起身,笑着道:“那行,我先走了。你到时候记得来啊。”又朝着门外唤了一声,“绿玉。”

她的丫鬟都走了进来,戚瑶从绿玉手中接过烫金的帖子,递到苏绾手中,而后出门去寻林问筠了。

白雪皑皑,青山绿水都如同覆上了素白的被衾,天地间显得圣洁干净却又单调孤寂。深山古刹钟声响起,飘渺悠远。

漫天白色之间,一座山上却生长着茂密的翠竹,杂乱无章的排列着,没有丝毫规律可循。竹林的中央有个竹子做的小院,竹院中有几间别致的竹屋。院外不远有一个竹亭,里面一个身着月白色棉袄的男子正手捧诗书,看得十分专注。

远处有翅膀扇动的声音,男子站起身来,伸出右手,不多时,便有一只通身洁白的白鸽停留在他的手腕处。

他从白鸽腿上解下信,打开看后,原本舒展的眉头紧紧拧起,握着纸张的手也在颤抖。他合上信,望着天地间苍茫的白色,轻轻地叹了口气:“绾儿,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男子站在那里,周身环绕着散不去的冷气。他的面庞坚毅,眉宇间却布满浓重的戾气。

清脆的开门声响传来,一个三四十岁年纪的中年男子从竹屋里走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站在竹亭中的苏策,走到他身侧,唤道:“策儿。”

苏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躬身一礼:“师傅。”

无崖子眼尖的看见他手中的信,问道:“绾儿又寄信来了?”

“不是。”苏策看一眼手中的纸条,一用力,那纸条便化为了齑粉。“师傅,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在屋里待久了,出来转转。”无崖子问道。“也不知dào

你是不是在这山上待久了,性子也变得这般孤冷。想来,也是师傅误了你。”

苏策慌忙道:“师傅对徒儿有知遇之恩,徒儿感恩不尽,师傅如此说,岂不是折煞徒儿了?

无崖子在凳子上坐下,看了眼桌上的书,道:“既然想家,为何不回去?”

苏策在他对面坐下,沉默了半晌,才道:“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若是绾儿看见你这副样子,她不会开心的。”无崖子抬眸看着他,严肃的说道:“你总认为绾儿只有你,但是别忘了,无论如何,你们都还有父亲。就算你不相信他,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让自己背负得太多,若是再这样下去,很容易走火入魔。到时候,为师也救不了你。”

苏策浑身一震,看着无崖子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惊诧:“师傅?”

“有志向是好事。”无崖子道:“但要当心过犹不及。”说完,他便抬脚进了屋。苏策停在原处,仿佛听见了空中传来的叹息。

他有些迷茫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向努力,但是突然有人告sù

他,他的方向是错的。那他又要怎么做?

第二日一大早,苏绾便带着绣鸾绣凤到了戚府。在内院与外院的甬道处刚好kàn

到向外而来的戚麟,忙顿下脚步:“戚哥哥好。”

戚麟看到她,脸上绽开了笑:“苏姑娘好。你是来找瑶瑶的吧?她现在应该正在房间里。”

“我要先去给夫人请安。”苏绾笑着道。“戚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戚麟回道:“回京畿营有点事。”他还想说些什么,又顿住了,笑着道:“快进去吧,站这里冷。”

苏绾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福身之后便带着丫环进了内院。戚麟待她的身影消失后,这才出门。

苏绾进了门,才发xiàn

戚瑶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很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解下斗篷递到绣凤手中,这才笑着走过去:“怎么了这是?难道是看到我不开心?”

戚瑶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有些闷闷的。苏绾坐在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戚瑶闷声道:“我哥哥要离开了,他要去边关。”

苏绾一惊,着实是没想到戚瑶不开心的缘由竟然是这个。她在戚府学习了三年,每日跟戚麟戚瑶在一起,感情自是不比其他人。即使是这两年碍着年纪没怎么见面,但那份情感却不是时间能够消磨掉的。猛一听到戚麟要离开的消息,她也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那份失落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不懂,但现在也没那心思深究。

戚瑶见她有些失神,拽了她的袖子问道:“当初你哥哥走的时候,你也是这种感觉么?”

苏绾看着戚瑶,见她一脸的失落,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会回来的。”她心情有些低落,可身旁还有个更难过的戚瑶。

当初哥哥离开的时候,她也是不舍的,可是她知dào

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在那之前,他们兄妹俩也是聚少离多。可是戚瑶不一样,这是她这么大第一次跟哥哥分开。之前虽说戚麟去了京畿营,可到底还在京城。边关路远艰难,还不知dào

戚麟能不能习惯得了。

“我都不敢在哥哥面前哭。”戚瑶声音有些哽咽。“我突然就能理解你当初的感受了。我好怕,好怕哥哥跟策哥哥一样,一别多年不回家。”

苏绾张了张嘴,却不知dào

应该说什么。她突然想起刚才在甬道时戚麟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应该就是想告sù

她他要离开的事情吧,但不知dào

为何最后还是没说。

戚瑶抬头看她:“我决定亲手绣个荷包给哥哥,你打算送什么给他?”

我?

苏绾指了指自己,有些惊讶的道:“你擅长刺绣当然没什么,可我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刺绣。”

却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怎么能随便送东西给外男?

“画画也行啊。”戚瑶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哪还有刚才半分的失落?苏绾看她这副样子,倒不知dào

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离开的又不是你,倒是这般积极。”

“为我哥留点纪念么。”戚瑶笑眯眯道。“不然他哪里还能记得我?”

苏绾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哭笑不得。敢情刚才那副伤怀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不成?这会子又这样嬉皮笑脸的。“他哪里敢不记得你?”

“有你那就不一样了。”戚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见苏绾眉头微锁正在思考,忙拽了她的手,笑眯眯的道:“估摸着秦姑娘现在要来了。”

苏绾被她这么一打断,思绪也乱了,索性顺着她的话道:“不如你让人去门边守着?我那是知dào

你家的路才不需yào

人带路的。”

“只有秦姑娘还好,若是那庶女也跟着来了,我上杆子的派人去接做什么?”戚瑶毫不在意的道。“反正门房有粗使婆子,不会让她们走丢的。”

苏绾也知dào

她不喜欢庶女,便不再提起这个话题。戚瑶兴致来了,直接让绿玉拿来笔墨纸砚,一副现在就要苏绾作画的样子。苏绾好说歹说,才让戚瑶同意她过两日交画。

戚瑶刚让人将笔墨纸砚收好,便听到下人来报说常宁伯家嫡女来了。她拉着苏绾的手笑盈盈的迎出门去,却在看到那一抹粉色身影时收敛了笑容。她皱着眉头,冷哼一声,问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虽然在苏绾的提醒下她已经有了心理准bèi

,但在亲眼看到秦琬茹的时候,还是觉得膈应非常。

苏绾稍用力的握了握戚瑶的手,又笑着招呼道:“表姐来了,快进来。”

戚瑶在她的提醒下回过神来,上前拉过秦琬黎的手,笑着道:“你可是来得晚了,等会儿定要罚你三杯。”

三人进了屋,却是理都没理站在门边的秦琬茹。

秦琬茹紧咬着下唇,看着联袂而去的三人,眼中闪过愤恨的光。想都没想,也要跟着进去,却没想到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拦住她的道路。“秦姑娘请跟奴婢来。”

秦琬茹沉了脸色,她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这样受过轻视?虽然她是庶女,但此时她好歹也是客人好吗?“这就是戚府的待客之道?”

戚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带着几分笑意:“不请自来是为贼,又是哪里来的客人?!”

第八十二章 冲撞

戚瑶本不打算再与秦琬茹计较,毕竟跟一个庶女计较也太失颜面。可这秦琬茹也太不会看人眼色了,明知dào

自己不受人欢迎还要巴巴的贴上来。这也倒罢了,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客人!

真当这是她的常宁伯府了?

秦琬茹被她这毫不留情面的话给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却愣是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若不是想到来此说不定可以遇到戚府嫡长子,她才不会来这里自讨没脸。

绿玉见秦琬茹还想纠缠,便笑着劝解道:“几个姑娘在一起是要讨论诗词歌赋的,我家姑娘听说秦姑娘喜欢赏梅,这才让奴婢先带姑娘去赏梅,然后再来这边一起用饭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秦琬茹虽然有些不满戚瑶不亲自陪着自己,但还是顺从的跟着绿玉走了。

戚瑶的嫌恶之色那么明显,她可不想再自讨没趣。

待秦琬茹的身影消失,秦琬黎这才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你这丫鬟倒是伶俐。”她才不信戚瑶会这么好心,提前嘱咐丫鬟带秦琬茹去赏梅。毕竟请贴上可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戚瑶笑着道:“莫不是你看上我身边这丫鬟了?那可不成,我才不会给你。”顿了顿又道:“绾儿妹妹给我说她也要跟来,我倒是半信半疑的,却没想到真跟来了,也不知dào

你是怎么想的。”

秦琬黎的笑容有些苦涩:“你也是知dào

的,我在府中……哪里能拗得过她?”原本秦伯爷已经熄了让她带秦琬茹出门的心思,却不知dào

后来秦琬茹跟他说了什么,才让他又亲自出面,强硬的吩咐她一定要将秦琬茹也带来。

她知dào

自己在父亲心中没什么位置,却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样不把她放在心上。这样得罪人的事情,也愿意让她来做。

“好了,不想了。”戚瑶见她心情不好,安慰道。“来了又有什么关系,晾着不就是了?在府中被人称一声小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秦琬黎听她这样一说,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你素日还是个爱看书的。”

戚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刚才绿玉说过的话,顿时红了脸,将苏绾往身前一推:“我可是不行,但绾儿妹妹读书倒是蛮好的。”

“以前先生讲课的时候,就她偷偷打瞌睡,还以为先生没看到呢。”苏绾毫不留情的拆台。“若不是有她哥哥帮她,不知dào

还要受多少处罚。”看到戚瑶变了脸色,笑着轻推了她一把,道:“怎么?我说实话你还不高兴了?”

戚瑶一把捏住她的脸,耸耸鼻子道:“哪有你这样拆台的?人家秦姑娘好歹也是第一次来,你给我留点面子成么?”

苏绾拂开她的手,冲着秦琬黎笑道:“不过她刺绣很不错,这点我比不了她。还有啊,她可会酿酒了,结果自己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

戚瑶听她这样拆穿自己,登时红了脸,对秦琬黎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丫头素日里放肆惯了,你可别跟她一般计较。”

“不会。”秦琬黎笑了笑。面前两人虽在打闹,可感情却不是一般的好。从她们的谈话中便可以看出亲疏远近来,若是别人,哪还敢这么说?自己虽是客人,但估计并未被她们放在眼中过。

从小到大,她都待在府中,并没有什么朋友。此时看到面前的这两个人这般亲密无间,感动的同时却又有些隐隐的嫉妒。

不多时,有徐氏的贴身丫鬟菡萏前来回话:“夫人知晓小姐今日请了客来,特派奴婢送些厨下新蒸的糕点来。”

她的身后跟着六个小丫鬟,手中各托着一个托盘。给戚瑶行过礼之后便将一碟碟糕点放在桌上,枣泥糕、桂花糖粉糕、莲蓉水晶糕、山楂糕、玫瑰酥、花开富贵等等,样式精致,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菡萏从一个小丫鬟的托盘中拿出三个小瓷碗来,为她们一人盛了一碗珍珠翡翠汤圆,而后笑着道:“夫人说今日天冷,吃点汤圆可以暖暖身子。”

戚瑶笑着道:“母亲费心了,姐姐回去代我谢过母亲,晚些时候我再去给母亲请安。”

菡萏笑着应了,又道:“夫人说今日小姐可以用自己的小厨房,还特意让奴婢带了两个厨娘来帮忙。希望两位姑娘能够在府中玩得开心,若有什么需yào

,尽可以找人来唤奴婢。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海涵。”

苏绾笑着道:“姐姐客气了,请代我向伯母问好。”

菡萏点点头,又向几人行了回礼,这才带着几个小丫鬟退下。戚瑶让两个厨娘去了小厨房帮忙,又招呼两人吃汤圆。

秦琬黎尝了一口,软软糯糯的,甜度适中,便笑着道:“你母亲想得真周到。”有母亲在,什么都不需yào

操心,一切自有母亲打理。可是她呢?

戚瑶听她语气奇怪,抬眼看了看她,突然想起她的身世来,心中了然。“母亲平日都不要我用小厨房的,我今日可是沾了你们的光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sù

我,我让人做去。”

苏绾本一直在低头吃汤圆,听到戚瑶这句话,顿时抬起头,双眼发光:“我要吃肉。”

戚瑶轻瞥她一眼,略带嫌恶的递过一条手帕:“擦擦你嘴角的汤。你是多久没吃过肉了,瞧你这德性!”

“瑶儿姐姐有了新人就不要我了。”苏绾话说得可怜兮兮的,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飞快的擦了擦嘴角,才递给身后的绣凤。

戚瑶哭笑不得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又看向秦琬黎:“秦姑娘,你想吃些什么?这里就我们几个人,随意点就行。”

秦琬黎听她竟是直接忽略了还在外赏梅的秦琬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个将门千金,倒真是个爽利的性子。“我什么都可以的。”

戚瑶让人去厨房点了几道菜,而后拉着苏绾下棋。秦琬黎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一时间倒是十分和谐。

一室寂静,只能听到落子的声音。戚瑶握着黑子,正在凝眉苦思,好容易有点头绪,却被一道声音打断:“小姐,不好了。”

戚瑶的思绪突然被打断,当即皱了眉,眸子看向那冒冒失失的丫鬟,已没了平日的温和:“这么冒冒失失做什么?难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成?”又冲门外唤道:“绿莲绿荷,你们到底是怎么看着的?”

听她话说得严厉,绿莲绿荷慌不迭的跪了下来,那小丫头也赶紧跪了下来,一个劲儿的磕头:“是奴婢不知事,惊扰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苏绾看她磕得用力,两三下便将额头磕得红肿,心下有些不忍,却没有开口阻拦。她跟戚瑶关系虽好,此时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客人,这事可不是她能插手的。

戚瑶顾忌着在场还有其他人,收敛了神色,只语气中还有几分怒意:“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丫鬟抬头看了秦琬黎一眼,又慌忙低下了头去,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戚瑶本就有些生气,此刻见她这般情状更是怒意上涨:“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丫鬟身子一抖,也顾不得什么了,慌忙道:“少爷不小心冲撞了正在赏梅的秦家姑娘,绿玉姐姐让我来给小姐说一声……”

冲撞?

戚瑶眸光转冷,心中对秦琬茹的嫌恶又更深了一层。外院跟内院本就是分开的,戚麟的书房跟练武场跟后院都是隔了开的,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会冲撞?

苏绾刚准bèi

开口让戚瑶先过去,却不防她突然转过身来,握住了苏绾的手:“你跟我一起过去。”

苏绾苦了一张脸,这到底是他们家的事儿,她一个外人跟去也不太好吧?可看戚瑶眉头紧锁,一副不悦的模样,她也只能任她拽着了。

戚瑶走到门边,吩咐了一句:“照顾好秦姑娘。”而后急匆匆的带着苏绾离开了。

秦琬黎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又想到刚才那小丫鬟说的话,顿时脑海中闪过一丝明悟。难怪父亲突然又要秦琬茹跟着来了,肯定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她可是了解秦琬茹的很,这一场冲撞必然不是无意。秦琬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脸上的嘲讽之色更重。戚家是什么人家她可是清楚的很,那可是天子重臣,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能高攀得上的。

厚着脸皮来此也就算了,还闹这么一出,非要将所有脸皮都丢尽了才罢休吗?这个世界上,可真是从来都不少看不清现状的人。

秦琬黎双手握拳,嘴角溢出一抹冷笑。这就是秦琬茹!甘愿让秦伯爷放qì

自己这个嫡女而一心捧她上位的秦琬茹!只怕等她回去,秦伯爷不会怪秦琬茹自作主张让秦家丢了颜面,而会指责她不睦幼妹吧。

苏绾跟戚瑶在那小丫鬟的带领下到了戚麟书房前的一条小径,便见一身粉红衣衫的秦琬茹在一株红梅树下嘤嘤哭泣,身上的衣服衬着身后的红梅,倒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姿。

不过戚瑶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当即冲上前去护在了戚麟面前,凶神恶煞的问道:“你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第八十三章 叱责

秦琬茹没想到戚瑶护短护得这般厉害,竟然一上来就开始指责于她,顿时愣了愣,吓得也顾不上哭了。

戚麟见她冲上来就是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模样,也是哭笑不得,只是目光移开看着紧随而来的苏绾时,脸上的笑意敛了敛。

秦琬茹咬了咬牙,心中恨得不行,抬头时却又是一副哀哀凄凄的模样:“戚姑娘,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么说让我……让我……”

戚瑶虽说平日里跟戚麟一副不和的模样,可心里却最是护短不过。此时看到秦琬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登时气怒,正要大骂出口,却被苏绾拽住了衣袖。

苏绾拦住了她,又看向绿玉:“先送秦姑娘回去。”

本来跟着来就不合时宜,苏绾不欲插手这件事,便只打算在一旁装雕塑的。可戚瑶现在已经完全气得不行,什么都顾不得,戚麟又是一介男子,不好说话,她也只能插手此事了。

这里虽然是戚府,但是来往的下人也众多。秦琬茹这副模样,又在戚麟书房之外,还有戚麟在场,是个人都会往不好的方面想。此处,着实不是问清缘由的地方。

秦琬茹演了这么久的戏,哪里肯在这时候退场,见绿玉要过来拉她,当即尖叫出声:“你要干嘛?难道你也要来欺负我不成?”

苏绾是真的不懂这个秦姑娘到底是要做什么了。不过是冲撞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旁边又有丫鬟在场,避开不就是了?她还非得要闹大,传出去难道名声就好听了?

说什么又欺负?难道在这府上有人欺负了她不成?秦琬茹此话一出,不就是在暗示别人戚麟不仅冲撞了她还欺负她了么?

苏绾护短的性子比起戚瑶来也是不遑多让,不说戚瑶是她的好姐妹,戚麟跟她交情也是不错的,此刻当然不肯让秦琬茹一个外来人欺到头上。见秦琬茹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当即沉了脸色。

“虽然秦二小姐不请自来,但好歹也是秦姑娘带来的。府上哪敢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于你?莫非秦二小姐还以为自己是在常宁伯府?”

这话既是嘲讽又是提醒。你是在常宁伯府受欺负惯了,所以在任何地方都觉得自己是受了欺负?这里是昭武将军府,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看清楚你现在所处的位置!

秦琬茹被她那阴冷的神色吓住了,也不敢再哭:“你……”

“再敢多嘴当心我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我说到做到!”苏绾冷声说完,又冲绿玉道:“秦姑娘可还在房间里等着秦二小姐呢,你快些把她送回去吧。”

秦琬茹还在挣扎,徐氏身边的大丫鬟菡萏便已经到了。她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秦琬茹身上:小姐宴客她也是知晓的,但方才在房中却没看到这人,可见是不受自家小姐欢迎的。不过是个不请自来的庶女,还真把自己当那台面上的人了。

想起夫人的吩咐,她便收回目光,冷冷道:“夫人说了,让奴婢现在将秦二小姐送回常宁伯府去。”

徐氏听见此事,可是气得不行。她好歹也当家这么多年,秦琬茹这么点小把戏还不被她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介庶女,想要巴上来还得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她可不怕得罪一个没有实权的常宁伯府,就算常宁伯再怎么不忿,也断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女出头。再说了,伯府嫡女还在府上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呢。常宁伯就算真的疼爱庶女,也不敢大庭广众做得这么出格!否则,御史定要上书弹劾。

秦琬茹没想到现在来的这个丫鬟更狠,居然要直接将她送回去,身形晃了晃,委委屈屈道:“你……你怎么能跟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二小姐言重了,这都是夫人的吩咐,奴婢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菡萏是跟在徐氏身边伺候的,自然知dào

她的心思,心知肯定是要将秦琬茹送回家的,语气便强硬了几分。“秦小姐下午便会回去了,秦二小姐不必太过思念。”

苏绾见秦琬茹还欲纠缠的模样,眉头微皱,上前塞了一颗药丸到她嘴里,又狠狠扼住她的下颚,亲眼看她吞咽了下去才冷冷道:“给我乖乖听话我自会让秦姑娘将解药给你,不然你就等着肠穿肚烂吧!”

秦琬茹的表情有些惊惧,看着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却也不敢造次,只能顺从的跟着菡萏离去。

戚瑶也被她这雷厉风行的阵仗给惊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刚刚下的什么毒?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骗她的,你也信。”苏绾收敛了怒意,看她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是块枣泥糕而已,就你老实。”

戚瑶不疑有他,拉了她的手笑眯眯的道:“看你刚才那么严肃,可把我吓着了。还以为你突然就成了江湖高手,却不成想还是只会这些糊弄人的东西。”

“能吓住她不就行了?”苏绾没想到她脑子里居然装的是这种东西,顿时哭笑不得:“你最近到底看了些什么闲书?当心夫人知dào

了治你。”

戚瑶这才想起旁边站着的戚麟,生怕他跟徐氏告状,顿时缩了缩脖子,又觉得这样弱了气势,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你刚刚跟那姑娘做什么了?”

典型的色厉内荏!

戚麟目光转向一旁的苏绾,道:“方才之事,多谢苏姑娘了。”虽然方才只是意wài

,但是想到还是让苏绾看到了,他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

苏绾苦笑,如果可以,她倒是想不管的好吗?“方才我一时情急,这才无状,还望戚哥哥见谅。”

戚瑶看看戚麟,又看看苏绾,皱了眉:“我说你们两个这么客气做什么?”又拉了苏绾的手往书房走去:“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

苏绾躲闪不及,又不好就这么挣脱她,只好冲戚麟歉疚的笑了笑,而后随着戚瑶进了屋。

戚麟紧随着进了屋,又让小厮上了茶来,这才看向神色扭捏的戚瑶:“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竟然还将苏绾带了来。

“还不是听说你这里有事?”戚瑶皱皱鼻子,有些不高兴道:“你居然还这么对我!我可是好心来帮你的!”又对苏绾抱怨道:“你看看,哪里有这么凶的哥哥?就知dào

欺负我。”

戚瑶每次都要抱怨这么一回,苏绾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见状,也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戚瑶见苏绾不搭腔,自感无趣,又将目光放在了戚麟身上,问道:“你跟那庶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让人带她去赏梅,却没想到居然来了这儿。”

想起那莫名纠缠上来的秦琬茹,戚麟心里也是心里膈应得慌。他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知廉耻的人,也不知dào

那常宁伯府是怎么教养的。好歹也是有爵位的府邸,就算是庶女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我怎么知dào

她会突然出现在我书房门外。”说起这事,戚麟也是一阵憋屈。“本来我想避开的,只是她凑了上来问好,碍着礼数我也回了两句,却没想到她突然哭了起来。你也知dào

,我是个不会安慰人的。后来,你们就来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戚瑶直气得脸通红。厚着脸皮跟来也就算了,却没想到她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哥哥身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是想到秦姑娘还在府上,我真想直接让人将她扔出去!”

苏绾嗔了她一眼:“瞧你,又冲动了不是?人家好歹也是上门来做客的,你让外人看见了怎么想?再说了,人家好歹也是伯府千金,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不过是个庶女而已,你何必这么将就她?”戚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下次坚决不要让她上门来了。在常宁伯府猖狂惯了,还真当所有人都得顺着她的意不成?”

虽然秦琬茹表现出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但戚瑶却最是厌恶这种看似单纯实则心机深重的女子。若她真的如表面那般,就不会迫得秦琬黎堂堂嫡女却没有嫡女颜面。就不会在她只邀请了秦琬黎之后还跟着来了这里——就算她真的想,府上人定是要拦着的。

苏绾心里也这么觉得,只是终归觉得在人后说人坏话不太好,便转换了话题:“戚哥哥,听说你要去边关了?”

戚麟抬眼望见她那清明澄澈的双眸,愣了愣,而后弯唇笑道:“是。边关虽说条件艰难,但总比如今在京浑浑噩噩度日更好。”

苏绾眼眸黯了黯,她突然想起一别多年的苏策。两人都有很高的志向,然后决然离开,却没想过家中的人该是何等担忧。只是既然戚家人都同意了,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既然戚哥哥有此志向,那我也只能祝戚哥哥一切顺利了。”

戚麟也不想气氛突然变得如此沉闷,便笑着道:“等我安顿好了之后便给你们寄东西回来,想来那里也应有不少特产才是。”

戚瑶清楚的听到“你们”这个词,当即嘟了嘴道:“哥哥偏心。”

戚麟乐不可支:“又少不了你的,你在这儿闹什么脾气?”

戚瑶开始胡搅蛮缠:“反正哥哥就是偏心,我可是帮你从绾儿这儿讨了一幅画,你也不说谢谢我。”

戚麟皱眉,低声叱道:“胡闹!”

女子墨宝何等重yào

,岂是能随便赠与人的?况且他们虽然熟识,可到底男女有别。戚瑶此举,着实是过分了。

戚瑶被他吓得眼圈一红,倒让苏绾看了十分不忍,忙握了她的手,低声安慰了几句,又对戚麟道:“瑶儿姐姐也是一番好意,戚哥哥可千万莫错怪了她。况且,这事我也是答yīng

了的。”

戚麟看到戚瑶一副委屈的样子,也有些后悔,只说出的话也不好收回,便只能沉默着。

戚瑶轻哼一声,对着苏绾抱怨道:“这才是不识好人心呢。”

苏绾笑着道:“画不比字,是看不出字迹来的。到时候我不署名便是了,应是无碍的。”

第八十四章 为难

“这……”

苏老太太看着纸上的内容,气得手直抖。写什么不好非得写《尊慈》,这不摆明了是要膈应她吗?难怪那么好心的说要抄书百遍,闹了半天居然是在这儿等着她!偏生她还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毕竟这书也没什么不能写的!

正因为这样,苏老太太才越看越气闷!

都明晃晃被人骂不慈了,任是谁都不可能坦然得起来。

陈妈妈见苏老太太自看到苏绾一早派人送来的一沓纸之后就气得脸色铁青,虽然心下惊疑,却是上前抚了抚苏老太太的背,道:“老太太莫气,气坏了身子可太不值当了。”

苏老太太倒在躺椅上,气得直呼气,抖了抖手中的纸,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好孙女!当真是不气死我不罢休!”

陈妈妈低着头,掩住眼中的神色,轻声安慰道:“小姐素日也是孝顺的,今晨还特意派人送了解药来呢。”

“解药?”苏老太太敏感的抓住这个字眼,原本铁青的脸缓和了几分。她现在倒是不怀疑毒是苏绾下的,但对苏绾还是有几分恼怒。

受了点委屈就往外跑,当真是平日宠得太过了。谁家小姐少爷没有受过点委屈的,偏她愣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陈妈妈见苏老太太神色缓和了,心中也松了口气,道:“是跟这一沓纸一起送来的。”小心的瞅了瞅苏老太太的神色,见她没有发火的迹象,这才接着道:“除了解药,还有一张药方。因府中无人识药,青鸾到外面的药房去拿药了。”

苏老太太揉了揉眉心,微阖双目,觉得疲累不堪。陈妈妈为她揉着太阳穴,识趣的不再开口,屋子也静谧下来。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有帘子挑动的声音,守在门边的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来了。”

苏梧带了一身寒气进了屋,苏老太太忙让人给苏梧上了杯热茶来,又问道:“怎么这时候来了?我不是说了最近天冷不用过来吗?”

苏梧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这才道:“今日早朝皇上突然宣bù

了一件事,说是驸马以后都封爵。”

“这不是好事吗?”苏老太太看到苏梧紧锁的眉头,有些不解。“你不开心?”

苏梧叹了口气,他不知dào

要怎么给自己的老娘解释这爵位也是分很多种的,有的有实权,有的却只是虚衔,名头听着好听罢了。皇上虽然在朝堂上明着抬举了他们,实jì

上却是在说以后的驸马都空有爵位,却无实权。

他早年也是上过战场的,曾经也有雄心壮志自己闯出一番名堂,最后还是靠了祖荫。只是他这爵位到底是有实权的,皇上此举却是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我先去看看公主。”

苏老太太微微抬眸,懒懒道:“刚刚绾儿送来了一沓手抄的书。”

苏梧也是知dào

这件事的,也不怎么在意:“她早说了要抄书百遍为母亲祈福的。”

“祈福?”苏老太太冷哼,不折寿已经算是好的了。只是知dào

自己这个儿子素日护着苏绾,也不打算在他面前告状了,直接道:“她派人送了解药过来,青鸾抓药应该也要回来了。”

看了眼苏梧喜上眉梢的模样,她又冷冷的道:“她还没回来。”

似是一盆水浇至头顶,苏梧一瞬间冷静了下来,问道:“她为何还没回来?”这都已经第五天了。

“缘由你不是很清楚么?”苏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也该去把人接回来了,老是待在别人家中也不方便。”

苏梧眸中闪过一丝苦色,他哪里是不想接?可偏生这两天连林府的门都进不了。“儿子省得的。”

苏老太太看他一副敷衍的模样,心中了然,怒意却更甚。重重一拍桌子,她怒道:“哪有姑娘家长期住在外家的?难不成还要老婆子我亲自去接她?若是不愿意回来,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苏梧听她话说得严重,顿时皱了眉,道:“此事儿子自是知dào

如何处理,母亲就不必插手了。”

苏老太太被他这样一反驳,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前几年跟儿子关系冷淡,好容易现在好了,她可不想又跟儿子生疏了去。“知dào

就好,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yào

,你这个当爹的也要看顾着点。”

苏梧到了香宜堂,便见屋子里围了一圈丫鬟,最中间的是公主的另一个贴身公主银枝,她此时手中正拿着一个乳白色的瓷瓶,眉头紧锁。

“这是怎么了?”他问了一句,又朝着床边而去,一众宫女丫鬟都让开了位置。苏梧看颜汐仍旧安稳的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微隆的腹部,神色平静,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偏就是醒不了。

他回过头,目光盯着银枝手上的瓷瓶,厉声问道:“不是说解药送来了吗?”

银枝神色有些犹豫:“小姐送了三瓶药过来,每个瓶子里都只装有一颗药丸,奴婢也不清楚到底要给公主服用哪一颗。若是用得不好,只怕……奴婢听说那儿还有一张药方呢,如何煎熬,如何服用,奴婢都一无所知。”

现在公主只是昏迷不醒,太医说不定还有医治之法。可苏绾送来的药若是用得不好害了公主,只怕她们诛九族都不够。

苏梧皱眉,苏绾让人送来三个药瓶只怕里面还有喜嬷嬷跟银翘的解药,她当初虽然说得决然心里到底还是不忍心的。可是她派人送来了三瓶药,让他们分不出该用什么,只怕心中还是存了气的。“来人,找太医过来。”

太医仔细的看过那三枚一模一样的药丸,苦着一张脸,下巴的胡子都快要被自己拽没了。良久,他将药丸放回瓶子里,跪下哀声道:“老臣无能。”

苏梧脸色刷的变了:“怎么可能?就算你配不出解药来,也不可能连药丸都分辨不出来!”

太医长眉抖了抖,低头恭声道:“这三枚药丸都有同一味味道浓重的药材,药味混淆,闻起来味道也极其相似,老臣实在分辨不出来。”

闻不出来是一方面,他就算真的猜出来了,没有绝对的把握也肯定不会说出来,所谓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件事本有别人出手,他若是插手了,那绝对是冲上前去找死。

公主这毒本就奇怪,不会致命,却会昏睡不醒。本来公主没事的,若因为他不确定的一说而出了事,他的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所以此时,就算是面对苏梧的威压,太医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正所谓法不责众,这毒所有太医都医治不了,皇上才不会因此将太医院所有的人都下了狱。这时候,可不适合当出头鸟。

苏梧气怒,却也知dào

太医说的是实话,皇上已经开始插手此事,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他的时候直言若是公主再昏迷不醒,他就要派人查公主昏迷的原因了。

虽然他相信此事不是苏绾做的,但是公主却是在清远侯府出的事。无论如何,这件事他都有责任。

“看来,只能等她自己回来了。”苏梧沉默凝思良久,才轻声一叹。“公主现在可有何危险?”

太医抹了一把冷汗,心中暗自揣测侯爷口中所说的“她”到底是谁,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回侯爷,公主虽然昏迷不醒,但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苏梧让人送了太医出门,自己去了书房。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山河锦绣”,眼眸黯了黯:“月华,你说策儿是不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苏绾说她不会将这次的事情讲给苏策听,他也下令让府中的人禁言。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点不安。

远在马场的苏绾可不会知dào

府中的这一场混乱跟苏梧的纠结,她正抱着踏雪的脖子,不断的顺着它的毛,时不时嘀咕两句。

戚瑶手中也牵着一匹半大的马,全身黑色的毛,看起来倒是挺温驯。她拍了拍马脖子,而后看向苏绾,微眯了眼笑道:“你倒是说得起劲儿,这畜生可不一定能听懂。”

苏绾睨她一眼:“都这么久没见了,我自然要跟踏雪好好交流一番,不然它发脾气尥蹶子将我摔下来怎么办?”

“它倒是敢!”戚瑶一听,登时急了,狠狠地瞪了小黑马一眼。苏绾的马好歹也养了那么久,这样都要发脾气的话,那她这匹之前根本就没见过的马是不是压根儿就不要她上去了?

苏绾一看她将自己说的话自动的往她身上想象去了,忍俊不禁:“你那匹马倒是看着挺温顺的,你不欺负它它就不会摔你了。”

戚瑶偏过头,正好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碰上。黑马打了个响鼻,又扭过了头。感受到迎面扑来的热气,戚瑶石化了。待看到黑马一脸嫌弃的移开脑袋,戚瑶爆fā

了:“你居然敢嫌弃我!信不信我揍你!”

黑马瞥了她一眼,淡定的移开目光。

戚瑶委屈了悲愤了,扑倒苏绾怀中寻求安慰:“呜呜呜,我被嫌弃了。”

苏绾像摸马鬃那样摸了摸戚瑶的脑袋,后又感觉不对,她好像没洗手来着……笑眯眯道:“它又没说话,你怎么知dào

它在嫌弃你?”

“它就是在嫌弃我!”戚瑶斩钉截铁的道。“这匹马我不要了!”

苏绾扶额,正准bèi

安慰下处于凌乱情绪中的戚瑶,便听到一道娇柔的声音传来:“麟哥哥,谢谢你帮我选的马,我好喜欢它啊。”

第八十五章 失马

听到声音,戚瑶顿时皱了眉头。自从秦琬茹的事情一出之后,她便十分厌恶不请自来的人。偏生林问筠是苏绾带来的,跟她关系还不错,她也说不出什么不满的话来,只是心中到底膈应着的。

话音落下不久,一身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的林问筠便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发髻之中簪着一根红珊瑚番莲花钗,双颊飞霞,明朗艳丽。她的手中牵着一匹白色的小马,身旁是一身弹墨绫薄棉袄的戚麟,手中同样牵着一匹马。

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一幕,苏绾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她移开了目光,微微垂眸,拍了拍踏雪的脖子,然后翻身上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英姿飒爽。

林问筠抬眼看她,见她一身浅色窄袖紧身的翻领短袄,下着长裤,足蹬高靿革靴,外罩月白色银狐皮锻羽,身上未带任何钗环,看起来素净的很,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凛然风姿。

林问筠瞳孔微缩,又很快舒展开来,嘴角露出得yì

的笑容来。方才戚家兄妹没有注意,可是她却注意到了苏绾那一瞬间情绪的变化。哼,穿得这么素净,哪比得上她明艳动人?

苏绾才没管剩下几个人到底有些什么心思,她只是扬了扬马鞭抽了下马屁股,踏雪便吃痛的狂奔起来。

她的双手各持一缰,缰绳自无名指及小指间绕出握于拳心,拇指轻压于上。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随着马的跑动节奏起伏。

林问筠双眸一闪,看向戚麟时却是一脸的单纯无害,笑得轻柔娇媚:“戚哥哥,我不会骑马,你……”

话未说完,便被戚瑶将话头截了去。戚瑶手紧紧的拽着缰绳,说出来的话也是硬邦邦的:“哥哥,教我骑马。”

饶是戚麟再怎么迟钝,听到她这语气也知dào

她生气了,虽不知为何,却还是应道:“好。”又转过头对着林问筠道:“马场也有会骑马的婆子,我这就让人叫她过来。”

林问筠心中暗恨,在戚麟面前却不好表现出来,抬起头,仍旧是一副柔弱的笑模样:“不用那么麻烦,我跟着你们就好。你教瑶瑶学骑马吧,我在旁边看着就是。”

戚瑶眉头一皱,冷冷道:“若是不会骑马何必跟着来这儿?我哥哥教我骑马哪有时间看着你?还是让人来护着你比较好。”

林问筠被她这番不留情面的话给惊住了,她在心中想着自己最近到底有没有得罪她,面上却涨得通红,眼眶微红,目光看向戚麟,楚楚可怜的模样:“麟哥哥,我……”

她本意是想上眼药的,却忘了站在她面前的是戚瑶而非苏绾。戚麟不会因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而心生怜惜,更不可能因她而指责自己的亲生妹子。他眉心微拢,语气也冰冷了几分:“瑶瑶说得对,还是让人看着你比较好。”

之所以会帮林问筠选马也是看在林家几兄弟的面子上,自己碍于礼数又不好拒绝,这才跟随同去。却没想到林问筠竟然如此不知足,还想纠缠着他,这让他的心里升起几丝厌恶,神色也不如之前和煦。

林问筠亲眼见到戚麟的神色变换,心中一寒,忙道:“不必了,我会骑马的。”若是旁人来了她哪还有机会靠近戚麟?“只是不怎么会,我会慢点,不会有事的。”

戚麟可不会容许她拒绝,这里有三个姑娘,他一个人哪里照看得过来?哪一个出了事都不是他能担待得起的。当即让人找了个骑术不错的婆子来看着林问筠,自己则是亲自教戚瑶学骑马。

林问筠气恨不已,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愤愤的上马,又瞪了一眼紧随的婆子,不悦道:“别离我太近。”说完,纵马而去。那婆子立马跟上,只是离得也不近。

戚麟将戚瑶扶上了马,亲自执了缰绳,又嘱咐道:“挺直坐稳,身体不要前驱。我为你牵着马,你不要怕,慢慢来。”

戚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哥,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接过他手中的缰绳,握于掌心,笑眯眯道:“我让人跟着我就好,你去找绾儿妹妹吧。”

戚麟目露诧异,眉头微皱,不赞同的看着她:“你……”

“过了年你可就要走了。”戚瑶晃晃双脚,马靴上的铃铛叮铃作响。“我有点不放心林问筠,她去的方向可是绾儿去过的。”

戚麟一惊,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见苏绾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才犹豫道:“苏姑娘骑术不错的。”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上了自己的马,一副要随时追上去的样子。“哥哥。”戚瑶唤了一声,让他立马回了头。“何事?”

戚瑶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只是觉得,你太宽容了。对秦琬茹是,对林问筠也是。可能你只是碍于礼数,却难保不会让她们多想。到时候,你的一时善心,却会害了她们。”

戚麟不解:“秦琬茹是谁?”

戚瑶愣了一下,而后露出笑容,也懒得解释秦琬茹到底是谁,只是笑道:“我只是怕你被人算计了而已,毕竟你……”脑子不是一般的迟钝……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她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否则铁定被揍。“你刚刚都没有看出来吗?绾儿不高兴了。”

戚麟薄唇紧抿,眉头紧皱,一副沉思的模样。这他倒真没看出来,可这跟戚瑶说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戚瑶真是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些什么:“算了,我只能提醒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你自己去想。”

说罢,自己骑着小黑马慢悠悠的晃着,还没等她走出多远,便见之前跟着林问筠的那个婆子骑着马飞快的往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少爷,不好了,出事了。”

戚麟听见喊声,心里一惊,慌忙纵马向前,很快便与那婆子汇合。他勒住缰绳,冷着一张脸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婆子顾不得喘气,忙道:“少爷让我跟着的那位姑娘的马突然失控,撞上了前面一位姑娘的马,现在两人都受伤了。”

戚麟握紧缰绳的手微微用力,已是顾不得思考,狠狠一抽马鞭子:“你跟我过来,戚瑶,快让人叫大夫过来。”

戚瑶也听到了婆子的话,不敢耽搁,当即回身让马场的人快去寻大夫过来。等人都走了,她才下了马,才发xiàn

心跳的厉害。

受伤……她都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尤其是,苏绾跟林问筠都在她家的马场出了事……

这下事情大发了。

戚麟跟着那婆子到了苏绾两人所在的地方,才看到林问筠此刻正躺在地上,手中握着一枝莲花钗,双眸紧闭,昏迷不醒,之前为她挑选的马却不知所踪。苏绾所处的地方在百米之外,也是昏迷了过去,踏雪倒在她的身边,毫无声息。

他的心里莫名一紧,忙让婆子将林问筠带回去,自己则是纵马到了苏绾身边。他蹲下身子看着面色苍白的苏绾,目光又从踏雪身上扫过,目光一凝,俯身抱起她,上了马便向马场房屋而去。

马场旁边也是建了一栋别院的,以作休憩之用。虽然平时甚少有人在此休息,但此处还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因为是去骑马,苏绾念及绣鸾绣凤并不会骑马,便没让她们跟着,只让她们在别院里等着,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当看到昏迷不醒的苏绾,两个丫鬟也是惊得不行,忙出去寻大夫来。

戚麟将苏绾放在床上,刚起身便听她嘴里发出一声呢喃“水……”,忙让人从厨房提了一壶热水过来,晾得温温的,这才喂她喝下。

不多时,大夫便来了,给苏绾把过脉后,眉毛一抖,抬手唤来绣凤,交给她一个药瓶,又低声叮嘱了几句,这才让戚麟跟着他出了门。

“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加之脚部扭伤,这才晕了过去。老朽开一剂药方让人煎服下便无事了,只是脚部扭伤严重,一个月内不要下床走动。”

戚麟让人送了大夫出去,而后进屋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苏绾。听婆子说,是林问筠的马撞了苏绾的马,可他给林问筠挑的马却是马场中第二温顺的——最温顺的那匹早给了戚瑶,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撞上苏绾的马?

唯一的可能是,林问筠的马不知何故突然失控了,这才撞上苏绾,连累得两人都受伤。亦或是,林问筠是故yì

那样做的。

可是,那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戚麟心中充满了疑问,可是却无人能解。这一切,也只能等苏绾醒来再问过了。

戚瑶走进房间的时候,便看到戚麟一副沉思的模样。她上前看了看苏绾,轻声道:“我去看过林问筠了,大夫说她只是摔了一下,并无大碍。至于为何晕过去了,他也不知dào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嘴角牵起冷笑,很明显是在怀疑林问筠装晕。

戚麟道:“今天的事情很奇怪。”

就算是林问筠跟苏绾有了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也不该是这样处心积虑置人于死地。他眼睛微眯,想起自己先时看见的踏雪。那一路都有马匹狂奔的痕迹,他看见踏雪时却见它身上紧要的穴位都被刺了银针。

想来应是苏绾控zhì

不住踏雪,所以才选择了给踏雪施针。

戚瑶并未附和他的话,而是问道:“绾儿的伤怎么样了?”

“只是扭伤了脚,大夫说并无大碍。”戚麟皱眉。“可是我总感觉怪怪的。”

“等绾儿醒了再问她吧。”戚瑶叹了口气,好好的怎么就出这种事了呢?还好两人伤的都不重。

苏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中点着灯,只有戚麟一人坐在床边。她动了动唇,声音哽咽,眼睛酸涩异常,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杀了踏雪,怎么办?我居然亲手杀死了踏雪!”

第八十六章 情绪

戚麟本来有话想要问她,可看到她这样伤心,也不忍心再问,只能等她哭完再送上一方手帕:“这下可好多了?”

苏绾哭了一场已是好了许多,只是心里到底闷闷的。拿手帕擦了擦泪,便将手帕拽得紧紧的,什么话都不说。

见状,戚麟反而有些担心。不开心说出来可能会好一点,但是这样闷在心里……迟早会闷出病来的。

他想,如果戚瑶在这里就好了,至少气氛不会这么沉闷。

“大夫说,你一个月内不能下床走动。”他觉得,不能让气氛就这么僵下去,便找了个话题。“明日一早我送你回去。”

苏绾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除此之外,便无别的话可说。

“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做了来。”戚麟问道。“别院里也没什么可吃的,委屈你了。”

“我不饿。”苏绾摇了摇头,又道:“戚哥哥,你是不是猜到了我受伤的原因了?”

戚麟淡声:“是,但我不确定。”

苏绾疲惫的闭上双眼,声音有些酸涩:“别让瑶儿姐姐知dào

,她性子最是急躁,若真闹出来,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我知dào

。”戚麟起身,道:“我去给你端碗粥来吧,吃点东西才有力qì

说话。”

苏绾没有阻止,听到雕花门轻合的声音,才睁开眼,看着绣花的帐顶,目光有些迷茫。

她不知dào

自己现在所表露出来的愤恨的情绪是什么,她只知dào

,林问筠那不顾一切的举动,着实是让她恼怒。

就算是骑术不好的人,也不可能直接撞上她的马。林问筠的马在那一刻是真的失控了,虽然她不知dào

为何。但后来会撞上她的马,林问筠绝对是故yì

的。

她就那么……讨厌自己么?

厌恶得巴不得自己去死?

苏绾翻了个身,重重的叹了口气。林府是不想再去了,她实在不想跟林问筠再起争端。这次的事情,是她防备不够,也是没想到林问筠会这么丧心病狂。可如果真的闹出来,外祖母会偏向谁还不一定。除非真的撕破脸,可难道真的要从此跟外祖家老死不相往来么?

那到底是娘亲的娘家,是娘亲最后的依靠与念想啊……

戚麟亲自端了一碗粥过来,亲眼看着苏绾喝下,才转身将空碗放在桌上。苏绾看着他自然的动作,眼中一阵酸涩。

戚麟回转身便看她躺在床上,双目微红,神情有些无助,心脏一阵揪疼。他坐在床边,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苏绾矢口否认。“明天送我回家吧,我不要回林府了。”

戚麟没有问为什么,直接说了“好”。

苏绾又道:“好好安葬踏雪。我现在不能下床,没办法亲自送它一程。”

“已经安葬了,就在马场边的树林里,等你好了可以去看它。”戚麟道。“等你好了我再送你一匹马。”

苏绾缩了缩身子,将头捂在被子里痛哭失声:“对不起,是我害了它,是我亲手杀了它。如果不是我,它便不会死了。”

“不是这样的。”戚麟安慰道。“当时的情况下你也只能那么做,不然你们都要出事。你当时别无选择,那不是你的错。”

苏绾情绪稳定了一些,将头伸了出来,问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不然不会守在她这儿这么久。

戚麟没有否认,直接道:“是。”

苏绾有些好奇:“那你为何不问我?”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戚麟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上。“哭了这么久,累了吧?喝点水润润喉。”

苏绾听话的点点头,一口一口的将水喝完,道:“谢谢戚哥哥。”

戚麟淡笑:“不必客气。”

苏绾沉默了一下,才道:“当时我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便回过头去看,就看到筠儿姐姐在我的身后,后面还有个婆子跟着她,只是离得很远。”

戚麟见她想要坐起来,便从榻上拿了个靠枕垫在她的身后,又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

“筠儿姐姐的马撞上了我的马,踏雪本是要倒地的,可她一掌拍了过来,踏雪便发了疯似的狂奔起来。她应该是被发狂的踏雪撞了一下,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我顾不得看她,只能紧紧抱着踏雪的脖子。”

苏绾想起那时的场景,仍是觉得心悸,抱着被子的手也有些抖。

若面前的是别人,她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毕竟两人都受伤了,当时的场景又没人看到,谁是谁非还说不清楚,谁又会信她一个人的话?可是戚麟不同,苏绾相信,不管自己说什么,戚麟都是相信她的。

没有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笃定。

更何况,戚麟先前还说,他已经大概猜出到底发生了何事。

尽管觉得不合适,戚麟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掌下触及的冰凉,顿时皱了眉头。“现在没事了,你别怕。”

苏绾本想挣开来,无奈他握得太紧,只得作罢,明亮的双眸看向他,有些不解:“戚哥哥?”

戚麟轻咳一声,十分淡定的转移话题:“然后呢?”

苏绾眼神黯了一下,也顾不得再去计较戚麟还握着她的手的事实了,接着道:“后来,我实在没力qì

了,知dào

再让踏雪跑下去我肯定会被它甩下去,便只能拿银针扎它的穴位。

“只是马身上的穴位跟人身上的穴位到底是不一样的,我当时也不太确定,便只能搏一搏。后来,踏雪倒了,我还是被摔了下去。”

戚麟听得有些心惊,若是苏绾不会针灸,只怕真的会被狂奔中的踏雪给摔下去,到时候不死即残。虽然她后来还是被摔下来了,但是结局至少好了许多。

他之前也问过那个跟着的婆子,只是那婆子离得太远,事情发生的又太突然,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更来不及阻止,吓破了胆便只能跑回来报信。

想起晕厥之后的林问筠手中还紧紧拽着的那只钗子,他的眸光冷了冷。若是他猜得没错,林问筠拍踏雪的时候,定是用钗子刺了马屁股,不然踏雪不会失控狂奔。之后林问筠便被摔晕了过去,所以他赶到的时候林问筠手中还握着那只钗子。

如果林问筠只是单纯的装晕的话,肯定会将钗子收好或者是扔掉,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便晕了过去。

也亏得是她没来得及!

戚麟心中涌上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怒意,手也握得紧了些。待听到耳边传来的轻呼声,才反应过来,松开握着苏绾的手,急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无事。”苏绾看了眼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的戚麟,有些疑惑,却还是轻声回了一句。“筠儿姐姐现在还在马场?”

“她也晕过去了。”戚麟突然想起一事,面色便有些讪讪的。“就记得给你们找大夫,忘记给你们府上报信了。”

苏绾眨了眨眼,突然正色道:“今天是我们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

戚麟愣住。

“就算是我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那也是我的错。”苏绾神情十分坚定。“你跟瑶儿姐姐不必内疚,那本不关你们的事。”

她很清楚戚瑶的性格,就算是她们自己不小心受伤,戚瑶也会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她。可是她又怎么忍心,让戚瑶背负那么多?

戚麟神色僵了一下,而后露出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年纪不大,怎么就那么爱操心呢?”

苏绾皱了皱鼻子,有些不高兴的道:“戚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像以前那样这么爱摸我的头呢?

戚麟轻声一叹,是啊,她长大了,过两年便可以定亲了。他微低着头,神色恍惚,却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苏绾手指点着下巴,一脸困惑的看着戚麟。

今天戚哥哥怎么怪怪的……明明受伤的是她好吧?

等等,受伤……

哎呀腿好疼。

戚麟回过神来便看到苏绾一脸纠结的模样,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苏绾气势很弱:“腿疼。”

她想看看自己的伤,但是碰都碰不到啊……

戚麟神情有些紧张:“要不要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原本抱腿喊疼的苏绾立马精神了,正色:“不用了,我一点也不疼。”

戚麟哭笑不得:“我去给你端药。”

先前苏绾未醒,便没有喂她喝药,现在药应是还热在炉子上的。

等他出了门,苏绾这才苦了一张脸,愤愤然:没想到还是要喝药!那请不请大夫有什么区别?!

戚麟到了厨房,才见到戚瑶正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有些诧异的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绣凤绣鸾在里面煎药,我嫌里面味道重,便在门边等着。”戚瑶双手托腮,一脸哀怨。

戚麟轻笑:“苏姑娘醒了,你将药给她端过去吧,我先回西院。”

西院是马场房间之中离东院最远的地方,地方偏僻不说,条件还不好。但戚麟选择住在那里,也是为了避嫌。

戚瑶有些心疼哥哥,当即道:“要不你住我的院子吧,我去跟绾儿挤一挤。”

“那怎么成?”戚麟板起一张脸。“不过是一夜罢了,哪里不能住了?这边有婆子值夜,你让丫鬟们警醒着些,到底不在府上。”

戚瑶应了一声,见戚麟就要离开,又唤住了他,不放心的叮嘱道:“哥哥,以后离林问筠远点。”

第八十七章 打算

第二天一早,苏绾跟林问筠便被分别送了回去。苏梧听说苏绾受伤的消息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手中的事情,忙忙的便往翠竹苑赶。

苏老太太虽说有些不满苏绾,但还是派陈妈妈去看了看。颜楚本在香宜堂看望颜汐,听见消息也赶了过去。

一时间,苏绾的房间被围得满满当当。

苏梧看着躺在床上的苏绾,问道:“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是摔下马伤了腿,你别担心,大夫说了我没事的。”苏绾笑笑,回答了他的话,又看向他身后的颜楚:“绾儿现在有伤在身,无法给皇长孙殿下请安,还望恕罪。”

颜楚皱了眉,声音有些不满:“你在我面前何必这么多礼?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了?”

见他倔劲儿上来又要发作,苏绾忙道:“是我的错,二哥不要生气。”这位爷可是要顺毛哄的,现在颜汐还昏迷不醒,可没人治得了他。

颜楚这才消停下来,又问她:“好好的,怎么就摔下马了?你不是去林府了吗?我本还想去林府找你呢。”

颜楚跟颜汐感情甚好,也常常来苏府看颜汐的。这次颜汐中毒,皇帝皇后没办法亲自出来,便将自己最疼爱的长孙派了来。

颜楚看过颜汐,见有太医看着,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想着去找苏绾玩儿,却没想到苏绾那时不在府上。

“都是我不小心呢。”苏绾微微一笑。“不过是扭伤了脚,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个月后就可以下床了。”

苏梧皱了眉,很明显不信苏绾的说辞。马场那么大,一般情况下哪会摔下马?苏绾骑术一向不错,最开始学骑马都没听说过摔下马的事情,怎的现在又突然摔下马了。

只是苏绾不说,他便不问。不管是苏绾不信他也好,另有隐情也罢,他都不想逼她。

“以后可得注意着点,不然我可不让你出去骑马了。”

苏绾点头,笑着道:“绾儿知dào

了,爹爹有事先去忙吧,绾儿会乖乖养伤的。”

苏梧摸了摸她的头,叹道:“快到年关了,你偏偏伤了腿。”

提起过年的事情,苏绾便想到多年没有回家过年的苏策,又想起年后便要奔赴边关的戚麟,心中有些发堵。

苏梧见她面色不好,便不再提这件事,只道:“没关系,到时候开着窗户,也可以看到烟火的。”

苏绾沉默了一阵,才道:“青竹花纹的瓷瓶里面装的是解药,我之前给的药方煎服之后配着解药喝下,公主便没事了。”

反正在场的人都知dào

她在学医,包括颜楚,她也就没有避讳什么。

苏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绾说的是什么,顿时喜上眉梢,正准bèi

让人去做,却又愣住,看着苏绾:“绾儿你……”

“之前是我任性了。”苏绾笑笑。“年关将至,府中事情众多,祖母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过年的时候每个府上要准bèi

的东西都很多,尤其是与各府之间的人情来往。苏老太太多年不管事,自然是无心打理这些。若是公主还昏迷不醒,今年清远侯府可就要闹笑话了。

听她这样一说,苏梧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苏绾此举只是为了大局着想,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有原谅他们。

也对,那样的误会,那样严重的话语,又有谁能够轻易的原谅?

苏绾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却没有出声安慰。就算是口中说原谅了又如何,心中到底是存着一根刺的,还不如就这样等它淡化。

或许时间长了,心中的失望就没有那么浓重了。

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陈妈妈,道:“陈妈妈辛苦了,回去代我向祖母问好,等我伤好便去给她请安。”

陈妈妈忙道:“老太太说了,叫小姐只管安心养伤,其他的不用操心。若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说便是。”

苏绾觉得有些疲倦,也不想再跟这些人说话了,直接看着苏梧道:“爹,我累了。”

苏梧忙道:“那你休息,爹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颜楚不愿意离去,非要在苏绾床边守着她。他身份尊贵,苏梧也不好强迫他,只能无奈的看着苏绾。

苏绾看着颜楚道:“我要休息了。”

颜楚一脸严肃道:“没关系,我不会打扰你的。”

你坐在这里已经是打扰了好吗?

苏绾额上青筋跳动,若不是碍着身份,她还真想让人将颜楚给扔出去。“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颜楚正色:“没关系,我坐远点。”

苏绾扶额:“二哥,你那儿不是有上好的药膏吗?”

“你腿疼么?”颜楚终于变了脸色,道:“我现在就让人回宫拿药膏去,你放心,那药膏很不错的。”

我想的是你走啊!

苏绾万分无奈,又不能真的吼出来,只能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万一有人将药膏调包了怎么办?”

颜楚神色一滞,这倒是个问题:“你放心,他们不敢的。若是有人敢调包,我让皇祖父诛他们九族。”

苏绾眨眼,很真诚的建议:“可是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亲自去看看?”

颜楚皱眉,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

苏绾见他意动,于是再接再厉劝道:“二哥,别人我都信不过,只相信你了。”

颜楚被那句“只相信你”给乐得飘飘然了,屁颠颠的跟人回宫拿药去了。

苏梧见了这一幕,又是好笑又是担心,却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便叮嘱了两句,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苏绾见他们都离开了,这才急吼吼的吩咐道:“让人守着门口,绣凤,快将门锁上!院门房门都锁上!”

总算清净了。

相比苏府,林府便要平静得多了,毕竟同是摔下马,林问筠受伤程度可轻多了。经过一晚上的休整,除了身上有些疼之外,也没别的问题。

张氏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她在床上躺着,又找了大夫来看,亲耳听到大夫说没事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她遣退所有丫鬟,而后坐在床边,看着半躺在床上的林问筠,问道:“不是说去骑马了吗?怎么又受伤了?”

林问筠神色有些躲闪:“就是不小心摔下了马,没什么事。”

张氏见她这副模样,便知dào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当即沉了脸色:“先前你非要缠着跟苏绾一起去骑马,我便允了你,结果你却受伤了。左右这里也没外人,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仔细讲与我听。不然往后,我可是不会让你出门了。”

林问筠咬唇,神色有些犹豫。她害得苏绾受伤,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更怕苏绾回去告状,便将实情告sù

给了张氏。

“你这孩子。”张氏气急。“怎么就这么不叫我省心呢?”

林问筠看着她发怒的脸,身子缩了缩,辩解道:“我不是故yì

的。”

“不是故yì

的?”张氏睨她一眼。“在我面前你还说谎?你的那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我?”

林问筠被她说得心虚,又有些难过,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就是嫉妒她,就是看不得她好,我不想让她离麟哥哥那么近。”

张氏变了脸色:“就为了这个你便想要置苏绾于死地?”

林问筠反驳:“她没有死!”

“可是她差点死!”张氏一向疼爱这个女儿,鲜少这般疾言厉色,可是这次,她犯下的事情也太大了。“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糊涂?!”

“娘,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林问筠哭道。“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偏帮一个外人?”

“这哪是我偏帮外人?”张氏气得直抖。“也是我素日太过宠着你了,才把你养成这副德性。你祖母可是说了,让你跟在她的身边学习规矩!以后我可护不了你。”

林问筠咬唇,若是祖母知dào

这事,肯定又要罚她了。“娘,你让哥哥娶苏绾好不好?”

张氏变了脸色,低声厉喝:“胡闹!”

“我没有胡闹!”林问筠辩解道。“祖母那么喜欢苏绾,肯定乐意亲上加亲的。若是哥哥娶了苏绾,她就不会跟我抢麟哥哥了。”

张氏只有林亦旭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他能娶一个名门出生的女子,将来于他的仕途有助益。就算秦氏乐意亲上加亲,她可是不乐意。以前倒也罢了,现在苏绾父亲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侯爷,而且公主肚子里还有一个,苏绾又能算得上什么?

可是她知dào

,若是她不同意,只怕林问筠还要闹下去,便道:“这事你祖母定是乐意见到的,但是你也知dào

苏绾那性子,她若是嫁进来,岂不是让你难过么?”

林问筠不满道:“我比她还大呢,等她嫁进来我就已经嫁出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张氏见林问筠似乎是魔怔了,也有些头痛,到底是亲生骨肉,也狠不下心来不管她,便道:“娘会给你祖母说这事的,你还有几个堂哥,哪里就轮得到你哥哥了?”

这是张氏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既不用‘牺牲’自己的儿子,又可以让林问筠得偿所愿。

林问筠乐得直点头,扑进张氏怀中:“娘,还是你疼我。”

“傻孩子。”张氏爱怜的摸摸她的头,道:“我不疼你疼谁?只是,你以后切莫这般冲动了。”

林问筠哪里还有不应的,慌忙道:“女儿知dào

了。”

张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我等会儿去侯府看看你表妹,她也是个懂事的,只要与她细说说,她便不会将此事说开来。这事儿不能让你祖母知晓,娘自然会为你遮掩一二。”

第八十八章 醒来

当颜楚再次来到翠竹苑而吃了闭门羹时,皇长孙殿下表示很不开心。可无论下人怎么敲门,里面的人就是不开门,他也只能气呼呼的去找颜汐了。

绣鸾听到门外没动静了,这才问道:“小姐,你这样真的合适吗?”外面的毕竟是皇长孙,皇长孙啊!这样以下犯上是会死人的啊!

苏绾淡淡睨她一眼:“怎么不合适了?他现在不是进不来么?”

绣鸾默默吞咽了一口口水:皇长孙殿下身边的暗卫那可都是高手,翻个墙什么的根本没有难度好么?现在他没有进来,是不是代表他并不生气?

……皇长孙殿下表示,他其实只是忘了。

颜楚非常不高兴的到了香宜堂,便见许多下人来来往往,晃得他眼晕。怀揣了一肚子气的他非常想发火,又怕颜汐听见了揪他耳朵。

他身上跟着的小太监小路子是个有眼色的,见他露出这副神情便道:“应是公主醒了,奴才现在去问问?”

颜楚十分高冷的一点头:“那就去吧。”

小路子一打听,还真是公主醒了,下人们忙着熬药,忙着煮粥,忙着让公主换衣裳……所以这里才这么多人伺候。

颜楚双手负背,深深的忧桑了:他是进去还是进去还是进去呢?若是不进去,这个姑姑可是会秋后算账的啊喂!

想到此处,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疼了。

绝对是被虐多了!

颜楚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步三挪的进了屋子。

小路子其实很想提醒他:就算公主想揍你,现在也是没力qì

的!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脖子上的脑袋他还想要呢。

颜汐此刻正靠在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堆里半躺在床上喝药,见了颜楚顿时笑眯了眼,将药一饮而尽后,药碗递给银枝,又冲颜楚招招手:“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颜楚看一眼站在床边的苏梧,又扭扭捏捏的走了过去。“姑姑,你可好些了?”

颜汐道:“我没事,父皇母后最近可好?”

一醒来便听说她昏迷了好些天,只怕父皇母后得知消息会担忧了。只是这到底是她自己的事,她也不想让爹娘操心太多。

颜楚道:“皇祖父皇祖母都没事,只是有些担心你。我这就回去跟他们说,你已经醒了。”

颜汐一把拉住他,脸上的表情阴森森的,狠狠磨牙:“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颜楚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裂了,很是识时务的表态:“当然不是,我只是看着姑姑刚醒不想打扰姑姑休息。”

又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苏梧:“苏侯爷,你觉得呢?”

颜汐轻咳一声,他又立马改口:“姑父,你说是吧?”

看着颜楚见了颜汐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苏梧忍笑忍得辛苦,到底还是要给颜楚留几分颜面的。“皇长孙殿下说的是。”

颜汐瞥了一眼笑得得yì

的颜楚,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颜楚顿时苦了一张脸:“我可不可以过两天再回去?”

“那你还不回房间休息去?”颜汐声音淡淡的,却让颜楚后背一凉:“不是说不想在这里打扰我休息么?”

颜楚顿时正色:“是,我马上就走。”而后慌不迭的逃窜。

颜楚也不是第一次来苏府小住,颜汐也不担心他会迷了路,见他走了,才看向苏梧:“这些日子,累你担心了。”

苏梧轻笑:“公主醒了便好。”又从丫鬟手中端了清粥,坐在床边要喂她。颜汐红了脸,忙接过:“我还是自己来吧。”

苏梧点了点头,也没拒绝。想了一会儿,才道:“这次的事情……”

颜汐舀粥的手一愣,而后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浅浅淡淡:“虽然我那时未醒,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苏梧愣神:“你都听到了?”

“嗯。”颜汐微微一笑,道:“绾儿不是心机深沉的孩子,就算她心里不开心,她也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你们那么冤枉她,她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苏梧有些汗颜,对于自己的女儿,反倒是颜汐信任她更多。

“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不小心,以后会注意的。”颜汐接着道。“你不必担心,只是府上有了这等下黑手的人,这次是我,以后还不知dào

是谁。”

苏梧道:“这事我会去查的。”毕竟能弄来太医都解不了的毒,那人不能不防。

“我不会让父皇插手此事。”颜汐道。“喜嬷嬷跟银翘呢?”

“她们……”苏梧神色有些尴尬,他总不可能说你身边的人被我女儿下毒了吧?那感觉也太怪异了。“身子不适。”

颜汐淡淡道:“她们一向心高气傲,出了宫也不知收敛,吃些苦头也好。也是我平日里纵得她们太过,以后不会如此了。”

她知dào

喜嬷嬷在她昏迷之后便去了松鹤园找老太太,而后苏绾便离府了。即使喜嬷嬷是自作主张,但是她到底是自己身边的人,逼得苏绾离开,难保苏梧不会心生不满。她此话,也是在以退为进。

颜汐喝完粥,正准bèi

休息会儿,便听说首辅府三夫人张氏来了。她本不想见,但想了想,还是让人引她进来。

苏梧有些奇怪,自从林氏过世,林家人便从未上过门来,今日怎的张氏也来了?让前妻的娘家人见现在的妻子,那感觉不是一般的怪。

他脑海念头一转,又突然醒悟过来:只怕张氏是来看苏绾的,碍于礼数所以先来问候如今的当家主母。只是,如果只是单纯的看苏绾,秦氏也应该让方氏或者李氏来才对啊,怎么会轮到老三家的?

苏梧心中存了疑惑,他可不信张氏的目的会那么单纯。只是颜汐要见女客,他也是要避嫌的。

张氏进了屋,见颜汐半躺在床上,一身家常衣服,发髻未挽,粉黛未施,清灵的眸子看着她,神色淡淡的,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臣妇见过公主。”

“到底是绾儿的舅母,在我面前何必如此拘礼。”颜汐口中虽如此说,却是等她拜完之后才让人扶起了她,也没让人赐坐。

任哪一个女子看见丈夫前妻的娘家人都不会心中畅快的!好在林氏娘家是个省事的,几年都见不到一回面。

张氏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但是面上却丝毫不露,面色恭敬的问道:“听闻公主身子抱恙,可好些了?”

虽然颜汐之前是中毒了,但是在侯府的禁言跟皇帝的默许下,外人只知dào

公主是身子不适。否则,御史已经将苏梧弹劾了百遍啊百遍。

颜汐淡淡应声:“我没事。”她实在不想跟张氏聊下去,一个现代人跟古代人有什么好聊的?她们如今的身份也注定了聊不长久的好吗?更何况,张氏没那么好心的单纯来看望她不是?

张氏也知dào

公主不待见自己,便道:“臣妇听说绾儿受伤了……”

颜汐这才知dào

她的终极目的是什么,若是平时她肯定早就猜出来了然后直接让张氏去翠竹苑看苏绾,也就不用跟她磨叽这么久了。可现在……原谅她刚醒脑子糊涂。“摔下马伤了腿,不是什么大事,夫人想看绾儿的话就去看吧。”她又不会拦着。

听颜汐这样说,张氏也放下了心。苏绾还没有回家告状,那就好,那就好。“那臣妇先行告退。”

颜汐看着她离开,而后垂睫,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若只是单纯的看望,便不该只是张氏一个人来。她将银枝召至近前,道:“你去问问绾儿去马场时都有何人同行。”

银枝走后,银杏见颜汐露出倦色,便将褥子移开,给她垫了软点的枕头,这才服侍着她躺下。

颜汐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喜嬷嬷跟银翘那儿可有解药?”

银杏小心回道:“小姐只说了公主的药是哪一瓶,还剩下两瓶呢,奴婢们都不敢给她们用药。”

“当真是绾儿的性子。”颜汐忍不住笑了。没什么坏心眼,但是也小气得很,不肯吃亏。

银杏有些奇怪的看她,公主不是应该生气么?毕竟她身边的人被苏绾教xùn

了,也是间接折了她的面子啊。

“银翘现在动弹不得,但喜嬷嬷还是能走动的。”颜汐淡淡道。“等小姐身子好些了,让她自己去请罪吧。”

银杏神色有些犹豫:“这……”

颜汐冷眼看过去,冷声道:“小姐到底是主子,一个下人向主子请罪又有何不可?若非以后我罚了你们,还要我向你们请罪不成?!”

这话说出来可就严重了,银杏惊得慌忙跪下:“奴婢不敢。”

颜汐撑起身子,冷笑道:“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这些奴才打量着我不知dào

呢,自出宫以来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以往我容忍着你们,但现在看来,倒是纵得太过了。”

颜汐躺回去,懒懒道:“出去。”

银杏出了门,这才发xiàn

自己惊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打理,便朝喜嬷嬷所住的院子而去。

颜汐睡醒,便见银枝守在床前,手中拿着一个绣绷子在绣着什么。她撑起身,银枝便立马放下绣绷子扶她起身,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

颜汐揉揉眉心,问道:“可有查出什么?”

银枝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嗓音道:“小姐骑马那日,林府的小姐也跟着去了,可原本是没有她的……”

第八十九章 来访

好容易打发走颜楚,却没想到张氏又上了门来,苏绾真是怨念深重得很。可颜楚好打发,这张氏可不是好打发的。

苏绾无奈的叹了口气,让人将门打开,请张氏进来。绣凤忙将她扶了起身,又在她身后垫了个靠枕,这才垂手侍于一旁。

张氏见了躺在床上的苏绾,一脸关切道:“可怜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摔下马了呢?可严重不严重?”

苏绾笑着道:“大夫来看过了,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并不严重的。绾儿身子不适,无法给舅母问安,还望舅母不要同绾儿计较。”

“你这孩子,也忒多礼了。”张氏笑着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又道:“你落马之事并未告sù

你外祖母,也是怕她老人家担心。”

苏绾微微垂眸,心中冷笑。她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张氏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肯定是林问筠回去露出了什么马脚,让张氏知dào

了她落马的真实缘由。张氏不放心便来她这里试探,目的就是让她不要告状。

还敢拿外祖母威胁她!

苏绾淡淡一笑,语气便冷淡了几分:“外祖母不知dào

更好,万一知dào

了,舅母还得多劝解一二才好。”

原以为张氏是为了林问筠来道歉的,却不成想只是为了息事宁人。人家就算息事宁人也会许点什么好处吧,她倒好,一上来便是威胁——若因她之事让秦氏忧心,岂非她的不孝?可她也不想想,她这样到底是谁造成的?

张氏被她的话噎得一滞,府中到底不是她当家,就算她能瞒着一时,也不能瞒着一世。苏绾落马之事并不严重,可严重的却是林问筠算计了苏绾害她受了伤。

若是秦氏知dào

,还不知dào

会气成什么样儿。

所以她才会在其他人知晓此事之前赶到苏府,希望苏绾能将此事给隐瞒下来。却不成想,苏绾竟然还反威胁她!若是秦氏发起火来,又怎是她能劝解得了的?

“母亲虽然身子康健,可到底年纪大了。做小辈的,总不能事事让她操心。”张氏勉强扬起笑,手中的绢帕也已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

苏绾眉毛一挑:也不知总让外祖母操心的人是谁!“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自我到林府以来,筠儿姐姐针对我不是一次两次。我是个惜命的人,可不敢再跟她硬碰。”

听苏绾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提起这个,张氏的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的。“筠儿年纪小不懂事……”

“筠儿姐姐已经十一岁了。”苏绾微微笑着,笑容却没什么温度。“况且,我还得叫她一声姐姐呢。”

张氏神情一滞。

“这次的事情我不会告sù

外祖母。”

苏绾的话让张氏提起的心放了下去,若是苏绾真要闹腾,她可是真护不住林问筠的。不说别的,一顿家法肯定少不了。

“筠儿姐姐那么孝顺,肯定也不忍心总让外祖母操心吧。”苏绾微眯着眼,接着道。“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这么宽容的。舅母,这话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张氏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她本以为苏绾还像以前好拿捏,却不曾想过苏绾居然变了这么多。“绾儿,我到底是你舅母。”

苏绾眼中冷意更甚,威胁不了她便只能拿长辈身份威胁她么?“舅母这是在提醒我呢。要不明日我去府上拜见下外祖母跟舅舅?许久不见,我也想他们了呢。”

说什么许久不见,不是昨天才见过么?

张氏脸色一变,她哪里敢让有伤在身的苏绾去拜见婆婆跟丈夫?若是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受苦的还不是她的筠儿?“这倒不必了,你还有伤在身呢。”

哟,这会儿想起她有伤在身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说?

苏绾冷笑,还不就是看她没了母亲么?若是林氏还在世,张氏哪里还敢这么嚣张?“多谢舅母体谅。”

她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让自己这位舅母离开,便听守在门边的小丫鬟进来禀道:“禀小姐,戚姑娘来了。”

苏绾心中一阵欢呼,戚瑶真是来得太及时了。面上却是不显,十分沉着的模样:“请她进来吧。”

戚瑶进了屋,看到一旁的张氏,恭敬的行礼:“夫人好。”

张氏脸色有些不好kàn

,按理说戚瑶与筠儿先认识,这次两人都受了伤,戚瑶也该去看看筠儿才是,却没想到居然先来了苏府。只是都是孩子,她又能计较个什么?再说了,当时戚家兄妹也是在场的,发生了何事他们应该也清楚。张氏到底心虚,也顾不得什么,匆匆的走了。

戚瑶看张氏离开得奇怪,却没有多想,看向苏绾,笑弯了眼:“你可好些没有?我跟我娘一起来看你了。”

苏绾微微皱眉:“伯母也来了?”

“对啊,还不是为了你!”戚瑶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额头,“好歹也是在我家马场出的事,我娘觉得不安,便亲自上门来请罪了。”

“你怎么就不拦着呢?!”苏绾急了。“我这又没有受多大伤,你让你娘来是怎么回事?”

虽说是请罪,但是徐氏去的地方是香宜堂。说是请罪,还不如说是来清远侯府走动走动,拉拉关系,又怎么可能真跟她一个小孩子请罪?

“总说我急躁,你性子不也急得很?”戚瑶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娘就是太久没出过门了,闷得慌,我怎么敢拦着她?”

苏绾听她说得正经,也不知dào

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还有些不安。这么一点事就累得人家上门查看,始终感觉不怎么好。

“以往可没见你这么老实过。”戚瑶耸耸肩,她倒是很能理解苏绾的感受,若是自己受伤,公主来看她,她也会觉得不自在的。呸呸呸……她才没诅咒自己受伤!“你舅母来你家做什么?”

她现在不是该一心照看林问筠么?

“听说我受伤了,便来看看我。”苏绾笑笑,又接着道。“这事你就别跟别人说了,我外祖母还不知dào

我受伤的事儿呢。”

戚瑶看着她,面露诧异。“你难道不告sù

她?”

“总不能让外祖母跟着担心吧,那岂非是我的罪过?”苏绾苦笑。更何况,就算秦氏知dào

了,又能怎么样呢?一边是亲孙女,一边是外孙女,谁亲谁疏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戚瑶坐在床边,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又一本正经的叹气:“说得也是,你家情况到底跟我家不一样的。”

苏绾斜眼看她,每次戚瑶说起她家情况,都是一脸苦闷跟落寞,可是她家人口简单,又没庶子庶女,已经被称作是最令人艳羡的家庭了,她还在遗憾什么?只是自己虽然曾经在戚府待了那么长时间,却一点端倪都没看出。不过既然戚瑶不愿意说,那她便识趣的不问。

“戚哥哥走时要路过昆仑山的吧。”

戚瑶托腮,努力回想。“应该是吧。”她好像也不怎么确定,回去的时候问问哥哥好了。

“那我写封信给哥哥,你让你哥哥帮我带过去好不好?”苏绾眼眸发亮。

戚瑶睨她一眼:“我哥哥过了年才会走,你不必如此着急。”又一脸惋惜的看着她:“还有半月就过年了,你却偏偏出不了门。”

提起这事,苏绾也有些怅然:“是啊,不过那时候我的腿应该好些了吧。”可是大夫说了一个月不能下床。

啊啊啊……好怨念!

戚瑶双手托腮,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苏绾,直盯得她毛骨悚然不自在了,才道:“苏绾,你可真好运。”

戚瑶难得正经,可是一正经起来就让人觉得……太不正经了。

苏绾被她这句话砸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伸出手去扣住她的脉门:“你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戚瑶一巴掌拍开她,没好气道:“你才魔怔了呢。”

苏绾也不在意她这么粗鲁的动作,淡淡道:“那你看着我做什么?还说这么奇怪的话?难道是烧糊涂了?”

“哼!”戚瑶转了转眼珠,心中想道。还是先不告sù

她好了,到时候才能给她惊喜。“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玩吧。”

苏绾心中默默打算,大年初一初二初三都是出不了门的,之后的日子可以出门,但是,她腿伤还没好啊!说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在家养够一百天苏梧是不会让她出门的吧?“我出不了门。”

“不是有……”戚瑶差点说漏嘴,又很快掩饰了过去,笑眯眯的道:“不是有马车吗?坐在马车里也是一样的。苏侯爷那么疼你,肯定会答yīng

让你出门的。”

那可不一定……

苏绾腹诽:“你还是自己出去玩儿吧,我在家也是一样的。”

戚瑶急了,哥哥马上就要走了,苏绾怎么能不出门呢?!“在家哪有外面好kàn

啊?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见苏绾还要拒绝,戚瑶瞪了眼:“不准说话,我什么都不要听。”

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人?

苏绾哭笑不得,正准bèi

开口,便见戚瑶捂住了她的嘴:“我不想听你说什么拒绝的话,你要是不去我就真的生气了。”

见她说得严重,苏绾哑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拒绝了?”

前提是苏梧愿意放她出门的话……

戚瑶这才满yì

的点点头,这才对嘛。想了想,她又凑到苏绾面前,狡黠的一眨眼:“你放心,我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只怕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吧。

苏绾真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第九十章 提点

苏绾到底还是没能寄出信给苏策,因为在那之前苏策便写信回来说,他周游列川去了,每月会寄信回来一次,让苏绾不要再寄信给他了,反正寄了也收不到。

她看完信便呆坐在屋内半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封信,目光仿似没有焦距。绣鸾绣凤被她这副失神的模样给吓得不知所措,正商量着要去找苏梧,便见院门口出现一抹蓝色的身影。

绣凤慌忙步出屋子,在那人面前一拦:“皇长孙殿下请留步!”

颜楚眉头一皱:“好个大胆的丫头,竟然敢拦本殿下我!”

绣凤不敢直视他,微低着头,道:“奴婢不敢,只是小姐现在正在房内,殿下若是想看望她,请容奴婢先行禀报。”

苏绾在屋内早听见她们的声音,慌忙将信塞在枕头下,又让绣鸾扶自己起身,半躺在床上,向外道:“绣凤,让殿下进来吧。”

在侯府住的这两天,颜楚每天都要来看她,却总是不长记性,每次都是横冲直撞的要进门,然后被绣凤或者绣鸾拦住。

她听同样的话都要听腻了好吗?

听到苏绾的话,颜楚得yì

的一扬下巴,然后笑眯眯的进了屋,问候道:“绾儿妹妹,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二哥关心。”苏绾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又问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回宫啊?”

颜楚收敛了笑容:“你在赶我走?”

看吧,说着说着又变脸,你这种人注定傲娇到没朋友!

苏绾心里嘀咕,面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不过是看你在府上住着也无聊,太久不回宫皇上皇后又惦记着,这才问问,怎么就成了赶你走了呢?”

她倒是很想,可她不敢啊!

颜楚坐在床边,双手托腮,一脸哀怨状:“入宫后又要好久才能出来一次了。”

苏绾默默翻白眼:见天儿往清远侯府跑的难道不是你?就没见过比你还闲的皇子皇孙了好吗?

见没有回音,颜楚继xù

哀怨:“都没人会想念我……”

“你还这么对我……”

……

苏绾快被他的碎碎念给弄疯了,以前怎么就没发xiàn

他这么唠叨呢?还用这么幽怨的曲调。“二哥,你要吃糕点吗?”

颜楚愣了一下:“我不饿。”

苏绾扶额,她只是想找点东西能塞住颜楚的嘴而已。“你今天没事做吗?”

“当然没事啊,你什么时候见我有事了。”颜楚奇怪的看她一眼。“这不是见你无聊,特意来陪你说说话么。”

苏绾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我一点都不无聊,哪里需yào

你陪了?明明是你自个儿无聊好吗?“二哥,听说院子里的红梅开得不错。”

颜楚点头:“是挺不错的,我先前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呢。”

苏绾哀怨状:“可惜我受伤了看不了。”

颜楚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让人给你剪两支过来?”

苏绾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看他笑得灿烂,心中升起一丝愧疚。总是这么骗他是不是不太好啊?可是这人也实在太啰嗦了一点啊!她只是想求个清净而已。“二哥,要不你去帮我看?”

颜楚怔愣:“我帮你看?”

“对啊。”苏绾笑弯了眼。“我现在出不了门,可是丫鬟剪来的花哪有外面的好kàn

?你去帮我看了,不就跟我看是一样的么?”

颜楚垂头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好吧,我去帮你看,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两支。”

还要回来?

苏绾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掩饰过去,笑着道:“那好啊,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认真的看哦。”

支开一会儿总比他一直待在这里聒噪好吧?苏绾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等颜楚走了,苏绾便开始想到底要画什么画送给戚麟。毕竟是答yīng

过戚瑶的,总不可能反悔。反正现在卧病在床也没办法出门,还不如就待在房间里画画写字。

还没等她想好,便见守在门外的绣凤走了进来。她眉头微皱,默默地想,难道是颜楚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他进来的时候何时这么安静过?还没等她想完,便听绣凤道:“小姐,喜嬷嬷来了。”

喜嬷嬷?

这个名字倒真是让她诧异,毕竟苏绾跟她没什么交集,她又一向看苏绾不顺眼,没什么事都不上门的,这会子怎么又来了?难道之前给她的教xùn

还不够?

苏绾眉头一皱,躺了下去:“我睡着了。”

苏绾动作如此明显,绣凤再迟钝也知dào

自家这位小姐不待见这位公主身边的嬷嬷了。说实在的,她也不喜欢这些宫里面出来的人,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其实还不是个下人?对着小姐这位正经的主子也敢甩脸子,不就是仗着身后是公主么?“奴婢这就回了她。”

绣凤出了房门,见喜嬷嬷仍等在房檐下,笑着迎上前道:“嬷嬷来得不巧,小姐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嬷嬷若是有什么事,尽可以跟我说。”

喜嬷嬷气得脸通红,满府上下谁不知dào

她被小姐毒哑了,这小妮子还这般说话,不是明晃晃的戳她肺管子么?

想起公主的吩咐,她再怎么不忿也只能忍了。本来看不起苏绾这个失母又没教养的小丫头,却没想到自己在她手里吃了亏,现在公主也不大理她,这一切都是拜苏绾所赐。可她现在还得上杆子的来请罪,求苏绾赐药!

怎一个憋屈了得!

喜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若不是她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只怕阖府上下都要将这位大小姐议论一通。不敬祖母,不恤下人,冷血心狠。可是她没办法说话,苏梧又将此事死死的压住,故这件事只能烂在每个人的肚子里。

若是……若是她能得了手!

这个大小姐哪里还有名声可言?以后婚嫁,要么远嫁要么低嫁,又哪里来的富贵荣华!

绣凤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冷芒,背后一股冷汗冒出。这个老婆子都这样了还想着算计什么?想起喜嬷嬷的出身,她只觉脊背僵硬得厉害。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手段自是不一般,若是她存心算计,小姐又怎么斗得过她?“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该是知dào

尊卑二字怎么写吧?”

看着她脸上的怒意一闪而过,绣凤头皮发麻,却还是扬起笑容,笑得十分轻松:“嬷嬷虽说是宫里人,但现在到底在府里当差。就算您是公主的奶嬷嬷,但若是小姐想讨了你过来,公主也不会拒绝的吧?”

至于喜嬷嬷到了翠竹苑的下场……还能好得了么?

喜嬷嬷心里一惊,突然想起银杏之前所说的话。公主已然对她们心生不满,但她还是没将苏绾放在眼里,故接了命令之后又迟了两天才来请罪,就是确定苏绾拿她没办法。

可是绣凤所说,却也不无道理。

看清楚她脸上的神情变化,绣凤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更何况,小姐上头还有侯爷护着,又有一母同胞的哥哥,为人最是护短,外家身高位显,又与昭武将军府有旧。你就算是想算计我家小姐,可想好了后果?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小姐不曾为难过你,你又何苦冒着大不敬之罪非要得罪小姐呢?”

喜嬷嬷吃惊的看着她,她怎么就能坦然的把这些事都给说出来。后院的事情不都是你知我知大家知看破不说破的吗?她这样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绣凤可不担心是公主想要算计苏绾的,毕竟公主身份不同,现在又有身孕,实在不必与苏绾计较。若是想计较早几年就计较了,何苦等到现在?那么,喜嬷嬷定是因为苏绾之前毒哑她之事而心生怨恨,那她便让她把那股怨恨硬生生的吞下去!

若是喜嬷嬷真敢多手,那她也不介yì

剁掉她的爪子!

“外面冷,嬷嬷还是早些时候回去歇着吧。”

令绣凤吃惊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喜嬷嬷腾地跪了下来,唬得她慌忙躲开,只拿一双狐疑的眼睛看着她。

这个老婆子又要作什么妖?

喜嬷嬷现在是真没什么坏心思,先前有的那点小心思也被绣凤一番话给说得没有了。她到底是个下人,若是真有什么事,公主肯定不会护着她。为了一个老嬷嬷跟驸马生嫌隙,那样的事情可不是公主会做出来的。

她现在只想老老实实的等着苏绾原谅,好求来解药。毕竟银翘保持跪坐的姿势已经好些天了,再这么僵硬下去,只怕一双腿就废了!她可以忍,银翘那里可忍不得!

喜嬷嬷对着房门,恭敬的磕着头,力度不大却也不小,既不会严重到留伤疤,又能受好一番疼痛。

绣凤看她似悔悟的样子,又待在门口不断磕头,也起了恻隐之心。只是小姐明显不待见喜嬷嬷,她也不敢去触霉头。绣凤无法,只得转身去厨房看给苏绾的药熬好了没。

喜嬷嬷待在那儿磕头,直磕得头晕眼花,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厉的问询:“你在这儿做什么?!”

第九十一章 争执

喜嬷嬷被那声音吓得浑身一抖,慌忙转过身来,不断的叩头,口中支支吾吾的,却说不出话来。

颜楚脸蛋红扑扑的,手上还拿着两支红梅,只那如玉的脸上却是布满了寒霜,微挑的桃花眼充斥着冷厉,直让跪在地上的喜嬷嬷胆战心惊两股战战。“怎么?本殿下问话你竟敢一个字都不回答么?”

喜嬷嬷吓得身子如抖筛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趴在地上不断磕头,只希望颜楚能看在她如此恭敬的份上能饶过她。

颜楚冷眼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迈步进了屋子,瞬间开启狗腿模式,笑靥如花:“绾儿妹妹,我将花摘回来了!”

苏绾本就在装睡,听见颜楚动静这么大,只觉头疼,偏生颜楚没有一点自觉,还在那儿“小小声”的碎碎念:“绾儿妹妹,我回来了,你睡着了么?”

睡着了你还吵什么吵?!睡着也被你吵醒了好吗?

苏绾腾地起身,直吓得颜楚变了脸色,默默退后一步:“绾……绾儿妹妹,你醒了?”

苏绾扶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还问什么问?!“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颜楚哀怨状:“我都在外面待了一炷香的时辰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呃……有那么久吗?

苏绾面上一囧,她也没计算过时间,怎么知dào

颜楚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颜楚也是一片好心,还特意给她带了红梅来,她也得领情不是?

让人将红梅放入斗彩花斛中,苏绾笑着道:“谢谢二哥。”

再多的委屈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颜楚笑弯了眼睛,爪子挠挠后脑勺,不住的道:“没关系,不用客气。”

苏绾看他一副憨直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哥,你刚在门外看到喜嬷嬷了?”

提到喜嬷嬷,颜楚眉间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厌恶。在宫中的时候他就十分厌恶这些爱搬弄是非的老婆子,今日在此见到喜嬷嬷,自然没什么好印象。大白天的就跪在苏绾门口,不知dào

的还以为苏绾亏待她了呢。“你提那婆子做什么?”

苏绾心下疑惑,却装作没有看到他的厌恶,笑眯眯道:“喜嬷嬷最近身子不好,嗓子出了点问题,你可别跟她一般计较。”

颜楚皱眉:“难道你真要让她一直跪着不成?”

苏绾笑吟吟的看着他:“二哥这是在替喜嬷嬷说清么?”

“哼!”颜楚冷哼一声:“这么个东西也值得小爷我说情?!若不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才懒得提这么一句。”

苏绾原以为他是因为喜嬷嬷是公主身边的人所以才会那么说,却没想到他却是为了自己。顿时心中一暖,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多谢二哥关心。”

颜楚好歹也在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自是听出了她这句话是带着十足的谢意,顿时笑眯了眼:“不用客气。”

苏绾招手让绣鸾近前,低声叮嘱了两句。绣鸾点了点头,而后出门了。没过一会儿,便见喜嬷嬷随着绣鸾进了屋,恭敬的磕了头,又冲颜楚磕了头,这才离开。

颜楚奇道:“你那丫鬟跟她说什么了?居然这么快就走了。”

知dào

了解药是哪一瓶了还不走?非要留在这里丢脸么?

苏绾心中腹诽,面上却一本正经:“二哥,你不去给公主请安么?”

颜楚叹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改口么?”

苏绾微微笑着,道:“只要我敬重公主不就得了,改不改口真有那么重yào

?”

颜楚见她笑容一下子收敛了起来,也是无奈,只是心中还想着替颜汐说情,便道:“这么些年,姑姑对你的好你也是看到的,何苦非要这样呢?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你何苦非要这么偏执?”

苏绾垂睫,掩住眼中的神色,声音平淡:“对啊,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公主都不在乎,殿下又何必介yì

?”

颜楚听她称呼都改了,顿时皱了眉:“你非得要急我是不是?”

苏绾眉毛一挑,目光直视着他,明眸清澈:“殿下不是说称呼不重yào

么?那你又何必这么生气?”

颜楚被她一席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牙切齿道:“苏绾,你好大的胆子!”

“不大。”苏绾双手交叠放在大红撒花绣金锦缎被子上,秀眉微挑,似笑非笑。“只是最近被养得肥了些。”

颜楚怒意更甚:“你……你!”你了半天,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若是真的惩罚苏绾,他也不忍心,更何况,苏绾现在还伤着呢。

苏绾淡声:“殿下切莫气坏了身子,不然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颜楚拂袖而去。

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他还是出去透透气算了。

苏绾扶额,突然感觉头好痛。待看到绣凤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她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可不可以不喝药啊?”

绣凤笑眯眯道:“侯爷可吩咐过奴婢,一定要亲眼看着小姐喝药,小姐也想早日好起来不是?”

苏绾叹气,她爹还真是蛮了解她的,知dào

她不爱喝药,还特意让绣凤盯着她。绣凤虽然忠心听话,但在这方面却是不会容忍她的啊!

绣凤轻笑,道:“奴婢将药凉过了,小姐尽可以喝,不必担心烫着。”

真贴心,我谢谢你了!

苏绾认命的端起药一口气喝完,苦得直吐舌头,绣凤慌忙塞了蜜饯到她嘴里,道:“小姐吃过蜜饯就不苦了。”

瞎说,还是苦的好不好?!

苏绾瞪眼。

绣凤心虚的别开眼:“小姐不是说要作画么?不若奴婢现在去将画具拿了来?”

苏绾这两天睡得也够多了,睡得越久身子越乏,却偏偏没办法下床走走。此刻听绣凤如此说,也来了兴致。“你去拿来吧,把院门关上,别让人进来。”

这画是要送给戚麟的,虽说最后不会署字,但是被外人看到终归不好,还不如一开始便瞒着。

绣凤点点头,去拿画具了,绣鸾则是将炕桌放在炕上,又小心的扶着苏绾起身。见绣凤还没回来,她便出门将院门锁上,又嘱咐了守门的小丫鬟一声,这才回去。

等绣凤拿来了画具,苏绾将纸铺在桌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便开始专注的画起画来。绣凤在旁为她磨墨,绣鸾则是在旁递她所需yào

的笔。

相比较翠竹苑的宁静,颜汐就没那么好运了。她头疼的看着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侄子,额上青筋跳了跳:“你晃够了没有?”

颜楚来回踱步,咬牙切齿:“气死我了!”

颜汐睨他一眼:“谁还敢惹你生气啊?”

“还不是……”颜楚话说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我才不告sù

你。”

颜汐轻笑:“是绾儿吧?”

颜楚愣住:“你怎么知dào

?”

颜汐翻了个白眼:“除了她还有谁敢给你气受?”

颜楚哼一声:“不是还有你么?”

“你这臭小子!”颜汐气得想揪他耳朵,又碍于离得太远,只得作罢:“我可是你姑姑,怎么说话的呢这是?!”

颜楚很是识时务的坐在离床稍远的黄花梨木椅上,吐了吐舌头,腾地吐出两字:“为老不尊。”

颜汐咬牙切齿:“你有本事给我再说一遍!我现在就修书一封问问皇兄,为老不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年纪可是比我还大着呢。”

银枝为颜汐抚着背,轻声劝道:“殿下不过是一句戏言,公主何必动怒?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颜楚这才想起公主姑姑还有着身孕,眼中现出一抹愧色:“对不起,姑姑。”

颜汐默默翻白眼,要让这个小魔王认错可真不容易。话说她一个几十岁的人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真能跟个小破孩计较!可是她才二十五岁啊二十五,搁在现代那也是才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好吗?什么时候能被称作老?!“这会儿知dào

说对不起了?”

颜楚狗腿的上前给她轻轻敲着腿:“姑姑,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要是让我爹知dào

,我又得关禁闭了。”

见颜汐的目光扫来,颜楚立马发誓状:“我以后一定不说你老了。”

颜汐咬牙:“你还说!”

颜楚正色:“姑姑,你一点都不老。”

颜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是你欠揍,这可怪不得我。”

“为……”颜楚咽了咽唾沫,果duàn

换了个词:“以大欺小。”

颜汐躺回靠枕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还要留在这里挨揍?我倒是不介yì

,不过你要是满头包的回去,只怕要成为皇城里的笑话了。”

颜楚警惕的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我哪敢做什么?让你先回去了。”颜汐道。“我要休息了。”

颜楚撇嘴,不高兴道:“你都不安慰我一句,就这么强硬的赶我走,还是不是我亲姑姑了?!”

“我不是你姑姑,还有谁是?”颜汐睨他一眼。“你最近智商怎么降得这么快?”

颜楚被她的伶牙俐齿给打败了,要论起无耻来,他是无论如何的比不过他这位姑姑的好吗?偏偏外面传的还都是她的贤良淑德温婉贤淑,那些人眼睛一定是被辣椒给糊住了。他心里愤愤的想着。“我要回去找皇祖母告状。”

“说不过我就告状,你也真好意思。”颜汐一声轻笑,口中这般说着,却没有一丝自己是在以大欺小的自觉。

颜楚不悦的轻哼:“你这么大个人了欺负我也好意思?”

“没事,你姑姑脸皮厚。”颜汐毫不在意的说完这一句,又挥手让银枝等人下去,才问道:“你方才是因为何事这般生气?”

第九十二章 心思

颜汐只有这么一个侄子,虽然面上不说,心里还是疼惜的。在自己刚穿来身子不适的那段时间,这个小破孩经常来看望自己,在她出嫁之后也常上门陪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同时她也有些忧心,毕竟颜楚年纪一年年的大了,她能清楚的看到颜楚对于苏绾态度的变化。原本她以为是因为颜楚没有什么玩伴,接触的人不是居心叵测的兄弟姐妹,便是谄媚逢迎的下人,所以才会对苏绾这个“妹妹”这么好。可现在看来,却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颜楚抬头看她:“姑姑不是都知dào

么?”

颜汐深呼吸一口气,才道:“以后你别去找绾儿了。”

颜楚大惊:“为什么?”

“如果你听了那句话后不是现在这个表情,我也就不会劝你了。”颜汐叹了口气,道:“楚儿,你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颜楚疑惑不解:“姑姑说这个做什么?”

颜汐回答道:“再过几年你就该娶妻成家了,你是皇长孙,身上肩负的责任重大,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随性了。”

颜楚心中莫名一慌:“我……”

“亲兄妹尚且要避嫌,更何况是你们呢。”颜汐道。“如今你在上书房学习,自是应该心无旁骛,哪能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你在府中待了两天也尽够了,苏策现在也不在府中,所以你还是早些回宫去吧。”

颜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抱住颜汐胳膊:“姑姑帮我。”

颜汐微皱了眉:“我一个出了嫁的公主,又能帮得你什么?”

“皇祖父那么疼你,如果你帮我说话,他们肯定不会阻止的。”颜楚正色。“我想娶苏绾为妻。”

颜汐震惊,她早就知dào

古代人早熟,却没想到早熟至此。想想民间有些人家十一二岁都已经定亲,她也就释怀了。“楚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dào

,还请姑姑帮我。”颜楚想了一会儿,又道:“若你不帮我,我自己去找皇祖父说。”

苏绾乃是名门之后,身份也是不低的,就算父亲现在没了实权那又怎么样?像他这样的身份又不需yào

强势的岳家锦上添花。他实在想不出这门亲事有什么可拒绝的?他的身份注定了将来的妻子必出自名门,既然是这样,那又为什么不能是苏绾呢?

颜汐瞪眼:“既然你都决定了,那还问我做什么?!”

颜楚双手托腮,幽怨状:“可是我觉得她不想要嫁给我。”

颜汐真是忍不住翻白眼,苏绾好歹是个姑娘家,年纪又小,怎么可能就开始想嫁人的事情了?“为什么这么说?”

颜楚继xù

哀怨:“每次她看到我就赶我走。”

颜汐噗嗤笑了:“所以你先前才气成那个样子?”

颜楚看她一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话!”

颜汐收敛笑意,道:“好吧,听你的。”

颜楚继xù

装怨妇:“你说,我就那么惹人嫌么?”

“你有这些想法,为何不自己去给她说呢?”颜汐扶额,道。“你跟我说可没用,她的婚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

虽然她现在是苏绾名义上的继母,有着主宰苏绾的权利,但是她还是想要按照苏绾的意愿来。就算苏绾没什么心仪的人,至少也得选个称意的。颜楚是皇长孙,苏绾若是嫁给他,以后操心的日子肯定不会少。

更何况,苏策现在不在府中。照他的性格看来,也是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妹妹嫁进皇家的。皇家看着繁华尊贵,实则劳累无比。有多大的荣耀,就要承shòu多大的责任。苏绾的性格,只适合被人宠着,而不适合勾心斗角。

再说了,颜楚这人性子偏执,眼中容不得一丁点儿沙子,凡事只想别人顺着,可是苏绾的脾气也是十分执拗的,这两个人如果真走到了一起,也有一番折腾。

颜楚眨眼:“为什么?你不是她的母亲么?”

那只是名义上的母亲……

颜汐在心中吐槽,面上却仍是带笑,一副慈爱的模样:“我上头还有婆婆跟相公呢,你也知dào

我如今的身份,若是苏绾不愿,我哪里敢私自做主?”

她可怕苏策再从祠堂将林氏的灵牌给搬出来,就算不必执妾礼,心里也膈应得慌啊。

“苏侯爷应该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吧?”说着说着,颜楚自己也不确定起来。“我好歹也是皇长孙啊。”

“如果你不是皇长孙只怕还容易些。”颜汐轻叹一声。“皇家纠葛你不是不知,还非要拉苏绾下水么?”

颜楚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荣华富贵都不能让他们动心么?”

“别人我不知。”颜汐知自己这个侄子是个有主意的,索性将实情摊开来说。毕竟皇家的十二岁与民间不同,好多事情都不可以等同而论。“但是清远侯府是一定不愿的。”

荣华富贵同时也伴随着危险,太子现在地位稳固,但是他的几个庶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来肯定还有另一番纠葛。就算最后太子能登位,中途也必定存zài

着危险。

苏梧不是一个能被皇家所许的荣华迷了眼的人。他那么疼爱苏绾,定不愿以亲生女儿的终身幸福来博滔天的富贵。

若是她猜错了,那只能说明,这么多年,她看走眼了。

颜楚黯然:“是因为姑姑的缘故么?”

苏梧已经娶了公主,就算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那地位也是超然的。苏策以后定是要出仕的,若是再有个女儿嫁入皇家,那地位便高得有些过了。

颜汐掐了掐他的脸,忍不住道:“不是。”

“可是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颜楚抬头看着她,认真的道。

修长的手指划过桌案,颜汐一脸严肃:“你考lǜ

了很多,却没有考lǜ

过一个父亲的感受。若你是侯爷,你会如何选择?”

“你只知dào

皇家富贵,却不知并不是所有人都看重这个。一个父亲,一个哥哥,所愿的不过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妹妹能够和乐幸福。”

颜楚反驳道:“我又不会亏待她,她哪里会不幸福?!”

“每个人所理解的幸福都是不一样的。”颜汐继xù

解释道。“清远侯府几代人都没有妾室,你觉得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的苏绾,面对着三妻四妾不会有别的想法吗?”

颜楚正色:“我的妻子只会有一个。”

颜汐顿时收了声,在现代的时候被三妻四妾的说法洗脑了,居然就这么不自觉的说出来了,还好面前的是颜楚,若是让别人听到,丢人可就丢大发了。“我可不信你以后没有侧妃。”

颜楚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妾室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不喜欢打发了便是,这又有什么好在意的?那哪能跟正室比。”

好么,你个小破孩要不要这么早熟!

颜汐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你姑姑我来自现代,接受不了你这番言论的好吗?“哪个姑娘会不期盼一生一世一双人?”

颜楚收回目光,又接着道:“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没有妾室的人家,否则传出来当家主母的名声难道就好听了?”

“苏梧没有。”说到纳妾的问题,颜汐立场无比的坚定。“昭武将军没有,林首辅跟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没有纳妾,所有的儿女都是嫡出。颜楚,你自己做不到,就不要说别人也做不到。”

颜楚不悦:“那毕竟是少数!”

颜汐坚定道:“对啊,那是少数,但确实是有。林家家教严家风正,下一辈的几个男子估计也是不纳妾的。他们跟苏绾又是表亲,若是让苏绾选,你觉得她会选谁?”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一个愿意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跟你,你觉得她会选谁!”

颜楚语塞,林家那群人跟苏绾更亲,若是苏绾能够选择,他是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我都给你说了一切的源头在于苏绾。”颜汐敲敲桌面,皱眉严肃道。苏绾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所以想法可能跟她有所不同。若是苏绾从小生长的环境中也充斥着姨娘庶子女,便不会有她所担心的想法。可是偏偏不是,所以苏绾的想法她是真的不清楚。

颜楚皱眉:“她不一定会拒绝。”

颜汐正色:“你也说了是不一定。”

颜楚发xiàn

自己面对着这个姑姑总是找不到话可以反驳,心中憋屈不已。换了别人敢这么忤逆他,早让人拖出去了,可面前直言不讳的却偏偏是他姑姑。

颜汐想了想,又接着说了一句:“苏绾跟昭武将军府的公子关系也不错,听说前两天还一起去骑马了。”

颜楚想起苏绾受伤之事,也变了脸色:“她……她!”

为毛颜汐举的例子都是家里没纳妾的啊,由此一对比,他完全落了下风了好吗?

颜汐看着颜楚沉默而去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睛,将银枝唤了进来:“拿纸笔来。”

她起身写了一封信,盖上自己的宝印,又亲自封好,而后交给银枝,道:“你去箱子里取瓶冰肌膏来,连同这封信一起送给首辅府老夫人,亲自去。”

银枝没有提出丝毫异议,取了东西接过信便走了。

那厢秦氏收了信,让人送走银枝之后才拆开来看。待看完信中的内容,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看到最后的公主宝印,她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贵府千金与绾儿一同出游,双双落马,本宫甚为忧心,特赠膏药一瓶,希望贵府千金能够早日康复。”

第九十三章 丫鬟

虽说苏绾就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房中养伤,但府中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入了她耳朵。

她笑微微的听小丫鬟荣喜吧嗒吧嗒的说完,这才对绣鸾道:“送她出去,赏她一吊钱买糖吃吧。”

绣鸾顺从的一点头,拉着荣喜出去了。

绣凤将一叠糕点放在苏绾身旁的小桌上,苏绾拈了一块尝了一口,嫌太甜便又放下了,问绣凤道:“你说公主此举是什么意思?”

绣凤垂睫,轻声道:“奴婢愚钝。”

苏绾手指敲击着桌面,兀自思考着。

那荣喜是她院中的一个三等丫鬟,性子活泼开朗,口齿伶俐,跟府中好多下人都有交情,所以专为苏绾打探消息。这次苏绾受伤在床,颜楚又回宫去了,绣凤怕她无聊,这才让荣喜每天进来说一些趣事给苏绾解闷。

苏绾所问,便是方才荣喜所说的关于公主将喜嬷嬷跟银翘银杏都打发出府,皇后又派了几个宫女出来伺候的事情。

漫说绣凤是真不知dào

公主心思,就算知dào

,也不敢擅议。妄议主子之罪可大可小,不仅于她有害,亦于苏绾有碍。

苏绾揉了揉眉心,有些愁闷。公主对外的解释是喜嬷嬷跟银翘银杏年纪大了,公主为了给孩子祈福,故发放一批年龄到了的嬷嬷宫女出府。可既是如此,为何又单单留下银枝呢?照理说银翘银杏跟银枝年岁都是差不多的,没道理就单留下银枝了。

若说是银枝哭着喊着要留下,那没道理银翘跟银杏会离开。公主身边出去的人,那都是要被人高看两眼的,银翘银杏都不是笨的,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银枝一人独大?公主也不可能那么偏心的只留一个。要么都走,要么都留,何况中间还牵扯着公主的奶嬷嬷?

一双温软的手按上她的太阳穴,动作轻柔,绣凤轻声笑道:“小姐又何必在意?左右这件事跟你又没关系。”

苏绾轻叹一声,也就将此事放下了。正准bèi

躺下歇会儿,便听门外传来叽咕声,顿时皱了眉。绣凤见她心情不好,便扬声问道:“外面是谁?小姐房外岂容人嘴碎吵嚷?”

一时有守门的小丫鬟进来禀报,道是公主派人来了。

苏绾眉毛一挑,有些不悦,声音便懒懒的:“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便有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走了进来,盈盈一拜:“奴婢见过小姐。”

苏绾看她不过十一二岁,姿容不俗,柳腰纤细,一身绿色的袄子却不显臃肿,一双明眸如波光流水,小心翼翼的四下打量,心中便存了几分不喜。轻叩茶碗,她抬眸,淡声:“你是公主身边的人?”

绿衣丫鬟道:“是。”

好个不识礼的丫鬟!

苏绾眉毛一挑:“难道没人教过你如何回话么?”

绿衣丫鬟有些怔愣,显是没想到苏绾竟然敢对公主身边的人发难。虽说她是新入府的,可好歹也是宫中教养嬷嬷教养过的,这才被放了出来服侍公主。她本来就对被派来伺候这个娇小姐心生不满,却没想到被苏绾这般打脸。

登时咬了牙,低着头道:“奴婢知错,只是奴婢在宫中也曾得过教养嬷嬷赏识,这才被派来服侍公主……”

苏绾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听她说完,便道:“绣凤,掌嘴!”

就算要逞威风秀优越,也别来她这院子。本来苏绾最近心情就算不上好,这没眼色的丫鬟还一个劲儿的往上撞。就算得了教养嬷嬷赏识那又如何?还不是个奴才。是奴才就得有个奴才样儿,还真以为背后靠着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银翘喜嬷嬷以前那么无礼高傲,现在还不是出府去了?

苏绾抬眼见绣凤已经走到那丫鬟身前,就要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顿时出声:“慢着。”

绿衣丫鬟松了口气,眼中又现出一抹得色。就算是侯府小姐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屈服?她可是宫里出来的人!左不过是个会装样子的千金小姐,真动起真格来,只怕她还不敢呢。

苏绾倒是没落下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yì

,弯唇而笑,手指划过杯盖,她笑眯眯的道:“仔细手疼。”

绣凤顿悟,找了块巴掌大的竹块,抡圆了胳膊就要扇过去。绿衣丫鬟闭紧了双眼,大喊出声:“我是公主派来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苏绾食指点着下巴,笑眯眯道:“以前银翘跟喜嬷嬷在我面前也是这般作态,她们的下场,你都看到了吧,否则,你又如何能来这里了?当然,你若是说没看到也没关系,我不介yì

帮你想想,那后果……可不是你我能预料的。”

绿衣丫鬟身子抖了一抖,看向苏绾的眸子带着几分惊惧。喜嬷嬷跟银翘的事情她当然听说过,却没想过是因为面前这位年纪尚小看着可欺的大小姐所致。“你,你就不怕……”她哆哆嗦嗦的,剩下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苏绾嘲讽一笑:“怕?我怕什么?你以为我对你说的这些话能够传出去么?”目光定定的看着那丫鬟,添了几分冷厉:“若是你说出去,我没动手,公主就会先撵了你,你信不信?”

绿衣丫鬟在心中思量几回,这才想起自己最初来的目的。自己是被派来当丫鬟的,却当真胆大的以为大小姐老实可欺,便没将她放在眼里,可既然她来了翠竹苑,公主还会管她死活么?

她暗暗咬牙,心中将坑她的喜嬷嬷骂了无数遍,面上却丝毫不显,慌忙磕头认罪:“奴婢知罪。”

苏绾轻抿一口茶,一声轻笑:“你可是公主身边的人,纵是有罪,我又岂敢治你?”

绿衣丫鬟脸色登时难看起来,磕头磕得更卖力了:“奴婢原是公主派来伺候小姐的,是奴婢规矩没有学好,这才冲撞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苏绾眼睛微眯,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重:“宫中嬷嬷都要赞一声规矩好的人,我可不敢说你不好。”

“此事原是奴婢浑说,奴婢甘愿受罚。”绿衣丫鬟知dào

就算自己将公主搬出来也不一定顶事儿,开始奉行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不管苏绾说什么,她都爽快的认罪请罪,只求苏绾消气。

见状,苏绾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心中到底堵得慌。出了喜嬷嬷挑唆之事之后,她便十分厌恶看不清楚位置的下人,这丫鬟显然也在此列。只是这丫鬟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认罪,只求能在翠竹苑当差,自己反而不好赶她走。

只是,就算让她留下,紧要的差事她却不敢指使这丫鬟去做。说不定几时就被卖了个干干净净,自己还浑然不知。

那丫头的性格说好听了是识时务,实jì

上不还是一根墙头草么?自己又如何能巴望着她忠心?“既然这样,你就先从粗使丫鬟做起吧。”

绿衣丫鬟心有不忿,却不敢辩驳,只得闷闷的应了一声。

苏绾连名字都没问,便直接让她下去了。绣凤知她不待见这丫鬟,便道:“到底是公主派来的,若是公主听闻,会不会对小姐不太好?”

苏绾眉头微锁,好一会儿才道:“也罢,你去请我父亲过来一趟。”

……

“绾儿,可是出了什么事了?”苏梧人未到声先到,不多会儿便行色匆匆的自外而进,眼中担忧之色尽显。

他一向疼爱这个女儿,此时听她如此着急的传唤,自是马不停蹄的赶了来,生怕她这里出了什么大事。

“女儿见过爹爹。”苏绾心中一暖,脸上便带出几分笑意,躺在床上便要给苏梧行礼问安。尽管这里没有其他人,她又有伤在身,但是礼数也是必须要做到的。

苏梧双手向前一伸,连忙扶住她。“在爹面前这般多礼做什么?好好养伤便是。”又急问,“你可是遇见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唤我。”

苏绾紧咬下唇,犹豫了一阵,才道:“公主刚才遣了个小丫鬟来我身边伺候,叫我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我房中一二等丫鬟都已经够了,何况那小丫鬟才来不久,又没做出什么让人信服的事情,贸然提了她为大丫鬟,只怕其他人心中会不服。可若是给的地位低了,又怕折了公主的面子,女儿可真是为难了。”

苏梧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才急急忙忙的赶了来,却没成想是这等小事。不过他也不忍看到女儿为难,便道:“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就算提了她为大丫鬟又怎么样?侯府也不差这么点月钱。你才是主子,我看谁敢乱嚼舌根子。我说你啊,也真是太过心善了。这些下人可不能惯着,有不好的直接发卖了就是。”

“可是她们好歹也跟了女儿这么久了,若是这般做只怕让人寒心呢,以后还有谁会真心在我身边呢?”苏绾根本就不信任那小丫鬟,又见她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又怎么会安心提了她的身份让她进屋里伺候,当即接着道:“何况大丫鬟的数量都是有规定的,我若是多了一个大丫鬟,哥哥身边的人岂不是也该多一个?况且祖母身边的大丫鬟也才八个,我作为晚辈,身边大丫鬟多了也不太好。”

苏梧一向不怎么管内院之事,现在一听,也觉得苏绾说得有理,便问道:“那你待要怎么办?”

苏绾心中一喜,道:“不如让她做洒扫的小丫鬟,拿大丫鬟的份例,这样也不算折了公主的面子,又不会引起原本院中的丫鬟的不满,你说可好?”

“随你怎么办吧,你院子里的事情你自己做主。”苏梧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只是你院中的丫鬟年纪也大了,到时候或打发出府或配人,都由得你决定。”

第九十四章 后母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苏绾现在身边得用的人就只有绣鸾绣凤两人,若是这两人都走了,苏绾身边可就真没什么人可用了。

苏梧皱眉沉思,苏绾过几年也要议亲了,这陪房跟陪嫁丫鬟都是要跟过去的,自是要找那起子知根知底的。原本这事儿是林氏打理的,只是林氏去了,他对后宅事务又是一窍不通,反倒不知dào

该抬举谁了。

苏绾没想到父亲会跟自己提起这个,登时愣了。在外祖家的时候大舅母也跟她提过丫鬟的归属问题,只是她总感觉绣凤绣鸾年纪还小,又是从小长大的情分,哪能这么早就打发出去?再者,她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家,这些事情不都该是长辈做主么?

有心想让苏梧帮忙,但想到父亲到底是男子,总觉得不太方便,便只能将满腹心思压下去,笑盈盈道:“女儿知dào

了。”

苏梧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女儿,看着她与林氏越长越像的脸庞,轻叹一气:“若你不舍得那两个丫头,便配了人仍旧伺候你便是。她们照料你多年,伺候也是精心的。”绣鸾绣凤是林氏教导好了才派到苏绾身边来的,忠心耿耿,又有能力,有她们在苏绾身边帮衬着,苏梧也放心。“我去与你祖母商量一下,看府中有哪些适龄的家生子,正好调到你身边伺候,让绣鸾绣凤帮着教导一下。等她们走了,也好有人补上她们的缺。”

苏绾点了头,又道:“如此便劳烦父亲了,绣鸾绣凤从小跟着我,我也不想委屈了她们去。”

苏梧想着还要去苏老太太那儿问音,见苏绾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便道:“我先去给你祖母请安,你自己好生歇着,有空的时候问问那两个丫鬟吧,反正这事儿又不急。”

丫鬟年纪大了,不管是什么年纪配出去或送出去,那都是主家的恩典。苏梧顾忌着苏绾,所以才想给这两个丫鬟许一门好亲,一来算是她们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奖励,二来也是可以让她们将来作为媳妇子跟着苏绾出嫁,以后也能近身服侍苏绾。

待苏梧走后,苏绾便唤来绣凤,让她把林妈妈找来。自从苏绾受伤,林妈妈便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苏绾,禀过苏绾之后便在自己的房间辟了间佛堂,这几天都在里面吃斋念经礼佛,道是要为苏绾祈福。

苏绾本来不让她这么做的,毕竟当时林妈妈又没跟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再者说了,她这点小伤,哪值得这般郑重其事?只是见林妈妈十分坚持,她也只能随了她。

听闻苏绾召唤,林妈妈很快便来了。苏绾见她虽几日没出过门,但是精神还好,便道:“妈妈近日辛苦了。”

“这都是老奴的本分,当不得小姐这般说。”林妈妈行礼道。“老奴偷了个懒儿,小姐不要怪罪老奴才是。”

苏绾挥手让绣鸾绣凤退下,又让她坐下,这才道:“妈妈不必多礼,此事原是我应了你的,你也是为了我好,我又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呢。”

林妈妈小心的坐下,也不敢坐实了,问道:“小姐唤老奴来可有什么事?”一般有事都是绣鸾绣凤去做的,下面还有跑腿的小丫鬟,所以她基本上没什么事可做,才能安下心来为苏绾祈福。却没成想,还没过几天,便被苏绾唤了来。

苏绾问道:“方才父亲给我说,丫鬟们渐渐大了。绣鸾绣凤都是母亲留给我的得力的人,我不忍心亏待了她们,更不忍心误了她们。”

林妈妈道:“不论小姐如何处置,都是两个丫鬟的福分。”

苏绾以前没处理过这种事情,所以才想找林妈妈来问问。这种事情,她也不好当面去问两个丫鬟。只是林妈妈这么说,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左右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妈妈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说给我听。”

林妈妈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小姐若是舍不得两个丫鬟,大可以做主给两个丫鬟配人,将来也可以作为媳妇子陪嫁。只是这两人走了,小姐身边便没有得用的人了。”

原本林氏已经挑好了好些丫鬟给苏绾预备着,打算将来苏绾出嫁的时候可以陪嫁。却没想到林氏死后苏老太太来了番大清洗,下死手将林氏身边的人卖的卖,或远远的发配,林氏预备好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带到苏绾面前。

林妈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小姐叫老奴只是为了说这件事么?”

苏绾手指划过桌案,眉心微拢,问道:“难道母亲走之前就没给我留点什么人么?”

公主身边的人她不敢用,祖母派来的人她也不放心,就算苏梧说了给她找些家生子,可家生子又不尽是身家清白的,有的家生子比主子还嚣张,那样的人她哪里敢用?

想到此处,她又觉得有些悲哀。自己在府中尚无人可用,哥哥回来岂不是更没人可用了?

林妈妈面露难色。

见状,苏绾突然想起,她原本想让林氏身边的人都去她身边伺候的,却没想到仅留了林妈妈一个。想起素日以慈爱闻名的祖母,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手也突然一顿。“既是这样,那便算了吧。”

林妈妈道:“不如老奴让人去找牙婆来?”

苏绾皱眉:“外面买来的人到底不知根知底,我怕她们初入府,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至于这有心之人是谁,她却没再说。

林妈妈心中乐开了,面上却一点都不显:“这倒也是,府中家生子虽然复杂了些,但到底在府中这么多年了,一家老小都指着府上过活呢。”

苏绾感觉有些凄楚,在自己家里却还要防备着别人,身边连几个可信的人都找不到。“公主今日指了个丫鬟过来。”

林妈妈才出房,压根儿不知dào

这事,闻言很是惊讶:“怎的突然指派人过来了?”心中却想着,莫不是公主还以为之前中毒的事是她们弄出来的幺蛾子,所以才派了人过来监看着?

苏绾也弄不清楚公主为什么突然弄个人过来,若真是嫌她身边人少,也不该只派一个人来啊。那丫头脾气那么傲,是来做丫鬟的还是来做主子的啊?

两个人正想着,便听守在门边的绣凤道:“公主来了。”

林妈妈慌忙起身,垂手侍立一旁。苏绾心善,知dào

她在佛前跪了许久才让她坐下,她可不敢在公主面前还是这般作态!若是被公主寻个由头打发走,苏绾可怎么办?

颜汐进了屋,看都没看林妈妈一眼,直奔床前,笑问道:“今日感觉怎么样了?”

苏绾看她笑得这般和煦,也不知dào

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勉强答道:“多谢公主关心,绾儿没事,劳动公主前来看望,是绾儿的不是。”说着,便要撑起身行礼。

颜汐哪里肯让她真的拜下去,慌忙扶住她,笑嗔道:“我面前还这么多礼做什么?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给我请安的不成?”

苏绾抿唇一笑:“是绾儿的不是。”

颜汐在床边坐下,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体,凡事不用操心,缺了短了什么尽管找我。”又看了眼屋子,道:“我觉得你这屋伺候的人少了些。”

她原也是想着苏绾身边丫鬟不足,又怕派的人多了引起苏绾抵触,便派了“刺儿头”荷碧过来。一来是为了让荷碧那个不安分的丫鬟受些磋磨,二来也是为了看看苏绾的态度。

若是苏绾不排斥,她便一次性将苏绾身边的人配齐。若是苏绾不愿,她也只能将此事交给苏梧了。

苏绾垂眸,道:“我院中只有我一人,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

“那怎么能行,侯府千金出门,身边怎么能少了丫鬟婆子伺候?”颜汐闻弦歌而知雅意,知dào

苏绾不放心她身边的人,便让所有的下人都下去,这才道:“我知dào

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该有的我不会短了你,这些气度我还是有的。”

“你既不愿用我身边的人,或买或怎么样,都随便你。”颜汐道,“只要你到时候不怨我不上心就行了。”

见苏绾不说话,颜汐接着道:“你幼年丧母,心生防备是正常的。只我从未想过害你,我嫁进侯府这么多年,可曾亏待过你?我不信我做的这些你就看不到。”

苏绾有些迟疑,抬眸问道:“丫鬟的事情,是不是父亲跟你说了?”

颜汐一愣,抬眼看她:“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苏绾疲累的合上双眼,道:“我累了。”

明晃晃的逐客令。

颜汐才不会理会她的小孩子脾性,挑眉问道:“你这是不赞同我的话?”

苏绾翻了个身,不满道:“他先前只说跟祖母说,可没说要告sù

你。”

颜汐轻声一笑,肯发脾气就好。“老太太不愿意管这事,侯爷便只能让我接手了。你又不是不知dào

,后院之事你父亲一向不管。我不也说了,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于你。”

苏老太太想起林氏身边那些被处置的丫鬟,只觉膈应得慌,哪里肯接手此事,便将事情扔给了颜汐。

苏绾睁眼看她:“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我只愿阖家欢乐。”颜汐道。“绾儿,你今年也已经十岁,有些事情你也懂,我只是不愿意你父亲难做。”

颜汐说着,便起身朝外走去:“你且好生休息着吧,丫鬟的事情,你不点头,我不会硬塞给你。”临到门边,她又回头看了苏绾一眼:“不是所有的后母都是心狠手辣的,我也是即将做母亲的人。”

第九十五章 惊喜

马车出了苏府所在的街,便停了下来。苏绾正在皱眉,便见外窜进一个身着蓝色棉袄的姑娘,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口气中充满了埋怨:“你怎么才到啊?我可等你好一会儿了。”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缩了缩脖子,愁眉苦脸道:“完了,哥哥肯定又要说我没规矩了。”一把拽住苏绾:“你可要帮我说好话。”

苏绾看戚瑶一脸俏皮的模样,哭笑不得,伸出手去点点她的额头:“也亏得是我,寻常哪有人问都不问一声就闯进人家马车的?我看啊,你哥哥说你倒是对的,我可不会拦着。”

戚瑶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那不是你么?换个人我才不会这样做呢。你瞧着,你家的马车夫也没拦我不是?”

瞧见是你了还拦,这不是讨骂么?

苏绾睨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横。”

“这不是把你当自己人么?”戚瑶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又道:“让马车走吧?就沿着护城河走。”

苏绾轻叹一口气,只能随了她。“今日我只能待在马车上,只怕要扫你的兴了。”

戚瑶眨眨眼,俏皮道:“可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惊喜?”

苏绾低头不说话了,虽然戚瑶之前提了这么一嗓子,但是她实在是没放在心上,还以为这姑娘闹着玩儿的。现在看来,莫非,真的有什么惊喜?

戚瑶跟她相识多年,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顿时鼓了鼓腮帮子:“难道我就这么不靠谱么?”

苏绾听她声音低沉,还以为她生气了,慌忙抬头:“当然没有。”待看到她那充满笑意的眸子时,才知dào

她在打趣,顿时道:“你若是认真说,指不定我就信了。再说了,什么惊喜你也不告sù

我,我可怕到时候受了惊吓。”

戚瑶撇嘴,她哥哥也是跟着一起出来的,她哪里敢给苏绾惊吓受?冲她扬眉笑道:“都说了是惊喜了,告sù

你岂不是就没有了?”

苏绾无奈:“好吧,那我便等着你的惊喜。”

马车在护城河边一棵树下停下,戚瑶掀开帘子一看,正好瞧见旁边跟随着的自家的马车,顿时笑弯了眼眸,从车上跳了下去。

苏绾出声道:“小心点,别扭着脚。”

苏绾回头冲她一笑,道:“我知dào

了,会注意的。”

戚麟从车上下来,便看到向着自己跑来的戚瑶,顿时沉了脸色:“给我站住!”

戚瑶听话的停下脚步,又觉得委屈:“我做什么了你吼我?”

“大街上这样跑像怎么回事?回去又想被娘说了?”戚麟道:“先前没经过人家允许便闯进人家的马车,亏得相熟,不然还不知dào

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真当我那般不知事了?若是不认识,我怎么可能那么做?”戚瑶耸耸鼻子,不满的反驳。“哥哥越来越偏心了。”

戚麟看她委屈得眼眶都红了,顿时心软了,放柔了声音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好歹也是跟着我出来的,我自然得看着你。”

戚瑶耸耸鼻子,轻哼一声:“现在知dào

讨好我了?没门儿!我陪绾儿车上玩去。”

戚麟哭笑不得:“合着我怎么说你都不满yì

?那你想要怎么样?”

戚瑶眼珠子转了转:“回家要是娘说我,你得帮我拦着。还有,不准告sù

娘,我失礼的事情,否则……”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是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戚麟笑着应了,戚瑶这才满yì

的点头,回了苏绾的马车前,探了个脑袋进去:“绾儿,快下来吧。”

苏绾哭笑不得:“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的情况,还说这些话来气我。若是不想跟我玩直说便是,何苦这样?”

戚瑶一听便知她误会了,慌忙道:“我又岂是那样的人呢?”又回头急切的对戚麟道:“还不快点把东西搬下来?”

戚麟一听,她竟是连自己都使唤上了,也不计较,挥手让下人将放在马车内的东西搬了下来。

苏绾在绣凤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到放在眼前的木椅,眼露错愕。面前的这个东西,乍看起来像是木椅,但下面却有两个轮子,跟马车差不多。她抬头看向戚瑶,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dào

这是个什么东西。”戚瑶怒了努嘴,道:“是我哥哥跟木匠捣鼓出来的,道是有了这个,你也可以出门逛逛了,不必整天窝在屋里。”

苏绾不成想这东西还是特意为自己准bèi

的,顿时愣了,看向戚瑶,问道:“这是你哥哥做的?”

“当然了。”戚瑶一点头。“他当时可是被榔头砸伤了手,现在都还没好全呢。”

戚麟见苏绾今日穿了一身粉红色的夹袄和同色的襦裙,衣裳用宫缎制成,料子平滑而有光泽,加上绣娘巧手的制作更加显示其不凡之处。见她望来,便笑着道:“本是想着你受伤不能出门,便跟木匠照着马车的样子做了这个,希望你会喜欢。”

苏绾实在不知dào

自己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阵,才道:“多谢你了。”

戚麟面色一沉,又很快舒展开来,冲戚瑶使了个眼色。戚瑶便笑着对苏绾道:“知dào

你腿尚未好全,不能久立。你就坐在这上面,我亲自推着你可好?”

苏绾忍不住笑道:“我倒是有福了,能得你伺候。”

“你受伤了,那我便让着你,以后定是要讨回来的。”戚瑶让绣鸾绣凤退后,自己亲自推那“会走”的木椅,边走边道:“你看看,这算不算是惊喜?我对你好吧?”

苏绾哭笑不得,哪有人做了事还这么邀功的?再说了,这椅子也不是她做的啊。“你也当真好意思。”

戚瑶不以为耻:“我这可是在为我哥哥邀功呢,他折腾了许久才把这个做出来,外面买都买不到的。”说着说着,她又突然停下,趁戚麟没有防备拽了他的手放在苏绾面前:“你看看,你看看,这伤口可还在呢。”

戚麟将手往回一缩,藏在身后,皱了眉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哪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

苏绾早瞧见他手上的伤痕,心里一沉。

戚瑶白了戚麟一眼:“好心帮你呢,你还这样。”又冲苏绾抱怨道。“他对我都没这么细心呢,现在还这么责怪我。也不想想,我到底是为了谁。”

苏绾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轻柔的笑道:“看看你,可是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你当真以为不能走路坐着玩儿是一件挺好的事儿?你又没受伤,这么说他岂不是伤他的心了?”

戚瑶犹犹豫豫的朝着戚麟望过去,见他扭开了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却没说什么反驳的话来。

苏绾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屋里还有些祛疤的药膏,效果十分好,等我回去便让人给你送来。”

戚麟笑着道:“不必了,我那儿还有御赐的药膏。再说了,留点疤又不妨事。”

戚瑶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用手肘轻轻撞撞他,对着苏绾笑道:“那可多谢你了,咱们都这么熟了,我可不跟你客气。”

御赐的药膏哥哥压根儿就没用,若是苏绾送来的,说不定看在苏绾的面上,他还就用了呢。虽说男孩子身上留疤没什么,但她就是不愿意看到哥哥好好的手上却留下疤痕。

苏绾眼看着两兄妹在那儿别扭,抿唇一笑:“你何时跟我客气过了?敢情先前上我马车的不是你呢。”

戚瑶被她说得老脸一红:“你就知dào

揭我短,看我逮着机会怎么收拾你。”

苏绾轻声一笑,回头吩咐绣鸾几句,便见她带着两个婆子回去了。她又将目光移向戚麟,叮嘱道:“那药膏效果当真是极好的,你可别不用。我让绣鸾多拿两瓶给你,若是不够,再从我这儿拿就是。”

戚麟哭笑不得:“那东西这么好,你自己留着便是,何苦给我?我过两天就要走了,也用不上那东西。”

“左右那东西又不占地方,你拿着便是。”苏绾睨他一眼:“原来你嫌那东西是我自己制出来的,不放心用呢。”

戚麟急着直摆手:“我没那个意思。”

苏绾噗嗤一声笑了,也不再说这话作弄他,吩咐绣凤去马车上将自己画好的画拿了出来,递到戚麟手上。“我画艺浅疏,戚哥哥不要嫌弃才好。”

戚麟忙让小厮收好,这才笑着道:“总比瑶瑶的要好。”

戚瑶瞪眼:“那把我送给你的荷包拿来!”拿了东西还这么损她,要不要愉快的玩耍了?

戚麟摸摸鼻子,果duàn

开始转移话题:“咱们去河边走走吧,今日有人放河灯,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苏绾双眼亮闪闪的,闻言慌不迭的点头。

戚麟转过了身,却是止不住的笑了。

一行人沿着护城河慢慢地走着,看着河中明亮灿烂的河灯,随着流水漂流而下,层次错落,最后化为一个模糊的光点,两岸人声鼎沸,笑语不绝。

苏绾示意戚瑶停下,让绣凤去买了个河灯,点上之后,由绣凤扶着到了河边。她蹲在河边,将河灯放入河中,闭上眼睛。

“愿母亲在天之灵安好,愿哥哥平安顺遂,愿父亲官场通达,愿公主母子平安。”

她许完愿,刚站起来,便听身后传来笑吟吟的一声:“原来你们也在这儿啊,可真是巧了。”

苏绾听那声音十分耳熟,转过身子,待看到那人时,眸色一沉。

果然是林问筠!

第九十六章 等我【加更】

林问筠一身洋红色锦缎大袄,手中捧着莲花状手炉,微笑着走来,耳上的红宝石水滴耳环在她的走动下摇摇曳曳,衬着身上的衣服,看着格外喜庆。

原本林问筠最近跟在秦氏身边学规矩,等闲不得出门的,只是忙过祭祖之后,秦氏看她最近颇为老实,又念及最近过年,便准了她出门,只是身边的丫鬟婆子比以往多了好几个。

她也是听说这边有人放河灯,便跟着来看看,却没想到遇见戚麟一行人。她原本十分高兴的,却在看到对面那几人面对她时顿时变了的脸色,心下一沉,却还是扬了笑脸上前。

大过年的,谁也不想自找晦气,她只是上前问候,又不是砸场子的,自然不会被人赶走。再说了,苏绾还在那儿呢,就算戚瑶再怎么不忿,也只能认着。

待见了礼,戚麟便立马离得远了些。见状,林问筠面色又是一沉。

她当真是这般不受欢迎么?

戚瑶冷眼看着她,没有说话,苏绾面无表情,回了椅子上重新坐好,吩咐绣凤道:“咱们走吧。”

既然林问筠来了这儿,她也没必要在这儿待着了。

林问筠见自己就这样被华丽丽的无视了,有些语塞,又有些不甘,不着痕迹的拦在苏绾面前:“绾儿妹妹腿还没好吗?”

说实在的,她其实很嫉恨苏绾。

原本苏绾受伤之事被瞒得好好的,却不知为何,秦氏竟然知晓了消息,当即大怒,将自己叫至她的上房,厉言指责。

她当然是不肯认下这个罪名的,但是秦氏却不信。公主送来的那封信,明面上看是没什么,可是两人一同出游,还都受伤了,这其中没有点猫腻谁会信?更何况,那最后的公主宝印,可是明晃晃的警告。

一般的信件哪用得着盖印,公主此举,摆明了是要为苏绾讨个公道。若是她不秉公处理,还不知dào

公主会怎么做。

可怜那是她的外孙女,却被自家嫡亲孙女给算计!

苏绾眼眸微微一闪,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林问筠又不是不知dào

她自己做下的事儿,却还在这里假惺惺。戚麟也在这里,他可是知情人,她演戏也未免演得太过了。“已经不妨事了,只是不能久立,多谢表姐关心。”

一句表姐,已经显示了亲疏。

林问筠仿佛没有听出她奇怪的语气,仍旧笑眯眯的,看似没有一丝芥蒂:“那就好,祖母可担心你了,还好你好了。”

祖母担心?

苏绾敏锐的听出这几个字,顿时皱了眉头。上次张氏上门还特意提醒她不要将自己受伤之事透露出去,她也不想让外祖母担心,也就没提,张氏跟林问筠更不可能说,那秦氏又是如何知dào

的?

林问筠转了转眼珠,又接着道:“外祖母这几天都念叨着你呢,你怎么就不回去看看?”

回?

苏绾差点就要笑出声来,清远侯府才是她的家,去林府拜访竟然还要用回这个字么?林问筠这句话看似没有什么,实则却在指责她不孝,过年都不舍得回去看看秦氏?

如今苏梧另娶,不去林府拜年也无可厚非,她作为晚辈,自是该去的。可是由于腿脚不便,又没个长辈带她上门,她自然不好一个人干巴巴的去拜年。林府跟清远侯府如今都没怎么联系,如若不是有她跟哥哥,只怕这联系也早就断了。林问筠如此说,不是为难是什么?

“表姐也看到了,我如今腿脚也不怎么利索,若是外祖母看到,岂不是更要担心?那可是我的不是了。”苏绾笑眯眯的,只是笑意并不深。“表姐怎么这会儿不陪着外祖母跟舅母呢?府上可就只有你一个贴心的小女儿。”

林问筠被她这番看似表扬实则指责的话给说得脸红,小声反驳道:“你不也在外面么?”

“那能一样么?”戚瑶抢在苏绾说话之前开口,语调高扬。“绾儿可是我好几天前便下了帖子的,她直说要待在家里陪着祖母跟父母,这才拖到现在才出门。”斜眼看了林问筠一眼,她接着道:“是苏老太太发话让绾儿出门的,道是一直躺在床上不利于腿伤。”

将林问筠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啧”了一声:“这可是奇了怪了,明明两人一同受的伤,怎么你这么快就好了呢?难道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林问筠刷的变了脸色。

苏绾听她的语气,竟似对之前落马之事起了疑心,她本不欲让戚瑶知晓,就怕横生事端,便看了远处的戚麟一眼。

戚麟冲她摇摇头。

苏绾这才知dào

这不过是戚瑶的揣测,顿时拽了拽戚瑶的衣袖,笑着道:“不过是我不小心罢了,哪里有什么猫腻?我看那头有卖糖炒栗子的,要不过去看看?”

戚瑶往那边瞅了瞅,一本正经的摸下巴:“我也看见了,那边还有卖桂花糕的。”

苏绾知她是在打趣,轻轻掐了她一把:“就爱使坏的坏丫头。”

戚瑶笑开了,推着她便往自己方才所看的方向行去,却是看都没看林问筠一眼。戚麟也跟在她们身后,保持着距离,沉默不语。

林问筠咬了咬下唇,想了想还是没有跟上去。反正去了也不过是自讨没趣,她又何苦非要巴巴的上去看别人的脸色?

只是心中到底是不甘心的。

一个婆子看她站在原地沉默,却不肯走,当即上前,轻声提醒道:“小姐,咱们该回了。”

林问筠垂睫,声音冷淡:“咱们回吧。”

心中却在思量,她以前跟戚瑶的关系没这么僵的。虽然戚瑶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她,但明面上还是能好好相处的。可自从认识了苏绾,她便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处处维护苏绾,还几次三番博她面子。

肯定是苏绾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才导致她态度的变化。哼,苏绾平日里看着老实,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花花肠子。总有一天,她要揭开她那层伪善的皮!

戚麟买了糖炒栗子跟桂花糕,分别递到戚瑶跟苏绾手中,而后退后一步,与戚瑶并肩。

苏绾也不客气,拿出一块尝了尝,热乎乎的,感觉真好吃,顿时笑眯了眼:“谢谢戚哥哥。”

戚麟见她吃得开心,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正笑着,便见苏绾将手伸到他的面前,手上捏着一块糕点。“戚哥哥,你也吃。”

戚瑶有样学样,将装着糖炒栗子的袋子递到她面前,笑眯眯道:“哥哥,你也是。”

戚麟顿时窘了,他可不爱吃这些东西。可看到面前这两张笑脸,他又不忍心拒绝,便一样尝了一点。

嗯,还是蛮甜的。

送苏绾回了家,戚麟坐回马车上,才有时间看苏绾给他的话。戚瑶好奇,也凑了过去,戚麟阻止不及,也只得随她去了。

苏绾画了两张画,一张是戚家一家四口,戚光徐氏戚麟跟戚瑶,另一张却是正在练武的戚麟,画上的戚麟年岁尚小,看起来却有几分凌厉。

戚瑶咦道:“这场景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戚麟手抚过那幅画,沉默不语。

那幅画上的他才七八岁年纪,应是苏绾第一次来府上的时候看见他时的场景。却没想时隔多年,她居然还能记得,并将之画了出来。

戚瑶看看那幅画,又看看戚麟,神色十分纠结:“哥哥,要不你把这幅画送给我?”

戚麟挑眉看她。

戚瑶笑嘻嘻的建议道:“你此去边关路远,这幅画刚好画了咱们家的人,你若是想咱们了,便拿出来看看。你的那幅画放在家里,我们想你了,也可以拿出来看看,岂不是很好?”又啧啧赞道:“绾儿的画功真不错,却还在那儿谦虚呢。”

戚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一口否决:“不行。”

戚瑶不依:“哪里就不行了?你怎的那么小气?”

“说不行就是不行。”戚麟没有解释,看她还与纠缠,登时板了脸:“还要不要我让你给你从边关带东西回来了?”

戚瑶被他这么明晃晃的威胁,顿时气得牙疼。她都已经跟好几个交好的姑娘说,等哥哥从边关带了东西回来便要送她们一份的,若是戚麟不带了,她岂不是就对人食言了?

哼,这个讨厌的哥哥!

两人回了府,戚麟见戚瑶气呼呼的就要走,又叫住了她:“反正你跟苏姑娘交好,让她再画一幅画,想必她也不会拒绝。”

戚瑶瞪了他一眼,若不是她,哥哥又哪来的画?现在居然还为了一幅画威胁于她!想到戚麟就快要出发去边关了,她的怒意也减少了许多,只是还不肯服软,只冲着他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苏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回了自己的院子,便见守在院中的小厮上前禀道:“方才清远侯府的下人送了东西来给夫人,夫人又派了人送到咱们院子来。”

戚麟见是一盒子的药膏,顿时哭笑不得,兀自进了屋。那小厮捧着盒子走了进来,将盒子放在桌上,道:“据说这药是祛除伤疤的,这药是跌打扭伤的,这药是……”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本以为戚麟会不耐的打断他,却没想到戚麟竟是听得十分认真。等他说完,戚麟才赞了一句:“有心了。”

小厮忙道了一声“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这才匆匆退下。

戚麟见他误会,也不辩解,目光扫向桌上的药膏,弯唇而笑。

都是些治损伤的药,苏绾倒真是准bèi

齐全。想起苏绾先前说过的话,他笑得更开心了。

如果不出意wài

的话,这些药都是苏绾亲自做的。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天上那一轮弯月,负手而立。

苏绾,你可要等我才好!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九十八章 惊闻

苏绾一直以为是苏策受了重伤,这才心急火燎的奔赴边关,却没想到苏策就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明明该高兴的,可是她的胸中却升腾起一丝怒意。

若没有他的授意,青衣男子不会知dào

上山的路该怎么走,不会告sù

她受伤的人是苏策。枉费她在那里担心半天,他却这样伙同外人骗她!

与此同时,苏策也看到了她,虽然她戴着帏帽,身量也与多年前不同,但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面色微冷,疾步走了过去,口气中带着几分指责:“你怎么来了?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不快给我回去!”

“哟,这会儿知dào

着急了?伙同人骗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是不是我该来的地方?”苏绾多年不见哥哥,却没想到见面的第一句话却是指责,心中难受的紧,却丝毫不肯相让。

苏策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青衣男子,眼光冷得能冻死人:“不是让你去请神医了吗?怎么会是她来?还是说,我的话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青衣男子实在是忍受不了他的冷冻气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解释道:“神医不在家,这位姑娘是硬要跟来的,我也拦不住。”

苏绾看着眼前这位近乎于陌生的哥哥,她印象中的哥哥不是这个样子的,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哥哥到底去哪里了?

苏策本欲责罚青衣男子,又念及苏绾在场,便收敛了戾气,冷冷道:“你先回去吧。”

青衣男子知dào

他是要秋后算账的人,也不敢磨蹭,哀怨的看了苏绾一眼便离开了。

能晚一刻受罪就晚一刻吧。

苏绾理了理戴在头上的帏帽,微微垂眸:“病人在哪里?”

苏策知dào

自己劝不了她,先前疾言厉色也不过是为了她好,见她不为所动,便只能无奈的叹气:“绾儿,御医很快便会来了,你先回去。”

待在边关终究于苏绾名声有碍,他虽然也担心躺在帐中昏迷不醒的人,但是相对而言,他更担心苏绾。

“哥哥,你变了。”苏绾失望的移开目光,双拳紧握。“师傅曾说过,医者若无医德便不配为医。我没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我便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回去。有病人在前,断没有不治的道理。”

青黛见两兄妹话越说越崩,有心解围,便上前对苏策道:“小姐这也是担心你,一听说你受伤了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你明明也担心她,却偏偏做出这副凶巴巴的样子来,不是让她伤心吗?”

“他又何曾管过我?”想起苏策一别多年不回家,最后更是说都不说一声就到了边关,苏绾心中的怨气就蹭蹭蹭的向上涨,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刺。

青黛轻轻拽了她的袖子,笑着道:“又闹别扭了不是?公子何曾没有管你?你忘记他让人给你捎回去的那些东西了?”

苏策伸出手揉了揉苏绾的脑袋,忍不住笑道:“都这么大了,还跟我闹脾气呢。”

苏绾打落他的手,没好气道:“我可不敢。”

苏策道:“既然你不肯回去,那便随我进去吧。”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受伤的人是戚麟。”

苏绾脚步一顿,目光看向苏策,眉心轻拢:“戚哥哥受伤了?”

苏策气结:“我骗你做什么?”

她那不信任的小眼神儿是打哪儿来的?

就骗了她一次而已,他又不是故yì

的。神医不在山上,这个消息他可不知dào

。他只是觉得神医脾气古怪,不一定愿意前来边关,便假托受伤的人是自己,那样神医定会前来了。却没想到来的人却是苏绾。

当真是失策了。

苏绾没有答他的话,掀开帘帐便走了进去。屋内还有人守着,见进来了两个姑娘也觉得奇怪,目露惊讶。

苏策随后进了帐子,见那两人还在那儿杵着,顿时皱了眉,沉声道:“还不出去守着?”

两人慌忙行礼然后步了出去。

苏绾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戚麟,见他漆黑的浓眉皱在一起,双眼紧紧闭着,嘴唇乌紫,不由得心下一沉。她取下帏帽,放在一旁的桌上,上前几步,准bèi

掀开他身上的被子,却被苏策阻住了。

“军医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你只需yào

诊出他身上所中何毒,然后对症开方便是了。”苏策所说,也是为苏绾所想。毕竟是女子,就算是医者也不好随便看男人的身子。

“医者面前任何人无区别。”苏绾抬眸,淡定的看他。“我若不看看伤口,又要怎么判断?”

苏策语塞,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要不你背过身去,我看了之后告sù

你?”

苏绾拍了拍他的手背,淡定道:“不必担心。”

苏策抓狂,他要怎么不担心啊!她妹妹要看别的男人的身子了啊喂!啊呸,这话怎么说着那么古怪。“那你到底要怎样?”

“青黛,你将化毒粉跟纱布找出来。”苏绾说完这句话,便掀开了被子,对苏策道:“你将他身子翻转过来,轻一点。”

苏策见自己劝不了她,只好按照苏绾的话照做。苏绾见他神色不对,忍不住道:“你放心,我只看他的背。”

两处伤的毒应是一样的,她只看背部就好了。大腿那么敏感的地方,她可没那个勇气厚着脸皮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戚麟只伤了大腿,她也只能看大腿了。

苏策松了口气,看背总比看大腿好。不对,这不是重点好么?这样想着,他便觉得有口气下不来,助麒麟翻身的时候下手便重了些。

“都说了叫你轻些!”苏绾瞪他一眼,又将他赶往一旁,赶他出去是不可能的,为了自己的名誉着想,她也会将苏策留下。

她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开始认真的查看着戚麟身上的伤口。虽然由于担心戚麟让她的心有些乱,但是当她进入诊治状态的时候,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伤口处血肉模糊,已经开始浮肿,乌黑一片,与周围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青黛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胃部翻腾,见苏绾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仍旧十分专注,也不好打扰,只能微微侧过了头。

苏绾看过伤口,又为戚麟诊脉,良久没有声音。

苏策有心想问,又怕打断她的思绪,只能忍着,只是神情十分纠结。

苏绾诊脉完毕,才将目光移开,正好kàn

到桌上还有纸笔,便直接拿来用了。写好一张药方,她将纸张递给青黛:“将所有的药材磨成粉,装在一个瓶子里。”

青黛领命而去,出了门问了药房的位置,便自己寻去了。

苏绾皱眉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张,交给苏策:“让人去熬药。”她知dào

苏策是不会离开的,便没有支使他。

苏策见她这么快就将药方写了出来,有些狐疑,见苏绾一眼瞪向他,也不敢再质疑了,忙到门边吩咐守门的兵士去抓药熬药。

苏策吩咐完,回转身便见苏绾在药箱中翻翻找找,好容易找出一个白色的小巧瓷瓶,她嗅了嗅,才从中倒出一粒,喂到戚麟口中。

苏策好奇的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你现在当真这么厉害了?”毕竟戚麟中的毒箭可是连军医都没诊断出来的。

苏绾正在一根根的检查银针,闻言抬眸看了苏策一眼,唇边溢出冷笑。御医都不一定能解的毒,军医又如何诊断得出来?“若是没这点本事,我又哪里敢来?我可不敢丢了师傅的脸面。”

世人只道神医莫岫悬壶济世医术高明,却不知dào

莫岫最为精通的不是医术,而是毒术。天下间的奇毒,鲜有莫岫治不好的。作为她的弟子,苏绾自是将她的那一套学得炉火纯青。

苏策歪着头看她:“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原本提出让苏绾学医不过是为了让她自保罢了,却没想到苏绾如今如此厉害。

念及此,他又有些心酸。当初那个娇憨无忧的妹妹,终究也是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现在还护不了她。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他的,他抬眸,便看到苏绾带笑的眼睛:“哥哥,我现在很好,你别担心。”

很好?

被赶出家门还算很好?

苏策眼眶一热,又不想被妹妹看到自己的窘态,便低下了头,轻咳一声道:“你受委屈了。”

苏绾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时弯了眼眸,劝慰道:“师傅待我很好,我不委屈。”

苏策更觉难受,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苏绾道:“哥哥,我不委屈。对我来说,你能平安比什么都重yào

。所以,你不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有压力才会奋进啊。”苏策压住心中的酸涩,笑着言了一句。

苏绾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吧,那我就等着。”

两兄妹正说着,便听帐外传来戚光的声音:“听说神医来了,在哪儿呢?”

两人怔愣间,戚光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眼看到苏绾,也是十分惊讶:“绾儿,你怎么在这儿?”

策哥儿个人访谈

欢迎收看你的太阳我的心,主持人就是我,我就是,你们的王叔==

首先感谢菊花牌少年琵琶糖治脑残口服液,嗨你的菊花,不,是你的菊花,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没节操步步低成人片以及中路不给就送人头小学生必杀技45块买个女上男下皮肤对本栏目组的大力支持。

秋初蓄情拂人心,晚夜高星照清明。

感谢大家按时收看你的太阳我的心,每周五一次的古言访谈又来和大家见面了,什么?你说昨天已经播过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今日本栏目采访的是作者冰若曈《嫡女难为》中的人气主角,小苏策,策哥儿。

高冷霸气英俊无dí

人气男神苏策,你值得拥有,接下来让我们的摄影师跟随策哥儿的脚步,缓慢而有格调的去了解一个不为人知的他吧!(奸笑)由于本栏目是在许久之前就已开拍,所以其中的某些**于目前有些出入,还希望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原本的计划是我们跟随策哥儿的脚步一同前往那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昆仑山,后来本栏目的投资人深知自己节操不够不敢让自己的一身王霸之气惊扰到策哥儿的师傅,所以在大家一致决定之下,我们特将策哥儿请来了栏目组,虽然看不到昆仑山顶如钻石般夺人眼球的雪景,但我相信各位**们只是为了看策哥儿,所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十分钟后,策哥儿如约来到现场。

主持将镜头摆好之后,难得的正经了一回。

王叔:你好苏策,感谢你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接受我们的独家采访。

苏策:你好主持人。

王叔:这次我们给你派过去的是加长林肯接送,一番舟车劳顿不知dào

你有没有什么不适?

苏策:(为难的)额……这个,并无。

苏绾:(乱入,小手举着板蓝根)哥哥你晕车,板蓝根包治百病。

苏策:绾儿别闹,主持人不好意思,家妹许久不出门在府中百般无聊,这回接到你们的通知,我便私自做了个主,让戚麟将她带过来了。

王叔:(惊讶的)没关系没关系,都来了才好,戚公子怎么没有来呢?

苏策:(微微笑)许是晕车还没缓过来吧。

戚麟:(愤愤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苏策你少来,谁说我……呕……晕车了!呕……

王叔:(讪讪的笑笑)头一次坐车都会这样,既然这样,那我们正式切入采访部分吧。

王叔:是这样的苏公子,对于你在本文中人气高于男主的呼声,你怎么看?

苏策:大家都是主角,人气什么的,应该不会有影响吧。

戚麟:(声音再一次传来)你什么时候成主角了,呕……

戚瑶:(隐隐约约的说话夹杂着抚拍背部的声音)哥哥你不要再说话了,板蓝根马上就到了。

王叔:(擦了擦额头的汗)看来苏公子并不在乎这些东西,鉴于你长期在昆仑山,于是我们很好奇,昆仑山上只有你和你师父两人么?

苏策:(一本正经)有熊出没。

王叔:(惊讶)这么高端?那你每日都在昆仑山上做些什么,除却练武,你又是如何度过寒冷孤寂漫漫长夜的呢?

苏策:(微微笑)睡觉。

王叔:还有呢?

苏策:看熊出没。

……啊,逼格好高!

王叔:看来苏公子是个可以耐得住寂寞的人啊,那不知dào

苏公子的择偶标准是怎样的呢?

苏策:(低头翻了一下手中的《嫡女难为》,随后抬头)关于择偶标准,你可以看一下第七十二章,不是那样的。

王叔:(诧异的接过苏策手中的书)可这……

苏策:(打断)跳过这个话题吧。(微微笑)王叔:(愣住)哦,好好好,由于你在本文中人气颇高,深受诸多女粉丝喜爱。不仅如此,更是有许多女粉丝,口口声声说要为你生猴子,你觉得这种现象正常么?

苏策:(严肃,蹙眉)这种现象确实不太正常,但绾儿最近一直在学中医。

苏绾:(拽了拽苏策的衣角,小声且不满的)哥哥,重点不是人为什么会生猴子,而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你。

苏策:(摸了摸苏绾的脑袋,目光柔和)喜欢谁是别人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只要哥哥管好自己不就好了?

主持人愤愤的咬手绢,亏我今日穿了件低胸装,你这个死妹控!

王叔:你们真是兄妹情深,有许多人都以为你们是一对cp呢~苏策:(微微眯眼,面带微笑,笑未达眼底)只有主持你这么认为吧。

王叔:(寒颤)咳咳咳,苏公子真爱说笑,不过我们都很好奇,苏绾如此护着你,是否有兄控这一说。

苏策:(笑了笑)苏绾只是年幼,所以比较粘着我些,并无兄控这一说。

王叔:(那就好那就好)既然这样的话,那苏公子肯定也不介yì

旁人叫你妹控咯?

苏策:(着手拿起自己的外套)这些无非是旁人的臆想,我并不介yì

。不过主持人你的后裙始终没拉下来,真的不介yì

要一直录下去么?

王叔:什么?(回头)卧槽!!!关摄像头!!!!

一本书丢过去,“卧槽,老娘叫你别录了你听不到啊!!!”摄像师在被主持人拳打脚踢中依旧拍摄到了苏策手拿外套牵着苏绾离开的背影,以及主持人黑色蕾丝的胖次……

本次采访,在痛并愉快中完美结束。(主持人:完美个屁!)如果你还觉得不过瘾可以扫一扫我们屏幕下方的二维码,添加之后有抽奖活动,不论是《九重歌》内的逍遥子,禾秦,白玉川等英俊帅哥,或者是《嫡女难为》中的苏策,戚麟,大表哥等相貌堂堂,不一样口味的帅哥。

只要你足够幸运,就有机会抽到单独同帅哥一日游艇的豪华大礼!!!

最后这期访谈到此结束,在这里再次感谢菊花牌少年琵琶糖治脑残口服液,嗨你的菊花,不,是你的菊花,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没节操步步低成人片以及中路不给就送人头小学生必杀技45块买个女上男下皮肤对本栏目组的大力支持。

下次见!

ps:本文中所有***,都是主持人的意淫,大家自行脑补!

pps:苏策,苏绾,戚麟,戚瑶,一众表哥,主持人:瞳瞳生日快乐!!

——————《九重歌》作者丁姑凉赞助的小剧场,祝大家看文愉快~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零三章 留下

叶军医此时正在自己的营帐里喝茶歇息,指使着自己的小徒弟给他敲着腿,闲适自得。

呷一口茶,叶军医问道:“那丫头那儿怎么样了?”

小徒弟逢迎道:“师傅你都下令了,还有谁敢去她那里啊?这不是明着跟师傅你作对么?”

“呵呵。”叶军医躺倒在躺椅上,一声冷笑:“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不过是运气好治好了戚公子的毒,还真当自己是那盖世神医了,也不拿张镜子照照自己。”

想想自己行医多年,在军营里谁不敬着?就连将军都尚且给他几分颜面,今天却被一个小姑娘折了脸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出了丑。这让他怎么不气?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惩罚罢了,那丫头若还是识趣,他便只能处处给人找不自在了。

青黛端着托盘进了屋,便见到叶军医悠然自在的模样,心中便多了几分气怒:她跟小姐在那儿忙活半天,这人却这么悠闲,真是可笑。没几分本事也就罢了,还使这些小把戏,也不嫌跌份儿。

感觉屋里有人进来,叶军医转头看向青黛,认出她是苏绾身边的人,便收起了笑,转而一脸严肃,眼睛微眯:“哟,你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如此轻讽的语气,青黛也没生气,微微启齿而笑,声音清脆流利:“奴婢遇到了难题,知晓叶老先生医术高明,特意来求先生帮忙,还望先生施以援手。奴婢位卑言轻,若是先生不愿帮忙,奴婢也是无怨的。”

叶军医被她这番话给气得肝疼,这丫头一来便奉承于他,将他夸成那般,最后又说她自己身份低微,若是自己不答yīng

帮忙,便是嫌弃于她。

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还敢威胁于他。

他冷哼一声:“我跟你非亲非故,何必要帮你?”

青黛淡笑:“既然如此,那奴婢便不打扰你了。”微微顿了顿,接着道:“只是,如果外人知晓,不说先生嫌弃奴婢低微卑下,若是误会先生医术不精,那便是奴婢的罪过了。”

先前的话便已气得叶军医肝疼,这句话一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动不动就威胁人,还要脸面不要了?

可是内心再怎么不愿,这个威胁他也只得收下。跟个小姑娘计较,传出去他的名声可不好听。

只是心中到底膈应,语气便有些淡淡的:“有什么事儿便说吧。”

青黛知他是答yīng

了,笑得愈发灿烂。那笑容落在叶军医眼中,倒成了不怀好意,脊背一凉。“还不快说?不说我可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有些不对。这明明是他的地方,凭什么他要给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小丫鬟腾位置?!!

青黛目光扫过手中托盘里放着的一碗碗药汁,道:“这些药都是中毒将士的解药,只是小姐休息之前便吩咐了,这些药虽是同时熬制,但是药材不同,分量也不一样,若是端错了,那便不是解药,而是催命的毒药了。”

看着脸上升起疑惑的叶军医,她微微眯眼,掩住眼中的嘲讽,声音清脆响亮:“小姐舟车劳顿,到现在才休息,奴婢不敢打搅她。便想着先生医术高明,又宅心仁厚,自是愿意帮忙的。为将士解毒,这也是一件大好事,那便劳烦先生与奴婢走一趟了。”

叶军医将话听完,脸色青了又白。那药方又不是他开的,药又不是他熬的,哪里能分得清楚?就算他能闻出部分药材的味道,可是药材经过熬制且互相混合,药味混杂,寻常人哪能分出来?

这事儿本是苏绾经手,若是他插手出了差错,那便惹上一身骚了。可是就这样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又与青黛之前所夸的医术高明相悖,同样也是丢脸。

罢了罢了,丢脸与丢命相比,也便不值得什么了。反正他已经丢脸一次了,也不在乎多一次。

“老朽无……”

青黛哪肯等他将话说完,笑盈盈的将话头截了去。“就知dào

先生出马绝无问题,奴婢在此谢过了。”

叶军医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堵在了喉咙口,脸色涨红,要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重重叹了口气,道:“那我便随你走一遭。”

一路上,叶军医都在忐忑,那些将士的病症他都没诊断出来,就算现在拿出解药来,他也无能为力。

只可恨这个丫鬟竟然这般伶牙俐齿,一番话堵得他无话可说。

青黛看他神情纠结,目光微垂,几许嘲讽几许不屑。早在来之前苏绾便将药的效用告sù

了她,她也牢记于心。如此这般,只是为了让那军医为难一番罢了。

若他真认错了,自己还得想个法子提醒他一下才好。

苏绾并没休息,而是去看了戚麟。此时这里没什么人在,苏绾解了帷帽,抬头便见到望着他笑的戚麟,有些不自在:“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戚麟半靠在枕头上,轻笑:“只是觉得时间好快,仔细想想,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苏绾眨了眨眼:“若是你回京,估计瑶儿姐姐都不认识你了。”

戚麟笑道:“哪里那么夸张了?”

苏绾弯唇而笑,也不答话。

戚麟想了想,又问道:“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会突然跑这么远来边关了?苏侯爷怎么会同意你来此的?”

苏绾脸上的笑容凝了一下。

当初她离开家的时候,对外的解释是她去寺庙为去世的母亲祈福,真实原因连戚瑶都不晓得,更何况是远在边关的戚麟?

这种内幕她并不想告sù

眼前的戚麟,便只能笑笑,道:“你也知dào

我在学医,这段时间都跟师傅住在一起,师傅不在,那人催得又急,我便代师前来了。”

戚麟微微挑眉,一脸兴味的看着她。

苏绾接着道:“那人说我哥哥受伤了,我有些担心,所以……”就算莫岫当时在,她也是要不顾一切跟来的。

戚麟倒不知dào

其中还有这一层缘由,想来那也是苏策的主意,毕竟神医是他的师娘,若是他受伤的话,神医是一定会来救人的,若是换了别人,神医可不一定出手。

念及此,戚麟脸上牵起一抹笑容,越看越觉得怪异。就算苏策不那样做,神医也定会前来的。苏策虽然细心,但到底多此一举。

不过,他的这份情,自己会心领的。

“如果受伤的是我呢?”

苏绾愣了,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他转变话题也太快了吧?自己压根儿就跟不上节奏好吗?

戚麟见她怔愣,笑笑将话题岔了开来,没有继xù

追问:“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军医是解不了他的毒的,这就需yào

神医出手,可是神医没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是苏绾救的。

苏绾笑眯眯道:“对啊,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戚麟看她又露出了小女孩的模样,会心一笑:“你想要什么?”

苏绾托着下巴,冥思苦想状:“你有什么能给我的?”

戚麟轻笑,看着她跟自己讨价还价:“只要我有的,都给你又何妨?”

哎哟,这么大方?

苏绾笑眯了眼:“哥哥赶我走的时候,你要帮我。”

戚麟疑惑:“赶你走?”

“对啊,他总觉得我待在这里不合适,可是我又没给人捣乱。”苏绾嘟着嘴,委屈道:“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戚麟道:“你确实不适合待在这里。”

“可是,我现在又不能回京。”苏绾望着他,可怜兮兮道。“山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多冷清啊。”

戚麟愈发奇怪:“你为什么不能回京?”

苏绾是侯府大小姐,若是要回京,随时回去便是,又怎么会说出不能回京的话来?

难道,有人将她赶出了家门?

戚麟眸光一冷,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管怎么说,清远侯府都是世袭的爵府,不管发生何事也断没有将原配嫡女赶出家门的道理,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

苏绾脸上的笑容有些明显,掐了掐掌心,强自道:“还不是我调皮,想要在及笄之前多跟师傅学点本事,便去师傅身边了。外人都不知晓,只知dào

我去庙里给母亲祈福了,你跟戚伯伯可不要说漏嘴。”

戚麟虽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苏绾既然这么解释了,他也只能假装相信,遂笑着道:“那你出门的时候可要注意了。”

苏绾点头:“那是当然,我出门可是戴了帷帽的,人家根本认不出我来。”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莫名的有些心虚,话音便低了下去。

戚麟呵呵一笑,问道:“我现在没什么大碍吧?”

提起此事,苏绾便有几分得yì

:“那是自然,有我出手,没什么好为难的。”她的头高高扬起,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那傲娇的小模样,令看着的戚麟眼中笑意更甚。

好半晌,他才轻咳一声,严肃道:“既然我没什么事儿了,剩下的事情自有军医料理,你便先回去吧。若是不愿回京,回山上去也成。”

苏绾脸垮下来,哀怨的看着戚麟:“你也要赶我走?”

戚麟企图劝她:“你一个姑娘家,待在这儿确实不合适。等我们回京的时候,顺道去接你好不好?”

他话说得柔和,但苏绾却一点都不领情,当即红了眼眶:“你们都是这样说的,一个个的都看不得我待在这里。”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戚麟大急,想要下床又牵动了伤口,顿时唉哟了一声。

苏绾慌忙上前,紧张的问道:“戚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戚麟摇摇头,目光移到苏绾的脸上:“你当真想要留在这儿?”

苏绾弱弱点头:“你别赶我走。”

看她这副模样,戚麟哪里还能气得起来?只是终归顾忌着苏策,想着自己若是就这般答yīng

了苏绾,苏策定是要拿着刀找上门来的,便道:“若是你哥哥同意,那你便留下吧。”

第一百零四章 下毒

苏绾最近心情很好。

苏策没有阻止她留下,将士们的毒解了,戚麟的身子也好转了。她左右没什么事儿可做,便提出要去看看那口据说被下了毒的井。

苏策有官职在身,最近紧要时期,自是不可能随时守着苏绾。戚麟虽说伤好,但不能过激的运动,便留了下来陪着苏绾。

苏策虽然不放心戚麟,但更不放心军营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故虽然满心不愿,却还是板着脸同意了。

苏绾从未到过边关,对这里好奇得紧,四处望望,又冲戚麟抱怨:“戚哥哥,你骗我。”

戚麟一脸无辜,自己什么话都没说,何时又惹到她了?“这话又从何说起?我何时骗过你?”

“你说,边关到处都是黄沙,这里明明有绿树的。”苏绾耸耸鼻子,不满道。“你说,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戚麟轻笑:“你若是离得再远一些,便能看到遍地黄沙了。”

“真的?”苏绾眼睛亮了。“那你带我去看看吧。”

戚麟苦笑,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待在营帐里都不一定安全,又如何能随意出去?听说他刚中毒的那一天,当晚便有人前来劫营,还好戚光早有准bèi

,才没让人钻了空子去。“现在不能去,以后……”

苏绾也只是好奇,又不是真的傻,听他并未将话说完,顺口便接了下去:“以后也没机会去对吧?”

战事平复,她便也要跟随回京了,又哪里能随意出去?她耸了耸肩,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道:“算了,我还是去看那口井吧。”

戚麟见她换了个话题,松了口气,虽觉得那口井没什么好kàn

的,但见她向前走去,也忙跟上。

苏绾使人拉了一桶水上来,由于有戚麟在侧,所以这次也没人为难于她。她用小碗接了一碗水,正准bèi

喝下去,却被戚麟阻止:“水中有毒。”

旁边帮忙接水的士兵笑着道:“这位姑娘可是治好了那些人的病,这些子毒应是无碍的。”

戚麟冷冷的目光扫过他,又劝苏绾:“虽如此说,但也怕出了什么事,左右你将解药制出来了,又何必非要尝这水呢?”

“不尝尝我怎么确定这里面到底被下了什么毒?”苏绾白他一眼。“这口井还想不想用了?”

毒药里的毒虫皆是毒性强烈的,但至毒之物又相互牵制,制出来的毒药反倒降低了毒性。放在井水里的毒药分量很多,但井水更多,故则那些士兵喝了井水只是中毒,并未当场丧命。

苏绾喝了水,证实了自己的诊断,埋头想了一会儿,才对戚麟道:“就算是我师傅来了,也不能仅凭把脉便将所有的毒物都查出来,知dào

里面到底有什么毒,才能制出相应的解药。”

苏绾在面对叶军医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但是还是有一两味药材没有诊出来,虽然不影响治疗,但她心里始终是堵着的,所以才来此地查看。

戚麟对此事不懂,见苏绾一脸严肃,也不好拆她的台,便问道:“可想出什么解药了?”

“大概想出来了,我还得回去想想。”苏绾说风就是雨,也顾不得身旁的戚麟了,当即转身便走:“戚哥哥,我先回去了。”

士兵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见两人相谈之时甚是随意,心知两人是熟识,又听苏绾离去之后那么叫了一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见戚麟冰冷的目光扫过来,令他后背升起一丝冷意。“戚前锋,有何事吩咐小的?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办到。”

这戚麟不仅是皇上亲封的前锋,还是大将军戚光的独子,他不过是个没有分毫背景的小兵,又哪里敢得罪了去,便只能巴结着。

戚麟收回目光,勾起一抹冷笑。“今日之事,管好你的嘴巴,否则,我让你再也不能说话。”

撂下这一句狠话,戚麟这才拂袖离去。只留下那小兵在那儿瑟瑟发抖,直抹冷汗。

素日只道都司苏策是个面冷心冷的,戚前锋平日看着温柔无害,却不成想冷面之时这般渗人。

心中虽对那女子好奇,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苏绾回了帐子,提笔而写:升麻三钱、玄参两钱,连翘一钱,大黄四钱、大青叶两钱,苦参三钱,紫草一钱,黄芩两钱。

正准bèi

将方子交给青黛,让她去将药捣成粉末撒进井里,想了想,脸上又露出一抹坏笑,加了一笔:黄连四钱。

黄连,微寒,无毒,喜冷凉、湿润,其味入口极苦,俗语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即道出了其中滋味。

苏绾自己不爱吃药,自是坏心的想要别人也尝尝这种苦楚。这加了黄连的药可比一般的药还要来得苦,不过这样也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青黛见苏绾笑得奇怪,有心想问,却又不敢打搅她,只自己拿了药方子,扫过一眼之后也笑了。

自家小姐可真是个促狭鬼。

只是……

青黛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小姐,这药粉可是要撒进井里的,到时候那井水咱们也要喝,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苏绾倒没想到这一层,经她这一提醒,也想起来了,慌忙道:“将黄连改成甘草,快!”

等青黛走了,苏绾这才托腮沉思。蛮人尚武,最是尊重武力值高的人,何时突然拐了个弯儿,开始行起这般下毒的手段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那些人胆敢下毒,她也要回敬一二才好。在水中下毒算不得高明,高明的下毒手法是让在别人不知不觉的时候便中了毒,且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的解药虽然难制,却也不是制不出来,只是为了些蛮子便大动干戈,苏绾可不愿。不过一些为难人的小毒,她是能轻易制出来的。就算不能帮zhù

大楚取胜,也要给敌方一些教xùn

才好。

苏绾目光闪了闪,开始思考起自己到底要制什么毒。刚有了点头绪,提笔写了两味药,便听帘子响动,抬眸一看,却是一身月白袍子的戚麟。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戚麟笑着进了帐子,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而后问道。

“我在想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苏绾仍旧保持着托腮的姿势,无奈道:“这里也太无聊了,我倒是想去战场看看,但你们偏又不让。”

戚麟哭笑不得:“就让你留在营中苏策已是万般不愿了,你还想着上战场?还是趁早歇了这心思吧。若惹恼了他,非要将你送回去,我可是拦不住的。”

苏绾睨他一眼:“是你说要帮我忙的,这会子又来说帮不了。我又没要你报答救命之恩,你若是帮不了我,诳我做什么,何苦来?”

戚麟见她一脸哀怨的样子,忙道:“你又不是不知dào

你哥哥那性子……罢了,说不得我得帮你拦一拦,省得你总埋怨我,回京还找瑶瑶告状。”

“我何时是那么小气的人了?”苏绾没好气的应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多委屈似的。”

“我哪里敢委屈?”戚麟笑着言了一句,又凑上去看她写的什么,见是几位药材,因问道:“这是解药?”

苏绾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缓缓说出两字:“毒药。”

戚麟吓了一跳,他才解毒身好,对毒药的理解更深了一层,那种难受的感觉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于是行动间便体现了出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所谓的后遗症跟阴影,大抵如此。

苏绾抬眸看向戚麟,脸上笑意加深:“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戚麟无语,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

苏绾轻笑:“戚哥哥,你觉得,蛮人敢大老远的跑到咱们的营中在水井中下毒么?”

戚麟神色一凝,敢来这里下毒的人,不是死士便是内奸。军中规矩甚严,就算是死士也无法轻易混进来。

说来说去,还是有内奸。

苏绾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哪里能想到戚麟居然想了那么远。她只是想以人及己,跟戚麟一起分析分析自己给敌军下毒的可能性,但见戚麟一脸严肃,她又不敢说话了。

戚麟回过神便见苏绾怔愣的样子,瞳孔微缩,嘴唇微张,双眉紧蹙,顿时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了?”

苏绾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戚哥哥,我有个想法……”

戚麟警惕的看她,每次苏绾这幅表情的时候,说出的话就是在坑他。在京也就罢了,这可是边关,不留心便有危险,他可不能随意答yīng

苏绾任何事,不然她又得说自己骗她了。顿时板了脸,严肃道:“什么想法?”

苏绾继xù

小心翼翼的看他:“我想下毒。”

戚麟惊得站了起来:“下毒?”

见他一惊一乍的,苏绾也差点被他吓到,稳了稳心神才道:“又不是对自己人下毒,到时候我潜进敌营打倒一片,顺手毒倒一片,那感觉真是太爽了。”

见戚麟不赞同的目光扫来,她的笑容便有些讪讪的,继xù

解释道:“我是开玩笑的。”

“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戚麟掸了掸衣袖,仿佛不经意间道:“不然你身边不小心多了几个护卫,那可就不是我能控zhì

的事情了。”

苏绾忍不住鼓了鼓腮,居然被威胁了。戚麟一向担当被她威胁的角色,这时候居然还威胁起她了,造反了造反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零六章 恩情

苏绾清楚的看到恭亲王世子眼中的冷光,心中一颤。

此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他虽吩咐手下说要活捉自己,可是眼中的杀意怎么也掩饰不住。若不是她对他们还有用处,只怕就要饮血当场了。

毕竟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对他们的帮zhù

可不是一点点。

苏绾再怎么冷静也不过只是一个未经风雨的侯门千金,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她紧握双拳,虽然分外紧张,却仍旧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就算不冷静也不行了。

若是自己真被他们抓住,然后真实身份被揭穿,只怕到时候连死都死不了。

她的面色一白,忍不住拢了拢衣袖。

想抓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却在此时,恭亲王世子阵营中却出现一声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望去,却是最先暗算苏绾之人跟被他咬中的同伴开始发起狂来,逮着人就咬,根本不分敌我。

被他们咬中的人也跟中了邪似的,开始咬起身边人来,如此这般,恶性循环,直将恭亲王世子气得脸色铁青。

自己的亲兵在大楚人面前丢了脸,传出去还不是丢他的脸?

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这些人,是留不得了!

苏绾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下的毒没有用,却没想到药性居然如此霸道。不仅迷惑人的心智,还极具传染性。冲青石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往后退去,打算趁乱逃走。

恭亲王世子目光在她面上扫过,冷意更甚,看着身边的人发出惨叫,冷声吩咐:“将他们就地斩杀!”

都是袍泽,谁又忍心对自己身边之人执戈相向?这一犹豫,又是二三人被咬。再看恭亲王世子一脸冷意,众人也知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便狠心将发疯的同伴杀死,而后听从恭亲王世子的命令,开始追杀苏绾等人。

格杀勿论!

苏绾对她造成的这一场杀孽有些愧疚,转念一想,若是那人不先来偷袭她,又怎么会中毒?自己只是自保,算不得作恶。

悄悄向青石靠近了些许,她轻声道:“等会儿他们追过来,我投毒,你们趁机射杀几个。”

青石奇异的目光扫过苏绾,而后沉默的点了点头。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能够减轻敌人的实力也是不错的。只是,苏绾说的方法,真的适用么?

眼看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苏绾突然回身撒了一把药粉,一时间香气弥漫,没有提防的蛮人瞬间中招,软倒在地。

恭亲王世子却是机智,在苏绾回身的时候便避过了,只是难以避免的吸入些药粉,身子有些酸软却也不影响什么。他以袍袖掩面,又怒吼道:“快屏住呼吸。”

青石等人趁乱杀了一阵,见蛮人回过神来,便将苏绾护在中间。“小姐,你先走。”

苏绾哭笑不得,虽然感念青石的好意,但是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就跑不掉的好么?

恭亲王世子这下子是真的被激起了怒意,就算苏绾被抓了回去,若是心中不服,到时候吃苦的就是自己人。还不如将她毁掉,让大楚失去一个有力的助力。“将他们统统杀掉,不必活捉了。”

先前顾忌着恭亲王世子口中所说的活捉,所以他的亲兵没下死手,处处留手总被掣肘,现在听到他的命令,自是激起了十分杀意,想起先前惨死的同伴们,他们手中的利刃便带着浓重的恨意砍向敌人。

看着自己这方的人越来越少,苏绾急得红了眼,却不能够做个什么。那些人将她护着就是为了保全她,她若是擅自往前那就是作死了。

只是看着那么多人为她而死,心中到底堵得慌。

正在两方厮杀之时,远处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两方人马的动作都有所凝滞,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恭亲王世子一方倒是不怎么担心,好歹这山也是靠近蛮族阵营,大楚不敢派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此,况且自己这方本来就占着上风,就算大楚来了救兵,自己这方也不一定输。

青石这方却是脸色苍白,他们这方本就处于不利地位,听见密集的脚步声顿时心惊胆战,他们为国捐躯倒没什么,却是连累了苏绾。

苏绾不知dào

他们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心中也确实忐忑得紧。下毒之事可一而不可二,那些人有了防备便不会再上当,自己也就无法先发制人。

若是来人真是蛮族救兵,她也只能跟人鱼死网破了。若是真被他们抓走,自己能不能活倒是其次,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苏策。

她的脸苍白得可怕,却因有丝巾掩着,并没被发xiàn

。一双俏目散发着冷芒,眸中闪烁着决绝之色。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原本的忐忑消失了些许,脸上也露出一丝从容来。

山上的风仿佛在这时停滞,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直让人作呕。树影憧憧,动物跑过灌丛的声音在这寂静的一处显得愈发清晰。

青石握紧了手中还在滴血的剑,抿紧双唇,神色肃穆。一声令下,带着所有人朝着恭亲王世子扑去。

若是敌军援兵到了,两军并作一处,他们更无生还的可能。索性拼死一搏,趁着他们援兵还未到,多杀两个才是正经。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恭亲王世子本以为胜券在握,心中倒不着急,却没想到对方那群人狗急跳墙,竟然发起狠来,也瞬间变了脸色,举起大刀开始挡起向着他飞来的刀光剑影。他的亲兵也回过神来,纷纷将恭亲王世子护住,开始迎战。

恭亲王世子岂是脓包,一掌拍开挡在他面前的士兵,使出轻功飞身向着苏绾而去,手中的大刀寒光凛冽,冷光映在苏绾眼中,只令她瞳孔一缩。

戚麟带人赶到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得,想也不想便飞身而起,借力灌木丛朝着苏绾的方向而去。

刀气逼人,苏绾反倒不恐惧了。见着恭亲王世子不顾身份也要对她下手,她弯了弯眼眸,速度极快的按开簪子的机关,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射中恭亲王世子面部。

与此同时,大刀刺进她的肩膀,后劲带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恰逢这时戚麟赶到,一掌拍开恭亲王世子,又飞身扶住苏绾。

肩膀上的疼痛传来,苏绾疼得整个身子都缩了起来。先前逃跑之时便被荆棘上的刺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先前停步之时也是因为没留意脚下,才划出一条大的伤口。只是先前提着一口气,就算疼也是忍着,那时候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反倒没那么疼。

可是现在,戚麟带人赶至,她一直紧绷的神经便松懈了下来,新伤加上旧伤,巨大的疼痛让她难以说出话来。

戚麟见她额上不断有冷汗冒出,心中担忧,一把抱起她准bèi

带她回营,却见她轻轻的拽住了自己的衣服,艰难的道:“别……别放……他走。”

戚麟以为她是恨那伤及自己的人,便点了点头,应承了一番,便朝着身边跟随的人使了个眼色。

青石等人见几方援兵到,增添几分士气,下手有力多了。而恭亲王世子中了毒针,面部麻木,行动也迟缓了几分,更是被戚麟拍了一掌,陷入敌军的包围圈,抵抗了一阵,最后也只得束手就擒。

苏绾苏醒过来,便觉浑身剧痛,睁开双目便见到白色的帐顶,打量了一阵才发xiàn

自己是在自己的营帐中,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人抓走。

将头一偏,便见守在床边的戚麟,以及泪眼汪汪的青黛。

微微动了动,她又疼得嘶了一声,双眉紧蹙,忍不住出声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你还说呢。”青黛想起苏绾刚回来浑身是血的模样,至今仍浑身发抖。“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出去,还让人将我支开!你若是出点什么事,我要怎么办?”

苏绾想起自己偷跑之事,顿时心虚起来。若是苏策回来,一顿训斥肯定是逃不了的。“我哥哥应该不知dào

吧?”

“不知dào

?!”青黛气得直抖。“你一身伤的回来,还指望着没人知dào

?!”若不是有戚光亲自盯着,那些军医只怕又要玩忽职守,说不定还要趁机报复。还好她懂点药材与包扎,提醒了那群军医一番,又亲自为苏绾包扎好伤口,这才没事。

苏绾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的看向戚麟:“戚哥哥。”

戚麟却是硬下了心肠,冷声道:“谁让你出门的?你胆子也是太大了!活该受些教xùn

。”本还想说些什么严厉的话来,可是想起苏绾浑身是血的躺在他怀中疼得缩起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他又心软了,声音也柔了下来。“你好好养伤吧。”

苏绾眨了眨眼,不放心的问道:“那世子抓住了吗?”

戚麟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这件事,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放过他的。”

苏绾摇了摇头:“他的身份不一般,你们可以利用一下。他现在中了毒,若是不及时救治,只怕命不久矣。”又对青黛道:“你送颗解毒丸过去。”

青黛着急跺脚:“小姐,那人都将你伤成那样了……”

“活人总比死人有用。”苏绾淡淡道。

青黛拗不过他,只得拿着药出去了。

苏绾又将目光移向戚麟,认真道:“戚哥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一十章 流言

一月后,营中疫病得到控zhì

,苏绾身上的伤也好了。青石带了其他三人,换下了她营前的守卫,亲自护着,苏绾出门的时候便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苏策又让人去最近的城池找了两个粗使婆子过来帮忙,毕竟军营中就苏绾青黛两个姑娘着实不合适。

苏绾虽觉得麻烦,但也知dào

他是因为前次自己受伤之事才如此,便也就随他去了。

话说因为军中人只知晓她是神医弟子,苏策又是神医相公的弟子,见苏策对苏绾之事如此上心,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苏都司人长得仪表堂堂,气质清雅,虽说性子冷了些,但家世不错,乃是京中清远候原配嫡子,外祖又是当朝首辅,身份贵重。

神医弟子虽说从未露过面,但看她通身的气度,以及身边的丫鬟,料知定然长得不错,跟苏都司倒是相配。又算是师兄妹,较之别人又亲近了几分。只不知dào

她家世如何,若家世太低,那倒是可惜了。

毕竟苏策这样的家世,是不可能娶个家世太低的女子的。

只是不知为何将军之子戚前锋对神医弟子也是不错,在她生病之时还亲奉汤药,较之苏策也是不差分毫。莫非,戚前锋对神医弟子也有意?

如此,这一场三人大戏,倒是有得可看了。

苏绾倒是不知dào

别人在议论这个,若是知dào

,也定是无奈的紧。编排她跟戚麟也就罢了,竟还连她跟她嫡亲哥哥也编排上了。

真不知dào

那些人是如何想的。

这日,苏绾闲来无事,便在营中练字静心。突见青黛跌跌撞撞的掀开帐帘,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

“小……小姐。”她抖得厉害,话都说不利索了。在苏绾的目光注视下,她稳了稳心神,声音里已然带了哭音。“少爷出事了。”说着,便软到在地,仿佛没有了丝毫气力。

毛笔掉落在纸上,氤氲开一团墨色,倒也有几分妖冶之美。苏绾已是顾不得其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面纱便急忙跑了出去。

苏绾随手问了一人,知dào

苏策身受重伤被带回了营,回身吩咐跟在她身后的青石回营去拿药箱,而后自己急忙去找苏策了。

那小兵见了她着慌的样子,心中嘀咕,难道军中的传言是真的?这两个人真的有猫腻?若真是这样,戚前锋也忒惨了点。

苏绾真不知dào

自己不过是问下苏策的行踪,便让那人联想到别处去了。她一把掀开苏策帐帘,就见里面已经围了好几个军医。

苏绾得到消息的时间并不算早,故她来的时候医术最好的几个军医都已经到了。到底苏策身份不比普通的小兵,虽说跟皇帝没血缘关系,但到底是连着亲的,自己本身武职也不低,又颇得大将军戚光看重,如此家世,如此身份,那些军医自是不敢怠慢,听说消息便飞快的来了,故比苏绾早了好些步。

戚光正在帐中坐镇,见那些军医叽叽喳喳的没讨论出个章程来,被他们吵得头昏,正准bèi

发火,就见苏绾脚步虚浮的跑了进来,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他忙上前扶了一把,待她站稳便很快松开了手,问道:“没事吧?”

苏绾摇摇头,道:“没事,多谢将军。”又很快扑到苏策床前,见他一身血迹,顿时红了眼眶,那声“哥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又很快反应到这里还有好些外人在,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便硬生生的将那两个字吞了回去,只是到底难过得紧,眼泪便簌簌的落了下来。

其他军医自是听说了军中的传言,见她如此情状,心中的猜测也是肯定了几分,当即爽快的给她腾了位置。

戚光见状,心中倒是有些不落忍,到底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便出言安慰道:“策哥儿应是没什么大碍,他此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苏绾声音低哑:“我只愿他平平安安的。”

她留在这里,面上的理由倒是大义凛然,实则不过是想就近照看哥哥,生怕他出了什么意wài

。却不成想,这才多久的功夫,哥哥便已全身是伤,昏迷不醒。立大功什么的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是不愿意世上这最亲的亲人出些什么意wài



戚光知dào

他们兄妹俩感情深厚,苏策受伤苏绾定是极担心的,念起她才伤好没多久,怕她太过劳神,正准bèi

开口继xù

劝慰两句,便见青黛带着药箱飞快的来了,身后跟着青石。

见苏绾在那难过,却没有丝毫动作,青黛担忧的看了昏迷不醒的苏策一眼,又不好直接批评苏绾,便小声的提醒道:“小姐,药箱来了。”

苏绾回过神来,知dào

自己鲁莽了,便起身看着为首那个曾帮过她的军医,问道:“先生,苏都司身上的伤如何了?”

曹军医没想到她会问自己,愣了愣,而后摸着胡子,眉头紧皱,道:“苏都司身上虽然有多处伤,但都不妨事,处理好之后不久便可以痊愈。只是肩膀中的那一箭却是染有剧毒,还得靠姑娘出手了。”

他知dào

苏绾之前解了戚麟身上的毒,私心里已经承认了她的毒术,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齿。姑娘家家的,学什么不好,偏学这些下作的手段。只是苏策伤重,还得劳她出手,他就算心里不满,面上也不敢表露分毫。

若是苏策真的出了事,责任可不是他们几个小小的军医能够承担的,还是将责任推给苏绾的好。

就算两个人一起死了,也算是成全了他们。

苏绾略一皱眉,蛮人难道就会这些手段了么?动不动就下毒。

戚光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蛮人多居于偏僻山林之处,山上野兽毒虫众多,故毒术是蛮人出了名的手段。我们本想防着,但下毒这东西,防得一时防不了一世,总归有疏漏的地方。”

“这些雕虫小技,还好意思说是毒术。”苏绾听了他的解释,冷嗤一声。毒术虽是害人的手段,却不是这样滥用的,那些人也太过无耻了。“看我明日怎么拆了他们的拆牌!”

昆仑山上积雪深厚,顶级毒虫与顶级药材众多,又有名师在前,苏绾自是不将这些蛮人的毒剂放在眼里。只是到底心疼哥哥受苦,所以才那般难过。

说着,苏绾便坐在床边,沉下心来为苏策诊脉,而后细细想着解决之道。戚光挥手让那群军医退下,只自己几人守着苏策。

苏绾沉吟半晌,开了张药方,自己亲自熬药去了。临走时吩咐了青黛几句,而后出了门。

青黛从药箱中找出止血药粉,撒在苏策的伤处,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忍不住红了眼眶,却是紧咬着下唇忍住难过为他撒了药粉包扎伤口。

包扎完伤口,她收好东西转身一瞧,却见戚光仍留在帐中,顿时唬了一跳,忙低了头,道:“奴婢无状,还望将军受罪。”

戚光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许久才道:“不必多礼。”言罢,抬步出了帐子,去了囚禁本次蛮人将领被关押之处。

今日两军对阵,由于前段时间蛮人军中疫病横行,人心惶惶,自然无心恋战,交手没多久,蛮族将领便带兵溃逃。苏策带兵前去追击,追上蛮族将领,将其活捉,也正在那时,他们刚好到了蛮族伏兵所在之处。

好在他们预料得当,戚麟已经带人包抄了过来,将伏兵一网打尽,只是苏策伤得甚重,撑到戚麟与他汇合便昏迷了过去。

戚麟见了父亲亲至,也不诧异,恭敬的行了个礼:“见过将军。”军营之中等级分明,虽然他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但在兵士面前,他还是唤的将军。

戚光淡淡点了个头,目光移向被五花大绑口塞白布面色愤愤的蛮族将领,轻笑一声。如今蛮族将领跟副将恭亲王世子皆被活捉,蛮人皇帝面子已是没得可丢,这场战事,已是可以结束了。

他双眸微眯,细细思量。疫病夺走了大半蛮人将士的生病,主将副将又尽皆被生擒,就算还有些人在,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现在,只管等着议和文书过来了。

在那之前,还得问问皇帝的意见,看皇帝决定下一步怎么做。若是要趁此机会打到蛮人皇廷去,他也只能从命。

有人拿了张凳子过来,戚光顺势坐下,看着蛮族将领:“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狠得下心,当真不管恭亲王世子。想必你也是没想到吧,时隔不久,你也被活捉了来。”

蛮族将领两眼瞪得如统领,恶狠狠的看着戚光。若不是此次出师不利,军中疫病横行,又出了种巫医都无法解决的奇毒,他下场哪至于如此凄惨?就算侥幸活命回国,只怕也逃不了丢官的下场。严重些,说不定还要丢命。

恭亲王世子到底是副将,又是皇亲国戚,有恭亲王护着,就算犯了什么错事,皇帝也不可能赶尽杀绝。可他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你们如今已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戚光丝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淡淡道:“你就祈祷我国皇上能大发慈悲放你们一马吧。否则全军覆没,还真是一场罪过。”

第七十六章 离家

银翘跟着公主来侯府这么多年,也见过苏绾很多次。虽然公主刚嫁过来的时候被苏策那样刁难过,可是之后苏策苏绾却是十分尊敬公主,每日晨昏定省从未迟过。

只是她虽然并未有什么异样,但是想起最初的事情,银翘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她那尊贵无比的公主,自出生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可是既然公主说他们不过是小孩子,不必与他们计较,她便只能将所有的不满压在心里。

今日公主突然昏迷不醒,太医诊治之后便说公主是中了毒,而那毒他也没见过。公主的安胎药都是她们亲自派了人去监督煎熬的,怎么可能会有毒?而整个府上,最有动机最有可能下毒的人不就是苏绾了么?

所以当太医把话说完之后,喜嬷嬷便怒气冲冲的找苏老太太去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但看苏绾这个样子,怕是受了些委屈。

谁是谁非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苏绾能够医治公主!

银翘以为她是受了苏老太太的吩咐过来医治公主的,故在她说完要走之后还以为她只是拿拿乔,却没想到苏绾当真是毫不在意的走了出去。她这才急了,疾跑几步,拦在了苏绾面前:“小姐,求你救救公主!”

苏绾抬眼看了看拦在身前的银翘,一声轻笑:“都道毒是我下的,公主现在不过是昏迷不醒而已,你就不怕她被我一帖药治死了?”

银翘神色有些迟疑:“这……”

苏绾笑得更灿烂了,可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既信不过我,又何必找我医治?”说完,一挥手将她推了开去。见银翘还欲拦上来,顿时沉了脸:“你再惹我,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再也动不了?!”

若是银翘知dào

之前喜嬷嬷的下场,那她定不敢再拦在苏绾面前。可惜她不知dào

,便只能跪在院子里看着苏绾渐渐远去,想动也动不了。

院子中铺满了厚厚的积雪,虽然未化,而自己又穿得厚,可那股刺骨的凉意还是透过衣衫渗了进来。

她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娇憨可欺的大小姐居然这么心狠!

其实这事若是放在平时,苏绾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今日她才被诬陷过,心情不爽,又偏偏遇到这么个看不清现状的丫鬟,当然怒了!

银翘正在胆战心惊着,便见到苏绾身边的绣凤又小跑回了来,蹲在她的面前,笑眯眯的轻声道:“小姐让我来提醒你一声,虽然你不能动,但是可以让人将你抬入房中去。这冰天雪地的,就这么跪着岂不是双腿要废了?小姐最是善心,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银翘抬眼,看清楚她脸上的笑容,怒道:“我可是公主的贴身宫女,你就不怕……”

“啪——”的一声,银翘只觉右脸颊火辣辣的疼,绣凤那一巴掌的力度打得她偏过了头,也让她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敢打我!”

绣凤拿手帕擦了擦手,才一脸嫌弃道:“公主身边的丫鬟那也是丫鬟,是下人!你有几个胆子敢置喙小姐的事情?!怎么?你是在对小姐不满吗?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侯府,可是最容不得看不清自己位置的人!”

“你……”银翘气愤的看着她,可因为身子动不了,也只能看着她嚣张。

绣凤笑眯眯道:“瞧我,被你气得都糊涂了,还有一句重yào

的话没告sù

你呢。公主不会死,只是醒不过来罢了。剩下的,你就只能仰仗你们那医术高明的太医了。若是治不好公主,怕是你们都要被连累呢。哎呀,瞧我可真不会说话,太医医术那么高明,怎么会治不好呢。”说罢,便扬长而去。

今日小姐受的委屈她都看在眼里,只是苏老太太跟苏梧都是主子,而她不过是一个下人,又哪里敢出头为小姐辩驳一二?可现在看到一个宫女也敢对小姐不敬,她可是忍不住了。

都不过是下人而已,谁又比谁尊贵?

等她回了翠竹苑,便看到翠竹苑的下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顿时有些奇怪,上前几步问绣鸾道:“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绣鸾偷眼瞧了瞧桌边淡定喝茶的苏绾,小声道:“小姐现在只怕是气的狠了,说要去首辅府住几天呢。”

闻言,绣凤也不再说话,开始加入到收东西的行列。

苏绾要带的东西也不多,故不多时便收完了。苏绾只带了林妈妈跟绣鸾绣凤,便朝侧门行去。

一路上有下人看到苏绾,也看到了背着包袱的绣鸾绣凤等人,可想起正院传来的消息,他们也不敢上前去问苏绾打算干嘛了。

老太太被气晕倒喜嬷嬷中毒说不出话来,都是眼前这位大小姐的手笔。他们不过是些无权无势的下人,又怎么敢招惹气怒中的大小姐?

侧门早已有马车等候着,苏绾上了马车,马车便朝着林府行去。在苏绾的不断催促下,马车很快便到了林府侧门。门房也是认得苏绾的,一边让人进去回禀老夫人,一边让人带苏绾进去。

秦氏听到人禀报,也是惊得不行。这苏绾可才回去没多久呢,怎么这时候又来了?莫不是受了委屈?

也不怪她多想,只是若苏绾一早想在林府住几天,先前便不会回去了。去而复返,只能表示发生了什么事!

这边秦氏正焦急着,便见苏绾已经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见到她便双目含泪,急急扑上来:“外祖母。”

秦氏慌忙搂住她,听她话音里都有了哭腔,顿时心疼道:“怎么了?怎么哭了?”又问林妈妈:“你们姑娘这是怎么了?”

“绾儿无状,让外祖母笑话了。”苏绾拿手帕擦擦眼泪,软软糯糯道:“我就是想外祖母了。”

“傻孩子。”秦氏爱怜的嗔了一句,拿过她手上的巾帕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花,道:“想外祖母了过来住几天便是,哭什么?”

苏绾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就要在外祖母这儿多住几天,外祖母不要嫌我烦才好。”

秦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连声道:“好好好。”又让人收拾旁边的耳房来给苏绾住,林妈妈等人俱都跟着收拾屋子,打理行装去了。

苏绾笑眯眯道:“就知dào

外祖母疼我。”

秦氏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叹道:“你啊!”又问:“要不要去你大舅母那儿看看小表妹?她这会儿应该醒着呢。”

苏绾高兴的点点头,告辞之后便要去方氏的院子。秦氏见她身边没人跟着,便派了两个小丫鬟去伺候着。

等到苏绾离开,她才沉了脸色,吩咐身边的田妈妈道:“你去给我把林妈妈找过来!”转念一想,又叫住了她:“等等,你派人去打听打听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可才不信苏绾来林府住几天只是因为想她,只是既然苏绾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当面问。本想着问问林妈妈的,但既然苏绾不说,她身边的人也不一定会说。就算林妈妈愿意说,可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小丫鬟。若是出门将此事说给了苏绾听,还不知dào

她会不会多心呢。

苏绾到了方氏的院子,方氏突然见到她也愣了一下,而后笑着道:“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又一叠声让人给她搬杌子来。

苏绾笑着道:“舅母不必麻烦,我是过来看小表妹的。”

林洛歆此时正躺在炕上,一个人玩得很开心。突然看到面前又多了一个人,也不怕生,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

苏绾的心一下就软了起来,摸了摸林洛歆红润的小脸蛋,笑眯眯道:“表妹真可爱。”

方氏笑着道:“小孩子不都一个样?”

苏绾回头冲着方氏笑道:“舅母,你有没有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

“傻孩子。”方氏忍俊不禁。“当然见过,你洗三那天我还见过呢。那时候你小小的,抱起来轻得很。”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到林洛歆的哭声。方氏慌忙停下话头,转身抱起了林洛歆,见她这阵又不哭了,便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嗔道:“你这丫头,难道是看我跟你表姐聊天吃醋了不成?”

苏绾好奇道:“她才这么一点点大,能知dào

这些吗?”

方氏笑着道:“虽然她还说不出话来,可是脾气倒不小。估摸着是一个人玩得不自在了,这才闹腾呢。”

苏绾凑近了林洛歆,看她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嘴中啃着白白胖胖的小手指,配着整身的红色,当真是憨态可掬。

方氏看了看门外的天色,笑着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今晚上就留在舅母这里用饭吧,你舅舅不多会儿也要回来了。自你回家,可是很少来咱们家了。”

聪慧如方氏,自然知dào

苏绾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而复返。只是苏绾不说,她便不问。更何况,她上头还有秦氏呢,这些事又怎么轮得到她插手?

苏绾看着方氏逗弄着怀中的林洛歆,看着她脸上扬起的温婉笑容,听着林洛歆的咯咯笑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若是母亲在世,她也是这样开心的吧?

可是那样温馨的场面早已经不复存zài

了,她除了回想跟追忆,还能做什么呢?

用力眨去眼中的酸涩,苏绾笑着道:“那便劳烦舅母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七十八章 赔罪

绣凤将苏绾抄好的纸张收在一起,见已经有不少的一叠了,可看苏绾还没有停笔的意思,便出声劝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先安歇了吧。”

虽然回家之后闹腾了那么久,可苏绾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当即头也不抬,仍是抄写着,口中淡淡道:“你们先回房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绣凤有些不放心:“还是让奴婢守着吧,小姐一个人,若是有事要奴婢做可怎么办?”

苏绾停笔,抬头看着她关切的目光,笑了笑,道:“我这可是在外祖母院子里,哪里就能出事了?再说了,你们不就在隔壁吗?我叫一声你们也听得到不是?”

绣凤拗不过她,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又不放心的叮嘱,让苏绾早点休息。苏绾笑着应了,她这才放心的离去。

刚走出房门,就见走廊的暗影处站着一个人,正准bèi

惊呼,却听那人小声叮嘱:“别叫!”

绣凤听出是苏梧的声音,有些奇怪,但想既然苏梧能出现在这里,定是禀报过林首辅跟首辅夫人的,也不奇怪——苏梧先前来的时候虽然并未遮掩,但苏绾身边的人都在屋里伺候着,并没有看到苏梧来。只压低了声音问道:“侯爷怎会出现在此处?”

虽然她也很为苏绾抱不平,但苏梧到底是主子,可不是她能责问的。若是她真的不顾一切了,到时候受牵连的还不是苏绾。

连个下人都管教不好,自己又有什么本事?

苏梧也怕惊着屋中的苏绾,便轻声道:“你跟我来。”离着苏绾的房间远了些。绣凤也不敢提出质疑,只得顺从的跟着他去。

苏梧见着有些忐忑的绣凤,轻叹一口气,问道:“你家小姐现在怎么样?”

绣凤小心回道:“奴婢不知,只小姐到了房间之后便一直在抄书,现在都还不肯歇息,奴婢劝也劝不听。”

“抄书?”苏梧皱眉。“没想到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绣凤心中嘲讽,面上的表情却愈发恭敬:“小姐素日最懂孝道,今日为了夫人之事气晕了老太太,心头很是过意不去,直说要抄书百遍为老太太祈福呢。”

她知dào

苏绾的打算,只口口声声说苏绾抄书,却不说抄的是什么书。只怕到时候将抄来的百遍书放在苏老太太面前,又会把她气得厥过去吧?

“绾儿是个有心的。”苏梧轻叹一声,心里却愈发难受。“小姐可说什么时候回府?”

“这个奴婢不敢问。”绣凤倒是答得爽快。“只今日见首辅夫人的时候,小姐好似说过要多住那么几天。”

苏梧叹道:“你先回去歇息吧。”

绣凤问道:“那侯爷您……”

苏梧板起了面孔:“主子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绣凤不敢再多话,告退之后便离去了。

苏梧见绣凤走了,这才回身去苏绾的房外面。在外徘徊了半天,却还是不敢敲门,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窗格子上映出的小小身影。

冬夜寒凉,凛冽的风在过道里显得尤为凶猛。可苏梧却恍然不觉,仍旧呆在远处,任凉风刮过他的面颊,刺骨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巨大的反差让苏梧回了神。他低下头,暖暖的烛光映着苏绾那惊诧的面容。

苏绾有些惊讶的看着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人,眉目间尽是不可置信。“爹?”

苏梧张了张唇,声音有些干涩:“绾儿,怎么还没歇息?”

“不困呢。”苏绾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梧本想好了许多话想跟苏绾说,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重复那干巴巴的一句:“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苏绾本是有些气的,可看他这狼狈的模样也气不起来了,只得哭笑不得的将他拉进屋,将自己先时捧着的手炉递给他,道:“先暖暖手,你也真是的,这天这么冷,站门外做什么?也不知dào

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着凉了可怎么办?”

苏梧被她这一番数落的话说得心里熨帖,忍不住抬头看着她,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绾儿你……”

苏绾阻止他还未说完的话,板着脸道:“你们那么冤枉我,合起伙来欺负我,我可还没消气呢。不过一码归一码,说到底你还是我亲爹不是?”

“爹错了还不成吗?”苏梧见她仍不高兴,忙道:“爹当时也是惊呆了,那不是一时昏了头吗?你要怎样才能原谅爹?”

苏绾冷哼一声,她才没那么容易原谅他呢。

苏梧一时间也没了法子,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哄过人来着。可是面前的可是他的宝贝女儿,难不成还真要跟她离了心不成?当即有些迟疑的道:“爹爹知dào

你心里有气,你要怎样才肯跟我回去?”

苏绾道:“我都跟外祖母说要在这里多住几天了,突然又要回去,岂不是拿外祖母耍着玩儿呢?”说着,也不理苏梧,出了门将绣凤唤了来,让她去厨房打壶热水来。

苏梧被她这样冷落,一时间更是手足无措。苏绾回身看他这副样子,心早已软了,但面上还是端着:“这里到底是外祖母家,大晚上的我也不好劳烦厨下的人再帮忙熬姜汤来,你就喝点热茶将就着吧。”

苏梧有些不自在的应了一声,而后眼巴巴的看着苏绾重又坐回桌旁开始写字。又怕惹苏绾生气,便只能在原地待着。

苏绾当真是拿她这个爹没办法,只是心中也知dào

他是因为冤枉了自己而愧疚的,便道:“你这会子又过来做什么?我过两天就消气了,还不是得巴巴的回去?”

苏梧苦笑,他若是不来,苏绾会不会消气他不知dào

,但是秦氏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你这说的什么傻话,我是你爹,当然要来接你。再者说了,这事也是我做得不对……”

苏绾正准bèi

说话,抬眼便见绣凤提了一壶水进来,便上前接过,亲自倒了一杯水递到苏梧手上,一旁的绣凤则是将苏绾写好的字都装在匣子里。

苏梧手中捧着茶杯,温热的触感,让他的手也暖了起来。他看着苏绾,见她忽闪着大眼睛,就这么望着自己,心一下软乎了起来。“多谢……”

“这么客气?当真不拿我当女儿了?”苏绾睨他一眼,又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若不是我渴了想喝热水,还不知dào

你要在外面站多久呢。你也真是的,这么久不知dào

敲门呢?”又瞪绣凤:“你怎么都不注意着些?”

绣凤正欲辩解,倒是苏梧抢在她前面开口了:“你这丫头,又急了不是?才刚数落过,现在又来?”

苏绾没好气道:“要不是你这么不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我至于么?若是你真着凉了,祖母要知dào

是因为我,还不得骂死我?”

咬了咬唇,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失落:“骂我倒没什么,可我不能容忍她骂我母亲。母亲生了我跟哥哥,什么福都没享到,就这样去了。你不知dào

,我这心里有多难过……”

她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带着些哭腔:“我不是气你冤枉我,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yào

。可是,你眼睁睁的看着祖母那样折辱我娘,你……父亲身边还有很多人,可是母亲,却只有我和哥哥。所有人都能忘记她,可是我不能!”

她抬头,眼眶红红的看着他:“父亲曾说过,不管是谁,不管发生何事,我都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可是今天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后,父亲不再只是我跟哥哥的父亲。”

“不,不是那样的……”苏梧有心辩解,可话未说完便被苏绾打断:“我知dào

父亲没有错,你只是,担忧着你尚未出生的孩子而已。”她低了头,眼睛看着地面:“所以,我不怨父亲,也不敢怨!”

苏梧虎躯一震,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同样的话,曾经从苏策的口中说出,如今,又在苏绾口中听到。难道,他当真是一个如此失败的父亲,无法得到儿女的全心信任?

良久,他才沙哑着嗓音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无论你信不信我,我都是想要护你一生的……”

苏绾知dào

他的这句话是真心的,他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可是,他的心中到底不止自己跟哥哥两个人。同样都是子女,他又如何能偏心?

苏绾闭上了眼,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失望溢出来。“父亲,我想去拜祭母亲。”

苏梧道:“到时候我陪你去吧。”

“不必了,外祖母会派人保护我的。”苏绾道。“父亲那么忙,我便不打扰父亲了。”顿了顿,她又道:“此事我不会告sù

哥哥,你们也不要说漏嘴了。”

苏梧自是一口应下,见苏绾神色不虞,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公主那里……你若是有时间,还是帮帮忙吧。还有喜嬷嬷跟那个宫女……到底是宫里面的人!”

苏绾腾地变了脸色,冷笑道:“不过是两个下人罢了,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难道还非要我巴巴的去治不成?至于公主,宫里不是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吗?还找我做什么?!”

第七十九章 抱屈

冬夜寒凉,寂静如波澜不惊的湖水。黑暗安静的房内,床上突然坐起一道黑影,黑影缓缓下床,小心的没有发出声音。

轻微的开门声响,林妈妈朝屋内看了看,这才向外走去。走到苏绾房外,却见门前走廊的栏杆上坐着一道人影,不禁吓了一跳。

不敢惊动了他,她小心的靠近,待看见那人是苏梧时,这才松了口气。“侯……侯爷,你怎么在这儿?”

苏梧回头,见是她,便道:“没事。”

林妈妈有些忐忑不安道:“侯爷……侯爷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大冷天的,身子可禁不住。”

她睡到半夜突然感觉一阵心悸,这才醒了来,本想四处转转,却没成想遇到了苏梧。本想说让苏梧先休息,可这里到底是秦氏的院子,没地方给他住。让他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怎么方便。

“没事。”苏梧在这里坐得久了,又没个人说话,正好无聊得紧,见着这位林氏身边的陪嫁妈妈,面色也柔和了几分。“我被绾儿赶出来了。”

他没想到苏绾竟然如此倔强,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便变了脸色硬把他推了出来,还将门反锁。他也有心想走的,可是苏绾一个人在这儿,若是实在钻牛角尖不肯原谅他了怎么办?他已经跟儿子闹成这样了,还能跟女儿闹僵不成?如果真是那样,这个家可就真的散了。

苏策已经明言以后不会待在府中,如果苏绾再跟他离了心,以后肯定会跟苏策一起搬出去。嫡长子嫡长女都不肯留在家里,还不知dào

旁人要怎么议论呢。他心里也知dào

,只要将苏绾留下了,苏策一定不会弃苏绾于不顾。

那到底是他的亲妹妹!

林妈妈大吃一惊,准bèi

说点什么,但还是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了,那些话说出来便是大逆不道,不仅安慰不了苏梧,反而会让他心生不满。

苏梧也没想林妈妈会说出什么话来,毕竟他是主子,林妈妈是下人,就算是苏绾将他赶出来了,林妈妈也不敢说她一点坏话。想及此处,他内心放心了一些。如此看来,这人对苏绾还是忠心的。

“你整日跟着小姐,小姐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林妈妈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抖了抖唇,颤抖着声音问道:“侯爷……侯爷这是还在怀疑小姐吗?”

不等苏梧开口,她便接着道:“虽然外人并不知晓,但是全府上下都知dào

小姐在学医。小姐一向心善,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更何况,小姐若是真那样做了,岂不是要被第一个怀疑,她怎么可能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侯爷跟小姐父女连心,难道你就感受不到她的委屈吗?”

林妈妈扶着雕漆红柱跪下,声泪俱下:“若是侯爷怀疑是老奴做的,老奴都没有什么怨言,可单单侯爷怀疑小姐……老奴为小姐不平啊侯爷!”

苏梧皱眉,冷脸看着她:“你!”

林妈妈接着道:“当初公主有喜,小姐也是很开心的,特意派老奴去帮着抓药,只因公主院中没一个会药理的。可是老奴每一次抓药,旁边都有人看着的,哪里敢动手脚?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又岂是老奴能担当得起的?”

“更何况,老太太骂小姐的时候还口口声声牵扯上过世的夫人,小姐至孝,怎么能忍心自己的亲娘被人如此折辱?都道红颜未老恩先断,夫人虽然过世了,可到底为你生儿育女,侯爷若是有心,合该回护少爷小姐一二。你这样做,多伤小姐的心啊!”

苏梧腾地站起身来,怒视着林妈妈:“你!”正准bèi

发火,却听到门开的声音,他回过头,便见苏绾只着了流素缎寝衣,头发披在肩头,手扶着门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顿时讪讪的:“绾儿,你醒了?”

“我没睡着,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苏绾目光看向林妈妈:“你快些回去歇着吧,明天早点叫我起床,我要去拜祭母亲。”

林妈妈慌忙应了,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黑暗中,她的面部表情看不清楚,一双眼睛却发着异样的光芒。

苏绾看着苏梧,突然叹了口气:“进来吧。”说着,转身让开了位置。从柜子里拿出两床厚被子铺在榻上,又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这才自己爬上床。

苏梧看着铺得整整齐齐的软榻,又问苏绾道:“绾儿,你是睡不着么?”

“睡觉!”苏绾没好气的说完这一句,腾地翻了个身,拿被子捂着头。苏梧见她心情不甚好,便不再开口,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日苏绾起床,苏梧已经走了。毕竟一夜未归,苏老太太跟公主那里都要担心。

苏绾由绣鸾绣凤伺候着洗漱完,便去给林裴仁夫妇请安。林裴仁出门去了,秦氏正准bèi

用早饭,见了苏绾也甚是高兴:“绾儿,快过来跟外祖母一起用早饭。”

苏绾行礼问安之后便坐在秦氏身边,见桌上放着两碗粥,一碟水晶饺子,一碟灌汤包、一碟卷心酥、三鲜丸子跟几样甜点,便笑眯眯道:“外祖母这是算准了我要来蹭食吃呢。”

秦氏掌不住笑了:“你个小馋猫,在我这儿还能亏了你不成?”

苏绾给秦氏夹了一个水晶饺子,笑着道:“外祖母最爱吃饺子了,快尝尝。”

秦氏尝了一口,道:“难为你还记得。”又对身边的田妈妈道:“今日小厨房的人做得好,赏!”

田妈妈到门边吩咐了一个小丫鬟,又折返身来为秦氏跟苏绾布菜。祖孙两个吃得其乐融融的,气氛很是温馨。吃完后,秦氏让人收了碟盏,携了苏绾的手到榻上坐着,正闲聊着,便见下人来报,道是府中夫人带着少爷小姐来请安了。

方氏打首,带着两个弟妹跟一群孩子给秦氏见礼,苏绾也匆匆下榻,跟几位舅母并表哥表姐见礼。

秦氏不是个折腾爱儿媳妇儿的人,等她们请过安后便让她们走了。倒是几个孩子留在了屋里,陪着她说话。

秦氏看了一眼面色不快的林问筠,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淡淡道:“筠儿,今日有绣娘来府中教习刺绣,你若有事便先回去吧。”

这么些年,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儿这孙女儿心高气傲,对苏绾总是怀有敌意。她就不明白了,明明是表姐妹,为何竟会仇视成这个样子?

本以为在张氏的教导下,林问筠能有所长进,却没想到仍是如此情绪外露。这般沉不住气,以后怎么嫁入高门大户掌家理事?这么意气用事,可不是当大妇的料。

昨日园中的事情她也听下人说了,心中也气得不行。明说是让林问筠去帮衬着,实则也是觉得林问筠年纪也大了,过两年也要说亲了,想让她早点融入这些贵女圈子。可她倒好,将客人扔在园中不闻不问不说,处理争执还是苏绾一个客人出的面。

秦氏原意不过是想让林问筠回房,也免得她在这里生闷气。可林问筠想岔了,以为祖母是为了苏绾而斥责自己,当下更是不快了,恨恨的瞪了苏绾一眼,回道:“多谢祖母关心,筠儿等会儿再去也是一样的。”

秦氏见自己的好意被误解,心下不快,只当着众人的面儿也不好说,只得转移目光,对苏绾道:“出门的时候多穿点,如果没有带厚衣裳来,就披件厚点的氅子。如今这天气,着凉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多谢外祖母关心,绾儿省得的。”苏绾道。“今日我想出门拜祭母亲,特来跟祖母说一声。”

秦氏没想到苏绾会提起这件事,愣了一瞬便道:“那就去吧,记得替我在你母亲坟前上炷香。”毕竟是孝道,秦氏虽然感觉有些突然,但也不会阻止。

苏绾乖巧的应了,安静的坐在一旁。

秦氏看向自己的几个孙子,问道:“你们几个今天谁无事的,陪你表妹走一遭吧。你们父亲现在都不在家,让她一个女孩儿去我也不放心。”

话音一落,最小的林亦旭便抢着开口了:“我!我可以去!”

林亦凡拿眼瞥他:“我记得三叔不是让你看书吗?你怎么还有空出去?若是三叔知dào

,又要揍你屁股了。”

林亦旭听林亦凡当着苏绾的面儿提他幼时的糗事,登时急得脸红脖子粗:“我父亲才不会揍我呢,你可别瞎说。”

“啧啧啧,还不承认!”林亦凡双手环胸,摇头晃脑。“你书背出来了吗?就不怕先生打你板子?”

林亦旭气怒,可又拿他无可奈何,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当真是憋屈的紧。林亦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了林亦凡后脑勺一掌:“怎么跟弟弟说话的呢?你是哥哥,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面对自己的大哥,林亦凡也不敢辩驳,只摸了摸后脑勺,又腆着脸凑到秦氏面前去了:“祖母,你让我去吧,我可是学了功夫的,到时候也可以保护表妹。”

秦氏哭笑不得:“你那三脚猫功夫,糊弄糊弄你表妹还成,真要说保护,还轮不到你呢。”

见林亦凡跟林亦旭还在争执,秦氏按了按眉心,一锤定音:“今儿辰儿无事,便送你表妹一趟吧。你素日行事稳妥,祖母也是放心的。”

林亦辰身为长房嫡长子,被寄予了厚望,从小在林裴仁跟林天凯的教导下,进退有度,稳重可靠。秦氏让他护送苏绾,也是放心的。林亦凡跟林亦旭性子太跳脱了,只怕出了府门就自己想着玩儿了,哪还能照看着苏绾?

林亦辰躬身一礼:“孙儿知dào

了。”

苏绾也笑着道:“多谢外祖母想得如此周到。”又冲林亦辰道:“劳烦大表哥了。”

林亦辰笑笑:“表妹客气了。”

秦氏又吩咐人去套马车,又点了随行的人。林亦凡等人见那两人都走了,也纷纷告退离去,只林问筠磨磨蹭蹭不肯走。

秦氏见人都走远了,这才沉着脸道:“等绾儿回家之后,你便每日来我这里学规矩!”

这话说出来就严重了!不是当众指责她没规矩吗?林问筠当即眼眶就红了,却不敢反驳,只弱弱的应了一声“是。”

第八十章 偶遇

雪渐渐地小了,绣凤小心的撑着伞,为苏绾遮着头上飘来的雪花。苏绾裹着一件大红色的绣花大氅,站在林氏坟前。她微微俯身,拂去墓碑上的雪花,声音轻得仿佛能随风散去:“母亲,绾儿来看你了。”

山上的风似乎也温柔了起来,就算拂在脸上,也不似之前寒凉刺骨。她拿着手帕仔细擦着墓碑,擦着上面刻着的字的一笔一划,沉默无言。

良久,她才直起身子,看着墓碑上的字,想起林氏往日的音容笑貌,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来的时候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来到这里,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那些糟心的事情,她并不想让母亲知dào



她只愿母亲在天之灵会好好的。

微风掀卷起她的衣角,那一抹红色在漫天的素色中显得尤为耀目,像是雪白的宣纸上突然渲出一朵娇艳的红梅。

远处山上的古刹响起悠远安谧的钟声,沉静浑厚。苏绾双手交叠站于墓碑前,微微垂睫,轻声道:“母亲,绾儿先走了。绾儿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她的声音很轻,好似怕打破这里的宁静。

她转身离去,只余下身后一串脚印,又很快被风雪掩埋。走到半山腰,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扑到绣凤怀里哭了起来:“绣凤,我没有母亲了,没有母亲了。”

绣凤被她哭得心酸,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用空出的那只手轻拍着她后背,无声安慰。

苏绾哭得累了,这才停止,看着绣凤肩头被泪水浸湿的一大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把你的衣裳弄湿了。”

“不妨事的。”绣凤笑笑。“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下山吧,估计表公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说着,又递上自己的干净手帕,道:“奴婢还没用过,小姐不要嫌弃。”

苏绾也不矫情,接过擦了擦泪。她的手帕刚刚才擦了墓碑,自是不能用的。稍作停顿,两人便加快了脚步朝着山下走去。

因此处是苏家祖坟,林亦辰身为外人也不好上山,便只能在山脚下等着。林妈妈站在他的身旁,望着下山的方向,神色有些焦急。

她本想跟着苏绾一同上山的,但苏绾说她年纪大了,路上雪滑,便让她就在此处等,随后带着绣凤上了山。

铺天盖地的白色中,突然出现一抹红色的倩影。那身影由远而近,给这满目的白色也增添一丝亮色。林妈妈看清那道人影,一直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忙迎上前道:“小姐。”

苏绾淡淡点头,目光看向林亦辰:“劳表哥久等了。”

“无妨。”林亦辰微微颔首,见苏绾眼眶红红的似是刚哭过,也不诧异,侧过身子让苏绾上了马车,这才上马。

苏绾坐在马车中,手里捧着暖炉,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疑惑,正准bèi

出声询问,便听到外面传来戚麟跟林亦辰寒暄的声音。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打个招呼,便听到林亦辰提起她,只得掀开帘子准bèi

打声招呼。抬头却看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微微怔了怔,而后露出一笑:“戚哥哥好。”

戚麟没想到苏绾会突然探出头来,望着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唇边勾起一笑,素日冷淡的面庞亦柔和了几分:“苏姑娘好。”

林亦辰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微微凝眸,又很快掩饰过去,而后笑着对戚麟道:“正好你也要回城,那便跟我们一起吧。”

戚麟笑着道:“正好。”又看着苏绾道:“瑶瑶说去你家送帖子没瞧见人,却不成想你去了林府。”

“正好想外祖母了,所以就过去住几天。”苏绾笑笑。“戚哥哥,你这是去了哪儿?”

戚麟回道:“刚好有事出了城,回头就让瑶瑶将帖子送到林府去。”

想起戚瑶,苏绾也笑眯了眼:“多谢戚哥哥。”

戚麟看她满面的笑容,双眸澄澈似水,璀璨如星,心情也好了起来。“踏雪已经长大了,不过你可能不怎么能骑得上去。”

苏绾脸一红,不服气的辩解道:“我哪有那么矮?不对,踏雪怎么可能会长那么快!”

戚麟轻笑,那笑声仿佛近在咫尺,让苏绾的脸更红了:“你都几年没看过踏雪了?还在这儿跟我争呢。”

踏雪是当初苏绾学骑马时戚麟送给她的,以前年纪小还会去马场喂喂,但后来年纪大了便不怎么出门,故一直是戚麟照料着的。

“还不知dào

它能不能记得我呢。”苏绾嘀咕了一声,又看向戚麟,冲他耸了耸鼻子。“我要去告sù

瑶儿姐姐你欺负我。”

戚麟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承认苏绾这句话实在威胁到了点子上。戚瑶认识苏绾这么多年,早把苏绾当亲生妹子疼着,平日里护得不行。若是苏绾在戚瑶面前说上那么一句,那受罪的就是他了。

要知dào

,戚府最受宠的不是他这个唯一的少爷,而是戚瑶。

“好吧,我错了。”戚麟嘴上认着错,可看起来并无什么诚意。“什么时候一起去骑马吧?”

苏绾正在犹豫,林亦辰已经将话接了过去:“表妹现在已经大了,出门总归不太方便,更何况是骑马?你若是想骑马,不若我陪你去?”

戚麟瞥一眼林亦辰,笑得yì

味深长:“林兄愿意陪我去自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瑶瑶最近嚷着想出去玩,爹娘又不拦着,若没有苏姑娘在,只怕没人劝得动她了。”

林亦辰沉默了下来,戚麟将戚瑶搬了出来,他也不能那么不识相的阻止人家两个小姑娘自去玩。只是苏绾到底是自己表妹,苏策现在又不在,他总归要护着一二的。“到时候戚姑娘也要去?”

“那是自然。”戚麟微微笑着,神色很是轻松。“不然你以为我当真如此无礼?”

听说有戚瑶在,林亦辰也放下了心。若是就戚麟跟苏绾两个,就算身边跟着下人,他也是不放心的。不是不放心戚麟,而是担心会伤及苏绾名誉。他抬头看向苏绾,问道:“那你愿意去吗?”

苏绾已经在他们两人交谈的时候就考lǜ

好了,只是不好插话,等林亦辰问了,便道:“等我跟瑶儿姐姐见了面再说吧。”

她知dào

戚瑶是一定会去的,毕竟戚瑶整日待在府里实在无聊,难得有机会出去肯定会同意。只是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也不好直接答yīng

戚麟说要去,那不成什么了?

戚麟点点头,道:“那行,回去我就告sù

她。”反正戚瑶是肯定要跟着去的,到时候就算苏绾想不去,戚瑶也肯定不会同意。

见招呼打了,话也说了,苏绾又钻进了马车。戚麟看着放下来的车帘子,弯唇而笑,回头看着林亦辰,道:“走吧。”

到了城门口就分道扬镳了,林亦辰一行人回了林府,苏绾去给秦氏请过安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正在房间抄书,便听林府下人来说,戚瑶来了。忙让人将抄好的纸张收了起来,又净了净手,用帕子擦拭干净。刚弄完,便见戚瑶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进了房来。

戚瑶一身绛紫缠枝圆领袄子,身上披着石青色暗纹绣锦斗篷,一张圆圆的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不大的眼睛微眯,看着十分喜庆。

她刚进了屋,身后的绿玉便接过她身上的斗篷。毕竟这屋子里烧着地龙,穿这么厚会热,出了门反倒会冷了。

苏绾见了她,也是笑得开心,亲自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笑着道:“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还不是送帖子给你你不回我。”戚瑶喝了水,这才抱怨道。“来了这里也不着人告sù

我,还当不当我是姐妹了?”

苏绾哑然:“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sù

你么?”

戚瑶戳了她额头一下:“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有事也不告sù

我。我亲自上门来送帖子,看你接不接。”

苏绾哭笑不得:“你就算让个丫鬟来我也肯定得接啊。”

戚瑶挥退了自己的丫鬟,又看向绣鸾绣凤。见状,苏绾也让绣鸾绣凤退下,这才问道:“怎么了?”

“我哥哥说他回来的时候遇到你们了,你这时候出城做什么?”戚瑶问道。“我可不信你这时候来林府是没原因的。”

苏绾没想到戚瑶会找上门来,更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顿时愣了愣,强笑道:“哪有什么原因,不过是来住两天而已。”

“你不愿意告sù

我就算了,何必说这种敷衍的话。”戚瑶有些不高兴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的为人。我又不是那种爱多嘴的人。”

苏绾想了想,还是将府中的事讲给了戚瑶听。戚瑶听完,十分生气:“他们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你呢?”

“我这不是没什么吗?”苏绾知dào

她是真心为自己抱不平,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道:“我都不气,你还气什么?对了,我学医的事外人不晓得,你可不要说漏嘴了。”

“放心。”戚瑶信誓旦旦的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苏绾知她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但是也知dào

轻重,不然也不可能将这么重yào

的事情告sù

她。遂笑着问道:“要给我的帖子呢?”

“在绿玉身上呢,等会儿给你。”戚瑶道。“过两天我要去马场学骑马,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苏绾也给拐去。自家哥哥可是说了,苏绾若是不去,他是绝对不去的。

虽然对戚麟这种威胁的说法嗤之以鼻,但她还是希望苏绾能跟她一起去的。故劝说的时候也是十分上心。

苏绾看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你这么多年了还没学会么?”

第八十一章 消息

当初戚光说了要教戚瑶学骑马,但是戚瑶一心偷懒,怎么可能真让他教?便磨着戚麟教她骑马,戚光见戚麟同意了,便不再插手这件事了。

戚瑶偷懒是偷懒了,但导致的直接结果却是,她直到现在都不敢一个人骑马太远!后学的苏绾都能自己在马场上驰骋了,她还是得让人在旁边护着。

此时听到苏绾踩她痛脚,戚瑶顿时红了脸,道:“你欺负人!”

苏绾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笑容清透,仿佛能暖化人心。戚瑶本有些不好意思的,见苏绾笑得这么开心,也撑不住笑了起来。“对了,明日我也邀请了秦姑娘,你记得早点到啊。”

“秦姑娘?”苏绾微眯着双眼,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正是跟自己沾着亲的亲戚。“你之前可没说叫了别的人。”

“我现在不说了吗?”戚瑶笑着道。“之前说了要邀请她到府上来,反正要叫你过去,干脆叫上她一起。”

苏绾手撑着下巴,望着戚瑶直笑:“我跟你打个赌如何?”

听她这样一说,戚瑶也来了兴趣,只是看着苏绾笑得十分诡异的模样,顿时起了几分戒备:“赌什么?”

苏绾笑得更欢了:“左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戚瑶略略放心:“什么赌?”

苏绾笑眯眯道:“若是秦姑娘来了,她那什么妹妹肯定也会跟来。”

“不可能吧?”戚瑶明显不信。“我帖子上可只邀请了一个人,常宁伯应是知dào

我家没庶女的,怎么可能还让个庶女来?”

“那就等着瞧吧。”苏绾也不解释,直接道。“你不去看看筠儿姐姐吗?到底是在林府,你不去也不好。”

戚瑶起身,笑着道:“那行,我先走了。你到时候记得来啊。”又朝着门外唤了一声,“绿玉。”

她的丫鬟都走了进来,戚瑶从绿玉手中接过烫金的帖子,递到苏绾手中,而后出门去寻林问筠了。

白雪皑皑,青山绿水都如同覆上了素白的被衾,天地间显得圣洁干净却又单调孤寂。深山古刹钟声响起,飘渺悠远。

漫天白色之间,一座山上却生长着茂密的翠竹,杂乱无章的排列着,没有丝毫规律可循。竹林的中央有个竹子做的小院,竹院中有几间别致的竹屋。院外不远有一个竹亭,里面一个身着月白色棉袄的男子正手捧诗书,看得十分专注。

远处有翅膀扇动的声音,男子站起身来,伸出右手,不多时,便有一只通身洁白的白鸽停留在他的手腕处。

他从白鸽腿上解下信,打开看后,原本舒展的眉头紧紧拧起,握着纸张的手也在颤抖。他合上信,望着天地间苍茫的白色,轻轻地叹了口气:“绾儿,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男子站在那里,周身环绕着散不去的冷气。他的面庞坚毅,眉宇间却布满浓重的戾气。

清脆的开门声响传来,一个三四十岁年纪的中年男子从竹屋里走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站在竹亭中的苏策,走到他身侧,唤道:“策儿。”

苏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躬身一礼:“师傅。”

无崖子眼尖的看见他手中的信,问道:“绾儿又寄信来了?”

“不是。”苏策看一眼手中的纸条,一用力,那纸条便化为了齑粉。“师傅,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在屋里待久了,出来转转。”无崖子问道。“也不知dào

你是不是在这山上待久了,性子也变得这般孤冷。想来,也是师傅误了你。”

苏策慌忙道:“师傅对徒儿有知遇之恩,徒儿感恩不尽,师傅如此说,岂不是折煞徒儿了?

无崖子在凳子上坐下,看了眼桌上的书,道:“既然想家,为何不回去?”

苏策在他对面坐下,沉默了半晌,才道:“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若是绾儿看见你这副样子,她不会开心的。”无崖子抬眸看着他,严肃的说道:“你总认为绾儿只有你,但是别忘了,无论如何,你们都还有父亲。就算你不相信他,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让自己背负得太多,若是再这样下去,很容易走火入魔。到时候,为师也救不了你。”

苏策浑身一震,看着无崖子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惊诧:“师傅?”

“有志向是好事。”无崖子道:“但要当心过犹不及。”说完,他便抬脚进了屋。苏策停在原处,仿佛听见了空中传来的叹息。

他有些迷茫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向努力,但是突然有人告sù

他,他的方向是错的。那他又要怎么做?

第二日一大早,苏绾便带着绣鸾绣凤到了戚府。在内院与外院的甬道处刚好kàn

到向外而来的戚麟,忙顿下脚步:“戚哥哥好。”

戚麟看到她,脸上绽开了笑:“苏姑娘好。你是来找瑶瑶的吧?她现在应该正在房间里。”

“我要先去给夫人请安。”苏绾笑着道。“戚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戚麟回道:“回京畿营有点事。”他还想说些什么,又顿住了,笑着道:“快进去吧,站这里冷。”

苏绾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福身之后便带着丫环进了内院。戚麟待她的身影消失后,这才出门。

苏绾进了门,才发xiàn

戚瑶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很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解下斗篷递到绣凤手中,这才笑着走过去:“怎么了这是?难道是看到我不开心?”

戚瑶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有些闷闷的。苏绾坐在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戚瑶闷声道:“我哥哥要离开了,他要去边关。”

苏绾一惊,着实是没想到戚瑶不开心的缘由竟然是这个。她在戚府学习了三年,每日跟戚麟戚瑶在一起,感情自是不比其他人。即使是这两年碍着年纪没怎么见面,但那份情感却不是时间能够消磨掉的。猛一听到戚麟要离开的消息,她也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那份失落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不懂,但现在也没那心思深究。

戚瑶见她有些失神,拽了她的袖子问道:“当初你哥哥走的时候,你也是这种感觉么?”

苏绾看着戚瑶,见她一脸的失落,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会回来的。”她心情有些低落,可身旁还有个更难过的戚瑶。

当初哥哥离开的时候,她也是不舍的,可是她知dào

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在那之前,他们兄妹俩也是聚少离多。可是戚瑶不一样,这是她这么大第一次跟哥哥分开。之前虽说戚麟去了京畿营,可到底还在京城。边关路远艰难,还不知dào

戚麟能不能习惯得了。

“我都不敢在哥哥面前哭。”戚瑶声音有些哽咽。“我突然就能理解你当初的感受了。我好怕,好怕哥哥跟策哥哥一样,一别多年不回家。”

苏绾张了张嘴,却不知dào

应该说什么。她突然想起刚才在甬道时戚麟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应该就是想告sù

她他要离开的事情吧,但不知dào

为何最后还是没说。

戚瑶抬头看她:“我决定亲手绣个荷包给哥哥,你打算送什么给他?”

我?

苏绾指了指自己,有些惊讶的道:“你擅长刺绣当然没什么,可我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刺绣。”

却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怎么能随便送东西给外男?

“画画也行啊。”戚瑶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哪还有刚才半分的失落?苏绾看她这副样子,倒不知dào

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离开的又不是你,倒是这般积极。”

“为我哥留点纪念么。”戚瑶笑眯眯道。“不然他哪里还能记得我?”

苏绾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哭笑不得。敢情刚才那副伤怀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不成?这会子又这样嬉皮笑脸的。“他哪里敢不记得你?”

“有你那就不一样了。”戚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见苏绾眉头微锁正在思考,忙拽了她的手,笑眯眯的道:“估摸着秦姑娘现在要来了。”

苏绾被她这么一打断,思绪也乱了,索性顺着她的话道:“不如你让人去门边守着?我那是知dào

你家的路才不需yào

人带路的。”

“只有秦姑娘还好,若是那庶女也跟着来了,我上杆子的派人去接做什么?”戚瑶毫不在意的道。“反正门房有粗使婆子,不会让她们走丢的。”

苏绾也知dào

她不喜欢庶女,便不再提起这个话题。戚瑶兴致来了,直接让绿玉拿来笔墨纸砚,一副现在就要苏绾作画的样子。苏绾好说歹说,才让戚瑶同意她过两日交画。

戚瑶刚让人将笔墨纸砚收好,便听到下人来报说常宁伯家嫡女来了。她拉着苏绾的手笑盈盈的迎出门去,却在看到那一抹粉色身影时收敛了笑容。她皱着眉头,冷哼一声,问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虽然在苏绾的提醒下她已经有了心理准bèi

,但在亲眼看到秦琬茹的时候,还是觉得膈应非常。

苏绾稍用力的握了握戚瑶的手,又笑着招呼道:“表姐来了,快进来。”

戚瑶在她的提醒下回过神来,上前拉过秦琬黎的手,笑着道:“你可是来得晚了,等会儿定要罚你三杯。”

三人进了屋,却是理都没理站在门边的秦琬茹。

秦琬茹紧咬着下唇,看着联袂而去的三人,眼中闪过愤恨的光。想都没想,也要跟着进去,却没想到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拦住她的道路。“秦姑娘请跟奴婢来。”

秦琬茹沉了脸色,她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这样受过轻视?虽然她是庶女,但此时她好歹也是客人好吗?“这就是戚府的待客之道?”

戚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带着几分笑意:“不请自来是为贼,又是哪里来的客人?!”

第八十二章 冲撞

戚瑶本不打算再与秦琬茹计较,毕竟跟一个庶女计较也太失颜面。可这秦琬茹也太不会看人眼色了,明知dào

自己不受人欢迎还要巴巴的贴上来。这也倒罢了,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客人!

真当这是她的常宁伯府了?

秦琬茹被她这毫不留情面的话给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却愣是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若不是想到来此说不定可以遇到戚府嫡长子,她才不会来这里自讨没脸。

绿玉见秦琬茹还想纠缠,便笑着劝解道:“几个姑娘在一起是要讨论诗词歌赋的,我家姑娘听说秦姑娘喜欢赏梅,这才让奴婢先带姑娘去赏梅,然后再来这边一起用饭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秦琬茹虽然有些不满戚瑶不亲自陪着自己,但还是顺从的跟着绿玉走了。

戚瑶的嫌恶之色那么明显,她可不想再自讨没趣。

待秦琬茹的身影消失,秦琬黎这才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你这丫鬟倒是伶俐。”她才不信戚瑶会这么好心,提前嘱咐丫鬟带秦琬茹去赏梅。毕竟请贴上可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戚瑶笑着道:“莫不是你看上我身边这丫鬟了?那可不成,我才不会给你。”顿了顿又道:“绾儿妹妹给我说她也要跟来,我倒是半信半疑的,却没想到真跟来了,也不知dào

你是怎么想的。”

秦琬黎的笑容有些苦涩:“你也是知dào

的,我在府中……哪里能拗得过她?”原本秦伯爷已经熄了让她带秦琬茹出门的心思,却不知dào

后来秦琬茹跟他说了什么,才让他又亲自出面,强硬的吩咐她一定要将秦琬茹也带来。

她知dào

自己在父亲心中没什么位置,却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样不把她放在心上。这样得罪人的事情,也愿意让她来做。

“好了,不想了。”戚瑶见她心情不好,安慰道。“来了又有什么关系,晾着不就是了?在府中被人称一声小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秦琬黎听她这样一说,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你素日还是个爱看书的。”

戚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刚才绿玉说过的话,顿时红了脸,将苏绾往身前一推:“我可是不行,但绾儿妹妹读书倒是蛮好的。”

“以前先生讲课的时候,就她偷偷打瞌睡,还以为先生没看到呢。”苏绾毫不留情的拆台。“若不是有她哥哥帮她,不知dào

还要受多少处罚。”看到戚瑶变了脸色,笑着轻推了她一把,道:“怎么?我说实话你还不高兴了?”

戚瑶一把捏住她的脸,耸耸鼻子道:“哪有你这样拆台的?人家秦姑娘好歹也是第一次来,你给我留点面子成么?”

苏绾拂开她的手,冲着秦琬黎笑道:“不过她刺绣很不错,这点我比不了她。还有啊,她可会酿酒了,结果自己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

戚瑶听她这样拆穿自己,登时红了脸,对秦琬黎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丫头素日里放肆惯了,你可别跟她一般计较。”

“不会。”秦琬黎笑了笑。面前两人虽在打闹,可感情却不是一般的好。从她们的谈话中便可以看出亲疏远近来,若是别人,哪还敢这么说?自己虽是客人,但估计并未被她们放在眼中过。

从小到大,她都待在府中,并没有什么朋友。此时看到面前的这两个人这般亲密无间,感动的同时却又有些隐隐的嫉妒。

不多时,有徐氏的贴身丫鬟菡萏前来回话:“夫人知晓小姐今日请了客来,特派奴婢送些厨下新蒸的糕点来。”

她的身后跟着六个小丫鬟,手中各托着一个托盘。给戚瑶行过礼之后便将一碟碟糕点放在桌上,枣泥糕、桂花糖粉糕、莲蓉水晶糕、山楂糕、玫瑰酥、花开富贵等等,样式精致,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菡萏从一个小丫鬟的托盘中拿出三个小瓷碗来,为她们一人盛了一碗珍珠翡翠汤圆,而后笑着道:“夫人说今日天冷,吃点汤圆可以暖暖身子。”

戚瑶笑着道:“母亲费心了,姐姐回去代我谢过母亲,晚些时候我再去给母亲请安。”

菡萏笑着应了,又道:“夫人说今日小姐可以用自己的小厨房,还特意让奴婢带了两个厨娘来帮忙。希望两位姑娘能够在府中玩得开心,若有什么需yào

,尽可以找人来唤奴婢。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海涵。”

苏绾笑着道:“姐姐客气了,请代我向伯母问好。”

菡萏点点头,又向几人行了回礼,这才带着几个小丫鬟退下。戚瑶让两个厨娘去了小厨房帮忙,又招呼两人吃汤圆。

秦琬黎尝了一口,软软糯糯的,甜度适中,便笑着道:“你母亲想得真周到。”有母亲在,什么都不需yào

操心,一切自有母亲打理。可是她呢?

戚瑶听她语气奇怪,抬眼看了看她,突然想起她的身世来,心中了然。“母亲平日都不要我用小厨房的,我今日可是沾了你们的光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sù

我,我让人做去。”

苏绾本一直在低头吃汤圆,听到戚瑶这句话,顿时抬起头,双眼发光:“我要吃肉。”

戚瑶轻瞥她一眼,略带嫌恶的递过一条手帕:“擦擦你嘴角的汤。你是多久没吃过肉了,瞧你这德性!”

“瑶儿姐姐有了新人就不要我了。”苏绾话说得可怜兮兮的,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飞快的擦了擦嘴角,才递给身后的绣凤。

戚瑶哭笑不得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又看向秦琬黎:“秦姑娘,你想吃些什么?这里就我们几个人,随意点就行。”

秦琬黎听她竟是直接忽略了还在外赏梅的秦琬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个将门千金,倒真是个爽利的性子。“我什么都可以的。”

戚瑶让人去厨房点了几道菜,而后拉着苏绾下棋。秦琬黎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一时间倒是十分和谐。

一室寂静,只能听到落子的声音。戚瑶握着黑子,正在凝眉苦思,好容易有点头绪,却被一道声音打断:“小姐,不好了。”

戚瑶的思绪突然被打断,当即皱了眉,眸子看向那冒冒失失的丫鬟,已没了平日的温和:“这么冒冒失失做什么?难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成?”又冲门外唤道:“绿莲绿荷,你们到底是怎么看着的?”

听她话说得严厉,绿莲绿荷慌不迭的跪了下来,那小丫头也赶紧跪了下来,一个劲儿的磕头:“是奴婢不知事,惊扰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苏绾看她磕得用力,两三下便将额头磕得红肿,心下有些不忍,却没有开口阻拦。她跟戚瑶关系虽好,此时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客人,这事可不是她能插手的。

戚瑶顾忌着在场还有其他人,收敛了神色,只语气中还有几分怒意:“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丫鬟抬头看了秦琬黎一眼,又慌忙低下了头去,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戚瑶本就有些生气,此刻见她这般情状更是怒意上涨:“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丫鬟身子一抖,也顾不得什么了,慌忙道:“少爷不小心冲撞了正在赏梅的秦家姑娘,绿玉姐姐让我来给小姐说一声……”

冲撞?

戚瑶眸光转冷,心中对秦琬茹的嫌恶又更深了一层。外院跟内院本就是分开的,戚麟的书房跟练武场跟后院都是隔了开的,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会冲撞?

苏绾刚准bèi

开口让戚瑶先过去,却不防她突然转过身来,握住了苏绾的手:“你跟我一起过去。”

苏绾苦了一张脸,这到底是他们家的事儿,她一个外人跟去也不太好吧?可看戚瑶眉头紧锁,一副不悦的模样,她也只能任她拽着了。

戚瑶走到门边,吩咐了一句:“照顾好秦姑娘。”而后急匆匆的带着苏绾离开了。

秦琬黎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又想到刚才那小丫鬟说的话,顿时脑海中闪过一丝明悟。难怪父亲突然又要秦琬茹跟着来了,肯定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她可是了解秦琬茹的很,这一场冲撞必然不是无意。秦琬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脸上的嘲讽之色更重。戚家是什么人家她可是清楚的很,那可是天子重臣,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能高攀得上的。

厚着脸皮来此也就算了,还闹这么一出,非要将所有脸皮都丢尽了才罢休吗?这个世界上,可真是从来都不少看不清现状的人。

秦琬黎双手握拳,嘴角溢出一抹冷笑。这就是秦琬茹!甘愿让秦伯爷放qì

自己这个嫡女而一心捧她上位的秦琬茹!只怕等她回去,秦伯爷不会怪秦琬茹自作主张让秦家丢了颜面,而会指责她不睦幼妹吧。

苏绾跟戚瑶在那小丫鬟的带领下到了戚麟书房前的一条小径,便见一身粉红衣衫的秦琬茹在一株红梅树下嘤嘤哭泣,身上的衣服衬着身后的红梅,倒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姿。

不过戚瑶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当即冲上前去护在了戚麟面前,凶神恶煞的问道:“你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第八十三章 叱责

秦琬茹没想到戚瑶护短护得这般厉害,竟然一上来就开始指责于她,顿时愣了愣,吓得也顾不上哭了。

戚麟见她冲上来就是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模样,也是哭笑不得,只是目光移开看着紧随而来的苏绾时,脸上的笑意敛了敛。

秦琬茹咬了咬牙,心中恨得不行,抬头时却又是一副哀哀凄凄的模样:“戚姑娘,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么说让我……让我……”

戚瑶虽说平日里跟戚麟一副不和的模样,可心里却最是护短不过。此时看到秦琬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登时气怒,正要大骂出口,却被苏绾拽住了衣袖。

苏绾拦住了她,又看向绿玉:“先送秦姑娘回去。”

本来跟着来就不合时宜,苏绾不欲插手这件事,便只打算在一旁装雕塑的。可戚瑶现在已经完全气得不行,什么都顾不得,戚麟又是一介男子,不好说话,她也只能插手此事了。

这里虽然是戚府,但是来往的下人也众多。秦琬茹这副模样,又在戚麟书房之外,还有戚麟在场,是个人都会往不好的方面想。此处,着实不是问清缘由的地方。

秦琬茹演了这么久的戏,哪里肯在这时候退场,见绿玉要过来拉她,当即尖叫出声:“你要干嘛?难道你也要来欺负我不成?”

苏绾是真的不懂这个秦姑娘到底是要做什么了。不过是冲撞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旁边又有丫鬟在场,避开不就是了?她还非得要闹大,传出去难道名声就好听了?

说什么又欺负?难道在这府上有人欺负了她不成?秦琬茹此话一出,不就是在暗示别人戚麟不仅冲撞了她还欺负她了么?

苏绾护短的性子比起戚瑶来也是不遑多让,不说戚瑶是她的好姐妹,戚麟跟她交情也是不错的,此刻当然不肯让秦琬茹一个外来人欺到头上。见秦琬茹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当即沉了脸色。

“虽然秦二小姐不请自来,但好歹也是秦姑娘带来的。府上哪敢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于你?莫非秦二小姐还以为自己是在常宁伯府?”

这话既是嘲讽又是提醒。你是在常宁伯府受欺负惯了,所以在任何地方都觉得自己是受了欺负?这里是昭武将军府,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看清楚你现在所处的位置!

秦琬茹被她那阴冷的神色吓住了,也不敢再哭:“你……”

“再敢多嘴当心我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我说到做到!”苏绾冷声说完,又冲绿玉道:“秦姑娘可还在房间里等着秦二小姐呢,你快些把她送回去吧。”

秦琬茹还在挣扎,徐氏身边的大丫鬟菡萏便已经到了。她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秦琬茹身上:小姐宴客她也是知晓的,但方才在房中却没看到这人,可见是不受自家小姐欢迎的。不过是个不请自来的庶女,还真把自己当那台面上的人了。

想起夫人的吩咐,她便收回目光,冷冷道:“夫人说了,让奴婢现在将秦二小姐送回常宁伯府去。”

徐氏听见此事,可是气得不行。她好歹也当家这么多年,秦琬茹这么点小把戏还不被她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介庶女,想要巴上来还得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她可不怕得罪一个没有实权的常宁伯府,就算常宁伯再怎么不忿,也断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女出头。再说了,伯府嫡女还在府上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呢。常宁伯就算真的疼爱庶女,也不敢大庭广众做得这么出格!否则,御史定要上书弹劾。

秦琬茹没想到现在来的这个丫鬟更狠,居然要直接将她送回去,身形晃了晃,委委屈屈道:“你……你怎么能跟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二小姐言重了,这都是夫人的吩咐,奴婢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菡萏是跟在徐氏身边伺候的,自然知dào

她的心思,心知肯定是要将秦琬茹送回家的,语气便强硬了几分。“秦小姐下午便会回去了,秦二小姐不必太过思念。”

苏绾见秦琬茹还欲纠缠的模样,眉头微皱,上前塞了一颗药丸到她嘴里,又狠狠扼住她的下颚,亲眼看她吞咽了下去才冷冷道:“给我乖乖听话我自会让秦姑娘将解药给你,不然你就等着肠穿肚烂吧!”

秦琬茹的表情有些惊惧,看着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却也不敢造次,只能顺从的跟着菡萏离去。

戚瑶也被她这雷厉风行的阵仗给惊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刚刚下的什么毒?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骗她的,你也信。”苏绾收敛了怒意,看她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是块枣泥糕而已,就你老实。”

戚瑶不疑有他,拉了她的手笑眯眯的道:“看你刚才那么严肃,可把我吓着了。还以为你突然就成了江湖高手,却不成想还是只会这些糊弄人的东西。”

“能吓住她不就行了?”苏绾没想到她脑子里居然装的是这种东西,顿时哭笑不得:“你最近到底看了些什么闲书?当心夫人知dào

了治你。”

戚瑶这才想起旁边站着的戚麟,生怕他跟徐氏告状,顿时缩了缩脖子,又觉得这样弱了气势,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你刚刚跟那姑娘做什么了?”

典型的色厉内荏!

戚麟目光转向一旁的苏绾,道:“方才之事,多谢苏姑娘了。”虽然方才只是意wài

,但是想到还是让苏绾看到了,他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

苏绾苦笑,如果可以,她倒是想不管的好吗?“方才我一时情急,这才无状,还望戚哥哥见谅。”

戚瑶看看戚麟,又看看苏绾,皱了眉:“我说你们两个这么客气做什么?”又拉了苏绾的手往书房走去:“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

苏绾躲闪不及,又不好就这么挣脱她,只好冲戚麟歉疚的笑了笑,而后随着戚瑶进了屋。

戚麟紧随着进了屋,又让小厮上了茶来,这才看向神色扭捏的戚瑶:“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竟然还将苏绾带了来。

“还不是听说你这里有事?”戚瑶皱皱鼻子,有些不高兴道:“你居然还这么对我!我可是好心来帮你的!”又对苏绾抱怨道:“你看看,哪里有这么凶的哥哥?就知dào

欺负我。”

戚瑶每次都要抱怨这么一回,苏绾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见状,也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戚瑶见苏绾不搭腔,自感无趣,又将目光放在了戚麟身上,问道:“你跟那庶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让人带她去赏梅,却没想到居然来了这儿。”

想起那莫名纠缠上来的秦琬茹,戚麟心里也是心里膈应得慌。他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知廉耻的人,也不知dào

那常宁伯府是怎么教养的。好歹也是有爵位的府邸,就算是庶女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我怎么知dào

她会突然出现在我书房门外。”说起这事,戚麟也是一阵憋屈。“本来我想避开的,只是她凑了上来问好,碍着礼数我也回了两句,却没想到她突然哭了起来。你也知dào

,我是个不会安慰人的。后来,你们就来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戚瑶直气得脸通红。厚着脸皮跟来也就算了,却没想到她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哥哥身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是想到秦姑娘还在府上,我真想直接让人将她扔出去!”

苏绾嗔了她一眼:“瞧你,又冲动了不是?人家好歹也是上门来做客的,你让外人看见了怎么想?再说了,人家好歹也是伯府千金,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不过是个庶女而已,你何必这么将就她?”戚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下次坚决不要让她上门来了。在常宁伯府猖狂惯了,还真当所有人都得顺着她的意不成?”

虽然秦琬茹表现出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但戚瑶却最是厌恶这种看似单纯实则心机深重的女子。若她真的如表面那般,就不会迫得秦琬黎堂堂嫡女却没有嫡女颜面。就不会在她只邀请了秦琬黎之后还跟着来了这里——就算她真的想,府上人定是要拦着的。

苏绾心里也这么觉得,只是终归觉得在人后说人坏话不太好,便转换了话题:“戚哥哥,听说你要去边关了?”

戚麟抬眼望见她那清明澄澈的双眸,愣了愣,而后弯唇笑道:“是。边关虽说条件艰难,但总比如今在京浑浑噩噩度日更好。”

苏绾眼眸黯了黯,她突然想起一别多年的苏策。两人都有很高的志向,然后决然离开,却没想过家中的人该是何等担忧。只是既然戚家人都同意了,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既然戚哥哥有此志向,那我也只能祝戚哥哥一切顺利了。”

戚麟也不想气氛突然变得如此沉闷,便笑着道:“等我安顿好了之后便给你们寄东西回来,想来那里也应有不少特产才是。”

戚瑶清楚的听到“你们”这个词,当即嘟了嘴道:“哥哥偏心。”

戚麟乐不可支:“又少不了你的,你在这儿闹什么脾气?”

戚瑶开始胡搅蛮缠:“反正哥哥就是偏心,我可是帮你从绾儿这儿讨了一幅画,你也不说谢谢我。”

戚麟皱眉,低声叱道:“胡闹!”

女子墨宝何等重yào

,岂是能随便赠与人的?况且他们虽然熟识,可到底男女有别。戚瑶此举,着实是过分了。

戚瑶被他吓得眼圈一红,倒让苏绾看了十分不忍,忙握了她的手,低声安慰了几句,又对戚麟道:“瑶儿姐姐也是一番好意,戚哥哥可千万莫错怪了她。况且,这事我也是答yīng

了的。”

戚麟看到戚瑶一副委屈的样子,也有些后悔,只说出的话也不好收回,便只能沉默着。

戚瑶轻哼一声,对着苏绾抱怨道:“这才是不识好人心呢。”

苏绾笑着道:“画不比字,是看不出字迹来的。到时候我不署名便是了,应是无碍的。”

第八十四章 为难

“这……”

苏老太太看着纸上的内容,气得手直抖。写什么不好非得写《尊慈》,这不摆明了是要膈应她吗?难怪那么好心的说要抄书百遍,闹了半天居然是在这儿等着她!偏生她还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毕竟这书也没什么不能写的!

正因为这样,苏老太太才越看越气闷!

都明晃晃被人骂不慈了,任是谁都不可能坦然得起来。

陈妈妈见苏老太太自看到苏绾一早派人送来的一沓纸之后就气得脸色铁青,虽然心下惊疑,却是上前抚了抚苏老太太的背,道:“老太太莫气,气坏了身子可太不值当了。”

苏老太太倒在躺椅上,气得直呼气,抖了抖手中的纸,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好孙女!当真是不气死我不罢休!”

陈妈妈低着头,掩住眼中的神色,轻声安慰道:“小姐素日也是孝顺的,今晨还特意派人送了解药来呢。”

“解药?”苏老太太敏感的抓住这个字眼,原本铁青的脸缓和了几分。她现在倒是不怀疑毒是苏绾下的,但对苏绾还是有几分恼怒。

受了点委屈就往外跑,当真是平日宠得太过了。谁家小姐少爷没有受过点委屈的,偏她愣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陈妈妈见苏老太太神色缓和了,心中也松了口气,道:“是跟这一沓纸一起送来的。”小心的瞅了瞅苏老太太的神色,见她没有发火的迹象,这才接着道:“除了解药,还有一张药方。因府中无人识药,青鸾到外面的药房去拿药了。”

苏老太太揉了揉眉心,微阖双目,觉得疲累不堪。陈妈妈为她揉着太阳穴,识趣的不再开口,屋子也静谧下来。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有帘子挑动的声音,守在门边的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来了。”

苏梧带了一身寒气进了屋,苏老太太忙让人给苏梧上了杯热茶来,又问道:“怎么这时候来了?我不是说了最近天冷不用过来吗?”

苏梧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这才道:“今日早朝皇上突然宣bù

了一件事,说是驸马以后都封爵。”

“这不是好事吗?”苏老太太看到苏梧紧锁的眉头,有些不解。“你不开心?”

苏梧叹了口气,他不知dào

要怎么给自己的老娘解释这爵位也是分很多种的,有的有实权,有的却只是虚衔,名头听着好听罢了。皇上虽然在朝堂上明着抬举了他们,实jì

上却是在说以后的驸马都空有爵位,却无实权。

他早年也是上过战场的,曾经也有雄心壮志自己闯出一番名堂,最后还是靠了祖荫。只是他这爵位到底是有实权的,皇上此举却是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我先去看看公主。”

苏老太太微微抬眸,懒懒道:“刚刚绾儿送来了一沓手抄的书。”

苏梧也是知dào

这件事的,也不怎么在意:“她早说了要抄书百遍为母亲祈福的。”

“祈福?”苏老太太冷哼,不折寿已经算是好的了。只是知dào

自己这个儿子素日护着苏绾,也不打算在他面前告状了,直接道:“她派人送了解药过来,青鸾抓药应该也要回来了。”

看了眼苏梧喜上眉梢的模样,她又冷冷的道:“她还没回来。”

似是一盆水浇至头顶,苏梧一瞬间冷静了下来,问道:“她为何还没回来?”这都已经第五天了。

“缘由你不是很清楚么?”苏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也该去把人接回来了,老是待在别人家中也不方便。”

苏梧眸中闪过一丝苦色,他哪里是不想接?可偏生这两天连林府的门都进不了。“儿子省得的。”

苏老太太看他一副敷衍的模样,心中了然,怒意却更甚。重重一拍桌子,她怒道:“哪有姑娘家长期住在外家的?难不成还要老婆子我亲自去接她?若是不愿意回来,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苏梧听她话说得严重,顿时皱了眉,道:“此事儿子自是知dào

如何处理,母亲就不必插手了。”

苏老太太被他这样一反驳,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前几年跟儿子关系冷淡,好容易现在好了,她可不想又跟儿子生疏了去。“知dào

就好,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yào

,你这个当爹的也要看顾着点。”

苏梧到了香宜堂,便见屋子里围了一圈丫鬟,最中间的是公主的另一个贴身公主银枝,她此时手中正拿着一个乳白色的瓷瓶,眉头紧锁。

“这是怎么了?”他问了一句,又朝着床边而去,一众宫女丫鬟都让开了位置。苏梧看颜汐仍旧安稳的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微隆的腹部,神色平静,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偏就是醒不了。

他回过头,目光盯着银枝手上的瓷瓶,厉声问道:“不是说解药送来了吗?”

银枝神色有些犹豫:“小姐送了三瓶药过来,每个瓶子里都只装有一颗药丸,奴婢也不清楚到底要给公主服用哪一颗。若是用得不好,只怕……奴婢听说那儿还有一张药方呢,如何煎熬,如何服用,奴婢都一无所知。”

现在公主只是昏迷不醒,太医说不定还有医治之法。可苏绾送来的药若是用得不好害了公主,只怕她们诛九族都不够。

苏梧皱眉,苏绾让人送来三个药瓶只怕里面还有喜嬷嬷跟银翘的解药,她当初虽然说得决然心里到底还是不忍心的。可是她派人送来了三瓶药,让他们分不出该用什么,只怕心中还是存了气的。“来人,找太医过来。”

太医仔细的看过那三枚一模一样的药丸,苦着一张脸,下巴的胡子都快要被自己拽没了。良久,他将药丸放回瓶子里,跪下哀声道:“老臣无能。”

苏梧脸色刷的变了:“怎么可能?就算你配不出解药来,也不可能连药丸都分辨不出来!”

太医长眉抖了抖,低头恭声道:“这三枚药丸都有同一味味道浓重的药材,药味混淆,闻起来味道也极其相似,老臣实在分辨不出来。”

闻不出来是一方面,他就算真的猜出来了,没有绝对的把握也肯定不会说出来,所谓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件事本有别人出手,他若是插手了,那绝对是冲上前去找死。

公主这毒本就奇怪,不会致命,却会昏睡不醒。本来公主没事的,若因为他不确定的一说而出了事,他的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所以此时,就算是面对苏梧的威压,太医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正所谓法不责众,这毒所有太医都医治不了,皇上才不会因此将太医院所有的人都下了狱。这时候,可不适合当出头鸟。

苏梧气怒,却也知dào

太医说的是实话,皇上已经开始插手此事,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他的时候直言若是公主再昏迷不醒,他就要派人查公主昏迷的原因了。

虽然他相信此事不是苏绾做的,但是公主却是在清远侯府出的事。无论如何,这件事他都有责任。

“看来,只能等她自己回来了。”苏梧沉默凝思良久,才轻声一叹。“公主现在可有何危险?”

太医抹了一把冷汗,心中暗自揣测侯爷口中所说的“她”到底是谁,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回侯爷,公主虽然昏迷不醒,但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苏梧让人送了太医出门,自己去了书房。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山河锦绣”,眼眸黯了黯:“月华,你说策儿是不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苏绾说她不会将这次的事情讲给苏策听,他也下令让府中的人禁言。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点不安。

远在马场的苏绾可不会知dào

府中的这一场混乱跟苏梧的纠结,她正抱着踏雪的脖子,不断的顺着它的毛,时不时嘀咕两句。

戚瑶手中也牵着一匹半大的马,全身黑色的毛,看起来倒是挺温驯。她拍了拍马脖子,而后看向苏绾,微眯了眼笑道:“你倒是说得起劲儿,这畜生可不一定能听懂。”

苏绾睨她一眼:“都这么久没见了,我自然要跟踏雪好好交流一番,不然它发脾气尥蹶子将我摔下来怎么办?”

“它倒是敢!”戚瑶一听,登时急了,狠狠地瞪了小黑马一眼。苏绾的马好歹也养了那么久,这样都要发脾气的话,那她这匹之前根本就没见过的马是不是压根儿就不要她上去了?

苏绾一看她将自己说的话自动的往她身上想象去了,忍俊不禁:“你那匹马倒是看着挺温顺的,你不欺负它它就不会摔你了。”

戚瑶偏过头,正好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碰上。黑马打了个响鼻,又扭过了头。感受到迎面扑来的热气,戚瑶石化了。待看到黑马一脸嫌弃的移开脑袋,戚瑶爆fā

了:“你居然敢嫌弃我!信不信我揍你!”

黑马瞥了她一眼,淡定的移开目光。

戚瑶委屈了悲愤了,扑倒苏绾怀中寻求安慰:“呜呜呜,我被嫌弃了。”

苏绾像摸马鬃那样摸了摸戚瑶的脑袋,后又感觉不对,她好像没洗手来着……笑眯眯道:“它又没说话,你怎么知dào

它在嫌弃你?”

“它就是在嫌弃我!”戚瑶斩钉截铁的道。“这匹马我不要了!”

苏绾扶额,正准bèi

安慰下处于凌乱情绪中的戚瑶,便听到一道娇柔的声音传来:“麟哥哥,谢谢你帮我选的马,我好喜欢它啊。”

第八十五章 失马

听到声音,戚瑶顿时皱了眉头。自从秦琬茹的事情一出之后,她便十分厌恶不请自来的人。偏生林问筠是苏绾带来的,跟她关系还不错,她也说不出什么不满的话来,只是心中到底膈应着的。

话音落下不久,一身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的林问筠便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发髻之中簪着一根红珊瑚番莲花钗,双颊飞霞,明朗艳丽。她的手中牵着一匹白色的小马,身旁是一身弹墨绫薄棉袄的戚麟,手中同样牵着一匹马。

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一幕,苏绾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她移开了目光,微微垂眸,拍了拍踏雪的脖子,然后翻身上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英姿飒爽。

林问筠抬眼看她,见她一身浅色窄袖紧身的翻领短袄,下着长裤,足蹬高靿革靴,外罩月白色银狐皮锻羽,身上未带任何钗环,看起来素净的很,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凛然风姿。

林问筠瞳孔微缩,又很快舒展开来,嘴角露出得yì

的笑容来。方才戚家兄妹没有注意,可是她却注意到了苏绾那一瞬间情绪的变化。哼,穿得这么素净,哪比得上她明艳动人?

苏绾才没管剩下几个人到底有些什么心思,她只是扬了扬马鞭抽了下马屁股,踏雪便吃痛的狂奔起来。

她的双手各持一缰,缰绳自无名指及小指间绕出握于拳心,拇指轻压于上。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随着马的跑动节奏起伏。

林问筠双眸一闪,看向戚麟时却是一脸的单纯无害,笑得轻柔娇媚:“戚哥哥,我不会骑马,你……”

话未说完,便被戚瑶将话头截了去。戚瑶手紧紧的拽着缰绳,说出来的话也是硬邦邦的:“哥哥,教我骑马。”

饶是戚麟再怎么迟钝,听到她这语气也知dào

她生气了,虽不知为何,却还是应道:“好。”又转过头对着林问筠道:“马场也有会骑马的婆子,我这就让人叫她过来。”

林问筠心中暗恨,在戚麟面前却不好表现出来,抬起头,仍旧是一副柔弱的笑模样:“不用那么麻烦,我跟着你们就好。你教瑶瑶学骑马吧,我在旁边看着就是。”

戚瑶眉头一皱,冷冷道:“若是不会骑马何必跟着来这儿?我哥哥教我骑马哪有时间看着你?还是让人来护着你比较好。”

林问筠被她这番不留情面的话给惊住了,她在心中想着自己最近到底有没有得罪她,面上却涨得通红,眼眶微红,目光看向戚麟,楚楚可怜的模样:“麟哥哥,我……”

她本意是想上眼药的,却忘了站在她面前的是戚瑶而非苏绾。戚麟不会因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而心生怜惜,更不可能因她而指责自己的亲生妹子。他眉心微拢,语气也冰冷了几分:“瑶瑶说得对,还是让人看着你比较好。”

之所以会帮林问筠选马也是看在林家几兄弟的面子上,自己碍于礼数又不好拒绝,这才跟随同去。却没想到林问筠竟然如此不知足,还想纠缠着他,这让他的心里升起几丝厌恶,神色也不如之前和煦。

林问筠亲眼见到戚麟的神色变换,心中一寒,忙道:“不必了,我会骑马的。”若是旁人来了她哪还有机会靠近戚麟?“只是不怎么会,我会慢点,不会有事的。”

戚麟可不会容许她拒绝,这里有三个姑娘,他一个人哪里照看得过来?哪一个出了事都不是他能担待得起的。当即让人找了个骑术不错的婆子来看着林问筠,自己则是亲自教戚瑶学骑马。

林问筠气恨不已,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愤愤的上马,又瞪了一眼紧随的婆子,不悦道:“别离我太近。”说完,纵马而去。那婆子立马跟上,只是离得也不近。

戚麟将戚瑶扶上了马,亲自执了缰绳,又嘱咐道:“挺直坐稳,身体不要前驱。我为你牵着马,你不要怕,慢慢来。”

戚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哥,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接过他手中的缰绳,握于掌心,笑眯眯道:“我让人跟着我就好,你去找绾儿妹妹吧。”

戚麟目露诧异,眉头微皱,不赞同的看着她:“你……”

“过了年你可就要走了。”戚瑶晃晃双脚,马靴上的铃铛叮铃作响。“我有点不放心林问筠,她去的方向可是绾儿去过的。”

戚麟一惊,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见苏绾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才犹豫道:“苏姑娘骑术不错的。”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上了自己的马,一副要随时追上去的样子。“哥哥。”戚瑶唤了一声,让他立马回了头。“何事?”

戚瑶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只是觉得,你太宽容了。对秦琬茹是,对林问筠也是。可能你只是碍于礼数,却难保不会让她们多想。到时候,你的一时善心,却会害了她们。”

戚麟不解:“秦琬茹是谁?”

戚瑶愣了一下,而后露出笑容,也懒得解释秦琬茹到底是谁,只是笑道:“我只是怕你被人算计了而已,毕竟你……”脑子不是一般的迟钝……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她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否则铁定被揍。“你刚刚都没有看出来吗?绾儿不高兴了。”

戚麟薄唇紧抿,眉头紧皱,一副沉思的模样。这他倒真没看出来,可这跟戚瑶说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戚瑶真是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些什么:“算了,我只能提醒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你自己去想。”

说罢,自己骑着小黑马慢悠悠的晃着,还没等她走出多远,便见之前跟着林问筠的那个婆子骑着马飞快的往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少爷,不好了,出事了。”

戚麟听见喊声,心里一惊,慌忙纵马向前,很快便与那婆子汇合。他勒住缰绳,冷着一张脸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婆子顾不得喘气,忙道:“少爷让我跟着的那位姑娘的马突然失控,撞上了前面一位姑娘的马,现在两人都受伤了。”

戚麟握紧缰绳的手微微用力,已是顾不得思考,狠狠一抽马鞭子:“你跟我过来,戚瑶,快让人叫大夫过来。”

戚瑶也听到了婆子的话,不敢耽搁,当即回身让马场的人快去寻大夫过来。等人都走了,她才下了马,才发xiàn

心跳的厉害。

受伤……她都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尤其是,苏绾跟林问筠都在她家的马场出了事……

这下事情大发了。

戚麟跟着那婆子到了苏绾两人所在的地方,才看到林问筠此刻正躺在地上,手中握着一枝莲花钗,双眸紧闭,昏迷不醒,之前为她挑选的马却不知所踪。苏绾所处的地方在百米之外,也是昏迷了过去,踏雪倒在她的身边,毫无声息。

他的心里莫名一紧,忙让婆子将林问筠带回去,自己则是纵马到了苏绾身边。他蹲下身子看着面色苍白的苏绾,目光又从踏雪身上扫过,目光一凝,俯身抱起她,上了马便向马场房屋而去。

马场旁边也是建了一栋别院的,以作休憩之用。虽然平时甚少有人在此休息,但此处还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因为是去骑马,苏绾念及绣鸾绣凤并不会骑马,便没让她们跟着,只让她们在别院里等着,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当看到昏迷不醒的苏绾,两个丫鬟也是惊得不行,忙出去寻大夫来。

戚麟将苏绾放在床上,刚起身便听她嘴里发出一声呢喃“水……”,忙让人从厨房提了一壶热水过来,晾得温温的,这才喂她喝下。

不多时,大夫便来了,给苏绾把过脉后,眉毛一抖,抬手唤来绣凤,交给她一个药瓶,又低声叮嘱了几句,这才让戚麟跟着他出了门。

“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加之脚部扭伤,这才晕了过去。老朽开一剂药方让人煎服下便无事了,只是脚部扭伤严重,一个月内不要下床走动。”

戚麟让人送了大夫出去,而后进屋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苏绾。听婆子说,是林问筠的马撞了苏绾的马,可他给林问筠挑的马却是马场中第二温顺的——最温顺的那匹早给了戚瑶,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撞上苏绾的马?

唯一的可能是,林问筠的马不知何故突然失控了,这才撞上苏绾,连累得两人都受伤。亦或是,林问筠是故yì

那样做的。

可是,那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戚麟心中充满了疑问,可是却无人能解。这一切,也只能等苏绾醒来再问过了。

戚瑶走进房间的时候,便看到戚麟一副沉思的模样。她上前看了看苏绾,轻声道:“我去看过林问筠了,大夫说她只是摔了一下,并无大碍。至于为何晕过去了,他也不知dào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嘴角牵起冷笑,很明显是在怀疑林问筠装晕。

戚麟道:“今天的事情很奇怪。”

就算是林问筠跟苏绾有了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也不该是这样处心积虑置人于死地。他眼睛微眯,想起自己先时看见的踏雪。那一路都有马匹狂奔的痕迹,他看见踏雪时却见它身上紧要的穴位都被刺了银针。

想来应是苏绾控zhì

不住踏雪,所以才选择了给踏雪施针。

戚瑶并未附和他的话,而是问道:“绾儿的伤怎么样了?”

“只是扭伤了脚,大夫说并无大碍。”戚麟皱眉。“可是我总感觉怪怪的。”

“等绾儿醒了再问她吧。”戚瑶叹了口气,好好的怎么就出这种事了呢?还好两人伤的都不重。

苏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中点着灯,只有戚麟一人坐在床边。她动了动唇,声音哽咽,眼睛酸涩异常,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杀了踏雪,怎么办?我居然亲手杀死了踏雪!”

第八十六章 情绪

戚麟本来有话想要问她,可看到她这样伤心,也不忍心再问,只能等她哭完再送上一方手帕:“这下可好多了?”

苏绾哭了一场已是好了许多,只是心里到底闷闷的。拿手帕擦了擦泪,便将手帕拽得紧紧的,什么话都不说。

见状,戚麟反而有些担心。不开心说出来可能会好一点,但是这样闷在心里……迟早会闷出病来的。

他想,如果戚瑶在这里就好了,至少气氛不会这么沉闷。

“大夫说,你一个月内不能下床走动。”他觉得,不能让气氛就这么僵下去,便找了个话题。“明日一早我送你回去。”

苏绾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除此之外,便无别的话可说。

“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做了来。”戚麟问道。“别院里也没什么可吃的,委屈你了。”

“我不饿。”苏绾摇了摇头,又道:“戚哥哥,你是不是猜到了我受伤的原因了?”

戚麟淡声:“是,但我不确定。”

苏绾疲惫的闭上双眼,声音有些酸涩:“别让瑶儿姐姐知dào

,她性子最是急躁,若真闹出来,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我知dào

。”戚麟起身,道:“我去给你端碗粥来吧,吃点东西才有力qì

说话。”

苏绾没有阻止,听到雕花门轻合的声音,才睁开眼,看着绣花的帐顶,目光有些迷茫。

她不知dào

自己现在所表露出来的愤恨的情绪是什么,她只知dào

,林问筠那不顾一切的举动,着实是让她恼怒。

就算是骑术不好的人,也不可能直接撞上她的马。林问筠的马在那一刻是真的失控了,虽然她不知dào

为何。但后来会撞上她的马,林问筠绝对是故yì

的。

她就那么……讨厌自己么?

厌恶得巴不得自己去死?

苏绾翻了个身,重重的叹了口气。林府是不想再去了,她实在不想跟林问筠再起争端。这次的事情,是她防备不够,也是没想到林问筠会这么丧心病狂。可如果真的闹出来,外祖母会偏向谁还不一定。除非真的撕破脸,可难道真的要从此跟外祖家老死不相往来么?

那到底是娘亲的娘家,是娘亲最后的依靠与念想啊……

戚麟亲自端了一碗粥过来,亲眼看着苏绾喝下,才转身将空碗放在桌上。苏绾看着他自然的动作,眼中一阵酸涩。

戚麟回转身便看她躺在床上,双目微红,神情有些无助,心脏一阵揪疼。他坐在床边,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苏绾矢口否认。“明天送我回家吧,我不要回林府了。”

戚麟没有问为什么,直接说了“好”。

苏绾又道:“好好安葬踏雪。我现在不能下床,没办法亲自送它一程。”

“已经安葬了,就在马场边的树林里,等你好了可以去看它。”戚麟道。“等你好了我再送你一匹马。”

苏绾缩了缩身子,将头捂在被子里痛哭失声:“对不起,是我害了它,是我亲手杀了它。如果不是我,它便不会死了。”

“不是这样的。”戚麟安慰道。“当时的情况下你也只能那么做,不然你们都要出事。你当时别无选择,那不是你的错。”

苏绾情绪稳定了一些,将头伸了出来,问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不然不会守在她这儿这么久。

戚麟没有否认,直接道:“是。”

苏绾有些好奇:“那你为何不问我?”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戚麟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上。“哭了这么久,累了吧?喝点水润润喉。”

苏绾听话的点点头,一口一口的将水喝完,道:“谢谢戚哥哥。”

戚麟淡笑:“不必客气。”

苏绾沉默了一下,才道:“当时我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便回过头去看,就看到筠儿姐姐在我的身后,后面还有个婆子跟着她,只是离得很远。”

戚麟见她想要坐起来,便从榻上拿了个靠枕垫在她的身后,又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

“筠儿姐姐的马撞上了我的马,踏雪本是要倒地的,可她一掌拍了过来,踏雪便发了疯似的狂奔起来。她应该是被发狂的踏雪撞了一下,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我顾不得看她,只能紧紧抱着踏雪的脖子。”

苏绾想起那时的场景,仍是觉得心悸,抱着被子的手也有些抖。

若面前的是别人,她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毕竟两人都受伤了,当时的场景又没人看到,谁是谁非还说不清楚,谁又会信她一个人的话?可是戚麟不同,苏绾相信,不管自己说什么,戚麟都是相信她的。

没有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笃定。

更何况,戚麟先前还说,他已经大概猜出到底发生了何事。

尽管觉得不合适,戚麟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掌下触及的冰凉,顿时皱了眉头。“现在没事了,你别怕。”

苏绾本想挣开来,无奈他握得太紧,只得作罢,明亮的双眸看向他,有些不解:“戚哥哥?”

戚麟轻咳一声,十分淡定的转移话题:“然后呢?”

苏绾眼神黯了一下,也顾不得再去计较戚麟还握着她的手的事实了,接着道:“后来,我实在没力qì

了,知dào

再让踏雪跑下去我肯定会被它甩下去,便只能拿银针扎它的穴位。

“只是马身上的穴位跟人身上的穴位到底是不一样的,我当时也不太确定,便只能搏一搏。后来,踏雪倒了,我还是被摔了下去。”

戚麟听得有些心惊,若是苏绾不会针灸,只怕真的会被狂奔中的踏雪给摔下去,到时候不死即残。虽然她后来还是被摔下来了,但是结局至少好了许多。

他之前也问过那个跟着的婆子,只是那婆子离得太远,事情发生的又太突然,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更来不及阻止,吓破了胆便只能跑回来报信。

想起晕厥之后的林问筠手中还紧紧拽着的那只钗子,他的眸光冷了冷。若是他猜得没错,林问筠拍踏雪的时候,定是用钗子刺了马屁股,不然踏雪不会失控狂奔。之后林问筠便被摔晕了过去,所以他赶到的时候林问筠手中还握着那只钗子。

如果林问筠只是单纯的装晕的话,肯定会将钗子收好或者是扔掉,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便晕了过去。

也亏得是她没来得及!

戚麟心中涌上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怒意,手也握得紧了些。待听到耳边传来的轻呼声,才反应过来,松开握着苏绾的手,急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无事。”苏绾看了眼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的戚麟,有些疑惑,却还是轻声回了一句。“筠儿姐姐现在还在马场?”

“她也晕过去了。”戚麟突然想起一事,面色便有些讪讪的。“就记得给你们找大夫,忘记给你们府上报信了。”

苏绾眨了眨眼,突然正色道:“今天是我们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

戚麟愣住。

“就算是我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那也是我的错。”苏绾神情十分坚定。“你跟瑶儿姐姐不必内疚,那本不关你们的事。”

她很清楚戚瑶的性格,就算是她们自己不小心受伤,戚瑶也会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她。可是她又怎么忍心,让戚瑶背负那么多?

戚麟神色僵了一下,而后露出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年纪不大,怎么就那么爱操心呢?”

苏绾皱了皱鼻子,有些不高兴的道:“戚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像以前那样这么爱摸我的头呢?

戚麟轻声一叹,是啊,她长大了,过两年便可以定亲了。他微低着头,神色恍惚,却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苏绾手指点着下巴,一脸困惑的看着戚麟。

今天戚哥哥怎么怪怪的……明明受伤的是她好吧?

等等,受伤……

哎呀腿好疼。

戚麟回过神来便看到苏绾一脸纠结的模样,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苏绾气势很弱:“腿疼。”

她想看看自己的伤,但是碰都碰不到啊……

戚麟神情有些紧张:“要不要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原本抱腿喊疼的苏绾立马精神了,正色:“不用了,我一点也不疼。”

戚麟哭笑不得:“我去给你端药。”

先前苏绾未醒,便没有喂她喝药,现在药应是还热在炉子上的。

等他出了门,苏绾这才苦了一张脸,愤愤然:没想到还是要喝药!那请不请大夫有什么区别?!

戚麟到了厨房,才见到戚瑶正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有些诧异的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绣凤绣鸾在里面煎药,我嫌里面味道重,便在门边等着。”戚瑶双手托腮,一脸哀怨。

戚麟轻笑:“苏姑娘醒了,你将药给她端过去吧,我先回西院。”

西院是马场房间之中离东院最远的地方,地方偏僻不说,条件还不好。但戚麟选择住在那里,也是为了避嫌。

戚瑶有些心疼哥哥,当即道:“要不你住我的院子吧,我去跟绾儿挤一挤。”

“那怎么成?”戚麟板起一张脸。“不过是一夜罢了,哪里不能住了?这边有婆子值夜,你让丫鬟们警醒着些,到底不在府上。”

戚瑶应了一声,见戚麟就要离开,又唤住了他,不放心的叮嘱道:“哥哥,以后离林问筠远点。”

第八十七章 打算

第二天一早,苏绾跟林问筠便被分别送了回去。苏梧听说苏绾受伤的消息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手中的事情,忙忙的便往翠竹苑赶。

苏老太太虽说有些不满苏绾,但还是派陈妈妈去看了看。颜楚本在香宜堂看望颜汐,听见消息也赶了过去。

一时间,苏绾的房间被围得满满当当。

苏梧看着躺在床上的苏绾,问道:“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是摔下马伤了腿,你别担心,大夫说了我没事的。”苏绾笑笑,回答了他的话,又看向他身后的颜楚:“绾儿现在有伤在身,无法给皇长孙殿下请安,还望恕罪。”

颜楚皱了眉,声音有些不满:“你在我面前何必这么多礼?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了?”

见他倔劲儿上来又要发作,苏绾忙道:“是我的错,二哥不要生气。”这位爷可是要顺毛哄的,现在颜汐还昏迷不醒,可没人治得了他。

颜楚这才消停下来,又问她:“好好的,怎么就摔下马了?你不是去林府了吗?我本还想去林府找你呢。”

颜楚跟颜汐感情甚好,也常常来苏府看颜汐的。这次颜汐中毒,皇帝皇后没办法亲自出来,便将自己最疼爱的长孙派了来。

颜楚看过颜汐,见有太医看着,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想着去找苏绾玩儿,却没想到苏绾那时不在府上。

“都是我不小心呢。”苏绾微微一笑。“不过是扭伤了脚,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个月后就可以下床了。”

苏梧皱了眉,很明显不信苏绾的说辞。马场那么大,一般情况下哪会摔下马?苏绾骑术一向不错,最开始学骑马都没听说过摔下马的事情,怎的现在又突然摔下马了。

只是苏绾不说,他便不问。不管是苏绾不信他也好,另有隐情也罢,他都不想逼她。

“以后可得注意着点,不然我可不让你出去骑马了。”

苏绾点头,笑着道:“绾儿知dào

了,爹爹有事先去忙吧,绾儿会乖乖养伤的。”

苏梧摸了摸她的头,叹道:“快到年关了,你偏偏伤了腿。”

提起过年的事情,苏绾便想到多年没有回家过年的苏策,又想起年后便要奔赴边关的戚麟,心中有些发堵。

苏梧见她面色不好,便不再提这件事,只道:“没关系,到时候开着窗户,也可以看到烟火的。”

苏绾沉默了一阵,才道:“青竹花纹的瓷瓶里面装的是解药,我之前给的药方煎服之后配着解药喝下,公主便没事了。”

反正在场的人都知dào

她在学医,包括颜楚,她也就没有避讳什么。

苏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绾说的是什么,顿时喜上眉梢,正准bèi

让人去做,却又愣住,看着苏绾:“绾儿你……”

“之前是我任性了。”苏绾笑笑。“年关将至,府中事情众多,祖母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过年的时候每个府上要准bèi

的东西都很多,尤其是与各府之间的人情来往。苏老太太多年不管事,自然是无心打理这些。若是公主还昏迷不醒,今年清远侯府可就要闹笑话了。

听她这样一说,苏梧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苏绾此举只是为了大局着想,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有原谅他们。

也对,那样的误会,那样严重的话语,又有谁能够轻易的原谅?

苏绾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却没有出声安慰。就算是口中说原谅了又如何,心中到底是存着一根刺的,还不如就这样等它淡化。

或许时间长了,心中的失望就没有那么浓重了。

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陈妈妈,道:“陈妈妈辛苦了,回去代我向祖母问好,等我伤好便去给她请安。”

陈妈妈忙道:“老太太说了,叫小姐只管安心养伤,其他的不用操心。若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说便是。”

苏绾觉得有些疲倦,也不想再跟这些人说话了,直接看着苏梧道:“爹,我累了。”

苏梧忙道:“那你休息,爹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颜楚不愿意离去,非要在苏绾床边守着她。他身份尊贵,苏梧也不好强迫他,只能无奈的看着苏绾。

苏绾看着颜楚道:“我要休息了。”

颜楚一脸严肃道:“没关系,我不会打扰你的。”

你坐在这里已经是打扰了好吗?

苏绾额上青筋跳动,若不是碍着身份,她还真想让人将颜楚给扔出去。“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颜楚正色:“没关系,我坐远点。”

苏绾扶额:“二哥,你那儿不是有上好的药膏吗?”

“你腿疼么?”颜楚终于变了脸色,道:“我现在就让人回宫拿药膏去,你放心,那药膏很不错的。”

我想的是你走啊!

苏绾万分无奈,又不能真的吼出来,只能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万一有人将药膏调包了怎么办?”

颜楚神色一滞,这倒是个问题:“你放心,他们不敢的。若是有人敢调包,我让皇祖父诛他们九族。”

苏绾眨眼,很真诚的建议:“可是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亲自去看看?”

颜楚皱眉,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

苏绾见他意动,于是再接再厉劝道:“二哥,别人我都信不过,只相信你了。”

颜楚被那句“只相信你”给乐得飘飘然了,屁颠颠的跟人回宫拿药去了。

苏梧见了这一幕,又是好笑又是担心,却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便叮嘱了两句,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苏绾见他们都离开了,这才急吼吼的吩咐道:“让人守着门口,绣凤,快将门锁上!院门房门都锁上!”

总算清净了。

相比苏府,林府便要平静得多了,毕竟同是摔下马,林问筠受伤程度可轻多了。经过一晚上的休整,除了身上有些疼之外,也没别的问题。

张氏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她在床上躺着,又找了大夫来看,亲耳听到大夫说没事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她遣退所有丫鬟,而后坐在床边,看着半躺在床上的林问筠,问道:“不是说去骑马了吗?怎么又受伤了?”

林问筠神色有些躲闪:“就是不小心摔下了马,没什么事。”

张氏见她这副模样,便知dào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当即沉了脸色:“先前你非要缠着跟苏绾一起去骑马,我便允了你,结果你却受伤了。左右这里也没外人,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仔细讲与我听。不然往后,我可是不会让你出门了。”

林问筠咬唇,神色有些犹豫。她害得苏绾受伤,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更怕苏绾回去告状,便将实情告sù

给了张氏。

“你这孩子。”张氏气急。“怎么就这么不叫我省心呢?”

林问筠看着她发怒的脸,身子缩了缩,辩解道:“我不是故yì

的。”

“不是故yì

的?”张氏睨她一眼。“在我面前你还说谎?你的那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我?”

林问筠被她说得心虚,又有些难过,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就是嫉妒她,就是看不得她好,我不想让她离麟哥哥那么近。”

张氏变了脸色:“就为了这个你便想要置苏绾于死地?”

林问筠反驳:“她没有死!”

“可是她差点死!”张氏一向疼爱这个女儿,鲜少这般疾言厉色,可是这次,她犯下的事情也太大了。“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糊涂?!”

“娘,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林问筠哭道。“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偏帮一个外人?”

“这哪是我偏帮外人?”张氏气得直抖。“也是我素日太过宠着你了,才把你养成这副德性。你祖母可是说了,让你跟在她的身边学习规矩!以后我可护不了你。”

林问筠咬唇,若是祖母知dào

这事,肯定又要罚她了。“娘,你让哥哥娶苏绾好不好?”

张氏变了脸色,低声厉喝:“胡闹!”

“我没有胡闹!”林问筠辩解道。“祖母那么喜欢苏绾,肯定乐意亲上加亲的。若是哥哥娶了苏绾,她就不会跟我抢麟哥哥了。”

张氏只有林亦旭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他能娶一个名门出生的女子,将来于他的仕途有助益。就算秦氏乐意亲上加亲,她可是不乐意。以前倒也罢了,现在苏绾父亲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侯爷,而且公主肚子里还有一个,苏绾又能算得上什么?

可是她知dào

,若是她不同意,只怕林问筠还要闹下去,便道:“这事你祖母定是乐意见到的,但是你也知dào

苏绾那性子,她若是嫁进来,岂不是让你难过么?”

林问筠不满道:“我比她还大呢,等她嫁进来我就已经嫁出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张氏见林问筠似乎是魔怔了,也有些头痛,到底是亲生骨肉,也狠不下心来不管她,便道:“娘会给你祖母说这事的,你还有几个堂哥,哪里就轮得到你哥哥了?”

这是张氏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既不用‘牺牲’自己的儿子,又可以让林问筠得偿所愿。

林问筠乐得直点头,扑进张氏怀中:“娘,还是你疼我。”

“傻孩子。”张氏爱怜的摸摸她的头,道:“我不疼你疼谁?只是,你以后切莫这般冲动了。”

林问筠哪里还有不应的,慌忙道:“女儿知dào

了。”

张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我等会儿去侯府看看你表妹,她也是个懂事的,只要与她细说说,她便不会将此事说开来。这事儿不能让你祖母知晓,娘自然会为你遮掩一二。”

第八十八章 醒来

当颜楚再次来到翠竹苑而吃了闭门羹时,皇长孙殿下表示很不开心。可无论下人怎么敲门,里面的人就是不开门,他也只能气呼呼的去找颜汐了。

绣鸾听到门外没动静了,这才问道:“小姐,你这样真的合适吗?”外面的毕竟是皇长孙,皇长孙啊!这样以下犯上是会死人的啊!

苏绾淡淡睨她一眼:“怎么不合适了?他现在不是进不来么?”

绣鸾默默吞咽了一口口水:皇长孙殿下身边的暗卫那可都是高手,翻个墙什么的根本没有难度好么?现在他没有进来,是不是代表他并不生气?

……皇长孙殿下表示,他其实只是忘了。

颜楚非常不高兴的到了香宜堂,便见许多下人来来往往,晃得他眼晕。怀揣了一肚子气的他非常想发火,又怕颜汐听见了揪他耳朵。

他身上跟着的小太监小路子是个有眼色的,见他露出这副神情便道:“应是公主醒了,奴才现在去问问?”

颜楚十分高冷的一点头:“那就去吧。”

小路子一打听,还真是公主醒了,下人们忙着熬药,忙着煮粥,忙着让公主换衣裳……所以这里才这么多人伺候。

颜楚双手负背,深深的忧桑了:他是进去还是进去还是进去呢?若是不进去,这个姑姑可是会秋后算账的啊喂!

想到此处,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疼了。

绝对是被虐多了!

颜楚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步三挪的进了屋子。

小路子其实很想提醒他:就算公主想揍你,现在也是没力qì

的!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脖子上的脑袋他还想要呢。

颜汐此刻正靠在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堆里半躺在床上喝药,见了颜楚顿时笑眯了眼,将药一饮而尽后,药碗递给银枝,又冲颜楚招招手:“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颜楚看一眼站在床边的苏梧,又扭扭捏捏的走了过去。“姑姑,你可好些了?”

颜汐道:“我没事,父皇母后最近可好?”

一醒来便听说她昏迷了好些天,只怕父皇母后得知消息会担忧了。只是这到底是她自己的事,她也不想让爹娘操心太多。

颜楚道:“皇祖父皇祖母都没事,只是有些担心你。我这就回去跟他们说,你已经醒了。”

颜汐一把拉住他,脸上的表情阴森森的,狠狠磨牙:“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颜楚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裂了,很是识时务的表态:“当然不是,我只是看着姑姑刚醒不想打扰姑姑休息。”

又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苏梧:“苏侯爷,你觉得呢?”

颜汐轻咳一声,他又立马改口:“姑父,你说是吧?”

看着颜楚见了颜汐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苏梧忍笑忍得辛苦,到底还是要给颜楚留几分颜面的。“皇长孙殿下说的是。”

颜汐瞥了一眼笑得得yì

的颜楚,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颜楚顿时苦了一张脸:“我可不可以过两天再回去?”

“那你还不回房间休息去?”颜汐声音淡淡的,却让颜楚后背一凉:“不是说不想在这里打扰我休息么?”

颜楚顿时正色:“是,我马上就走。”而后慌不迭的逃窜。

颜楚也不是第一次来苏府小住,颜汐也不担心他会迷了路,见他走了,才看向苏梧:“这些日子,累你担心了。”

苏梧轻笑:“公主醒了便好。”又从丫鬟手中端了清粥,坐在床边要喂她。颜汐红了脸,忙接过:“我还是自己来吧。”

苏梧点了点头,也没拒绝。想了一会儿,才道:“这次的事情……”

颜汐舀粥的手一愣,而后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浅浅淡淡:“虽然我那时未醒,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苏梧愣神:“你都听到了?”

“嗯。”颜汐微微一笑,道:“绾儿不是心机深沉的孩子,就算她心里不开心,她也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你们那么冤枉她,她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苏梧有些汗颜,对于自己的女儿,反倒是颜汐信任她更多。

“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不小心,以后会注意的。”颜汐接着道。“你不必担心,只是府上有了这等下黑手的人,这次是我,以后还不知dào

是谁。”

苏梧道:“这事我会去查的。”毕竟能弄来太医都解不了的毒,那人不能不防。

“我不会让父皇插手此事。”颜汐道。“喜嬷嬷跟银翘呢?”

“她们……”苏梧神色有些尴尬,他总不可能说你身边的人被我女儿下毒了吧?那感觉也太怪异了。“身子不适。”

颜汐淡淡道:“她们一向心高气傲,出了宫也不知收敛,吃些苦头也好。也是我平日里纵得她们太过,以后不会如此了。”

她知dào

喜嬷嬷在她昏迷之后便去了松鹤园找老太太,而后苏绾便离府了。即使喜嬷嬷是自作主张,但是她到底是自己身边的人,逼得苏绾离开,难保苏梧不会心生不满。她此话,也是在以退为进。

颜汐喝完粥,正准bèi

休息会儿,便听说首辅府三夫人张氏来了。她本不想见,但想了想,还是让人引她进来。

苏梧有些奇怪,自从林氏过世,林家人便从未上过门来,今日怎的张氏也来了?让前妻的娘家人见现在的妻子,那感觉不是一般的怪。

他脑海念头一转,又突然醒悟过来:只怕张氏是来看苏绾的,碍于礼数所以先来问候如今的当家主母。只是,如果只是单纯的看苏绾,秦氏也应该让方氏或者李氏来才对啊,怎么会轮到老三家的?

苏梧心中存了疑惑,他可不信张氏的目的会那么单纯。只是颜汐要见女客,他也是要避嫌的。

张氏进了屋,见颜汐半躺在床上,一身家常衣服,发髻未挽,粉黛未施,清灵的眸子看着她,神色淡淡的,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臣妇见过公主。”

“到底是绾儿的舅母,在我面前何必如此拘礼。”颜汐口中虽如此说,却是等她拜完之后才让人扶起了她,也没让人赐坐。

任哪一个女子看见丈夫前妻的娘家人都不会心中畅快的!好在林氏娘家是个省事的,几年都见不到一回面。

张氏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但是面上却丝毫不露,面色恭敬的问道:“听闻公主身子抱恙,可好些了?”

虽然颜汐之前是中毒了,但是在侯府的禁言跟皇帝的默许下,外人只知dào

公主是身子不适。否则,御史已经将苏梧弹劾了百遍啊百遍。

颜汐淡淡应声:“我没事。”她实在不想跟张氏聊下去,一个现代人跟古代人有什么好聊的?她们如今的身份也注定了聊不长久的好吗?更何况,张氏没那么好心的单纯来看望她不是?

张氏也知dào

公主不待见自己,便道:“臣妇听说绾儿受伤了……”

颜汐这才知dào

她的终极目的是什么,若是平时她肯定早就猜出来了然后直接让张氏去翠竹苑看苏绾,也就不用跟她磨叽这么久了。可现在……原谅她刚醒脑子糊涂。“摔下马伤了腿,不是什么大事,夫人想看绾儿的话就去看吧。”她又不会拦着。

听颜汐这样说,张氏也放下了心。苏绾还没有回家告状,那就好,那就好。“那臣妇先行告退。”

颜汐看着她离开,而后垂睫,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若只是单纯的看望,便不该只是张氏一个人来。她将银枝召至近前,道:“你去问问绾儿去马场时都有何人同行。”

银枝走后,银杏见颜汐露出倦色,便将褥子移开,给她垫了软点的枕头,这才服侍着她躺下。

颜汐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喜嬷嬷跟银翘那儿可有解药?”

银杏小心回道:“小姐只说了公主的药是哪一瓶,还剩下两瓶呢,奴婢们都不敢给她们用药。”

“当真是绾儿的性子。”颜汐忍不住笑了。没什么坏心眼,但是也小气得很,不肯吃亏。

银杏有些奇怪的看她,公主不是应该生气么?毕竟她身边的人被苏绾教xùn

了,也是间接折了她的面子啊。

“银翘现在动弹不得,但喜嬷嬷还是能走动的。”颜汐淡淡道。“等小姐身子好些了,让她自己去请罪吧。”

银杏神色有些犹豫:“这……”

颜汐冷眼看过去,冷声道:“小姐到底是主子,一个下人向主子请罪又有何不可?若非以后我罚了你们,还要我向你们请罪不成?!”

这话说出来可就严重了,银杏惊得慌忙跪下:“奴婢不敢。”

颜汐撑起身子,冷笑道:“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这些奴才打量着我不知dào

呢,自出宫以来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以往我容忍着你们,但现在看来,倒是纵得太过了。”

颜汐躺回去,懒懒道:“出去。”

银杏出了门,这才发xiàn

自己惊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打理,便朝喜嬷嬷所住的院子而去。

颜汐睡醒,便见银枝守在床前,手中拿着一个绣绷子在绣着什么。她撑起身,银枝便立马放下绣绷子扶她起身,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

颜汐揉揉眉心,问道:“可有查出什么?”

银枝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嗓音道:“小姐骑马那日,林府的小姐也跟着去了,可原本是没有她的……”

第八十九章 来访

好容易打发走颜楚,却没想到张氏又上了门来,苏绾真是怨念深重得很。可颜楚好打发,这张氏可不是好打发的。

苏绾无奈的叹了口气,让人将门打开,请张氏进来。绣凤忙将她扶了起身,又在她身后垫了个靠枕,这才垂手侍于一旁。

张氏见了躺在床上的苏绾,一脸关切道:“可怜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摔下马了呢?可严重不严重?”

苏绾笑着道:“大夫来看过了,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并不严重的。绾儿身子不适,无法给舅母问安,还望舅母不要同绾儿计较。”

“你这孩子,也忒多礼了。”张氏笑着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又道:“你落马之事并未告sù

你外祖母,也是怕她老人家担心。”

苏绾微微垂眸,心中冷笑。她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张氏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肯定是林问筠回去露出了什么马脚,让张氏知dào

了她落马的真实缘由。张氏不放心便来她这里试探,目的就是让她不要告状。

还敢拿外祖母威胁她!

苏绾淡淡一笑,语气便冷淡了几分:“外祖母不知dào

更好,万一知dào

了,舅母还得多劝解一二才好。”

原以为张氏是为了林问筠来道歉的,却不成想只是为了息事宁人。人家就算息事宁人也会许点什么好处吧,她倒好,一上来便是威胁——若因她之事让秦氏忧心,岂非她的不孝?可她也不想想,她这样到底是谁造成的?

张氏被她的话噎得一滞,府中到底不是她当家,就算她能瞒着一时,也不能瞒着一世。苏绾落马之事并不严重,可严重的却是林问筠算计了苏绾害她受了伤。

若是秦氏知dào

,还不知dào

会气成什么样儿。

所以她才会在其他人知晓此事之前赶到苏府,希望苏绾能将此事给隐瞒下来。却不成想,苏绾竟然还反威胁她!若是秦氏发起火来,又怎是她能劝解得了的?

“母亲虽然身子康健,可到底年纪大了。做小辈的,总不能事事让她操心。”张氏勉强扬起笑,手中的绢帕也已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

苏绾眉毛一挑:也不知总让外祖母操心的人是谁!“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自我到林府以来,筠儿姐姐针对我不是一次两次。我是个惜命的人,可不敢再跟她硬碰。”

听苏绾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提起这个,张氏的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的。“筠儿年纪小不懂事……”

“筠儿姐姐已经十一岁了。”苏绾微微笑着,笑容却没什么温度。“况且,我还得叫她一声姐姐呢。”

张氏神情一滞。

“这次的事情我不会告sù

外祖母。”

苏绾的话让张氏提起的心放了下去,若是苏绾真要闹腾,她可是真护不住林问筠的。不说别的,一顿家法肯定少不了。

“筠儿姐姐那么孝顺,肯定也不忍心总让外祖母操心吧。”苏绾微眯着眼,接着道。“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这么宽容的。舅母,这话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张氏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她本以为苏绾还像以前好拿捏,却不曾想过苏绾居然变了这么多。“绾儿,我到底是你舅母。”

苏绾眼中冷意更甚,威胁不了她便只能拿长辈身份威胁她么?“舅母这是在提醒我呢。要不明日我去府上拜见下外祖母跟舅舅?许久不见,我也想他们了呢。”

说什么许久不见,不是昨天才见过么?

张氏脸色一变,她哪里敢让有伤在身的苏绾去拜见婆婆跟丈夫?若是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受苦的还不是她的筠儿?“这倒不必了,你还有伤在身呢。”

哟,这会儿想起她有伤在身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说?

苏绾冷笑,还不就是看她没了母亲么?若是林氏还在世,张氏哪里还敢这么嚣张?“多谢舅母体谅。”

她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让自己这位舅母离开,便听守在门边的小丫鬟进来禀道:“禀小姐,戚姑娘来了。”

苏绾心中一阵欢呼,戚瑶真是来得太及时了。面上却是不显,十分沉着的模样:“请她进来吧。”

戚瑶进了屋,看到一旁的张氏,恭敬的行礼:“夫人好。”

张氏脸色有些不好kàn

,按理说戚瑶与筠儿先认识,这次两人都受了伤,戚瑶也该去看看筠儿才是,却没想到居然先来了苏府。只是都是孩子,她又能计较个什么?再说了,当时戚家兄妹也是在场的,发生了何事他们应该也清楚。张氏到底心虚,也顾不得什么,匆匆的走了。

戚瑶看张氏离开得奇怪,却没有多想,看向苏绾,笑弯了眼:“你可好些没有?我跟我娘一起来看你了。”

苏绾微微皱眉:“伯母也来了?”

“对啊,还不是为了你!”戚瑶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额头,“好歹也是在我家马场出的事,我娘觉得不安,便亲自上门来请罪了。”

“你怎么就不拦着呢?!”苏绾急了。“我这又没有受多大伤,你让你娘来是怎么回事?”

虽说是请罪,但是徐氏去的地方是香宜堂。说是请罪,还不如说是来清远侯府走动走动,拉拉关系,又怎么可能真跟她一个小孩子请罪?

“总说我急躁,你性子不也急得很?”戚瑶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娘就是太久没出过门了,闷得慌,我怎么敢拦着她?”

苏绾听她说得正经,也不知dào

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还有些不安。这么一点事就累得人家上门查看,始终感觉不怎么好。

“以往可没见你这么老实过。”戚瑶耸耸肩,她倒是很能理解苏绾的感受,若是自己受伤,公主来看她,她也会觉得不自在的。呸呸呸……她才没诅咒自己受伤!“你舅母来你家做什么?”

她现在不是该一心照看林问筠么?

“听说我受伤了,便来看看我。”苏绾笑笑,又接着道。“这事你就别跟别人说了,我外祖母还不知dào

我受伤的事儿呢。”

戚瑶看着她,面露诧异。“你难道不告sù

她?”

“总不能让外祖母跟着担心吧,那岂非是我的罪过?”苏绾苦笑。更何况,就算秦氏知dào

了,又能怎么样呢?一边是亲孙女,一边是外孙女,谁亲谁疏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戚瑶坐在床边,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又一本正经的叹气:“说得也是,你家情况到底跟我家不一样的。”

苏绾斜眼看她,每次戚瑶说起她家情况,都是一脸苦闷跟落寞,可是她家人口简单,又没庶子庶女,已经被称作是最令人艳羡的家庭了,她还在遗憾什么?只是自己虽然曾经在戚府待了那么长时间,却一点端倪都没看出。不过既然戚瑶不愿意说,那她便识趣的不问。

“戚哥哥走时要路过昆仑山的吧。”

戚瑶托腮,努力回想。“应该是吧。”她好像也不怎么确定,回去的时候问问哥哥好了。

“那我写封信给哥哥,你让你哥哥帮我带过去好不好?”苏绾眼眸发亮。

戚瑶睨她一眼:“我哥哥过了年才会走,你不必如此着急。”又一脸惋惜的看着她:“还有半月就过年了,你却偏偏出不了门。”

提起这事,苏绾也有些怅然:“是啊,不过那时候我的腿应该好些了吧。”可是大夫说了一个月不能下床。

啊啊啊……好怨念!

戚瑶双手托腮,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苏绾,直盯得她毛骨悚然不自在了,才道:“苏绾,你可真好运。”

戚瑶难得正经,可是一正经起来就让人觉得……太不正经了。

苏绾被她这句话砸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伸出手去扣住她的脉门:“你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戚瑶一巴掌拍开她,没好气道:“你才魔怔了呢。”

苏绾也不在意她这么粗鲁的动作,淡淡道:“那你看着我做什么?还说这么奇怪的话?难道是烧糊涂了?”

“哼!”戚瑶转了转眼珠,心中想道。还是先不告sù

她好了,到时候才能给她惊喜。“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玩吧。”

苏绾心中默默打算,大年初一初二初三都是出不了门的,之后的日子可以出门,但是,她腿伤还没好啊!说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在家养够一百天苏梧是不会让她出门的吧?“我出不了门。”

“不是有……”戚瑶差点说漏嘴,又很快掩饰了过去,笑眯眯的道:“不是有马车吗?坐在马车里也是一样的。苏侯爷那么疼你,肯定会答yīng

让你出门的。”

那可不一定……

苏绾腹诽:“你还是自己出去玩儿吧,我在家也是一样的。”

戚瑶急了,哥哥马上就要走了,苏绾怎么能不出门呢?!“在家哪有外面好kàn

啊?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见苏绾还要拒绝,戚瑶瞪了眼:“不准说话,我什么都不要听。”

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人?

苏绾哭笑不得,正准bèi

开口,便见戚瑶捂住了她的嘴:“我不想听你说什么拒绝的话,你要是不去我就真的生气了。”

见她说得严重,苏绾哑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拒绝了?”

前提是苏梧愿意放她出门的话……

戚瑶这才满yì

的点点头,这才对嘛。想了想,她又凑到苏绾面前,狡黠的一眨眼:“你放心,我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只怕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吧。

苏绾真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第九十章 提点

苏绾到底还是没能寄出信给苏策,因为在那之前苏策便写信回来说,他周游列川去了,每月会寄信回来一次,让苏绾不要再寄信给他了,反正寄了也收不到。

她看完信便呆坐在屋内半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封信,目光仿似没有焦距。绣鸾绣凤被她这副失神的模样给吓得不知所措,正商量着要去找苏梧,便见院门口出现一抹蓝色的身影。

绣凤慌忙步出屋子,在那人面前一拦:“皇长孙殿下请留步!”

颜楚眉头一皱:“好个大胆的丫头,竟然敢拦本殿下我!”

绣凤不敢直视他,微低着头,道:“奴婢不敢,只是小姐现在正在房内,殿下若是想看望她,请容奴婢先行禀报。”

苏绾在屋内早听见她们的声音,慌忙将信塞在枕头下,又让绣鸾扶自己起身,半躺在床上,向外道:“绣凤,让殿下进来吧。”

在侯府住的这两天,颜楚每天都要来看她,却总是不长记性,每次都是横冲直撞的要进门,然后被绣凤或者绣鸾拦住。

她听同样的话都要听腻了好吗?

听到苏绾的话,颜楚得yì

的一扬下巴,然后笑眯眯的进了屋,问候道:“绾儿妹妹,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二哥关心。”苏绾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又问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回宫啊?”

颜楚收敛了笑容:“你在赶我走?”

看吧,说着说着又变脸,你这种人注定傲娇到没朋友!

苏绾心里嘀咕,面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不过是看你在府上住着也无聊,太久不回宫皇上皇后又惦记着,这才问问,怎么就成了赶你走了呢?”

她倒是很想,可她不敢啊!

颜楚坐在床边,双手托腮,一脸哀怨状:“入宫后又要好久才能出来一次了。”

苏绾默默翻白眼:见天儿往清远侯府跑的难道不是你?就没见过比你还闲的皇子皇孙了好吗?

见没有回音,颜楚继xù

哀怨:“都没人会想念我……”

“你还这么对我……”

……

苏绾快被他的碎碎念给弄疯了,以前怎么就没发xiàn

他这么唠叨呢?还用这么幽怨的曲调。“二哥,你要吃糕点吗?”

颜楚愣了一下:“我不饿。”

苏绾扶额,她只是想找点东西能塞住颜楚的嘴而已。“你今天没事做吗?”

“当然没事啊,你什么时候见我有事了。”颜楚奇怪的看她一眼。“这不是见你无聊,特意来陪你说说话么。”

苏绾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我一点都不无聊,哪里需yào

你陪了?明明是你自个儿无聊好吗?“二哥,听说院子里的红梅开得不错。”

颜楚点头:“是挺不错的,我先前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呢。”

苏绾哀怨状:“可惜我受伤了看不了。”

颜楚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让人给你剪两支过来?”

苏绾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看他笑得灿烂,心中升起一丝愧疚。总是这么骗他是不是不太好啊?可是这人也实在太啰嗦了一点啊!她只是想求个清净而已。“二哥,要不你去帮我看?”

颜楚怔愣:“我帮你看?”

“对啊。”苏绾笑弯了眼。“我现在出不了门,可是丫鬟剪来的花哪有外面的好kàn

?你去帮我看了,不就跟我看是一样的么?”

颜楚垂头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好吧,我去帮你看,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两支。”

还要回来?

苏绾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掩饰过去,笑着道:“那好啊,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认真的看哦。”

支开一会儿总比他一直待在这里聒噪好吧?苏绾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等颜楚走了,苏绾便开始想到底要画什么画送给戚麟。毕竟是答yīng

过戚瑶的,总不可能反悔。反正现在卧病在床也没办法出门,还不如就待在房间里画画写字。

还没等她想好,便见守在门外的绣凤走了进来。她眉头微皱,默默地想,难道是颜楚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他进来的时候何时这么安静过?还没等她想完,便听绣凤道:“小姐,喜嬷嬷来了。”

喜嬷嬷?

这个名字倒真是让她诧异,毕竟苏绾跟她没什么交集,她又一向看苏绾不顺眼,没什么事都不上门的,这会子怎么又来了?难道之前给她的教xùn

还不够?

苏绾眉头一皱,躺了下去:“我睡着了。”

苏绾动作如此明显,绣凤再迟钝也知dào

自家这位小姐不待见这位公主身边的嬷嬷了。说实在的,她也不喜欢这些宫里面出来的人,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其实还不是个下人?对着小姐这位正经的主子也敢甩脸子,不就是仗着身后是公主么?“奴婢这就回了她。”

绣凤出了房门,见喜嬷嬷仍等在房檐下,笑着迎上前道:“嬷嬷来得不巧,小姐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嬷嬷若是有什么事,尽可以跟我说。”

喜嬷嬷气得脸通红,满府上下谁不知dào

她被小姐毒哑了,这小妮子还这般说话,不是明晃晃的戳她肺管子么?

想起公主的吩咐,她再怎么不忿也只能忍了。本来看不起苏绾这个失母又没教养的小丫头,却没想到自己在她手里吃了亏,现在公主也不大理她,这一切都是拜苏绾所赐。可她现在还得上杆子的来请罪,求苏绾赐药!

怎一个憋屈了得!

喜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若不是她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只怕阖府上下都要将这位大小姐议论一通。不敬祖母,不恤下人,冷血心狠。可是她没办法说话,苏梧又将此事死死的压住,故这件事只能烂在每个人的肚子里。

若是……若是她能得了手!

这个大小姐哪里还有名声可言?以后婚嫁,要么远嫁要么低嫁,又哪里来的富贵荣华!

绣凤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冷芒,背后一股冷汗冒出。这个老婆子都这样了还想着算计什么?想起喜嬷嬷的出身,她只觉脊背僵硬得厉害。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手段自是不一般,若是她存心算计,小姐又怎么斗得过她?“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该是知dào

尊卑二字怎么写吧?”

看着她脸上的怒意一闪而过,绣凤头皮发麻,却还是扬起笑容,笑得十分轻松:“嬷嬷虽说是宫里人,但现在到底在府里当差。就算您是公主的奶嬷嬷,但若是小姐想讨了你过来,公主也不会拒绝的吧?”

至于喜嬷嬷到了翠竹苑的下场……还能好得了么?

喜嬷嬷心里一惊,突然想起银杏之前所说的话。公主已然对她们心生不满,但她还是没将苏绾放在眼里,故接了命令之后又迟了两天才来请罪,就是确定苏绾拿她没办法。

可是绣凤所说,却也不无道理。

看清楚她脸上的神情变化,绣凤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更何况,小姐上头还有侯爷护着,又有一母同胞的哥哥,为人最是护短,外家身高位显,又与昭武将军府有旧。你就算是想算计我家小姐,可想好了后果?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小姐不曾为难过你,你又何苦冒着大不敬之罪非要得罪小姐呢?”

喜嬷嬷吃惊的看着她,她怎么就能坦然的把这些事都给说出来。后院的事情不都是你知我知大家知看破不说破的吗?她这样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绣凤可不担心是公主想要算计苏绾的,毕竟公主身份不同,现在又有身孕,实在不必与苏绾计较。若是想计较早几年就计较了,何苦等到现在?那么,喜嬷嬷定是因为苏绾之前毒哑她之事而心生怨恨,那她便让她把那股怨恨硬生生的吞下去!

若是喜嬷嬷真敢多手,那她也不介yì

剁掉她的爪子!

“外面冷,嬷嬷还是早些时候回去歇着吧。”

令绣凤吃惊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喜嬷嬷腾地跪了下来,唬得她慌忙躲开,只拿一双狐疑的眼睛看着她。

这个老婆子又要作什么妖?

喜嬷嬷现在是真没什么坏心思,先前有的那点小心思也被绣凤一番话给说得没有了。她到底是个下人,若是真有什么事,公主肯定不会护着她。为了一个老嬷嬷跟驸马生嫌隙,那样的事情可不是公主会做出来的。

她现在只想老老实实的等着苏绾原谅,好求来解药。毕竟银翘保持跪坐的姿势已经好些天了,再这么僵硬下去,只怕一双腿就废了!她可以忍,银翘那里可忍不得!

喜嬷嬷对着房门,恭敬的磕着头,力度不大却也不小,既不会严重到留伤疤,又能受好一番疼痛。

绣凤看她似悔悟的样子,又待在门口不断磕头,也起了恻隐之心。只是小姐明显不待见喜嬷嬷,她也不敢去触霉头。绣凤无法,只得转身去厨房看给苏绾的药熬好了没。

喜嬷嬷待在那儿磕头,直磕得头晕眼花,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厉的问询:“你在这儿做什么?!”

第九十一章 争执

喜嬷嬷被那声音吓得浑身一抖,慌忙转过身来,不断的叩头,口中支支吾吾的,却说不出话来。

颜楚脸蛋红扑扑的,手上还拿着两支红梅,只那如玉的脸上却是布满了寒霜,微挑的桃花眼充斥着冷厉,直让跪在地上的喜嬷嬷胆战心惊两股战战。“怎么?本殿下问话你竟敢一个字都不回答么?”

喜嬷嬷吓得身子如抖筛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趴在地上不断磕头,只希望颜楚能看在她如此恭敬的份上能饶过她。

颜楚冷眼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迈步进了屋子,瞬间开启狗腿模式,笑靥如花:“绾儿妹妹,我将花摘回来了!”

苏绾本就在装睡,听见颜楚动静这么大,只觉头疼,偏生颜楚没有一点自觉,还在那儿“小小声”的碎碎念:“绾儿妹妹,我回来了,你睡着了么?”

睡着了你还吵什么吵?!睡着也被你吵醒了好吗?

苏绾腾地起身,直吓得颜楚变了脸色,默默退后一步:“绾……绾儿妹妹,你醒了?”

苏绾扶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还问什么问?!“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颜楚哀怨状:“我都在外面待了一炷香的时辰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呃……有那么久吗?

苏绾面上一囧,她也没计算过时间,怎么知dào

颜楚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颜楚也是一片好心,还特意给她带了红梅来,她也得领情不是?

让人将红梅放入斗彩花斛中,苏绾笑着道:“谢谢二哥。”

再多的委屈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颜楚笑弯了眼睛,爪子挠挠后脑勺,不住的道:“没关系,不用客气。”

苏绾看他一副憨直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哥,你刚在门外看到喜嬷嬷了?”

提到喜嬷嬷,颜楚眉间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厌恶。在宫中的时候他就十分厌恶这些爱搬弄是非的老婆子,今日在此见到喜嬷嬷,自然没什么好印象。大白天的就跪在苏绾门口,不知dào

的还以为苏绾亏待她了呢。“你提那婆子做什么?”

苏绾心下疑惑,却装作没有看到他的厌恶,笑眯眯道:“喜嬷嬷最近身子不好,嗓子出了点问题,你可别跟她一般计较。”

颜楚皱眉:“难道你真要让她一直跪着不成?”

苏绾笑吟吟的看着他:“二哥这是在替喜嬷嬷说清么?”

“哼!”颜楚冷哼一声:“这么个东西也值得小爷我说情?!若不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才懒得提这么一句。”

苏绾原以为他是因为喜嬷嬷是公主身边的人所以才会那么说,却没想到他却是为了自己。顿时心中一暖,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多谢二哥关心。”

颜楚好歹也在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自是听出了她这句话是带着十足的谢意,顿时笑眯了眼:“不用客气。”

苏绾招手让绣鸾近前,低声叮嘱了两句。绣鸾点了点头,而后出门了。没过一会儿,便见喜嬷嬷随着绣鸾进了屋,恭敬的磕了头,又冲颜楚磕了头,这才离开。

颜楚奇道:“你那丫鬟跟她说什么了?居然这么快就走了。”

知dào

了解药是哪一瓶了还不走?非要留在这里丢脸么?

苏绾心中腹诽,面上却一本正经:“二哥,你不去给公主请安么?”

颜楚叹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改口么?”

苏绾微微笑着,道:“只要我敬重公主不就得了,改不改口真有那么重yào

?”

颜楚见她笑容一下子收敛了起来,也是无奈,只是心中还想着替颜汐说情,便道:“这么些年,姑姑对你的好你也是看到的,何苦非要这样呢?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你何苦非要这么偏执?”

苏绾垂睫,掩住眼中的神色,声音平淡:“对啊,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公主都不在乎,殿下又何必介yì

?”

颜楚听她称呼都改了,顿时皱了眉:“你非得要急我是不是?”

苏绾眉毛一挑,目光直视着他,明眸清澈:“殿下不是说称呼不重yào

么?那你又何必这么生气?”

颜楚被她一席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牙切齿道:“苏绾,你好大的胆子!”

“不大。”苏绾双手交叠放在大红撒花绣金锦缎被子上,秀眉微挑,似笑非笑。“只是最近被养得肥了些。”

颜楚怒意更甚:“你……你!”你了半天,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若是真的惩罚苏绾,他也不忍心,更何况,苏绾现在还伤着呢。

苏绾淡声:“殿下切莫气坏了身子,不然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颜楚拂袖而去。

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他还是出去透透气算了。

苏绾扶额,突然感觉头好痛。待看到绣凤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她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可不可以不喝药啊?”

绣凤笑眯眯道:“侯爷可吩咐过奴婢,一定要亲眼看着小姐喝药,小姐也想早日好起来不是?”

苏绾叹气,她爹还真是蛮了解她的,知dào

她不爱喝药,还特意让绣凤盯着她。绣凤虽然忠心听话,但在这方面却是不会容忍她的啊!

绣凤轻笑,道:“奴婢将药凉过了,小姐尽可以喝,不必担心烫着。”

真贴心,我谢谢你了!

苏绾认命的端起药一口气喝完,苦得直吐舌头,绣凤慌忙塞了蜜饯到她嘴里,道:“小姐吃过蜜饯就不苦了。”

瞎说,还是苦的好不好?!

苏绾瞪眼。

绣凤心虚的别开眼:“小姐不是说要作画么?不若奴婢现在去将画具拿了来?”

苏绾这两天睡得也够多了,睡得越久身子越乏,却偏偏没办法下床走走。此刻听绣凤如此说,也来了兴致。“你去拿来吧,把院门关上,别让人进来。”

这画是要送给戚麟的,虽说最后不会署字,但是被外人看到终归不好,还不如一开始便瞒着。

绣凤点点头,去拿画具了,绣鸾则是将炕桌放在炕上,又小心的扶着苏绾起身。见绣凤还没回来,她便出门将院门锁上,又嘱咐了守门的小丫鬟一声,这才回去。

等绣凤拿来了画具,苏绾将纸铺在桌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便开始专注的画起画来。绣凤在旁为她磨墨,绣鸾则是在旁递她所需yào

的笔。

相比较翠竹苑的宁静,颜汐就没那么好运了。她头疼的看着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侄子,额上青筋跳了跳:“你晃够了没有?”

颜楚来回踱步,咬牙切齿:“气死我了!”

颜汐睨他一眼:“谁还敢惹你生气啊?”

“还不是……”颜楚话说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我才不告sù

你。”

颜汐轻笑:“是绾儿吧?”

颜楚愣住:“你怎么知dào

?”

颜汐翻了个白眼:“除了她还有谁敢给你气受?”

颜楚哼一声:“不是还有你么?”

“你这臭小子!”颜汐气得想揪他耳朵,又碍于离得太远,只得作罢:“我可是你姑姑,怎么说话的呢这是?!”

颜楚很是识时务的坐在离床稍远的黄花梨木椅上,吐了吐舌头,腾地吐出两字:“为老不尊。”

颜汐咬牙切齿:“你有本事给我再说一遍!我现在就修书一封问问皇兄,为老不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年纪可是比我还大着呢。”

银枝为颜汐抚着背,轻声劝道:“殿下不过是一句戏言,公主何必动怒?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颜楚这才想起公主姑姑还有着身孕,眼中现出一抹愧色:“对不起,姑姑。”

颜汐默默翻白眼,要让这个小魔王认错可真不容易。话说她一个几十岁的人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真能跟个小破孩计较!可是她才二十五岁啊二十五,搁在现代那也是才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好吗?什么时候能被称作老?!“这会儿知dào

说对不起了?”

颜楚狗腿的上前给她轻轻敲着腿:“姑姑,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要是让我爹知dào

,我又得关禁闭了。”

见颜汐的目光扫来,颜楚立马发誓状:“我以后一定不说你老了。”

颜汐咬牙:“你还说!”

颜楚正色:“姑姑,你一点都不老。”

颜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是你欠揍,这可怪不得我。”

“为……”颜楚咽了咽唾沫,果duàn

换了个词:“以大欺小。”

颜汐躺回靠枕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还要留在这里挨揍?我倒是不介yì

,不过你要是满头包的回去,只怕要成为皇城里的笑话了。”

颜楚警惕的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我哪敢做什么?让你先回去了。”颜汐道。“我要休息了。”

颜楚撇嘴,不高兴道:“你都不安慰我一句,就这么强硬的赶我走,还是不是我亲姑姑了?!”

“我不是你姑姑,还有谁是?”颜汐睨他一眼。“你最近智商怎么降得这么快?”

颜楚被她的伶牙俐齿给打败了,要论起无耻来,他是无论如何的比不过他这位姑姑的好吗?偏偏外面传的还都是她的贤良淑德温婉贤淑,那些人眼睛一定是被辣椒给糊住了。他心里愤愤的想着。“我要回去找皇祖母告状。”

“说不过我就告状,你也真好意思。”颜汐一声轻笑,口中这般说着,却没有一丝自己是在以大欺小的自觉。

颜楚不悦的轻哼:“你这么大个人了欺负我也好意思?”

“没事,你姑姑脸皮厚。”颜汐毫不在意的说完这一句,又挥手让银枝等人下去,才问道:“你方才是因为何事这般生气?”

第九十二章 心思

颜汐只有这么一个侄子,虽然面上不说,心里还是疼惜的。在自己刚穿来身子不适的那段时间,这个小破孩经常来看望自己,在她出嫁之后也常上门陪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同时她也有些忧心,毕竟颜楚年纪一年年的大了,她能清楚的看到颜楚对于苏绾态度的变化。原本她以为是因为颜楚没有什么玩伴,接触的人不是居心叵测的兄弟姐妹,便是谄媚逢迎的下人,所以才会对苏绾这个“妹妹”这么好。可现在看来,却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颜楚抬头看她:“姑姑不是都知dào

么?”

颜汐深呼吸一口气,才道:“以后你别去找绾儿了。”

颜楚大惊:“为什么?”

“如果你听了那句话后不是现在这个表情,我也就不会劝你了。”颜汐叹了口气,道:“楚儿,你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颜楚疑惑不解:“姑姑说这个做什么?”

颜汐回答道:“再过几年你就该娶妻成家了,你是皇长孙,身上肩负的责任重大,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随性了。”

颜楚心中莫名一慌:“我……”

“亲兄妹尚且要避嫌,更何况是你们呢。”颜汐道。“如今你在上书房学习,自是应该心无旁骛,哪能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你在府中待了两天也尽够了,苏策现在也不在府中,所以你还是早些回宫去吧。”

颜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抱住颜汐胳膊:“姑姑帮我。”

颜汐微皱了眉:“我一个出了嫁的公主,又能帮得你什么?”

“皇祖父那么疼你,如果你帮我说话,他们肯定不会阻止的。”颜楚正色。“我想娶苏绾为妻。”

颜汐震惊,她早就知dào

古代人早熟,却没想到早熟至此。想想民间有些人家十一二岁都已经定亲,她也就释怀了。“楚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dào

,还请姑姑帮我。”颜楚想了一会儿,又道:“若你不帮我,我自己去找皇祖父说。”

苏绾乃是名门之后,身份也是不低的,就算父亲现在没了实权那又怎么样?像他这样的身份又不需yào

强势的岳家锦上添花。他实在想不出这门亲事有什么可拒绝的?他的身份注定了将来的妻子必出自名门,既然是这样,那又为什么不能是苏绾呢?

颜汐瞪眼:“既然你都决定了,那还问我做什么?!”

颜楚双手托腮,幽怨状:“可是我觉得她不想要嫁给我。”

颜汐真是忍不住翻白眼,苏绾好歹是个姑娘家,年纪又小,怎么可能就开始想嫁人的事情了?“为什么这么说?”

颜楚继xù

哀怨:“每次她看到我就赶我走。”

颜汐噗嗤笑了:“所以你先前才气成那个样子?”

颜楚看她一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话!”

颜汐收敛笑意,道:“好吧,听你的。”

颜楚继xù

装怨妇:“你说,我就那么惹人嫌么?”

“你有这些想法,为何不自己去给她说呢?”颜汐扶额,道。“你跟我说可没用,她的婚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

虽然她现在是苏绾名义上的继母,有着主宰苏绾的权利,但是她还是想要按照苏绾的意愿来。就算苏绾没什么心仪的人,至少也得选个称意的。颜楚是皇长孙,苏绾若是嫁给他,以后操心的日子肯定不会少。

更何况,苏策现在不在府中。照他的性格看来,也是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妹妹嫁进皇家的。皇家看着繁华尊贵,实则劳累无比。有多大的荣耀,就要承shòu多大的责任。苏绾的性格,只适合被人宠着,而不适合勾心斗角。

再说了,颜楚这人性子偏执,眼中容不得一丁点儿沙子,凡事只想别人顺着,可是苏绾的脾气也是十分执拗的,这两个人如果真走到了一起,也有一番折腾。

颜楚眨眼:“为什么?你不是她的母亲么?”

那只是名义上的母亲……

颜汐在心中吐槽,面上却仍是带笑,一副慈爱的模样:“我上头还有婆婆跟相公呢,你也知dào

我如今的身份,若是苏绾不愿,我哪里敢私自做主?”

她可怕苏策再从祠堂将林氏的灵牌给搬出来,就算不必执妾礼,心里也膈应得慌啊。

“苏侯爷应该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吧?”说着说着,颜楚自己也不确定起来。“我好歹也是皇长孙啊。”

“如果你不是皇长孙只怕还容易些。”颜汐轻叹一声。“皇家纠葛你不是不知,还非要拉苏绾下水么?”

颜楚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荣华富贵都不能让他们动心么?”

“别人我不知。”颜汐知自己这个侄子是个有主意的,索性将实情摊开来说。毕竟皇家的十二岁与民间不同,好多事情都不可以等同而论。“但是清远侯府是一定不愿的。”

荣华富贵同时也伴随着危险,太子现在地位稳固,但是他的几个庶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来肯定还有另一番纠葛。就算最后太子能登位,中途也必定存zài

着危险。

苏梧不是一个能被皇家所许的荣华迷了眼的人。他那么疼爱苏绾,定不愿以亲生女儿的终身幸福来博滔天的富贵。

若是她猜错了,那只能说明,这么多年,她看走眼了。

颜楚黯然:“是因为姑姑的缘故么?”

苏梧已经娶了公主,就算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那地位也是超然的。苏策以后定是要出仕的,若是再有个女儿嫁入皇家,那地位便高得有些过了。

颜汐掐了掐他的脸,忍不住道:“不是。”

“可是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颜楚抬头看着她,认真的道。

修长的手指划过桌案,颜汐一脸严肃:“你考lǜ

了很多,却没有考lǜ

过一个父亲的感受。若你是侯爷,你会如何选择?”

“你只知dào

皇家富贵,却不知并不是所有人都看重这个。一个父亲,一个哥哥,所愿的不过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妹妹能够和乐幸福。”

颜楚反驳道:“我又不会亏待她,她哪里会不幸福?!”

“每个人所理解的幸福都是不一样的。”颜汐继xù

解释道。“清远侯府几代人都没有妾室,你觉得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的苏绾,面对着三妻四妾不会有别的想法吗?”

颜楚正色:“我的妻子只会有一个。”

颜汐顿时收了声,在现代的时候被三妻四妾的说法洗脑了,居然就这么不自觉的说出来了,还好面前的是颜楚,若是让别人听到,丢人可就丢大发了。“我可不信你以后没有侧妃。”

颜楚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妾室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不喜欢打发了便是,这又有什么好在意的?那哪能跟正室比。”

好么,你个小破孩要不要这么早熟!

颜汐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你姑姑我来自现代,接受不了你这番言论的好吗?“哪个姑娘会不期盼一生一世一双人?”

颜楚收回目光,又接着道:“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没有妾室的人家,否则传出来当家主母的名声难道就好听了?”

“苏梧没有。”说到纳妾的问题,颜汐立场无比的坚定。“昭武将军没有,林首辅跟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没有纳妾,所有的儿女都是嫡出。颜楚,你自己做不到,就不要说别人也做不到。”

颜楚不悦:“那毕竟是少数!”

颜汐坚定道:“对啊,那是少数,但确实是有。林家家教严家风正,下一辈的几个男子估计也是不纳妾的。他们跟苏绾又是表亲,若是让苏绾选,你觉得她会选谁?”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一个愿意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跟你,你觉得她会选谁!”

颜楚语塞,林家那群人跟苏绾更亲,若是苏绾能够选择,他是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我都给你说了一切的源头在于苏绾。”颜汐敲敲桌面,皱眉严肃道。苏绾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所以想法可能跟她有所不同。若是苏绾从小生长的环境中也充斥着姨娘庶子女,便不会有她所担心的想法。可是偏偏不是,所以苏绾的想法她是真的不清楚。

颜楚皱眉:“她不一定会拒绝。”

颜汐正色:“你也说了是不一定。”

颜楚发xiàn

自己面对着这个姑姑总是找不到话可以反驳,心中憋屈不已。换了别人敢这么忤逆他,早让人拖出去了,可面前直言不讳的却偏偏是他姑姑。

颜汐想了想,又接着说了一句:“苏绾跟昭武将军府的公子关系也不错,听说前两天还一起去骑马了。”

颜楚想起苏绾受伤之事,也变了脸色:“她……她!”

为毛颜汐举的例子都是家里没纳妾的啊,由此一对比,他完全落了下风了好吗?

颜汐看着颜楚沉默而去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睛,将银枝唤了进来:“拿纸笔来。”

她起身写了一封信,盖上自己的宝印,又亲自封好,而后交给银枝,道:“你去箱子里取瓶冰肌膏来,连同这封信一起送给首辅府老夫人,亲自去。”

银枝没有提出丝毫异议,取了东西接过信便走了。

那厢秦氏收了信,让人送走银枝之后才拆开来看。待看完信中的内容,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看到最后的公主宝印,她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贵府千金与绾儿一同出游,双双落马,本宫甚为忧心,特赠膏药一瓶,希望贵府千金能够早日康复。”

第九十三章 丫鬟

虽说苏绾就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房中养伤,但府中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入了她耳朵。

她笑微微的听小丫鬟荣喜吧嗒吧嗒的说完,这才对绣鸾道:“送她出去,赏她一吊钱买糖吃吧。”

绣鸾顺从的一点头,拉着荣喜出去了。

绣凤将一叠糕点放在苏绾身旁的小桌上,苏绾拈了一块尝了一口,嫌太甜便又放下了,问绣凤道:“你说公主此举是什么意思?”

绣凤垂睫,轻声道:“奴婢愚钝。”

苏绾手指敲击着桌面,兀自思考着。

那荣喜是她院中的一个三等丫鬟,性子活泼开朗,口齿伶俐,跟府中好多下人都有交情,所以专为苏绾打探消息。这次苏绾受伤在床,颜楚又回宫去了,绣凤怕她无聊,这才让荣喜每天进来说一些趣事给苏绾解闷。

苏绾所问,便是方才荣喜所说的关于公主将喜嬷嬷跟银翘银杏都打发出府,皇后又派了几个宫女出来伺候的事情。

漫说绣凤是真不知dào

公主心思,就算知dào

,也不敢擅议。妄议主子之罪可大可小,不仅于她有害,亦于苏绾有碍。

苏绾揉了揉眉心,有些愁闷。公主对外的解释是喜嬷嬷跟银翘银杏年纪大了,公主为了给孩子祈福,故发放一批年龄到了的嬷嬷宫女出府。可既是如此,为何又单单留下银枝呢?照理说银翘银杏跟银枝年岁都是差不多的,没道理就单留下银枝了。

若说是银枝哭着喊着要留下,那没道理银翘跟银杏会离开。公主身边出去的人,那都是要被人高看两眼的,银翘银杏都不是笨的,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银枝一人独大?公主也不可能那么偏心的只留一个。要么都走,要么都留,何况中间还牵扯着公主的奶嬷嬷?

一双温软的手按上她的太阳穴,动作轻柔,绣凤轻声笑道:“小姐又何必在意?左右这件事跟你又没关系。”

苏绾轻叹一声,也就将此事放下了。正准bèi

躺下歇会儿,便听门外传来叽咕声,顿时皱了眉。绣凤见她心情不好,便扬声问道:“外面是谁?小姐房外岂容人嘴碎吵嚷?”

一时有守门的小丫鬟进来禀报,道是公主派人来了。

苏绾眉毛一挑,有些不悦,声音便懒懒的:“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便有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走了进来,盈盈一拜:“奴婢见过小姐。”

苏绾看她不过十一二岁,姿容不俗,柳腰纤细,一身绿色的袄子却不显臃肿,一双明眸如波光流水,小心翼翼的四下打量,心中便存了几分不喜。轻叩茶碗,她抬眸,淡声:“你是公主身边的人?”

绿衣丫鬟道:“是。”

好个不识礼的丫鬟!

苏绾眉毛一挑:“难道没人教过你如何回话么?”

绿衣丫鬟有些怔愣,显是没想到苏绾竟然敢对公主身边的人发难。虽说她是新入府的,可好歹也是宫中教养嬷嬷教养过的,这才被放了出来服侍公主。她本来就对被派来伺候这个娇小姐心生不满,却没想到被苏绾这般打脸。

登时咬了牙,低着头道:“奴婢知错,只是奴婢在宫中也曾得过教养嬷嬷赏识,这才被派来服侍公主……”

苏绾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听她说完,便道:“绣凤,掌嘴!”

就算要逞威风秀优越,也别来她这院子。本来苏绾最近心情就算不上好,这没眼色的丫鬟还一个劲儿的往上撞。就算得了教养嬷嬷赏识那又如何?还不是个奴才。是奴才就得有个奴才样儿,还真以为背后靠着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银翘喜嬷嬷以前那么无礼高傲,现在还不是出府去了?

苏绾抬眼见绣凤已经走到那丫鬟身前,就要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顿时出声:“慢着。”

绿衣丫鬟松了口气,眼中又现出一抹得色。就算是侯府小姐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屈服?她可是宫里出来的人!左不过是个会装样子的千金小姐,真动起真格来,只怕她还不敢呢。

苏绾倒是没落下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yì

,弯唇而笑,手指划过杯盖,她笑眯眯的道:“仔细手疼。”

绣凤顿悟,找了块巴掌大的竹块,抡圆了胳膊就要扇过去。绿衣丫鬟闭紧了双眼,大喊出声:“我是公主派来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苏绾食指点着下巴,笑眯眯道:“以前银翘跟喜嬷嬷在我面前也是这般作态,她们的下场,你都看到了吧,否则,你又如何能来这里了?当然,你若是说没看到也没关系,我不介yì

帮你想想,那后果……可不是你我能预料的。”

绿衣丫鬟身子抖了一抖,看向苏绾的眸子带着几分惊惧。喜嬷嬷跟银翘的事情她当然听说过,却没想过是因为面前这位年纪尚小看着可欺的大小姐所致。“你,你就不怕……”她哆哆嗦嗦的,剩下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苏绾嘲讽一笑:“怕?我怕什么?你以为我对你说的这些话能够传出去么?”目光定定的看着那丫鬟,添了几分冷厉:“若是你说出去,我没动手,公主就会先撵了你,你信不信?”

绿衣丫鬟在心中思量几回,这才想起自己最初来的目的。自己是被派来当丫鬟的,却当真胆大的以为大小姐老实可欺,便没将她放在眼里,可既然她来了翠竹苑,公主还会管她死活么?

她暗暗咬牙,心中将坑她的喜嬷嬷骂了无数遍,面上却丝毫不显,慌忙磕头认罪:“奴婢知罪。”

苏绾轻抿一口茶,一声轻笑:“你可是公主身边的人,纵是有罪,我又岂敢治你?”

绿衣丫鬟脸色登时难看起来,磕头磕得更卖力了:“奴婢原是公主派来伺候小姐的,是奴婢规矩没有学好,这才冲撞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苏绾眼睛微眯,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重:“宫中嬷嬷都要赞一声规矩好的人,我可不敢说你不好。”

“此事原是奴婢浑说,奴婢甘愿受罚。”绿衣丫鬟知dào

就算自己将公主搬出来也不一定顶事儿,开始奉行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不管苏绾说什么,她都爽快的认罪请罪,只求苏绾消气。

见状,苏绾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心中到底堵得慌。出了喜嬷嬷挑唆之事之后,她便十分厌恶看不清楚位置的下人,这丫鬟显然也在此列。只是这丫鬟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认罪,只求能在翠竹苑当差,自己反而不好赶她走。

只是,就算让她留下,紧要的差事她却不敢指使这丫鬟去做。说不定几时就被卖了个干干净净,自己还浑然不知。

那丫头的性格说好听了是识时务,实jì

上不还是一根墙头草么?自己又如何能巴望着她忠心?“既然这样,你就先从粗使丫鬟做起吧。”

绿衣丫鬟心有不忿,却不敢辩驳,只得闷闷的应了一声。

苏绾连名字都没问,便直接让她下去了。绣凤知她不待见这丫鬟,便道:“到底是公主派来的,若是公主听闻,会不会对小姐不太好?”

苏绾眉头微锁,好一会儿才道:“也罢,你去请我父亲过来一趟。”

……

“绾儿,可是出了什么事了?”苏梧人未到声先到,不多会儿便行色匆匆的自外而进,眼中担忧之色尽显。

他一向疼爱这个女儿,此时听她如此着急的传唤,自是马不停蹄的赶了来,生怕她这里出了什么大事。

“女儿见过爹爹。”苏绾心中一暖,脸上便带出几分笑意,躺在床上便要给苏梧行礼问安。尽管这里没有其他人,她又有伤在身,但是礼数也是必须要做到的。

苏梧双手向前一伸,连忙扶住她。“在爹面前这般多礼做什么?好好养伤便是。”又急问,“你可是遇见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唤我。”

苏绾紧咬下唇,犹豫了一阵,才道:“公主刚才遣了个小丫鬟来我身边伺候,叫我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我房中一二等丫鬟都已经够了,何况那小丫鬟才来不久,又没做出什么让人信服的事情,贸然提了她为大丫鬟,只怕其他人心中会不服。可若是给的地位低了,又怕折了公主的面子,女儿可真是为难了。”

苏梧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才急急忙忙的赶了来,却没成想是这等小事。不过他也不忍看到女儿为难,便道:“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就算提了她为大丫鬟又怎么样?侯府也不差这么点月钱。你才是主子,我看谁敢乱嚼舌根子。我说你啊,也真是太过心善了。这些下人可不能惯着,有不好的直接发卖了就是。”

“可是她们好歹也跟了女儿这么久了,若是这般做只怕让人寒心呢,以后还有谁会真心在我身边呢?”苏绾根本就不信任那小丫鬟,又见她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又怎么会安心提了她的身份让她进屋里伺候,当即接着道:“何况大丫鬟的数量都是有规定的,我若是多了一个大丫鬟,哥哥身边的人岂不是也该多一个?况且祖母身边的大丫鬟也才八个,我作为晚辈,身边大丫鬟多了也不太好。”

苏梧一向不怎么管内院之事,现在一听,也觉得苏绾说得有理,便问道:“那你待要怎么办?”

苏绾心中一喜,道:“不如让她做洒扫的小丫鬟,拿大丫鬟的份例,这样也不算折了公主的面子,又不会引起原本院中的丫鬟的不满,你说可好?”

“随你怎么办吧,你院子里的事情你自己做主。”苏梧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只是你院中的丫鬟年纪也大了,到时候或打发出府或配人,都由得你决定。”

第九十四章 后母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苏绾现在身边得用的人就只有绣鸾绣凤两人,若是这两人都走了,苏绾身边可就真没什么人可用了。

苏梧皱眉沉思,苏绾过几年也要议亲了,这陪房跟陪嫁丫鬟都是要跟过去的,自是要找那起子知根知底的。原本这事儿是林氏打理的,只是林氏去了,他对后宅事务又是一窍不通,反倒不知dào

该抬举谁了。

苏绾没想到父亲会跟自己提起这个,登时愣了。在外祖家的时候大舅母也跟她提过丫鬟的归属问题,只是她总感觉绣凤绣鸾年纪还小,又是从小长大的情分,哪能这么早就打发出去?再者,她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家,这些事情不都该是长辈做主么?

有心想让苏梧帮忙,但想到父亲到底是男子,总觉得不太方便,便只能将满腹心思压下去,笑盈盈道:“女儿知dào

了。”

苏梧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女儿,看着她与林氏越长越像的脸庞,轻叹一气:“若你不舍得那两个丫头,便配了人仍旧伺候你便是。她们照料你多年,伺候也是精心的。”绣鸾绣凤是林氏教导好了才派到苏绾身边来的,忠心耿耿,又有能力,有她们在苏绾身边帮衬着,苏梧也放心。“我去与你祖母商量一下,看府中有哪些适龄的家生子,正好调到你身边伺候,让绣鸾绣凤帮着教导一下。等她们走了,也好有人补上她们的缺。”

苏绾点了头,又道:“如此便劳烦父亲了,绣鸾绣凤从小跟着我,我也不想委屈了她们去。”

苏梧想着还要去苏老太太那儿问音,见苏绾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便道:“我先去给你祖母请安,你自己好生歇着,有空的时候问问那两个丫鬟吧,反正这事儿又不急。”

丫鬟年纪大了,不管是什么年纪配出去或送出去,那都是主家的恩典。苏梧顾忌着苏绾,所以才想给这两个丫鬟许一门好亲,一来算是她们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奖励,二来也是可以让她们将来作为媳妇子跟着苏绾出嫁,以后也能近身服侍苏绾。

待苏梧走后,苏绾便唤来绣凤,让她把林妈妈找来。自从苏绾受伤,林妈妈便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苏绾,禀过苏绾之后便在自己的房间辟了间佛堂,这几天都在里面吃斋念经礼佛,道是要为苏绾祈福。

苏绾本来不让她这么做的,毕竟当时林妈妈又没跟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再者说了,她这点小伤,哪值得这般郑重其事?只是见林妈妈十分坚持,她也只能随了她。

听闻苏绾召唤,林妈妈很快便来了。苏绾见她虽几日没出过门,但是精神还好,便道:“妈妈近日辛苦了。”

“这都是老奴的本分,当不得小姐这般说。”林妈妈行礼道。“老奴偷了个懒儿,小姐不要怪罪老奴才是。”

苏绾挥手让绣鸾绣凤退下,又让她坐下,这才道:“妈妈不必多礼,此事原是我应了你的,你也是为了我好,我又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呢。”

林妈妈小心的坐下,也不敢坐实了,问道:“小姐唤老奴来可有什么事?”一般有事都是绣鸾绣凤去做的,下面还有跑腿的小丫鬟,所以她基本上没什么事可做,才能安下心来为苏绾祈福。却没成想,还没过几天,便被苏绾唤了来。

苏绾问道:“方才父亲给我说,丫鬟们渐渐大了。绣鸾绣凤都是母亲留给我的得力的人,我不忍心亏待了她们,更不忍心误了她们。”

林妈妈道:“不论小姐如何处置,都是两个丫鬟的福分。”

苏绾以前没处理过这种事情,所以才想找林妈妈来问问。这种事情,她也不好当面去问两个丫鬟。只是林妈妈这么说,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左右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妈妈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说给我听。”

林妈妈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小姐若是舍不得两个丫鬟,大可以做主给两个丫鬟配人,将来也可以作为媳妇子陪嫁。只是这两人走了,小姐身边便没有得用的人了。”

原本林氏已经挑好了好些丫鬟给苏绾预备着,打算将来苏绾出嫁的时候可以陪嫁。却没想到林氏死后苏老太太来了番大清洗,下死手将林氏身边的人卖的卖,或远远的发配,林氏预备好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带到苏绾面前。

林妈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小姐叫老奴只是为了说这件事么?”

苏绾手指划过桌案,眉心微拢,问道:“难道母亲走之前就没给我留点什么人么?”

公主身边的人她不敢用,祖母派来的人她也不放心,就算苏梧说了给她找些家生子,可家生子又不尽是身家清白的,有的家生子比主子还嚣张,那样的人她哪里敢用?

想到此处,她又觉得有些悲哀。自己在府中尚无人可用,哥哥回来岂不是更没人可用了?

林妈妈面露难色。

见状,苏绾突然想起,她原本想让林氏身边的人都去她身边伺候的,却没想到仅留了林妈妈一个。想起素日以慈爱闻名的祖母,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手也突然一顿。“既是这样,那便算了吧。”

林妈妈道:“不如老奴让人去找牙婆来?”

苏绾皱眉:“外面买来的人到底不知根知底,我怕她们初入府,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至于这有心之人是谁,她却没再说。

林妈妈心中乐开了,面上却一点都不显:“这倒也是,府中家生子虽然复杂了些,但到底在府中这么多年了,一家老小都指着府上过活呢。”

苏绾感觉有些凄楚,在自己家里却还要防备着别人,身边连几个可信的人都找不到。“公主今日指了个丫鬟过来。”

林妈妈才出房,压根儿不知dào

这事,闻言很是惊讶:“怎的突然指派人过来了?”心中却想着,莫不是公主还以为之前中毒的事是她们弄出来的幺蛾子,所以才派了人过来监看着?

苏绾也弄不清楚公主为什么突然弄个人过来,若真是嫌她身边人少,也不该只派一个人来啊。那丫头脾气那么傲,是来做丫鬟的还是来做主子的啊?

两个人正想着,便听守在门边的绣凤道:“公主来了。”

林妈妈慌忙起身,垂手侍立一旁。苏绾心善,知dào

她在佛前跪了许久才让她坐下,她可不敢在公主面前还是这般作态!若是被公主寻个由头打发走,苏绾可怎么办?

颜汐进了屋,看都没看林妈妈一眼,直奔床前,笑问道:“今日感觉怎么样了?”

苏绾看她笑得这般和煦,也不知dào

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勉强答道:“多谢公主关心,绾儿没事,劳动公主前来看望,是绾儿的不是。”说着,便要撑起身行礼。

颜汐哪里肯让她真的拜下去,慌忙扶住她,笑嗔道:“我面前还这么多礼做什么?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给我请安的不成?”

苏绾抿唇一笑:“是绾儿的不是。”

颜汐在床边坐下,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体,凡事不用操心,缺了短了什么尽管找我。”又看了眼屋子,道:“我觉得你这屋伺候的人少了些。”

她原也是想着苏绾身边丫鬟不足,又怕派的人多了引起苏绾抵触,便派了“刺儿头”荷碧过来。一来是为了让荷碧那个不安分的丫鬟受些磋磨,二来也是为了看看苏绾的态度。

若是苏绾不排斥,她便一次性将苏绾身边的人配齐。若是苏绾不愿,她也只能将此事交给苏梧了。

苏绾垂眸,道:“我院中只有我一人,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

“那怎么能行,侯府千金出门,身边怎么能少了丫鬟婆子伺候?”颜汐闻弦歌而知雅意,知dào

苏绾不放心她身边的人,便让所有的下人都下去,这才道:“我知dào

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该有的我不会短了你,这些气度我还是有的。”

“你既不愿用我身边的人,或买或怎么样,都随便你。”颜汐道,“只要你到时候不怨我不上心就行了。”

见苏绾不说话,颜汐接着道:“你幼年丧母,心生防备是正常的。只我从未想过害你,我嫁进侯府这么多年,可曾亏待过你?我不信我做的这些你就看不到。”

苏绾有些迟疑,抬眸问道:“丫鬟的事情,是不是父亲跟你说了?”

颜汐一愣,抬眼看她:“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苏绾疲累的合上双眼,道:“我累了。”

明晃晃的逐客令。

颜汐才不会理会她的小孩子脾性,挑眉问道:“你这是不赞同我的话?”

苏绾翻了个身,不满道:“他先前只说跟祖母说,可没说要告sù

你。”

颜汐轻声一笑,肯发脾气就好。“老太太不愿意管这事,侯爷便只能让我接手了。你又不是不知dào

,后院之事你父亲一向不管。我不也说了,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于你。”

苏老太太想起林氏身边那些被处置的丫鬟,只觉膈应得慌,哪里肯接手此事,便将事情扔给了颜汐。

苏绾睁眼看她:“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我只愿阖家欢乐。”颜汐道。“绾儿,你今年也已经十岁,有些事情你也懂,我只是不愿意你父亲难做。”

颜汐说着,便起身朝外走去:“你且好生休息着吧,丫鬟的事情,你不点头,我不会硬塞给你。”临到门边,她又回头看了苏绾一眼:“不是所有的后母都是心狠手辣的,我也是即将做母亲的人。”

第九十五章 惊喜

马车出了苏府所在的街,便停了下来。苏绾正在皱眉,便见外窜进一个身着蓝色棉袄的姑娘,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口气中充满了埋怨:“你怎么才到啊?我可等你好一会儿了。”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缩了缩脖子,愁眉苦脸道:“完了,哥哥肯定又要说我没规矩了。”一把拽住苏绾:“你可要帮我说好话。”

苏绾看戚瑶一脸俏皮的模样,哭笑不得,伸出手去点点她的额头:“也亏得是我,寻常哪有人问都不问一声就闯进人家马车的?我看啊,你哥哥说你倒是对的,我可不会拦着。”

戚瑶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那不是你么?换个人我才不会这样做呢。你瞧着,你家的马车夫也没拦我不是?”

瞧见是你了还拦,这不是讨骂么?

苏绾睨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横。”

“这不是把你当自己人么?”戚瑶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又道:“让马车走吧?就沿着护城河走。”

苏绾轻叹一口气,只能随了她。“今日我只能待在马车上,只怕要扫你的兴了。”

戚瑶眨眨眼,俏皮道:“可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惊喜?”

苏绾低头不说话了,虽然戚瑶之前提了这么一嗓子,但是她实在是没放在心上,还以为这姑娘闹着玩儿的。现在看来,莫非,真的有什么惊喜?

戚瑶跟她相识多年,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顿时鼓了鼓腮帮子:“难道我就这么不靠谱么?”

苏绾听她声音低沉,还以为她生气了,慌忙抬头:“当然没有。”待看到她那充满笑意的眸子时,才知dào

她在打趣,顿时道:“你若是认真说,指不定我就信了。再说了,什么惊喜你也不告sù

我,我可怕到时候受了惊吓。”

戚瑶撇嘴,她哥哥也是跟着一起出来的,她哪里敢给苏绾惊吓受?冲她扬眉笑道:“都说了是惊喜了,告sù

你岂不是就没有了?”

苏绾无奈:“好吧,那我便等着你的惊喜。”

马车在护城河边一棵树下停下,戚瑶掀开帘子一看,正好瞧见旁边跟随着的自家的马车,顿时笑弯了眼眸,从车上跳了下去。

苏绾出声道:“小心点,别扭着脚。”

苏绾回头冲她一笑,道:“我知dào

了,会注意的。”

戚麟从车上下来,便看到向着自己跑来的戚瑶,顿时沉了脸色:“给我站住!”

戚瑶听话的停下脚步,又觉得委屈:“我做什么了你吼我?”

“大街上这样跑像怎么回事?回去又想被娘说了?”戚麟道:“先前没经过人家允许便闯进人家的马车,亏得相熟,不然还不知dào

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真当我那般不知事了?若是不认识,我怎么可能那么做?”戚瑶耸耸鼻子,不满的反驳。“哥哥越来越偏心了。”

戚麟看她委屈得眼眶都红了,顿时心软了,放柔了声音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好歹也是跟着我出来的,我自然得看着你。”

戚瑶耸耸鼻子,轻哼一声:“现在知dào

讨好我了?没门儿!我陪绾儿车上玩去。”

戚麟哭笑不得:“合着我怎么说你都不满yì

?那你想要怎么样?”

戚瑶眼珠子转了转:“回家要是娘说我,你得帮我拦着。还有,不准告sù

娘,我失礼的事情,否则……”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是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戚麟笑着应了,戚瑶这才满yì

的点头,回了苏绾的马车前,探了个脑袋进去:“绾儿,快下来吧。”

苏绾哭笑不得:“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的情况,还说这些话来气我。若是不想跟我玩直说便是,何苦这样?”

戚瑶一听便知她误会了,慌忙道:“我又岂是那样的人呢?”又回头急切的对戚麟道:“还不快点把东西搬下来?”

戚麟一听,她竟是连自己都使唤上了,也不计较,挥手让下人将放在马车内的东西搬了下来。

苏绾在绣凤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到放在眼前的木椅,眼露错愕。面前的这个东西,乍看起来像是木椅,但下面却有两个轮子,跟马车差不多。她抬头看向戚瑶,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dào

这是个什么东西。”戚瑶怒了努嘴,道:“是我哥哥跟木匠捣鼓出来的,道是有了这个,你也可以出门逛逛了,不必整天窝在屋里。”

苏绾不成想这东西还是特意为自己准bèi

的,顿时愣了,看向戚瑶,问道:“这是你哥哥做的?”

“当然了。”戚瑶一点头。“他当时可是被榔头砸伤了手,现在都还没好全呢。”

戚麟见苏绾今日穿了一身粉红色的夹袄和同色的襦裙,衣裳用宫缎制成,料子平滑而有光泽,加上绣娘巧手的制作更加显示其不凡之处。见她望来,便笑着道:“本是想着你受伤不能出门,便跟木匠照着马车的样子做了这个,希望你会喜欢。”

苏绾实在不知dào

自己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阵,才道:“多谢你了。”

戚麟面色一沉,又很快舒展开来,冲戚瑶使了个眼色。戚瑶便笑着对苏绾道:“知dào

你腿尚未好全,不能久立。你就坐在这上面,我亲自推着你可好?”

苏绾忍不住笑道:“我倒是有福了,能得你伺候。”

“你受伤了,那我便让着你,以后定是要讨回来的。”戚瑶让绣鸾绣凤退后,自己亲自推那“会走”的木椅,边走边道:“你看看,这算不算是惊喜?我对你好吧?”

苏绾哭笑不得,哪有人做了事还这么邀功的?再说了,这椅子也不是她做的啊。“你也当真好意思。”

戚瑶不以为耻:“我这可是在为我哥哥邀功呢,他折腾了许久才把这个做出来,外面买都买不到的。”说着说着,她又突然停下,趁戚麟没有防备拽了他的手放在苏绾面前:“你看看,你看看,这伤口可还在呢。”

戚麟将手往回一缩,藏在身后,皱了眉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哪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

苏绾早瞧见他手上的伤痕,心里一沉。

戚瑶白了戚麟一眼:“好心帮你呢,你还这样。”又冲苏绾抱怨道。“他对我都没这么细心呢,现在还这么责怪我。也不想想,我到底是为了谁。”

苏绾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轻柔的笑道:“看看你,可是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你当真以为不能走路坐着玩儿是一件挺好的事儿?你又没受伤,这么说他岂不是伤他的心了?”

戚瑶犹犹豫豫的朝着戚麟望过去,见他扭开了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却没说什么反驳的话来。

苏绾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屋里还有些祛疤的药膏,效果十分好,等我回去便让人给你送来。”

戚麟笑着道:“不必了,我那儿还有御赐的药膏。再说了,留点疤又不妨事。”

戚瑶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用手肘轻轻撞撞他,对着苏绾笑道:“那可多谢你了,咱们都这么熟了,我可不跟你客气。”

御赐的药膏哥哥压根儿就没用,若是苏绾送来的,说不定看在苏绾的面上,他还就用了呢。虽说男孩子身上留疤没什么,但她就是不愿意看到哥哥好好的手上却留下疤痕。

苏绾眼看着两兄妹在那儿别扭,抿唇一笑:“你何时跟我客气过了?敢情先前上我马车的不是你呢。”

戚瑶被她说得老脸一红:“你就知dào

揭我短,看我逮着机会怎么收拾你。”

苏绾轻声一笑,回头吩咐绣鸾几句,便见她带着两个婆子回去了。她又将目光移向戚麟,叮嘱道:“那药膏效果当真是极好的,你可别不用。我让绣鸾多拿两瓶给你,若是不够,再从我这儿拿就是。”

戚麟哭笑不得:“那东西这么好,你自己留着便是,何苦给我?我过两天就要走了,也用不上那东西。”

“左右那东西又不占地方,你拿着便是。”苏绾睨他一眼:“原来你嫌那东西是我自己制出来的,不放心用呢。”

戚麟急着直摆手:“我没那个意思。”

苏绾噗嗤一声笑了,也不再说这话作弄他,吩咐绣凤去马车上将自己画好的画拿了出来,递到戚麟手上。“我画艺浅疏,戚哥哥不要嫌弃才好。”

戚麟忙让小厮收好,这才笑着道:“总比瑶瑶的要好。”

戚瑶瞪眼:“那把我送给你的荷包拿来!”拿了东西还这么损她,要不要愉快的玩耍了?

戚麟摸摸鼻子,果duàn

开始转移话题:“咱们去河边走走吧,今日有人放河灯,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苏绾双眼亮闪闪的,闻言慌不迭的点头。

戚麟转过了身,却是止不住的笑了。

一行人沿着护城河慢慢地走着,看着河中明亮灿烂的河灯,随着流水漂流而下,层次错落,最后化为一个模糊的光点,两岸人声鼎沸,笑语不绝。

苏绾示意戚瑶停下,让绣凤去买了个河灯,点上之后,由绣凤扶着到了河边。她蹲在河边,将河灯放入河中,闭上眼睛。

“愿母亲在天之灵安好,愿哥哥平安顺遂,愿父亲官场通达,愿公主母子平安。”

她许完愿,刚站起来,便听身后传来笑吟吟的一声:“原来你们也在这儿啊,可真是巧了。”

苏绾听那声音十分耳熟,转过身子,待看到那人时,眸色一沉。

果然是林问筠!

策哥儿个人访谈

欢迎收看你的太阳我的心,主持人就是我,我就是,你们的王叔==

首先感谢菊花牌少年琵琶糖治脑残口服液,嗨你的菊花,不,是你的菊花,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没节操步步低成人片以及中路不给就送人头小学生必杀技45块买个女上男下皮肤对本栏目组的大力支持。

秋初蓄情拂人心,晚夜高星照清明。

感谢大家按时收看你的太阳我的心,每周五一次的古言访谈又来和大家见面了,什么?你说昨天已经播过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今日本栏目采访的是作者冰若曈《嫡女难为》中的人气主角,小苏策,策哥儿。

高冷霸气英俊无dí

人气男神苏策,你值得拥有,接下来让我们的摄影师跟随策哥儿的脚步,缓慢而有格调的去了解一个不为人知的他吧!(奸笑)由于本栏目是在许久之前就已开拍,所以其中的某些**于目前有些出入,还希望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原本的计划是我们跟随策哥儿的脚步一同前往那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昆仑山,后来本栏目的投资人深知自己节操不够不敢让自己的一身王霸之气惊扰到策哥儿的师傅,所以在大家一致决定之下,我们特将策哥儿请来了栏目组,虽然看不到昆仑山顶如钻石般夺人眼球的雪景,但我相信各位**们只是为了看策哥儿,所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十分钟后,策哥儿如约来到现场。

主持将镜头摆好之后,难得的正经了一回。

王叔:你好苏策,感谢你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接受我们的独家采访。

苏策:你好主持人。

王叔:这次我们给你派过去的是加长林肯接送,一番舟车劳顿不知dào

你有没有什么不适?

苏策:(为难的)额……这个,并无。

苏绾:(乱入,小手举着板蓝根)哥哥你晕车,板蓝根包治百病。

苏策:绾儿别闹,主持人不好意思,家妹许久不出门在府中百般无聊,这回接到你们的通知,我便私自做了个主,让戚麟将她带过来了。

王叔:(惊讶的)没关系没关系,都来了才好,戚公子怎么没有来呢?

苏策:(微微笑)许是晕车还没缓过来吧。

戚麟:(愤愤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苏策你少来,谁说我……呕……晕车了!呕……

王叔:(讪讪的笑笑)头一次坐车都会这样,既然这样,那我们正式切入采访部分吧。

王叔:是这样的苏公子,对于你在本文中人气高于男主的呼声,你怎么看?

苏策:大家都是主角,人气什么的,应该不会有影响吧。

戚麟:(声音再一次传来)你什么时候成主角了,呕……

戚瑶:(隐隐约约的说话夹杂着抚拍背部的声音)哥哥你不要再说话了,板蓝根马上就到了。

王叔:(擦了擦额头的汗)看来苏公子并不在乎这些东西,鉴于你长期在昆仑山,于是我们很好奇,昆仑山上只有你和你师父两人么?

苏策:(一本正经)有熊出没。

王叔:(惊讶)这么高端?那你每日都在昆仑山上做些什么,除却练武,你又是如何度过寒冷孤寂漫漫长夜的呢?

苏策:(微微笑)睡觉。

王叔:还有呢?

苏策:看熊出没。

……啊,逼格好高!

王叔:看来苏公子是个可以耐得住寂寞的人啊,那不知dào

苏公子的择偶标准是怎样的呢?

苏策:(低头翻了一下手中的《嫡女难为》,随后抬头)关于择偶标准,你可以看一下第七十二章,不是那样的。

王叔:(诧异的接过苏策手中的书)可这……

苏策:(打断)跳过这个话题吧。(微微笑)王叔:(愣住)哦,好好好,由于你在本文中人气颇高,深受诸多女粉丝喜爱。不仅如此,更是有许多女粉丝,口口声声说要为你生猴子,你觉得这种现象正常么?

苏策:(严肃,蹙眉)这种现象确实不太正常,但绾儿最近一直在学中医。

苏绾:(拽了拽苏策的衣角,小声且不满的)哥哥,重点不是人为什么会生猴子,而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你。

苏策:(摸了摸苏绾的脑袋,目光柔和)喜欢谁是别人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只要哥哥管好自己不就好了?

主持人愤愤的咬手绢,亏我今日穿了件低胸装,你这个死妹控!

王叔:你们真是兄妹情深,有许多人都以为你们是一对cp呢~苏策:(微微眯眼,面带微笑,笑未达眼底)只有主持你这么认为吧。

王叔:(寒颤)咳咳咳,苏公子真爱说笑,不过我们都很好奇,苏绾如此护着你,是否有兄控这一说。

苏策:(笑了笑)苏绾只是年幼,所以比较粘着我些,并无兄控这一说。

王叔:(那就好那就好)既然这样的话,那苏公子肯定也不介yì

旁人叫你妹控咯?

苏策:(着手拿起自己的外套)这些无非是旁人的臆想,我并不介yì

。不过主持人你的后裙始终没拉下来,真的不介yì

要一直录下去么?

王叔:什么?(回头)卧槽!!!关摄像头!!!!

一本书丢过去,“卧槽,老娘叫你别录了你听不到啊!!!”摄像师在被主持人拳打脚踢中依旧拍摄到了苏策手拿外套牵着苏绾离开的背影,以及主持人黑色蕾丝的胖次……

本次采访,在痛并愉快中完美结束。(主持人:完美个屁!)如果你还觉得不过瘾可以扫一扫我们屏幕下方的二维码,添加之后有抽奖活动,不论是《九重歌》内的逍遥子,禾秦,白玉川等英俊帅哥,或者是《嫡女难为》中的苏策,戚麟,大表哥等相貌堂堂,不一样口味的帅哥。

只要你足够幸运,就有机会抽到单独同帅哥一日游艇的豪华大礼!!!

最后这期访谈到此结束,在这里再次感谢菊花牌少年琵琶糖治脑残口服液,嗨你的菊花,不,是你的菊花,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没节操步步低成人片以及中路不给就送人头小学生必杀技45块买个女上男下皮肤对本栏目组的大力支持。

下次见!

ps:本文中所有***,都是主持人的意淫,大家自行脑补!

pps:苏策,苏绾,戚麟,戚瑶,一众表哥,主持人:瞳瞳生日快乐!!

——————《九重歌》作者丁姑凉赞助的小剧场,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九十八章 惊闻

苏绾一直以为是苏策受了重伤,这才心急火燎的奔赴边关,却没想到苏策就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明明该高兴的,可是她的胸中却升腾起一丝怒意。

若没有他的授意,青衣男子不会知dào

上山的路该怎么走,不会告sù

她受伤的人是苏策。枉费她在那里担心半天,他却这样伙同外人骗她!

与此同时,苏策也看到了她,虽然她戴着帏帽,身量也与多年前不同,但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面色微冷,疾步走了过去,口气中带着几分指责:“你怎么来了?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不快给我回去!”

“哟,这会儿知dào

着急了?伙同人骗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是不是我该来的地方?”苏绾多年不见哥哥,却没想到见面的第一句话却是指责,心中难受的紧,却丝毫不肯相让。

苏策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青衣男子,眼光冷得能冻死人:“不是让你去请神医了吗?怎么会是她来?还是说,我的话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青衣男子实在是忍受不了他的冷冻气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解释道:“神医不在家,这位姑娘是硬要跟来的,我也拦不住。”

苏绾看着眼前这位近乎于陌生的哥哥,她印象中的哥哥不是这个样子的,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哥哥到底去哪里了?

苏策本欲责罚青衣男子,又念及苏绾在场,便收敛了戾气,冷冷道:“你先回去吧。”

青衣男子知dào

他是要秋后算账的人,也不敢磨蹭,哀怨的看了苏绾一眼便离开了。

能晚一刻受罪就晚一刻吧。

苏绾理了理戴在头上的帏帽,微微垂眸:“病人在哪里?”

苏策知dào

自己劝不了她,先前疾言厉色也不过是为了她好,见她不为所动,便只能无奈的叹气:“绾儿,御医很快便会来了,你先回去。”

待在边关终究于苏绾名声有碍,他虽然也担心躺在帐中昏迷不醒的人,但是相对而言,他更担心苏绾。

“哥哥,你变了。”苏绾失望的移开目光,双拳紧握。“师傅曾说过,医者若无医德便不配为医。我没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我便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回去。有病人在前,断没有不治的道理。”

青黛见两兄妹话越说越崩,有心解围,便上前对苏策道:“小姐这也是担心你,一听说你受伤了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你明明也担心她,却偏偏做出这副凶巴巴的样子来,不是让她伤心吗?”

“他又何曾管过我?”想起苏策一别多年不回家,最后更是说都不说一声就到了边关,苏绾心中的怨气就蹭蹭蹭的向上涨,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刺。

青黛轻轻拽了她的袖子,笑着道:“又闹别扭了不是?公子何曾没有管你?你忘记他让人给你捎回去的那些东西了?”

苏策伸出手揉了揉苏绾的脑袋,忍不住笑道:“都这么大了,还跟我闹脾气呢。”

苏绾打落他的手,没好气道:“我可不敢。”

苏策道:“既然你不肯回去,那便随我进去吧。”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受伤的人是戚麟。”

苏绾脚步一顿,目光看向苏策,眉心轻拢:“戚哥哥受伤了?”

苏策气结:“我骗你做什么?”

她那不信任的小眼神儿是打哪儿来的?

就骗了她一次而已,他又不是故yì

的。神医不在山上,这个消息他可不知dào

。他只是觉得神医脾气古怪,不一定愿意前来边关,便假托受伤的人是自己,那样神医定会前来了。却没想到来的人却是苏绾。

当真是失策了。

苏绾没有答他的话,掀开帘帐便走了进去。屋内还有人守着,见进来了两个姑娘也觉得奇怪,目露惊讶。

苏策随后进了帐子,见那两人还在那儿杵着,顿时皱了眉,沉声道:“还不出去守着?”

两人慌忙行礼然后步了出去。

苏绾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戚麟,见他漆黑的浓眉皱在一起,双眼紧紧闭着,嘴唇乌紫,不由得心下一沉。她取下帏帽,放在一旁的桌上,上前几步,准bèi

掀开他身上的被子,却被苏策阻住了。

“军医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你只需yào

诊出他身上所中何毒,然后对症开方便是了。”苏策所说,也是为苏绾所想。毕竟是女子,就算是医者也不好随便看男人的身子。

“医者面前任何人无区别。”苏绾抬眸,淡定的看他。“我若不看看伤口,又要怎么判断?”

苏策语塞,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要不你背过身去,我看了之后告sù

你?”

苏绾拍了拍他的手背,淡定道:“不必担心。”

苏策抓狂,他要怎么不担心啊!她妹妹要看别的男人的身子了啊喂!啊呸,这话怎么说着那么古怪。“那你到底要怎样?”

“青黛,你将化毒粉跟纱布找出来。”苏绾说完这句话,便掀开了被子,对苏策道:“你将他身子翻转过来,轻一点。”

苏策见自己劝不了她,只好按照苏绾的话照做。苏绾见他神色不对,忍不住道:“你放心,我只看他的背。”

两处伤的毒应是一样的,她只看背部就好了。大腿那么敏感的地方,她可没那个勇气厚着脸皮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戚麟只伤了大腿,她也只能看大腿了。

苏策松了口气,看背总比看大腿好。不对,这不是重点好么?这样想着,他便觉得有口气下不来,助麒麟翻身的时候下手便重了些。

“都说了叫你轻些!”苏绾瞪他一眼,又将他赶往一旁,赶他出去是不可能的,为了自己的名誉着想,她也会将苏策留下。

她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开始认真的查看着戚麟身上的伤口。虽然由于担心戚麟让她的心有些乱,但是当她进入诊治状态的时候,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伤口处血肉模糊,已经开始浮肿,乌黑一片,与周围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青黛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胃部翻腾,见苏绾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仍旧十分专注,也不好打扰,只能微微侧过了头。

苏绾看过伤口,又为戚麟诊脉,良久没有声音。

苏策有心想问,又怕打断她的思绪,只能忍着,只是神情十分纠结。

苏绾诊脉完毕,才将目光移开,正好kàn

到桌上还有纸笔,便直接拿来用了。写好一张药方,她将纸张递给青黛:“将所有的药材磨成粉,装在一个瓶子里。”

青黛领命而去,出了门问了药房的位置,便自己寻去了。

苏绾皱眉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张,交给苏策:“让人去熬药。”她知dào

苏策是不会离开的,便没有支使他。

苏策见她这么快就将药方写了出来,有些狐疑,见苏绾一眼瞪向他,也不敢再质疑了,忙到门边吩咐守门的兵士去抓药熬药。

苏策吩咐完,回转身便见苏绾在药箱中翻翻找找,好容易找出一个白色的小巧瓷瓶,她嗅了嗅,才从中倒出一粒,喂到戚麟口中。

苏策好奇的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你现在当真这么厉害了?”毕竟戚麟中的毒箭可是连军医都没诊断出来的。

苏绾正在一根根的检查银针,闻言抬眸看了苏策一眼,唇边溢出冷笑。御医都不一定能解的毒,军医又如何诊断得出来?“若是没这点本事,我又哪里敢来?我可不敢丢了师傅的脸面。”

世人只道神医莫岫悬壶济世医术高明,却不知dào

莫岫最为精通的不是医术,而是毒术。天下间的奇毒,鲜有莫岫治不好的。作为她的弟子,苏绾自是将她的那一套学得炉火纯青。

苏策歪着头看她:“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原本提出让苏绾学医不过是为了让她自保罢了,却没想到苏绾如今如此厉害。

念及此,他又有些心酸。当初那个娇憨无忧的妹妹,终究也是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现在还护不了她。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他的,他抬眸,便看到苏绾带笑的眼睛:“哥哥,我现在很好,你别担心。”

很好?

被赶出家门还算很好?

苏策眼眶一热,又不想被妹妹看到自己的窘态,便低下了头,轻咳一声道:“你受委屈了。”

苏绾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时弯了眼眸,劝慰道:“师傅待我很好,我不委屈。”

苏策更觉难受,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苏绾道:“哥哥,我不委屈。对我来说,你能平安比什么都重yào

。所以,你不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有压力才会奋进啊。”苏策压住心中的酸涩,笑着言了一句。

苏绾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吧,那我就等着。”

两兄妹正说着,便听帐外传来戚光的声音:“听说神医来了,在哪儿呢?”

两人怔愣间,戚光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眼看到苏绾,也是十分惊讶:“绾儿,你怎么在这儿?”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零三章 留下

叶军医此时正在自己的营帐里喝茶歇息,指使着自己的小徒弟给他敲着腿,闲适自得。

呷一口茶,叶军医问道:“那丫头那儿怎么样了?”

小徒弟逢迎道:“师傅你都下令了,还有谁敢去她那里啊?这不是明着跟师傅你作对么?”

“呵呵。”叶军医躺倒在躺椅上,一声冷笑:“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不过是运气好治好了戚公子的毒,还真当自己是那盖世神医了,也不拿张镜子照照自己。”

想想自己行医多年,在军营里谁不敬着?就连将军都尚且给他几分颜面,今天却被一个小姑娘折了脸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出了丑。这让他怎么不气?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惩罚罢了,那丫头若还是识趣,他便只能处处给人找不自在了。

青黛端着托盘进了屋,便见到叶军医悠然自在的模样,心中便多了几分气怒:她跟小姐在那儿忙活半天,这人却这么悠闲,真是可笑。没几分本事也就罢了,还使这些小把戏,也不嫌跌份儿。

感觉屋里有人进来,叶军医转头看向青黛,认出她是苏绾身边的人,便收起了笑,转而一脸严肃,眼睛微眯:“哟,你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如此轻讽的语气,青黛也没生气,微微启齿而笑,声音清脆流利:“奴婢遇到了难题,知晓叶老先生医术高明,特意来求先生帮忙,还望先生施以援手。奴婢位卑言轻,若是先生不愿帮忙,奴婢也是无怨的。”

叶军医被她这番话给气得肝疼,这丫头一来便奉承于他,将他夸成那般,最后又说她自己身份低微,若是自己不答yīng

帮忙,便是嫌弃于她。

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还敢威胁于他。

他冷哼一声:“我跟你非亲非故,何必要帮你?”

青黛淡笑:“既然如此,那奴婢便不打扰你了。”微微顿了顿,接着道:“只是,如果外人知晓,不说先生嫌弃奴婢低微卑下,若是误会先生医术不精,那便是奴婢的罪过了。”

先前的话便已气得叶军医肝疼,这句话一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动不动就威胁人,还要脸面不要了?

可是内心再怎么不愿,这个威胁他也只得收下。跟个小姑娘计较,传出去他的名声可不好听。

只是心中到底膈应,语气便有些淡淡的:“有什么事儿便说吧。”

青黛知他是答yīng

了,笑得愈发灿烂。那笑容落在叶军医眼中,倒成了不怀好意,脊背一凉。“还不快说?不说我可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有些不对。这明明是他的地方,凭什么他要给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小丫鬟腾位置?!!

青黛目光扫过手中托盘里放着的一碗碗药汁,道:“这些药都是中毒将士的解药,只是小姐休息之前便吩咐了,这些药虽是同时熬制,但是药材不同,分量也不一样,若是端错了,那便不是解药,而是催命的毒药了。”

看着脸上升起疑惑的叶军医,她微微眯眼,掩住眼中的嘲讽,声音清脆响亮:“小姐舟车劳顿,到现在才休息,奴婢不敢打搅她。便想着先生医术高明,又宅心仁厚,自是愿意帮忙的。为将士解毒,这也是一件大好事,那便劳烦先生与奴婢走一趟了。”

叶军医将话听完,脸色青了又白。那药方又不是他开的,药又不是他熬的,哪里能分得清楚?就算他能闻出部分药材的味道,可是药材经过熬制且互相混合,药味混杂,寻常人哪能分出来?

这事儿本是苏绾经手,若是他插手出了差错,那便惹上一身骚了。可是就这样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又与青黛之前所夸的医术高明相悖,同样也是丢脸。

罢了罢了,丢脸与丢命相比,也便不值得什么了。反正他已经丢脸一次了,也不在乎多一次。

“老朽无……”

青黛哪肯等他将话说完,笑盈盈的将话头截了去。“就知dào

先生出马绝无问题,奴婢在此谢过了。”

叶军医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堵在了喉咙口,脸色涨红,要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重重叹了口气,道:“那我便随你走一遭。”

一路上,叶军医都在忐忑,那些将士的病症他都没诊断出来,就算现在拿出解药来,他也无能为力。

只可恨这个丫鬟竟然这般伶牙俐齿,一番话堵得他无话可说。

青黛看他神情纠结,目光微垂,几许嘲讽几许不屑。早在来之前苏绾便将药的效用告sù

了她,她也牢记于心。如此这般,只是为了让那军医为难一番罢了。

若他真认错了,自己还得想个法子提醒他一下才好。

苏绾并没休息,而是去看了戚麟。此时这里没什么人在,苏绾解了帷帽,抬头便见到望着他笑的戚麟,有些不自在:“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戚麟半靠在枕头上,轻笑:“只是觉得时间好快,仔细想想,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苏绾眨了眨眼:“若是你回京,估计瑶儿姐姐都不认识你了。”

戚麟笑道:“哪里那么夸张了?”

苏绾弯唇而笑,也不答话。

戚麟想了想,又问道:“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会突然跑这么远来边关了?苏侯爷怎么会同意你来此的?”

苏绾脸上的笑容凝了一下。

当初她离开家的时候,对外的解释是她去寺庙为去世的母亲祈福,真实原因连戚瑶都不晓得,更何况是远在边关的戚麟?

这种内幕她并不想告sù

眼前的戚麟,便只能笑笑,道:“你也知dào

我在学医,这段时间都跟师傅住在一起,师傅不在,那人催得又急,我便代师前来了。”

戚麟微微挑眉,一脸兴味的看着她。

苏绾接着道:“那人说我哥哥受伤了,我有些担心,所以……”就算莫岫当时在,她也是要不顾一切跟来的。

戚麟倒不知dào

其中还有这一层缘由,想来那也是苏策的主意,毕竟神医是他的师娘,若是他受伤的话,神医是一定会来救人的,若是换了别人,神医可不一定出手。

念及此,戚麟脸上牵起一抹笑容,越看越觉得怪异。就算苏策不那样做,神医也定会前来的。苏策虽然细心,但到底多此一举。

不过,他的这份情,自己会心领的。

“如果受伤的是我呢?”

苏绾愣了,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他转变话题也太快了吧?自己压根儿就跟不上节奏好吗?

戚麟见她怔愣,笑笑将话题岔了开来,没有继xù

追问:“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军医是解不了他的毒的,这就需yào

神医出手,可是神医没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是苏绾救的。

苏绾笑眯眯道:“对啊,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戚麟看她又露出了小女孩的模样,会心一笑:“你想要什么?”

苏绾托着下巴,冥思苦想状:“你有什么能给我的?”

戚麟轻笑,看着她跟自己讨价还价:“只要我有的,都给你又何妨?”

哎哟,这么大方?

苏绾笑眯了眼:“哥哥赶我走的时候,你要帮我。”

戚麟疑惑:“赶你走?”

“对啊,他总觉得我待在这里不合适,可是我又没给人捣乱。”苏绾嘟着嘴,委屈道:“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戚麟道:“你确实不适合待在这里。”

“可是,我现在又不能回京。”苏绾望着他,可怜兮兮道。“山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多冷清啊。”

戚麟愈发奇怪:“你为什么不能回京?”

苏绾是侯府大小姐,若是要回京,随时回去便是,又怎么会说出不能回京的话来?

难道,有人将她赶出了家门?

戚麟眸光一冷,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管怎么说,清远侯府都是世袭的爵府,不管发生何事也断没有将原配嫡女赶出家门的道理,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

苏绾脸上的笑容有些明显,掐了掐掌心,强自道:“还不是我调皮,想要在及笄之前多跟师傅学点本事,便去师傅身边了。外人都不知晓,只知dào

我去庙里给母亲祈福了,你跟戚伯伯可不要说漏嘴。”

戚麟虽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苏绾既然这么解释了,他也只能假装相信,遂笑着道:“那你出门的时候可要注意了。”

苏绾点头:“那是当然,我出门可是戴了帷帽的,人家根本认不出我来。”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莫名的有些心虚,话音便低了下去。

戚麟呵呵一笑,问道:“我现在没什么大碍吧?”

提起此事,苏绾便有几分得yì

:“那是自然,有我出手,没什么好为难的。”她的头高高扬起,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那傲娇的小模样,令看着的戚麟眼中笑意更甚。

好半晌,他才轻咳一声,严肃道:“既然我没什么事儿了,剩下的事情自有军医料理,你便先回去吧。若是不愿回京,回山上去也成。”

苏绾脸垮下来,哀怨的看着戚麟:“你也要赶我走?”

戚麟企图劝她:“你一个姑娘家,待在这儿确实不合适。等我们回京的时候,顺道去接你好不好?”

他话说得柔和,但苏绾却一点都不领情,当即红了眼眶:“你们都是这样说的,一个个的都看不得我待在这里。”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戚麟大急,想要下床又牵动了伤口,顿时唉哟了一声。

苏绾慌忙上前,紧张的问道:“戚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戚麟摇摇头,目光移到苏绾的脸上:“你当真想要留在这儿?”

苏绾弱弱点头:“你别赶我走。”

看她这副模样,戚麟哪里还能气得起来?只是终归顾忌着苏策,想着自己若是就这般答yīng

了苏绾,苏策定是要拿着刀找上门来的,便道:“若是你哥哥同意,那你便留下吧。”

第一百零四章 下毒

苏绾最近心情很好。

苏策没有阻止她留下,将士们的毒解了,戚麟的身子也好转了。她左右没什么事儿可做,便提出要去看看那口据说被下了毒的井。

苏策有官职在身,最近紧要时期,自是不可能随时守着苏绾。戚麟虽说伤好,但不能过激的运动,便留了下来陪着苏绾。

苏策虽然不放心戚麟,但更不放心军营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故虽然满心不愿,却还是板着脸同意了。

苏绾从未到过边关,对这里好奇得紧,四处望望,又冲戚麟抱怨:“戚哥哥,你骗我。”

戚麟一脸无辜,自己什么话都没说,何时又惹到她了?“这话又从何说起?我何时骗过你?”

“你说,边关到处都是黄沙,这里明明有绿树的。”苏绾耸耸鼻子,不满道。“你说,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戚麟轻笑:“你若是离得再远一些,便能看到遍地黄沙了。”

“真的?”苏绾眼睛亮了。“那你带我去看看吧。”

戚麟苦笑,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待在营帐里都不一定安全,又如何能随意出去?听说他刚中毒的那一天,当晚便有人前来劫营,还好戚光早有准bèi

,才没让人钻了空子去。“现在不能去,以后……”

苏绾也只是好奇,又不是真的傻,听他并未将话说完,顺口便接了下去:“以后也没机会去对吧?”

战事平复,她便也要跟随回京了,又哪里能随意出去?她耸了耸肩,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道:“算了,我还是去看那口井吧。”

戚麟见她换了个话题,松了口气,虽觉得那口井没什么好kàn

的,但见她向前走去,也忙跟上。

苏绾使人拉了一桶水上来,由于有戚麟在侧,所以这次也没人为难于她。她用小碗接了一碗水,正准bèi

喝下去,却被戚麟阻止:“水中有毒。”

旁边帮忙接水的士兵笑着道:“这位姑娘可是治好了那些人的病,这些子毒应是无碍的。”

戚麟冷冷的目光扫过他,又劝苏绾:“虽如此说,但也怕出了什么事,左右你将解药制出来了,又何必非要尝这水呢?”

“不尝尝我怎么确定这里面到底被下了什么毒?”苏绾白他一眼。“这口井还想不想用了?”

毒药里的毒虫皆是毒性强烈的,但至毒之物又相互牵制,制出来的毒药反倒降低了毒性。放在井水里的毒药分量很多,但井水更多,故则那些士兵喝了井水只是中毒,并未当场丧命。

苏绾喝了水,证实了自己的诊断,埋头想了一会儿,才对戚麟道:“就算是我师傅来了,也不能仅凭把脉便将所有的毒物都查出来,知dào

里面到底有什么毒,才能制出相应的解药。”

苏绾在面对叶军医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但是还是有一两味药材没有诊出来,虽然不影响治疗,但她心里始终是堵着的,所以才来此地查看。

戚麟对此事不懂,见苏绾一脸严肃,也不好拆她的台,便问道:“可想出什么解药了?”

“大概想出来了,我还得回去想想。”苏绾说风就是雨,也顾不得身旁的戚麟了,当即转身便走:“戚哥哥,我先回去了。”

士兵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见两人相谈之时甚是随意,心知两人是熟识,又听苏绾离去之后那么叫了一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见戚麟冰冷的目光扫过来,令他后背升起一丝冷意。“戚前锋,有何事吩咐小的?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办到。”

这戚麟不仅是皇上亲封的前锋,还是大将军戚光的独子,他不过是个没有分毫背景的小兵,又哪里敢得罪了去,便只能巴结着。

戚麟收回目光,勾起一抹冷笑。“今日之事,管好你的嘴巴,否则,我让你再也不能说话。”

撂下这一句狠话,戚麟这才拂袖离去。只留下那小兵在那儿瑟瑟发抖,直抹冷汗。

素日只道都司苏策是个面冷心冷的,戚前锋平日看着温柔无害,却不成想冷面之时这般渗人。

心中虽对那女子好奇,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苏绾回了帐子,提笔而写:升麻三钱、玄参两钱,连翘一钱,大黄四钱、大青叶两钱,苦参三钱,紫草一钱,黄芩两钱。

正准bèi

将方子交给青黛,让她去将药捣成粉末撒进井里,想了想,脸上又露出一抹坏笑,加了一笔:黄连四钱。

黄连,微寒,无毒,喜冷凉、湿润,其味入口极苦,俗语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即道出了其中滋味。

苏绾自己不爱吃药,自是坏心的想要别人也尝尝这种苦楚。这加了黄连的药可比一般的药还要来得苦,不过这样也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青黛见苏绾笑得奇怪,有心想问,却又不敢打搅她,只自己拿了药方子,扫过一眼之后也笑了。

自家小姐可真是个促狭鬼。

只是……

青黛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小姐,这药粉可是要撒进井里的,到时候那井水咱们也要喝,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苏绾倒没想到这一层,经她这一提醒,也想起来了,慌忙道:“将黄连改成甘草,快!”

等青黛走了,苏绾这才托腮沉思。蛮人尚武,最是尊重武力值高的人,何时突然拐了个弯儿,开始行起这般下毒的手段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那些人胆敢下毒,她也要回敬一二才好。在水中下毒算不得高明,高明的下毒手法是让在别人不知不觉的时候便中了毒,且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的解药虽然难制,却也不是制不出来,只是为了些蛮子便大动干戈,苏绾可不愿。不过一些为难人的小毒,她是能轻易制出来的。就算不能帮zhù

大楚取胜,也要给敌方一些教xùn

才好。

苏绾目光闪了闪,开始思考起自己到底要制什么毒。刚有了点头绪,提笔写了两味药,便听帘子响动,抬眸一看,却是一身月白袍子的戚麟。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戚麟笑着进了帐子,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而后问道。

“我在想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苏绾仍旧保持着托腮的姿势,无奈道:“这里也太无聊了,我倒是想去战场看看,但你们偏又不让。”

戚麟哭笑不得:“就让你留在营中苏策已是万般不愿了,你还想着上战场?还是趁早歇了这心思吧。若惹恼了他,非要将你送回去,我可是拦不住的。”

苏绾睨他一眼:“是你说要帮我忙的,这会子又来说帮不了。我又没要你报答救命之恩,你若是帮不了我,诳我做什么,何苦来?”

戚麟见她一脸哀怨的样子,忙道:“你又不是不知dào

你哥哥那性子……罢了,说不得我得帮你拦一拦,省得你总埋怨我,回京还找瑶瑶告状。”

“我何时是那么小气的人了?”苏绾没好气的应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多委屈似的。”

“我哪里敢委屈?”戚麟笑着言了一句,又凑上去看她写的什么,见是几位药材,因问道:“这是解药?”

苏绾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缓缓说出两字:“毒药。”

戚麟吓了一跳,他才解毒身好,对毒药的理解更深了一层,那种难受的感觉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于是行动间便体现了出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所谓的后遗症跟阴影,大抵如此。

苏绾抬眸看向戚麟,脸上笑意加深:“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戚麟无语,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

苏绾轻笑:“戚哥哥,你觉得,蛮人敢大老远的跑到咱们的营中在水井中下毒么?”

戚麟神色一凝,敢来这里下毒的人,不是死士便是内奸。军中规矩甚严,就算是死士也无法轻易混进来。

说来说去,还是有内奸。

苏绾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哪里能想到戚麟居然想了那么远。她只是想以人及己,跟戚麟一起分析分析自己给敌军下毒的可能性,但见戚麟一脸严肃,她又不敢说话了。

戚麟回过神便见苏绾怔愣的样子,瞳孔微缩,嘴唇微张,双眉紧蹙,顿时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了?”

苏绾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戚哥哥,我有个想法……”

戚麟警惕的看她,每次苏绾这幅表情的时候,说出的话就是在坑他。在京也就罢了,这可是边关,不留心便有危险,他可不能随意答yīng

苏绾任何事,不然她又得说自己骗她了。顿时板了脸,严肃道:“什么想法?”

苏绾继xù

小心翼翼的看他:“我想下毒。”

戚麟惊得站了起来:“下毒?”

见他一惊一乍的,苏绾也差点被他吓到,稳了稳心神才道:“又不是对自己人下毒,到时候我潜进敌营打倒一片,顺手毒倒一片,那感觉真是太爽了。”

见戚麟不赞同的目光扫来,她的笑容便有些讪讪的,继xù

解释道:“我是开玩笑的。”

“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戚麟掸了掸衣袖,仿佛不经意间道:“不然你身边不小心多了几个护卫,那可就不是我能控zhì

的事情了。”

苏绾忍不住鼓了鼓腮,居然被威胁了。戚麟一向担当被她威胁的角色,这时候居然还威胁起她了,造反了造反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零六章 恩情

苏绾清楚的看到恭亲王世子眼中的冷光,心中一颤。

此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他虽吩咐手下说要活捉自己,可是眼中的杀意怎么也掩饰不住。若不是她对他们还有用处,只怕就要饮血当场了。

毕竟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对他们的帮zhù

可不是一点点。

苏绾再怎么冷静也不过只是一个未经风雨的侯门千金,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她紧握双拳,虽然分外紧张,却仍旧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就算不冷静也不行了。

若是自己真被他们抓住,然后真实身份被揭穿,只怕到时候连死都死不了。

她的面色一白,忍不住拢了拢衣袖。

想抓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却在此时,恭亲王世子阵营中却出现一声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望去,却是最先暗算苏绾之人跟被他咬中的同伴开始发起狂来,逮着人就咬,根本不分敌我。

被他们咬中的人也跟中了邪似的,开始咬起身边人来,如此这般,恶性循环,直将恭亲王世子气得脸色铁青。

自己的亲兵在大楚人面前丢了脸,传出去还不是丢他的脸?

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这些人,是留不得了!

苏绾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下的毒没有用,却没想到药性居然如此霸道。不仅迷惑人的心智,还极具传染性。冲青石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往后退去,打算趁乱逃走。

恭亲王世子目光在她面上扫过,冷意更甚,看着身边的人发出惨叫,冷声吩咐:“将他们就地斩杀!”

都是袍泽,谁又忍心对自己身边之人执戈相向?这一犹豫,又是二三人被咬。再看恭亲王世子一脸冷意,众人也知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便狠心将发疯的同伴杀死,而后听从恭亲王世子的命令,开始追杀苏绾等人。

格杀勿论!

苏绾对她造成的这一场杀孽有些愧疚,转念一想,若是那人不先来偷袭她,又怎么会中毒?自己只是自保,算不得作恶。

悄悄向青石靠近了些许,她轻声道:“等会儿他们追过来,我投毒,你们趁机射杀几个。”

青石奇异的目光扫过苏绾,而后沉默的点了点头。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能够减轻敌人的实力也是不错的。只是,苏绾说的方法,真的适用么?

眼看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苏绾突然回身撒了一把药粉,一时间香气弥漫,没有提防的蛮人瞬间中招,软倒在地。

恭亲王世子却是机智,在苏绾回身的时候便避过了,只是难以避免的吸入些药粉,身子有些酸软却也不影响什么。他以袍袖掩面,又怒吼道:“快屏住呼吸。”

青石等人趁乱杀了一阵,见蛮人回过神来,便将苏绾护在中间。“小姐,你先走。”

苏绾哭笑不得,虽然感念青石的好意,但是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就跑不掉的好么?

恭亲王世子这下子是真的被激起了怒意,就算苏绾被抓了回去,若是心中不服,到时候吃苦的就是自己人。还不如将她毁掉,让大楚失去一个有力的助力。“将他们统统杀掉,不必活捉了。”

先前顾忌着恭亲王世子口中所说的活捉,所以他的亲兵没下死手,处处留手总被掣肘,现在听到他的命令,自是激起了十分杀意,想起先前惨死的同伴们,他们手中的利刃便带着浓重的恨意砍向敌人。

看着自己这方的人越来越少,苏绾急得红了眼,却不能够做个什么。那些人将她护着就是为了保全她,她若是擅自往前那就是作死了。

只是看着那么多人为她而死,心中到底堵得慌。

正在两方厮杀之时,远处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两方人马的动作都有所凝滞,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恭亲王世子一方倒是不怎么担心,好歹这山也是靠近蛮族阵营,大楚不敢派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此,况且自己这方本来就占着上风,就算大楚来了救兵,自己这方也不一定输。

青石这方却是脸色苍白,他们这方本就处于不利地位,听见密集的脚步声顿时心惊胆战,他们为国捐躯倒没什么,却是连累了苏绾。

苏绾不知dào

他们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心中也确实忐忑得紧。下毒之事可一而不可二,那些人有了防备便不会再上当,自己也就无法先发制人。

若是来人真是蛮族救兵,她也只能跟人鱼死网破了。若是真被他们抓走,自己能不能活倒是其次,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苏策。

她的脸苍白得可怕,却因有丝巾掩着,并没被发xiàn

。一双俏目散发着冷芒,眸中闪烁着决绝之色。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原本的忐忑消失了些许,脸上也露出一丝从容来。

山上的风仿佛在这时停滞,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直让人作呕。树影憧憧,动物跑过灌丛的声音在这寂静的一处显得愈发清晰。

青石握紧了手中还在滴血的剑,抿紧双唇,神色肃穆。一声令下,带着所有人朝着恭亲王世子扑去。

若是敌军援兵到了,两军并作一处,他们更无生还的可能。索性拼死一搏,趁着他们援兵还未到,多杀两个才是正经。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恭亲王世子本以为胜券在握,心中倒不着急,却没想到对方那群人狗急跳墙,竟然发起狠来,也瞬间变了脸色,举起大刀开始挡起向着他飞来的刀光剑影。他的亲兵也回过神来,纷纷将恭亲王世子护住,开始迎战。

恭亲王世子岂是脓包,一掌拍开挡在他面前的士兵,使出轻功飞身向着苏绾而去,手中的大刀寒光凛冽,冷光映在苏绾眼中,只令她瞳孔一缩。

戚麟带人赶到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得,想也不想便飞身而起,借力灌木丛朝着苏绾的方向而去。

刀气逼人,苏绾反倒不恐惧了。见着恭亲王世子不顾身份也要对她下手,她弯了弯眼眸,速度极快的按开簪子的机关,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射中恭亲王世子面部。

与此同时,大刀刺进她的肩膀,后劲带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恰逢这时戚麟赶到,一掌拍开恭亲王世子,又飞身扶住苏绾。

肩膀上的疼痛传来,苏绾疼得整个身子都缩了起来。先前逃跑之时便被荆棘上的刺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先前停步之时也是因为没留意脚下,才划出一条大的伤口。只是先前提着一口气,就算疼也是忍着,那时候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反倒没那么疼。

可是现在,戚麟带人赶至,她一直紧绷的神经便松懈了下来,新伤加上旧伤,巨大的疼痛让她难以说出话来。

戚麟见她额上不断有冷汗冒出,心中担忧,一把抱起她准bèi

带她回营,却见她轻轻的拽住了自己的衣服,艰难的道:“别……别放……他走。”

戚麟以为她是恨那伤及自己的人,便点了点头,应承了一番,便朝着身边跟随的人使了个眼色。

青石等人见几方援兵到,增添几分士气,下手有力多了。而恭亲王世子中了毒针,面部麻木,行动也迟缓了几分,更是被戚麟拍了一掌,陷入敌军的包围圈,抵抗了一阵,最后也只得束手就擒。

苏绾苏醒过来,便觉浑身剧痛,睁开双目便见到白色的帐顶,打量了一阵才发xiàn

自己是在自己的营帐中,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人抓走。

将头一偏,便见守在床边的戚麟,以及泪眼汪汪的青黛。

微微动了动,她又疼得嘶了一声,双眉紧蹙,忍不住出声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你还说呢。”青黛想起苏绾刚回来浑身是血的模样,至今仍浑身发抖。“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出去,还让人将我支开!你若是出点什么事,我要怎么办?”

苏绾想起自己偷跑之事,顿时心虚起来。若是苏策回来,一顿训斥肯定是逃不了的。“我哥哥应该不知dào

吧?”

“不知dào

?!”青黛气得直抖。“你一身伤的回来,还指望着没人知dào

?!”若不是有戚光亲自盯着,那些军医只怕又要玩忽职守,说不定还要趁机报复。还好她懂点药材与包扎,提醒了那群军医一番,又亲自为苏绾包扎好伤口,这才没事。

苏绾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的看向戚麟:“戚哥哥。”

戚麟却是硬下了心肠,冷声道:“谁让你出门的?你胆子也是太大了!活该受些教xùn

。”本还想说些什么严厉的话来,可是想起苏绾浑身是血的躺在他怀中疼得缩起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他又心软了,声音也柔了下来。“你好好养伤吧。”

苏绾眨了眨眼,不放心的问道:“那世子抓住了吗?”

戚麟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这件事,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放过他的。”

苏绾摇了摇头:“他的身份不一般,你们可以利用一下。他现在中了毒,若是不及时救治,只怕命不久矣。”又对青黛道:“你送颗解毒丸过去。”

青黛着急跺脚:“小姐,那人都将你伤成那样了……”

“活人总比死人有用。”苏绾淡淡道。

青黛拗不过他,只得拿着药出去了。

苏绾又将目光移向戚麟,认真道:“戚哥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一十章 流言

一月后,营中疫病得到控zhì

,苏绾身上的伤也好了。青石带了其他三人,换下了她营前的守卫,亲自护着,苏绾出门的时候便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苏策又让人去最近的城池找了两个粗使婆子过来帮忙,毕竟军营中就苏绾青黛两个姑娘着实不合适。

苏绾虽觉得麻烦,但也知dào

他是因为前次自己受伤之事才如此,便也就随他去了。

话说因为军中人只知晓她是神医弟子,苏策又是神医相公的弟子,见苏策对苏绾之事如此上心,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苏都司人长得仪表堂堂,气质清雅,虽说性子冷了些,但家世不错,乃是京中清远候原配嫡子,外祖又是当朝首辅,身份贵重。

神医弟子虽说从未露过面,但看她通身的气度,以及身边的丫鬟,料知定然长得不错,跟苏都司倒是相配。又算是师兄妹,较之别人又亲近了几分。只不知dào

她家世如何,若家世太低,那倒是可惜了。

毕竟苏策这样的家世,是不可能娶个家世太低的女子的。

只是不知为何将军之子戚前锋对神医弟子也是不错,在她生病之时还亲奉汤药,较之苏策也是不差分毫。莫非,戚前锋对神医弟子也有意?

如此,这一场三人大戏,倒是有得可看了。

苏绾倒是不知dào

别人在议论这个,若是知dào

,也定是无奈的紧。编排她跟戚麟也就罢了,竟还连她跟她嫡亲哥哥也编排上了。

真不知dào

那些人是如何想的。

这日,苏绾闲来无事,便在营中练字静心。突见青黛跌跌撞撞的掀开帐帘,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

“小……小姐。”她抖得厉害,话都说不利索了。在苏绾的目光注视下,她稳了稳心神,声音里已然带了哭音。“少爷出事了。”说着,便软到在地,仿佛没有了丝毫气力。

毛笔掉落在纸上,氤氲开一团墨色,倒也有几分妖冶之美。苏绾已是顾不得其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面纱便急忙跑了出去。

苏绾随手问了一人,知dào

苏策身受重伤被带回了营,回身吩咐跟在她身后的青石回营去拿药箱,而后自己急忙去找苏策了。

那小兵见了她着慌的样子,心中嘀咕,难道军中的传言是真的?这两个人真的有猫腻?若真是这样,戚前锋也忒惨了点。

苏绾真不知dào

自己不过是问下苏策的行踪,便让那人联想到别处去了。她一把掀开苏策帐帘,就见里面已经围了好几个军医。

苏绾得到消息的时间并不算早,故她来的时候医术最好的几个军医都已经到了。到底苏策身份不比普通的小兵,虽说跟皇帝没血缘关系,但到底是连着亲的,自己本身武职也不低,又颇得大将军戚光看重,如此家世,如此身份,那些军医自是不敢怠慢,听说消息便飞快的来了,故比苏绾早了好些步。

戚光正在帐中坐镇,见那些军医叽叽喳喳的没讨论出个章程来,被他们吵得头昏,正准bèi

发火,就见苏绾脚步虚浮的跑了进来,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他忙上前扶了一把,待她站稳便很快松开了手,问道:“没事吧?”

苏绾摇摇头,道:“没事,多谢将军。”又很快扑到苏策床前,见他一身血迹,顿时红了眼眶,那声“哥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又很快反应到这里还有好些外人在,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便硬生生的将那两个字吞了回去,只是到底难过得紧,眼泪便簌簌的落了下来。

其他军医自是听说了军中的传言,见她如此情状,心中的猜测也是肯定了几分,当即爽快的给她腾了位置。

戚光见状,心中倒是有些不落忍,到底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便出言安慰道:“策哥儿应是没什么大碍,他此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苏绾声音低哑:“我只愿他平平安安的。”

她留在这里,面上的理由倒是大义凛然,实则不过是想就近照看哥哥,生怕他出了什么意wài

。却不成想,这才多久的功夫,哥哥便已全身是伤,昏迷不醒。立大功什么的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是不愿意世上这最亲的亲人出些什么意wài



戚光知dào

他们兄妹俩感情深厚,苏策受伤苏绾定是极担心的,念起她才伤好没多久,怕她太过劳神,正准bèi

开口继xù

劝慰两句,便见青黛带着药箱飞快的来了,身后跟着青石。

见苏绾在那难过,却没有丝毫动作,青黛担忧的看了昏迷不醒的苏策一眼,又不好直接批评苏绾,便小声的提醒道:“小姐,药箱来了。”

苏绾回过神来,知dào

自己鲁莽了,便起身看着为首那个曾帮过她的军医,问道:“先生,苏都司身上的伤如何了?”

曹军医没想到她会问自己,愣了愣,而后摸着胡子,眉头紧皱,道:“苏都司身上虽然有多处伤,但都不妨事,处理好之后不久便可以痊愈。只是肩膀中的那一箭却是染有剧毒,还得靠姑娘出手了。”

他知dào

苏绾之前解了戚麟身上的毒,私心里已经承认了她的毒术,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齿。姑娘家家的,学什么不好,偏学这些下作的手段。只是苏策伤重,还得劳她出手,他就算心里不满,面上也不敢表露分毫。

若是苏策真的出了事,责任可不是他们几个小小的军医能够承担的,还是将责任推给苏绾的好。

就算两个人一起死了,也算是成全了他们。

苏绾略一皱眉,蛮人难道就会这些手段了么?动不动就下毒。

戚光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蛮人多居于偏僻山林之处,山上野兽毒虫众多,故毒术是蛮人出了名的手段。我们本想防着,但下毒这东西,防得一时防不了一世,总归有疏漏的地方。”

“这些雕虫小技,还好意思说是毒术。”苏绾听了他的解释,冷嗤一声。毒术虽是害人的手段,却不是这样滥用的,那些人也太过无耻了。“看我明日怎么拆了他们的拆牌!”

昆仑山上积雪深厚,顶级毒虫与顶级药材众多,又有名师在前,苏绾自是不将这些蛮人的毒剂放在眼里。只是到底心疼哥哥受苦,所以才那般难过。

说着,苏绾便坐在床边,沉下心来为苏策诊脉,而后细细想着解决之道。戚光挥手让那群军医退下,只自己几人守着苏策。

苏绾沉吟半晌,开了张药方,自己亲自熬药去了。临走时吩咐了青黛几句,而后出了门。

青黛从药箱中找出止血药粉,撒在苏策的伤处,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忍不住红了眼眶,却是紧咬着下唇忍住难过为他撒了药粉包扎伤口。

包扎完伤口,她收好东西转身一瞧,却见戚光仍留在帐中,顿时唬了一跳,忙低了头,道:“奴婢无状,还望将军受罪。”

戚光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许久才道:“不必多礼。”言罢,抬步出了帐子,去了囚禁本次蛮人将领被关押之处。

今日两军对阵,由于前段时间蛮人军中疫病横行,人心惶惶,自然无心恋战,交手没多久,蛮族将领便带兵溃逃。苏策带兵前去追击,追上蛮族将领,将其活捉,也正在那时,他们刚好到了蛮族伏兵所在之处。

好在他们预料得当,戚麟已经带人包抄了过来,将伏兵一网打尽,只是苏策伤得甚重,撑到戚麟与他汇合便昏迷了过去。

戚麟见了父亲亲至,也不诧异,恭敬的行了个礼:“见过将军。”军营之中等级分明,虽然他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但在兵士面前,他还是唤的将军。

戚光淡淡点了个头,目光移向被五花大绑口塞白布面色愤愤的蛮族将领,轻笑一声。如今蛮族将领跟副将恭亲王世子皆被活捉,蛮人皇帝面子已是没得可丢,这场战事,已是可以结束了。

他双眸微眯,细细思量。疫病夺走了大半蛮人将士的生病,主将副将又尽皆被生擒,就算还有些人在,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现在,只管等着议和文书过来了。

在那之前,还得问问皇帝的意见,看皇帝决定下一步怎么做。若是要趁此机会打到蛮人皇廷去,他也只能从命。

有人拿了张凳子过来,戚光顺势坐下,看着蛮族将领:“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狠得下心,当真不管恭亲王世子。想必你也是没想到吧,时隔不久,你也被活捉了来。”

蛮族将领两眼瞪得如统领,恶狠狠的看着戚光。若不是此次出师不利,军中疫病横行,又出了种巫医都无法解决的奇毒,他下场哪至于如此凄惨?就算侥幸活命回国,只怕也逃不了丢官的下场。严重些,说不定还要丢命。

恭亲王世子到底是副将,又是皇亲国戚,有恭亲王护着,就算犯了什么错事,皇帝也不可能赶尽杀绝。可他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你们如今已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戚光丝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淡淡道:“你就祈祷我国皇上能大发慈悲放你们一马吧。否则全军覆没,还真是一场罪过。”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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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二十章 秦家

听说有人来了,苏策神色便有些犹豫。林洛歆年纪尚小,倒也没什么,可是还有一位表姑娘……

秦氏一眼便看到他的犹豫,知dào

他在担心着什么,遂道:“长辈都在,不必忌讳什么。绾儿跟她也是见过的,你认认人也好。”

苏策神色略微放松,点了点头。

不多时,门外便走进两个姑娘,一大一小。

林洛歆与苏妍差不多大,一身粉红色绣花锦缎褙子,梳着小髻,捆绑的布条上坠着小小的珠子,行走间摇摇晃晃,衬着白嫩的小脸,更是增色了几分。

她身旁的秦琬黎则是一身浅蓝色圆领绕袖缠枝花卉褙子,头戴宝蓝朱钗,脸上洋溢着浅浅淡淡的笑容,淡定而又从容。

她牵着林洛歆的手上前,依次给苏老太太方氏跟李氏行了礼,这才转向苏绾兄妹所在的方向,微微躬身行礼。苏绾兄妹也都回礼。

苏绾不是第一次见到秦琬黎,这次一见,却见她原本眉眼间的骄纵戾气都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温婉从容,却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琬黎姐姐,好久不见。”

秦琬黎绽开一个笑容,笑着道:“是啊,好久不见,本来想去找你玩的,却没想到你去庙里给母亲祈福去了。”目光移到苏策身上的时候,略略顿了顿,眉心微皱,又很快的移了开去。

苏绾自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半蹲着身子站在林洛歆面前,笑眯眯的问道:“歆儿,你可还记得我?”

苏绾走的时候林洛歆已经两岁了,那时候已经有了记忆,但是隔着好几年不见,对苏绾的印象模糊的很,此时见她问自己,顿时愣了愣,而后挠着脑袋看向方氏。

方氏见了女儿高兴得眼睛弯起,笑着解释道:“这是你绾儿姐姐,你小的时候可黏她了,怎么这会子就不记得了?”

林洛歆睁着大眼睛看着苏绾,见她面庞有几分熟悉,弯了弯眼眸,上前牵住苏绾的手,脆生生道:“绾儿姐姐。”

她虽说有个隔得更近的堂姐,但是林问筠从小就不喜欢她,在长辈面前的时候就装出一副疼爱她的样子,背过人就是另一番面孔。她总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知dào

,却不知dào

小孩子心思最是敏感,也最是记仇。

苏妍有几分不悦,也上前牵住苏绾的手,冲林洛歆哼了一声,才抱住苏绾的大腿:“姐姐。”

苏绾哭笑不得,只好一手牵了一个。见苏妍嘟着嘴仍是不高兴的模样,遂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辫子,道:“妍儿不要不高兴,姐姐带你去园子里玩好不好?”

林洛歆踮脚,拽着苏绾的袖子:“姐姐,我也要去。”

苏绾左右望望,笑着道:“好啊,咱们一起去。”又想着秦琬黎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好玩,便道:“琬黎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吧。”

秦琬黎点头,向秦氏跟方氏李氏打过招呼之后,便随着苏绾出门了。苏策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眸光一闪,也向秦氏等人辞行,前去找林亦辰等人。

如今已是八月天气,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香气,园中秋海棠开得正艳,花团锦簇,分外妖娆。湖中一片残荷,虽不复夏日的赏心悦目,却有别一番滋味。

看着满湖的残荷风华不再,苏绾心中划过一丝伤感。她突地想起那年与戚家兄妹一起去庄子上时,她与戚瑶埋下的那两坛子酒与一桌的花食。

不知不觉,时间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林洛歆比苏妍大一岁,又兼是主人家,所以很是主动的要带苏妍去园子里四处逛逛。苏妍虽然有些不高兴她要来抢自己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姐姐,但看林洛歆这么热情的样子,也就点了点头。

小孩子大多健忘,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玩在一起也感觉很是融洽。两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紧张的跟着,生怕两个小祖宗磕着绊着了,毕竟两人身份金贵年纪又小,磕着绊着可是很容易留下疤痕的。

苏绾看着林洛歆的举动,倒是很满yì

。真不愧是大舅母亲自教养出来的姑娘,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懂得为人处事了。

她想起当年林洛歆满月宴的时候,身为主人家的林问筠本该帮着招呼客人,可是却躲在一旁一声不吭,就算是遇到什么状况,也没出过面。

如此一看,高下立现。

相比较之下,秦琬黎也更喜欢林洛歆一些,毕竟小姑娘年纪小,喜欢亲近人,又不摆架子,没那么一双势利眼,看着倒是比林问筠讨喜。

苏绾见两个小姑娘玩得好,丫鬟婆子又护着,便放下了心。等林府的丫鬟上了茶来,便让他们退在了亭子外。她看着秦琬黎,笑着道:“好些年不见了,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秦琬黎轻抿一口茶,笑着道:“还好。”

苏绾走后一年,她祖母便病重了,在死之前硬逼着常宁伯娶了继室。因知晓常宁伯一向宠妾灭妻,便将姨娘叫来训斥了一顿,又言若是常宁伯不好好娶那家姑娘过门,她便是拼着老命也要击鼓鸣冤告常宁伯不孝。

常宁伯迫于孝道的压力,不得不娶那姑娘进门。他的继室原本是五品小官杨先之女,早些年入了宫当女官,因出宫年纪大了,不好说亲,秦家老太太打听到了消息,很是满yì

,便让人上门提亲了。

虽是继室,但常宁伯好歹也是有爵位的人家,杨家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兼之女儿年纪确实大了,便高高兴兴的应了。

杨姑娘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是在宫中待了多年,心机手段都是有的,且又保养得好,看起来就像是二十五六的姑娘。她入了府便在秦家老太太身边侍疾。

老太太喜她知礼,又觉得自家儿子委屈了这姑娘,便赏了好多自己的梯己给她。本又想叫来姨娘训斥一顿为杨氏做脸,却被杨氏阻住了,好一顿劝慰。

这事被老太太院中的丫鬟不经意的透露给了常宁伯身边的小厮听,小厮知dào

自家主子这段时间因新妇进门姨娘吃醋闹腾的事儿而烦心,遂将此事讲给了常宁伯听。

常宁伯深感其德,又因姨娘一直置气闹腾,心中也存了几分怒意,便去了杨氏房中几次。姨娘虽跟着他多年,虽然保养得好,也到底上了年纪,哪及得上杨氏鲜花嫩柳一般?遂也留了些心思在杨氏身上。

一时间,常宁伯府正妻与小妾有了分庭抗礼之势。

秦琬黎与其庶弟秦江枫在这夹缝之中,倒是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见苏绾脸上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情,松了口气,轻声道:“祖母过世之前将庶弟记在了继母名下,又让继母教养我跟弟弟,姨娘虽然记恨,却又无可奈何,毕竟继母是祖母亲自做主娶进来的。父亲虽不及喜欢姨娘那样喜欢继母,却也有几分敬重。”

弯了弯唇,她笑得恬淡得yì

:“姨娘本就是小家出身,嫁妆不多,所以才会紧紧的把持着我母亲的嫁妆。待我年纪渐长之后,便将母亲嫁妆拿了回来。母亲的嫁妆单子都是在的,被姨娘挪用了不少,我收回来的时候便存了单子。”

现在常宁伯仍旧宠信姨娘,所以秦琬黎也要避其锋芒,但以后有了机会,定会因此狠踩上一脚。

嫁妆算是一家主母的私产,就算是长辈都不得私自挪用。一个小妾也敢挪用主母嫁妆,传出去定是死罪一条。

苏绾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对秦琬黎也多了几分敬佩。后者没有父亲的疼爱,又没有强dà

的外家支撑,也没有哥哥弟弟帮衬,却还是过得有声有色。相比之下,自己虽然有凉薄的祖母,尊贵的后娘,但到底有着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护着,苏梧也是疼爱她的,又有林家撑腰,又有何理由不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那就好了,说起来也真为姐姐高兴。”

秦琬黎轻声一笑:“你比我好,肯定比我还要好的。”她自小生计艰难,便不像是外人那般,听什么便信什么。苏绾出京四年,虽说是为母亲祈福,但其中若没有些别的原因,她可是不信的。

苏绾笑容微敛,道:“借姐姐吉言了。”

“你哥哥如今已经是三品将军,谁不赞一声年少有为?”秦琬黎笑着道。“当初祖母过世,我跟随父亲扶灵回乡,看到江南景致美丽无比,杏花春雨,小桥流水,相比北方的旷达显得更婉约一些。你去了外地,应该也看了好些美丽的风景吧?”

“跟京城的景致比起来是不一样。”苏绾莞尔而笑,其实她更想描述边关黄沙漫天,战鼓隆隆的场景,但她去过边关的事儿却是不能说的,遂低了声,换了路上一些雅致的景色说了起来。

既无大碍,又能引起秦琬黎的兴趣。

这厢两个姑娘聊得有趣,那边两个小姑娘玩得也很是和谐。苏妍摘了一朵花插在林洛歆的发间,乐得直拊掌。

林洛歆也跟着笑,转了转眼珠,也有样学样,摘了朵花送给苏妍。因为苏妍梳的小辫子,所以并未像苏妍方才动作那般也给后者插花。

跟着林洛歆的下人则是又喜又愁。喜的是苏妍好歹是皇帝亲封的郡主,地位尊贵,自家小姐与她交好也有益自身,愁的是苏妍是自家姑爷后妻之女,这样算来,身份倒真是尴尬。

正在众人其乐融融和谐无比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大小姐来了。”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用心

秦氏原本是想着,苏绾自小便与自家亲近,又有方氏教导过一段时间,礼仪规矩也是不差的,就算是管家方面差点,但一时半会儿也不必她操心,多学几年也尽够了。

苏绾嫁到别家自己也不放心,嫁到自己家好歹有自己看着,几个舅母也都不是那种刻薄之人,自会善待苏绾,不失为一门好亲事,故让方氏来问过一次。

苏梧虽有意答yīng

,但还是推说等苏绾兄妹回来再说。秦氏虽然心急,却也高兴苏梧如此看重苏绾,毕竟能让子女自己考lǜ

婚事的爹娘着实不多,苏梧能如此想很不容易。

颜汐也知dào

秦氏的想法,若不是因为是表哥表妹近亲的关系,她只怕也要应承。虽然古代近亲结婚的不在少数,但她心中始终有一个坎儿,故对于林家的议亲只是持中立态度,既不反对,也不同意。“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只管说与我听,咱们家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家。这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终归要听听你的想法的。你若是不满yì

,我们也不会强逼着你。”

苏绾很有些诧异,没想到颜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别说颜汐是她后母,就算是亲娘,也没有几个会这样做。细细一想,她便知dào

其中原委。

虽然是因为苏策的关系,但到底给了她缓冲的余地。

颜汐失笑,道:“你母亲在世时便开始着手准bèi

你的嫁妆了,都存zài

库房里一点没动,到时候还要给你添些东西,所以你不必担心。”既不打算在婚事上为难苏绾,自是不会在嫁妆上与她为难。好在林氏在世时便开始为苏绾筹措嫁妆,她倒不必如何操心。

所幸屋内只有她们两人,苏绾虽然害羞,但还是认真地听了。都没人给她讲过这些,难得有人愿意讲,她自是愿意听的。

颜汐接着道:“你身边的丫鬟也着实少了些,我看你又打发了好些出来,肯定是不够的,赶明儿个你空闲了,我再让牙婆来给你添置。”

苏绾轻声道:“多谢公主。”

“这都是我该当的,你又何必道谢?”颜汐失笑。“花嬷嬷虽说是宫中出来的,但我把她的身契给你,以后便是你的人了,她不敢对你不忠心。”

说着,从枕头下拿出一张卖身契来递给苏绾,看样子是早就准bèi

好的。

饶是苏绾对公主再怎么膈应,此时也不得不感激。颜汐本不必做到如此份上,毕竟一般的后母都是面子上过得去,哪会这么真心实意的待继子继女?不管颜汐是因为何等缘由如此对她,她总归也是领情的。

颜汐叹道:“当初嫁进门时我便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待你们,视如己出,却不想发生了如此多的事,虽不是我亲手做的,但到底是因为我的缘故。本以为有生之年能听你唤我一声母亲,却不成想……只要你以后过得好就好了。”

苏绾慌忙垂头,不敢直视于她。

颜汐眼眸中闪过一抹失落,但由于早就知dào

这种状况,所以也不是很难过。“若你不满yì

林家,我会另外给你相看人,凭着咱们家的体面,不怕找不到好人家。”

苏绾低声谢道:“劳烦公主费心了。”

颜汐点了点头,苏绾领情就好。“今日之事你别告sù

别人,若你祖母知dào

了,只怕要说我了。”

苏绾点头,这种事情她自然不可能说出去,毕竟关乎隐私。见状,颜汐便让人送苏绾回去,见她走后,才吩咐银枝道:“去看看二小姐怎么样了,别玩得太疯了反而累着。”

银枝领命去了。

颜汐这才空闲下来,认真的在脑中筛选着京中适龄的人家。按照苏梧的性子,定是不舍得女儿嫁得太远的,离得近就算不能常常回家,但受了委屈总归有娘家人撑腰。

还没等她想出个章程来,便见苏妍带着林洛歆跑进来了,慌忙下榻接住两人,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怎么能跑这么快呢?摔着可怎么办?”

苏妍扑进她的怀里,软声道:“娘,妍儿想娘了。”

颜汐心都要软化了,搂着苏妍,看向林洛歆,笑着道:“苏妍从小被惯坏了,若是有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着些。”

林洛歆知dào

颜汐之语不过是客套而已,忙着给颜汐行了礼,才道:“公主过谦了,郡主人很好。”

苏妍趴在颜汐怀中,扭股糖似的撒娇:“娘,我才没有添乱呢,人家跟姐姐玩得很好呢。”

颜汐笑得很是慈爱,摸着苏妍发心,笑眯眯的道:“那你有没有拿你的糕点跟玩偶给姐姐玩呢?”

颜汐口中所说的玩偶是她按照现代的动漫形象画的花样子,而后让绣娘做出来的,经过改进,好歹有了些现代的模样,倒让苏妍喜欢得紧。

苏妍笑着道:“当然给了,姐姐也玩得很开心呢。对了,刚刚姐姐来过吗?”

颜汐失笑,都是姐姐,也不怕人家听得不够清楚。“你姐姐明日要赴宴,你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去?”

苏妍好奇道:“去哪里啊?”

听到能出门,她自是高兴。

“去忠义王府,你和馨姐姐家。”颜汐笑着道。

苏妍皱起了眉头,小小的脸上很是纠结。对于皇室中人,她就算不是全部认得,但也是认得大半的。那日在马车中,她便听出了和馨的声音,但因为苏绾不要她出马车,所以她才坐在马车中的。“娘,妍儿不喜欢她。”

“傻孩子,就算不喜欢,你也不能就这样说出来啊。”颜汐哭笑不得。“好歹那也是你姐姐。”

苏妍小脑袋在她怀里拱了拱:“她欺负姐姐,一点都不好。娘,你不要让姐姐去她家,她会骂姐姐的。”

颜汐问道:“妍儿很喜欢姐姐么?”

苏妍狂点头,如小鸡啄米似的。“当然喜欢了,姐姐那么漂亮。”

颜汐哭笑不得,这性子,倒像是随了如歌那丫头,听说她这几日也回京了,只怕到时候还有一场皇家家宴要去。“那你跟姐姐一起去,有人欺负她的时候帮她不就好了?”

虽说苏妍不爱仗势欺人,但人欺到自己头上,还是得仗仗势才成。

苏妍眼睛一亮,双拳握紧,坚定的宣誓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姐姐的。”

“哈哈,是谁要保护姐姐啊?”正说着,便听门外传来响亮的笑声,笑声刚落,便见一身石青色锦绣长袍的苏梧迈步走了进来,步履稳健,行走带风。

颜汐温婉笑道:“你回来了。”

苏梧点点头,应了一声,又蹲下身子抱起苏妍:“刚刚我怎么听说有人要保护姐姐呢?”

苏妍抱住苏梧的脖子,娇声道:“姐姐明日要去赴宴,叫我跟随一起去呢。”

林洛歆见他们一家三口一起,自己也不好打扰,便提出告辞,颜汐忙让人送她回苏绾的翠竹院。

苏梧看了一眼林洛歆,问道:“这是?”不怪乎他不认得,林洛歆长这么大,还没跟苏梧见过面,苏梧不认得也是正常的。

颜汐若不是因为苏妍回来的时候提起过,也不会猜到林洛歆的身份,遂理解的笑了笑,道:“那是绾儿大舅母的千金,比妍儿大一岁呢。妍儿去林府做客的时候,跟她倒是玩得好,所以绾儿回来也将她带上了。”

苏梧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听她这么说也不再纠结,反而问道:“绾儿要去赴哪家的宴啊?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颜汐轻叹:“只怕是宴无好宴。”遂将颜和馨跟苏绾的过节说了,末了又叹道:“也不知dào

她们都没见过,哪里来的针锋相对?”

苏梧也想不通此事,苏绾的性子她知dào

,最是不爱招惹麻烦的。“只能让绾儿小心着点了,难为你想着要让妍儿也跟去。”

颜汐轻笑:“我也是想着妍儿好歹有封号在身,颜和馨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去。有她看着,我也放心些。”

“你想得很周到。”苏梧赞了一声,后又想到什么,眸光暗淡了些许。“可惜绾儿不领情。”

“她还是个孩子呢。”颜汐慌忙解释道。“咱们总归是长辈,怎么能跟她计较?”

又让下人抱走苏妍,才说起了苏绾的亲事,道:“我提起了林家,但看绾儿却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倒是让我不知dào

怎么办了。你也知dào

我是继室,做多做少都不合适,没得让人说我居心不良。”

“委屈你了。”颜汐这些年的所作作为他都看在眼里,对苏绾兄妹便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故有此一说。

“到底是我欠着他们的。”颜汐轻笑。“我并不觉得委屈呢。”

苏梧轻声一叹:“绾儿年纪渐长,也是时候说亲了。我倒是觉得林家不错,亲上加亲,林家又有不纳妾的家规,绾儿嫁过去也不会受苦。”

“到底是绾儿的终身大事,要先问过她才好。”颜汐笑着道。“况且,策哥儿那儿还不知dào

消息呢,他素日里最是心疼妹妹了。”

苏梧有些发愁,别人说亲都是父母一手包办,偏生他们家还得顾忌这样顾忌那样,好在外人不知dào

,倒也算不上失礼。“母亲说绾儿的婚事她不管,就多劳你操心了。不说多富贵,只家世清白人口简单就好。”

颜汐知苏老太太还在因旧年之事疏远苏绾,心中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何必非得闹成这样呢?只是这事虽说交给她了,到时候还是要交给苏老太太过目才是,遂道:“驸马这话很是,我会好好找的。”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甘

接下来的两天,苏绾过得很舒心,每天就是带林洛歆四处逛逛,看看府中的景致。她倒是没那个胆子带林洛歆跟苏绾出去玩。

其间颜汐让人给她送了秋天的四套衣裳跟首饰,又从牙婆那儿买了十个小丫鬟,连同卖身契一起交到了苏绾手中。苏绾并没有让她们开始做事,只是让花嬷嬷先调教几天,等学好规矩才当值。

虽然卖身契在她手上,但是毛手毛脚的丫鬟也是不能用的。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若是来了客,丢的可是她的颜面。

两日后,林洛歆被方氏派人接了回府,苏绾亲自送她出了门,这才折返身来,快走到翠竹院的时候,却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端着一盆子衣服从路旁走过,低垂着头,佝偻着腰。

苏绾见那婆子的身影有些熟悉,顿时停下脚步,转身道:“站住。”

那婆子身子哆嗦了下,听到苏绾的话,也不敢违抗,只能转过身子,垂头恭顺道:“见过小姐。”

苏绾听声音也很是熟悉,微微蹙眉,道:“抬起头来。”

婆子慌忙跪下,身子如抖筛糠一样,不断的哆嗦,声音颤抖:“老奴不敢。”

苏绾声音一愣:“林妈妈?”

哥哥之前说让她将林妈妈送出府养老,自己回府的时候并未见到林妈妈,便以为苏策已经处理了,却没想到还能看到林妈妈,且是如此落魄的样子。

以前林妈妈在她身边也是锦衣玉食的,只比府中正经的主子差一点,就算以前苏绾不信任她之时,也没如此对待过她,让她沦落到做粗使的地步。

她的目光移到林妈妈枯瘦的手上,心中一叹,亲自上前扶起林妈妈,问道:“妈妈如何变成这副模样了?哥哥不是说你出府了吗?”

听闻苏绾此言,林妈妈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苏策已经将她打发到浆洗房,每天都洗衣服,鲜少有机会出门,却没想到好容易出来一次便遇到了苏绾。

若是苏策知dào

,只怕又要以为自己是故yì

的了。

“回小姐的话,老奴才将去了公子院中拿要洗的衣服。”

“妈妈这话说得好笑。”苏绾目光从盆子中的衣物上扫过,眸光微冷。“你盆中的衣服可都是女子的衣裳,且哥哥的衣服都是让墨雨或是墨痕送到洗衣房去的,如何需yào

你亲自去?我如今可没有嫂子,妈妈这话传出去了让人如何看待我哥哥?”

林妈妈垂首叩头:“老奴不敢。”

苏绾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感受到一阵凉意,林妈妈心中苦意更甚,只得道:“这衣服是公子院中红袖姑娘的,因让咱们过去拿衣裳洗,管事妈妈便让我去。”

苏策院中本来都是小厮伺候的,并没有丫鬟。红袖红棉是他们此次回家,苏老太太赏下来的,道是院中只有一群小厮,行事难免不够经心。

苏策本不耐烦丫鬟伺候,直言拒绝,却没想到苏策说那话之时,两个丫鬟便已经去了苏策院中,苏策不好赶她们出去,便只能接受,只是让她们不准进房。

因着翠涛院只有两个丫鬟,红袖红棉两个难免娇气了一点,加之知dào

苏老太太的意图,知dào

苏老太太让自己两个来便是为了伺候苏策,便将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难免颐指气使。苏策相貌英俊且年少有为,便是做通房她们也是愿意的。

苏绾冷笑,府中下人一向捧高踩低她是知dào

的,却没想到林妈妈不过是离开了她那里,便得到了这样的对待。“红袖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连主子的规矩都敢违抗!她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竟也敢指使起人来了!”

林妈妈慌道:“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小姐别跟红袖她们一般见识,那样未免跌了身份。”

苏绾冷哼,她气的只是红袖那副做派,不过是个丫鬟,竟敢摆出一副主子的模样。“她还不配我跟她计较。”毕竟是苏策身边的人,自该让苏策处置。

林妈妈松了口气,只要苏绾不发作红袖便好,苏策也不会怪罪在自己身上:“如若没事,老奴便先行告退了。”

苏绾自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自己心中还有好些疑惑呢,便道:“等等,东西让白芷送去,你先跟我回去一趟。”

白芷微一躬身,便上前接过林妈妈手中的木盆,朝着洗衣房而去。苏绾转身便朝自己的院子而去,林妈妈也只得跟上,心中着实忐忑不安。

当初那些事情被苏策知dào

后,苏策大发雷霆,自己不断求情,甚至不惜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才得以留在苏府,只是被贬入了浆洗房。

若是苏绾也知dào

了……那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苏绾回房之后便将白术等人遣了出去,冷冷的目光看着林妈妈。手指一下又一下的轻敲着桌面,声音清脆响在空旷的屋子中,久久回荡。

林妈妈跪在下首,半天没有听到苏绾的声音,一颗心沉了下去,心中兀自想着对策。

苏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娇憨小姑娘了,况且自己与她多年不见,就算有情分也断了好些,哪知dào

她会如何处罚自己。

苏绾见晾得够了,才冷淡出声道:“林妈妈可知我找你来有何事?”虽然很多事她不爱计较,可并不意味着可以任人欺瞒。若是身边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她这个主子还怎么当下去?

林妈妈心下一惊:“老奴不知。”

“妈妈应该是个聪明人。”苏绾勾唇一笑,眉眼却愈显凌厉。“妈妈是母亲身边的旧人,我跟哥哥如何行事都还是看着母亲的面子的。妈妈老实说便罢,若是我自己让人查出来,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如若不然,妈妈又如何去了浆洗房呢?”

林妈妈如何不知苏绾这是在警告自己,心中一酸。当初自己也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生生被人作践成了这幅模样,眼睁睁的看着鸠占鹊巢的公主生活顺遂,婆婆明理,丈夫宠爱。

她心中的怨念跟愤恨便如杂草一般,越来越茂盛,难以抑制。

是的,林妈妈便是林氏。

当初苏老太太处置林氏身边的人,只有林妈妈一人逃过劫难,却终究伤了元气,一命呜呼。再睁开眼时,便成了含怨而生的林氏。

虽说当初她是为了保住子女嫡出之位才甘愿赴死,可又如何不恨?她跟苏梧结缡多年,一向夫妻恩爱,并无姨娘庶子碍眼,却不得不与公主共事一夫。虽说是平妻,可公主身份高高在上,纵然自己娘家地位不低,却终是敌不过皇家。

她恨苏老太太眼中只有权势,攀龙附凤,也恨公主不自爱,好端端的金枝玉叶自甘堕落,与人为妾。

她好容易逃得命来,便是为了报复这两人。看着苏梧苏策与苏老太太离心,她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虽然心疼儿子,但终归是仇恨占了上风。公主大婚之前,她偷偷画了自己出阁时的画像,她要让苏梧再也无法忘却自己。至于被她弄得伤寒的苏绾,她却是顾不上了。只要能破坏苏梧与公主的好事,她的委屈,苏绾的委屈,便都是值得的。

至于苏绾命格之事,她确实动了手脚。荷碧是她故yì

让人激将的,荣喜也是她故yì

派遣出去的。一切都打算好了,只等荣喜将荷碧牵扯出来,从而掰扯到公主便是。

却没想到苏老太太竟然这么狠心,竟然直接发话让苏绾出府避开。看着苏绾冷淡心灰的表情,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

难道,这一切都是错的?她的女儿还那么小,怎么能够承shòu这样的痛苦?她想为苏绾申冤,可无论是苏老太太还是苏梧,都不愿见她。

如此便是四年过去,策哥儿荣华而归,亦为妹妹洗刷了冤屈,却没想到,自己当年坐下的恶事被他一一的查了出来。

被揭穿了之后,她本想一死了之。可是,还没看到苏策娶妻,苏绾嫁人,她就算死了,也不得安宁。所以,在苏策要将她遣送出府的时候,她只能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求留到苏绾出嫁那一天。

可是,这些事情,她却不敢告sù

给苏绾听。苏策一个人已经够痛苦了,如何还能再让苏绾也为之痛苦?她心中的母亲一向是温婉贤良的,如何能是将她害得这么惨的自己?

可苏绾此时正等着问她要一个说法,她便不得不说,遂将自己当年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末了又道:“一切都是老奴的错,任凭小姐责罚。只小姐切莫气坏了身子,否则老奴万死难赎其罪。”

“你口口声声说并无害我之意,却依然将我害成这般模样。我虽非恶人,但也不会任人欺辱。”苏绾怒极,冷着声音道:“当初念在母亲的份上,我对你百般信任,本想让你认个干女儿好安度晚年,却没想到早在几年前,你便生了异心!你如何对得起我,对得起母亲?”

林妈妈磕头泣道:“一切都是老奴的错,小姐要打要罚,老奴都没有怨言。”

苏绾气过了头,手指着林妈妈,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平复了下心情,突然反应到不对,心中生疑,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妈妈,冷笑道:“你倒是一片忠心。”

林妈妈心中苦涩,一切都是她作孽,怨不得别人。只可恨没看到苏老太太跟颜汐的下场,她始终不甘。

眸光顿了顿,苏绾突然沉声道:“都道人走茶凉,即使你对母亲忠心,却也不该对老太太与公主有这么强dà

的恨意,且你是个下人,老实惯了,如何会有这般犯上的想法?!”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姐妹

时隔多年,苏绾再次进入戚府,却只觉物是人非。虽然府中的景致并未怎样改变,但是下人好些都变了,尤其是徐氏跟戚瑶身边的贴身丫鬟,好些个都因为年纪大了放出去了。

想起这次回来,自己身边的好些人也换了,顿时心有戚戚。

戚瑶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在炕上,笑眯眯道:“我可好长时间都没看到你了。”

两人相处时一向随意,即便是多年不见,那份熟悉感却没消失。

苏绾微微一笑:“这倒是呢,一回京就听说你定亲了,把我惊讶得不行呢。”

兴许是被调侃惯了,戚瑶仅仅是脸红了一下便淡定的接话:“我可是等着你的那一天呢。”

苏绾眼珠子一转,笑得更欢了:“你放心,添妆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留些好东西的。”自从接管了林氏的嫁妆,她如今可不缺好东西。再者公主经常收到皇帝皇后的赏赐,连带着也有她的份。不过,御赐的东西可不敢拿出来送人。

“东西不好你可不准走。”因着关系好,故戚瑶并未矫情。“对了,我记得下月便是你的生辰呢。”

苏绾笑道:“难为你记得,到时候我下帖子请你过来玩啊。”虽然自己生日不是及笈,并不需yào

大办,但是请请自己的闺中好友还是成的。后又觉得不对,忙道:“我忘了你最近忙着,不能出门了。”

按理说,定亲之后便要忙着绣嫁衣,轻易不得出门。她刚才也是忘记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放心,我一定会到的。”戚瑶道。“不过是一日而已,哪有那么娇贵了?”

苏绾道:“你不怪我口无遮拦就行了。”又问:“不知与你定亲的是哪一家?”

提起这个,戚瑶面色突然黯然了一下,而后道:“便是镇守西南的李将军次子。”

门当户对,并无不妥。

可苏绾离她近,自是清楚的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奇怪:“姐姐是不满yì

这门亲事吗?”

听说西南大元帅是荣德郡主之兄清怡郡王,最是体恤下属,与将军之间虽然相互制衡却并无龃龉。将军夫人也是慈善的,戚瑶嫁过去只是次子媳妇,并不管家,自是没什么糟心事,她又如何会不开心呢?

戚瑶摇摇头,道:“哥哥如今还没娶亲,母亲身边没有人,我又怎么能放心呢?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出嫁的时候我能不能赶回来都不一定呢。”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苏绾愣了一下,突然又反应过来。听说清怡郡王过两年便要回京了,皇帝最近身子不太好,有心将皇位传给太子,清怡郡王一门忠良,自己是长辈信得过,但是新帝如何能不忌惮守握重权的皇室宗亲?皇帝想要保住这个侄子,便要提前将他召回京。荣德郡主先一步回来了,估计清怡郡王也等不了多久了。

若是清怡郡王归京,到时候镇守西南的不正是李将军么?戚瑶作为儿媳妇,自是留在那儿的。何时回京可没有定数,难怪戚瑶这般愁闷了。

苏绾道:“你放心,等不了几年咱们就能见面的。”若是新帝登基,自是要任用自己的心腹。西南处于要塞,新帝自是要让自己的心腹掌握着。

不过,这些原因她自己想想也就罢了,可不敢说出来。这不是咒皇帝早死么?

戚瑶只当她是安慰自己,便并未放在心上。她家虽是将门,但父亲哥哥都不会将这些事告sù

她。苏绾还是在山上那两年,听无崖子跟师傅提起过,下山之后又听了些消息,这才知dào



苏绾念头一转,问道:“什么时候成亲?”

戚瑶忍不住拍了她一下:“自你一来便问个不停,都不知dào

歇歇么?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我这不是关心你么?若你不愿说,那我就不问了。”苏绾耸耸肩,故作委屈的道。

戚瑶哭笑不得:“等到了正日子自会请你,你着急什么?”说完,又叹道:“你怎么就那么让人操心呢?”

苏绾反驳:“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了?再说了,不过白问那么一句,你便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说不是嫌弃我呢。我这就走,省得你看我不顺眼。”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她却一点动身的意思都没有。

戚瑶含笑看她。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一向是不要人伺候的,所以说起悄悄话来也没了顾忌。“你的终身大事可有想过?”

苏绾哀怨道:“我的年纪真那么大了么?怎么这次一回京,都在跟我说这件事呢?”

戚瑶奇道:“难道还有其他人问你不成?”

“这话说的,好像我在家多不受宠似的。”苏绾睨她一眼,嗔道。

戚瑶不过是觉得苏绾到底是一个女儿家,这种事情若没定下来是不会提前问过她的,遂有此一问。却没想到苏绾的婚事苏老太太已经摆明了不管,苏梧又不好过问,公主身为后娘,自是要为苏绾找户好人家,又因她是穿越来的,有些事情不讲究,所以才会问过苏绾,希望能给她找个满yì

的夫婿。

按说公主对苏绾还算好的了,从来不挑拨离间对付于苏绾,也不捧杀她,自己不好出面教导,便从宫里找了个老嬷嬷教导,寻常后母又有几人能做到这个份上?便只有苏绾命格一事于苏绾有愧,但在这个迷信的时代,任何一个母亲都会偏向自己的孩子。若是林氏还在,且又有一个女儿,只怕也会选择小女儿,毕竟苏绾也那么大了。

戚瑶按按眉心,道:“好吧,是我说错话了,本不应这样问的。”顿了顿,又突然道:“哥哥这次回来,应该也要定亲了。”

大楚讲究姐姐先嫁,而后才是妹妹出嫁,兄妹间却不讲究这些。男子大多要建功立业之后才会成亲,女儿家可拖不起。

闻言,苏绾心猛的一跳,却也知dào

这事不是自己该过问的,遂道:“夫人今日怎么不在?我还想去给她请安呢。”

戚瑶笑眯眯道:“这事儿可不是我能问的,前两天她送了一张拜帖出去,到底给了哪一家我也不太清楚。”

苏绾不过是随口一问转移话题罢了,听戚瑶这么一说也不再在意,倒是戚瑶一时兴起问道:“听说你回京也好些天了,怎么都不出门啊?当初你悄悄的走了,害我难过了好些天呢。”

当初苏绾离京的时候,因为走得急,又心怀有怨,生怕在别人面前表现了出来,干脆离开的时候谁都不说。况且,她这一离开,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了也不过是徒增伤感。

戚瑶接着抱怨道:“我那段时间可是气的很,后来才听说你去庙里给母亲祈福了。你要走就走,我又不会拦着你,偏生说都不说一声,不是叫人白担心吗?”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气过,直跟绿玉抱怨说,就算苏绾再次上门来了,也要把她撵出去不要她进门。可是时间越来越长,她心里的那股气也就渐渐散了,从而变成了担忧,变成了遗憾——她以为出嫁之前再也见不到苏绾。

之前苏绾回京她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心里想着,若她上门,定要将她晾在门外,却不想左等右等苏绾就是不来。好容易来了,她只顾着激动,哪里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

苏绾有些愧疚,毕竟她当时一气之下并没有想那么多,不怪戚瑶会生气。若换做是她,只怕也要气好久。“好姐姐,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你放心!”

“说得好听,你还敢有下次不成?”说着说着又有些伤感,戚瑶黯然道:“就算有下次,只怕我也管不到你了。”到底天高皇帝远的,她又是嫁出去的,哪有在家当女儿舒适?

苏绾见戚瑶又提起这个伤感的话题,便握了她的手,道:“你放心,别说是西南,就算是你去了更远的地方,我也会去看你的。”

戚瑶哭笑不得,心中的不郁倒是去了几分。苏绾时隔多年初次上门,她倒不好一直紧抓着这个话题不放。“说什么傻话,难道你嫁了人还能随意出门不成?就像你说的,左不过在那里待几年罢了,以前我还跟着爹娘在西北待过,也不见怎么着。”

“我倒是不想嫁人。”不过这话也只能跟戚瑶抱怨两句罢了,别的不说,苏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就算她不愿意插手苏绾的婚事,那也容不得苏绾不嫁人。哥哥就算愿意养她一辈子,嫂嫂进门后又该怎么办呢?

戚瑶吃惊的瞪眼:“你这是疯了不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快别说了,让别人听见可怎么是好?”

苏绾抿唇一笑,道:“不过是在你跟前抱怨一声罢了,难道你还能说出去不成?”说罢,又让白芷进来,接过她手中的木盒子,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治水土不服的药膏,西南的空气与这里不同,你到了那边难免不适应,若长个痘子什么的,这药膏比较管用。”

虽不及金银贵重,倒很是用心。

戚瑶知dào

苏绾在学医,于这些东西上很是精通,也不矫情,让丫鬟收了,才笑眯眯道:“知dào

你那儿这些东西好,本想着去你那儿要些来,可巧你就送来了,倒不必我特意打发人去了。”

她握了苏绾的手,道:“我不好随便出门,你若是想来找我,只管过来便是,不怕特意下什么帖子。咱们之间,不必讲究那些。”

说到这里,她心里想,只怕过不了多久苏绾也不能随时出门了。一时间又是开心又是遗憾。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三十章 诛心

苏绾正在指点着丫鬟将别人送来的生辰贺礼收拾好,虽说她生日并没有请外人前来,但有些人还是将贺礼送了上门。

不管那些人是出于什么心思,她都得领情不是?

苏绾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看着丫鬟们忙忙碌碌的来去,不由得凝眉沉思。下个月哥哥的生辰也要到了,不知dào

自己到时候送什么礼物才好。

白芷端了一碟糕点放在桌上,笑着道:“小姐今日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吃些糕点填填肚子吧,厨房已经在熬汤了。”

苏绾尝了些,又道:“先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再回来用饭吧。”今日她生辰,苏老太太可是连面都没露。

这个时候,苏梧夫妇跟苏策也该去苏老太太请安了,苏绾自然不会去迟以落人话柄。

苏老太太正喝着金丝燕窝汤,听说苏梧跟公主来了,神色便有些淡淡的。她一口气将其喝完,才对陈妈妈道:“让他们进来吧。”

苏梧跟颜汐跟苏老太太行完礼之后便坐下了,夫妻俩对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没过多久,苏策也来了,依次给人请过安后便要离开。

自他回来便一直是这个状态,除非必要,不然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跟他们说,请完安便直接离开。就算他们有话要说,也只是冷淡的听着,并不回话。

苏老太太皱眉,对他这种特立独行的个性很是不满。自家的教养也不比别家差多少,怎么会教出这样桀骜不驯的子孙来?“站住!”

苏策立住脚步,回身看着苏老太太,眸光冰冷:“老太太有何吩咐?”

苏老太太气得一拍桌子:“我是你祖母!”被自己的大孙子口口声声叫着老太太,又岂是说不在乎就不在乎的?明明好好的祖孙,最开始的时候就算是不亲近但也没疏远到这个地步,却没想到苏策出门一趟,竟然养成了这么乖僻的性子!

苏策嘴角勾起嘲讽一笑,眸光更冷:“那又如何?”

“你这是不孝!”苏老太太本是有事要问,也打算好好说话的,却没想到被苏策激成这个样子,胸中怒意翻涌,终是忍不住将这句话吼了出来。

苏策淡淡接话:“不知我做错了什么惹得老太太这般生气?若是老太太气坏了身子,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苏老太太一时语塞,可看苏策仍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顿时又生气又伤心。她唯一的孙子,怎么就跟她离心到这个地步?若是她还有别的孙子,又何必依靠苏策?又何至于处处被掣肘?

林氏生前惹她生气,死后也不消停,留下这两个孽障来!

念及此处,苏老太太便对颜汐也生了些怨怼,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不善。若是她肚子争气些,自己又何必这么为难?

颜汐看着苏老太太渐渐变了的脸色,有些怔愣,但随即便反应过来她在介yì

什么,毕竟老太太不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透露这些话来。只是孩子本就是靠缘分的,就算心急又有什么用?她又不是生孩子的机器。

屋子气氛十分冷清,突有丫鬟进屋禀报:“大小姐来了。”

苏绾进了屋,见里面的气氛有些奇怪,不明所以的看了苏策一眼,而后依次请安。苏老太太不耐烦的摆手,道:“不必多礼。”

苏绾看向苏策,问道:“哥哥,你在这里还有事吗?”

苏策看她一眼,摇头道:“无事,我与你一起走吧。”

苏老太太见兄妹两个这么目中无人,胸中怒意翻涌,较之之前更甚。因着苏策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她将矛头直接指向了苏绾:“哪有不经过长辈允许便要擅自离开的?你眼中还有没有长辈了?”

苏绾早对苏老太太这种欺软怕硬的属性了然于心,若是以前,听到这种严厉的指责只怕还要难受一阵,但是如今的她,听了也不过只是笑笑。

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被骂也就被骂了。

她脸上清浅的笑容看在苏老太太眼中只觉讽刺,她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苏绾会做出这样的表情来。在她的想法中,只要她生气,苏绾就该哄着她顺着她。也是苏绾离京久了,使得她已经忘记苏绾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苏绾。况且,被遗弃的感受又如何是一夕之间便能忘却的?苏绾不怨恨苏老太太就已经不错了,如何还能像以前那样什么话都听。

见状,苏策将苏绾护在身后,冷笑道:“老太太这话好没道理,留在这儿又没什么事可做,老太太又何苦强留,惹得自己也不高兴呢?再说了,眼中若是没有长辈,又何必每日晨昏定亲从不敢落下?”

这话委实算不得委婉,苏策在苏老太太面前也从来没有委婉过,向来是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

苏老太太被他这一番话气得肝疼,每日早安请安是没有落下,但是请完安之后就直接离开,话都不多说一句,这算哪门子的敬重长辈?可更气人的是,这表面的功夫做到了,就算是外人知dào

,那也无可指摘。她虽然生气,却拿他们没有办法。

苏梧实在是看不过去,出言道:“策哥儿,这是怎么跟你祖母说话的呢,若是气着她了怎么办?”

“老太太身子好得很呢。”苏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更何况,我还什么都没说,何谈气着老太太?”苏老太太若真是那么脆弱,又如何能做出那些让人心寒的事情来?

苏梧对这双儿女也是没办法,苏策是早就跟他离了心的,而苏绾……因为之前的事,只怕也难原谅他们。微微沉了沉脸色,他转向苏老太太,问道:“母亲叫住策哥儿,是有要事要说?”不然先前也不会叫住他们。

苏老太太沉下脸:“这是自然。”热脸贴冷屁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苏策每天散出的冷意就已经让人够难以承shòu的了,她才不会没事找事。

颜汐笑着道:“策哥儿性子急躁了些,但没什么恶意,老太太不必与他计较。”又看了苏策一眼,道:“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么?明明也是一番好意,却偏偏这般恶声恶气,不是平白让人难过么?”

苏策冷冷一笑,却不置可否,转而拉着苏绾坐下,神情较之之前更是冷淡了几分。“老太太有话不妨直说。我们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自是猜不到你想的是什么。”

苏老太太气得直咬牙,却也知dào

自己若是再拖下去,只怕苏策耐心告罄又要直接走了,没得又丢一次脸。“这事儿绾儿不好在场。”再怎么气怒,这点分寸她还是知dào

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这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苏策掸了掸衣摆,淡淡的说着。“就算真有什么绾儿不该听的,也没人能传出去不是?”

苏老太太脸色变了又变,终是道:“你的婚姻大事,当真也要她听么?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

苏策脸色一肃:“若是老太太要说这个,恕我有事先走了。”

“你站住!”苏老太太气得站了起来,若非顾忌着身份,只怕就要上前拽住苏策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妹妹已经议亲了,难道你要一辈子不娶亲吗?”孙子靠不住,她还指望着有个孝顺的孙媳妇呢。若是有个重孙子可以养在她身边,那就更好了。

说起苏策的婚姻大事,苏梧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帮着劝道:“你祖母这句话说得在理,你也十九了,你表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儿子都快要有了,你的事情又如何不急?”

苏策淡淡道:“不知你们有何人选?”

苏老太太此时提出这件事,不过是为了征求他的意见,探探口风,应该是没有什么心宜的人选。苏策知dào

就算自己不急着成亲,苏老太太他们也不会容忍那么久。他微微皱眉,脑海中却不期然的浮现一张倔强而淡然的面孔。

苏老太太道:“我娘家有个侄孙女,年已十七,性子娴静,与你极是般配……”

苏策脸冷了下来,苏老太太的打算他也算是了解了,就是冲着与苏老太太沾亲带故这一条,他便不可能同意。“不合适。”

苏老太太正想质问,又生生忍了下来。“那你可有什么心宜的人选?既是你看不中我心目中的人选,那总得选一个让我们都满yì

的姑娘来。”

苏策微微一笑,只怕要让她们失望了。“常宁伯嫡女,你们若是愿意,便找人上门提亲去吧。”

苏绾怔住。

其他人更是怔愣。

苏老太太是最开始反应过来的,也是最激动的那一个:“那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苏策轻飘飘的反问。

“我不同意!”苏老太太气怒。就算是苏绾跟苏策的婚事她不能做主,但也不会任由苏策娶个这样的人回来。“都说丧父长女不娶,那常宁伯原配嫡妻难产而亡,常宁伯多年不曾娶亲,那姑娘就算是天性再好,没个长辈教导,又能长成什么样子来?再说了,常宁伯不过是个空有爵位的,于你并没有任何助力,又是那样的名声,我又如何能让你娶那家的姑娘?”就算是她再怎么不满苏策,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自毁前途。

“他父亲不好,与她有何相干?”苏策反问道。“更何况,我也是个丧母的,正好般配。”

此言一出,屋中的人脸色都不太好kàn



苏策此话,便是生生的抹杀了公主的存zài

,言下之意便是不承认公主为母了。亦或是,咒公主早死。

这话委实过分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力争

饶是颜汐教养再好,听到这句话后也微微变了脸色。只是她到底不同于古人,故很快便调整了心情,只看向苏策的目光很是失望。

苏老太太则是皱着眉头,眼中的不满更是浓厚了几分。她没想到苏策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得罪公主吗?于他又有什么好处?为了一个身份不高的女子,不惜与长辈顶嘴。也不知dào

他在外的那几年,他师傅都教了他些什么?“若真是个守规矩的,又如何会跟人暗中来往?女儿家闺名何等重yào

?”

言下之意,便是说秦琬黎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了。

“在老太太眼中,又有几个人是守规矩重礼仪的呢?”苏策冷嗤一声,动不动就拿人家名声说事,也不想想她这话会不会对别人产生影响。她当真以为她是谁,谁好谁坏都由她评定不成?不顺她的心她的意的便是不规矩的?

当初苏绾不过是被人构陷,她便能忍心的说出那般指责的话,从未想过若是传了出去,会对苏绾的声誉产生多大的影响。如今又这样说秦姑娘,可是她又从未见过那位姑娘,又怎么能因为她家的事情而迁怒于她?

苏老太太气急,却当真拿苏策没办法。苏策若是不管不顾起来,她除非拿孝道压人,不然真的只能由着他。若是别的事儿,她说不得也就让步了。可偏偏事关苏策的婚事,这是一辈子的大事,绝对不能由着苏策的性子来。“我是你的亲祖母,还能害了你不成?就算你不喜欢我的娘家侄孙女,但京中适龄的姑娘那么多,何必非要找这么一个不出挑的人来?”

娘家助力倒是其次,苏老太太最不能忍的便是那一家子人的名声。虽说近两年好了许多,但终究难以掩盖那家人曾经肮脏混乱的事实。便是如今,那常宁伯的继室也只是稍微压制住了姨娘,而并不是太占上风。京中的人都拿那家人当笑话看,她绝对不允许苏策与其沾染上,从而坏了自家的名声。所以,即便是那家的姑娘本性还不错,有她一日,便不会容得那姑娘进门!

将目光转向苏绾,苏老太太神色缓了缓,转而劝道:“你也是知dào

厉害的,应当知dào

,若是真遂了你哥哥的意,将会给你哥哥带来怎样的麻烦。素日里你跟你哥哥最是亲近,应当不愿意看到他陷入这样的境地吧?”

她知dào

自己劝不了苏策,便转过头劝起了苏绾。苏策一向看重这个妹妹,若是苏绾说话,他不得不考lǜ

一二。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苏绾能被自己说服了。

果然,听了苏老太太这番话,苏绾有些犹豫。虽说她跟秦琬黎算是相熟,可是毕竟那家人的名声都不太好,若真会连累苏策,哪怕是关系再好她也不会同意的。毕竟苏策到底是侯府目前唯一的嫡长子,秦琬黎嫁进来的话便要执掌中馈,有个那样的娘家,恐也难以服众。

况且,她也因哥哥这种不管不顾非她不娶的态度有些不高兴。

只是……那到底是哥哥的选择。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便要去阻止苏策,更何况,哥哥会选择那样做,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苏绾抿了抿唇,果duàn

无视了苏老太太频频扫视过来的目光。苏老太太眼看着苏绾神色松动了,却在转瞬间又变了态度,任凭自己怎样使眼色都不为所动,心中气苦。当真是两个没良心的,她这样费尽心力的到底是为了谁啊,一个个的都不领情。顿时一拍桌子,直接仗势欺人:“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若是非要娶她,我就去衙门告你忤逆不孝。”

苏策冷笑,当初苏绾学医她不同意的时候,也来了这么一出,当真是没别的法子可用了么?当初她既然没有威胁到他,如今又怎么可能?“老太太非要这么做,那我也没办法。”

“你……”苏老太太手指着他,气得直抖。早知苏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却还是被气成这副模样。“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忤逆不孝,不敬尊长,当真是好的很!”

虽是撂了狠话,她却不会真的那样去做。毕竟关系到苏策以后的仕途。别说苏策是她现在唯一的孙子,便是公主现在有了身孕且是男孩,她也不一定能撑到那孩子长大。若真害了苏家的子孙,地底下的那群祖先也绝对不会饶过她的。

苏梧见苏老太太被苏策气成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担忧,不由得斥责道:“孽障!还不快给你祖母道歉?若气出个好歹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策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他:“现在是,以后说不得就不是了。老太太不是心心念念想把我赶出去么?也不知她是急着给谁腾位置呢。”

苏老太太被他这样一说,更是急得心口疼。她此生只针对过林氏一人,便是为了让其给公主让位,故苏策这番话,硬生生的成了指桑骂槐,如一把尖刀刺得她心口鲜血淋漓,不堪入目。她毫不怀疑,苏策若是再说下去,只怕表面平和的遮羞布便要被活生生的扯下来了。“为了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你当真是不要我这个祖母了吗?我自问从没做过什么亏待你的事,你这样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仇怨,不是一天之内便能结上的,更不可能,一夕消弭。苏策看着苏老太太的脸色一点点的苍白,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

林氏的处境比苏老太太艰难得多,不知当初,她是不是也这样绝望而无力。

苏策握紧了双拳,原本有些软化的心又开始冷硬起来。不过是自己要娶亲而已,又不是叫他们去死,这幅要死要活的模样是要做什么?他冷冷的看着苏老太太,看她用义正辞严的语气说出那番指责的话,只觉跟看戏一样好笑。“当初绾儿学医,你也是说的这句话。”

动不动便以断绝祖孙关系来威胁他,当真以为他怕?若不是碍着孝道,他巴不得搬出府去住。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呢?

“祖母执意如此,孙子也只能不孝了。”

苏老太太脸色一变。她也想起了那天苏策跟她针锋相对的样子,神色间竟是分外的坚定,容不得人有半点的拒绝。若说当初他是因为苏绾才那样,她也想得开。可如今,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也被他这样护着。合着说来说去,就自己是外人,是恶人。“侯爷,这到底是你儿子的亲事,你还管不管了?”

苏梧面色有些为难,他跟林氏伉俪相得,自是希望而已也能够找到一个投契心仪的姑娘。可那秦姑娘到底是差了些,他自是不愿意让儿子娶个这样的媳妇儿进门。“你当真要一意孤行丝毫不顾及我们的感受吗?若是合适,我们又怎么会不同意?你便是不顾我们的感受,也该想想自己的前途。”

颜汐打了个哈欠,倒是没跟着劝苏策,反正去了也没用。他现在就跟犯了青春期综合症的小孩子一样,越劝越来劲儿,反而要跟人对着干。再说了,这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他自己若是愿意,别人谁都阻止不了他。更何况,那家人虽说名声不太好,但也算门当户对,若苏策决意娶个小家碧玉回来,只怕她们闹腾的更厉害了。

苏绾则是怔怔的看着面前这群吵闹的人,只觉得脑子嗡嗡嗡的响,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想的是苏策刚刚说的话。难怪老太太跟苏梧会允许她学医,原来竟是苏策这般决然的争取来的么?看着今日同样倔强的苏策,她只觉心中五味杂陈。哥哥一旦认定的事,便是一定要去做的,任何人都阻拦不了。难怪老太太那么不喜她,其中应当也有苏策为她学医之事顶撞于老太太的缘故。

可是,她并不记恨苏策。毕竟那是她的哥哥,而且那样做也是为了她好。

苏绾略一思忖,便上前一步,站到了苏策旁边,以实jì

行动表达了支持之意。

苏策唇角一勾,脸上浮现出一抹暖意。苏老太太却是怒不可遏,本指望着靠苏绾来说服苏策,却没想到兄妹俩站在了同一战线。“你们当真是要忤逆到底了?”她指着苏策,怒道:“你不顾忌自己的名声,难道也不在乎绾儿了吗?你自己倒是没什么,但她的名声传了出去,以后还怎么在京城、在夫家立足?”

她也算是了解苏策了,知dào

他在乎的是什么,才能说出这样一番看似情真意切实则暗含威胁的话来。

苏策看了苏绾一眼,而后缓缓道:“会这样,不都是老太太逼的么?更何况,苏府在老太太的打理之下,不说如铁板一块,也不至于主子们说点什么事,转眼间便能闹得沸沸扬扬了吧?”

苏老太太咬牙,这个孙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口口声声指责她管家不利吗?虽然如今府中是公主管家,但她手中还有好些权利没有放下。但即便是如此,她也不敢将责任推给公主。

苏老太太不发话,苏梧跟颜汐自然也不好开口。苏梧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气势不凡的儿子,又是欣慰又是难堪。欣慰是自家儿子能干得受器重,难堪的是,儿子与自家不亲,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好好的家,到底又是如何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了呢?那个理由他不是不知,甚至在午夜梦回里不止一次的想过,却不敢吐露出来。

苏策挑眉,淡淡道:“我如今的身份,注定了再不能娶个家室显赫的姑娘,否则便是平白遭人羡嫉。自古以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咱们这样的人家,更应该留心这些。”若是他妻族强dà

,难免引起皇帝的猜忌。即便是皇帝看在颜汐的面子上不在乎,可是新帝又如何会容忍?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秦姑娘是外祖母的侄孙女,跟咱家也算是沾着亲的,况又与绾儿交好。至于家中教导,她常去外祖母身边,得外祖母照看,教养应是不差的。何况,她的继母曾是宫中女官,秦姑娘又在她身边学习,老太太实在不必担心。至于名声,就算她娘家名声再怎么不好,等她嫁过来,便也要随着我了。到底是出阁的姑娘,娘家名声也便影响不到她头上。”

苏老太太见他什么都考lǜ

好了,说起来也头头是道,只能备显疲惫的挥挥手:“你们先走吧,这事儿我再跟你爹娘商量一下。”

苏策没再步步紧逼非要他们立时应下,冲苏绾点了点头,两兄妹便往外走。一时出了松鹤园的门,苏绾突然出声问道:“哥哥,你以前见过琬黎姐姐?”

她突然想起前不久在外祖家见到秦琬黎时,苏策问过的那句话。当时她并没有细想,可如今想来,却觉得甚是古怪。

苏策脚步微微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道:“在外祖母那里见过一次。”

苏绾蹙眉,很明显不相信这个答案。他在外祖母那里时也只见过一面,何至于印象便深刻到非她不娶的地步了?只是哥哥不说,她也不能继xù

追问下去,便道:“那你为何就选中了她呢?”

苏策道:“只是觉得合适而已。”满京城中,她的身世跟自己相仿,都是母亲早逝,可能也是因此,才会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既然如此,他又何不帮她一把?两个同样孤冷的人走在一起,能够融化那份冷清也尚未可知。更何况,她与苏绾相识,便不会出现姑嫂不和的情况了。

毕竟,自己那么疼爱苏绾,若妻子是个拎不清的,自要吃醋闹腾。到时候,岂不是害得苏绾也跟着伤心难过?

苏绾莫名的觉得这句话有些哀伤,见四下没有外人,便上前握住了哥哥的手——一如当初在无数个恐惧哭泣的夜晚,被他握住一样。“哥哥,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比试

皇帝很是开心,能在开头便胜出一筹,他作为皇帝也面上有光。虽然心中得yì

,面上还是要端着的。“尊使客气了。”

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

蛮族来使自有行馆可以居住,皇帝让三皇子亲自送人出宫去行馆,而后让人都散了。

第二日,蛮族使者便入宫求见,说出第二个请求——武术跟毒术。蛮族尚武,又擅长制毒,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着实不奇怪。

武术跟毒术也并非什么为难的事儿,只是蛮族毒术大多刁钻古怪,宫中太医只怕难解。皇帝想起先前解了蛮族之毒的苏绾,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他弹压了下来。

若是他真要叫苏绾进宫,只怕苏家人都不会同意。不过,若是宫中太医真的束手无策,便只能找苏绾帮忙了。

前朝有比武,后宫嫔妃不好前去观看,便都凑到了皇后面前,七嘴八舌的说着话。皇后也不耐烦应付这些莺莺燕燕,听说颜汐带着苏绾苏妍进宫来了,便沉着脸将那群人打发走了。

后妃再怎么想留在这里,也万万不敢打扰皇后与公主母女团聚,遂都心思各异的走了。便是有女儿适龄未嫁的后妃,也不敢拖拖拉拉,只能磨磨蹭蹭的走了。

颜汐刚巧在皇后宫门口见到从里面出来的一群嫔妃,微微颔首,以作招呼。她是嫡出的公主,按理是要比这些后宫嫔妃更尊贵些,不必如其他人一般行礼问安。倒是她身后的苏绾跟苏妍,乖巧的行礼问了安。

一时进了殿,皇后亲自起身,携了苏妍的手坐下,忙着嘘寒问暖。颜汐倒是觉得习以为常,行过礼后便拉着苏绾坐下。

皇后笑着道:“你倒是委实不客气。”

“在母后面前我还客气什么?没得生分了。”颜汐笑眯眯道。“母后现在有了外孙女,就不要女儿了。”

皇后轻拍着苏妍的头顶,笑眯眯的道:“妍儿可比你乖巧多了。”

“母后偏心。”颜汐嗔了一句,又道:“前面擂台已经摆好,比武应该快要开始了吧?”双手托腮哀怨状:“好想去看看啊。”

皇后睨她一眼:“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行。前朝是你能随便去的?”

颜汐笑眯眯道:“女儿不过是好奇嘛,母后就爱说教。”

“等着吧,有了结果便会有人把消息传过来的,你给我在这里等着便是。”皇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又冲苏绾招招手。

苏绾顺从的走到皇后面前,恭敬的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道:“本宫面前不必多礼,随意些就好。”又感叹道:“本宫当初见你的时候,你才几岁大,如今都成了大姑娘了。”

苏绾微微一笑,微低着头作害羞状。

皇后笑得十分慈爱,看向颜汐:“可定了人家了?”

颜汐笑着道:“月前才定了亲。”

皇后好奇道:“哦?可定的哪户人家?”

“便是定的昭武将军的长子。”颜汐顺道将苏策的事儿也说了:“策哥儿也定了常宁伯家的嫡女。”

“本宫也听皇上提起过,戚家那小子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劳的。”皇后点点头,又很快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道:“这倒是不错,可那常宁伯家的姑娘……”

颜汐笑着道:“常宁伯府虽说名声不太好,可那姑娘看着倒是个好的,又知书达理,况且还跟策哥儿的外祖母沾着亲呢。”

既然人家的父母都同意,皇后自然不可能插手,转而逗弄起怀中抱着的苏妍,时不时的跟颜汐苏绾聊两句。

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小太监过来汇报最新的消息。

“这一战大楚胜出。”

“这一战蛮族胜出。”

“这一战大楚胜出。”

……

比武五局三胜,总的来说,还是大楚胜出。大楚不想让蛮族输得太惨,所以只是险胜,而蛮族则是因为在大楚的地盘上,也不好太过嚣张,所以这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听得大楚胜出,皇后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大楚到底是大国,若是输给了蛮族,面子上到底不好kàn

。还没等她平静多久,便见小太监来回报说,前朝的毒术比试已经开始了。

皇后的心又提了起来。

颜汐打发了小太监继xù

去探听消息,转而安慰皇后道:“既是比试,难免有输有赢,咱们已经赢了武术,就算是毒术这一项略不如人意,也没什么挂碍的。”她知dào

苏绾会毒,但到底没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根本就没想到“早知如此,该提前去将神医请进宫来。”若有神医在,倒有几分胜算。皇后对宫中这些太医也是了解的,蛮族擅毒,太医对上他们没什么胜算。

颜汐笑笑,并不答话,只静静等候消息传来。

前两关,宫中的太医都解出来了,但惟独第三关,太医们无论如何都完成不了。

颜汐来了兴趣,问道:“第三关到底是什么啊?”

小太监答道:“前两关都是简单的东西,所以太医们很快便解了。第三关却是要求制出让蛮族人无法解出的一种毒药,太医们现在正束手无策呢。”

“毒药?”颜汐原本以为蛮人会自己拿出毒药来,然后让大楚人解毒,却没想到他们出的题目刚好相反。“他们倒是放得下心来。”

制毒的法子千千种,就算其中只有一味药材不同,得出的效用也就不同,是故解药比毒药更难制一些。也不知蛮人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愚蠢了。

皇后倒没颜汐那么自信:“蛮人擅毒,太医们现在应是制不了蛮人解不出的毒来。”

“娘娘英明。”小太监笑着拍了一句马屁,又道:“现在太医们正在承和宫侧殿商量对策,皇上正宴请那些蛮族使臣呢。”想起蛮族人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他心中也是万分不忿,只是太医们都没办法,自己也只能在心中骂骂那些不识好歹的蛮族人了。

皇后这才惊觉一上午已经过去,便道:“既是如此,你们便留在这里陪本宫用膳吧。”说着,便让人传膳。

还没等所有的菜都上完,便有皇帝的贴身太监过来传苏绾去承和宫。皇后觉得很奇怪,便问道:“皇上突然召苏姑娘过去做什么?”

因着皇帝事先吩咐过,那太监也知dào

此事要保密,便笑着道:“皇上的心思不是奴才能知dào

的,苏姑娘只管跟奴才去便是。”

皇后料知有事,也不多问,只让苏绾跟着去了。

出了皇后宫中没有多久,太监便压低了声音,叮嘱苏绾道:“此事皇上只吩咐了奴才,道是万万不能让外人知晓。太医如今制不出毒药,希望苏小姐能够尽lì

而为。现在承和宫侧殿并无外人在,一应药材都是齐全的,姑娘不必担心。”

他怎么也猜不透,为何皇上要将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苏绾。难不成,眼前的这个娇小姐,竟是制毒的高手不成?

苏绾早知皇帝的意图,也不意wài

,只是顺从的跟着太监的脚步走。到了承和宫侧殿,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太监见她见了侧殿,便在门口守着,并不跟着进去。

苏绾依次打量着那些药材,见常用的药材都在,却并无什么特别的,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她挑挑拣拣,选出一些得用的药材,用殿内的小炉子与小锅开始熬制药材,殿中很快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将药材熬制得只剩几汤匙的水,苏绾才将药罐子取下,将其盛出,待其冷却之后,取下自己头上戴着的金丝攒珠簪,将里面的细针取下,浸入药汁中。

莫岫送给她的簪子里面的细针本就是带毒的,混合了苏绾今日所熬制之药,更是增加了毒性。就算蛮族人能够制出解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

苏绾眉头微蹙,若是这里还有其他东西可以选择,她的胜算倒是更多一点。不过……她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光亮。

在边关那几个月可不是白待的,与蛮族几番交战,她也算是了解蛮族人的用毒方式。所以此番制毒,她可是专门针对蛮族人的弱点来的。

到底是为了大楚的荣誉,就算是自己不能走到台前,那也不能让蛮族人小看了去。

将碗中的药倒进瓷瓶中,顺便将碗中的细针滤出来,取出收好,将簪子重新插回头上,才拿着那个瓷瓶走到门口,对着守在门口的太监道:“东西已经制好了。”

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太监料知宴会已经结束了,便要拿着瓷瓶过去寻皇帝。只是因着苏绾制毒的隐秘性,这里伺候的人大多都被遣走了,太监不放心别人将东西送过去,可又要忙着送苏绾回皇后那里……一时间当真是分身乏术了。

苏绾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道:“我认得回皇后娘娘那里的路,公公有事就先去忙吧。”

太监急着将东西送去皇帝那里,不愿意耽搁,听到苏绾这么说,也松了口气,笑着道:“劳烦苏小姐了。”

苏绾微微点头,而后朝着印象中的路行去。走到半途,却见前面一人朝她迎面走来,一身青色绣蟒纹的衣裳,头戴玉冠,龙行虎步,很快便到了她的面前。

苏绾神色有些僵住,又很快反应过来,躬身一礼,口中道:“见过皇长孙殿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完胜

颜楚眸光一暗,终究还是顿下了脚步,看着她微微一笑,道:“绾儿……妹妹。”天知dào

他其实多想将后面两个字省略掉。

苏绾看着他,总感觉他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对。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她却是说不上来。“二哥,你怎么了?”

颜楚脸上的笑容愈发苦涩,他怎么能指望不谙世事的苏绾知晓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也不过是平添困扰罢了。“无事,你这是要到皇祖母那里去?”

苏绾点点头:“对啊,我肚子饿了。”神色间没有一丝窘迫。

“这样啊,那你先过去吧。”颜楚一笑,而后绕过她就走,却又突然停下脚步。“我听说你定亲了?”

苏绾正看着他的身影发愣呢,冷不防见他突然回转身来,倒是吓了一跳,道:“二哥,你问这个做什么?”哪有人这样大大咧咧问一个姑娘家婚事的?还好这里没几个人,颜楚身后跟着的人想必也不敢胡乱说话。

颜楚淡淡一笑,道:“不过是好奇罢了。”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苏绾盯着他,很严肃的道:“二哥,你还是别笑了。”笑起来好丑啊……

想起初次见面时颜楚就是这样说她的,索性将后面一句话也给说了出来,反正她在颜楚面前随性惯了。

颜楚笑了,这次的笑倒有几分真心实意。而后敛住,将身后的人挥退了好几步,才轻声问道:“你对这门亲事欢喜吗?”

欢喜吗?

苏绾愣了愣。

她想起随和的戚光,温柔的徐氏,活泼友善的戚瑶,以及他。与戚麟相处那么长时间,特别是在戚府学习的那几年,几乎是天天在一起,若说没有别样的情绪那是不可能的,虽说那份情绪不可能让她非戚麟不嫁,但是对于这门婚事,她其实并不抵触。

更何况,戚麟还不止一次的救过她。他知dào

她学医之事却也没有反对,还处处帮她遮掩。

苏绾的脸有些红了。

见状,颜楚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中苦涩涌起,面上却不显露分毫。“若是他敢欺负于你,为兄定为你做主。”他笑着道。

苏绾并未多想,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回道:“多谢二哥。”

颜楚点点头,使了个小太监送苏绾回皇后那里,而后自己走了。

皇后跟颜汐苏妍已经用完膳了,见她回来,忙让人上菜,又见她身边跟着的是颜楚身边的人,因问道:“你主子呢?”

小太监回道:“主子半路遇到了苏小姐,因有事要先走,便让奴才送苏小姐回来。”

皇后没有多想,打发他离去。颜汐倒是松了口气。她是知dào

颜楚的心思的,见他并没有多做纠缠,心中也放松了些许。

苏绾告罪之后便开始用饭,吃过饭后便听到有人回禀说,蛮族毒师未能解出太医们制出的毒药,甘愿认输。

苏绾松了口气,她虽对自己的毒术有信心,却也怕蛮族人当真那般厉害。只是,这期间时间并不长,蛮族人若想制出解药,花费的时间应该不短,如何这么快就认输了?

金銮殿上,蛮族使臣要求皇帝将制毒的太医请出来交流交流。他们认出了此毒与此次战役中己方将士所中之毒乃是出自一人,自是咬牙切齿,非要见见那位太医不可。他们可是听说,当初在边关下毒的可是一位女神医,大楚今日却说此毒是一个太医所制,若是能够揭穿出来,大楚的颜面可就扫地了。

正使乍见仇人,也是被气得狠了,非要讨一个公道不可。那位副使却不傻,自己这方本来就是来臣服的,何苦惹得大楚皇帝不悦?虽说本来自己这边的目的便是为难为难大楚,可如今这形势看来,惹怒大楚可没丝毫的好处。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若是大楚皇帝恼羞成怒撕破面皮斩了他们,蛮族皇帝才不会为他们出头,毕竟才在两国交战中失利元气大伤。遂好说歹说将正使劝住了。

正使忍住怒意咬牙切齿的将第三个要求说了出来,那便是蹴鞠。蹴鞠是好几朝前便出现过的运动,在湯朝还一度火热,只是到了近两朝,文人志士视其为奇淫巧术,乃是纨绔子弟才会玩耍的,故颇多轻视,所以于蹴鞠一道颇不熟悉。

皇帝也知dào

此事不能靠只会之乎者也的文臣,念及可能只有贵族子弟才会这些不务正业的事儿,遂让人张贴皇榜,一个时辰内召集会蹴鞠的人来,不拘是谁。

一个时辰不到,便召集了十几个人,皇帝默默的将那些人打量了一番,这就是那些依靠祖荫不学无术的侯门子弟,他平时是看不起这些人的,却没想到今日还要靠这些人为国争光。

蹴鞠的比赛地点是在皇宫内的习武场,皇后等人得了特许,允许在帘子后一同观看。苏绾跟着颜汐苏妍坐在帘子后,虽说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好歹能看到些影像。

颜汐对这古代的蹴鞠很是好奇,看那球门却不是像现代一样是网状的,而是土堆之间挖出一个洞,球踢进洞中即得分,看着特别有喜感。双方各有六个洞,球洞旁边各有一名守门员。

大楚跟蛮族一方选出一名裁判,大楚这边是戚光,蛮族则是那位副使。皇帝简单的叮嘱了两句,无非是些“不以亲疏,不有阿私”的话。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

看着大伙热火朝天的追着一个皮球跑,皇帝觉得十分郁闷。作为一个勤勉向上的帝皇,他虽说不阻止这种类似于玩乐的东西,却也实在是爱不起来。看着那么多人跑来跑去就为了一个皮球,他觉得还不如回去看那些折子来得愉快。

他身旁伺候的太监看着他一脸不耐的表情,惊出一声冷汗,就怕皇帝任性之下说不看了,于大楚面子上也不好kàn

啊。正在紧张中,突听皇帝问道:“那个一号是谁?”

太监微眯起眼看了半天,才回道:“是常宁伯家的长子。”

“朕记得常宁伯家没嫡子的。”皇帝想了一下,道:“叫什么名字?”

太监小心回道:“是常宁伯家的庶长子,常宁伯夫人早年难产,只留下一女。此子是姨娘所生,叫秦江枫。”

皇帝瞪他一眼:“谁让你说这么多的?”

太监不敢答话,认罪之后便待在一旁装木头。

“江枫!接住!”户部侍郎第三子胡昭突然一声大喝,从蛮族一号脚下勾起皮球,脚下发力,将皮球高高飞起,向着秦江枫的方向轰然而来。

所有人霎时间掉转方向,奔向秦江枫。

秦江枫唇角勾起一笑,脚下轻快连点数步,轻松的躲开,大力一挑,那皮球刹那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蜿蜒的曲线,对着球门精准无比的掉入其中。

“哈哈!进了!”冲天的喝彩声登时响起。

这是本场的第一个进球,就连皇帝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更别说帘子后的一众后妃。

皇后问过太监,知dào

秦江枫的身份,突然道:“这常宁伯家的小子倒是不错。”

颜汐笑着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因着没了母亲,府中只一个姨娘操持着,难免不学无术了些,今日眼看着倒是有机会立下大功了。”

整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的大多是高门庶子,嫡子要承继宗祧,自是不可能这般放浪形骸,反而是那些庶子,觉得自己又不能继承家族,也没什么前途,所以自甘堕落,总干些别人看不起的事情。

皇后倒是听明白了颜汐话语中的意思,没有母亲护着,秦江枫又是常宁伯府唯一的男子,虽然不能继承宗祧,但以后却能继承常宁伯府的财富,让当家姨娘怎能容忍他的存zài

?只有显得不学无术不被常宁伯喜爱一些,才不会引起忌惮,被人早早的害了去。“他若是能立下功劳,皇上定然要奖赏于他的。”

场上赛事依然激烈,那些纨绔子弟好容易能理直气壮的玩一把在文臣眼中不入流的蹴鞠,自是使出了浑身力qì



只见一片尘土飞扬,喧哗鼎盛的叫喊声之下,大楚那些纨绔子弟倒是跑得越发起劲儿。

眼见得一片黑影袭来,秦江枫单腿微微一拐,便稳稳接住了皮球,右脚一勾,皮球顺势腾起,轻轻向前一带,便晃过了数名对手的阻拦。

头、肩、背、胸、膝、腿、脚,球不离人。

拐、蹑、搭、蹬、捻、勾、提,人不离球。

作为不学无术之典范,秦江枫能深受这些纨绔子弟的喜爱与崇拜,可不是没有原因的。论起玩蹴鞠,他若是居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阳光下,秦江枫衣炔翻飞,行动似风之子,身法轻盈灵动,变幻莫测,矫健如游龙,翩然若惊鸿。

阻拦的对手还没反应过来,白衣一晃,便过了去。

只见球若流星,下射如虹,以刁钻的角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了球门。

瞬间,习武场内,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冲天的喝彩声登时响起。

皇帝看得大乐,场中的人更是激动,胡昭大喊:“大哥,太棒了。”

秦江枫微微一笑。

蛮族人却是气得要死,只是那大楚人竟然分外狡猾,身姿矫健,如入无人之境,自己这方竟无用武之地。

进了……

进了……

妈的,又进了……

在蛮族人诧异不可置信的目光以及不断的咒骂声中,大楚完胜。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温情

苏绾表情纠结的看着他手中的那碗药,眼珠子转了转,立马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躺下装睡。可还没等她躺下去,便听戚麟凉凉的声音传来:“你若敢装睡,我就直接把药给你灌下去!”

被看穿了不开心!

苏绾不高兴的瞪着他。

装作不知dào

不就皆大欢喜了吗?还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戚麟失笑,苏绾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喝药,真不知dào

这个习惯是怎么养成的。“庙里没有蜜饯,你就将就着吧。”

苏绾苦了一张脸,知dào

自己躲不过了,直接一把接过一饮而尽。“真不想喝。”

戚麟接过空碗,神色淡定:“身子早些好起来就不必喝药了。”

结果苏绾一碗药喝的太猛,还来不及因口中浓浓的苦味而皱起小脸,反而被咽下去的最后一口汤药呛到喉咙,忙不迭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戚麟神色一慌,大掌抚上苏绾的背,温柔而有规律地轻拍起来,直到苏绾停下,才掩去神色中的担心,面上调侃道:“多大的人了,喝个药还能呛着?”

苏绾不服,瞪了一眼戚麟,噘起嘴道:“明明是这药太苦!”

苏绾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思,只是她就是不喜欢被戚麟当做孩子看待,偏偏还常常在他面前露出连年幼时都不一定会做出的一些幼稚之举。

总之……很矛盾!

粉红的樱唇被汤药润出一抹水色,微微嘟起的时候显得格外的……诱人。

戚麟眸色一深,看似平静无波。

“很苦?”

“嗯,很苦!”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苏绾还用力地点着头,一双清丽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戚麟,仿佛戚麟不相信的话便是天大的罪人。

“口说无凭,一试便知。”

声音莫名沾染哑意,戚麟蓦地上前,在苏绾还未有所反应时在她的唇上轻轻一舔,舔去她唇瓣上残留的苦味。

贴着苏绾的红唇,戚麟说话愈发沙哑:“果然有些苦,我来帮你去去苦……”

“呃?唔……”

苏绾愣怔时一句无意识的张口成了戚麟探入的最好时机,戚麟趁着苏绾惊愕的时候在她口中温柔而不失霸道地扫荡,还真如自己所说“去”了所有的苦味。

苦……却还夹杂着淡淡的香甜……

不是不想邀她的丁香小舌与自己共舞,只是怕自己太过孟浪,反而吓着她。

戚麟深吸一口气,慢慢退出。

“怎样?可还苦了?”

苏绾小脸一红,飞快地瞥了眼戚麟然后别过脸,下意识地吧唧嘴。

果然不苦了,只是……

“根本就不甜!还有,你,你怎么能那样!”

还有,心中小鹿乱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戚麟本被她砸吧小嘴的动作逗弄的心下更热,然而听了她的话只有哭笑不得!亲吻还能是什么意思?不过苏绾似乎还很懵懂,他也只好先转移话题。“等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再启程回去。”

苏绾果然被带走思绪,问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啊?”

不是应该被送回家吗?

戚麟笑着道:“你受伤了不宜颠簸,正好慈恩寺比较近,干脆就带你到这里来了。还好郡主来得及时,身边又有大夫。”

“你不觉得她来得太及时?”苏绾眨眨眼,突然问道。

戚麟道:“不管怎么样,她对你没有恶意不是吗?你身上的伤是她身边的丫鬟帮着换的,如若不然……咳。况且,有她在,也不必担心你名声受损。”

若是苏绾彻夜不归,就算是事出有因,那也是对名声有碍的。但若是跟颜如歌在一起,那便没什么妨碍了。

苏绾也知dào

这个道理,虽然颜如歌做事看起来不太靠谱,但确实不止一次的帮过她,她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想了想,她抬头看向戚麟,问道:“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别告sù

我什么路过的话,我可不会信。”

戚麟挑眉:“为何不信?”

“你……”苏绾看到他一副无赖的模样,反而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跟着耍赖道:“反正我就是不信!”

戚麟低声一叹:“好吧。”

苏绾不忿,你一副吃亏受委屈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没欺负你。正准bèi

出声,便听戚麟道:“瑶儿让我送东西给你,到了你府上却听说你来慈恩寺上香了。”

他倒是没有说谎,只是有一段话隐了没说。将东西交给苏府管家之后,他本打算回府,却突然觉得心中很是不安,便骑马追了过来,便刚好kàn

到那惊险的一幕。

苏绾昏迷的那段时间,他不止一次的想,还好他赶到得及时,如若不然……那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苏绾歪着脑袋看他:“那你干嘛要追我?”

戚麟淡定回道:“觉得这边风景不错,顺便过来看看。”

苏绾轻嗤一声,又问:“你今天怎么就那么闲了?”明明平时连面都见不了。

戚麟道:“当然是休沐啊,这两天有人轮班,我不必去。”

苏绾挠了挠脑袋,好像战场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他,按理皇帝封赏过苏策,也应该封赏过戚光父子吧?可是,如果自己就这么问出来,会不会显得很奇怪?“戚哥哥,你现在在干嘛啊?”

干嘛?

不是跟你聊天么?

戚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苏绾的意思,笑着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这不是突然聊到这个了么。”苏绾严肃脸。“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在意。”其实她不过是想知dào

,戚麟的官职是不是比哥哥高,如果他以后欺负自己的话,能不能让哥哥以权压人来着。

戚麟神奇般的猜到了她的心思,突然道:“我没你哥哥官职高。”

苏绾一愣,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戚麟接着道:“那你会不会嫌弃我?”

苏绾慌不迭的摇头。

戚麟突然伸出手去轻轻按住她的脑袋,好笑道:“别摇了,你就不嫌头晕么?”

苏绾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好一会儿才转向清明。“晕。”

戚麟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道:“你知不知dào

袭击你的幕后主谋是谁?”

啊?

苏绾郁闷,你思维转换也太快了点吧?我腿短跟不上。“我又没得罪什么人,不是一猜就猜出来了么?”

戚麟见她心中有数,也松了口气。“那些人武功路数跟皇家暗卫相似,但因为身上没服饰跟腰牌,所以没办法证实到底是哪府的。不过,我已经让人将他们压入大牢了。”反正这件事也是要报给皇帝听的,皇帝会怎么处置,那可不在他的考lǜ

范围内。

他如今是禁卫副统领,专门护卫皇帝安全,虽说官职比苏策要低,却实打实的比苏策得力。能在天子身边近身护卫,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说起来,他也是靠了戚光的关系,才能得到这样的关照。

苏绾神色闷闷的,就算知dào

又怎么样,可是没证据啊。皇帝也不可能真为了她而责罚颜和馨不是?就算她真的能不顾一切的要求皇帝严惩颜和馨,就算皇帝照办了,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戚麟见她心情不太好,干脆转移话题道:“白术她们身上的伤不重,你不必担心。你哥哥应该知dào

你受伤的消息了,不过他今天有事,估计是没办法赶过来了。”所以只能便宜他了……

苏绾点点头,以示自己知dào

了。

“之前为了清楚发生何事,我去问了问白术跟白芨。”戚麟解释了一句,本想接着说苏府下人的伤亡情况,又觉得太过血腥,索性一笔带过。“受伤的人我已经让人送回苏府去了。”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我明日一早便要回城去,郡主说了她这两日会在这里,你到时候可与她一同回去。”

颜如歌本身有武艺在身,身边又跟着功夫不凡的护卫,苏绾跟在她身边,他自是放心的。

苏绾咧了咧嘴。

戚麟走了,就没人逼她喝药了,真好!

“我会让人送蜜饯过来,你要记得好好喝药。”戚麟说了这么一句,又突然感叹道。“当初在边关的时候还是你照顾我,如今倒是反着来了。”

苏绾郁闷,她又不是故yì

的哼。

戚麟继xù

叹道:“我倒宁愿受伤的是我。”

苏绾飞快的接了下去:“我可是不会再照顾你了。”

“……”戚麟哭笑不得。这丫头,当真是个不会让人的角色。

苏绾吐了吐舌,缩着头装鸵鸟。

戚麟食指弯起,敲了她脑袋一下:“我听白术说,你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苏绾愣了下,才点了点头。

戚麟无奈道:“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你何苦为了她弄得一身伤?白术是有功夫在身的,就算是被人暗算,有武功底子在那里,略微提防一下便能避过要害,你何苦以身犯险倒把自己伤成这样?”

“丫鬟也是人啊。”苏绾严肃道。“她们为了我那么拼命,全身都是伤,我怎么能忍心抛下她们不理?”

而且……

她想起在边关之时被蛮族恭亲王世子追杀,那时的青石等人,也是那样不顾危险的护卫着她。

她看着戚麟,眸光清澈,神色坚定。

“当初在边关之时,我亲眼看着青石他们因为我的任性而陷入险境。可饶是如此,他们却还是拼死护卫着我。那时候我就在想,不能再让人因为我而受伤,甚至是死去了。”

戚麟将她拉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上,声音轻柔而无奈:“知你心善,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担心呢?”

苏绾身子有些僵硬,脑子也一片混沌,压根儿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怔愣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戚麟咬牙切齿:“让你以后别这么傻了。”

苏绾气急,小脑袋向上一磕,看他吃痛的捂住下巴,这才扬起下巴轻哼道:“你才傻。”

不是自恃功夫甚好么,这都躲不过。

戚麟不知dào

她心中的小心思,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楚她脸上嘚瑟的表情,直接伸出手去轻轻掐了她一把:“这是惩罚。”而后看着她白嫩的脸上现出的红痕直笑。

苏绾揉了揉脸,直接下逐客令:“你不是要走吗?怎么还不走?”见他没有起身的意思,气呼呼的道:“我要休息了!

戚麟挑眉:“没关系,我在这里不会影响你的。”

苏绾撇唇:“你在这里我睡不着。”不等戚麟开口,便继xù

接话道:“睡不着伤口就不容易好,伤口不好我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就睡不着……”

“停!”看苏绾还要循环讲下去,戚麟果duàn

败退。“好吧,那我先走,你好好休息。”临走前又揉了揉她脑袋,柔声道:“别闹脾气了。”

谁闹脾气了?

苏绾瞪眼,看着他走出房门,而后轻轻的关上门,这才躺下,望着房顶,默默地想着:其实有他陪着,感觉也蛮不错的。

哎哟,背上的伤好疼。

秦琬黎篇

秦琬黎想,她上辈子总该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境遇。母亲难产而亡,祖母漠视,父亲不喜,姨娘口蜜腹剑,庶妹笑里藏刀。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父亲不喜欢她,但好歹还有个关怀备至的姨娘。虽然她瞧不起姨娘的身份,但自己闯了祸,每每也是她帮忙说好话。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责备自己。

她以为姨娘是好人,却不曾懂,世界上原来有个词叫捧杀。

越是嚣张跋扈,父亲越是不喜。每每姨娘为她说好话,父亲虽然偶尔轻责姨娘,心中也着实为她的贤惠而感动。

若不是那一次听到姨娘与下人的谈话,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贤惠温柔的姨娘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吧?

“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现在捧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姨娘手中捧着茶碗,丹红的手指划过杯盖,刺目的红色让她的眼睛生疼。“若没有她,怎么能显出我女儿的善良跟温婉?”

原来,所有的好都是假象,她不过是秦琬茹的踏脚石!

她躲在门外看着姨娘跟丫鬟寒暄,背后却冒出一层冷汗。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满京遍传她嚣张跋扈的事情,若是其中没有姨娘的手笔,打死她也不会信!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她。

他的眼里,只有姨娘跟她的庶弟庶妹,何曾有过她?

若非祖母不允,只怕父亲早已将姨娘扶了正。可惜祖母现在身子不爽利,已是卧床多时,只怕也熬不了多久日子了。

冬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她坐在房前的栏杆上,看着雪花铺地,银装素裹,眸中神色寒凉如冰。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还坐在外面呢?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看似关切的话从院门口传来,她抬眸一看,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容。

唇边勾了冷笑,她未尽的话便是着了凉还得找大夫,那得多麻烦不是?果真是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自己不受宠,身边的人全都是姨娘派来的。说是伺候,实则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姨娘的掌控下,吵过闹过,可是父亲还是偏向姨娘,始终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微微抬眼,她淡声:“有何事?”自从知晓那些人是为监督自己而来之后,她便鲜少让她们自己伺候,宁愿自己事事亲为。就算前次去姑祖母家参加岁宴,她也没带任何丫鬟。

本以为会被人瞧不起,却没曾想遇到了戚瑶苏绾两个。想起那日发生之事,秦琬黎目光的冷意少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

“将军府来人下帖子了,夫人让小姐去前厅呢。”翠容在秦琬黎身边伺候,却实打实的没将这位不受宠的嫡小姐放在眼中,故说话也没个顾忌。

秦琬黎眸色转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跪下!”

翠容笑着道:“这可是喜事呢,小姐何故动怒?”却是动也没动。

秦琬黎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一声冷笑:“我母亲现在在祠堂呢,府上哪里来的夫人!你给我注意你的称呼,再让我听到,定要撕烂你的嘴。”

翠容见她动怒,却也不怕。她的背后可是府上最受宠的当家姨娘,哪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府上都这么叫的,小姐怎的只管我一个?”

秦琬黎冷冷的瞥她一眼,翠容却感觉那凉冷的目光似是射到了自己的心上,不由脊背发寒。

不过是下人来送个帖子,让管家收了不就是了?姨娘偏让人来唤她过去,这不是折辱她是什么?可想到将军府的人可能是戚瑶派来的,她便忍了性子,朝前厅而去。

翠容再怎么嚣张,那也只是在秦琬黎面前,见秦琬黎已经走了,忙跟了上去,就是为了在姨娘面前讨个好儿。

将军府的管家送帖子来只是为了让她明日去将军府玩儿,她淡定的收下帖子,让人送走了管家。冷冷一瞥姨娘,正准bèi

回房,便见秦琬茹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

“黎儿,刚刚是将军府来送帖子吗?”秦伯爷脸上难得带了笑,昭武将军可是天子重臣,手握兵权,可比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好太多了。女儿能跟他府上的千金交好,那也是不错的。

秦琬黎看了笑呵呵的父亲一眼,敛睫淡声:“是。”

“听茹儿说,你们在林家也是见过那姑娘的。”秦伯爷道。“若是她邀你上门赴宴,你将茹儿也一起带去吧。”

早在秦琬茹出现的那一刻,秦琬黎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亲耳听到父亲说出口,她的心还是凉了凉。

贸然带个庶女上门,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是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势利聊得来的姑娘,秦琬茹就这般看不得自己自在么?更何况,戚瑶是那般讨厌庶女。“请贴上并未说要请二妹,若是贸然带去,只怕戚姑娘不喜。”

“哎?都是同辈,那有什么?”秦伯爷一向疼爱秦琬茹,她的要求又怎么可能不办到,当即道。“茹儿好歹也是咱们伯府的千金,她总不可能将人赶出府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秦琬黎听她一心为秦琬茹打算,却丝毫不想自己,只得苦笑。抬头望见秦琬茹得yì

的笑容,心中郁气更甚。

秦琬茹笑眯眯道:“昨日与戚瑶姐姐相见,茹儿感觉亲近得紧呢。”

秦琬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靠近秦琬茹,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会欢迎你上门吗?”又看向一旁的秦伯爷。“戚瑶自小被戚将军宠着,脾气有些古怪。她家没有庶出,也最是见不得庶出之人。我倒是不介yì

妹妹跟着去,但戚家没有庶女,她去了又能跟谁说话呢?难道跟个丫鬟说话不成?”

秦琬茹听她将自己放在丫鬟的位置,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拿哀求的目光看着秦伯爷:“父亲!”

秦琬黎见秦伯爷就要被打动,抢在他之前开口:“既然妹妹想去,不如改天下了帖子去拜访,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又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姨娘:“我现今十一岁了,该是时候学习管家了。这么多年姨娘帮着打理母亲的嫁妆也辛苦了,以后就不劳烦姨娘了。如果姨娘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希望尽快补齐为好。不然,我就只能去首辅府请姑祖母做主了!”

眼见秦伯爷想为姨娘说好话,她直接拐向了后院,连安都没请。到了自己院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背靠着大红柱子,抬头望着天空。

她对这个家,彻底没感情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降位

颜汐拍了拍手掌,又拿手帕擦了擦手,随后递给了身后的丫鬟,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而后轻描淡写的道:“既然忠义王爷教不好女儿,那我这个做姑姑的,只能代劳了。”

忠义王被她的这句话说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的爵位虽然比颜汐的高,但跟皇帝却是隔着一层的,况且颜汐是正经的正宫嫡出,太子胞妹,又深受皇帝疼爱,他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更何况,此事也是他理亏,颜汐不过是心气不平教xùn

颜和馨罢了,他虽然觉得难堪,却找不到理由阻止。毕竟,颜汐也是长辈,教xùn

侄女儿虽不在情理之中却也算不上出格。

颜和馨咬牙,她最近是遇到什么邪,不过是想教xùn

苏绾一番罢了,结果前有颜如歌破坏,后有颜汐算账,明明都是她的亲戚,却偏偏偏帮一个外人。“姑姑这话说得好笑,好不好的我自有父王管教,再不济还有皇上皇后呢,何必姑姑一个出了阁的公主出面教xùn

?”

颜汐挑眉,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竟敢搬出皇上皇后来压她。“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教xùn

你?”

颜和馨扭头冷哼:“我可没那么说。”

颜汐淡淡道:“说没说有什么打紧,反正你心里就这样想的。”

颜和馨气急,直接扭头就走:“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

当真是失策,本以为来此并没什么事儿,却没想到颜汐会这么不顾及形象的打她,这个仇怨,她记下了!

却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便被颜汐的丫鬟给拦住,顿时怒了:“你们要做什么?!”

颜汐凉凉出声:“我准许你走了吗?”

颜和馨气怒,转身看着颜汐,冷笑道:“大公主果然嚣张,可是你别忘了,这里是王府,不是你的清远侯府!”

颜汐转身坐下,看着她,意态闲适:“论起嚣张,我比起你来,可是差远了。大街上拦马,出动暗卫截杀侯门千金,皇家派给你的暗卫就是这样用的?”

颜和馨双拳紧握,恨恨的看着她:“那又怎么样?公主今日来就是为了给我定罪的?”反正她料定了颜汐拿她没办法。

颜汐笑眯眯道:“你也知dào

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反正又不能杀了你。”眼见着颜和馨脸上露出得yì

的笑,她脸上的笑容一冷:“看在忠义王爷的面子上,我就不怎么处罚你了……”

颜和馨一喜,脸上的笑容更甚。

颜汐微微眯眼:“既然这样,那就只打你十板子好了,掌嘴多没意思。”说着,向左右一示意,便立kè

有丫鬟上前一左一右的拽住颜和馨的胳膊,拖着她往外走去。

颜和馨回过神来,气得大吼:“你有什么资格处置我?”她想挣脱那两个丫鬟,却没想到那两个丫鬟手劲十分的大,她怎么挣都挣脱不了。“你们好大的胆子!”

“本公主好不容易来一次,总不能失望而归不是?”颜汐冷笑。“你当初有胆子坐下那些事,又怎么没胆子面对接受后果?”

颜和馨气急,口中不断的咒骂着,却还是被丫鬟挟制着出了院门。忠义王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颜汐拦住,也怒了:“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孩子做错事教xùn

一下就得了,何苦还要打板子?传出去成什么了?”

“不给她个教xùn

,她又怎么能记得住疼呢?”颜汐轻笑,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下次再做出什么严重点的事情,岂不是给王爷招祸?毕竟,你可不止这一个女儿呢。”

忠义王动作一滞,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你消气之后便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颜汐说得对,王府不止一个郡主,他不能因为颜和馨而害得所有人名誉受损。

颜汐听着院中传来的惨叫声,一声轻笑:“这是自然,我一个做长辈的自然不好同一个小辈继xù

计较。”

忠义王不再言语了。

十板子并不多,故院外的惨叫声很快便停了。颜和馨被人扶着带了进来,衣衫上沾染了血迹,却没晕过去,而是双眸炯炯的看着颜汐,里面充斥着怒火与不甘。

颜汐懒得再看,转身离开:“若你想要报复,本公主等着你!”还没等她出院门,便听门外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圣旨到。”

得,这下走不了。

颜汐停下脚步,与忠义王府上下一起跪在院中恭听圣旨。

“上谕:忠义王之女郡主和馨骄纵跋扈仗势欺人,今剥夺郡主名号,降为县主,收回皇家暗卫,钦此。”

颜和馨听了这个圣旨差点没晕过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过圣旨,叩头谢恩。忠义王妃却是急得不行,只在传旨太监跟忠义王面前,什么话都不好说。

传旨太监斜睨着忠义王:“圣上口谕,忠义王教女不严,罚俸一年,和馨郡主……啊不,现在该改口叫县主了,和馨县主禁足半年,着忠义王妃开始准bèi

县主婚嫁之事,京城人士除外。”

忠义王妃更是差点晕过去,皇上这话是要和馨远嫁?天啊,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能招来这样的圣旨啊?

传旨太监看他们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知dào

这趟是拿不到什么赏钱了,脸上也便没了笑容,道:“王爷王妃还是尽早做准bèi

吧,皇上说了,半年之内没有结果,他可要亲自动手了。”

待看到一旁的颜汐时,他立马换了一副笑脸,恭敬道:“奴才眼拙,没看到大公主在这里,奴才在这里给公主请安了。”

颜汐受了这一礼,这才笑眯眯的道:“公公不必多礼。”

与忠义王府的愁云惨淡相比,清远侯府倒是十分的安宁。苏策回府之后本想立即去看苏绾,当听说颜如歌也在的时候,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只让下人经心伺候着,别怠慢了郡主。

其实他不说,也没人敢怠慢颜如歌。更何况,颜如歌十分的自在,完全把这当自己家,压根儿没有当客人的自觉。

颜如歌抱着苏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给她新梳的造型,觉得乐不可支。“你看,我给你妹妹梳的头发好kàn

吧?”

苏绾看苏妍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哭笑不得:“你就会欺负她。”

颜如歌满yì

的端详了半晌,这才让丫鬟带苏妍下去梳洗。苏妍有些犹豫,还是想要立马换掉这种发型的心态占了上风,一步三回头的哀怨的走了。

苏绾冲她挥了挥手,虽说觉得不太厚道,但还是觉得很有喜感。忍不住瞪了颜如歌一眼:“还好她没哭出来。”

“她可不是爱哭的人。”颜如歌摆摆手,浑不在意道:“话说我怎么感觉你跟公主关系不怎么好啊?”

苏绾脸上的笑容一僵,而后笑道:“有吗?”

“表面的客套。”颜如歌伸手在她脸上划了一道,道:“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苏绾笑道:“你何时这样慧眼如炬了?”

“本郡主我一向如此机智。”颜如歌轻哼,又道:“你跟妍儿相处得倒是融洽,我倒是不明白了,你为何就不能跟公主好好相处呢?”

苏绾反问:“难道我跟公主相处就不够融洽吗?”

“按理说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该插手,可是苏绾,我觉得你是个好人。”颜如歌认真地说道。“公主不是坏人,我觉得你们两个之间不该是这样相处的。”

苏绾一愣。

夸她的话不是没有听过,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直白的夸她是个好人。虽然有些意wài

,但是心中却没什么抵触的情绪。所以,虽然对颜如歌口中的话不甚赞同,她却没有出言反对。

颜如歌见她听进去了,再接再厉道:“虽然不知dào

你为何一直不亲近公主,但我看得出来,公主一直是在用心的对你,就算比不上母亲,但也差不到哪儿去。你可知,她今天出门去哪儿了?”

苏绾抬头,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颜如歌接着道:“她去忠义王府了。”

苏绾一惊:“你是说……”

“没错。”颜如歌点头,认真回答道:“她为你解气去了。”

苏绾瞠目结舌,她当真是没想到公主会这么做,本以为自己这个亏吃定了,却在此时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颜如歌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还不是为了给你撑腰。按照她的脾气,颜和馨铁定要吃些苦头。”

她好想跟去凑热闹啊好想去……

苏绾垂眸,道:“我知dào

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妍儿。”颜如歌见她兴致不高,也不再继xù

劝,起身出了门。剩下的话,都要她自己想通才行,别人都劝不了。

她就不明白了,外人眼中看得一清二楚的事情,苏绾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苏绾将头埋在被子里,好好的思索了颜如歌的话。其实颜如歌说的话,她也想过,从颜汐嫁进府至今,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虽然自己觉得她不简单,可她到底没有害过自己。

便是当初的命格之事,她也只是保持了沉默,并没有落井下石。面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孰轻孰重,这压根就不必想,所以,她虽然有过不平,但从来没有因过此事怨恨颜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颜汐也不过是爱女心切而已。

她不肯对颜汐好,不是因为颜汐不够好,而是——若是她对颜汐好了,对母亲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消融

戚瑶大婚前一日,颜汐带着东西去添妆。本来她跟昭武将军府并没有什么交情,添妆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她的,只是如今苏绾跟戚麟定了亲,跟戚瑶关系又好,若非碍着定亲了不好前来,自然是要亲自来的。

所以,颜汐便代替她前来了。

前来添妆的人中,属颜汐的身份最高,徐氏虽然有些意wài

,却也觉得十分长脸。“多谢公主前来,当真是小女的荣幸。”

颜汐笑着道:“夫人哪里的话,咱们两家又何必外道。”就说苏绾即将嫁到戚府,她也只能对徐氏以礼相待。

苏绾送来添妆的是一套红宝石头面跟一套翡翠头面,颜汐送出的东西,价值也自是不低,在这添妆的人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份儿,也符合她的身份。

戚瑶在房中听着一众闺中好友的打趣,饶是心中为即将到来的别离伤感,也不由得被那群人的打趣得双颊通红。“我就不信你们没这一天,就知dào

打趣我。”

其中,兵部尚书之女褚蓝笑着道:“我们的事情还早着呢,反倒是你,今日可是逃不掉了。”

其他的闺秀们也都笑了起来。

几人正说着,便听外面的人道:“见过公主殿下。”

众人慌忙出来见礼,颜汐忙道免礼,又笑着道:“今日是戚姑娘的大喜日子,本公主可不是来添乱的,你们不必多礼。”

戚瑶作为主人家,自是要出来回话的:“多谢公主。”

颜汐微微一笑,让丫鬟拿出一个卷轴来,交到戚瑶的丫鬟手中,这才道:“这是绾儿单独送给你的东西,虽不贵重,到底是一番心意。她如今定亲了不好出门,你别见怪才是。”

戚瑶虽然心中遗憾不能见到苏绾,但又哪能因这等小事便生苏绾的气,遂笑着道:“公主言重了,我自然不会怪罪绾儿妹妹。”

颜汐客套了一番才离去,回府便见苏绾在她的院门口等着,不由得轻笑。苏绾可从未在她这里这里等过她,看来当真是看重她那个小姐妹,未来的小姑子。

“怎么在外头等着,也不嫌冷么?”

虽说是正月了,但这天气依然凉得很,穿得单薄了些便容易着凉。颜汐看苏绾的脸色有些苍白,知dào

她等的时间不短了,遂有些责备的看着她身后的丫鬟:“你们主子这么做也不知dào

拦着些,这天这么冷,怎么能站在风口里?”

说着,拉着苏绾进房,察觉到她的手也冰凉得很,便道:“都让你不必这么客气了,有事寻我直接进去便是,何苦站在外面招风呢?”

苏绾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我不冷。”

颜汐轻笑:“便是不冷,也不必站在门外啊,难道我这里有人怠慢你不成?”说着,又让人拿手炉跟热茶来。

苏绾抱着茶杯暖了暖手,这才期待的看向颜汐。

颜汐笑着道:“东西都已经送到戚姑娘手中了。”

苏绾道:“多谢。”

颜汐哭笑不得:“谢我做什么?不过是走一趟罢了,你何必这样巴巴的等着?”

苏绾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又接着道:“不止是谢你这个。”

颜汐倒是愣了,除了今日之事,她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事能让苏绾这么严肃认真的道谢。“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套做什么?”

苏绾垂眸,心中思绪起伏,面上却丝毫不显。“之前和馨郡主之事……多谢你为我出头。”

颜汐这才清楚她道谢的缘由是什么,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你何必这般多礼?那都是我该做的。”

越是有礼便越是疏离,这个道理她又如何不知,苏绾这是还没接受她呢。

苏绾接着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

颜汐神色淡淡:“我的人,自然不能让人随意欺了去。”

她虽不是拿苏绾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但也算是尽职尽责的,为人又护短,自然不会容忍颜和馨的行为。

苏绾倒是没想到颜汐会是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颜和馨的事情她也听到了些风声,毕竟颜汐当初上门算账的时候并没有掩人耳目,忠义王府又不是铁桶一块,自然被有心人知晓了消息,只是没有传得满城皆知罢了。

更何况,皇帝颁下那样的圣旨,直接剥夺了颜和馨的郡主身份,降为县主,处罚不可谓不严厉,惹得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有的人猜测颜和馨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才会惹得龙颜大怒;想得更深远一些的,便想是不是皇帝不满忠义王府了,所以借此机会打压忠义王。

相比之下,颜汐的行为便不怎么打眼了。

虽说苏绾没有亲自报仇,但是也算是有人为她出了气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从喉咙翻滚出两个字:“多谢。”

颜汐轻叹:“都说了让你不必这么客气了,那都是我该做的。”顿了顿,才又道:“虽说我不是你亲生母亲,但是该做的,我一样都不会落下。你觉得我虚伪也好,爱面子也罢,反正我对你没什么恶意。”

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接着道:“不怕说句让你见笑的话,我没有儿子,以后说不得就要靠你哥哥养老,自然不会薄待了你去。”

也不知为何,生了苏妍之后,她仍是多年没有喜讯传来。明明也有让太医定期诊平安脉,但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这并不是她说这番话的原因。

既然苏绾没有办法信任她,那倒不妨让她以为自己有所图,从而能够放下心来。不得不说,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苏绾愣了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并不是因为颜汐话中的内容,而是——“多谢公主的劝慰。”

皇家公主自然是不担心这些问题,若是颜汐能够再狠心一点,暗中害了苏策而后再从族中过继一个儿子来,可是比苏策这个原配嫡子要好。更何况,她又不是生不出来了。

苏绾站起身来,恭敬的向着颜汐行礼。“以前是我想左了,多谢公主大方不计较。”

颜汐一愣,而后弯了眼眸:“你今日说了多少句感谢的话了?”

苏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颜汐也笑了。

她知dào

,苏绾心中的心结消融了不少。虽然不可能立时接受她,但是日久见人心,她相信,苏绾总有一天会愿意接受她的。

屋内的气氛缓和下来,不似以往的疏离与客气,颜汐正准bèi

再接再厉留苏绾吃饭,却听丫鬟说苏妍来了。

苏绾对这个妹妹倒是不错,并未因颜汐的缘故而疏远于她。颜汐知dào

自己的小女儿平日里没什么玩伴,所以才会对这个从小便没见过几面的姐姐十分依赖,所幸苏绾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使得苏妍伤心,这才是颜汐最看重苏绾的地方。

娇憨却不痴傻,聪慧不爱外露,心思玲珑剔透,有怨恨却不迁怒。

“妍儿不知dào

你这个姐姐跟她不同母。”颜汐突然道。

苏绾看向她。

“妍儿现在年纪小,还不明白你这个姐姐跟其他的姐姐有什么不一样。”颜汐认真道。“所以,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苏绾愣了愣,而后弯眸笑道:“她也是我妹妹。”

话音刚落,便见到身着月白色绣花长裙的苏妍跨过门槛,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径直扑进苏绾的怀里,声音甜甜的:“姐姐。”

颜汐故yì

装作不悦道:“妍儿看到姐姐就不要母亲了?”

苏妍一本正经的给颜汐请完安,才笑眯眯的道:“妍儿最喜欢娘了。”

颜汐只觉得心跟浸了蜜一样的甜,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道:“娘也最爱妍儿了。”

似曾相似的话,听在苏绾耳中,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慌忙低下头,掩住自己的失态。思绪混乱中,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覆住了她的手,声音轻柔:“逝者已逝,思念可以,但不能陷入那份思念中不可自拔。若真是那样,逝者不会心安,生者也跟着难过。”

苏绾惊讶的看着她,这个没怎么接触过的公主,居然猜出了她的心思。

“相信你母亲在天上也愿意看着你平安喜乐的,每个母亲最大的心愿,便是自己的儿女能够幸福。”颜汐道。“难过可以,但别难过太久了。”

苏绾心中五味陈杂,正准bèi

说些什么,便见苏妍握住了她的手,小脸板着一本正经的模样:“姐姐不开心吗?没关系,妍儿陪着姐姐,姐姐就不会难过了。”

童声童语听着分外窝心,苏妍什么都不懂,也不知dào

曾经因为她的原因,害得苏绾离家五年,更不知dào

她与面前的这个姐姐,只是同父异母并不亲近,所以,在见到这个自出生便无记忆的姐姐时,她的所有行为所有话语,全都是出自一片真心。

毫无作假。

这才是令苏绾最无法恨的。

虽然当初因她才害得自己离家多年,可她不过是一个不知事的孩子,年纪还那么小。而且,还那么的亲近自己。

没有人能够忍心践踏幼小的心灵与一片真心,更没有人能够拒绝温暖。

苏绾想,她能够在此时接受颜汐,其中应该也有苏妍的缘故吧。

因为那个总是笑着的小小的女孩,明明年纪很小,却懂得要保护她。明明是个多年不见的姐姐,最开始待她并不亲近,她却能够不设防的信任依赖。

纯真的信任的笑容,才是最美的吧……

第一百四十章 遇刺

戚瑶大婚之后只在京城三天,回门之后的第二天便跟着去西南了。她离开的时候,苏绾特意去送了她,两姐妹在马车里聊了半天,依依不舍,戚瑶最后不得不在催促声中洒泪离开京城。

戚瑶离开没几天,京城之中便收到了一个坏消息——太子巡视江南之时被刺杀,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这件事,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民间,都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毕竟太子可是一国储君,在当今圣上放出退位的风声之后,便遭到刺杀性命不保,势必会引起极大的动荡。

在这群人中,最震惊也是最伤心的便是皇帝了。太子从小便是他按照一国之君便教导的,拥有仁善之心却又杀伐果duàn

,无疑是所有皇子中最适合皇位的。太子就算当上了皇帝,在那些兄弟不犯错的情况下,他也会善待他们。最难得的是,太子在太子一位上坐了三十多年,却也沉稳,在所有皇子都蠢蠢欲动的时候,只有他还顾忌着君父,不说是最有孝心的一个,却必定是最真心的一个。

这些年他身子不好,已经逐渐放权给太子,已经让那些人坐不住了。去年更是传出要禅位的消息,又值太子前去江南,这个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毕竟太子在宫中受到的护卫森严,别人就算有那个歹心也没那个能力,而江南之行,就算太子身边的护卫再森严,也总有机会可成。

皇帝既伤心于太子的伤重,又难过于在自己还没死的情况下,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皇位而不和。若是那些人有能力倒也罢了,却偏偏空有野心却无能力。

让太子亲送蛮族使者确实是有些小题大做,可是皇帝的目的却是为了太子回程时杀个回马枪,查一查江南的盐政。江南的盐政一向是很难管理的一块,皇帝此举,一是为了看看太子的能力,二也是彰显了皇帝对太子的无边信任,彰显太子的地位。

太子走后,皇帝不是不担心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此行必定有些危险。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蛮族使者才走没多久,便传来太子在江南被刺杀的消息。

这不仅是想要谋害太子了,这是在生生的打皇帝的脸!这是对皇帝无上权威的挑zhàn



皇帝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橹,这句话说的不是假的。江南一带大部分官员都被皇帝罢了官,禁足在官邸,又派了五个心腹作为钦差前去查案。还将宫中最好的太医都派出去,马不停蹄的前往江南。又让人火速寻访神医,势必要将在外的神医找回来。

如此多的钦差去往同一个地方办差,也只有当今皇帝才有如此魄力。虽有些不合规矩,可此时皇帝正处于哀恸中,谁碰谁死。据说后宫有个颇为得宠的贵人端着鸡汤前去安慰皇帝,却被分分钟打进冷宫。如此一来,谁敢去捋皇帝的龙须?那不是上杆子的找死吗?

可是接下来的一件事,震得朝臣们晕头转向,便是冒死也要禁言了。皇帝悲痛之余,竟然说要亲自去江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竟然要轻车简从!

众所周知,历代皇帝出巡都是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用个不好的词说便是劳民伤财。当今圣上也是出巡过一次的,后觉得太过铺张,以后便再没有过。可是这个严峻的当口,皇帝竟然说要下江南,还一切从简。

即便只是算上所有的护卫,那也简单不了好吧?皇帝这么突然的下令,还说隔日便走,让一众大臣如何准bèi

啊?!

皇帝这是气糊涂了吧?

皇帝当然没糊涂,相反,他却是十分的清醒,堪比人生以来最清醒的一次。皇帝要走,太子江南重伤,朝中定是要留一人监国。皇帝并未选择他剩下的儿子,而是下了圣旨,让皇长孙颜楚留下监国。如此一来,皇帝的意愿便很明显了。

颜楚被自己的皇祖父召到了承清宫,心中颇为忐忑不安。承清宫是皇帝平日处理政事的地方,颜楚不是第一次来,却从未像这次一样,感受到那森冷威严的气氛。他看到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苍老了许多。近几年皇帝身子不适,衰老的很快,可是太子的事一出,皇帝大惊大悲之下,身子骨更差,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颜楚平生最崇敬自己的这位祖父,其次便是自己的父亲。可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自己最崇敬的人,便成了这般模样。心中酸涩异常,他上前给皇帝请安:“见过皇祖父。”

皇帝看到他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却又很快敛住。想起太子,这位风光一生的皇帝也禁不住眼眶湿润,他抬手放在颜楚的肩上,声音苍老:“朕,对不起你父亲,也对不起你。”明知江南危险,却还是一意孤行的让太子前去。

皇祖父的手,已是枯槁无力了……

颜楚被他说得心酸,却只是咬着牙硬撑。太子妃听见消息已经晕了过去,府中之事全靠他操持:“父亲出事,孙儿也觉得甚是难过。可是皇祖父不必以身犯险,朝堂之中还要靠皇祖父主持大局,还望皇祖父三思。”

他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额头触地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殿中响起,一滴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地,抬头时已是了无痕迹。他看着皇帝,眸中充满了坚毅之色。“皇祖父洪福齐天,定能护佑于父亲,孙儿相信,父亲定会转危为安的。孙儿愿意前去江南,接回父亲!”

皇帝眼中闪过欣慰,话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这次必须朕去。”他已经年逾古稀,就怕此生再无机会见到自己这个最疼爱最信任的儿子最后一面。

紧接着,他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虽然殿中并无其他人,但是他还是压低了声音。

颜楚大惊失色:“皇祖父,这……”

皇帝眼中闪过狠厉与决绝:“就这么决定了。”说着,他起身,亲自从暗格中取出两道明黄的卷轴。“这两道圣旨朕就交给你了,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去做。文渊阁大学士尹邱,太傅张岚,兵部尚书褚宁……等都是可信之人,有事不妨听听他们的意见。”

颜楚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监国这个担子太重了,他以前从来没做过。“孙儿只怕不能胜任,会让皇祖父失望。”

皇帝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皇祖父对你放心。”

只是放心二字,便已重过千斤。

颜楚眼底一热,道:“孙儿必定竭尽全力。”

清远侯府中,也是一片愁云惨雾。只是每个人忧心的事情都不一样,苏老太太忧心太子死了换个皇帝上位会影响自家,毕竟颜汐可是太子的同胞妹妹,太子上位自是最好。苏梧也是忠心为主,见国之储君伤重,心中自是担忧。苏绾担忧的却是颜楚,这么些年,她可是将颜楚当亲哥哥看待的,在她心中地位虽然比苏策低,却也比其他人高出太多。此时太子出事,颜楚一定会很伤心。颜汐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到底血浓于水,这些年对她也是照顾有加,自然哭得极为伤心。

苏策虽然也担心,但是他更头疼眼前的事……这个担子,对于他来说,也是十分的重。

皇帝出门,禁卫全部被带走,京畿营留守京城。加上皇帝的暗卫,护卫阵容着实不小。作为禁卫副统领,戚麟自然是要跟着去的。清远侯府也收到了圣旨,道是让颜汐苏妍跟苏绾都跟随同去。

颜汐只觉头痛,苏绾去她理解,可是苏妍那么小,就算是为了掩人耳目,也不必这么折腾她吧?所以,坚决将苏妍留了下来。

皇帝出行的速度确实不慢,原本是有马车给颜汐等人坐的,但由于苏妍不在,皇帝问过颜汐跟苏绾的意见之后,直接下令让所有人骑马。在驿站换过两次马后,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第三个城镇。

皇帝住的自然是县令的府邸,虽然比不得皇宫的富丽堂皇,却也十分清幽。皇帝到底上了年纪,猛的这样高强度的赶路,自是受不住,当夜便发了热,惹得上下人等十分担心,纷纷劝阻皇帝归京。

皇帝下了决心,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回去?只是那么多人跪求他保重龙体,他也只能答yīng

太医好好养身子,放慢行程。只是到底心中挂念,他强忍着不适,将苏绾跟戚麟叫到了跟前,又遣出了所有伺候的人。

皇帝等他们两个行完礼,让他们起身,才抬眸看着苏绾,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沧桑:“苏绾。”

苏绾不是第一次见到皇帝,所以并无惧怕之色。只是以前见到的皇帝虽然和蔼,却是意气风发,威严尽显,让人不敢直视。可是现在的他,处处透着沧桑,只是一个担忧儿子的父亲。“臣女在。”

皇帝道:“我要麻烦你一件事……”他改了称呼,并未用朕。“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苏绾慌不迭的跪下:“皇上有话尽管吩咐,臣女定当全力而为。”

“我要你单独出发,星夜兼程赶至江南。”皇帝问道。“拜托你……”他没有以权压人,声音平缓,完全是一副请求的状态。

虽然他不怎么信任苏绾,但是现在,神医不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苏绾了。

苏绾磕头,抬头时坚定的道:“臣女遵命,定当全力以赴。”

皇帝目光转向戚麟:“你跟着保护她,一定要让她平安抵达,在最快的时间内。这样赶路肯定非常辛苦,朕不会亏待你们的。”

见到两人都点头同意,皇帝才安心的阖上双眸沉沉睡去。苏绾戚麟双双退出去,轻轻关上门,而后对望了一眼,轻轻点头。

出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力挽

>>>无错手打>>>

用了五天的时间赶路 苏绾一行人终于到了太子在苏州的行馆 禀告过身份之后 他们才得以进入 一进行馆 便能看到行色匆匆的官员太医大夫和下人 庭院中浓浓的药味让苏绾神色一凝

全部下的重药 太子此番 只怕凶多吉少

戚麟看她的神色不对 正准备出声询问 便见苏绾随意拽了一人 问明太子的住处之后便朝着那个方向飞快的跑去 无法 他也只能跟了去

五天的时间 基本上都沒怎么休息过 他实在是怕苏绾坚持不下去

苏绾到了太子房中 见里面围满了人 有伺候的也有太医大夫 顿时皱了眉 看向跟在她身后的戚麟

戚麟大声道:“这位是皇上派來的神医弟子 请大家让一让 ”

神医弟子

神医何时收过弟子了

众人心中都有疑问 可是因为那是圣上派來的 所有人都不敢提出质疑 又不是真的想死了 听了戚麟的话之后 所有人都自觉的让出了道路

可以说他们现在都是悬在悬崖边的 稍有不慎便可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如今多了一个人 把握也就多一分

毕竟此时过來的 应当是极得皇帝信任的 治得好了 那就皆大欢喜 若是治不好 皇帝也不会这么厚此薄彼只处罚他们吧 再者 有句话不是叫法不责众么

太子脸色苍白 嘴唇乌紫 若不是还有那微弱的呼吸 只怕已经被人认定为死亡了 可饶是如此 太医们也都心惊胆战 生怕太子就这么去了

苏绾沉了脸色 让所有人都出去 这才开始为太子把脉 而后脸色越來越沉 皱眉沉思半晌 才决定让太子泡药浴

开好药方 叫人去药房抓药架水桶 苏绾这才松了口气 转向那群太医 行礼道:“各位前辈比小女子來得更早 对太子的毒应该有所了解 还望众位前辈告知一二 小女子感激不尽 ”

敬人者 人恒敬之

虽说面前这群人可能心中也有些怀疑 但到底沒有当面给她难堪 可比当初那些目中无人的军医好多了 所以 苏绾的态度好了很多

为首的一位太医打量着苏绾 见她一身月白色绣花暗纹薄袄 脸上蒙着面纱 容颜并不外露 对这位女子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女子学医本就罕见 神医以前所收之徒皆为男人 这个姑娘声称是神医的弟子 之前可一些消息都沒有听到 只是 能让皇帝的近身统领亲自护送 这个女子应当十分受皇帝重视的

太医等也不敢托大 受了半礼便忙着避过 “姑娘不必多礼 有何话要问 吾等定当告知 ”

苏绾微微一笑 道:“多谢 依前辈所见 太子所中之毒乃为何毒 ”

“如果我沒诊错的话 此毒应当是一梦千年 ”为首的太医回答道

与自己的想法符合了一部分

苏绾神色微敛 眉心微凝:“太子确实中了此毒 ”

“可是 一梦千年的毒性虽然霸道 但是不至于如此快速的置人于死地 ”太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而且 一梦千年沒有解药 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 ”

苏绾见他们提出了疑问 且并沒有咄咄逼人自视甚高 心中也高看他们几眼 为其解惑道:“所以 太子身上的毒不止一种 ”

“不止一种 ”众位太医尽皆失色 他们商量许久 发现太子脉象有些紊乱 确是中了一梦千年之象 可是 却沒想到面前的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竟然提出了另一番说法 “姑娘何出此言 ”

“太子身上确实中了一梦千年 ”苏绾道 一梦千年 顾名思义 便是让人沉睡于美梦中 用尽方法也无法让人醒來 所以 这毒虽然毒性温和 不至丧命 但却让人闻之色变

虽然美梦很好 但是无法醒來 跟死人有何不同 所以 就算是生活艰难的人 也不愿意服下此毒

“但是 ”苏绾话音一转 神情无比的凝重:“这毒却是在太子中了引鸩之后才中的 而且 太子体内应当还有奈何一毒 ”

引鸩跟奈何 众位太医都在医书之中看过 毒性十分霸道 一种即可置人于死地 更何况两毒齐上 可是……

“这两种毒相较一梦千年 更加难以诊断 也更难解 ”众位太医眼中都升起钦佩之色 尽数收起了自己原本的轻视 他们都诊断不出來的毒 眼前的这个小女子竟然诊断出來了 当真是厉害 果真沒有堕了神医的威名

“这两种毒有解 ”苏绾道 “但是一梦千年却是无解的 如果我沒有猜错 太子现在应当是喝不下水也喝不进药吧 ”

众太医点点头 虽然太子喝不下药 但是他们也只能一点一点的喂 能让他多少摄入一点也是好的 所以 太子过了半个月都还有一条命可以吊着

苏绾最庆幸也是这一点 若是太子在她到之前就死了 她就算星夜兼程不眠不休赶到 那也沒什么意义了

苏绾一锤定音道:“所以 我决定用药浴跟银针先解掉太子体内的引鸩和奈何之毒 ”

中了一梦千年的毒沒办法醒转 也沒办法吃饭 所以 大部分人最后都可以说是饿死的 他们之前也为太子无法喝药而忧心 可是银针之法却不是所有人都敢用的 他们熟读医书知晓穴位 但是一针下去 手抖扎错位置或是力道不对 都有可能致人死地

为首的太医后退一步 对着苏绾施了一礼:“一切都拜托姑娘了 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姑娘尽管说來 ”

“确实有事需要各位前辈做 ”苏绾沒有客气 “一梦千年的毒晚辈也沒办法解 所以需要查看医书 有些地方也需要跟众位前辈讨论 还望众位前辈不吝赐教 ”

众太医都是见过她的能耐的 见她仍旧一口一个前辈 心中的观感好了很多 遂笑着道:“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一梦千年的毒我们也查了一年一夜了 希望有些东西能够帮上姑娘 ”

苏绾笑着道:“等我给太子施完针 便去寻众位前辈 ”

正在这时 下人将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苏绾行过礼后便进了房 让人将水烧温 才让戚麟跟另外一人将太子扶进大水桶之中

水桶下面架着锅炉 熊熊的火焰燃烧着 屋内也充斥着一股热气 苏绾专注的看着水温的变化 见水过热 便让人去热水加冷水加药材 如此重复三次 再一次水温升高之后 苏绾让人撤走了锅炉

将银针在火上滤过之后 她深呼吸一口气 而后定神凝气 专注的施起针來 很快 太子后背便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银针 看着甚是可怖 由于热气一直上涌 加之银针的作用 太子的脸上很快便布上汗珠 如水流一般流下

苏绾在他头顶也施了几针 要扎最后一针时 眼前突然一花 身形晃了晃 身侧的戚麟扶住了她 眼中难掩担心:“你沒事吧 ”

苏绾定了定神 道:“我不行了 ”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 她的体力几乎可以算是到了尽头 但是为了给太子医治 她又只能硬扛着 可是连番的以气御针下來 她也有些撑不住了

戚麟道:“那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等会儿施针也行 ”

“这个不能断 一断就沒用了 ”苏绾强提一口气 准备硬撑 却实在是撑不下去 眩晕得更加厉害

“最后一针 本神穴 六分力 ”苏绾抓住戚麟的手腕 道:“力道不能重也不能轻 你是学武之人 应当能够控制力道 ”

戚麟接过她手中的银针 坚定的点了点头 将银针扎了下去

沒有反应……

怎么会沒有反应

戚麟愣了 难道自己扎针扎得不准 还是力道不够到位 还沒等他想明白 便感觉扶住苏绾的左手一滑 转头一看 却是苏绾倒在了地上

他顾不得再想别的 慌忙将苏绾扶到一旁的座椅上 又让人去寻太医过來 太医很快便來了 给苏绾诊过脉后只说是疲劳过度 休息一阵便好了

苏绾心中有事记挂着 故沒多久便醒了 见自己还在太子的房中 松了口气 还好戚麟沒有将她移到别的房去 否则一來一回又要耽搁好多时间了

她醒的时候 戚麟和太医正在门边商量对策 无他 这银针除了苏绾 无人敢拔 不止是怕掌握不了力道 况且若是取针还有先后顺序 他们一不小心弄错了 那麻烦可就大发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沒有先例的

还沒商量出个结果 便听屋中宫女急切的吼道:“不好了 太子吐血了 ”他们顾不得再说 纷纷进房 却见苏绾轻轻将那宫女推到一边 用手帕接住太子吐出來的乌血 神色淡然无比

听到响动 她向外望了一眼 见太医们都进來了 也不意外 刚才他们在屋外争论之事 她都已经听到了 将手帕放在一旁的托盘里 她神色淡定:“去熬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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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百四十二章 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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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她的表情 众人的心也都安宁了下來 似乎……他们沒办法解决的难題 说不定面前这个姑娘能够解决呢

苏绾丝毫不知他们的想法 只是依旧淡定从容的拔着针 仅凭一次药浴加针灸 是沒办法将太子治好的 但是到底多了一丝生机

等到宫女将熬好的药端來 一点一点的喂太子喝下 苏绾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 太子现在沒办法喝进任何东西包括药汁 这确实是一个难題

苏绾想了半天 始终沒什么办法 只得暂时放弃 本來还想去找几个太医商量下如何解决一梦千年这个毒 但是却被戚麟阻住 让她先去休息

苏绾拗不过他 于是开始讲条件:“给我半个时辰 ”

戚麟阴沉着脸 沒有答话

苏绾试探道:“两刻钟 ”

戚麟依旧阴沉着脸 沒有说话

苏绾腾地坐下 反正这里是临时给她收拾出來的房间 也沒有外人在 不必顾忌形象什么的 只是……

她眨了眨眼 眼神中充满了戏谑:“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拉回房 就不怕外人说三道四么 ”

是的 她是在所有的太医的注视下被戚麟强拉回房的 虽然他们两个定了亲了 也不必太过忌讳这些 但是 别人并不知道她就是跟戚麟定了亲的苏绾啊

戚麟脸上的表情一僵 而后转复阴沉:“你很开心 ”

苏绾笑眯眯道:“那是自然 ”

能看戚麟变脸 那感觉可真不错 不过……看着戚麟越來越阴沉的表情以及越走越近的步伐 苏绾果断识时务者为俊杰 默默往后几步:“你站在那里别动 ”

戚麟哪里会听她的 依然是越走越近

“啊 ”苏绾突然惊叫一声 跑了出去 戚麟被她这凄厉的叫声吓得愣了一下 反应过來便立刻上前拽住了苏绾的手臂

眼看着胜利在望 苏绾却感觉自己手臂一紧 立马反应过來发生了何事 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 反而被借力拉往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苏绾怒目而视

戚麟挑眉:“我怎样 ”

“色胚 ”苏绾咬牙 若是换了别人 早一包毒粉撒上去了 那还由得他嚣张 可面前的人偏偏是戚麟 她下不去手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恶劣了

戚麟一声轻笑 解下她脸上的面纱 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苏绾愣住了

待到反应过來 便是又羞又恼

简直是得寸进尺

苏绾狠狠一咬 趁着他失神的时候飞快的逃出他的禁锢 眸中带火 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來:“戚 统 领 ”

“我觉得……”戚麟摸了摸鼻子 沉声道:“咱们可以出门了 ”

“出门 ”苏绾一愣 注意力果真一下子被转移了

戚麟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不觉得应该随我一同去拜见我爹吗 ”

太子前往江南 皇帝是派的戚光护卫 此次太子伤重 戚光亦是如此 只是他到底不是此次刺杀的主要目标 所以伤比太子轻一些 太医们完全能治好 如今正卧床养病呢

苏绾來时忙着照看太子 一时间忘了这件事 此刻突然听戚麟提起 自然沒有不应 毕竟戚光对她也蛮好的

戚麟松了口气 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來

戚光此时刚好醒了正在喝药 见戚麟跟苏绾两个联袂而來 嘴角露出笑容來 一口气将药喝完 又打发人出去 这才问道:“你怎么又來了 ”

话里话外很明显说的是苏绾

苏绾故作不高兴道:“怎么了 难道我就不该來这儿 ”

戚光笑着道:“自然可以 我可是巴不得你过來呢 ”

苏绾撇唇:“我可是不信 若沒有什么事儿 你才不会欢迎我來呢 ”

不过 话说对于这种能一口气将药喝完的神人 她还是有点羡慕嫉妒恨的

说到这个 戚光突然肃了脸色 问道:“你们可去看过太子殿下 ”

他们到了这里自然是要先去看太子的 戚光此话 不过是想问太子伤势如何罢了 苏绾很有些无语 有话不能好好问啊 非要拐个弯 “太子暂时沒什么事 ”

戚光松了口气 又回过神來 神色紧张:“什么叫暂时沒事 ”暂时沒事 那就意外着太子以后会有事了

“至少能撑到皇上來此 ”苏绾神色有些严肃 一梦千年是沒有解药的 而引鸩跟奈何的毒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的 所以 这次她也沒什么办法

也不知道下毒的人是不放心还是不会用毒 所以才会将奈何跟引鸩一起用 至毒的东西虽说可以加剧毒性 但同时也会相互牵制 加之太子多少还是喝了些药 所以才能撑到她來

药浴跟针灸假以时日是可以解掉太子身上大部分的毒性的 但是一梦千年 她还得仔细查阅医书 看看能不能找到解药的信息

但是如此一來 就算太子能够捡回一条命 太子的身子也毁掉了 她可以解掉太子身上大部分的毒 然后由于中毒已久未能及时解毒 所以仍旧会有余毒残留在太子体内

苏绾其实心中比谁都要担心 但是却不能显露出來 此次太子出行是戚光护卫 太子的毒解了还好 若是无解 戚光必受到牵连 别说什么不是他的错的话 天子的眼中是沒有对错的 只看结果 就算当今圣上不是那等滥杀无辜之人 但悲痛之下 也不知道会发出怎样的命令

戚光沉默了一下 道:“你不必有什么压力 尽力而为便是 ”本就是他护卫不力 皇上若是治罪他也认了 很不必因此牵连无辜

苏绾道:“我会尽力的 ”说着 迈步出了房门 在宫女的带领下 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戚光将目光移向戚麟:“听说是皇上派你们來的 ”

戚麟点头:“是 ”

“若是你姑姑在此……”戚光突然轻叹了一口气

戚麟道:“就算姑姑在此 想必也沒什么思绪 我已经派人去寻她了 ”

“她那性子 除非是自己愿意 否则绝不会让人找到她的 ”说起这个妹妹 戚光的脸上尽显无奈 “你尽力便是 不必费那么多心力 ”

戚麟应了

“这天 要变了 ”戚光突然感叹了一句 太子伤重 其他的皇子不可能沒有动作 加之皇帝近几年身子不好 皇位之争肯定会非常激烈 想了想 又叮嘱道:“这段时间 你一定要谨言慎行 对了 既然皇上让你保护绾儿 那你就过去吧 我也就不留你了 ”

他虽然负伤在床 但是外面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好在他们父子都出了京 就算京城突然生出什么变故 也推不到他们头上

戚麟点头道:“那父亲好好休息 ”

本來行馆之中是不会有那么多医书存在的 但是太医们此來 让人去收集了许多医书放于书房之中以便查阅 苏绾也就不必特意再去找书了

她随手翻了翻 突然感觉肚子好饿 正准备出门找些东西吃 便见戚麟推门走了进來 身后跟着几个宫女 手中皆托着一个托盘

宫女鱼贯而入 将托盘中的碗碟摆放出來 苏绾只觉鼻尖弥漫着一股饭菜香 原本就饿的肚子更饿了

等到那些宫女放完东西出去 苏绾立马飞快的跑到桌边 望着桌上的那几盘菜 惊讶的问道:“这是饭么 我可以吃么 ”

戚麟觉得甚囧 你是饿傻了么 饭当然是拿來吃的

苏绾饿坏了 有饭吃当然不会客气 当即坐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戚麟失笑 也坐了下來 开始吃起來

苏绾本來还想调笑他一番 但是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 遂只能将这个想法按捺下去 专注的吃着饭

戚麟哭笑不得 提醒道:“你慢点吃 又沒人跟你抢 别噎着了 ”

“风餐露宿那么久 好不容易有顿饱饭吃 ”说起这个 苏绾就觉得很委屈 她何时吃过这样的哭 不眠不休的赶路也就算了 还沒得吃 她抬眸 可怜兮兮的看向戚麟:“我好饿 ”

戚麟哭笑不得 盛了一碗汤递到她的面前:“先喝点汤暖暖胃 你好些时辰沒吃东西了 当心食物不克化 ”

苏绾撇唇:“哎哟 这么贴心 ”

戚麟愣了一下 挑眉看向她

“戚统领想必平日间很是怜香惜玉吧 这等事情做得如此顺手 ”苏绾鼓了鼓腮 语气中不乏讽刺

戚麟挑眉 笑得很欢:“吃醋了 ”

她要吃哪门子的醋

苏绾皱眉 快速的反驳:“我才沒有 ”

“嗯 你沒有 ”戚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附和着她的话 然而 下一句话却是话锋一转 “你只是心中不舒服罢了 ”

苏绾咬牙 怒瞪着他

“如果你反驳的时候别一副生气的样子就更有说服力了 ”戚麟轻轻戳了戳她的腮帮子 笑眯眯的道:“我很开心 ”

有什么好开心的

苏绾嘟囔着 拍掉他的手 而后低下头喝汤吃饭

刚把饭吃完 便有宫女在门外道:“姑娘 太医们那边有了些眉目 让奴婢过來问姑娘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

苏绾正准备跟着去 戚麟就脸色阴沉的拉住了她:“先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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