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心计 - xp1024.com
《嫡女心计》


第一章 绝情如斯

七月的天,树叶一动不动,恰如谢琅华那颗早已死去的心。

她正在哄孩子睡觉,忽的春桃走了进来,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夫人的心痛病犯了,听说人都晕倒了,你可要去看看?”

谢琅华抬头淡淡的看了春桃一眼,垂眸看着熟睡的儿子,面上没有一点表情,缓缓说道:“不必了,她晕倒了自有大夫,我们去凑个什么热闹,想必她也是不愿见我的。”

她们是亲姐妹不假,可还共侍一夫,从她出生起,萧陌便与她定下婚约,可她却后来居上,抢了她的夫君不说,还处处刁难,羞辱于她,连萧陌待她也如眼中钉一般,她又何故去他们面前晃荡。

谢琅华眼中只剩下儿子,没有看见春桃担忧的摸样。

傍晚,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仿佛鲜血染就一般红的刺目惊心。

“把孩子给我!”阿宇睡了一觉醒来,谢琅华正抱着他,摇着手中的拨浪鼓,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走了过来,谢琅华抬头看去,便见萧陌走了进来,他面色阴沉可怖,伸手便要抢走谢琅华怀中的孩子。

谢琅华心中一惊,用力抱着阿宇,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冷眼看着他,嘴角满是讥讽:“你始终不肯承认这是你的孩子,如今你又要孩子做什么。”

萧陌一袭乌黑的衣袍,玉冠束发,整个人英俊不凡,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厌恶,仿佛多看她一眼就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一般,声音恁的冰冷,一字一句说道:“把这个孩子给我。”

女子为母则强,谢琅华一向怕萧陌,可此刻却半分胆怯也没有,她眼中含着怒气“这是我的孩子,你要我的孩子做什么。”

萧陌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将谢琅华笼罩其中,冷若冰霜的说道:“阿瑶病了,生死一线,需要拿这个孩子的心做药引。”

“你说什么?”谢琅华瞬间便怒了,她疯了一样将阿宇死死抱在怀中,对着萧陌咆哮道:“萧陌你还是不是人,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纵然你不认阿宇,可他始终是你的孩儿,你竟要拿他去做药引,上天怎么不把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人给劈死。”

春桃一脸惊慌,护在谢琅华跟前,满目惊恐的看着萧陌,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你不能这样做。”

萧陌一点表情都没有,凭谢琅华与春桃怎会是他的对手,他长臂一挥,一把抢过谢琅华怀中的孩子,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转身便走。

“萧陌,你把孩子还给我……”谢琅华嘶声裂肺的哭喊了起来,疯一样朝萧陌追了过去。

“哇哇哇……”许是听到谢琅华的哭声,萧陌怀中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天忽然阴沉了下来,狂风大作,阴云压顶,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萧陌,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萧陌走的很快,早已把谢琅华甩在身后,谢琅华发疯一样追在萧陌身后。

“轰……”一道惊雷落下,降下瓢泼大雨。

“萧陌,你要心入药,我的心你尽可拿去……”数十个侍卫将谢琅华死死地挡在外面,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萧陌把孩子抱进了谢瑶华的房间。

她满心绝望哭喊道:“萧陌,你把他还给我……”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春桃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谢琅华,她拼了命的朝那些手持长剑的侍卫冲了过去。

“噗……”一个侍卫看都没看春桃一眼,长剑一挥,毫不留情的刺入她的胸膛。

“春桃……”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春桃倒在自己的面前,她飞一样朝春桃扑了过去,伸手将春桃抱入怀中。

“小姐,是奴婢无用。”春桃只留下这一句话,在谢琅华怀中闭上了眼。

“不……”谢琅华拼命的摇着头,声音都哑了。

“哇哇……哇……”冰冷的雨夜中,忽然响起阿宇的哭声,那哭声惨绝人寰,只断断续续几声便没了声音。

“阿宇……”谢琅华胸中一痛,呕出一口血来,她眼泪汹涌落下,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拼命想要冲进去。

“姨娘识相的话还是离开吧!”侍卫冷冷将谢琅华挡在外面。

“你们让开。”谢琅华歇斯底里的吼道,她身上沾染着春桃的血,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轰隆……”骤然降下的惊雷照亮她的脸。

她面色煞白,一脸绝望。

她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谢琅华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那些侍卫。

谢琅华在府中的地位,这些侍卫也是知道的。

“你若是不走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几个侍卫上前拳打脚踢殴打起谢琅华。

可谢琅华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死死地看着谢瑶华的院子,喃喃说道:“放我进去!”

“大人。”忽的,宫中传来急招,萧陌身上染着血大步走了出来,他看都没有看谢琅华一眼,径直从她身上踏了过去。

“阿宇呢!我的阿宇呢!”谢琅华一见萧陌出来,爬了过去,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

“滚开。”萧陌看都没有谢琅华一眼,一脚把她踢开。

谢琅华恰好看见他身上的血,顿时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你把阿宇怎么了?”

萧陌大步离去。

谢琅华疯了一样朝那些侍卫冲了过去,可她怎会是这些侍卫的对手,她绝望的倒在地上,哭的嗓子都沙哑了。

“放她进来。”就在那时,隔着重重雨幕,屋里传来一道极度淡漠的声音。

第二章 烈火焚身

几个侍卫瞬间让开一条路来,谢琅华疯一样冲进谢瑶华的房间,惊慌失措的吼道:“阿宇呢!我的阿宇呢!”

谢瑶华躺在榻上,那里还有半分病痛的摸样,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得意,随意往地上一指,漫不经心的说道:“看,阿宇不是在那里吗?”

谢琅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阿宇小小的身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也不动,煞白的面上染满了鲜血,胸前的伤口犹如成人的拳头那么大血流不止。

“阿宇。”她疯狂地吼叫着朝阿宇扑了过去,颤颤巍巍的把他拥入怀中,将脸贴在阿宇早已失去温度的脸上,缓缓的闭上了眼“阿宇,莫怕,娘亲在这里。”

“姐姐,我得谢谢你生了一个好儿子,救了我一命。”谢瑶华竟从榻上缓缓坐起,居高临下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眼中满是狠毒。

谢琅华骤然抬起头,满目阴沉的看着得意洋洋的谢瑶华,轻轻的放开阿宇,疯了一样朝谢瑶华扑了过去,厉声吼道:“你这个贱人,你和萧陌你们都该死……”

谢瑶华就坐在榻上,一点也没有把谢琅华放在眼中。

两个侍卫瞬间上前,将谢琅华给擒住,一左一右狠狠地将她摁在地上。

谢瑶华妖娆一笑,慢慢的下了榻,施施然然的走到谢琅华跟前,慢慢的俯下身去,单手扣住谢琅华的下巴。

“姐姐。”谢瑶华眉眼含笑,一脸讥讽:“怎么这便受不住了吗?只怕我接下来的话会要了你的命。”

谢瑶华眼中满是怨毒,慢悠悠的说道:“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是侯府的嫡女,而我一出生就是庶女,我不甘心。”

“谢瑶华,你如此丧心病狂,就不怕报应吗?”谢琅华疯狂的挣扎了起来,一副恨不得将谢瑶华拆骨入腹的摸样,可她那里是两个侍卫的对手,纵然用尽了全力,却是一下也动弹不得。

谢瑶华也不恼怒,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侧脸,笑盈盈的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是我设计你与那个侍卫躺在一张榻上,坏了你的声名,令得夫君厌你如毒蝎。”

“你这个毒妇。”谢琅华目赤欲裂的看着谢瑶华,额上青筋凸起,一脸狰狞。

谢瑶华索性坐在一旁的太妃椅上,明明弱不禁风的脸上,却满是恶毒:“还有我根本没有什么心疾,连那个江湖郎中也是我安排的,你是没看见,阿宇的心小小的一颗,血红血红的当真可怖呢!”

“啊……”谢琅华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眼中只剩下杀意,两个侍卫险些控制不住她。

谢瑶华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不知为何,谢琅华越是痛她便越是开怀,看着她生不如死的摸样,她真是通体舒畅呢!

“姐姐,我就喜欢听你生不如死的叫唤。”谢瑶华勾唇一笑:“你可知你母亲是怎么死的?是我母亲在她的药食中下了毒药,连她与那人的苟且之事,也是我母亲一手安排的,你弟弟阿恒,也是母亲故意养歪了,命人给他喝了五石散,让他沾染了那些不良习气,以至于染了花柳病,小小年纪就死了不说,还成为整个燕京的笑柄。”

“咳咳咳……”谢琅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面色通红,剧烈的咳嗽着,每咳一声口中便喷出一口鲜血,明明她五内俱焚,却感觉不到一点痛楚,只剩下滔天恨意。

“我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谢瑶华缓缓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看着她那副狼狈不堪的摸样,笑的格外得意。

“我要你死!”就在那时,也不知怎地谢琅华一下挣脱了那两个侍卫的禁锢,拔起头上的发簪,疯了一样朝谢瑶华刺了过去。

“你这个毒妇!”就在那时,萧陌走了进来,他一脚踢在谢琅华胸口。

“咣当!”谢琅华还未触及谢瑶华半分,整个人便重重的摔在地上,手中的发簪早已不知落在何处。

“夫君。”谢瑶华一脸柔弱的倒在萧陌怀中,整个人梨花带雨,满目乞求的看着他,苦苦哀求道:“夫君莫恼,千万不要生姐姐的气,她只是太过伤心了。”

萧陌小心翼翼的抱起谢瑶华,满目厌恶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冷冷说道:“你这个毒妇,若非阿遥护着你,我非杀了你不可,还不给我滚出去!”

“阿瑶,你刚吃了药怎么能下榻。”萧陌与谢琅华和谢瑶华说话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他满目温柔的看着谢瑶华,将她抱回榻上。

谢琅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阿宇。”她摇摇晃晃的朝阿宇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在怀中,再不看任何人一眼,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她抱着早已没有气息的阿宇,不知用了多久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环视了一眼,拿起火红的蜡烛,伸手扔在床榻上。

“轰……”火瞬间烧了起来,照亮了谢琅华的脸。

谢琅华柔柔的一笑,将阿宇拥入怀中,喃喃说道:“阿宇,别怕,娘亲这就来陪你。”

“来人啊!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火光冲天,一阵惊呼瞬间惊醒了所有熟睡中的人。

这样的事下人不敢不报,萧陌正拥着谢瑶华在房中睡觉,听着下人的禀报,他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冷冷说道:“不必理会她,她愿意死就让她死。”

谢琅华抱着阿宇站在烈火之中,笑的癫狂:“哈哈哈哈哈……”

第三章 水中重生

明明是烈火焚身,谢琅华却是被冻醒的,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泡在冰冷的水中一样,四周都是水,水灌进她的鼻腔中,流进她的口中,令得她猛地呛咳起来,她嘴一张灌进大口的水,整个胸腔好似要爆炸了一般,使得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那瞬间她分不清楚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她只觉得彻骨的冷,整个身子不停的往下沉去,四周越来越黑,越来越冷。

难道这里便是地府吗?

她心中震惊。

忽的,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那样的温暖,她用力的睁大眼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摸样,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四周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哗啦……”随着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她瞬间穿透层层黑暗,迎来一片光明。

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那么刺眼,又那样温暖。

眼前的一切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谢琅华眼中一片茫然,呆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大小姐,你怎么落水了。”忽的,一张脸出现在谢琅华面前,令得她瞬间惊醒过来。

满目担忧看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春桃。

“春桃。”谢琅华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泪如雨下。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不要吓唬奴婢!”夏雨的哭声,突然窜进谢琅华的耳朵里。

她扭过头看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见谢瑶华浑身湿漉漉的,一脸虚弱,闭着眼躺在地上,仿佛死了一样。

“天邪,两位小姐好好的怎么会落水?”越来越多的婢子围了过来。

谢琅华突然分不清楚眼前的这一切是现实,还是她的梦境。

她眼中的谢瑶华年轻了好几岁,好似回到了在定远侯府的摸样。

“我的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可不要吓唬为娘啊!”忽然赵氏在婢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扑到谢瑶华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骤然抬起头,冷冷的剜了谢琅华一眼。

便是这一眼令得谢瑶华微微蹙起眉头,眼中一片迷雾。

眼前的一切是这样的熟悉,与她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那一年,也是夏日,她与谢瑶华去给祖母问安过后,两人一同去湖边赏荷,两人正玩得好好的,谢瑶华突然之间跳了下去,她虽然不会水,但还在在第一时间选择跳下去救她。

如现在的情形一般无二。

可在两人被救上来之后,谢瑶华却一口咬定,是她把她推了下去,想要了她的命。

一时之间,她百口莫辩,所有人无不谴责于她,由此便传出她恶毒泼辣之名,仿佛她所有的不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的乖乖,琅华和阿瑶这是怎么了?”老太太莫氏也赶了过来,从她的称呼上便可辨别谁亲谁疏。

就在那瞬间,电光火石之间,谢琅华下意识的做出一个反应,她跌跌撞撞的起身,一下扑到谢瑶华身上放声大哭了起来:“阿瑶,阿瑶,你快醒醒不要吓唬阿姐呀!我们正在赏荷,你怎么就不小心掉了下去呢!都怪阿姐无能啊!纵然跳下去救你,却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水,才害得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都是阿姐的错呀!”

她哭的伤心,一脸自责,却是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两人一同在湖边赏荷,谢瑶华不小心摔了下去,而她忘了自己不会水,义无反弹的跳下去救她,这是如何关爱妹妹的一个姐姐啊!

“快请大夫过来。”赵氏并没有感激谢琅华,而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的很。

从前谢琅华看不懂,可如今谢琅华却看懂了。

那眼中掩饰的极好,却满是厌恶与鄙夷。

谢琅华哭的伤心欲绝。

老太太见她这副摸样,不由得轻声细语的安慰起来她:“琅华别哭了,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阿瑶定会安然无恙的。”

老太太一向对她冷冰冰的,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话。

谢琅华哭的越发伤心,她满目自责的看着老太太,泪如雨下,声音几度哽咽:“祖母,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阿瑶,你责罚我吧!”

老太太伸出手来,替谢琅华擦了擦脸上的泪,字里行间虽满是责怪,口气却恁的温和:“祖母可不许你这么说,原是阿瑶自己不小心。”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婢子,声音一沉:“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没看见大小姐浑身湿透了,还不赶紧把大小姐扶回房中,请个大夫好好的看一看,虽是夏日,可也仔细别受凉了才好。”

“我的阿瑶,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那边谢瑶华已经被抬了回去,赵氏无暇顾及谢琅华,跟着婢子匆匆回了谢瑶华的院子。

谢琅华从地上站起,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天气闷热,祖母也回去休息吧!等孙女身子好些了,就过去服侍祖母。”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连说数声:“好,好,祖母等着你。”

谢琅华这才由婢子搀扶着,虚弱的转身离开。

老太太看着她目光恁的柔和,从前她只觉得琅华张扬跋扈,不懂分寸,不知收敛,做事莽莽撞撞,让人不喜,可如今看来,这孩子肯奋不顾身的去救阿瑶,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从前也是她对她过分苛责了。

“大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可还能走动,若是没有力气,不若让春桃背你回去吧!”谢琅华走动极慢,她面色煞白,脸色难看的厉害,往日神采飞扬的眸子都变得暗淡无光,仿佛黑漆漆的夜空,让人看不出喜怒,令得春桃十分担忧。

刺眼的阳光打在谢琅华脸上,湿漉漉的衣裙贴在身上,一阵风吹来,令得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趁着春桃不注意,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那一下,她没有手下领情。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幻。

可手臂传来的痛,瞬间击溃她心中所有的茫然与不惑。

她勾唇笑起,眼光一凝,只剩下森森寒气。

烈火焚身不仅没有要了她的命,还令得她重回十五岁的时候。

上天可是知晓她的冤屈,不忍她就这样惨死,才再给她一次机会,令得一切从新来过!

直到回到她熟悉房间,看着屋里每一处,丝毫变化都没有,正是她的闺房,谢琅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春桃去给她准备热水,拿干净的衣物。

她笑着笑着,脸上无声的趟过两行泪来。

“大小姐你怎么了?可是难受的厉害?”春桃捧着干净的衣裙走了进来,见谢琅华哭了起来,不由得上前细细的打量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春桃,笑着摇了摇头:“我无事,你不用担心。”

她心中一阵酸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就只有春桃一人,这一世,她定要护她周全,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母亲和阿恒在那里呢?”想起母亲和阿恒,谢琅华一下慌乱起来。

春桃满目疑惑的看着她一笑:“大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夫人身子不适,一直在房中静养,她已经知道大小姐的事了,吩咐奴婢一定照顾好大小姐,至于少爷他去学堂了呀!晚些时候就会回来的。”

听春桃这么说,谢琅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缓缓的闭上眼,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还好,还好,他们都安然无恙。

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四章 旧事重演

谢琅华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坐在妆台前,任由春桃为她梳妆。

看着铜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之间思绪百转千回。

待春桃为她梳妆好之后,她迫不及待的往母亲的院子走去,这些年她好想念母亲与阿恒。

哪知她刚走出房间,迎头便撞上一个人。

漫漫日光之下,那人一袭青衫,眉目如玉,看着她的眼中满是不悦,连开口都不客气的很。

故人相见,谢琅华还没有回过神来。

萧陌便劈头盖脸的冲着她数落道:“你是怎么照顾阿瑶的,好好的怎会让她跌入荷花池中,以至于她这会都还没有醒来呢!”

谢琅华冷冷的看着萧陌,眼底满是讥讽。

从前萧陌也是这样的数落她,那时她心思单纯,从未多想过什么,也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一味的向他道歉,伏低做小,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谢瑶华,萧陌面色才缓和了下来。

她也一同落水,却是至始至终,不曾问过她一句。

全然忘了,她才是他的未婚妻,而谢瑶华不过是她的妻妹,值得他这样担忧吗?

从前也是她傻,心中放着的全然都是他,一心一意的信赖着他,从未多想过什么,纵然他都做的如此明显了,也未曾怀疑过他们分毫。

也怨不得她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只怪自己太傻了。

谢琅华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脸上已挂满不悦,她直直地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看着萧陌,冷冷说道:“萧陌,也不知我是你的未婚妻,还是谢瑶华是你的未婚妻,从进来到现在你不曾问过我一句也就算了,开口便是责怪于我,你若是这般喜欢谢瑶华,大可去回了你母亲,取消了我们两家的婚约,也给你一个成全。”

谢琅华一句话说完,看也不看萧陌一眼,抬步跨过他朝外面走去。

萧陌被谢琅华这副摸样给惊呆了,以至于他久久的没有回过神来,待回过来神之后,谢琅华已经走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疑惑。

今日的谢琅华是怎么了?

竟然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她一贯在他面前都是温柔小意,带着几丝讨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快。

今日竟是不管不顾了,敢对他凶了。

看他不冷落她几日,好好的治一治她的臭脾气。

“哼!”萧陌冷冷一哼,拂袖而去。

“母亲。”谢琅华还未踏进萧氏的房间,便唤了起来。

一进屋里,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令得谢琅华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琅华来了!”听着谢琅华的声音,萧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一脸虚弱,面色发白,唇色发乌,笑盈盈的看着她。

“母亲。”谢琅华眼眶一红,扑进萧氏怀中,死死地抱着她,什么也不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萧氏瞬间一脸担忧,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母亲,母亲给你做主。”

谢琅华泪眼模糊的看着萧氏,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无事,我就是想母亲了。”

“这孩子,日日来看母亲,这才多久没见,便想母亲了。”萧氏无奈的抚摸着谢琅华的秀发,一脸的宠溺。

“阿姐,这么大了竟还哭起了鼻子,真是羞羞羞。”就在那时谢恒走了进来,如今他不过十岁,长得却已经和谢琅华一样高了。

“阿恒!”谢琅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泪再度涌了出来。

谢恒见此收敛脸上的笑意,一脸正色的说道:“阿姐这是怎么了?竟哭的这样伤心,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把他修理一顿给你出气。”

谢琅华看着他们鲜活的摸样,想起他们凄惨的下场,一时之间悲从心来,哭的不能自己。

她发誓这一世,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他们。

谢琅华泪眼模糊的看着他们,喃喃说道:“我没事,就是今日特别想念你们。”

“别,阿姐,我还是习惯你揍我的摸样,这副煽情的摸样到叫人不习惯。”谢恒裂开嘴笑道。

若是换做以往,谢琅华早就毫不相让,与他唇齿相讥起来。

“好了,琅华不要哭了。”萧氏拿起锦帕,替谢琅华擦去脸上的泪。

谢琅华慢慢的止住哭声,双目红彤彤的盯着他们,傻傻的笑了起来。

不由得感慨,上天真真待她分外仁慈。

“夫人该喝药了。”正在那时,秋燕端了萧氏的药走了进来。

谢琅华瞬间变了脸,她满目阴沉,故作不小心,一下打翻了秋燕手中的药。

“咣当!”白色的瓷碗落在地上瞬间碎成一片一片。

“呀,大小姐,你怎样了?可有烫到?”春桃第一个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抓过谢琅华的手细细的看了起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秋燕神色慌张一下子跪倒在地,好似平日里萧氏经常苛责他们一般。

萧氏还未出声,谢琅华看着秋燕便开口说道:“没事了,你退下吧!”

“过来让母亲看看可有烫到?”萧氏招手对着谢琅华说道。

“没事。”谢琅华把手伸了过去,见无恙萧氏才松了一口气。

谢恒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打趣道:“阿姐如今是越发莽撞了。”

“阿恒可是嫌弃我这个阿姐了?”谢琅华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的看着谢恒。

谢恒顿时笑了起来,他总觉得今日的阿姐与往日好似不同了,可又说不出那里不一样了。

谢琅华赖在萧氏怀中,抬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声说道:“母亲这病日日用药总不见好,索性停了这药,赶明日我出去给母亲换一个大夫瞧瞧,兴许病就好了。”

母亲久病在床,府里的中馈都是有赵氏主持的,赵氏与谢文安狼狈为奸,父亲又常年在外戍守边关,整个定远侯府几乎是他们一手把持,所以谢琅华不敢说出药中有毒这样的话来。

怕赵氏与谢文安知道以后杀人灭口,更怕他们用别的法子来对付他们,令得她防不胜防。

“好,就听琅华的。”萧氏想着她说的也有道理便应下了。

谢琅华却并没有放心,谢瑶华说过药食之中皆下了毒,可以停了药,可总得日日吃饭吧!

她得尽快想出个法子才好。

“夫人,大小姐,少爷。”忽的,老太太身旁的如画走了进来,对着他们盈盈一福,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说道:“大小姐,二小姐醒了,哭着喊着说是您把她推下荷花池的,老太太让我请您过去一趟。”

第五章 百口莫辩

“琅华,这是怎么回事?”萧氏眉头紧拧,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却也未曾开口责怪谢琅华,她生的孩子,她知道是什么品性,琅华虽然张扬了一些,却从无害人之心。

谢琅华看了老太太身边的如画一眼,扭头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无事的,不过是瑶华吓坏了说了几句呆话而已,我也给祖母解释清楚也就是了。”

萧氏起身便要下榻,她面上隐隐带着一丝不安,拉过谢琅华的手说道:“索性母亲也闲来无事,母亲便陪你去一趟。”

她总觉得此事没有琅华说的这么简单,心中不安,想着还是陪她去一趟才行。

哪知,谢琅华笑着拒绝了,她一脸从容的看着萧氏,安抚道:“母亲身子不好,就不用跑这一趟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母亲好生歇息。”

萧氏见她执意如此,又是一脸从容的摸样,只得细细叮嘱道:“那你小心些。”

谢琅华刚要起身,谢恒拉着她的手说道:“不如我陪阿姐去一趟吧!”

谢琅华笑着拒绝了“你好好的留在这里陪母亲。”

谢恒还想说些什么,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听话。”

她施施然然的走到如画跟前,轻笑道:“我们走吧!不要让祖母等的太久。”

如画点了点头,也觉得今日的大小姐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同了。

等谢琅华赶到老太太房中的时候,老太太面色不善的坐在主位,屋里坐满了人,都是谢琅华的旧相识。

有赵氏,谢瑶华,还有许氏,许氏原本是赵氏房中的婢女,后因赵氏有孕,才被抬举了做妾,一向与赵氏狼狈为奸,膝下只有一女谢芳华,比她小了三岁才十二,已长得亭亭玉立的站在许氏身旁。

还有徐氏,她是谢文安的正妻,她的女儿谢琼华,今年才十岁,此刻也在屋里坐着,谢文安的妾室孙氏也在。

府中的这几个妇人都在,见她进来皆是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像极了在开批斗大会。

谢琅华面上含着笑,眼底闪过一丝寒气,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上一世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谢瑶华赶在她之前醒来,将这一盆脏水尽是泼到了她身上,令得她百口莫辩,败坏了她的名声。

可这一世却不同了,她赶在谢瑶华之前醒来,又说了那么一番话,结果必然不同。

谢琅华丝毫未曾放在心上,她缓步朝老太太走去,盈盈一福:“祖母,唤琅华过来何事?”

谢琅华一声落下,老太太还未开口。

一旁的谢瑶华便哭了起来,她本就一副柔弱相,如今又哭的十分凄惨,一副梨花带雨的摸样,指着谢琅华,满目委屈,几度哽咽的说道:“姐姐,妹妹一向不敢违逆姐姐之意,对姐姐恭敬有加,姐姐为何要推我如水,便这般恨不得我死吗?”

一道道视线之中,谢琅华面色一白,她眼睛睁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瑶华,还未开口,眼泪便滚落下来“妹妹何故这样说,分明是你失足跌入荷花池中的,姐姐为了救你险些溺毙在荷花池中,你怎能这般诬陷于我?”

谢瑶华不是惯会哭的吗?

习惯这般惺惺作态,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柔弱样来恶心人。

从前她就是太过刚强了,从不轻易落泪,以至于都忘了,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祖母,可要为我做主啊!”谢琅华哭的伤心,一下跪在老太太跟前,可怜巴巴的扯着她的衣袖,眼中的委屈是骗不了人的。

老太太见两人各执一词,一时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她看看哭的柔弱的谢瑶华,又看着委屈万分的谢琅华,轻声说道:“都别哭了,祖母自会明辨是非给你们一个说法。”

“祖母。”谢瑶华也跪了下来,由于在水中泡了好久,直到现在她的面色还是一片煞白,她肩膀一抖一抖的,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与姐姐赏荷的时候,不过与姐姐争辩了几句,姐姐便恼羞成怒,口中喊着要把我杀了,伸手便把我推进荷花池,可她如今竟说我是自己失足跌入荷花池的,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又怎会失足跌入荷花池中。”

“请母亲为瑶华做主啊!”赵氏眼眶一红,跪在谢瑶华身边,抽抽搭搭的说道:“这些年妾一直敬重姐姐,不敢有丝毫逾越,虽然代姐姐打理着府中的中馈,可从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差池,也不知琅华为何便狠毒了妾与瑶华,从前她也只是在言语上有所欺辱,如今竟要害了瑶华的命,妾唯有瑶华与阿玉两个孩子,实在是万分惶恐啊!”

她字里行间直指萧氏,是萧氏狠毒了她,才教养出谢琅华这样的孩子来,其心甚是歹毒。

老太太一听,面色果然变了,她面色一沉,拧眉看着谢琅华,声音一高:“琅华,你说,你为什么要把阿瑶给推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与上一世没有半分差别。

上一世她就是被他们这样逼得百口莫辩,平白的落了一个狠毒的名声,以至于声名尽毁,使得萧家三番两次上门退亲。

“祖母,孙女冤枉啊!我是定远侯府的嫡女,又与萧家早早定亲,有什么要与瑶华争抢的,便是再如何恼怒,也终要顾忌着自己的名声,怎会做出这般狠毒的事来,是瑶华吓傻了,未曾看清楚,或者胡言乱语也是有的。”谢琅华整个身子瑟瑟的抖着,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老太太,脸上有的只是委屈,看着也是恁的叫人心疼。

老太太看了谢琅华一眼,觉得她说的也在理,她抬头看向春桃与谢瑶华的贴身婢女冬雪,大声说道:“春桃,冬雪,小姐落水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又都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春桃和冬雪一下跪在了老太太跟前,异口同声的说道:“大小姐与二小姐在湖边赏荷,让奴婢们去取一些点心,婢子们当时并不在场,所以不敢妄言。”

“请祖母为瑶华做主啊!”

“请祖母为孙女做主。”听着她们两个人这样说,谢瑶华与谢琅华一同将头磕了下去。

老太太也实在为难,纵然她平日里偏爱阿瑶多几分,可也不能平白的落了定远侯府嫡女的颜面与名声,叫旁人笑话她们教女无方。

“祖母。”就在那时,一直不曾言语的谢琼华突然走了出来,她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哭着说道:“祖母,我看见了,是琅华姐姐推了瑶华姐姐入水。”

第六章 以死明志

谢琼华一句话,便定了谢琅华的罪,令得她再无可分辨。

“琼华你说的可真?”老太太眸色一凝,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琼华。

谢琅华也是定定的看着谢琼华,她面上满是震惊与不解,实则眼中布满冷笑。

从前谢琼华也是这样说的,可如今她却不是从前的谢琅华,早已有备而来。

在老太太的注视下,谢琼华一脸惊恐,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祖母,事发的时候,琼华恰好在一旁的假山上玩耍,看见琅华姐姐先是与瑶华姐姐争辩了几句,然后琅华姐姐恼羞成怒,伸手把瑶华姐姐给推了下去,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孙女实不敢说谎,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老太太瞬间便怒了,她横眉怒目的看着谢琅华,一把拂开她的手,厉声说道:“谢琅华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吗?”

谢琅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紧咬着唇瓣,眼泪一行一行落下,看着老太太喃喃说道:“祖母,不是孙女做下的事,孙女是断然不会认的,我倒不知他们处心积虑的陷害我为的是什么了!”

谢瑶华缩在赵氏怀中哭的伤心欲绝。

老太太再不想看谢琅华一眼,扭头对着一旁的李嬷嬷说道:“把她给我关到祠堂闭门思过。”

“老祖宗,息怒啊!大小姐是冤枉的,她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春桃吓呆了,重重的跪在老太太跟前,大声哀求道。

“是。”李妈妈几步上前,抓起谢琅华的手便要把她拖出去。

哪知谢琅华一把推开她的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双眼猩红,满目委屈的看着老太太,一字一句的说道:“祖母,为何不肯相信孙女,孙女真的是冤枉的。”

老太太侧过头去,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赵氏与谢瑶华看似哭的伤心,实则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

“孙女愿以死明志!”谢琅华说着,一头朝屋里的柱子撞了过去。

“大小姐。”春桃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琅华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血溅三尺,朝后倒了下去。

“大小姐。”一众惊呆了的视线中,春桃哭着朝谢琅华扑了过去。

血顺着谢琅华的额头流了下来,谢琅华了无生机的躺在春桃怀中,死死地看着老太太,虚弱的伸出手来,一字一顿的说道:“祖母,孙女真的是冤枉的。”

说着,她慢慢的闭上眼睛。

老太太顿时就惊呆了,她僵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谢琅华。

赵氏与谢瑶华也抬头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震惊,面色十分的难看。

她这么一撞不要紧,传出去只会说定远侯府的妾室逼得嫡女以死明志。

这下百口莫辩的就成了她们。

“琅华……”就在那时,谢恒搀扶着萧氏走了进来,视线落在满脸是血的谢琅华身上,萧氏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面色煞白,满目怒火的看着赵氏,厉声吼道:“赵氏你便是这样代我持家的,可是要把这定远侯府的嫡女给逼死不成。”

“妾不敢。”赵氏面色一白,重重的跪在萧氏跟前,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阿瑶和阿玉这辈子便毁了。

“阿姐。”谢恒双目一红,大步朝谢琅华扑了过去,已然哭了出来。

老太太回过神来,大声吼道:“还不快点传大夫都愣着做什么!”

她眼神犹如寒冬腊月的风,轻轻的扫过赵氏与谢瑶华,事到如今她心里跟明镜似得,琅华纵然嚣张跋扈,可从来都是个敢作敢当的,可她却不能说出来,说到底终究是她治家不严。

“姐姐……”谢瑶华摇摇晃晃的起身,跪在谢琅华跟前,放声痛哭了起来:“妹妹又没有怪罪姐姐,姐姐何故要畏罪自戕。”

说来说去,竟把谢琅华说成了畏罪自戕。

好一个厉害的谢瑶华。

“阿瑶。”她声音不低,老太太顿时看着她沉声说道:“你住嘴,记住今日的事是你失足跌落荷花池。”

此事若传出去了,被人耻笑的只会是定远侯府,她可不能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谢瑶华将头垂了下去,不敢在开口。

“好了,母亲,你也不要生气了,大夫马上就来了,想必琅华也不会有事的,儿媳扶你先去休息了,也累了一天了。”一直未曾开口的徐氏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轻言细语的说着。

老太太轻轻的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由徐氏搀扶着往寝室走去。

“琅华。”萧氏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不住的垂泪。

几个婢女七手八脚的把谢琅华给抬了回去。

赵氏还跪在地上。

萧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若是琅华有个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虽然身子弱,但眼不瞎,心不盲,很多事她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计较那么多。

大夫很快来了,索性谢琅华受的只是皮外伤,与性命无碍,只怕日后额上会留下疤痕。

他们这样的门第都有常用的大夫,若不是有什么差池,是不会轻易换别的大夫的。

来的正是一贯给萧氏看病的沈大夫。

谢琅华一直在昏睡着,萧氏陪了她大半夜,实在体力不支才回去。

谢恒留了下来,陪着春桃一起守着谢琅华。

谢郎脸上满是自责,他该陪着阿姐一起去的,真是要撞柱子,这等体力活,也该由他这个男孩子来做,他又不怕毁了容,日后嫁不出去。

得知谢琅华安然无恙的时候,谢瑶华在屋里发了大脾气,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

她一脸狰狞,冷冷笑道:“怎么没把她给撞死,死了一干二净的才好。”

明明她与母亲都算计好了的,甚至连谢琼华都用上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倒是她们的不是了。

直到晌午的时候,谢琅华才睁开了眼。

“大小姐。”春桃看着她喜极而泣。

谢恒也围了过来,眼睛红彤彤的说道:“阿姐,这样的事以后可不能做了,快把我和母亲给吓死了。”

谢琅华笑着看着他们轻轻的点了点头。

定远侯府在赵氏和谢文安的把持中,她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若是不然就只能走上一世的老路了。

她这般决绝定会在所有人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便是老太太日后也要高看她几分的。

这件事传出去旁人只会说赵氏不良,竟逼得府中的嫡女以死明志。

妻妾相争屡见不鲜,是非分明各大家族自有分辨,这一世赵氏休想用一副伪善的面孔装所有人眼中的白月光了,她要一点一点剥下她那副伪善的皮囊。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任人宰割。

谢恒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轻声说道:“阿姐,我不信你会把瑶华姐姐推入荷花池里。”

谢琅华温柔一笑,有他这句话也就够了,别人再怎么质疑她也无关紧要,只要她在意的人信她就好,她伸手揉了揉谢恒的头,缓缓说道:“阿恒,你要记得,人无害虎之心,可虎有伤人之意,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谢恒是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纯良无害便是人人可欺,她不想再让阿恒如温室里的花一样,稍有风雨便折在里面。

纵然现实如此残酷,但也好过懵懂无知。

萧氏昨晚守了她大半夜,如今有心来探望谢琅华也是有心无力。

老太太虽然没有来,却派如画送来好些东西。

“大小姐喝药吧!”春桃把药端了过来,她知道谢琅华最怕苦了,还拿了几颗蜜饯。

谢琅华视线落在那碗黑漆漆的药上,一点接过的意思都没有,母亲本没有什么大病,不过体虚罢了,沈大夫治来治去,母亲一点也不见好就算了,索性连床都难下了,她已经可以肯定沈大夫已经被赵氏和谢文安给收买了。

也不知这药里有没有下毒,她是当真一点也不愿意喝。

“姐姐,你醒了。”就在那时,谢瑶华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还有谢琼华还有谢芳华,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盈盈的看着她。

第七章 有事相求

谢琅华神色一暗,眼底飞过的闪过一抹恨意。

既然谢瑶华愿意演,如今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那她就陪着她一起演下去好了。

谢恒见她们进来,索性把脸侧了过去,不愿看谢瑶华一眼,这件事分明就是她故意陷害阿姐的,他虽然小,但不傻,他的阿姐虽然张扬了些,出言又极不客气,可断然不是心思歹毒之人。

“妹妹,你身子可好了?这般出来可有碍吗?”谢琅华一脸担忧的看着谢瑶华,一副姐妹和睦的摸样。

“姐姐,不用担心我,倒是姐姐怎么做出那样的傻事,可把妹妹给吓死了。”谢瑶华几步走到谢琅华榻前,说着便红了眼眶,她眼中噙着泪,脸上满是真诚,一点也看不出别的心思。

若非谢琅华知道她是什么人,定然也会别她所迷惑。

谢瑶华便是这样,时时刻刻做出一副弱不禁风,善良无害的摸样,实则口蜜腹剑,比谁都要歹毒。

对于昨晚的事,谁也没有提,谢琅华垂眸一脸羞愧的说道:“是姐姐的不是了。”

“是啊!姐姐以后可万不可做这样的傻事了。”谢芳华和谢琼华一起开口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琼华。

谢芳华乃是许氏之女,许氏从前是赵氏房中的人,若是她出来指证谢琅华的话,难免惹人猜忌,而谢琼华乃是徐氏之女,由她出来指证谢琅华在合适不过了。

“姐姐受伤了,陌表哥可来看过姐姐了?”谢瑶华假惺惺的说道,故意往谢琅华的痛处戳,谢琅华是如何痴慕与萧陌的她可是看在眼中,萧陌有没有来看望她,她再清楚不过了,故而才会这样一问。

若是换做上一世,谢琅华当真会被她这番话给伤着。

可如今谢琅华恨不得将萧陌碎尸万段,他不来看她再好不过了,省的她看见他那张脸便忍不住的要吐。

她低低的垂下眸子,声音极轻的说道:“许是表哥事务繁忙,还不曾来过。”

谢瑶华看着她这副摸样得意的一笑,面上却不曾表露分毫,缓缓说道:“陌表哥得了空闲,自然会来看姐姐的。”

谢琅华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落在旁人眼中,皆以为她正在伤心呢!

岂不知她眼中一片寒意,布满狰狞的杀意。

谢瑶华和谢芳华,谢琼华,只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她们离开之后,赵氏之子谢玉又来谢琅华这坐了一会。

阿恒今年不过十岁,赵氏一个妾室他的儿子却已经十二岁了,阿恒占了嫡,他却占了长,可见父亲是如何偏宠赵氏。

若非如此她一个小小的妾室,又如何能主持这定远侯府中的中馈。

也是,父亲与母亲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比不得赵氏这个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且一见倾心的女子来的可人一些。

想到这里,谢琅华还是有些埋怨谢长安的,若非他妻妾不分,尊卑不辨,赵氏又如何敢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那碗药谢琅华终究没喝,趁着春桃不注意,把药倒进了屋里的盆栽里面。

每每想到母亲的身体,她便寝食难安。

上一世这个时候,母亲日渐消瘦下去,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久便发生了那件事,母亲声名尽失,被世人所唾弃,离开定远侯府后,只拖了十几日便离世了。

能在母亲药食中下药的必是亲近之人,贴身服侍母亲的有白妈妈,她是母亲的乳母,还有钱妈妈,是替母亲管理嫁妆的,再有就是秋燕了,她们皆是在萧家就跟着母亲的,可母亲病了这么些年,从三年前开始便由着赵氏主持中馈,她们之中定然有人被赵氏给收买了,亦或者她们早已都是赵氏的人了也未可知。

可恨她知道衷心的就唯有春桃一人,如今面临的困局就是无人可用,外祖母,外祖父早已去了,母亲就只剩下一个兄长萧陌之父萧成,长嫂吕氏,她嫁过去数载,对吕氏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她乃是她的亲舅母,从未照拂过她半分也就算了,更是很给了她许多磋磨,若非她这副态度,谢瑶华又怎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肆意羞辱欺凌于她呢!

她那一撞看似毫不留情,可她又不是真心寻死,不过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所以看上去撞得厉害,实则不过受了些许的皮外伤根本不碍事。

沈大夫看过她之后,又去给母亲诊治了一番,知道她擅自停了药,好一通唠叨,一再告诫母亲万不可再停药,否则并入肺腑便无药可医了,母亲便又喝上了。

也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赵氏又怎会允许母亲停了药。

谢琅华只在榻上躺了两天,这期间萧氏撑着身子来看了她两次,她什么都没有对萧氏说。

起来第一件事,谢琅华便是去给老太太请安。

对于请安这事赵氏,许氏,徐氏一向做的比她好。

“孙女来给祖母请安了。”果然她到老太太那里的时候,府里的女眷都在,谢瑶华,谢芳华,谢琼华都在,围在老太太身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哄得老太太乐呵呵的。

“琅华来了。”老太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这副态度不用说,定是赵氏给她说了什么话,谢琅华早已习惯她这副态度了,从父亲到祖母,他们皆偏疼赵氏和她的子女多一些,便是祖母再怎么偏疼幼子,徐氏也排在赵氏之后。

谢琅华眼眶微红,略略看了老太太一眼,双膝一软跪在老太太跟前,重重的磕下头去,一字一句的说道:“孙女有罪。”

老太太喝了一口谢瑶华喂的燕窝,随意瞥了谢琅华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哦,你倒是说说你哪里有罪?”

“孙女不该在祖母面前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谢琅华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说着泪便留了下来,一脸的羞愧,接着又道:“可是孙女也是走投无路啊!孙女已经十五了,怎能传出一个歹毒的名声,连累整个候府被人耻笑呢!”

她没有提及自身,而是说起了整个侯府。

老太太见她已经知错,且又是个顾全大局的,当下态度缓和了几分,轻声说道:“你还有伤起来吧!”

赵氏见此不由得瞪了谢琅华一眼。

“姐姐,祖母都发话了,你就起来吧。”谢瑶华几步上前,伸手就要把她扶了起来。

可谢琅华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再度将头磕了下去,对着老太太说道:“祖母,孙女有一事相求,万望祖母应允。”

说着她哭的越发伤心。

老太太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倒是徐氏在一旁笑道:“不知琅华相求什么事呢?”

谢琅华慢慢直起腰来,将头上包扎的棉布一圈一圈去掉,她额上那个伤痕一下出现在众人眼前,已经两日了,那个伤痕丝毫没有愈合的趋势,反而已经化脓了,血肉翻腾看上去格外的狰狞可怖,所有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了,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恶心扭过头去。

谢琅华哭的伤心“祖母,我每日都按时服用沈大夫开出的药,丝毫不见轻也就算了,还化了脓,照这样下去必是要留疤的,母亲也病了数年,都是沈大夫给调理的,病却是越来越重,想来沈大夫开出的药不对我与母亲的病症,请祖母让孙女出去寻一个别的大夫瞧瞧。”

第八章 以琴钓人

“不可。”老太太都还未发话,赵氏便率先开口了,她一向也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摸样,如此言语过激的样子倒是少见,不免有些失态了。

“嫂嫂这么凶,这是做什么?”徐氏挑眉看了她一眼,笑着打趣道。

谢琅华余光看了赵氏一眼,心中冷冷一笑,赵氏这便害怕了吗?表现的如此明显,连徐氏都看了出来。

莫看赵氏与徐氏平日里一副相亲相爱的摸样,也只是面和心不和罢了,徐氏乃是谢文安正妻,赵氏在这定远侯府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一个妾室,徐氏心高气傲又怎会甘愿与她为伍,母亲身子不好不能打理中馈,于情于理也该徐氏主持中馈,她定然也是意难平。

赵氏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她温和一笑,看着老太太缓缓道来:“母亲,我们府里谁有个三灾病难一向都是沈大夫调理的,倒也没听谁说沈大夫有什么不妥,沈大夫到底为我们诊治了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这断然换一个大夫,岂非是说沈大夫医术不精,这岂不是断了沈大夫的为医之路,也让外人觉得我们定远侯府刻薄冷情。”

“老祖宗,姐姐说的极是,记得那一年妾病的下不了榻,可不就是沈大夫给看好的,还有那一年老祖宗头风犯了,头痛不止,不也是沈大夫药到病除,可见沈大夫医术精湛,琅华的伤许是时日尚短,还未见效也未可知。”赵氏声音一落,许氏便帮腔说道。

谢琅华没有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

谢瑶华拿着锦帕,轻轻的替老太太擦了擦嘴,笑道:“祖母,孙女觉得也是这个理。”

老太太抬眸看向谢琅华,缓缓说道:“琅华,你先起来吧!此事不必再提了。”

“是。”谢琅华语调平和,未见有半点失望,轻声说道:“是孙女思虑不周了。”

她缓缓起身,几步走到老太太身旁,伸手轻轻的替她按着太阳穴,一一看着屋里所有人,见赵氏一脸得意,来谢瑶华看着她的眼中也尽是得意,盈盈笑道:“祖母,母亲身子一直不好,明日又恰好是十五,孙女想去甘泉寺上香,一来抱有祖母平安康健,二来乞求母亲早已康复,还望祖母允准。”

老太太调整了一些坐姿,睁开眼看了谢琅华一眼,还没有说话。

赵氏便笑着说道:“家中不是有佛堂吗?哪里的菩萨都是一样的,在家中祈福不也一样,何必舍近求远呢!”

她挑眉看了许氏一眼,许氏看着谢琅华说道:“正好妾明日也要去家中的佛堂上香,不若琅华随我一起去吧!”

谢瑶华看着许氏说道:“明日我也一同去,只求菩萨保佑祖母健康长寿。”

她们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让谢琅华如意。

可谢琅华既提出来,那便是一定要去的。

她在这府中无人可用,可以说是寸步难行,连出一趟府都这般难,若再不谋一条路来,只怕所有的一切都会走上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

她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喃喃说道:“孙女也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祖母竟不许吗?”

谢琅华给老太太按的极为舒适,老太太想来她要去一趟甘泉寺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张口说道:“既如此,你明天便去吧!”

“琅华要去那里呀!”就在那时谢文安一袭藏青色的衣袍,笑着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叔父。”屋里的几个小辈,赶忙施礼。

谢琅华也盈盈一福,看着谢文安笑着说道:“叔父,祖母已经准许我明日去甘泉寺上香。”

“母亲安好。”谢文安看了谢琅华一眼,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一见他来了,脸上的笑纹清晰可见,心中十分欢喜。

长子常年戍守边关,性子也冷,倒不如幼子日日陪在她身边,又惯会哄她高兴的来的贴心,以至于她把祖上经营了数十年的一支暗卫都给了他,叫他防身。

“好,好,好,母亲一切都好。”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谢文安。

谢文安扭头朝谢琅华看去,收敛笑意,沉声说道:“听说燕京郊外近来多匪盗,家中也有佛堂,琅华执意要去吗?万一遇见匪盗可如何是好?”

见他都开口了,徐氏面上故作一惊,一脸关切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既然最近多匪盗,还是别去了吧!”

谢琅华勾唇一笑,脸上含着固执,又带着一股无所畏惧,一如往日张扬的摸样,掷地有声的说道:“父亲乃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日日过的都是刀剑舔血的日子,我是父亲的女儿,这是畏惧一群小小的匪盗,传出去莫不惹人笑话。”

老太太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索性开口说道:“罢了,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吧!”

谢琅华脸上一喜,抬头看着谢瑶华,还有谢芳华,谢琼华几人说道:“妹妹们可要与我同去?”

赵氏抬头看了谢瑶华一眼。

谢瑶华轻声笑道:“我受惊未愈车马劳顿的便不去了。”

“我们也不去了,在家中的佛堂祈福也一样的。”谢芳华和谢琼华也开口婉拒了谢琅华的美意。

谢琅华眉眼一弯,辞别了老太太,往萧氏房中走去。

她从新将头上的棉布缠好,陪着萧氏说了好一会的话,又告知她明日要去甘泉寺祈福,萧氏到没有说什么,只让她一路小心。

母女两人在一起说了好一会的话,期间秋燕不停的在她们面前晃荡,还侧着耳朵听着谢琅华与萧氏都说了些什么。

谢琅华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故意装作不知。

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敌人,远比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料理起来容易的多。

谢琅华陪着萧氏吃了午饭,才回自己房中。

明日是七月十五。

旁人或许不知,而她却是清楚的知道,每月十五有一人必会去甘泉寺。

至于游玩还是礼佛她就不得而知了。

“春桃,把我的琴准备好,明日去甘泉寺一并带着。”谢琅华倚在窗边,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嘴角闪过一丝浅笑。

“大小姐,你确定要带着琴吗?”春桃不由得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大小姐虽也通晓音律,可也只是皮毛而已,能勉强摊上一首曲子就是了。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从前她是不善琴,诗书也不精,至于女红就更不拿手了,在赵氏的多年刻意教养下,她除了养了一副张扬跋扈的性子,便一无所长。

可萧陌喜音律,嫁给萧陌之后,为了刻意讨好萧陌,她日日苦练琴技,不敢有一日懈怠,终于练了一手的好琴。

可又有什么用,情人眼里出西施,萧陌对她只剩下无尽的厌恶,她的一言一行,处处都是错。

是夜,谢琅华又梦见了她死去的阿宇,冰冷的身子,惨白的脸,还有胸前那个血流不止的伤口。

她喘着粗气,睁开了眼,躺在榻上,眼睁睁的看着从天黑到天亮。

这一日,她选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还缠着棉布,只用了一个玉制的发簪固定头发。

她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给老太太问安,给老太太问安之后,谢琅华又去给萧氏问安辞行。

直到坐上马车,谢琅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什么别的变故。

随行的有春桃,还有马夫,许是听闻近来不*稳,老太太还让她带了两个府中的仆从。

甘泉寺就在燕京郊外的太华山上,并不太远,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谢琅华先去了大殿上香,求佛祖保佑母亲弟弟康健,也求佛祖让阿宇下辈子托生到一户好人家,父慈子孝,和和美美。

上过香之后,谢琅华让春桃和仆从随意转转,一个人抱着琴往后院走去。

甘泉寺依山而建,风景极好,一眼望去郁郁葱葱,浮云环绕,仿佛入了仙家圣地一般。

后院不似前院香客不断,空旷寂寥,种满了紫薇花,七月紫薇花开的正好,一眼望去粉粉嫩嫩极美。

谢琅华择了一颗开的正盛的紫薇花,席地而坐,一来可以挡去天上的骄阳,二来微风拂动,紫薇花瓣落英如雨,如此意境正适合弹琴。

她将琴随意搁在膝上,素手一勾:“铮铮铮……”

琴声流淌而出,仿佛高山之上的流水,似可荡涤人心,扫去夏日的燥热。

谢琅华弹得认真专注,嘴角含笑,侧脸如玉,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恣意悠然的摸样,长发飘飘,白衣胜雪。

忽的,谢琅华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且由远及近。

她并未睁开眼,仿佛未曾察觉一般,依旧专注的抚着琴。

“高山流水遇知音,便不知这是哪家的女郎了?”忽的,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谢琅华一惊,瞬间睁开了眼。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俊美无边的男子,他一袭素袍,面如冠玉,双眸漆黑如墨,却是星光璀璨,耀眼夺目,他嘴角微微上扬,此刻正含笑看着她,极尽俊美,却又极尽风流,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洒脱。

正是她处心积虑要钓的那人。

第九章 良言一句

谢琅华面上一片震惊,眼底却拂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

还好,还好,她一番谋算总算没有落空。

这钓人与钓鱼一般无二,都是需要鱼饵的,且还要对了脾性才好,谢琅华所奏的正是王七郎数年后所创作的曲子,他听了自然能引起心中共鸣,出来一见。

她处于才狼虎豹之中,却没有一点还击之力,连出一趟家门都要百般算计,如何护得住母亲与阿恒,她思量想去唯有借力使力,然后在徐徐图之,慢慢的培养自己的势力。

眼前这人莫看不过是一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可他却是王家七郎,司马氏篡位取得赵氏的江山取而代之,坐拥这天下不过十数载,纵然司马氏倾力培养了一批新权贵,如他们这定远侯府也是司马氏有意提拔,一来是因为她父亲战功赫赫,二来司马氏妄想以他们这些新权贵,来对抗屹立大燕数百年的公卿氏族之家,如今大燕剩下的公卿氏族,只剩下王家,崔家,还有陈家,而王家更是公卿士族之首。

王家七郎小小年纪便已声名在外,才情与容色俱佳,不仅引得天下所有少女趋之若鹜,更是赢得天上所有文人雅士的推崇。

他之一言,所产生的影响力,丝毫不逊色与当今大燕之主。

若能得他相助,一切难题便可引刃而解。

谢琅华微微颔首,对着王家七郎淡淡一笑,眼中一片坦荡从容,丝毫没有别的女子看见王七郎时的痴迷,她声音缓缓而至:“倒不知郎君又是何家的郎君?”

王玄见她小小年轻便有如此心性,眼中不由得多了一抹赞赏,世人皆道他皮相出众,无论男女看着他的眼神都如天上的太阳,炙热的让人无处遁形,令他十分不喜,如今乍然看见这平平常常的眼神,倒叫他觉得十分亲近。

“铮铮铮……”谢琅华素手勾抹,琴声宛若天际流云,恣意悠闲的很。

王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对着谢琅华拱手一礼:“在下王玄。”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正在抚琴的手,猛然僵在空中,她眼中闪过一抹震惊,继而淡淡一笑,缓缓站起,对着王玄盈盈一福:“请恕谢琅华无知,竟不知是王家七郎。”

便是知道他是何人,她不过稍有震惊,眼波依旧从容平和,不见丝毫令人厌恶的痴迷,王玄双眼一眯,淡淡笑起:“女郎还未答我的话。”

谢琅华眼睑微敛,柔柔一笑:“定远侯府谢琅华。”

她今日可是来给他施恩的,总要留了性命,日后方便他前来报恩。

王玄性子高傲,这天下能入他眼的东西不多,她与他非亲非故,若是直言不讳的便请他帮忙,他定然会一口回绝,从此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若是她有恩与他,那便不同了。

无论做何事都是要讲究方法的,恰如她若是去他府上求见,便是求上个一百年,也未必能见到他。

“哦,竟是侯府千金。”王玄缓缓一笑。

那一笑甚是绚丽,晃得谢琅华眼前一花,心中不由得腹议:“好一个王家七郎,这等容色真真招蜂引蝶的很。”

前世她心心念念的唯有萧陌一人,纵然王家七郎声名在外,她却是从未见过他。

一座城再大,只要你心系一人,无论何时都等捕捉到他的身影,同理,一座城再小,你眼中无他,便是擦肩而过,也不会留下半点影响。

“不是谢姑娘所奏何曲?王玄不才,竟是从未听闻过。”王玄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若是换做旁的女子早已羞红了脸。

谢琅华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流云,并没有看王玄一眼,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王玄说话,轻声呢喃:“不过是看着天上的流云,想着人这一生诸多束缚,竟不如天上的一片云自在潇洒,心中有感所发罢了。”

说着谢琅华将视线落在王玄身上,见王玄一瞬不瞬的看着天上的流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垂眸一笑:“不想竟是班门弄斧了,唯恐污了王郎尊耳。”

谢琅华一副谦卑的摸样。

王玄闻声,瞬间收敛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谢琅华,他敛尽笑意,说的格外认真“不,此曲甚好,你说的不错,人这一生诸多束缚无奈,着实不如天上的云洒脱恣意。”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慢慢的抬起头,两人目光撞在一处,谢琅华轻轻一笑,声音带了几分飘渺“王郎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两人并肩而立。

她一语落下,两人一同看向天际流云。

王玄沉默下去,似诸多感慨。

谢琅华但笑不语,她自然知道她这一番话,自然入了他的心,她前世可是落了一个张扬跋扈,文墨不通的名声,这样文绉绉的话,又怎会出自她的口中,这样一番感慨正是上一世王玄有感而发。

日光穿透树叶落下来,一片斑驳,给王玄镀上一尘金色的光芒,令得他越发清贵出尘,让人恁的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清风拂过,落英如雨。

王玄忽的扭过头来,看了谢琅华一眼:“今日听闻此曲,着实不虚此行。”

“哈哈哈……”说着他朗朗一笑,双手一叉,动作说不出的优雅恣意“今日就此别过。”

他刚刚转身踏出一步,谢琅华突然开口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且慢。”

王玄脚下一顿,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浅浅的疑惑之下,他眼底拂过缕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平淡无奇的开口:“谢姑娘还有何事?”

谢琅华笑盈盈的看着他答非所问:“不知王郎近日可是要出门远行?”

先前王玄不过带了一丝冷漠,如今眼中已含了戒备,面色却依旧带着浅笑“不知谢姑娘从何听闻?”

谢琅华慢慢的抬起头,丝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王玄一眼望进她的眼中,只见她莞尔一笑,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琅华有一言送给王郎,还望王郎切记放在心中,无论你此行去哪里,请见雨遇山则避,否恐有大劫。”

第十章 寂灭大师

王玄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他已然断定,眼前这小小女子,方才那一曲不过是处心积虑的要把他引过来。

而他生平最恨旁人算计于他。

他眼中已带了丝丝寒气,纵然嘴角上扬,可笑丝毫未达眼底,声音满含讥讽,漫不经心的说道:“谢姑娘,说出的话真真让王某诧异,观姑娘小小年纪尚未及笄,怎就敢随意说出此等谶言。”

在他迫人的视线之下,谢琅华盈盈一福:“纵然大为不敬,还请王朗切记于心。”

上一世,她纵然没有见过这如珠如玉一般的男子,可他的传言又何曾离开过她的生活,不日后他将远行办事,途径襄平的时候,遇雨赶路,不想山洪暴发,又遇泥石流,险些命丧黄泉,纵然最终平安归来,却也是九死一生。

若是他肯听她一言,自然可避过这等祸事,如此一来她自然便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若再想抱他的金大腿,料想会容易一些。

灼灼日光之下,王玄笑容越发绚丽,他明明笑容春风一般的看着谢琅华,却让谢琅华生出一股遍体生寒的感觉。

在他的目光之下,谢琅华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姑娘处心积虑引我来,可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纵然他就站在谢琅华咫尺之间,可说话同时他仿佛站在万里云巅,带着讥讽,带着冷漠,淡淡的俯视着她,好似她不过是朝生暮死的浮游,不屑一顾。

谢琅华没有否认“然也!”

在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王玄衣袖一挥,再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

他面上始终一派讥讽,他这一生见过许许多多的女子,她们处心积虑的接近他,甚至不折手段,各种丑态几乎令他作呕。

原以为她所奏之音通透空灵,悠远淡薄,会有所不同,岂料也不过一世间俗物。

谢琅华嘴角含笑,淡淡的看着王玄的背影,如他这般孤傲的人,他的反应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

恼也罢,怒也罢,便是鄙夷不屑也无妨。

等着她一语成谶的那一日,他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谢琅华好奇的很!

她之所以选择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答,就不知如此救命之恩,他准备如此答谢于她了!

“大小姐。”王玄刚走,春桃便来了。

谢琅华眉眼一弯,悠然笑起。

哪知春桃指着她身旁的琴,难以置信的说道:“方才那琴音可是大小姐所奏?真真好听极了。”

定远侯府的千金自然是要通晓音律的,可却擅音律的却是二小姐谢瑶华,从前她也是听过大小姐抚琴的,不过勉强可入耳罢了。

谢琅华一笑:“除了我难不成这里还要旁人!”

春桃瞬间红了眼眶,简直是喜极而泣,张口说道:“若是夫人知道大小姐琴技大增定然会万分欣喜的。”

无论琴棋书画,二小姐处处压了大小姐一头,如今大小姐这琴技却是比二小姐更为精湛,怎能不令夫人开怀。

谢琅华心中一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春桃都是这般事事以她为先,处处为她着想,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让她惨死了,她会为她挑一个如意郎君,备下一份丰厚的嫁妆,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来疼。

“是,是,是……”谢琅华笑着捏了捏春桃的脸,笑眯眯的说道:“春桃姑娘说的极是。”

春桃瞬间羞红了脸,她转身抱起一旁的琴,看着谢琅华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可要回去?”

谢琅华双眼微眯,今日之事不过了了一桩,还有一桩顶顶要紧的事没有办呢!怎能就此离开。

她摇着头说道:“不,我还有事要去找寂灭大师。”

燕京寺庙可不止甘泉寺,可唯有甘泉寺的住持寂灭大师医术精湛,且心怀天下,一心向佛,她也是再嫁给萧陌之后,谢瑶华生了心疾,萧陌四处求医问药,偶然间得知寂灭大师医术超凡,萧陌亲自请了寂灭大师为谢瑶华诊治。

犹记当时,寂灭大师为谢瑶华诊脉之后,只送了她一句话,一心向善便可药到病除。

想必那时寂灭大师便已知晓谢瑶华不过是在装病罢了,可他是方外之人又不便道破。

寂灭大师离开之后,谢瑶华还生了好大的气,且病势越发严重了,为此萧陌还送了寂灭大师庸医二字。

春桃亦步亦趋的跟在谢琅华身后,快走到寂灭大师禅房的时候,谢琅华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春桃说道:“春桃,你不必跟着我了,你去给母亲,阿恒,还有祖母,求几张平安符去,记得姨娘,二小姐,大少爷,还有婶娘他们的都别拉下。”

“是,春桃这就去,一定会多求几张的。”春桃点头说道,笑着离开。

谢琅华抚了抚衣袖,几步走到寂灭大师的禅房,她刚抬手准备敲门,门便开了。

“女施主请进。”

她抬头望去,只见寂灭大师年逾五十,慈眉善目的坐在蒲团之上,带着怜悯众生的笑,仿佛大殿之上的菩萨一般令人心生敬畏之情。

谢琅华抬步走了进去,对着寂灭大师合掌行礼,一脸虔诚的说道:“信女谢琅华见过寂灭大师。”

寂灭大师悠然一笑:“方才那琴可是姑娘所奏?”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倒是好琴。”寂灭大师缓缓起身,抬手为谢琅华斟了一杯茶,指着一旁的木椅说道:“姑娘请坐。”

“多谢大师。”谢琅华双手接过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却是不敢坐下,她言辞恳切的看着寂灭大师说道:“大师实不相瞒,信女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寂灭大师依旧一副慈悲相,合掌一礼,缓缓说道:“不知女施主所求何事?”

谢琅华看了寂灭大师一眼,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轻轻的摊在桌上,一股中药味扑鼻而来。

这是她掩人耳目,费尽心思所得母亲平日所喝药渣。

寂灭大师视线落在桌上的药渣之上,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迎上寂灭大师的目光,谢琅华低声说道:“请寂大师看一下这药渣可有不妥之处!”

第十一章 压寨夫人

寂灭大师看了谢琅华一眼,什么都没有说,抬手翻看着药渣。

谢琅华凝神看着他,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连呼吸都刻意压抑着,谢瑶华说过,母亲之所以会死,是他们在母亲的药食中动了手脚,她左思右想,母亲缠绵病榻数年,身子日渐衰弱,想来定是*。

她眉头紧拧,眼中掠过一丝杀气,恨不得今日便将那些狼心狗肺之人挫骨扬灰。

可是她不能。

父亲戍守边关,常年不在家中,偌大的定远侯府都被赵氏和谢文安捏在手中,便是老太太也被他们哄的晕头转向,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她便是说了也没人相信。

如今她只盼着力挽狂澜,救母亲一命,让上一世的悲剧不再重演。

寂灭大师细细的翻看着药渣。

片刻,他抬起头看了谢琅华一眼,缓缓说道:“病者可是肺痈痰阻之症?”

谢琅华眼中一亮,张口说道:“正是,久咳不愈,痰阻于肺,以至于胸痹。”

谢琅华一语说完,凝神问道:“此药可有不妥之处?”

在她的注视下,寂灭大师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此药并无不妥之处,且十分贴合症状,若按此药服用,病症应该减轻才是。”

谢琅华面色一白,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开口。

怎么会这样?

按照寂灭大师所说,母亲病症应该减轻才是,可母亲日久服用此药,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严重,这是何故呢?

谢瑶华定不会在此事上哄骗于她。

这究竟是为什么?

谢琅华宛若琉璃一般的眼中满是不解,她抬头看着寂灭大师,轻声叹道:“家母服用此药,非但没有减轻,且病情越发眼中,这是何故?”

寂灭大师,又细细查看了一遍桌上的药渣,声音之中亦含着疑惑:“此药却无不妥之处,不知服药同时可还服用了什么吗?”

谢琅华猛然睁大了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寂灭大师,想都未想吐出几个字:“大夫说家母身子虚弱,让每日服食人参汤。”

母亲服药过后,家中的婢子必会端来一碗参汤,问题可是出在参汤之上?

寂灭大师眼中一片明了,他从药渣中挑拣出一物,推到谢琅华面前,说道:“此物乃是藜芦,是祛痰的良药,可与人参同时服药便会产生毒性,虽不能一时致死,但天长地久如此下去,身子便会日渐衰弱下去,毒素堆积到一定程度便会毒发。”

谢琅华面色铁青,她脊背僵硬,眼中一片森寒,双手紧握成拳,紧咬着唇瓣,险些渗出血来,他们好歹毒的心,连这种阴毒的法子都想得到,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若非寂灭大师所言,谁又能想到,人参这味滋补的良药与藜芦相遇便会变成毒药。

谢琅华大退一步,双膝一软,跪在寂灭大师跟前,眼中一片水雾,哽咽的说道:“家母如此服用已有两年之久,还望大师救家母一命。”

说着她一跪不起。

“姑娘快快请起,出家人慈悲为怀,焉有不救之理。”寂灭大师此言,令得谢琅华瞬间喜极而泣。

她慢慢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寂灭大师,拱手一礼:“多谢寂灭大师。”

寂灭大师淡淡一笑,并没有多问,轻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药方倒也不用换,只把人参换做党参便可,如此将养数月,余毒自然消除。”

谢琅华郑重其事的对寂灭大师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大师今日活命之恩,谢琅华必定牢记于心。”

她并没有说报答的话,寂灭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方外之人,无论她许了什么,对寂灭大师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姑娘不必客气。”寂灭大师手捻佛珠,轻轻笑道。

谢琅华辞别了寂灭大师,退出房间,将房门合住。

日光漫漫,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周身仿佛被水草死死缠住,充斥着满满的无力感。

“大小姐,你怎么了?”她根本没有发觉,春桃已经笑盈盈的出现在她面前,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摸样,眼中满是担忧。

听着春桃的声音,谢琅华慢慢的回过神来,她冲着春桃淡淡一笑:“没什么。”

纵然前路坎坷难行,可为了他们,她亦不会有半分退意。

好在她重活一世,此后数年将要发生的事都了然于胸,终能将一切祸端扼于摇篮之中。

父亲一心痴慕于赵氏,定远侯府阖府上下都被赵氏笼络其中,家族无依,她得想办法置下一份家业才是,这天下最可靠的唯有那些黄白之物。

醒来不过数日,谢琅华便瘦了一圈。

春桃越发觉得如今的大小姐,与往日不同了,连性子都变得温和许多,不似以往动不动便发火,不仅如此,心中似乎藏满了心事,一点也没有往日的天真。

春桃将求到的平安符献宝一样,捧到谢琅华跟前,笑眯眯的说道:“大小姐,看我求了多少平安符。”

说着她将其中的一枚,伸手递给谢琅华,笑道:“自然也没有忘了大小姐的。”

谢琅华心中一暖,欣然接过,随即挂在身上,从春桃手中又拿了一枚,亲手为春桃佩戴在身上,轻轻说道:“你自然不会忘了我的,想来定然是忘了自己的吧!”

春桃尴尬一笑,果然她什么人都想到了,就是忘了自己的,她面上一红,小声说道:“春桃不过是一个奴婢,那里用得着什么平安符。”

说着便要取下身上的平安符。

哪知谢琅华一把将她的手摁住,垂眸说道:“以后可不准这样说,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可实际却是亲如姐妹,我要你与我一道安然到老,寻一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的过一生。”

春桃顿时羞红了脸,头垂的低低的,细弱蚊蝇的说道:“大小姐……”

谢琅华轻轻的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现在往回赶,天黑之前还能到侯府。

“嗯。”春桃将平安符收起,唤来马车,与谢琅华一起上了马车。

谢琅华坐在马车上,靠着车厢,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心中不安的很。

春桃见她面色不好,给她倒了一杯茶,又拿出准备的点心,轻声说道:“山路崎岖难行,大小姐可是累着了,喝口茶用点点心吧!”

谢琅华回过神来,接过茶小口喝着。

“砰……”忽的,马车剧烈的摇晃起来,谢琅华身子一倾,头险些撞在矮几之上。

“大小姐……”春桃一惊,下意识的便用身子护住谢琅华。

眼前她的头就要磕在矮几之上,谢琅华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谢琅华还未坐直身子,外面便响起一道猖狂的笑声:“哈哈哈……也不知马车中坐的是那个府上的美娇娘,今日我这压寨夫人可总算有着落了。”

第十二章 狮子开口

“啊!是匪盗啊!”一阵惊呼,车夫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一下摔了个头破血流,瞬间昏倒在地。

数十个身形彪悍的匪盗,手持明闪闪的大刀,将谢琅华的马车团团围了起来,一个个匪盗目露凶光,寒光闪动的刀面上透着一张张贪婪的面孔。

“啊……”随行的那两个仆从,尖叫了一声,双眼一闭,身子软了下来。

“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呀?”听着外面的惊呼,春桃早已吓的没有魂魄,她死死地抓着谢琅华的衣袖,就差哭出来了。

哪知谢琅华淡淡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小声安慰道:“没事的,别怕!”

一派气定神闲的摸样。

她堪堪挑开车帘,扫了一眼倒下的车夫与随行的仆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父亲戍守边关,保家卫国,哪一日不是在刀尖上舔血,也不知赵氏从哪里找来的人,竟如此的不中用,不过一群占山为王的匪盗便吓晕了去,真真辱没了定远侯府的名声。

想来他们如此表现,正好如了赵氏的意吧!

她早已知晓此行定然不会如此顺利,谢文安既然拿匪盗说事,又怎会不借此机会让她好好见识一下这群匪盗呢!

顺带毁了她的名声岂非更好!

一个失了名声的侯府嫡女还有何颜面活着这个世上。

“好娇美的一个小娘子呀!”一见谢琅华,一众山匪瞬间看直了眼,就差流口水了。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将众人的神色纳入眼底,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人身上,那人看样子三十左右,面色白净的很,只是蓄了浓密的胡子,遮去了大半个脸,倒不似其他的山匪,眼中流露的全然都是色眯眯的神色,他眼波平和,倒显丝丝磊落的神色。

谢琅华忽然就笑了。

她竟然在一个山匪山上看到了磊落之气,真真可笑之极。

那人见谢琅华面上竟无一丝惊慌,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赞赏,他笑眯眯的盯着谢琅华,抚摸着脸上的胡子,朗朗笑道:“是你自己下来呢?还是要我把你抱下来呢?”

说出的话恁的轻佻。

谢琅华也不恼怒。

她还未开口,早已吓的面色煞白的春桃,纵身跳下来马车,梗着脖子,明明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却是张开双臂挡在谢琅华马车跟前,冲着那群山匪大声吼道:“你们不是要压寨夫人吗?把我擒了去,放了我们大小姐。”

谢琅华看着她摇头轻笑了一声,缓缓的下了马车。

真是一个傻春桃。

傻的让她心疼。

见谢琅华竟下了马车,春桃立刻挡在她身前,长长的衣裙之下,她的双腿打颤,几乎站立不稳,可还是尽她所能护着谢琅华。

“也好,今日我便一并竟你们擒了去,来个娥皇女英,坐享齐人之美。”为首的山匪哈哈一笑,伸手便朝谢琅华的脸摸去。

“不可!”春桃想都未想便朝山匪头子扑了过去。

可她还未曾触及山匪头子,便被一旁的山匪给擒住。

“大小姐,你们放开大小姐……”春桃被死死地摁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眼见山匪头子的手就要触及谢琅华的脸,谢琅华勾唇一笑。

一道寒光闪过。

一根碧色的发簪,瞬间没入山匪头子的掌心,血瞬间涌了出来。

“大哥。”一众山匪无不开口唤道,齐刷刷的看向谢琅华,眼中血光涌动,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无妨。”山匪头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他一样,抬手拔出刺入掌心的发簪,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眼神慢慢的从谢琅华身上拂过,勾唇一笑:“我就喜欢有爪牙的猫儿。”

说着,他一把攥着谢琅华的下巴。

“大小姐。”春桃用力的挣扎着。

谢琅华无所畏惧的看着那个山匪头子,眼睑微垂,慢慢敛尽脸上的笑容,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是赵氏?还是谢文安?他们让你取了我的性命呢?还是坏了我的名声呢?”

她一语落下。

那个山匪头子猛地将头凑到她跟前,笑眯眯的说道:“,谢家大小姐,你猜呢?”

谢琅华冷冷一笑:“你既然知晓我是定远侯府的嫡女,你以为你今日动了我,他日还能全身而退吗?”

以赵氏和谢文安的性子定会杀人灭口的。

谢琅华话已至此,哪知那山匪头子丝毫不为之所动,他细细的抚摸着谢琅华的下颚,红口白牙的笑道:“好细滑的肌肤呀!”

谢琅华目光一沉,恨不得一口吐到他脸上。

方才她真是瞎了眼,他眼中哪有什么磊落之气,分明是邪恶之气。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土匪头子,冷冷说道:“阁下所求究竟为何?若是银钱,我可以给他们所出数倍之数。”

如此已是利诱。

果然谢琅华声音一落,其他山匪眼中一亮,瞬间灼灼的看着谢琅华。

唯有那个山匪头子好似没有听到谢琅华的话一般,他抬起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脸,眯眼一笑:“若我所求为色呢?”

“看来阁下是执意要将我掳回去了?”谢琅华也不恼怒,她堪堪一笑:“那么就请阁下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吧!我虽是一小小女子,但也绝不会任人*。”

“哈哈哈……”哪知那山匪头子竟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缓缓松开谢琅华,扬眉笑道:“我可不喜欢养一只随时会咬人的兔子在身旁。”

竟将谢琅华比作会咬人的兔子了。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山匪头子说道:“说吧!阁下究竟怎样才肯放我们离开?”

那山匪头子一副肝疼肉疼的摸样,看着谢琅华说道:“我原本收了别人的银钱,要把你掳回山寨做压寨夫人,可算得上财色兼收,如今美人不愿,自然也不便勉强。”

说着他笑容渐浓,缓缓吐出几个字:“这样吧!那人给我二百两金子,美人若是能给我一千两金子,我就放你们离开。”

他一句话说完,春桃胸中气结,险些吐出血来,他张口竟要一千两金子,如此狮子大张口,便是老夫人一下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来。

这下她们岂非没救了!

第十三章 多谢夸赞

春桃一脸的绝望。

谢琅华一下便笑了,比起劫色的匪盗,劫财的匪盗着实可爱多了。

她很是欢喜。

她抬头看向匪盗头子,眯着眼说道:“好说,好说。”

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爱财就好,她就怕他们不爱财。

“大小姐,我们那里有那么银钱。”春桃苦着一张脸,扯了扯谢琅华的衣袖,小声说道。

她如此说来,那身形高大的匪盗头子也着实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年纪的侯府嫡女竟如此阔气。

他朗朗一笑:“如此甚好。”

一只手朝谢琅华伸了出来,他眉眼细长,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含笑,一副痞痞的摸样。

谢琅华有多少私房钱,春桃再清楚不过了,自从赵氏主持府中中馈以来,大小姐表面看似风光,无论衣着,还是首饰头面,凡是外人看到的,比夫人掌家的时候还要华贵,可内里大小姐却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银钱,顶破了天能拿出十两银子就不错了。

一千两金子就是她们称斤轮两的卖了,许是也不值这么多银钱。

谢琅华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轻轻的拍了拍春桃的手,示意她不用着急。

她既然应下了自然是有法子的。

一众匪盗无不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含质疑,堂堂定远侯府的掌家夫人,能拿出的也不过二百两金子,她一个被人握在手中的闺阁女子,又如何拿得出这么多银钱。

谢琅华松开春桃的手,缓步朝一袭黑袍的匪盗头子走了过去。

看的春桃一惊,瞬间扯住她的衣袖。

她扭头看了春桃一眼,淡淡一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那匪盗头子,单手抚摸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一时弄不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

他身形高大,谢琅华尚不及他肩膀,便是她踮起脚尖也触及不到匪盗头子的脸。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谢琅华踮起脚尖试了试,瞬间皱起眉头,对着那匪盗头子招手说道:“把耳朵伸过来。”

有些事她也不便说的人尽皆知。

那匪盗头子瞬间就愣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对方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若是寻常的女子看见他怕是早就吓得晕过去了。

那车夫便是最好的例子。

“大哥万万不可呀。”那匪盗头子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山匪便出言阻止,一脸戒备的看着谢琅华接着说道:“万一她心怀不轨,想要趁机对大哥不利怎么办?”

谢琅华没有言语,她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匪盗头子,眼中带了一丝挑衅。

那匪盗头子一笑,低下头来。

谢琅华附到他耳边,只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所有人都没有听见她说了些什么,连春桃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一句话说完,谢琅华瞬间往后退了几步,男女大防她还是要遵守的。

“好,我便信你一次。”匪盗头子勾唇一笑,随手招来一个山匪,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山匪领着数个山匪大步转身离开。

谢琅华眉眼如玉,含笑看着山匪头子淡淡说道:“一个时辰之后,我所言是真是假自见分晓,不若阁下随我一同前往甘泉寺喝上一杯清茶。”

匪盗头子看了谢琅华一笑,素手一挥:“如此甚好。”

他扭头看着剩下的山匪,抿唇笑道:“你们就先返回山寨中吧!省的污了谢姑娘的名声。”

此刻倒是体贴的很。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她的性子,可甘泉寺一行,她不得不来,除了要见王家七郎,问清母亲所中何毒,更重要的是她无人可用,连出府一趟都难如登天,急需有人在外替她办事。

春桃扶着她上了马车,匪盗头子手扬长鞭,驾车技术十分纯熟,一行人又返回甘泉寺。

春桃始终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她面色煞白,紧咬着唇瓣,对着谢琅华无声的说道:“大小姐是要返回甘泉寺寻找救兵吗?”

甘泉寺人来人往,想来这匪盗头子也会有所忌惮,就不知大小姐是如何说动他的。

谢琅华笑着摇了摇头。

她要做的是招安。

她观这匪盗头子也不像穷凶极恶之人,看样子似胸有沟壑,是个极有主意的,也不知赵氏从哪里找来的这样的人,若是能为她所用可是再好不过了。

这人啊!不能太善良,太善良了便是人人可欺,人人可辱,还是厉害一些的好。

见她摇头,春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用力绞着手中的锦帕,一颗心跌倒了谷底。

谢琅华与匪盗头子坐在甘泉寺后院中的凉亭里,喝着寺中小和尚送来的清茶。

春桃站在她身旁,整个人僵硬的厉害,腿忍不住的打颤,双目死死地的盯着正在喝茶的匪盗头子,生怕他对谢琅华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谢琅华神色十分的悠闲,她淡淡的垂着眸子,喝着杯中的清茶,山匪可怕吗?果然可怕,可他们求的也不过是财而已,目的明确,真正令人可怕的是扭曲到变态的人心。

“你不怕我吗?”山匪头子喝这杯中的茶,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谢琅华看都没看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自然是怕的。”

一副言不由衷的摸样。

“咳咳咳……”山匪头子看着她这副摸样,一下被茶水呛住,轻咳了几声。

险些快把春桃给吓晕了。

她的大小姐呀!这那里是一副害怕的摸样,分明是一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摸样,没瞧见那山匪头子的脸都黑了吗?

就不能表现的认真一些!

山匪头子冷冷的瞥了谢琅华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看不见得吧!”

“这茶倒是不错的很!”谢琅华看着杯中的茶勾唇一笑,答非所问。

将一副不怕他们的摸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想来那些人也快该回来了。

她可不能回去的太晚,免得惹人非议,给赵氏他们留下什么话柄就不好了。

“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山匪头子神色晦暗不明,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

“多谢夸赞。”谢琅华一眼朝他扫去,对着他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山匪头子没有开口,谢琅华也没有再说话。

时间缓缓流逝。

“大哥,大哥……”片刻,忽然响起一阵惊呼,一个山匪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第十四章 赫连佑

春桃下意识的便挡在谢琅华身前,她此举令得谢琅华心中恁的温暖,府中的那些人都与她有血缘亲情,一心想着的却是如何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她眼睑微垂,淡淡一笑,一道寒意从眼底略过。

匪盗头子抬头朝匆忙而来的山匪看去,开口说道:“发生何事了?”

他余光落在脸上,见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摸样,竟无半点担忧,不由得勾唇笑起,难道她就一点也不怕吗?

“大,大哥……”那山匪气喘吁吁,一把抓住山匪头子的手臂,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忙不迭的说道:“我们按照大哥所说,竟从土地庙旁边的矮树下挖出足足三千两金子,是三千两金子啊!险些没把兄弟们的眼睛给闪瞎。”

那山匪说的眉飞色舞,足可以有多高兴。

“当真。”山匪头子沉声问道。

“自然。”那山匪喜上眉梢,下意识多看了谢琅华一眼,眼中闪过诸多算计,她既然能轻而易举的拿出三千两金子,若是掳回去,吓唬一番是不是能拿出更多了。

山匪头子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是山匪,但怎么也还是讲诚信的。

他扭头朝谢琅华看去,眼中满是不解,离这里十数里的土地庙,香火也是十分鼎盛,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从无人知晓旁边的矮树下埋着这么多金子,为何她一个深闺中的女子会如此清楚,说的分毫不差。

春桃听着他们之间的交谈,大约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眼中也尽是疑惑不解。

她定定的看着谢琅华。

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着她,若她记得没错,大小姐根本没有去过什么土地庙,怎会知道旁边的矮树下埋有金子。

谢琅华怎不知春桃心中疑惑,可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怎会得知土地庙的矮树下埋有金子,不过是因为上一世翻修土地庙的时候,从矮树下挖出了很多金子,那时候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她又怎会不知道。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金子会为她所用。

谢琅华抬眸看着山匪头子,勾唇一笑:“看样子阁下好似好奇的很?是吗?我不仅知道矮树下埋有金子,还知道明日一定会下雨呢!”

她看似打趣一般的说道。

令得旁边的那个山匪顿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中竟拂过丝丝惊恐之意。

山匪头子倒是面色如常,他眉眼笑起:“谢姑娘真真叫人刮目相看啊!出手如此阔绰。”

春桃也被谢琅华那句话惊的说不出话来,她心中堆满了疑问,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淡淡笑起:“我关阁下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可否想过换一个营生,光明正大的立于这世间呢!”

说着,她不等山匪头子开口,便接着又道:“虽然如今称王称霸也是潇洒万分,可终究于光耀门楣有碍,阁下以为如何呢?”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那山匪头子顿时就笑了,他暴露在阳光下的脸肤白如玉,一双眼熠熠生辉,唇色殷红,大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削薄的唇角缓缓上扬,目光灼灼的盯着谢琅华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说辞呢!”

谢琅华直视着他的双眸,任由他打量。

她嘴角含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在等着他的答复。

山匪头子慢慢垂下眼睑,他面上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喜怒,声音恁的淡漠:“跟了谢姑娘,谢姑娘能给我什么呢?”

谢琅华心中一动“阁下求的是什么?是名?是利?”

山匪头子没有开口,又或许是在思考,究竟什么才是他想要的。

谢琅华也没有勉强,她目光落在与她近在咫尺的山匪头子身上,轻声叹息道:“困在一方小小的山头,阁下真的满足吗?”

山匪头子眼中渐渐起了一丝迷离。

谢琅华不等他开口,对着他盈盈一福:“天色不早了,阁下已拿到金子,我便告辞了。”

她扯了扯春桃的衣袖,步履十分从容,一步一步从山匪头子面前离开。

一旁的春桃步调十分僵硬,脸上满是惊恐不安。

她生怕那些山匪会反悔,忽然开口不让她们离开。

走了数步,谢琅华忽然扭过头来,看着山匪头子淡淡一笑:“阁下若是有答案了,尽可来寻我!”

一直不曾言语的山匪头子,看着谢琅华突然开口了,却是答非所问,他说:“我名赫连佑。”

谢琅华并没有扭过头来,只是脚下微微一顿。

她双眸骤然一亮,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赫连是北漠的王姓……

从前她是不知的,可如今她再不是从前的谢琅华。

一踏出后院,春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闭着眼连说了数声:“大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谢琅华看着她,柔柔笑道:“好了,没事了。”

她此行真是收获颇丰。

“大小姐怎会知晓土地庙旁的矮树下有金子?”春桃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谢琅华扬眉一笑,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样,眯着眼说道:“你猜呢?”

春桃面色一白,思索片刻,一本正经的说道:“莫不是大小姐通了鬼神!”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惊恐。

谢琅华一手拍在她肩头,声音一高:“春桃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啊!”春桃吓的瞬间尖叫了一声。

“哈哈哈……”谢琅华大声笑了起来,心中一阵唏嘘,好歹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了。

她不想骗春桃,也不想让春桃知晓那些前尘往事,所以她选择什么都不说。

春桃这才明白过来,大小姐这是逗着她玩呢!原本还有些颤栗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嗯。”春桃轻轻的点了点头。

昏倒的车夫与仆从早已转醒,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醒来后竟又回到了甘泉寺。

春桃把他们唤了出来,扶着谢琅华上了马车。

几个人眼中还弥留着未曾散去的惊恐。

谢琅华靠在马车上,嘴角上扬,脸上满是笑意,笑却丝毫未达眼底,赵氏还真是劳心劳力的很,也不知从哪里为她寻得如此胆小如鼠的车夫与仆从。

等马车入了燕京的时候,已是傍晚。

谢琅华到家的时候,门口已经挂起了红灯。

春桃扶着她下了马车。

入了府第一件事,谢琅华便是去给老太太请安,百善孝为先,今后她可是得时时刻刻牢记于心。

一进老太太的屋子,还未进内堂,便撞上了正要出去的赵氏。

赵氏一见她,骤然一惊,张口便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第十五章 处置

谢琅华抬头朝赵氏看去,赵氏自然巴不得她永远都回不来,可她如此这般,吃相未免有些太过难看。

她低低的垂着头,对着赵氏盈盈一福:“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我还不能回来了不成?”

谢琅华这番话也是绵里藏针。

赵氏面色随即恢复如常,依旧一副谦卑有礼的摸样,看似关切的询问道:“大小姐怎么现在才回来?路上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谢琅华没有回答赵氏的话,她抬头朝里面看去,轻声问道:“祖母呢?祖母可在里面?”

她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赵氏深深的看了一眼谢琅华,面上含着担忧,低声说道:“母亲,今日身子有些不爽,我刚服侍母亲用了药,这会已经歇下了,大小姐这一日车马劳顿的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赵氏这是摆明了不想让谢琅华见老太太。

她以老太太歇下了为由,谢琅华也不便再见老太太,不然只怕要担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了。

“也好。”谢琅华没有多做纠缠,她对着赵氏嫣然一笑,转身离开。

她来这一趟也只是尽一尽礼数,她对老太太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老太太一向对他们母子三人冷言冷语,向来偏爱赵氏与她的子女,偌大的燕京有哪家主持中馈的是一个妾室,由此可见老太太有多么宠爱赵氏。

赵氏看着谢琅华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蹙起眉头,眼中满是不解,谢琅华怎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谢琅华与春桃朝萧氏的院子走去。

春桃忍不住说道:“方才姨娘看见大小姐好似什么震惊,说出的话也怪怪的,就好似……”

知道她们此行会发生什么事一般。

剩下的话春桃并不敢说出来。

谢琅华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四下看了一眼,一把拉过春桃,压低声音说道:“春桃,以后万不可胡言乱语,切记祸从口出。”

赵氏主持中馈数年,这府里皆是她的耳目,如今她受制于人,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春桃被谢琅华这副摸样给惊着了,她面色一白,用力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接着又道:“今日在甘泉寺发生的事莫要说给母亲听,省的她担心。”

“奴婢记下了。”春桃小声说道。

谢琅华这才松开了春桃。

府里处处挂着灯笼,谢琅华不过刚刚踏进萧氏的院子,萧氏在秋燕的搀扶下便走了过来,她脸上满是担忧,看着谢琅华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怎么现在才回来,害的母亲忧心如焚。”

谢琅华心中一暖,几步上前,伸手握住萧氏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害的母亲担忧是琅华的不是,不过是甘泉寺风景宜人,一时贪看,故而回来的晚了。”

谢琅华牵着萧氏的手往屋里走去,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前世她对母亲还有阿恒并不亲厚,一来是赵氏有心教养与她,二来是她觉得母亲无用,既不得父亲的宠爱,又不得老夫人的看重,还有阿恒也不如阿玉聪慧。

如今想来她真是狼心狗肺,活该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你呀!还如儿时一般贪玩。”萧氏伸手点了点谢琅华的头,面上满是无奈,扭头对着一旁的秋燕说道:“快去准备几道大小姐素来爱吃的菜。”

谢琅华将头靠在萧氏肩头,柔柔说道:“还是母亲对我最好了。”

母女两人有说有笑。

忽的,谢琅华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眼,忍不住出声问道:“母亲,怎不见阿恒?”

春桃很快便将菜端了上来。

母女两人围在一张桌子上,萧氏抬手给谢琅华夹了一些菜,轻笑着说道:“他和阿玉一起出府玩耍去了。”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思量。

秋燕与春桃在一旁服侍着,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谢琅华。

用过饭后,谢琅华拿出在甘泉寺求的平安符,亲手给萧氏系在衣服上,笑眯眯的说道:“我在甘泉寺为母亲求了一签,可是个上上签,签上说母亲的病一定会好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好,好!”萧氏轻轻的抚摸着谢琅华的长发,眼中有些湿润,她总觉得琅华变了,从前琅华也只是每日里礼貌性的来给她问安,如今的琅华仿佛一下子长大了,都知道关心她这个做母亲的了。

“夫人该用参汤了。”就在那时,秋燕端着参汤走了进来。

谢琅华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参汤,神色一凝。

继而她嫣然一笑,拉着萧氏的手撒娇的说道:“母亲,这碗参汤就给我喝了好不好,日日看母亲喝这参汤,我也想尝尝呢!”

汤药中的藜芦与人参相冲,说什么她都不能让母亲再喝这参汤了。

哪知,她声音一落。

萧氏还没有开口。

秋燕便率先说道:“沈大夫交代了,夫人体弱,参汤要日日服用着,大小姐想喝奴婢再去熬一碗过来。”

萧氏什么都不知道,她脸上带了一丝不悦,看着秋燕说道:“大小姐既然想喝给大小姐喝了也就是了,这参汤我日日喝着也没见身体有丝毫好转,今日便不喝了。”

谢琅华嘴角含笑,目不转睛的看着秋燕。

她也不过试一试秋燕,看看她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不知,如此看来她必是晓得其中缘故的。

如此她便留不得了。

谢琅华伸手去拿那碗参汤,秋燕下意识的一躲,咬着唇瓣说道:“夫人,沈大夫的话还是得听的,厨房还有我这就去给大小姐盛一碗过来,这碗还是您先用了吧!”

谢琅华登时就怒了。

她眸色一冷,一把抢过那碗参汤,重重的往地上一摔,冷冷笑道:“我竟不知我乃侯府堂堂大小姐,在母亲房中连一碗参汤也喝不得,由着你这奴婢推山阻四的,不将我放在眼中,何时我竟这般好欺凌了。”

反正她早已落下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何不便嚣张行事。

春桃也觉得秋燕做的十分过分,她白了秋燕一眼,对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莫怒,气坏了身子倒不值得了,等回到我们院子,奴婢给大小姐煮几碗参汤。”

萧氏面色一沉,冷眼扫了秋燕一眼“秋燕,你还不退下,好好反省反省究竟哪里做错了。”

秋燕看了萧氏一眼,准备离开。

谢琅华几步挡在她跟前,抬头看着萧氏说道:“母亲,这样的刁奴是不能在母亲房中伺候了,今日晚了,明日唤来牙人把她卖出府去。”

第十六章 发难

听谢琅华这么一说,秋燕真的怕了,以她这样的身份倘若被卖出府去,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趁着她年轻又稍有几分姿色卖入秦楼楚馆,二是卖给稍有家底的人做小老婆,无论那条路都是她所不愿的。

“大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大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秋燕一脸灰败,跪在谢琅华跟前重重的磕着头,一个接着一个,不过片刻,额上便渗出血来。

谢琅华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丝丝讥讽。

秋燕是母亲的陪嫁丫头,虽不比钱妈妈和白妈妈时间久,却也有七八年了,如今她也二十五六岁了,母亲待她们向来亲厚,若是换做旁的什么事,她都可以原谅她,唯有伤害母亲,是她无法原谅的。

见求谢琅华无望,秋燕调转方向,跪在萧氏跟前,泪眼模糊的哀求道:“夫人,奴婢知错了,求求夫人看着奴婢服侍多年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萧氏素来是个心软的,若是不然怎能让一个妾室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甚至算计的她身败名裂,到死都蒙在鼓里。

萧氏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声音放缓:“琅华,不若就饶了她这一次吧!秋燕服侍向来贴心,此事也是事关我的身体她才乱了分寸。”

谢琅华没有开口。

母亲什么都不知道,而她也不想让她知道这么肮脏的事。

可是秋燕是万万留不得了。

这样的事也只有她做来,才不会引起赵氏的怀疑。

她面色一沉,故作生气的摸样,开口说道:“母亲,难道我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得主了吗?”

萧氏没有想到谢琅华竟是这样气恼。

“奴婢给大小姐端来参汤了,求大小姐看着秋燕服侍夫人多年的份上就饶了秋燕这一回吧!”就在那时,白妈妈端着参汤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燕,笑眯眯的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钱妈妈也走了进来,她抬手给了秋燕两巴掌,秋燕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奴婢知错了!”秋燕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哭的好不可怜。

钱妈妈冷眼扫了秋燕一眼,冲着谢琅华笑道:“大小姐息怒,老奴已教训过这刁奴了,若是大小姐还不解气,尽管命人拖出去打上一顿,如今夫人身子不好,跟前可少不了服侍的人。”

萧氏一向倚重白妈妈和钱妈妈,如今连她们二人都开口为秋燕求情了。

萧氏接过白妈妈端来的参汤,亲手递给谢琅华,笑着说道:“快趁热把参汤喝了吧!”

也是想着让谢琅华消消气。

谢琅华接过萧氏递来的参汤,视线来回在白妈妈和钱妈妈身上扫荡,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眼底却是凝结成冰,一片肃杀之气。

先前她还拿不定主意,母亲房中的人究竟几个人被赵氏收买了,如今看来,竟尽数被赵氏给拿下来,秋燕也就算了,钱妈妈和白妈妈可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都是从小看着母亲长大的,竟也做了这等吃里扒外的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真真可恶至极。

更可恨的是,她如今偏偏不能动钱妈妈和白妈妈。

谢琅华一口饮尽参汤,见萧氏也准备喝参汤,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那碗,不由分说一口饮尽。

萧氏见此满目宠溺的笑了起来,轻声叹道:“琅华还跟小时候一样贪吃。”

见谢琅华喝了参汤,秋燕,白妈妈还有钱妈妈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定会送个口。

哪知谢琅华扬眉一笑,重重的把手中的瓷碗搁在桌上,垂眸说道:“来人啊!还不把和刁奴给我拖下去,难不成要我亲自动手!”

她既然开了这个口,断然不会再留下秋燕。

她与赵氏之间的战争今日正式拉开帷幕。

“不要啊!夫人!”秋燕死死地拽着萧氏的衣角,放声痛哭起来,怎么也不肯松手。

白妈妈和钱妈妈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不约而同说道:“夫人,看在秋燕服侍一向尽心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萧氏抬头朝谢琅华看去,见谢琅华一脸不悦,她扭过头去再不看秋燕一眼,任由仆从把秋燕拖了出去。

“夫人……”夜风徐徐,秋燕的哭喊声格外的慎人。

白妈妈和钱妈妈见此也不再开口。

秋燕被拖出的那瞬间,谢琅华展出一个笑颜,柔柔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房中的参汤果然很是可口。”

说话同时,她余光漫不经心的落在白妈妈与钱妈妈身上,只见她们两人身子一僵,皆垂下头去。

可见心中也是虚的。

谢琅华不动声色的一笑,又陪了萧氏一会,才带着春桃立刻。

出了萧氏的院子,夜色正浓,清幽的月光洒了一地。

春桃一向是个爱操心的,她跟着谢琅华身旁,一脸担忧的说道:“大小姐,既然白妈妈和钱妈妈都开口了,怎么样也得饶了秋燕才是,若是不然她们又该在背后议论大小姐了。”

谢琅华脚下一顿,扭过头来看着春桃大义凛然的说道:“你家小姐何时怕过别人的议论?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从前她无惧她们的议论,如今就更是不怕了。

她这一生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嫁人的,既如此名声什么的又与她何干?

她只管恣意的活着就是了。

“唉!”春桃忍不住叹了一声。

这一日车马劳顿的,加上遇上山匪有受了不小的惊吓,回到院子后,谢琅华就让春桃去歇息了。

原本她身旁是有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的,可自从赵氏掌家之后,说什么要勤俭持家,便打发了她身旁的红杏,连着谢瑶华和府中的小姐身旁也都只有一个服侍的婢女。

赵氏此举一下便赢得了父亲与老夫人的赞赏。

如他们这些新贵之家,家底的确比不得那些公卿氏族之家。

谢琅华洗漱过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赵氏极力阻止她见老人,不过是她不清楚她在山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那些山匪有没有如约而至,为何她会平安归来。

待赵氏知晓今日发生的事后,必会发难于她。

纵然她从山匪手中安然逃脱了,可终究声名受损,赵氏肯定会大做文章的。

还有赫连佑……

她自认她今日的表现没有一点破绽,还望他不要起了疑心才好。

赵氏他们竟找来了赫连佑,对她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那边赵氏已将今日发生的一切打探清楚。

彼时,她正在用鲜玫瑰花瓣泡手,一向勤俭持家的人竟用的价比黄金的鲜玫瑰花泡手,可见有多么勤俭持家。

赵氏尚不及三十岁,虽生养了两个孩子,但保养精细,岁月好似格外厚待她,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从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到今日定远侯府真正的掌家之人,足可见赵氏的手腕多么厉害。

她垂着眸子,阴森森笑道:“她不是有胆子发卖了秋燕吗?明天我便让她滚出这定远侯府。”

明面上秋燕终究是萧氏屋里的人,她纵然心有不愿,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擦手萧氏屋里的事,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可她如何能不恨,秋燕早已成了她的耳目,一直为她办事,倒也尽忠职守,骤然少了她,虽然还有白妈妈和钱妈妈在,但那两个老家伙却没有秋燕办事妥贴。

在赵氏眼中谢琅华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以至于她连想都没有想过,是不是谢琅华发现了什么,才骤然处置了秋燕。

这也不怪赵氏,从前谢琅华仗着侯府嫡女的身份,一直是这般行事的,家中的婢子仆从看谁不顺眼,便随意处置了,此事实在是太符合她的性子了。

谢琅华浑浑噩噩便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从前那些旧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荡,一点点撕咬着她的心肺。

“谢瑶华,萧陌……”她躺在榻上,死死地闭着眼,紧紧的拽着身上的薄毯,口中念着这两个人的名字,骤然睁开了眼。

那瞬间,她面色煞白,双目血红,身上的寝衣早被汗给浸透。

“大小姐。”春桃听着她的喊声,快速走了进来,被她这副摸样,瞬间给吓住了,以至于她呆呆的站在谢琅华榻前,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琅华低低的垂下眸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片刻才恢复如常。

她抬眸看了一眼春桃,声音沙哑的说道:“春桃,你怎么来了?可是天亮了?”

春桃这才回过神来,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转身给谢琅华倒了一杯清水,伸手递给她,缓缓说道:“天亮了,奴婢听到大小姐的叫喊便过来了。”

谢琅华接过春桃递来的水,一口饮尽,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淡淡笑道:“既然天亮了,也该起身了。”

今日必是一个多事之秋,可她却不怕!

她要一点一点亮出她的爪牙来。

春桃转身给谢琅华拿来衣裙,服侍谢琅华起身。

“姐姐,你起身了吗?大早起的听闻姐姐昨日去甘泉寺的时候竟遇到了山匪,我担心姐姐身体有恙,这不就急巴巴的赶来了。”谢琅华不过刚刚穿戴整齐,洗漱过后,谢瑶华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第十七章 目的

谢琅华听的真切,这字里行间哪有半分担忧,全然都是幸灾乐祸。

谢瑶华尽数得了赵氏的真传,也长了一副伪善的面孔,人前人后惯会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她如此这般急巴巴的赶来,无非是为了看她的好戏,亏她上一世还被这样一副面孔所迷惑,认为她是真的关心她,也怪她眼瞎。

“吱呀!”谢琅华冷冷一笑,几步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门。

那瞬间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盈盈一笑,面上全然都是感激之情,亲热的对谢瑶华说道:“是姐姐的不是,让妹妹担忧了。”

演起戏来也是炉火纯青。

谢瑶华看着眼前的谢琅华不由得一怔,谢琅华长相明艳,从前只喜那种大红大紫的衣裙,如今她一袭碧色衣裙,长裙曳地,细腰不堪盈盈一握,面上粉黛未施,头上也不过三两支珠翠,整个人清丽脱俗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叫她好不习惯。

她面上满是担忧,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琅华,柔柔问道:“姐姐可有哪里受伤?”

在她的注视下谢琅华神色一暗,一副悲痛欲绝的摸样侧过脸去,紧咬着唇瓣,一句话还未说便红了眼眶。

一抹喜色从谢瑶华眼中一闪而过,她一副戚戚哀哀的摸样,轻轻的拉过谢琅华的手,便垂起泪来:“姐姐莫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想必就是陌表哥知道了,也不会嫌弃姐姐的。”

她一直都知道谢琅华的七寸所在,故而时不时的便在谢琅华跟前提及萧陌,听谢瑶华提及萧陌,谢琅华肩膀一抖一抖的索性哭了起来。

谢瑶华心中大定,母亲让她来打探虚实,看谢琅华这副摸样定是受辱了,母亲再三叮嘱那些山匪一定要毁去谢琅华的清白,那些山匪拿了母亲的银钱,又怎会错过如此财色兼收的好事。

“祖母听闻此事也是十分担忧姐姐,我们赶紧去给祖母请安吧!莫要叫她久等了。”谢瑶华轻声细语的安抚着谢琅华。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朝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等谢琅华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仿佛要开堂审问她一样,在她踏进房间的那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谢瑶华视线落在老太太身旁的赵氏身上,轻轻朝赵氏点了点头。

赵氏瞬间心领神会,垂眸一笑。

车夫与仆从只说他们遇见了山匪,接着便吓晕了过去,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便在甘泉寺,此间数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也不知晓,所以她心中不安,故意差瑶华过去打探一番,看看那些山匪到底按她的吩咐做了没有!

如今看来他们也算是拿钱消灾了。

“给祖母请安。”谢琅华与谢瑶华同时对着安坐在上座的老太太盈盈一福。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琅华,你受了这般屈辱,怎不告诉我们,让我们给你做主,一个人憋在心里莫不是要寻死不成!”赵氏便哭的梨花带雨,一脸悲戚,仿佛受辱的是谢瑶华一般悲痛欲绝,一副伪善的慈母样。

实则三言两语便把谢琅华推入深渊之中。

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来说何为屈辱?

自然是失身了!

她还言明寻常女子若遇到此事,定然是没有面目再活在这个世间的。

她一句话落下,老太太的脸便沉了下去。

徐氏也装腔作势的拿起锦帕擦起眼泪,扭头看向老太太说道:“世人皆知琅华早与萧家郎君定亲,若是萧家知道了,这可怎么是好?定然会上门退亲的。”

徐氏一言说进了老太太的心窝。

老太太面色不善,骤然站了起来,指着谢琅华的鼻子骂道:“你说你好好的非要去什么甘泉寺,你就是个丧门星,这下我们谢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谢琅华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一个个装腔作势,眼底全是冷意。

这屋里那个不是她的血缘之亲,可从头到尾都没有问上她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这样急不可耐的定了她罪。

老太太急的浑身发抖,冷眼剜了徐氏一眼,沉声说道:“我们谢家出了这等丑事,那里还能等着萧家上门,自然是该我们上门赔罪,把一切都说清楚,至于这门亲事不成便不成了,总归我们还是亲戚。”

春桃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们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大小姐何时失了清白,竟由得他们这样妄言,她看了一眼谢琅华,只见谢琅华面上一片死灰,于是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老太太,诸位夫人,大小姐……”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谢琅华一眼扫去,冲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说下去。

从土地庙旁的矮树下挖出三千两金的事,是断然不能说出来的,她要如何解释她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还有如今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且赵氏素来心思缜密,出手从不留余地,想必定然还有后招,她且看看究竟想要如何。

“主人在上,这里哪有你开口的份。”春桃声音一落,赵氏一眼扫来,张口说道:“定是我治家不严,才长了这般风气,来人吧!把这个刁奴给我拉下去掌嘴二十。”

随即便上来两个粗使的婢女朝春桃走了过去。

春桃一脸无惧的站在那里,她不开口,难道就由着这些人抹黑大小姐的名声吗?

谢琅华脚步一移,挡在春桃跟前,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看谁敢动手!”

她的厉害定远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一开口顿时吓唬住那两个粗使的婢女,两个婢女抬头朝赵氏看去。

赵氏没有说话,只抬头朝老太太看去。

老太太声音一沉:“还不把她给我拖下去掌嘴。”

“老太太,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就在那时,赵氏身旁的宋妈妈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外面都传疯了,说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嫡女被山匪掳了去,已经失了清白,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太太听了这句话身体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母亲……”

“祖母……”屋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谁还记得掌嘴这件小事。

所有人朝老太太蜂拥而去,掐人中的掐人中,顺气的顺气,好一会老太太的才缓过神来。

老太太蔫蔫的躺在软榻,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地看着谢琅华,抬手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重复说道:“你,你,你……”

赵氏冷眼看了谢琅华一眼,大声发号施令说道:“来人啊!大小姐失了清白,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还不把大小姐给送入念慈庵,等风声过来再接大小姐回来。”

第十八章 反手一击

谢琅华抬头朝赵氏看去,瞬间便笑了,她那一笑绚丽明艳,却森寒彻骨,看的赵氏不由得一怔。

好一个赵氏,不过一夜便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为了败坏她的名声,还真是机关算尽,知道老太太最在意的是什么,更知道如何一击将她彻底毁掉。

她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看着赵氏,带着几分张扬,几分倨傲,冷冷说道:“姨娘,如此迫不及待的便要将我处置了,是在害怕什么?又或者是想掩盖些什么呢?”

她之前不开口,不过是想看看赵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今看来赵氏不仅要她身败名裂,更要将她赶出府去。

也是,有她这个侯府嫡女在,又谁会注意侯府的一个庶女呢!

她如此处心积虑,无非是想给谢瑶华谋一个锦绣前程。

赵氏瞬间一副万分委屈的摸样,声音哽咽的说道:“琅华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是为了我们定远侯府的名声着想。”

说着她扭头看向已经悠悠转醒的老太太。

她服侍老太太多年,早已看透了她,知道她素来是个凉薄的,尤其看重名声,谢琅华令得定远侯府被众人耻笑,老太太是定然容不下她的。

老太太死死地看着谢琅华,一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摸样,一字一句的说道:“还不把她给我送去庵堂。”

“祖母,请容孙女一言。”老太太声音一落,谢琅华重重的跪了下去,她泪眼模糊,嘶声裂肺的低声喊道:“孙女有冤,还望祖母给孙女做主。”

春桃跪在谢琅华跟前,一颗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她还以为大小姐准备一直一言不发呢!

可把她给吓死了。

庵堂是什么地方,此一去便坐实了大小姐失了清白,她这一生便全毁了。

可赵氏那里肯给谢琅华开口的机会,她扫了一眼那两个粗使的婢女,示意她们便谢琅华给拖出去。

两个粗使的婢子几步上前,一左一右的将谢琅华给抓了起来。

春桃见此一下扑在谢琅华身上,嘶声喊道:“你们放开大小姐。”

她那里知道这是谢琅华有意为之,谢琅华奋力的挣扎的着,哭的凄惨,两眼落在赵氏身上,大声叫嚷道:“祖母,我从甘泉寺出来不久便遇上了山匪,那些山匪一见我便唤谢家大小姐,可我们马车上根本没有上族徽,不仅如此,那些山匪还说是收了我们谢家有些人的银钱,为的便是毁去我的清白,好在天可怜见,幸好遇上甘泉寺的高僧,孙女才逃过一劫,不信你尽可询问车夫,还有那两个随行的仆从,问他们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在甘泉寺。”

老太太挣扎着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当真?”

赵氏双手绞动着手中的帕子,看了那两个粗使的婢子一眼,两个人拖着谢琅华便走。

谢琅华哭着喊着:“祖母,救我!”

一副委屈无依的摸样,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加之头上的伤还未痊愈,看着恁的可怜。

她便是要如此,只有这样方能显得赵氏是如此强横,如此急不可耐,露出邪恶的面孔。

“你们都给我住手。”老太太顿时就怒了,她冷眼扫了赵氏一眼。

岂料,那两个粗使的婢子,仿佛没有听到老太太的话一样,还是拉扯着谢琅华要把拖出去。

“反了,你们竟敢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了吗?谁给你们的胆子?”徐氏面色一沉,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

她余光不好痕迹的扫了赵氏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不知怎地如今啊!她看琅华是越来越顺眼了。

纵然大嫂身子不好,不能打理府中的中馈,可这府中不是还有她吗?

何时轮到一个小小的妾室指手画脚,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可恨谢文安还觉得赵氏主持中馈,将府中管理的十分妥当,连他也是赞同的。

许氏看了一眼赵氏,对着那两个粗使的婢子,沉声说道:“你们还不赶紧退下。”

两个婢子放下谢琅华,匆匆退了出去。

老太太对着谢琅华招手说道:“你过来,将那日的事细细的说上一遍,切不可有半句假话。”

“是。”谢琅华跪在老太太跟前,将那日的事说了一遍,与方才说的并无二致。

末了,她将衣袖撩开,露出细白的手臂,低声泣道:“祖母,看守宫砂尚在。”

众人齐刷刷看去,果不其然,谢琅华细白的手臂上,一点朱砂痣格外的醒目。

老太太见此,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的分外凄惨,泪眼模糊的看着谢瑶华与赵氏,大声质问道:“也不知道为何姨娘一口咬定我已失了清白,问也不问便要将我送往庵堂。”

她声音一落,所有人不约而同朝赵氏看去。

谢琅华接着说道:“那些山匪说家中有人给了他们银钱,让他们毁去我的清白,莫不是那人便是姨娘不成,若非如此姨娘怎知那些人会毁了我的清白,一口咬定我已失了清白!”

谢琅华此番说的全是诛心之言,一时之间将赵氏推上风口浪尖。

赵氏还未开口,谢瑶华便站出来大声斥责道:“你休要血口喷人,姨娘整日在府中打理中馈,如何能识得山中匪盗,是不是夫人不满姨娘主持府中中馈,才要你故意冤枉姨娘!”

那边赵氏已经哭了起来,她哭着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母亲,我是不敢在打理府中事物了,琅华她狠毒了我,今日敢这般污蔑于她,指不定那一日便敢拿刀杀了我。”

徐氏瞬间眼前一亮,赵氏若是不再打理府中事物,那么有资格主持中馈的就只剩她了。

谢琅华也不甘示弱,她哭的尤其凄惨,拉扯着老太太的衣角,一字一句的说道:“求祖母给孙女做主,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姨娘便喊打喊杀的,我对姨娘从来都是尊敬有加,姨娘却口口声声说我狠毒了她,便不知此话因何而起?”

说着,她抬起头,满目不解的看着赵氏:“姨娘代母亲主持中馈,不是为母亲分忧吗?琅华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对姨娘从来都只有感激之心,还望祖母明鉴。”

“都给我住嘴。”老太太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赵氏身上,眼波一沉。

她的心里跟明镜似得,何以那些山中匪盗会识得他们家的大小姐,何以这件事她不过刚刚知晓,便已经弄的人尽皆知,若没有人在背后操控,连她自己都不信。

纵然她宠爱赵氏,却也不容她这样处心积虑的构陷嫡女。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谢琅华,说道:“琅华,你受了惊吓,这几日便不要出门了。”

“是。”谢琅华低声说道。

老太太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赵氏,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半垂着眼说道:“既然你不想在打理府中事务了,我也无话可说。”

赵氏身子一僵,便听见老太太接着说道:“徐氏,你大嫂身子不好,以后府中的事务就交给你打理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等你大嫂身子好了,你便可以歇息了。”

徐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砸晕了,她几步上前,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拍着胸脯说道:“多谢母亲信任,我定会全力以赴,定不叫母亲忧心。”

赵氏的脸瞬间便沉了下去。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过是谢长安的一个妾室,若非这些年她打理的府中的中馈,断然不会有一个人高看她一眼的。

如今瑶华即将议亲,若只是定远侯府的一个庶女,那里能配得了好人家。

不行,她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搬到萧氏。

她视线一扫,落在谢琅华身上,双眼微眯,闪过一道锐利的杀气,还有谢琅华,她不会放过她的。

谢瑶华气的脸都白了,母亲丢了掌家的权利,她怎么办?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就要议亲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皆垂下头去。

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冷冷一笑。

今日的一切,果然不出她所料,赵氏果然丢了掌家的权利,老太太是喜欢赵氏不假,可也断然容不得她生了这样的心思。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老太太一脸疲惫,随意挥了挥手。

“是。”所有人行礼过后,转身离开。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赵氏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谢瑶华扶着她大步离开。

许氏跟着她身后也匆匆离开。

她们一走,徐氏脸上的笑便也藏不住了,她忍着这么些年,今日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谢琅华并未离开,她缓步朝徐氏走去,轻声说道:“婶娘。”

徐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谢琅华望着赵氏离开的方向,垂眸一笑,缓缓说道:“日后便有婶娘掌家了,琅华在此恭喜婶娘了。”

“好孩子,你的的委屈,我是知道的。”徐氏收敛笑意,满目疼惜的拉过琅华的手,说着眼眶便红了。

谢琅华一直都知道,这府中处处都是演戏的高手,便如徐氏。

“嗯。”谢琅华也红了眼眶,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徐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婶娘既知道我的委屈,更要谨慎行事才是,莫要与我一样遭人算计。”

第十九章 找上门来

与徐氏分别之后,春桃还是满腔后怕,只剩主仆两人了,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大小姐,真是的姨娘买通了那些山匪吗?”

那日,那些山匪并没有提及是谁收买了他们。

春桃年纪与谢琅华相仿,还比谢琅华小了几个月,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话也藏不住。

谢琅华淡淡一笑:“你说这府上最恨我的是人会是谁呢?”

春桃瞬间睁大了眼,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答案。

若说姨娘,她掌家数年也未曾真正苛待过大小姐,且她为人一向亲厚,深得府中上上下下的爱戴。

大小姐已经和萧家定亲,也影响不到二小姐,她有什么理由恨大小姐呢?

谢琅华自然知道她想不通,上一世她不也被赵氏给蒙蔽了,皆因赵氏做的太好了,便是母亲去了之后,她成了父亲的继室,人前人后的待她与阿恒比待她的亲生子都好,因此她还落了个贤良的好名声。

可有时候,温言细语,处处骄纵,不过是恣意放纵罢了。

结果是她落得个张扬跋扈的名声,而阿恒更是被她养歪了,令得父亲心生厌恶,将定远侯府的爵位传给了谢玉。

谢琅华殷红的唇角闪过一抹冷笑,赵氏的野心可是大的很呢!

她图谋的可是整个侯府。

“想不通就要想了,你只要知道有些人表里不一就好。”谢琅华提步朝萧氏院子走去,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母亲那里也定然收到了消息,此时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

从前的事她并不愿意对春桃说起,知道的越多,背负的也就越多,她只愿她永远这样单纯快乐。

“大小姐,大小姐你可算来了。”谢琅华一踏进萧氏的院子,白妈妈的便匆匆赶了过来,一把抓住谢琅华的说,话还未说便哭了起来:“夫人知道大小姐遭遇山匪的事,一时急怒攻心,方才竟然吐了血。”

“你说什么?”谢琅华神色一冷,拂开白妈妈的手,大步朝屋里走去。

萧氏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已经晕了过去。

“母亲……”谢琅华大步走到萧氏榻前,紧紧的拽着她的手,连唤了好几声,萧氏都没有一点反应。

谢琅华心中一紧,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心中满是恐惧。

钱妈妈在一旁小声安慰道:“大小姐莫要慌张,已经命人去请沈大夫了,想必沈大夫很快就会来的。”

谢琅华骤然抬起头,眼神凌厉的看着钱妈妈,一字一句的说道:“是谁将此事告诉母亲的?”

她不过刚刚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母亲便急的昏了过去,想必定是有人专门来告知母亲此事吧!

若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正好如了她们的意。

钱妈妈的被谢琅华看的一惊,心腾腾跳起,她双手绞在一起,低低的垂着头说道:“夫人见大小姐迟迟不来问安,怕大小姐出了什么事,让老奴去看看,大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奴不敢瞒着不报呀!”

钱妈妈说着一脸羞愧的跪了下来。

谢琅华怒火攻心,整个人越发冷静,她淡淡的看着钱妈妈,漫不经心的说道:“钱妈妈,你最好祈祷母亲没有事,不然我会亲手扭断你的脖子。”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可这衷心皆是对赵氏的衷心,定然是赵氏丢了掌家的权利,心上怨恨,才故意让钱妈妈把此事告诉母亲,想必添油加醋的不了。

母亲又岂是心智不坚之人?

这些年她受着父亲的冷待,老太太的白眼,若是心智不坚,若不是为了她与阿恒,怕是早已支撑不住了。

钱妈妈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起来,她哭着扇打着自己的嘴巴,一下又一下,响声阵阵:“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

谢琅华再不看她一眼。

她真想上去扭断她的脖子。

可是现下她还不能!

她必须忍。

可忍之一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便是锥心之痛。

不过片刻,沈大夫便来了。

谢琅华起身将地方让出来,让沈大夫为萧氏诊脉。

“如何?我母亲怎样了?”沈大夫才将手伸回来,谢琅华便急急开口说道。

沈大夫一副慈眉善目的摸样,抚摸着已经泛了白的胡子,缓缓说道:“夫人一时急怒攻心,才会晕了过去,并无大碍,过一会便可自己转醒。”

谢琅华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

沈大夫将随身的医药箱收好,又交代道:“夫人身子本就弱,以后切莫让她再受刺激才好。”

语罢,沈大夫拱手告辞。

谢琅华看了榻上的萧氏一眼,抬步跟着沈大夫身后,一起出了房间。

眼见沈大夫便要出了萧氏的院子,谢琅华突然开口了:“沈大夫且慢!”

沈大夫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看着谢琅华,拱手说道:“大小姐还有何事?”

谢琅华微微一笑:“敢问身为一个医者,最重要是什么?”

她淡淡的看着沈大夫。

在她的注视下,沈大夫丝毫没有思索在,张口说道:“医者仁心,身为一个医者,最重要的便是医德。”

谢琅华勾唇一笑:“琅华,受教了。”

说着,她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

沈大夫却是出了一头的汗,密密麻麻,日光下闪动着细微的光芒。

不知怎地,他离开的时候脚下虚弱的很。

谢琅华遣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塌边陪着萧氏。

她紧紧的拉着萧氏的手,身子有些僵硬,一瞬不瞬的看着萧氏消瘦的脸庞,心中异常酸涩难言。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阴云压顶,惊雷不断,下起雨来。

谢琅华就这样在萧氏榻前守了一个时辰,萧氏还没有醒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春桃轻轻的走了过来。

谢琅华抬头朝春桃看去。

“表少爷来了。”春桃看了一眼榻上的萧氏,眉头轻拧,接着又道:“看表少爷的样子,好似心情不太好。”

谢琅华勾唇一笑,眼中尽是讥讽,如今燕京城中尽是她的流言蜚语,萧陌怎会不知,他这是来找她算账来了,亦或者是来退婚也说不定。

萧家人何其薄情,上一世,母亲才被休弃下堂,她还是侯府嫡女,萧家便迫不及待的上门退亲,丝毫不能顾忌母亲半分,还是赵氏假意挡了挡,也不知对萧陌说了些什么,萧陌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纵然如此,她被上门退亲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以至于她走到哪里都受人指指点点。

萧陌的父亲不过是太子之师,他享她候府荣光的时候,也没见他有半分感激,春桃说他心情不太好,实际上他哪一次他对她不是横眉冷目,何曾有过半点温情。

“你在这里守着母亲,我出去会一会他。”谢琅华嘴角上扬,缓缓起身,眼中再无一点往日的欢喜与雀跃,看的春桃一头雾水。

第二十章 退婚

重重雨幕之中,萧陌一袭青衫站在那里,一旁的仆从撑着天青色的伞,伞上画了萧陌最爱的兰花,若是忽略他那张臭脸,不得不说萧陌长得还是很俊的。

谢琅华撑着伞,缓步朝他走去,忍着心中的恶心,轻声唤道:“表哥。”

萧陌一张脸瞬间沉了下去,面上满是厌烦,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于她,张口便说道:“谢琅华,你好好的不待在府中,去什么甘泉寺,你遇上了山匪不要紧,却害得我同你一起遭人非议。”

谢琅华眉眼一沉,恨不得一巴掌甩在萧陌脸上,然而她更恨的是自己,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男儿,她却有眼无珠,独独看上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表哥。”谢琅华登时就怒了,她刚刚准备要发作,可却意外瞥见不远处假山之后,一抹粉色的身影,要知道粉色可是谢瑶华的最爱,她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她眼眶一红,一脸委屈的看着萧陌,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

谢瑶华不是凡事都喜欢与她一较高低吗?

她何曾真心爱过半分萧陌,不过是因为萧陌是她的未婚夫,她才要处心积虑的抢了去,她若是这么快便表现出来已经厌弃了萧陌,凭谢瑶华的野心,是断断看不上萧陌的,她又如何把他们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凑成一对。

他们不是郎情妾意吗?

这一世,她定要给他们一个成全。

萧陌大步走了过来,一脸不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出的话越发肆无忌惮:“世人皆传你被山匪侮辱了去,而我头上则绿了,伴随着你的流言蜚语,四处都是对我的嘲讽。”

萧陌声音徒然一高:“纵然你我两家乃是亲戚,可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娶了。”

“不,不要……”谢琅华瞬间捂着唇大哭出声,她伸手紧紧拽着萧陌的衣袖,却被萧陌毫不留情的拂开,苦苦哀求道:“表哥,我是清白的,我真的是清白的,我这一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嫁与表哥为妻,表哥怎可弃我!”

萧陌用力之大,一下把谢琅华推到在地。

“你别碰我,我嫌你脏。”萧陌看着跌入雨水中的谢琅华满目厌恶,仿佛她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见之都嫌污了自己的眼睛。

谢琅华跌坐在地上,满目绝望的看着萧陌,大颗大颗的雨落在她的脸上,让人误以为她已泪流成河。

实则她心中早已凝结成冰。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萧陌何以会这样对她,对她的满腔深情全然视而不见。

是她,眼巴巴的把一颗真心捧了过去,任由他践踏。

以至于他仗着她的爱,肆无忌惮的伤害她。

一颗送上门的真心有什么好的!

哪里比得上别人的温柔细语,欲拒还迎。

萧陌冷冷一哼:“你自己别山匪侮辱了也就算了,还敢攀扯赵姨娘,你安得什么心,真真是一个蛇蝎妇人。”

此一言谢琅华便可断定,是谢瑶华故意找来萧陌羞辱她的,她一向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可惜那是从前的谢琅华。

萧陌的冷言冷语,再也伤不到如今的谢琅华半分。

谢琅华深深的看着萧陌,大声吼道:“我没有……”

一副悲痛欲绝的摸样,令得假山之后的谢瑶华通体舒畅,心中的气结都散了不少。

“谢琅华,你不是在爱萧陌了吗?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把他抢过来。”谢瑶华双眼一眯,冷冷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一脸恶毒,那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楚楚可怜。

“我这就去回了母亲,让她上门退亲。”萧陌说着转身就走,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望着萧陌的背影,一点一点敛尽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一脸冷漠,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捡起落在一旁的雨伞,垂眸一笑。

只怕要叫萧陌失望了,吕氏是何等势利,上一世她之所以捧着谢瑶华,故意处处踩着她,不过是因为赵氏才是定远侯府的当家主母,谢玉承袭了爵位,谢瑶华是炙手可热的侯府嫡女。

如今她尚未失势,而萧家不过是一个太子之师,并没有实权,她便是最好的选择,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即便她名声有损,吕氏也决计不会允许萧陌此时退婚的。

此时退婚萧陌只会留下一个薄凉的声名。

吕氏何等精明!

所以谢琅华一点都不着急。

这一世,她不会给萧陌任何羞辱她的机会。

这婚是一定要退的,不过是她谢琅华不要他了,即便退婚也得是谢家上门退婚。

“我儿……”谢琅华回到房间的时候,萧氏已经醒了,只是一见她便哭了起来,哭的伤心不已,不能自拔。

虽然春桃再三保证谢琅华没有一点事,可此事已传的人尽皆知,琅华的名声终究是没有了。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珍贵的便是名声了。

背负了这样的名声,让琅华如何在挺胸抬头的活在这世间。

“母亲,莫哭!”谢琅华几步走到萧氏身旁,脸上没有一点有伤,她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那日幸得甘泉寺高僧所求,外面的不过是一些谣传罢了,过不了多久一切就会淡忘的,母亲不要伤心,若是哭坏了身子,岂非要叫女儿伤心死。”

萧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一把拉住谢琅华的手,双目血红,一字一句的说道:“可真是府中有人买通了那些山匪?”

“咳咳咳……”说着萧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谢琅华眉头一蹙,不忍萧氏担忧,她轻声说道:“母亲,什么都不必忧心,坏人只有天谴,我们拭目以待也就是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母亲的身子,只要母亲好好的便是我与阿恒最大的福气。”

萧氏见谢琅华不愿多说,并没有多问,这府中如何肮脏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从前她不愿去争,只是不屑。

可如今她们竟把手伸到了琅华身上,这让她如何等坐视不理。

她在她们尚且如此。

若是她不在了,琅华与阿玉又当如何?

萧氏轻轻的闭上了眼,她一脸疲惫。

从前她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一向想着只愿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她没有想到她的夫君,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冷漠与疏离。

一日复一日,她终是心灰意冷。

赵氏处心积虑的想要掌家的权利,她便给她了,她只想在这府中求一隅安静之地。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退让,换来的是她们的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萧氏一脸疲惫,她不过三十出头,却比赵氏苍老几分,她之容色与赵氏大为不同,赵氏是以柔弱为美,而萧氏的美则是明媚艳丽,便如同开在艳阳之下的芙蓉花。

谢琅华的容色如她如出一辙。

“母亲。”谢琅华轻唤出声,一脸担忧。

萧氏慢慢的睁开了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先前所没有的坚定,缓缓说道:“以前是母亲太过软弱了,以至于连你都不能护住。”

坚定之下,她眼中满是愧疚。

“母亲,一直都是世上最好的母亲。”谢琅华轻轻的将头靠在萧氏胸前。

她的母亲从来都不是愚笨之人,她只是不屑,为了那个心中没有她的男人,去争去抢。

“陌儿方才来了,都说了些什么?”萧氏故意转移话题。

“没什么,表哥来探望母亲,见母亲没有醒便回去了。”谢琅华淡淡一笑,萧陌在母亲面前一向表现的极好,对于他的为人,她也不欲多说些什么,日久见人心。

她会慢慢的把他们虚伪的皮给剥下来。

谢琅华陪了萧氏许久,陪她吃了饭,喂她喝了药,直到午后萧氏睡下,她才离开。

府中处处都在窃窃私语,议论她遇到山匪的事。

甚至还有仆从当众拿她失身与未失身的事做赌,谢琅华看了,不过一笑了之。

春桃倒是气得不轻。

谢琅华哪里不是,赵氏骤然丢了掌家的权利,故意拿这些事来恶心她,她若真是生气了,到叫他们称心如意。

她还反过来安慰了春桃一番。

今日的事一切都很顺利,谢琅华回到房中,让春桃准备了笔墨,静心凝气,怡然自得的开始练字。

如今唯有练字才能让她抛开那些心浮气躁。

赵氏失了掌家之权,必然方寸大乱,唯有如此,她才会迫不及待的露出马脚来。

从前徐氏在她手下谋生,赵氏处处给她难堪,现下不用她动手,徐氏也会一点一点磋磨赵氏的。

老太太之所以夺了赵氏掌家的权利,必然是被她那番话打动,心中也是猜忌起赵氏,这样甚好。

雨还在下,于夏日是难得的清凉舒适。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琅华轻轻的搁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拦腰,揉着发疼的手臂,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既然踏上一条荆棘丛生的路,便得有自保的能力才行,如此弱不禁风,又如何护得住母亲与阿恒。

看来她得找个人,好好的学一学功夫,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大小姐,不好了,夫人去往姨娘的院子了。”忽的,春桃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声说道。

第二十一章 深夜来客

“什么?”谢琅华抬腿便往外走。

她怎忘了,母亲从来都是个刚烈的性子,她自己可以不争不抢,可事关她,母亲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谢琅华走的极快,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此时此刻能飞起来。

白妈妈和钱妈妈皆被赵氏收买了,母亲此去必会吃亏的,她怎能不急。

丢了掌家的权利,赵氏在房中发了好大的脾气,将屋里能砸的尽数都砸了,还把房中的婢子仆妇都赶了出去,连许氏都被她赶了出去。

此时就只有谢瑶华陪着她,谢瑶华也是一脸挫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精心策划了这一局,非但没有扳倒谢琅华,反而丢了掌家的权利。

“母亲,莫要急坏了身子,祖母也是一时听信了谢琅华那个贱人的话,祖母一向偏疼母亲,过些时日定会恢复母亲掌家的权利。”赵氏不过是一个妾,便是自己的亲生子女也只能换做姨娘,可她掌了几年家,真以为自己便是定远侯府的夫人了,私下里谢瑶华与谢玉一向以母亲相称。

面对谢瑶华的安抚之言,赵氏冷冷一笑:“若想再度掌家谈何容易?”

若真如瑶华说的这般简单,她还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

徐氏好不容易得了掌家的权利,自然不会有一丝纰漏,老太太这人向来多疑,既然已经对她起了疑心,怎肯轻易再把掌家的权利交给她。

谢瑶华却没有赵氏这么消极,她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只要父亲回来,只要父亲还宠爱母亲,祖母看着父亲的颜面上,说什么也不会让长房的权利旁落,长房长子尚在,如何能让幼子掌家。”

赵氏看着谢瑶华瞬间便笑了,她一扫方才的失落,笑的分外灿烂:“是啊!侯爷也快该回来了。”

瑶华说的对,只要侯爷还对她如初,她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皆恢复往日的仪态。

“砰……”就在那时,合着的门突然被人推了开了。

“咳咳咳……”萧氏在白妈妈与钱妈妈的搀扶下,撑着病弱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她面色沉寂如冰。

赵氏与谢瑶华皆是一怔。

“见过夫人。”

“见过母亲!”赵氏与谢瑶华同时对萧氏行礼,毕恭毕敬,没有半分别样情绪,面子上的功夫,她们一向做的极好。

“赵氏!”萧氏一改往日淡漠的摸样,声音恁的尖锐,看着赵氏的眼中几乎迸裂出火花来。

“妾在。”赵氏不敢多言。

萧氏冷冷一笑:“你好狠毒的心,这些年我深居养病,你便真当我是傻子了不是?我知你的野心,你知求的是什么?你要掌家的权利,好,我给你,这些年府中自知你赵氏,早已忘了谁才是真正的夫人,莫不是你也忘了?”

萧氏说着,一手重重的拍打在桌子上。

这些年赵氏当真养尊处优惯了,也真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何时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训诫过。

一时之间,她面色难看到极点,她脊背挺直的看着萧氏,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些年妾不辞辛苦的替夫人掌家,夫人不感激也就算了,如何这样空口白牙的污蔑妾?”

“是啊!夫人,想必夫人病的久了,竟说起胡话了吧!”如今没有外人,谢瑶华也是一副嚣张的摸样,在她心里她的母亲早已是这侯府的女主人,自然不把一个旧病失宠的萧氏放在眼中。

萧氏淡淡的看了谢瑶华一眼,将目光落在赵氏身上,满目讥讽的一笑:“赵氏,你敢指天发誓,不是你收买了山匪,欲夺去我儿清白吗?”

赵氏温婉一笑,没有本分心虚,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就不是我做的,我如何不敢?”

若说出口的誓言,真能应验,也不知这上天要劈死负心之人了,只怕十个雷神也忙不过来。

说着,赵氏便指天立誓:“我赵月盈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收买山匪,妄图夺取谢琅华清白,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啪……”赵氏声音一落,萧氏便一巴掌甩了过去。

连白妈妈和钱妈妈都没有料到萧氏会伸手打人。

赵氏瞬间便怒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氏,声音一沉:“夫人,你怎么敢。”

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萧氏不甘示弱的看着她:“究竟是谁做的,我心里清楚的很,若有下一次,我绝不饶你。”

“母亲。”谢瑶华本想挡下萧氏那一巴掌,奈何萧氏出手太快,她看着赵氏已经高高肿起来的脸,眼中瞬间喷出火来。

她想都未想,抬手一巴掌便要朝萧氏打去。

岂料,却被赵氏拦了下来。

她的仇,她会自己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瑶华落一个不孝的名声。

谢瑶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赵氏勾唇一笑,环视了一下四周,见皆是她自己的人,抬手一巴掌朝萧氏扇去。

“夫人。”白妈妈和钱妈妈装作一副忠心护主的摸样,被赵氏轻轻一推,便倒在地上,久久的起不了身。

萧氏久病卧床,怎是赵氏的对手。

“赵氏,你好大的胆子!”眼见她那一巴掌就要落在萧氏脸上。

谢琅华从背后将赵氏的手牢牢握住,她满心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用力一甩,将赵氏甩在地上。

“母亲。”谢琅华大步朝萧氏走去,见她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见赵氏摔倒在地,谢瑶华一脸愤恨,瞬间朝她扑了过去:“母亲,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一眼,从地上爬起的白妈妈与钱妈妈,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我没事。”萧氏轻轻的拍了拍谢琅华的手。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地上的赵氏与谢瑶华,眯眼看着谢瑶华说道:“你方才喊姨娘什么?母亲?她也配?”

这句话如一把刀似得瞬间刺穿赵氏的心窝。

谢瑶华目不斜视的看着谢琅华,无所畏惧的说道:“身为夫人便可随意打人了吗?”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再懒得看谢瑶华一眼,她扭头对身旁的春桃说道:“去把如今的掌家夫人请来,我倒要看看我们定远侯府,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一个小小的妾室竟然敢对夫人动手!”

“是。”春桃转身便走。

徐氏可没少受赵氏的磋磨,如今巴不得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

果然,她来的很快,快的出乎谢琅华的意料。

也是,她如今可是定远侯的掌家夫人,这里发生的事,她有岂会不知。

“呀!这是怎么了?”徐氏比赵氏小了好几岁,一身桃红色的衣裙格外的鲜亮,她扭着细腰在婢子的搀扶下,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

“见过嫂嫂。”对着萧氏盈盈一福。

“婶娘。”谢琅华上前行礼。

两人目光落在一处,心领神会的一笑。

徐氏故作惊讶的看着尚在地上的赵氏,声音一高:“赵姨娘这是怎么了?”

不等赵氏开口,萧氏淡淡的说道:“赵氏顶撞与我,不过是我教训了一下府中的妾室而已。”

“分明是夫人无缘无故的打人,姨娘她那里顶撞夫人了,夫人倒是说出来啊?”萧氏声音一落,赵氏还未开口,谢瑶华便出声说道。

谢琅华看着谢瑶华扬眉一笑,满目讥讽:“你方才不是还唤姨娘为母亲吗?我竟不知何时我们府中的妾室,也可换做母亲,若是传出去,真要叫人贻笑大方了。”

自古便是嫡庶尊卑,妻妾分明,不可有半点逾越,若此事真传出去,旁人定会说谢瑶华不知礼数,没有教养。

谢琅华此言分明是在威胁赵氏。

赵氏伏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妾出言顶撞了夫人。”

她满心的愤恨,皆化作眼中的冰冷。

谢琅华慢悠悠一笑:“不仅如此,方才姨娘出手还要打母亲呢?”

“是。”赵氏直言不讳的说道:“万般不对,皆是妾的错,请夫人责罚。”

萧氏没有开口。

谢琅华抬头看向徐氏:“婶娘,不是妾室以下犯上该如何处置?”

徐氏盈盈一笑:“这可是大罪,便是打一顿,发卖了也在情理之中。”

她声音一落,谢瑶华顿时抬起头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徐氏。

谢琅华看了萧氏一眼,萧氏慢慢的站了起来,冷冷的扫了赵氏一眼:“罢了,就把她闭门思过一个月吧!”

如今她们也算彻底撕破脸了。

莫看闭门思过一个月,可对赵氏来说已是莫大的羞辱了。

她方才丢了掌家的权利,又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已是颜面尽失。

这里的动静老太太不会不知晓,可老太太却放之任之,可见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敲打赵氏一番。

萧氏开了口,徐氏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

谢琅华扶着萧氏离开。

徐氏也没有多待。

赵氏一失了掌家的权利,谢琅华便悄悄的把萧氏日常服用的人参片,换做了党参片,好在党参片与人参片极为相似,旁人也分辨不出什么来,且党参补中益气,生津止咳,对萧氏的病大有益处。

谢琅华在萧氏房中陪了萧氏许久,直到谢恒回来,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又说了好一会的话,谢琅华才回到房中。

若非赵氏失了掌家的权利,又被罚了闭门思过,自顾不暇,她是万万不敢将手伸进母亲房中的。

如今这样的冲突在赵氏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也无非是她们捕风捉影的给她安了一个罪名而已,无伤大雅。

万不能叫她知晓,她已经知道她在母亲的药中动了手脚,只怕她会作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是夜,繁星似锦。

谢琅华已然入睡,忽的,一双温热的手猛地覆在她双眼之上,令得她瞬间睁开了眼:“谁?”

第二十二章 合作愉快

月光透过窗户落进来。

那人轻轻的将手移开,单手扣住谢琅华的脖子,只要他一个用力,便可扭断谢琅华的脖子。

谢琅华迎上的是一双格外璀璨的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榻前,借着月光那人的面目依稀可辩,是一张全然陌生的男子面孔。

谢琅华没有惊慌,她平静的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似曾相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更没有想过喊叫出来。

她知道只要她发出丁点的声音,将人引了过来,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她的声名便会尽数化作乌有,还会落下一个放荡的名声。

她倒是无惧,却不能因此连累母亲与阿玉,因她受辱。

那人一袭乌黑的袍子,看着谢琅华这副摸样,突然就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一丝声音从嗓间溢出:“怎地?谢姑娘竟不认识我了吗?”

他一开口,谢琅华眼中一亮,眼前的这人竟然是赫连佑,难过她觉得这双眼睛很是熟悉,不过是因为他去了脸上的胡子,这样一看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摸样,更显俊朗不少。

谢琅华双眼一眯:“阁下去了脸上的胡子,真真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赫连佑也笑了:“如何我可有变得英俊?”

说话同时他慢慢的送开了谢琅华的脖子。

清幽的月光中,谢琅华看着他相视一笑:“阁下如今不怕我张口将人唤过来了吗?”

赫连佑言之凿凿的说道:“你不会。”

谢琅华慢慢从榻上坐起,她身上穿着藕色的寝衣,长发披肩,没有丝毫顾忌,笑盈盈的看着赫连佑,轻声说道:“我候阁下多日了,阁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谢琅华随意穿了鞋子,站在赫连佑跟前,他是来了不假,可并不代表她已经收服了他。

他不过是好奇,一个怎样的女子,既知晓土地庙埋金的事,又可分毫不差的预知天气,在旁人眼中这可是鬼神莫测的能力。

赫连佑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他见过很多的女子,却没有见过如她这般胆子奇大的女子。

方才他有意吓一吓她,看看她是不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女子,果然,她没有让他失望。

若是寻常女子遇见这般情形,怕是早已大声尖叫了,可是她没有。

她不仅胆大,更是聪慧过人。

赫连佑淡淡一笑:“就不知谢姑娘会不会让我失望了?”

不知为何看着谢琅华这双通透澄明的眼睛,他深有一种被人看穿的错觉,仿佛她早已洞察一切,他站在她面前便如一张白纸,没有丝毫的秘密。

谢琅华亦一瞬不瞬的看着赫连佑,她扬眉一笑,双眸神采飞扬,轻声说道:“我知阁下志向远大。”

至此一句话,令得赫连佑瞬间变了脸。

他收敛面上所有笑容,整个人方才还是艳阳高照,如今依然一副阴云密布的摸样,眼中布满阴霾,他声音沙哑,带着厚重的杀意,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谢琅华没有丝毫惧意,眼中更没有丝毫退意,她直视着赫连佑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赫连佑的双眸顿时染上一层血色。

他长臂一挥,已经死死地扣住谢琅华的脖子。

她的生死,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她依然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恐惧,缓缓说道:“你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机会。”

赫连佑一动不动,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整个人站在阴影之中,面色晦暗不明。

谢琅华轻轻的拂了拂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的说道:“而我呢?身困囚笼之中,血腥涌动,需要的只是一些得力的人手罢了。”

言下之意,他若是与她合作,万不会亏了去,这笔买卖划算的很。

赫连佑忽然就笑了,他双眼微眯看着谢琅华,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那也要看值得不值得,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谢琅华敛去所有表情,直视着赫连佑的眼睛,勾唇一笑:“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赫连佑没有开口,眼中满是讥讽,这句话他是万万不信的,说出来不过是动一动嘴皮,可真要兑现,谈何容易?

多少有志之士,最终落得一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他们缺的何不就是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可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又不是雨,说下就下。

谢琅华自然知道赫连佑心中所想,既然她诚心要与他合作,总归是要拿出一些诚意来的。

她轻轻的推开赫连佑的手,缓缓道来:“世人皆知司马弈乃是当今的太子,可我若告诉你,他这个太子注定是个无福,一年后便会被人从太子的宝座上拉下来,落得个终身幽禁的下场,最终*而亡,大燕未来真正的一国之主乃是睿王,司马睿。”

赫连佑徒然瞪大了双眼,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惊骇。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也敢说,她可知这些话一旦传出去,不止她,便连整个定远侯府都会被处以极刑,死无葬身之处。

谢琅华怎不知自己说出的是一番怎样的话。

惊世骇俗,大逆不道。

可若非如此,他怎能尽信与她?

谢琅华缓缓抬起头,脊背挺直,她依旧一副平静如水的摸样,接着又道:“三日后,睿王将有一场血光之灾,几乎命丧黄泉,你若是救他一命又当如何?”

谢琅华声音落下,赫连佑久久没有开口。

他负手而立站在谢琅华面前,眼波幽暗无边,目光如火如荼的盯着谢琅华。

诚然,他眼中闪过破碎的亮光,心头亦划过一丝火热。

他太渴望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了。

他知道那是一条崎岖难行,鲜血染就有去无回的一条路。

可那便是他的宿命。

谢琅华亦沉默下去,她坦然的站在那里,任由赫连佑审视,打量。

夜色中两人目光撞在一处,更像是一场无言的较量。

赫连佑想问,你如何知晓这些事?

又想说,你既然如此神通广大,又如何不能自救?

可他知道,他即便问了,谢琅华也不会回答的。

每个人都有不想揭开的过往,譬如他。

时间缓缓流逝,他竟从这个小小的女子身上,看到了曾经从未看到过的希望。

人生便是一场豪赌。

片刻,赫连佑身上的阴霾竟散,他笑如烈日炎阳,挑眉说道:“谢琅华,我们合作愉快!”

谢琅华舒展眉峰,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

两人击掌盟誓,异口同声说道:“合作愉快。”

谢琅华踮起脚尖,附在赫连佑耳边说了一句话。

赫连佑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明日我便会把你需要的人手送进来。”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着赫连佑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眉眼一弯,淡淡笑起,兵行险着,这一局,她赌胜了。

第二日,谢琅华起来,简单的用过早饭,便去向老太太请安了,她去的不晚,可有些人却去的比她更早。

如今徐氏掌家,与赵氏掌家大有不同。

老太太房中少了很多人,譬如许氏与孙氏这等妾室,古往今来从没有妾室可以日日对婆母请安的,先前不过是因着赵氏掌家,她日日在老太太面前,此等风气便涨了起来。

如今徐氏自然见不得这等乱象,她乃是谢文安的正妻,向来都不愿与那些地位卑贱的妾室为伍。

老太太在这府中耳聪目明,她怎会不知晓赵氏被萧氏罚了,可她只字未提。

不仅如此,便连谢瑶华也没有向老太太提及一句,这便是谢瑶华的聪明之处,对此老太太十分满意,并没有因着赵氏的事情苛待谢瑶华。

徐氏与谢瑶华伺候着老太太用了早饭,老太太含了一口菊花茶漱了漱口,看着房中所有人开口说道:“昨晚宫中传来消息,明日王后在宫中设宴,请各家小姐前去宫中赏花。”

老太太声音一落,除去谢琅华,屋里所有人皆是眼前一亮。

谢琅华站在老太太不远处,低低的垂着头,仿佛没有听闻老太太说了些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说的是赏花宴,不过是为太子选妇。

上一世的赏花宴,王后也是邀请了她的,因着谢瑶华落水,将脏水泼到了她的头上,她落得个狠毒的名声,老太太也不愿她出去丢人现眼,便说她染了病,故而她并没有去赏花宴。

定远侯府去的唯有谢瑶华一人。

所有人都侧着耳朵听着,老太太接着又道:“我们府上王后邀了琅华与阿瑶,你们今日看看缺什么便去库房领,万不可在殿前失了规矩。”

这便是王后的高明之处,世人皆知谢琅华已经与萧家公子定亲,可王后若是不邀请他们定远侯,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王室与定远侯起了嫌隙,反而与朝政不利,可若是只邀请谢琅华又难免惹出什么非议,故而连谢瑶华也一并邀请了。

别的府上的庶女可没有这等荣光。

徐氏一脸失落,怎会没有邀请她的琼华呢!

赏花宴的目的她们都是知道的,即便琼华年纪小,不能为太子妃,可入宫见见世面也是极好的,这样的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有些羡慕的看着谢琅华与谢瑶华。

“是。”谢琅华与谢瑶华一同开口说道,唯一的差别便是谢琅华一脸淡定,而谢瑶华则是一脸毫不掩饰的欣喜。

第二十三章 街头惊马

给老太太请安过后,谢琅华又去给萧氏请安。

得知她要入宫赴宴的消息,萧氏比谢琅华还要紧张,她让白妈妈去她的库房取来好几套金器打造的头面,皆是她从前的嫁妆。

她拉着谢琅华的手絮絮叨叨的说道:“入宫赴宴可不能怠慢了,这些便都给你了。”

谢琅华看了一眼,那些快把她眼睛闪瞎的头面,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你也知晓我遇见山匪的消息如今人尽皆知,我若是打扮的这般光鲜亮丽,指不定别人要怎么议论我了,况且我与表哥又有婚约在身,于情于理都不能喧宾夺主。”

听闻谢琅华说的这般有理有据,萧氏一脸欣慰:“倒是母亲思虑不周了。”

谢琅华只陪了萧氏一会,萧氏便让她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要用的东西。

谢琅华便出了萧氏的院子。

有句话春桃憋了许久,总算逮到机会说出口了。

“大小姐,二小姐那般欣喜,走路都快飘起来了,怎不见大小姐有一点高兴呢?”连她都是心中雀跃呢!

这可是要入宫啊!指不定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怎么能不激动呢!

谢琅华扭头看了春桃一眼,轻声说道:“春桃,明日你陪我入宫,我对你唯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开口。”

春桃点头说道:“是。”

岂料谢琅华郑重其事的再度说道:“一定谨记在心。”

入宫有什么好的,王宫集人间富贵于一处,也集世间险恶于一处,比之真刀真枪的战场,更为血腥残酷,从来都是杀人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

至于谢瑶华这般欣喜,不过是因为她的愚蠢罢了。

这世间礼教严苛,尊卑有别,她以为旁人都与谢家这样没有规矩,嫡庶不辨,尊卑不分,她的身份只会让她受尽侮辱。

可她什么都不会对她说。

谢琅华回到房间,刚刚摊开宣纸准备练字。

忽的,春桃一脸不解的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大小姐,杂役房的方姑姑求见。”

谢琅华稍稍思虑,张口说道:“请她进来。”

春桃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便走了进来,她一袭布衣,眉眼极为普通,竟没有一丝特点,整个人倒是干净利落的很,她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奴婢方幻云见过大小姐。”

谢琅华没有丝毫的怠慢,缓缓说道:“请起。”

春桃转身去忙其他的了。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方幻云。

谢琅华带着一丝打量,紧紧的看着方幻云。

崔幻云几步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奴婢是主子派来的,主子说了大小姐但有吩咐,吩咐我也就是了,他必会办的妥妥帖帖。”

谢琅华看着崔幻云扬眉一笑,赫连佑办事的速度倒是快,可见他是个能成事的。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谢琅华摇手说道。

崔幻云转身退了下去。

谢琅华抬头看着天际的流云,眼中满是笑纹,想必赵氏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竟然给她送来一个这么厉害的帮手。

因祸得福,也是她的运气。

第二日,谢琅华与谢瑶华给老太太请安之后,便上了去往宫中的马车。

谢琅华不过做寻常打扮,一袭碧色衣裙,一根白玉发簪,倒是谢瑶华一袭盛装,蔷薇色的裙装,裙摆曳地,头上珠光闪动,熠熠生辉,派头远远超过谢琅华,仿佛她才是这定远侯府的嫡女。

谢琅华原以为她们会共乘一辆马车,那里知道谢瑶华竟独自上了一辆马车。

且那辆马车竟走在谢琅华前面。

不用跟谢瑶华共乘一辆车,谢琅华自然欣喜,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她便怒从心起,恨不得扑上去撕碎她那张伪善的脸。

今日都不用她出手,谢瑶华便会受尽屈辱,是以她今日只等着看戏就成。

凭她也敢肖想太子。

她记得上一世的太子妃是左相唐季中之女唐婉,王后还为太子选了两个侧妃,分别是刑部尚书宋岩之妹宋思薇,还有萧陌之妹萧禾。

谢琅华想着上一世太子的结局,不胜唏嘘。

谁能想到今日的繁华,转眼便会成为过眼云烟。

萧陌乃是太子伴读,想必今日他也会在场吧!

谢琅华一手掀开车帘一角,看着人潮涌动的街道,忽的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无论那个时代闺阁女子,皆被束以高阁之中,没有半点自由。

春桃也是兴致勃勃的看着街上的行人,每每看见售卖货物的小贩,眼睛便会贼亮,只怕连入宫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谢瑶华在前走的很快,转眼便看不见她所乘坐的马车了。

谢琅华也不理会。

忽的,马车也不知怎么了,竟狂奔了起来,速度之快险些没把谢琅华与春桃甩出车外。

“啊……”春桃面色一白,尖声叫道,下意识的朝谢琅华看了过去,慌乱的喊道:“大小姐。”

眼中满是惊恐。

谢琅华也是死死地扒着车窗,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啊!马惊了,快闪,快闪开……”街上行人瞬间慌乱了起来,纷纷以最快的速度避让开来。

“砰……”一声巨响,车轴竟断了,一个木制的车轮瞬间被弹开,险些落在行人头上。

车身一个倾斜,眼见春桃就要飞出车外,就在那时谢琅华一把抓住春桃。

马匹已经疯了,纵然失了一车轮,马车还在狂奔不止。

春桃心有余悸的看着谢琅华,面色一片惨白,她整个人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死死地盯着谢琅华。

纵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谢琅华却读懂了她的眼神,她让谢琅华松手放开她。

谢琅华没有丝毫慌乱,眼见马车就要撞上一面墙上,她四下飞快的扫了一眼,轻咬着唇瓣,眼神一凝,将春桃用力往窗外一抛。

“砰……”春桃落入一个卖菜的摊位上,木头搭建的摊位那里能承受住春桃的重量,摊位瞬间垮落,春桃摔在了地上,因着木制的摊位接了她那么一下,她没有受伤。

驾车的车夫早已跳下马车。

“大小姐……”眼见马车就要撞上那面墙,春桃嘶声裂肺的吼道,朝着马车狂奔而去。

谢琅华再想跳窗已然来不及了。

几个呼吸之间,马车就要撞上墙面,下场必然是车毁人亡。

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坐以待毙,谢琅华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道,马车已偏离大路,窜进一条胡同,左右皆是墙壁。

“大小姐……”春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就在马车要撞上墙的那瞬间,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撞在墙上,变成一堆破碎的木头,而那匹发了疯的马一头撞在墙上,血溅三尺一命呜呼。

“这是哪家的娇娇,如此赖在我怀中不肯起来,莫不是看中了我不成!”直到一道满含戏谑的声音响起,将她的视线吸引过去。

第二十四章 有名的纨绔子弟

烈日之下,那张含着戏谑的脸一下落入谢琅华眼中。

那瞬间,谢琅华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人双手拥着她的腰身,她跌入那人的怀抱之中,那张脸就在她咫尺之处,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那张脸细白如玉,纵然离得这么近,却依旧如凝脂一般,没有一丝毛孔,他的眉眼竟好似盛开在三月的桃花,明明是一个七尺有余的男儿,却是男生女相,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用在他身上就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王玄生的是洒脱俊逸,气质超尘。

而他则是容色倾城,冠绝天下。

他看着谢琅华,嘴角一勾:“娇娇若是愿意这般投怀送抱,不若今晚随我归家,我们来个共度良宵。”

他一笑倾城,说出的话却是恁的放荡。

“大小姐。”春桃狂奔而来。

谢琅华眉头一蹙,堪堪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那人望着空落落的手,眉眼一弯,又是一笑,不过带了些许遗憾,凉凉说道:“娇娇真是无情,我方才习惯了这软香温玉,如今骤然弃我而去,真叫我好生寂寥。”

灼灼日光之下,他穿了一袭水墨华渲染的袍子,白灰相见之间生出一种难以触及的高贵,如墨一般的长发只用一根通体碧色的发簪固定在脑后些许,其余的尽数散落在肩头,妖娆至极,却又风流无边。

谢琅华当下便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这人是谁了。

如此妖娆,如此风骚,如此放荡,唯有崔家郎君,崔愠。

崔家仅次于王家,也是当之无愧的钟鸣鼎食之家,而崔愠的名声也仅次于王玄,不同与王玄的圣名,崔愠留下的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名声。

谢琅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神色随即恢复如常,她嘴角含笑,对着他盈盈一福:“多谢崔家郎君救命之恩,谢氏琅华日后定当图报。”

春桃跟着谢琅华盈盈一福。

崔愠当下便笑了,这小小女子明明方才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见她并未见过他,可不过片刻,她便知道了他的身份,莫不是他的艳名已是人尽皆知,这可真是叫他不胜欣喜呀!

他随意挥了挥衣袖,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好说,好说,琅华若是愿意以身相许便是最好不过了。”

当下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然,她还没有开口,春桃便对着崔愠大声说道:“这位郎君,我家大小姐早已定亲,这样的话万不可随意乱说。”

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顿时做出一副悔恨至极的摸样,握着胸口说道:“是崔某的不是,没有早些遇见琅华,琅华若是愿与我私奔,我定当舍弃一切,只愿与琅华携手相伴。”

这不过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崔愠便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摸样,看得谢琅华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总算知道崔愠为何会落得这样一个名声。

如此一个处处留情的人,真叫人不喜。

“琅华从未此愿!”谢琅华说着,拉着春桃便走。

春桃瞥了一眼支离破碎的马车,一脸惊恐的说道:“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眼看赏花宴便开始了,这可是王后亲自设宴,我们若是迟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难免王后不会怪罪下来,连累整个定远侯府。

谢琅华四下扫了一眼,只见早已没了谢瑶华的身影,她已然断定,马车的事定然是她们做了手脚,不然谢瑶华怎会未卜先知一般,不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就在那时崔愠凑了过来,他出声问道:“琅华也是要去宫中参见赏花宴的吗?”

谢琅华还未来得及回答。

便有一个宛若天仙一般的女子,从她面前走过,面上与崔愠有几分相似,站在崔愠面前,出声说道:“大哥,眼看赏花宴就要开始了,你准备磨蹭到几时,这英雄救美,你已然做了,还要如何?”

原来是崔愠的妹妹,崔锦。

崔愠看了崔锦一眼,笑着对谢琅华说道:“眼看赏花宴便要开始了,正好我们也要同去,如此顺路,琅华若不嫌弃,便乘我们的马车同去吧!”

崔锦见崔愠如此殷勤,自然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当下看着谢琅华说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娇娇?便随我们同去吧!”

说着,她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

眼见时间耽搁不得了,谢琅华没有没多做推辞,她微微一笑,对着崔锦盈盈一福,轻声说道:“我乃定远侯府之女谢琅华。”

崔锦看似比谢琅华稍稍小了那么一些。

她温和一笑:“原来是谢家姐姐呀!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上车吧!去晚了便不好了。”

“好。”谢琅华点头说道,跟着崔锦之后上了崔家的马车。

待她与春桃上去之后,崔愠才上了马车。

到底是日常撩妹高手,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风度,当真迷人。

这些年赵氏处心积虑的败坏谢琅华的名声,如今的谢琅华更是声名在外,上了马车,崔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谢琅华。

她眼中带着打量,带着审视,只觉得谢琅华举止得体,性子好似寡淡了一些,并不似传闻那般嚣张跋扈。

崔锦着了一袭碧色轻纱长裙,如谢琅华一样,并没有多做装扮,头上也不过装饰了几支素簪。

可见她们都是明白之人。

也是,以崔家的身份与地位,自然不屑与王族联姻,司马家坐拥这大燕的江山也不过十数年,在这些公卿氏族眼中,纵然他们如今已经尊贵无极,可不过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叛逆之人,氏族之家一向清高出尘,怎屑与他们为伍。

大王曾数次表露出先与王家,崔家,还有陈家联姻的意愿,皆被他们驳了去,大王纵然心有怒气,却也不敢发作出来。

他不过坐拥江山十数年,而这些氏族之家皆是苦心经营了数百年之久,岁月更迭,朝代变迁,从不曾没落半分,盘根错节的势力,早已渗透整个天下。

所以大王苦心培养了一批新权贵,为的便是制衡这些氏族之家,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氏族之家的势力。

谢琅华心里明了,说句大不敬的话,不论是王家也好,垂家也罢,还有陈家,只要他们想要推翻司马一族,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氏族没有野心吗?

他们也是有的,只是他们更加爱惜自己的名声,便如羽毛一般细心呵护着,所以在不触及他们的底线之时,他们是断然不会出手的。

王后把这些真正的名门之后唤过去,也不过是充充场面而已。

便是她想,这些氏族也是不屑的。

春桃从马车上摔下来,衣裙被划破了,崔锦便让春桃换了一身她婢女的衣裙,春桃穿了倒也十分合身。

几个人坐在马车里,崔锦与谢琅华皆不是多言的人。

可恨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崔愠简直视崔锦与春桃乃无物,单手支着头,双目火热的看着谢琅华,幽幽叹了一声:“方才的救命之恩,琅华还能以身相许报之,如今我又对琅华施与援手,免整个定远侯府之难,不知琅华准备如何报答呀?”

说着,他冲着谢琅华抛了几个媚眼。

崔锦素手遮面,一脸嫌弃,当下看都不看崔愠一眼。

谢琅华脊背挺直的坐着,丝毫不惧崔愠的眼神,一旁的春桃,朝崔愠飞了几记刀眼,面上不悦的很。

如此放荡之人怎会出自世家,真真辱没了世家的名声。

谢琅华淡淡一笑,朝崔愠看去,慢悠悠的说道:“这有何难?郎君这般多情,指不定那一日便会做了花下亡魂,到时我救郎君一命也就是了,也好还了这救命之恩。”

崔愠嘴角一抽,生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崔锦方才还带着疏离,如今看着谢琅华却是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倒是亲近不少。

她就见不得兄长这副摸样,可偏偏这世间女子,见了他皆迈不动腿,拜倒在他的调笑之下,让她深感挫败。

如今总算见他挫败一次,感觉甚好。

“琅华冒犯了!”谢琅华也深觉此话不妥,可她着实不喜欢崔愠,便直言无讳的说了出来,岂料说完之后,又很是后悔。

终究是他救了她一命,这恩情她不得不承。

“那里?本就是兄长他出言冒犯在先!”哪知崔锦竟毫不在意,挽着谢琅华的手亲切的说道。

倒叫谢琅华极不适应。

“已经到了,请公子,小姐下车。”就在那时,崔家仆从的声音响起,马车停了下来。

崔愠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琅华,依旧嘴角含笑,纵身跳下马车,伸手将崔锦扶了下去。

间隙,春桃跳了下去,朝谢琅华伸出手来。

哪知,崔愠也对谢琅华伸出手来,且花枝乱颤的看着她,笑的倾国倾城,令人眼花缭乱。

“多谢。”谢琅华轻声说道,扶着春桃的手跳了下来,将崔愠晾在一旁。

崔愠看着自己细白如玉,骨节分明,明明十分迷人的手,不由得的撇了撇嘴。

往日无往不利的招数,今日竟然失效了。

可恨,当真可恨。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拒绝他,且还是一个长相很是舒坦的小美人,这叫他如何受得了。

崔家的马车上是有族徽的。

马车刚刚在宫门口停了下来,便有宫人迎了上来。

“奴等见过崔家小姐,赏花宴就要开始了,请小姐入宫。”几个宫人对着崔锦盈盈一福。

崔锦扭头看了一眼谢琅华笑着说道:“谢家姐姐,我们走吧!”

“好。”谢琅华点头说道,跟着崔锦身旁。

崔锦扭头看了一眼崔愠:“多谢大哥相送,我已经到了,大哥也回去吧!”

王后办的是赏花宴,又不是赏草宴,崔愠自然不在相邀之列,他不过是来送崔锦的。

崔愠望着崔锦与谢琅华的背影,勾唇一笑,眼波一沉,好一个谢琅华果真有趣的很,他日,他定要她拜倒他的无边魅力之下。

第二十五章 赏花宴

谢瑶华一袭盛装,早已入了宫。

彼时赏花宴就要开始了,各个府中的贵女几乎已经到齐了。

御花园中,姹紫染红百花齐放,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赏花宴设在御花园中的玉湖之上,碧波荡漾,画舫停靠在岸边,只等王后到了,便开始游湖赏花。

岸边柳树依依,各种花木争相绽放,湖中莲花妩媚而不妖,荷香阵阵,画舫若动起来,如此美景怕是眼睛都不够用了。

谢瑶华在冬雪的搀扶下,施施然然的上了画舫,各家闺秀都有自己的位置,根据家世不同,位置前后也有所不同。

谢瑶华一眼扫去,只见左边前三个位置都空着。

她心下明了,那定是给王,崔,陈家的贵女留的位置。

好在她父亲乃是定远侯,于新权贵之中地位着实不低,是以她的位置在右边的第二个。

她环顾一圈,见并没有一个相熟的人,方坐了下去。

哪知,她不过刚刚坐下,一道讥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莫不是便是谢家的大小姐?”

谢瑶华抬头朝坐在她前面的女子看去,还未开口,那女子便接着又道:“听闻谢家大小姐前几日进山祈福的时候,遇见了匪盗,早已不是清白之身,若是换做旁的女子,只怕早已没有颜面活着在世上了,谢家大小姐竟还有脸来参加这赏花宴,便不怕脏了众人的眼吗?”

那女子谢瑶华是识得的,是镇国公家的嫡女莫良辰。

谢瑶华虽未与她接触过,却听闻她性子火辣,是个目中无尘的。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无不朝谢瑶华看去。

一双双鄙夷的目光中,她眉头一蹙,不由得红了眼眶,这是她管用的伎俩,她楚楚可怜的看着莫良辰,咬着唇瓣小声辩解道:“我阿姐并未来,我乃定远侯府谢瑶华。”

一句话便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

岂料,她声音落下。

莫良辰便笑了起来,声音之中尽是嘲弄:“这么说你不是定远侯府的嫡女了?”

不是嫡,便是庶!

谢瑶华顿时羞红了脸,纵然她万般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可还是咬着唇瓣说道:“是!”

何以没有她相熟的人,皆因为与她交好的皆是各个府上的庶女,嫡庶尊卑便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不可逾越。

“真真可笑之极,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也配和我们坐在一起。”莫良辰还没有开口,与谢瑶华相邻的郑家贵女,郑怀玉便出言说道。

说着还一脸嫌弃的往左边挪了挪,离谢瑶华远了几分。

莫良辰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瑶华一眼,接着又道:“一个小小的庶女,莫不是还肖想成为太子妃吧!真是痴心妄想。”

在场皆是各个府上的嫡女,纵然没有开口,可看着谢瑶华的眼神皆含着鄙夷与不屑。

谢瑶华此时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她泪盈于睫,低低的垂着头,只觉得满心屈辱,无地自容,羞愧至极。

“二小姐!”冬雪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不过是嫉妒二小姐的美貌,既是王后请来的,二小姐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莫要在意她们的话。”

就在那时谢瑶华跟着崔锦缓步上了画舫。

“崔家姐姐你来了!”崔锦一上来,便有好几个贵女上前给崔锦打招呼,好不热络。

谢瑶华抬头朝谢琅华看去,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怎么来了?而且还和崔家的贵女一道来了?

崔家是何许门第?

那可是公卿士族之家,便是当朝天子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崔锦姿态优雅,行为得体,盈盈一福,算是与诸位贵女打过招呼。

一旁的贵女看着崔锦身旁的谢琅华,忍不住出声问道:“与崔姐姐一道来的是哪家的贵女呀?”

崔锦嘴角含笑看了谢琅华一眼,刚欲开口。

谢瑶华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低眉顺目,好似十分惧怕谢琅华一般,声音小小的说道:“姐姐,你怎么才来?我一转眼便不见姐姐了,路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么一唤,所有人瞬间都知晓谢琅华的身份了。

谢瑶华这是故意的。

若是崔锦把谢琅华介绍给诸位贵女,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所有人也不敢在非议谢琅华。

可由谢瑶华唤出来便不同了。

果然,所有贵女看着谢琅华的眼神瞬间变了,满目鄙夷。

莫良辰朝崔锦走了,盈盈一福,笑着说道:“崔姐姐,你怎么与她同来了?她可是个不清不白的,还是离她远一些才好。”

听莫良辰这么说,谢瑶华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所有的羞辱本就该谢琅华所受,与她何干!受辱的可是她。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崔锦也是知道一些的,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能拒绝了她哥哥的女子,她觉得品性应该不坏,她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只见谢琅华顿时就怒了,她横眉怒目的看着莫良辰,不管不顾的说道:“什么是不清不白?张口便能在宫中说出这样的话,如此品性真叫琅华刮目相看呀!”

她声音不低,表情更是嚣张,与传闻那般毫无二致。

春桃一句话也不敢说,轻轻的扯了扯谢琅华的袖子,可谢琅华好似未曾察觉一般,看都没有看春桃一眼。

她本就声名在外,还怕什么呢!

她若是突然转变了性子,变得异常聪慧才令人恐惧呢!

萧陌之妹萧禾也是在场的。

见此,她一脸厌恶,不由得侧了侧脸,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在她心中这样的女子是万万配不上她哥哥的,她向来也是这样认为的,前几日哥哥回来,突然要与谢琅华退婚,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把哥哥气坏了,好几日都没同母亲讲话。

见她这般嚣张,莫良辰也怒了,她声音徒然一高,指着谢琅华说道:“我品性再不好,也懂贞洁二字,不像你这般厚颜无耻,还有脸来这里,我若是你怕是早已羞愧的上吊而亡了,你们定远侯府的家教才真真令人刮目相看呢!”

崔锦抬头看了一眼谢琅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看了莫良辰一眼笑着说道:“怕是王后娘娘就要来了,我们都回座位吧!”

她开了口,莫良辰才住了嘴。

谢琅华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也不看崔锦一眼,大步朝座位走去,任谁也看得出她脸上余怒未消。

崔锦也朝座位走去。

剩下的贵女也都坐了回去。

谢琅华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将在场的人尽收眼底。

王家的贵女也姗姗来了,来的是王玄的嫡妹,王月瑶,她与谢琅华年纪相仿,为人很是低调,只着了一袭月白色长裙,眉目如水,与王玄生的有几分相似,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眼见赏花宴就要开始了,崔锦后面的那个位置却还空着的。

那是陈家贵女陈瑢的位置。

上一世她便称病没有来,无不,不过是因为她一心痴慕王玄,早已立下誓言此生非他不嫁,所以这样的场合,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谢琅华粗粗扫了一眼,只见多数人的眼中皆含着对她的讥讽,而少数几人皆什么表情都没有,譬如王月瑶,崔锦,还有唐婉与宋思微。

视线落在萧禾身上,谢琅华微微一顿,不由得笑了笑。

不出意外,萧禾当做没有看见一样,看都没看谢琅华一眼。

前世,她嫁到萧家不久萧禾便出嫁了,自以为攀了个高枝,便高傲的不可一世,与谢瑶华狼狈为奸,给她穿了不少小鞋,令得萧陌越发厌恶她。

“王后驾到!”忽的,一个寺人的声音高高响起,王后的仪仗出现在众人眼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无不起身行礼:“参见王后娘娘!”

王后娘娘一袭宫装,宽袖窄腰,长裙曳地,黑色的衣裙上金线穿插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妆容精致,保养极好,明明有个已经弱冠的儿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她嘴角含笑,一副温婉端庄的摸样,轻声说道:“不必客气,各位娇娇请起,今日设宴只为赏花。”

“多谢王后娘娘。”所有人起身退回座位。

“开船。”随着寺人的声音响起,偌大的画舫缓缓行驶起来。

碧波荡漾,两岸风景如画。

此乃七月,寻常的桃花早已结出果子,果子都已经成熟,而宫中匠人技艺高超,岸边竟栽种了许多桃花,此刻正开的妖娆夺目,落英缤纷,花瓣落入水中,随波荡漾,别有一番风情。

桌案上摆着时令的瓜果,果香阵阵。

王后抬眸一一扫过在场所有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如此多的贵女,总归能为太子选出一个合适的太子妃来。

她淡淡笑道:“如此美景,若有琴声相伴便更妙了,可有谁愿抚琴一曲?”

在场的皆是名门闺秀,又有谁不会抚琴呢!

若是旁人开口,有如此机会,怕是早已跳出来争相表现了。

可谁人不知,王后琴技超群,素有燕京第一的名头,谁又敢在她面前献丑呢!

故而所有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开口。

若弹的不好,岂非与名声有碍,若弹的好,又置王后与何地?

如此真是进退两难之地。

谢瑶华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冷笑,她端起桌上的茶,作势要喝,岂料一个不小心,竟全数撒到了谢琅华的手臂上。

“啊!”那水虽不至于烫伤,可如此夏日,洒在肌肤上却也生出灼热的痛感,谢琅华惊呼出声,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王后娘娘看着谢琅华淡淡一笑:“如此你便抚上一曲吧!”

第二十六章 藏拙

谢琅华顿时便愣住了。

她故作一副呆呆愣愣,万分惊恐的摸样,余光冷冷的扫了谢瑶华一眼。

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她是故意的。

王后娘娘既开口了,那么她便没有退路了,可恨的是这琴弹的好与不好皆是错,着实为难的很,也正是如此,谢瑶华才会想法设法的把她给推出来。

她想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出丑。

“姐姐,你怎么样?”谢瑶华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拿起锦帕便为谢琅华擦起衣袖,她故意撩开谢琅华的衣袖,让人清楚的瞧见谢琅华的手臂并无大碍,不过微微有点发红,一点都妨碍不了抚琴。

“无事。”心机之深沉令得谢琅华恁的厌恶,她淡淡的推开了她的手,站了出来。

既然无路可退,就只能迎头而上。

她对着王后盈盈一福:“是!”

缓步走到画舫中央。

琴已摆好,一旁焚着香,青烟缭绕,谢琅华慢慢坐下。

坐在她对面的崔锦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谢琅华双手落在琴弦上,素手一勾:“铮铮铮……”

琴声流淌而出。

谢瑶华低低的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神色,这些年谢琅华除了脾气见长外,其他的一无是处,琴技更是不堪,她便是要她在众人面前出丑,纵然她是嫡女又如何?还不是草包一个。

春桃怎不知谢瑶华的心思,她淡淡的看了一眼谢瑶华,脸上满是得意洋洋,大小姐的琴技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只要她弹出在甘泉寺所奏的曲子定可惊艳众人,叫所有人刮目相看。

在场皆是琴技非凡之人。

谢琅华面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慌乱,不过几个音符过去,所有人便听出她琴技一般,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不过也没有错处就是了。

春桃瞬间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脸上尽是不解。

谢瑶华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心中恁的得意,只是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王后不温不火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谢琅华所奏的琴音,连唯一的流畅也不见了,变得断断续续,仿佛无力为继一般。

屡屡日光之下,她面色苍白,额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脸痛苦难耐的表情,身子一软倒在琴上。

春桃一惊:“大小姐!”

瞬间朝谢琅华扑了过去。

连王后也是微微一怔:“谢家姑娘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

好在画舫上便有随侍的太医。

谢琅华随即被几个宫中的侍女抬了下去。

谢琅华躺在画舫的房间内,太医很快过来为她诊治。

就在那时她幽幽的睁开了眼,她目不转睛看着为她诊治的御医,将额上的疤露出来,话还未说泪便滚滚而落,她声音满是柔弱,喃喃说道:“太医,我前些日子不小心撞破了头,方才觉得头痛难忍,可是旧疾复发了?”

彼时,宫中的余太医正在为谢琅华诊脉。

余太医医术高超是太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太医,不过刚过弱冠之年,生的眉清目朗,俊逸不凡。

他淡淡的看着谢琅华没有开口,看的谢琅华十分心虚。

她这一晕不过是她有意为之。

她若是弹得比王后娘娘还好,便是落了王后娘娘的面子,她若是弹得不好,便会令得定远侯府颜面尽失,她能怎么办?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装病这一招甚是妥贴。

虽然胆大妄为了一些,可宫中的御医那个不是人精,只要她稍稍提点一下,任谁都会卖定远侯府一个面子的,再说她头上本来就有伤,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再有也可将前些日子赵氏逼得府中的嫡女以死明志的事揭露出来。

谢瑶华如此陷害她,总要给她一个教训不是。

世人常说有其父便有其子,有其母便有其女,看谁还敢娶谢瑶华呢!

谢琅华眼巴巴的看着余太医,一旁还有两个宫中的侍女,她生怕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哪知,余太医素手一挥,张口说道:“闲杂人等请暂避,我诊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场。”

“是。”宫中的侍女尽数退了下去。

春桃十分担忧谢琅华的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岂料,余太医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春桃,说道:“你也退下吧!”

春桃抬头朝谢琅华看去,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画舫的房间里只剩下谢琅华与余太医。

余太医淡淡的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说出的话几乎令谢琅华喷出血来。

他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谢姑娘乃是微臣生平所见胆子最大的女子。”

说着,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竟然王后娘娘面前装病!”

他言之凿凿,已然下了定论。

谢琅华嘴角一抽,扶着额头慢悠悠的坐起,面上一派从容,丝毫没有被人看穿的窘态,她悠悠问道:“太医何以这样说?琅华胆子很小的,小到连一只蚂蚁都不敢捏死,又怎敢在王后面前装病!不过是病痛在己身,太医一时诊不出来也是有的。”

说着,她故作一副痛苦难忍的摸样,小脸皱成一团,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摸样,接着又道:“若我说痛,太医诊治不出来,而别的太医却诊治出来了,太医以为旁人会如何议论?”

谢琅华此话已是在威胁余太医了。

装病一事万万不能揭穿,不然只怕要连累整个定远侯府了。

余太医扬眉一笑,定定的看着谢琅华,顿时觉得眼前这小小女子有趣的很,竟敢威胁他,他诊治不出来,旁的太医诊治出来了,传出去自然要说他医术不精。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他慢慢起身,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惜我这个人生平从来不说违心之言。”

说着便要走。

谢琅华顿时便急了,想都未想便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脸黑作一团,再不见方才的柔弱,而是一副强横的摸样,缓缓道来:“你究竟想怎样?”

第二十七章 我记住你了

谢琅华此时心中全然都是悔恨,她若是知道为她诊病是会是个年轻的太医,兴许她就会改变策略,年轻人初入世事,性情耿直,那里比得上在太医院混的久了那种老油条,若是换做他们权衡利弊,连用她出言指点都不用便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件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

余太医丝毫不惧谢琅华的怒意,他看着谢琅华淡淡一笑:“听闻谢家姑娘已经订婚了。”

谢琅华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啧啧叹道:“这般脾性难怪惹人嫌弃。”

“这与你何干?”提及萧陌,谢琅华的脸顿时更臭了。

余太医眉头一挑,不咸不淡的说道:“我劝你还是温柔一些的好。”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谢琅华真想让他见识一下何谓她的“温柔”,可此刻是她有求与他,也不能太过嚣张不是。

“你终究怎样才肯帮我?”谢琅华看着余太医,耐着性子问道。

看他的摸样也是个白面小生,如何生的这般黑心,难道不知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吗?

且不说这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余太医也是个耿直的,旁人只知他不过是一个太医,焉知他出身医药世家,传言有起死回生之道的余家,诸国帝王皆奉为座上之宾,他入宫为医不过是为了历练罢了。

这王宫之中,哪宫主子不给他几分薄面。

谢琅华胸膛微微起伏,她用力扬起嘴角,笑眯眯的看着余太医,温柔细语的问道:“不知我这样的态度可好?”

她都这般伏低做小了。

哪知余太医轻轻的摇了摇头:“眼中没有一丝笑意,一看便知笑不由衷。”

“这又如何呢!”于是,谢琅华嫣然一笑。

她本来就生的明艳,一双眸子宛若琉璃一般华光异彩,脸颊处挂着两个梨涡,她这一笑既甜美,又有几分动人的妩媚。

“若是在多露两颗牙齿就更好了。”余太医不咸不淡的点评道。

谢琅华明明心中都快呕出血来了,却不得不笑的更灿烂一点,多露出两颗牙齿来,她笑的脸都抽筋了,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这样可好?”

“勉强可观罢了。”余太医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起身就走。

“你……”见他一句话都不说就走,谢琅华不由得出声唤道。

余太医已走出数步,听见谢琅华的声音,足下一顿,嫣然回过头来,看着谢琅华一笑:“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言下之意便是答应她了。

谢琅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一面揉着发疼的脸,一面冷冷的望着余太医就要踏出去的背影,声音小小的说道:“我记住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脸愤恨。

明明她声音很小,余太医又离得很远。

可她声音一落,余太医便转过身来,望着有些呆愣的她,嘴角一勾,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的说道:“我也记住你了。”

谢琅华眼中满是震惊,直到此刻她方知宫中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太医竟有这样的功夫,怕是她们定远侯府的侍卫没有一个及得上的。

余太医一走,春桃便走了进来,一脸的沮丧。

谢琅华看着她一下便笑了。

她自然知道春桃心中想的是什么。

春桃无非是在悔恨,如此一个一举成名的机会,她竟然生生错过了。

谢琅华看着她低声笑道:“春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明哲保身方为正道。”

“大小姐,你没事吧!”对于谢琅华装病一事,春桃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分明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要大小姐奏出甘泉寺的那一曲,定可一鸣惊人,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谢家姑娘怎样了?”王后的声音响起。

余太医的声音紧随其后,传入谢琅华的耳中:“回禀王后娘娘,谢姑娘前些日子头部遭到撞击,又没有好好医治,留下了疤痕不说,旧疾也是时有发作,如今便是旧疾发作,须得细细调养才是。”

“如此便有劳余太医了。”王后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琅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躺了下去。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些,但结果还是尽如人意的。

如此便全了王后的颜面与谢家的名声。

谢瑶华却是气的咬牙切齿,她明知道谢琅华是装病,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难不成她的医术在太医院的太医之上不成!

御花园的湖不小,可也称不上大,画舫游不过一个时辰的事。

既为太子选妃,怎会不让太子见过诸位女子。

王后先见一见不过是看看她们的容色品性,至于人选还得入了太子的眼才好。

谢琅华倒下之后,唐婉便站了出来,接替谢琅华抚琴。

她的琴技当真高超,更重要的是一件如此棘手的事,她却是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她所奏之音,略逊王后一筹,却也是世间难得之佳音。

谢琅华听的如痴如醉,险些睡着了。

画舫游了一圈之后,又停在方才上船的地方。

王后堪堪起身,笑着说道:“本宫上了年纪,如今有些乏了,你们可自行在御花园中赏玩,不过要以这夏日之景做一副画,做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是。”所有人起身向王后行礼。

王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姿态优雅的下了画舫,消失在众人眼中。

相熟的贵女门三三两两的结伴下了画舫。

此时此刻,谢瑶华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一看谢琅华,纵然她并不情愿,还是朝画舫的房间走去。

彼时,谢琅华已经起身,既然王后要求作画,她怎么着也得画一幅交差才是。

谢瑶华进来的时候,谢琅华已经整理好衣裙准备出去。

“姐姐,你怎么样了?可有好些?”她故作一副担忧的摸样,一脸羞愧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方才我真不是故意的。”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送她几个大字,信你才有鬼。

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

谢瑶华上前便要搀扶谢琅华,却被谢琅华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略略一笑:“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几个人一同下了画舫。

此次一同来了三十多个女子,此刻已经走散。

御花园中风景如画,谢琅华实在不愿意跟谢瑶华一起游玩,奈何谢瑶华就是不肯离开。

她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眼底拂过一丝冷笑。

旁人不知道她装病,可谢瑶华却是一清二楚的。

她如此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无非是想把此事当众揭露出来罢了,若是别家的姐妹遇见这种事,为了大局考虑自然也不会说出来的,身为一家子人,乃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可谢瑶华心中从来都只有自己,何曾为家族考虑过半分。

她的凉薄与狠毒,是她早已见识过的,且至死不敢忘记。

谢瑶华故意引着她往人多的地方去,她心中明了却也并不说破,她急于将她装病的事公布于众,却不想她头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御花园中的牡丹开的极好,人道彩虹有七色,可御花园中的牡丹竟比彩虹还有绚丽,红的泣血,粉的娇嫩,白的无暇,紫色高贵,黄的华丽,竟还有碧色的与黑色的,真真让人眼花缭乱。

牡丹花前聚集了很多贵女。

有王月瑶,崔锦,唐婉,宋思微,莫良辰,郑怀玉,还有萧禾俱在,剩下的几人谢琅华叫不出名字。

牡丹乃花中之王,难怪这么多人喜欢。

见谢琅华和谢瑶华缓步走了,好几个人侧了侧脸,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谢琅华面色如常,谢瑶华却是心中怒火狂燃,以至于烧红了脸,只是她低低的垂着头,一副惊弓之鸟的摸样站在谢琅华身旁,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罢了。

崔锦看了谢琅华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谢琅华回以一笑。

至于旁人她根本不曾放下心上,她们的爱恨情仇与她何干!

莫良辰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冷冷一哼:“这里已经脏了,姐妹们我们走吧!到别处去看看。”

“我也觉得如此。”郑怀玉笑着说道。

引得几个贵女点头附和道。

唯有王月瑶,崔锦,还有唐婉与宋思微站在原地没有动。

谢瑶华见她们要走,眉头一拧,当下拉着谢琅华的衣袖,扬着那张惯以柔弱示人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你觉得身子可好些了?余太医说姐姐旧疾复发,为何我从不知晓姐姐有何旧疾呢?”

她声音一落,刚刚转身的那几个贵女瞬间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

春桃一惊,抬头朝谢瑶华看去,心中烧做一团,二小姐真是太过分了,方才便是她陷害大小姐,她怎能如此?

“谢琅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王后娘娘面前装病,你可知这是欺君罔上之罪?”莫良辰声音一高,指着谢琅华厉声呵斥道。

就在那时,一道声音冷不丁的响起:“你们在说些什么?这样热闹。”

第二十八章 一事相求

那是一道男子的声音。

在场皆是女子,所有人一怔,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牡丹丛中有一条幽静小道,款款走来数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戴玉冠,身披黑袍的男子,领口与袖口金线穿插,绣着细细密密的祥云纹,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漫漫日光之下,他嘴角含着笑,眉眼温和,一副温润如玉的摸样,气度非凡,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久居高位练就的沉稳。

“参见太子殿下。”随着他由远及近,在场所有人无不屈膝行礼。

在场的皆是显赫之家的女子,其中见过司马弈的不在少数,便是谢琅华也是见过司马弈一面的。

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只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萧陌站在司马弈身旁,一脸冷漠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免礼。”司马弈淡淡一笑。

所有人这才起身。

今日名为赏花宴,但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很。

在场数十个女子,除去几个不想攀高枝的,哪个不是盛装打扮,一眼看去竟比御花园的花还有争奇斗艳。

司马弈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女子,笑着问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说的那样热闹?”

司马弈声音一落,莫良辰便站了出来,她盈盈一福:“启禀太子殿下,方才在画舫之上,王后让谢琅华抚琴一曲,哪知她才弹了几下便晕了过去,余太医说她是旧疾复发,可方才谢家二小姐却说她从未有过旧疾,如此不是欺君罔上之罪吗?”

莫良辰三言两语便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楚。

她声音一落,萧陌的脸便沉了下去,他冷冷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眼中的厌恶升级,简直是恶心到了极点。

他身为她的未婚夫,怎不知她有什么旧疾,至于她的琴技他倒是知道的,除了折磨人的耳朵便一无是处了,与琴技二字更是沾不上半点边,想来肯定是装病。

“谢琅华?”司马弈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挑眉朝身旁的萧陌看去,轻声说道:“阿陌,若我记得没错,这谢琅华是你的未婚妻吧!”

纵然萧陌百般不愿承认,但婚约尚在,他不得不拱手说道:“是。”

很是冰冷的一个字,没有半点感情。

萧禾抬头看了萧陌一眼,冷冷瞪了谢琅华一眼,她丢人现眼也就算了,还累得哥哥陪她一起招人耻笑。

她除了有一个定远侯嫡女的身份,真是一无是处,那里配的上她的哥哥。

司马弈勾唇一笑,看着萧陌接着又道:“那她可曾有什么旧疾?”

萧陌看都没看谢琅华一眼,倒是朝谢瑶华看去,他想都未想便说道:“启禀太子殿下,属下未曾听闻她有何旧疾。”

他乃是谢琅华的未婚夫,说出的话断不会有人怀疑,如此一句话便将谢琅华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她一袭素裙,轻咬着唇瓣,一瞬不瞬的看着萧陌,眼中满是委屈,话还未说一句,泪便率先落了下来。

一道道视线之中,她轻轻的撩起额前的碎发,一个淡粉色的疤痕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中。

她声音哽咽,缓缓道来:“当日瑶华污我推她落水,姨娘要将我送入庵堂,我百口莫辩,只能以死明志,我乃定远侯府嫡女,又早有婚约在身,有什么要与她相争的。”

她一开口,谢瑶华便瞬间僵在那里,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委屈,楚楚可怜的看着萧陌。

连萧陌也未曾想到谢琅华竟会如此说来。

这件事他是知晓的,只是他从未曾放在心上罢了。

谢琅华满目失落,明明伤心至极,却是扬眉一笑,可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她低低的垂下眸子,任由泪盈于睫:“表哥不知的又岂是这件事,那日我去甘泉寺祈福,路遇山匪,明明那些山匪从未见过我,却张口唤我谢家大小姐,还说是收了谢家有些人的银钱,目的便是毁我清白,好在天可怜见,遇上甘泉寺高僧出手相救,我才幸免于难。”

“是了。”说着,她骤然后退数步,笑着落下泪来:“表哥心中从未有过我,心心念念的全是瑶华,前几日还上门对我说要退婚,又怎会知道我有旧疾。”

定远侯府传出来的事皆是对谢琅华不利的,前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都被赵氏压了下来,可是丁点没有传出来,赵氏或许没有这个本事,可谢文安有。

如今这些事骤然抖了出来,谢瑶华的脸色极为难看,今后旁人如何看待母亲?又如何看待她?

萧陌面色一青,眼中满是怒火,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休要污蔑我,我与瑶华清清白白的,要退婚皆是因为你不修品行。”

谢瑶华也慌了,迎上一道道鄙夷的目光,她用力的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我与萧家表哥从未有过私情。”

“是吗?”谢琅华勾唇一笑,双目红的泣血,她直勾勾的看着萧陌,一步一步逼近:“何以你只信瑶华,而不信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何以你从出现在这里便不曾看过我一眼,却与瑶华数次眉目传情。”

说着,她素手一指,指着谢瑶华大声说道:“连她都是楚楚可怜的看着你,双目满是脉脉温情。”

“不,我没有!”谢瑶华大声反驳道,一下便红了眼眶。。

“你休要胡言,分明是你记恨我上门退婚,才如此污蔑于我。”萧陌亦开口说道,他从来不知道,谢琅华竟是如此能言善辩。

不过他们说出的话却是恁的苍白无力,因为在场的人都不是瞎子,经谢琅华这么一提点,所有人都想起,萧陌是看了谢瑶华数眼,谢瑶华确与萧陌对视了数次。

在场的皆是显赫之家的女子,对于后宅中的污秽手段,那个不是身经百战,谢琅华几句话落下,所有人看着谢瑶华与萧陌的眼神皆变了,双目之中满是轻蔑。

谢琅华笑着朝谢瑶华看去,再不看萧陌一眼,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妹妹,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方才你故意将茶洒到我身上,我惊呼出声,王后娘娘才会让我抚琴,姨娘掌家,我从来都只有顺从,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

方才谢瑶华将茶洒到谢琅华身上,可是所有人亲眼所见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谢瑶华用力的摇着头,她泪眼模糊,楚楚可怜的看着谢琅华,大声哭泣道:“姐姐,你信我,我与萧家表哥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说着跪在谢琅华跟前,用力的抓着她的衣袖,哭的梨花带雨,一副柔弱无辜的摸样。

谢琅华淡淡的推开她的手,重重的跪在司马弈跟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子殿下,方才是余太医为我诊治,若是殿下不信,大可将余太医唤来一问,如此也可还琅华一个清白。”

说着,她将头磕了下去。

司马弈淡淡的扫了萧陌一眼,令得萧陌身子徒然一僵,背后都被汗浸透了。

他微微抬手,对着谢琅华说道:“你起来吧!余太医的医术谁人不知?他自然不会诊错。”

谢琅华却没有起身,她慢慢的抬起头,却又不敢直视太子殿下的容颜,泪流满面低声说道:“琅华还有一事相求,这天下最难得的便是有情人,茫茫人海遇到一个人何其难!彼此心心相印更是可遇不可求,我愿成全表哥与瑶华,还望太子殿下解除我与表哥的婚约,还他一个自由之身。”

她一脸落寞,言辞恳切,任谁看了都心生不忍。

萧陌怎么也没有料到谢琅华会如此说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仿佛从不曾认识她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退婚本就是他所求所愿,可为何真到了此刻,他心中竟无半点欢愉?

谢瑶华更是一脸呆滞,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谢琅华竟主动要与萧陌退婚。

这是她一直期盼的事,她早想取而代之,可为何她竟觉得如此惊心。

谢琅华五体伏地的跪在司马弈跟前,她脸颊几乎贴着地面,没有人看到她双眼已被鲜血染红,眼眶已被戾气填满,只剩下狰狞的恨意。

他不是想要退婚吗?

今日她便成全他!

上一世,他给她的羞辱,她要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这一世,是她不要他了。

她给他的是成全,成全他与谢瑶华的郎情妾意,狼狈为奸。

今日一过,他与谢瑶华的名声便会跌入谷底,姐夫与小姨子暗生情愫,她大度成全,真可成为一段佳话。

司马弈也未曾料到谢琅华竟会这样一说,他抬头朝萧陌看去,张口问道:“阿陌,以为如何?”

退婚这事总要两人点头方可。

虽然这样的家事不便他插手,可如今谢琅华求到了他这里,他便不能不管。

萧禾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陌,眼中满是殷切的期盼,哥哥一心想要退婚,母亲却不愿意,如今太子殿下开口了,只要哥哥同意,想来连母亲也不敢开口在说些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瞬间所有人皆抬头朝萧陌看去,他下意识的抬头朝谢瑶华看去,又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若没有瑶华一事,他定会想都不想便同意的。

可如今,权衡利弊,总要思虑一番才是。

片刻,他眼光一定,几步站了出来,对着司马弈拱手说道:“太子殿下。”

说着,他声音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第二十九章 萧陌的答案

萧陌不似方才那般冷漠,恢复以往如水一般温润的摸样,掷地有声的说道:“让殿下见笑了,许是我这段时间公务繁忙,从而冷落了琅华,才让她生出这样的心思,我这一生想娶的只有她一人,从未改变过。”

说着他双目满含深情,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萧陌变脸可真快,对于先前上门退婚的事更是只字不提,他这副摸样,任谁看他与谢琅华都不过是情侣之间的一些小别扭罢了,无伤大雅。

谢琅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萧陌,她眼圈红红的,旁人只当她是感动的,哪里知道她险些把嘴里的一口牙给咬碎,将这些话抛出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萧陌的反应,她只是低估了他的无耻。

明明是他先提出退婚的,如今她愿意成全他们了,他反倒不愿意了。

无非是把其中的利害分析的透透的,只要他现在同意退婚,便坐实了他与谢瑶华的事,如他这种伪君子,一面做着卑鄙无耻的事,一面又想留下一个好名声,旷世第一渣男真是非他莫属了。

比起伪君子,真小人反倒显得可爱一些。

谢瑶华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双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中早已紧握成拳,指尖陷入肌肤都渗出血来。

从前他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他根本不喜欢谢琅华,喜欢的只有她一个人,他每次来探望谢琅华,都只是匆匆几句话,对她只有冷漠疏远,对她却是小心呵护,每次入府都不忘给她带一下贴心的小礼物,她与谢琅华有什么争执,他也总是护着她。

他说过会与谢琅华退婚,更说过会娶她的。

如今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说明他心中并没有她。

谢瑶华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怨恨。

怨恨萧陌如此薄情,怨恨谢琅华毫无顾忌的把这些事捅出来,令得她颜面声名尽失。

何为般配?

便如萧陌与谢瑶华一般,萧陌对谢瑶华薄情,谢瑶华又何曾真正爱慕过萧陌,一听宫中有赏花宴,她还不是盛装打扮巴巴的出席了,她不过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不能失去,不能放手。

萧陌满目温情,一撩衣袍,跪在谢琅华身旁,丝毫不顾她的反对,一把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中,直视着谢琅华的眼睛,轻声说道:“琅华,冷落你是我的不是,从今往后,我定会对你好的。”

他一副温柔小意的摸样,真真令谢琅华作呕。

谢琅华下意识的推开他的手,垂下头去。

既然萧陌已经这样说了,太子殿下定不会让他们退婚了。

她这一番谋划算是白费了。

萧禾怎么也没有想到萧陌竟然临时改变了主意,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陌,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大哥明明不喜欢谢琅华,早想与她退婚,如今为何改变了主意。

司马弈右手微抬,笑着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说着,他略略深沉的看了萧陌一眼,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以后若是阿陌对你不好,你来找我,本太子定会为你做主的。”

“多谢太子殿下!”如此,谢琅华才缓缓起身。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春桃早已看傻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大小姐为何会主动与萧家表哥退婚,大小姐对他的情,她可是一直看在眼中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小姐对萧家表哥突然便淡了下来,再不会看着他以前送给她的东西睹物思人,更不会让人时时打探萧家公子的行踪。

萧陌虚扶了谢琅华一把,却被谢琅华不着痕迹的给避开。

司马弈看着周围的景致,朗朗一笑:“今日母后邀大家来赏花,大家都不必拘束尽兴便好。”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萧陌说道:“东宫事务繁忙,我们也该回去了。”

太子妃的人选早已内定,他不过是来看一眼罢了。

他身为太子亦不能事事如愿,无论何事都是以大局为先。

“是!”萧陌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跟着司马弈身后转身离开。

“恭送太子殿下。”在场所有人屈膝行礼。

司马弈一走,气氛顿时轻松不少,几个怀春的少女痴痴地望着司马弈的背影,不由得羞红了脸。

谢瑶华却再也没有这个心思了。

太子一走,在场所有人一脸嫌弃,刻意与她拉开距离,这对她来说是致命的羞辱。

今日一切全毁了,从此谁还愿意与她结亲?

更不好说太子殿下了。

谢琅华接过春桃递来的锦帕将脸上的泪擦去,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也与方才不一样了,少了些厌恶,多了些怜悯。

莫良辰索性几步上前,挽着她的手,冷眼看着谢瑶华说道:“谢家姐姐,你以后可要把眼睛擦亮了,有些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莫被人欺负了去。”

莫良辰生母早逝,父亲又续娶了继室,听着谢琅华所言,她突然想起她是如何在继母手下求生,便如谢琅华一般,吃了很多的亏,可偏偏还没有办法说出来。

譬如她也传出一个嚣张霸道,目中无人的名声。

这便是莫良辰的可爱之处,她想来爱憎分明,性子耿直,有什么话当面便说了。

谢琅华又岂是小肚鸡肠之人,她笑盈盈的看着莫良辰,任由她挽着她的手臂,轻声说道:“是,我知道了。”

站在不远处的崔锦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越发觉得她深不可测,聪慧过人,这不三言两语便挽回自己的名声,顺带将有些人的狼子野心昭告天下,如此手腕连她都是自叹不如。

忽的,她眼中一亮,若是她没有婚约就好了。

以她这样的性子,定能压制住大哥,若是把他们两人凑在一起肯定热闹非凡。

“那边的芙蓉花开的也是极好,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莫良辰也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谢琅华没有反驳,点头说道:“好。”

莫良辰挽着谢琅华的手朝大片芙蓉花走去。

莫良辰既然这样说了,谢瑶华自然无脸在跟上去。

在场所有贵女皆三三两两的离开,徒留谢瑶华一人站在原地。

她冷冷看着谢琅华的背影,恶狠狠的说道:“谢琅华,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声音阴寒,眼中满是狠毒,与方才 那副弱不禁风的摸样简直判若两人。

吓得一旁的冬雪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她跟在二小姐多年,深知二小姐是个面善心狠的,但凡她们犯了错,她从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责罚她们,总是在夜深人静对她们施以针刑,针刑加身痛不欲生,却不会的留下一点痕迹。

“阿陌啊!”离开御花园之后,司马弈意味深长的的看着萧陌,缓缓说道:“我知你不喜欢谢琅华,可如今这婚却是退不得的,定远侯手握数十万精兵,我曾数次向他示好,都被他拒绝了,可以说是油盐不进。”

萧陌拱手听着,太子殿下说的这些他如何不知!

司马弈一笑接着又道“可只要谢琅华是你萧家妇,那么不管谢长安愿或不愿,旁人都会把他当做我们的人。”

“委屈你了。”司马弈在萧陌肩头重重一拍。

萧陌低低的垂着头拱手说道:“为了太子殿下,萧陌心甘情愿。”

司马弈脸上笑容渐深,他缓缓说道:“母后选了阿禾做我的侧妃,从此你我便是一家人了。”

萧陌骤然抬起头来,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父亲若是太子之师,却并没有任何实权,阿禾做了太子侧妃,他们萧家可以说是一飞冲天了。

今日的太子侧妃,焉知不是明日的贵妃,甚至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御花园中几乎是百步一亭,凉亭中放了作画用的笔墨,还有颜料。

莫良辰陪谢琅华看了一会芙蓉花,便去作画了。

谢琅华却还在御花园中游荡。

这御花园中百花绽放,她却还没有选好画什么花。

春桃陪着她在御花园逛来逛去,见天色已经不早,而谢琅华还没有作画的意思,不由得着急了,她看着谢琅华,嘟着嘴:“大小姐,你到底准备画什么花呀!这个时候怕是旁人都已经快画好了。”

谢琅华四下扫了一眼,忽的眼光一定,落在一片茉莉花上,她素手一指:“就画它了。”

春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一抽,脸就黑了:“大小姐,旁人都画的牡丹,兰花,各种名画,你为何偏偏选了毫不起眼的茉莉花。”

谢琅华扫了春桃一眼,笑着说道:“牡丹自然好,兰花也不差,可在我眼中这茉莉却远胜这些名贵的花,它既不需要精心呵护,也不需细心浇灌,只需一捧土,几场雨,生命力旺盛,开出的花又馨香馥郁,既可作茶,又可做香包,你说它好与不好?”

春桃面色不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纵然这茉莉再好,可也不过几片绿叶,几朵白花,哪里能比得上牡丹与芙蓉的绚丽。

谢琅华弯下腰去,摘了一朵茉莉,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不由得闭上了眼,她脸上含着浅浅的笑,那笑褪去了往日的尖锐,恁的温婉动人。

片刻,她猛地睁开眼,那瞬间双眸华光异彩,大步朝就近的凉亭走去,笑着说道:“走,作画去。”

春桃只得跟上她。

谢琅华离开之后,从旁边的假山后,走出一人来。

那人头戴玉冠,一袭月白长袍,一副云淡风轻,缓步走到那一片茉莉花前,学着谢琅华的摸样,随手摘了一朵茉莉花,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笑着说道:“我也觉得这茉莉花甚好,回头给我们府中也栽种一片。”

一旁的侍卫拱手说道:“是,睿王殿下。”

第三十章 最差

眼见谢琅华就要画好,她又吩咐春桃去多摘一些茉莉花来。

春桃摘了好多,递给谢琅华之后,看着她拿着茉莉花在画纸上涂涂抹抹,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她拧着眉头问道:“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她虽然不懂画,可看着谢琅华所作的画,也知不过寻常,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几片绿叶,几朵白花,就是大小姐说上了天,她也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

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春桃,笑着说道:“无它,给我的画做个记号罢了,万一有人和我一样都画的茉莉花,也好区别出来。”

说着,她拿起画好的画,放在日光下,轻轻吹了几口气。

待颜料干了之后,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扭头看着春桃说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走了几步,谢琅华忽然对着春桃说道:“回头给我做一个茉莉香包。”

春桃点了点头,茉莉不过是寻常的花,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罢了。

等谢琅华回到画舫的时候,别的贵女都到了,只剩下她姗姗来迟,好在王后娘娘并没有来,她也算不上失礼。

她一坐下,莫良辰便把头探了过来,笑着说道:“谢家姐姐,你画的什么花呀?”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谢瑶华,只见她又恢复那副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摸样,总好似旁人欺凌了她一般,她心中厌恶,垂下眸子,扭头对着莫良辰笑道:“画了几朵茉莉。”

“王后娘娘驾到!”就在那时,王后娘娘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画舫。

“参见王后娘娘。”在场所有人无不起身行礼。

“都免礼吧!”王后娘娘声音温和,动作优雅的坐了下去。

“谢王后娘娘。”所有贵女转身退回座位。

画舫中央摆着长长的桌案,一看便知用来放画的。

王后娘娘一一扫过在场所有贵女,轻笑道:“画可已做好,都拿出来让本宫看看,前三甲重重有赏。”

“是。”所有人不约而同说道。

由一旁的婢女将画平铺在画舫中央长长的桌案上。

鉴赏画作之上,自然不用王后娘娘亲自上场,宫中的画师随即上前,他眼神专注,看的细致,将所有画作,按照优劣从新排放了位置。

放在前面的自然是最好的。

因着画作之上皆有印章,一看便知是谁画的。

果不其然,谢琅华画的那副茉莉花被排在了最后。

见此,春桃一脸沮丧,连哭的心都有了。

可谢琅华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摸样,令得春桃越发悲恸。

“请王后娘娘过目。”拍好顺序之后,宫中的画师什么都没有说,只请王后娘娘过目。

他也知道今日是为太子选妃,因此并没有定下前三甲来,以便王后娘娘根据自己的心意,可稍作调整。

王后娘娘轻轻的点了点头,由着婢子搀扶,缓步朝摆满画作的桌案走去。

在场所有人皆站了起来。

谢瑶华知道谢琅华画的是茉莉,见她的画不出意料的被摆在最后,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的笑。

萧禾眼中也尽是嘲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王后娘娘将所有画作一一过目,并没有做任何调整,她十分满意,看着在场所有贵女,笑着说道:“本宫宣布前三甲,分别是唐婉,宋思微,还有萧禾。”

这个结果,正是她心中所期盼的结果。

她声音一落,唐婉,宋思微,还有萧禾便站了出来,齐声说道:“多谢王后娘娘赞赏。”

三个人有着如花一般的容颜,出身高贵,行为举止得体大方,王后娘娘越看越是喜欢,她当下说道:“赐唐婉玉如意一柄,赐宋思微与萧禾玉镯一对。”

对于这个早已知晓的答案,谢琅华没有一点意外,她垂眸一笑,果然所有的一切都与上一世没有半分差别。

如此甚好!

那么明日的事也不会变了!

她相信赫连佑不会让她失望的。

“多谢王后娘娘。”对于这个结果三个人很是满意,齐声说道,脸上皆溢出一抹笑来。

“好,好,好……”王后娘娘看着她们三个人,连说数声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

王后娘娘稍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一场赏花宴完美落幕。

离开的时候,有人欣喜,有人愁。

一心想要攀高枝的,自然是要愁上一愁的,如愿以偿的自然是满心欢喜。

譬如萧禾表现最为明显,仿佛她已经是这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一般,一副趾高气扬的摸样,满目讥讽的瞪了谢琅华好几眼,只差不顾身份上前羞辱一番了。

谢琅华只当没有看见一样,看都不看萧禾一眼,心中冷冷一笑,如今的高枝,焉知不是明日的炼狱。

今日笑的多欢喜,来日就有多痛苦。

莫良辰抬眸看了一眼萧禾,扭头看着谢琅华压低声音说道:“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着就让人厌烦。”

谢琅华看了莫良辰一眼,慢悠悠的说道:“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谢瑶华跟着谢琅华身后,低低的垂着头,脸色难看的厉害,大约所有贵女中最伤心的便是她了。

没有攀上高枝也就算了,还声名尽毁,落得个被人厌弃的下场,便连萧陌也当众与她划清关系,前路一片渺茫。

她都不知回去以后该如何对母亲开口。

“谢家姐姐,你马车毁了,还与我一道回去吧!”谢琅华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崔锦几步上前,看着她笑着说道。

她还没有开口,一旁的莫良辰便张口说道:“你若不嫌弃,也可和我同乘一辆马车,我送你回去。”

谢琅华看着崔锦与莫良辰,刚要说话。

哪知萧陌大步走了过来,他温柔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是我的未婚妻,送她回家自然是我的责任。”

谢瑶华就站在谢琅华身旁,可他却看都没看谢瑶华一眼。

谢瑶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陌,她凄楚一笑,抬脚上了马车,再不看萧陌与谢琅华一眼。

萧陌已经开口了,崔锦与莫良辰看着谢琅华相视一笑:“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路上小心。”谢琅华对着她们微微挥手。

崔锦已经上了马车。

莫良辰扭过头来对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过几日你一定要来我们府上做客,到时候我下了帖子,你可不能不来。”

同病相怜总是容易敞开心扉。

“好。”谢琅华见莫良辰如此盛情,轻轻的点了点头。

莫良辰这才上了马车。

宫门口已经不剩什么人了,萧陌大步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轻声说道:“琅华就让我送你回家吧!”

崔锦与莫良辰皆以离开,谢琅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纵然她万般不愿与萧陌同乘一辆马车,可她必须赶紧回家,以谢瑶华的性子必会去老太太面前告她一状。

她可不能任由着她乱说一通。

谢瑶华的任务只是挑起事端,剩下的就交给她了。

在萧陌的注视下,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陌今日表现的十分绅士,竟然主动为谢琅华撩起车帘,若非谢琅华有意避开他的手,他还想把她扶上马车。

春桃坐在车夫旁边,车厢内唯有萧陌与谢琅华两人。

两人皆沉默不语,气氛很是尴尬。

对于萧陌,谢琅华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琅华,请你信我,我的心中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忽的,萧陌抬起头,满目深情的看着谢琅华,将沉默打破。

谢琅华看着他这副摸样,胃中一阵翻腾,险些一口吐在他脸上。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缓缓的垂下头去,仿佛还在置气一般,再不看萧陌一眼。

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是定远侯府嫡女的身份,他会好心在这里等她,只怕是太子殿下说了些什么,她父亲手握重兵,太子殿下自然费心拉拢的。有她和萧陌这层关系在,便是她父亲不说*,在旁人眼中也与*无异。

萧陌突然伸出手来,不顾谢琅华的反对,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满目深情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说道:“琅华,你误会我了,我与阿瑶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待她好只是因为她是你妹妹,爱屋及乌罢了。”

谢琅华抬头看着萧陌:“真的吗?”

“嗯。”萧陌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很多得意,谢琅华一心痴慕与他,只要他愿意,随意说几句话便可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许是怕谢琅华不信,萧陌接着又道:“我回去就给母亲说,让她尽快把我们的婚期定下来,娶你过门。”

他双手捧着谢琅华的脸。

在他的目光中,谢琅华一笑,很是绚丽,她假意将头靠在萧陌胸前,喃喃说道:“表哥说什么,琅华便信什么!”

闻此,萧陌脸上笑容更胜。

谢琅华眼波一转,一脸慌乱的说道:“今日阿瑶回去定会找祖母告状,祖母若知道我在宫中说的那些话,定会惩罚我的,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会陪你一起回去,跟祖母说明白的。”萧陌随口说来。

谢琅华眼中一亮,轻声说道:“我就知道表哥对我最好了。”

她等的便是他这句话。

今日她便要将谢瑶华心中的梦全部击碎。

“参见睿王殿下!”王后娘娘一走,画舫只剩下几个侍女在收拾桌案上的画作,司马睿缓步上了画舫,画舫上的侍女一惊赶忙屈膝行礼。

侍女不过才收了几幅画,大部分的画作还摊在作案上。

司马睿一眼望去,抬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所有侍女转身离开。

画舫上只剩下司马睿和的两个侍卫,司马睿粗粗的扫了一眼作案上的画作,便失了兴趣不在看,纵然这些画作很美,可也不过是些闺中女子所作,她们的眼界,已经决定了她们的格局,实在无趣的很。

他长身玉立的站在画舫上,衣袖翻飞,视线落在天际的云端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恁的冗长。

忽的,他身旁的一个侍卫,指着最后一幅画作,沉声说道:“殿下,你看。”

司马睿慢慢的扭过头来,看向那个侍卫,眼中带了些谴责之意,他们跟着他身旁数年,一向沉稳,方才怎地失了分寸,何事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纵然如此,他还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张白纸上,寥寥几笔,画了几株茉莉花,画工说不上出彩,一般的很,可在这副画上竟有十数只色彩绚丽的蝴蝶翩然起舞。

第三十一章 攀扯

司马睿下意识的走了过去,他垂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幅画,画的右下角是有署名的。

谢琅华三个字映入他的眼帘之中。

他伸手轻轻的抚摸上这三个字,唇角一弯,淡淡一笑。

日光下那个拈花一笑的女子,忽然从他脑海中闪过。

鬼使神差,他将那幅画卷起,放入自己的衣袖中,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站在画舫上,神色淡泊的看着远处的天。

一旁的侍卫,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萧陌果然说到做到。

他陪着谢琅华下了马车,一起进了谢家。

谢瑶华回来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这么久的时间足以她添油加醋的告谢琅华一状。

“咣当……”果不其然,谢琅华一踏入老太太的房间,一个盛满热茶的茶杯便飞了过来,险些砸在她身上,好在萧陌眼疾手快将她拉了一把,才免了这场祸。

谢瑶华跪在老太太跟前,已经哭的眼睛都肿了,见萧陌竟跟谢琅华一起回来了,她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又哭的戚戚哀哀:“求祖母为瑶华做主啊!谢琅华在宫中当着所有人的面诋毁我的名声,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谢瑶华作势就要朝一旁的柱子撞去,还好被身旁的冬雪及时拉住:“二小姐你可万不能做什么傻事啊!若真是如此,岂非仇者快亲者痛。”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戏演的极好。

“谢琅华,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太太面色铁青,声音徒然一高,丝毫也不顾及萧陌在场。

谢琅华几步上前,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祖母,何时竟发了这样大的脾气,若是把身子气坏了可怎么得了!孙女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事,还望祖母提点一二。”

谢瑶华顿时朝谢琅华看来,眼中满是怨恨,她冷冷一笑:“你当众诋毁我与萧家表哥有私情,让我落得个下作的名声,还求太子殿下做主取消婚约,你如此狠毒便不怕遭报应吗?”

谢瑶华的话令得老太太怒火中烧,她手中的拐杖用力敲击这地面,恶狠狠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谢琅华,你说这些是不是你做下的?”

谢琅华一撩衣裙,跪在谢瑶华身旁,她抬头看着老太太,眼中一片酸楚,却极力隐忍不肯落泪,她喃喃说道:“祖母可知赏花宴上瑶华是如何陷害我的,她明知我琴技不佳,却在王后娘娘邀人抚琴的时候,故意将水泼在我衣袖上,引得我惊呼出声,以至于王后娘娘要我抚琴一曲,抚琴的时候我旧疾复发晕了过去,太医诊治了一番都说我是旧疾复发,以至于突然晕厥,而她!”

谢琅华说着,声音一高,指着谢瑶华接着说道:“却当着众人的面说我从未有过什么旧疾,她居心何在?是想要王后娘娘治我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要谢氏一族满门尽诛吗?”

谢琅华也不是好欺辱的,她早已将一切算好。

“谢瑶华!”老太太骤然朝谢瑶华看去,眼神好似冰冷的刀子一样,割在谢瑶华身上。

谢瑶华泪流满面,用力的摇着头:“祖母,我没有,你信我,都是她诬陷我的。”

谢琅华淡淡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萧陌。

“萧陌见过祖母。”萧陌看着老太太拱手说道。

老太太淡淡的看了一眼萧陌:“你也在宫中,你说。”

萧陌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谢瑶华,拱手道来:“祖母,琅华所说确有其事,当时太子殿下在场,瑶华指出从不知琅华有何旧疾,好在有宫中太医诊断,太子才没有信了这等荒谬之言,不然谢家恐有大祸呀!”

萧陌说的坦然,好似早已忘了,他也是这样说的。

“啊……”萧陌声音一落,老太太举起手中的拐杖便打在谢瑶华身上,用力之大几下便把谢瑶华打到在地。

“母亲,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使得?”徐氏在一旁虚情假意的拦了几下,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谢瑶华趴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地毯,冲着萧陌撕心裂肺的吼道:“萧陌,你怎能如此待我?”

谢琅华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的比谢瑶华更加委屈可怜,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老太太,咬着唇瓣说道:“至于瑶华与表哥一事,我更是未曾说半句假话。”

老太太眼神越发阴沉,她在谢瑶华与萧陌身上来回扫荡。

“祖母,我没有……”谢瑶华哭的凄惨,妆容也花了,头发也乱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摸样。

萧陌看都没看谢瑶华一眼,叉手说道:“祖母,我一向待瑶华如妹妹一般,从未有过半点越矩。”

听萧陌这么说,谢瑶华心中顿时松懈了几分,神色也柔和了些许,总归他还是念着他们之间的情义。

谢琅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淡淡的看了萧陌一眼,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伤心。

两人视线撞在一处。

谢琅华将头侧了过去,再不看萧陌一眼。

哪知,萧陌接着又道:“瑶华妹妹私下里见过我几次,给我做了一些贴身的东西,还说了一些谬言,说什么喜欢我,非我不嫁,可我只当做戏言而已,也一直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疼爱,生出这般是非,让琅华误解,终究是我的不是,我以后一定与瑶华保持距离,再不惹琅华生气。”

萧陌几句话,便将谢瑶华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将一切都推到了谢瑶华身上,传出这般荒谬之言,皆是因为谢瑶华勾引与他,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谢琅华垂着头,一下便笑了,她眼中满是讥讽。

萧陌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萧陌。”谢瑶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萧陌扑了过去,她口中嘶吼着:“分明是你说心悦与我,定会与谢琅华退了婚,将我明媒正娶娶进萧家,你还送我玉佩以做定情信物,事到如今你竟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你怎能如此?”

事到如今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面色阴沉的坐在那里,沉声吼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老太太其实并不是多喜欢萧陌的,在她眼中萧家的门第那里的配得上她定远侯府,因为这门婚事是萧氏订下的,她纵然心有不愿,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所有人再不敢开口。

老太太素手一指,指着谢瑶华说道:“来人啊!把她给我带下去,严加看守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说着,她抬头看着徐氏说道:“立刻给她择一门亲事,尽快把她给我嫁出去。”

一听老太太要把她嫁出去,谢瑶华顿时慌了起来,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名声,又能嫁给什么好人家,她拼命的摇着头,大声喊道:“不,我不要嫁人,祖母,我知错了,求求你不要把我嫁出去……”

“是,母亲放心,我一定会为瑶华择一个好人家。”徐氏轻声细语的说道,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老太太房中的两个仆妇。

那两个仆妇几步上前,将谢瑶华拖了出去。

老太太冷冷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视线落在萧陌身上,淡淡一哼:“苍蝇不叮无缝蛋,至于你,你若真不想与我们定远侯府结亲,大可回了你母亲,把这门亲事退了去。”

老太太说完,再不看所有人,慢慢的起身,由旁边的婢女扶进内室。

萧陌望着她的背影,一字一沉的说道:“祖母,能娶琅华为妻,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我此生定不会负她,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谢琅华听着萧陌这番话,只觉得可笑之极,他为了哄老太太,连誓言都信手拈来,前几日还与谢瑶华郎情妾意,如今说翻脸就翻脸,真真是一个人渣中的极品。

上一世,她怎就会不开眼,看上了他呢?

谢琅华缓缓起身,看都不看萧陌一眼,转身就走。

她不过刚刚出了老太太的房间,萧陌便追了上来,他背后一把拉住谢琅华的手,双目含着脉脉温情,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脸上满是自责:“琅华,让你伤心,让你误会皆是我的错,你可愿意原谅我。”

谢琅华目光落在萧陌握着她的手上,一抹厌恶从眼底闪过,她低低的垂着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缓缓道来:“表哥,你若是真喜欢瑶华,便把她纳了吧!我愿意成全你们。”

说着,她推开萧陌的手,转身就走。

萧陌望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琅华,我心中唯有你一人,与她从未半分感情,何来成全一说。”

谢琅华脚下一顿,却并没有转过身来,不过脚步轻快了几分。

萧陌堪堪一笑,接着喊道:“你等我,我这就回家禀明母亲,让她尽快上门提亲,把我们的婚事给办了。”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骤然转过身来,她站在紫薇花下,冲着萧陌盈盈一笑。

她一袭素裙,笑容明艳,偶有几片紫薇花落在她身上,萧陌看着目光一滞,脸上笑容更浓“你等我的好消息。”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消失在萧陌的视线中。

萧陌没有看到,她神情冷漠,眼中满是杀气。

第三十二章 看热闹

“姐姐,不好了,二小姐被老夫人关进了祠堂。”赵氏还在禁足,徐氏将这个新鲜热乎的消息差人透露给许氏,这不许氏就巴巴的来给赵氏报信了。

其实把谢瑶华关进祠堂也是徐氏的主意,老太太只说把她带下去,徐氏却让人把她关进了祠堂。

“你说什么?”赵氏面色一白,跌坐在软榻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来报信的许氏说道:“怎么会这样?”

瑶华不是入宫赴宴了吗?

她一手*的女儿,她的手腕,她这个做母亲的自是再清楚不过,纵然讨不了什么彩头,可也不该有错可循。

徐氏既然有心给许氏报信,自然让前去报信的婢女将宫中的事讲的清清楚楚。

许氏缓缓道来。

赵氏听完,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末了,许氏还不忘说了句:“老太太还让徐氏给瑶华择一门婚事,把瑶华尽快给嫁出去,姐姐,这可怎么办呀?”

赵氏一听,起身就往外走。

“姐姐,你要去哪?”许氏惊呼出声。

“我去见老太太。”赵氏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许氏几步上前,一把将她拉住:“姐姐,见了老太太,要说什么?”

赵氏看着许氏,顿时愣在那里,是啊!她如今还在闭门思过,这样贸然出去,已是大为不敬,老太太既然已经发话,她见了老太太又能说些什么?

她如今已不是定远侯府的掌家夫人,老太太知道她被萧氏罚了闭门思过,至始至终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声。

这些年她一直刻意压着瑶华的婚事,就是盼着有朝一日她坐上定远侯府夫人一位,为她择一门好亲事,所以这几年上门提亲的都被她打发了。

赵氏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焦灼,如今瑶华声名被毁,她又只是一个妾,且老太太又将此事交给徐氏,从前她可没少给徐氏穿小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亲事。

亲事乃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

她断然不能毁了瑶华一辈子的幸福。

赵氏思虑片刻,一把抓住许氏的手,低声说道:“你给我安排一下,晚上我要去祠堂见瑶华一面。”

“好。”许氏点头将此事应承下来。

谢琅华今日觉得通体舒畅,她脚步格外轻快朝萧氏的院子走去。

秋燕被发卖出去,徐氏又给萧氏配了一个婢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名唤香穗。

“大小姐回来了!”萧氏心中放心不下谢琅华,早已命香穗等在门口,谢琅华才踏进萧氏的院子,香穗便大声唤了起来。

白妈妈搀扶这萧氏走了出来,萧氏见谢琅华安然无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母亲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饭菜,快进来吃饭吧!”

换下人参之后,不过几日,萧氏的气色便远胜从前。

“还是母亲待我最好了。”谢琅华几步上前,亲手搀扶这萧氏,一起朝屋里走去。

萧恒中午都是不回来用饭的。

饭桌上只有谢琅华与萧氏,谢琅华将宫中发生的事,捡了些要紧的给萧氏说了说,有些事总得叫萧氏知道才行。

譬如谢瑶华是什么人,还有赵氏的野心。

白妈妈和钱妈妈在一旁服侍,谢琅华看了十分碍眼,就让她们退下了。

秋燕已经被处理了,白妈妈和钱妈妈也不能久留了。

她得想办法给母亲安插一些自己的人手,这样用着才放心。

萧氏听完之后,面色不佳,沉声说道:“我就知道瑶华不是个安分的。”

谢琅华笑而不语。

萧氏眉头轻蹙,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陌这孩子,平日里看着也是个好的,没想到竟这样的糊涂,私下里竟与谢瑶华有所来往。”

萧氏也是着实生气,女儿还未嫁,未来的夫婿便与妻妹不清不楚。

萧氏不等谢琅华开口,一把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琅华,对于这门亲事你是怎么想的?若是你不愿,也没必要委屈了自己,大不了我上门去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母亲。”谢琅华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轻轻的摇了摇头:“母亲,此事不急,想必过不了几日萧家那边便会上门商量婚事,你权且先应下,只说等明天开春,我过了及笄礼便把婚事办了。”

“琅华。”哪知,谢琅华声音一落,萧氏握的她的手更紧,语重心长的说道:“母亲不愿你受丁点的委屈,你若不愿,这个恶人母亲做了也就是了,大不了上门给兄长赔罪,断不能赔上你一生的幸福。”

“母亲按我说的去做就好。”谢琅华眉眼一弯,将头靠在萧氏肩头,撒起娇来:“我不仅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让母亲与阿恒委屈的。”

萧氏笑着抚摸着谢琅华的长发,心中尤为欣慰。

谢琅华眼波一沉,真正的好戏还没有上场,只能如此轻而易举的退婚呢?

赵氏那边想来已经收到消息,此刻定如热锅上的蚂蚁,以谢瑶华如今的声名,且婚事又交到徐氏手上,用脚指头想也不会定下什么好人家。

以赵氏与谢瑶华的性子怎肯轻易人命,必会反扑。

一场旷世大戏就快要粉墨登场了。

她可是期待的很。

谢琅华在萧氏房中吃过午饭,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对于如今的谢琅华,春桃是越发看不懂了,午睡过后,谢琅华又在桌案前练字,春桃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旁,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看的谢琅华都吃不消了。

只能阁下手中的笔,扭头看着她问道:“想说什么就说?”

她知道她憋了一肚子的话,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果然,谢琅华声音一落,春桃便一股脑的说道:“大小姐,你明明弹的很好,为何要装晕,便不怕太医说出来吗?还有你真要嫁给萧家表哥吗?”

谢琅华一下便笑了,春桃就是这么可爱,心里从来藏不住什么话,直来直去,却对她忠心耿耿,她放缓声音:“春桃,很多时候与其选择出风头,倒不如藏拙的好。”

春桃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接着又道:“至于我是否要嫁给萧陌,你日后便知了。”

谢琅华说完,春桃更是满心疑问,却也没有询问出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大小姐真的变了,变的更让人信服。

从前姨娘掌家,暗地里可没少拿捏她们,处处陷害大小姐,她们在这府里过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如今呢?

如今她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先是姨娘失了掌家的权利,被罚了闭门思过,二小姐名声臭了不说,老太太还发了话,尽快把她嫁出去。

她觉得这样的大小姐,真是太好了。

晚上,谢琅华陪萧氏与谢恒一起用了晚饭,谢恒叽叽喳喳给她们讲了学堂发生的趣事,惹得萧氏与谢琅华笑个不停。

谢恒身边有一个张妈妈,还有一个小厮小陈,一个婢女绿珠,三个人服侍着,这些人都是萧氏亲自挑选的,跟在谢恒身边也有好多年了,可谢琅华总有些放心不下。

母亲房中的人都能被赵氏给收买了去,阿恒身旁的人难保也变了心。

谢琅华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这三个人一眼,垂眸一笑。

如今赵氏被困,有谢瑶华议亲一事头疼着,徐氏有急于整理府里赵氏的人,她也该抽出手来将母亲与阿恒身边的人整理一番。

从萧氏的院子出来后,谢琅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自己房中,谢琅华卸下所有防备,一脸的疲惫。

春桃看了心疼不已,不由得劝道:“时间不早了,大小姐洗漱一番,早早歇下吧!”

这惊心动魄的一日,连她都觉得很累,更别说大小姐了。

夜色正浓。

谢琅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勾唇一笑:“再等等吧!”

若她猜的没错,今日这府上还要演一出好戏呢!

“等什么?”春桃耿直的问道。

谢琅华一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哦!”春桃随意应了一声,坐在一旁,将下午摘来的茉莉花,细细的挑拣干净,准备晒干了,给谢琅华缝制香包。

谢琅华则随手拿了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看了起来。

从前她是不爱看书的,不过略略识的几个字罢了,这写书都是她这次醒过来之后,从父亲书房拿来的,都是些冷门的杂谈之类的,用来消磨时间再好不过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春桃都捂着嘴打起哈欠,显然已经困了。

谢琅华挑眉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累了就下去歇着,不用陪我在这里熬着了。”

春桃哪里肯离开,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打起精神说道:“我不累,就在这里陪着大小姐。”

谢琅华知道她是个拧脾气,所以并没有开口劝说。

“咚咚咚……”春桃声音才落下,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春桃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看了谢琅华一眼,大步朝门口走去。

“大小姐可已经睡下?”这个声音,谢琅华和春桃都是识得的,是徐氏身旁的婢女寒玉。

“不曾。”春桃几步上前将门打开。

寒玉走了进来,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笑着说道:“我们夫人请大小姐过去看热闹。”

第三十三章 偷香窃玉的贼

谢琅华还没有开口。

春桃骤然扭过头朝谢琅华看去,忍不住瞪大了眼,大小姐好似可以未卜先知一般,这几次的事皆是如此,莫不是大小姐真的通了鬼神。

谢琅华淡淡一笑,看着寒玉说道:“不知婶娘邀我去哪里看热闹呢?”

寒玉垂眸说道:“二小姐在哪里,热闹就在哪里。”

谢琅华会心一笑:“我知道了。”

寒玉对着谢琅华一笑,转身离开。

谢琅华脸上的笑容渐深,她越发觉得将徐氏推到掌家的位置上,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一来,她可也替母亲扫去赵氏掌家时留下的绊脚石,他日母亲从新掌家,就会少了很多烦恼。

二来,徐氏与赵氏面和心不和,只要得了机会,徐氏就会反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徐氏做的很好,也深知这个道理。

她派寒玉来邀她看热闹,无非踩赵氏与谢瑶华一脚,顺道卖她一个好。

徐氏在赵氏手底下求生多年,深知赵氏的脾性,谢瑶华关在祠堂罚跪,她怎能袖手旁观。

赵氏虽不是一个好人,但也称得上一个好母亲。

她所有谋划,不外乎为了谢瑶华与谢玉。

“走吧!我们去祠堂。”谢琅华抬头看了春桃一眼。

主仆二人,出了院子朝祠堂走去。

月朗星疏,夜色无边。

许氏已经安排好一切,赵氏穿了一身婢女的衣裙,跟在许氏身边,疾步朝祠堂走去。

此时已非赵氏掌家,徐氏不发话,谁敢给谢瑶华送吃的东西。

从上午到晚上,谢瑶华粒米未进,她呆呆的跪在祠堂里面,大门紧锁着,早已哭肿了双眼,连声音都哭的沙哑了,涂脂抹粉的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泪痕。

母亲被夺了掌家的权利,还在闭门思过。

她声名尽失,老太太发了话,要将她尽快嫁出去,还要徐氏给她择一门婚事,她这辈子算是全毁了。

一个声名尽失的侯府庶女,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给高门大户的男子做妾,二是寻一个低门小户做妻。

可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凭什么谢琅华便可嫁给萧陌走正妻,如今萧禾成了太子妃,他日萧家的门第定要往上走几个台阶,而她就要跌落尘埃之中,再无翻身的可能。

她好恨,好恨……

“萧陌,谢琅华……”她紧咬着唇瓣,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眼中阴云密布,满是深不见底的阴霾。

她怎能甘心?

“吱呀!”忽的,祠堂的门开了。

谢瑶华扭过头去,就见赵氏走了进来。

那瞬间她压在心中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顷刻间爆发出来。

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朝赵氏扑了过去,哭着喊道:“母亲,你可算来了。”

“阿瑶。”赵氏何时见过谢瑶华这般狼狈的摸样,她抚摸着谢瑶华的长发,心如刀绞,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没事了,没事了,母亲来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谢瑶华死死地拽着赵氏的衣袖,苦苦哀求道:“母亲,我不要嫁人,你救救我,祖母要把我嫁出去。”

想到未来,谢瑶华一脸死灰,双眸暗淡无光,再无往日的神彩。

“别怕,我都知道了,我不会让你随意嫁人的。”赵氏神色一定,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这句话瞬间安抚了谢瑶华慌乱的心。

“真的吗?”谢瑶华双目猩红,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氏,一副惊恐莫名的神情,看的赵氏心中一痛。

赵氏眼神一暗,溢出一股毒辣,她阴沉沉的一笑:“我说到做到。”

她说的斩钉截铁。

谢瑶华却是一脸犹豫,她看着赵氏,喃喃说道:“可是祖母已经发话了。”

说着便落下两行泪。

她一脸绝望,哭的凄惨,用力的摇着头:“没用了,我是非嫁不可了。”

如今母亲已失了掌家的权利,老太太的宠爱,她只是一个深宅之中的妇人,她能怎么办?又能做些什么?

赵氏一把抓住谢瑶华的双手,用力的握在手中,她双眼一眯,冷冷笑道:“我会让老太太回心转意的。”

谢瑶华费心讨好老太太多年,怎不知她的性子,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若想要她改变主意谈何容易!

她慢慢的垂下眸子,哭着说道:“祖母她不会改变主意的。”

“那我就让她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赵氏声音徒然一冷,她一字一沉的说道,一脸狠毒。

如此瑶华便要在家守孝三年,皆是她不过十八岁,倒是再嫁人也不晚。

谢瑶华如何也没有想到赵氏竟会这样说,她当下愣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赵氏。

“砰……”就在那时,祠堂的门被人撞开了。

老太太,徐氏,谢琅华,还有一众婢子仆从出现在赵氏与谢瑶华眼前。

老太太双目如刀落在赵氏身上,指着她大声呵斥道:“赵氏,你好大的胆子,如今竟是连孝道都抛之脑后了吗?”

许氏已被人绑了起来,嘴巴都被椒木堵着。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赵氏,面色煞白,用力的摇着头。

赵氏与谢瑶华同时一愣。

“母亲,我没有!”赵氏一脸惊慌,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太跟前。

谢瑶华也吓白了脸,跟着赵氏跪在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拿起手中的拐杖,用力敲打在赵氏身上,她用力吼道:“你当我是耳聋了不成,说说你预备怎样让我从这世上消失?”

“赵氏,母亲对你们母女二人一向疼爱有加,要瑶华嫁出去也是为了她好,夜已深了,得知瑶华还没有用饭,母亲便巴巴的给她送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母亲的吗?连这样诛心的话也敢说出来?真真叫人胆寒。”徐氏声音一高,厉声说道。

火上浇油一直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老太太气的面色铁青,她视线在赵氏与谢瑶华身上来回扫荡,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样。

“母亲,我没有,我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赵氏不甘心的狡辩到。

“祖母,定然是你听错了,姨娘一向孝敬母亲,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谢瑶华也苦苦哀求道。

可老太太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冷冷笑道:“今日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我宠了这么多年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一句话落下,赵氏与谢瑶华瞬间跌坐在地上。

谢琅华一句话都没有,她漫不经心的看着赵氏与谢瑶华,眼中闪过一丝浅笑,不由得抬头朝徐氏看去,眼中满是赞赏。

有了今日这一出,赵氏在老太太面前再无翻身的余地。

不得不说徐氏这一招很是高明。

“你们就在祠堂面壁思过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来。”老太太说完转身就走。

徐氏赶忙搀扶起老太太,小声安抚道:“母亲,莫要为这些没心肝的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赵氏和谢瑶华失神落寞的坐在地上,一副欲哭无泪的摸样。

徐氏扶着老太太走在前面,趁人不备扭过头来,飞快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对着她嫣然一笑。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瞬间,谢琅华淡淡一笑。

两人皆轻轻的点了点头。

算是正式结盟。

有徐氏在,很多事都不用谢琅华亲自动手,省去她不少力气。

这一夜,赵氏与谢瑶华注定无眠了。

可谢琅华心情却是极好,她哼着小曲,洗漱过后上了榻。

想起赵氏与谢琅华一脸死灰的表情,她就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畅,以徐氏的能力,想必用不了几日就会给谢瑶华定下亲事,有她哭的时候。

心情愉快了便觉得通体舒畅。

谢琅华躺在榻上没有多久,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在她睡的正香的时候,她忽的睁开了眼,她躺在榻上并不敢动,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

就在刚才她竟听到一抹若有似无的呼吸声,那声音极轻,极浅,几乎细不可闻,可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在她从水中重生的那天起,她便觉得她好似变得和以往不同了,六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几日尤甚前些日子。

她只看了一眼便合上眼。

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听着那抹呼吸声由远及近,她虽然闭着眼,却感觉到一个人站在她榻前,凝神看着她。

黑夜中,她骤然睁开了眼。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可那个人却并不是赫连佑。

榻前的那人也不曾料到谢琅华竟会突然睁开眼,那瞬间微微一怔,接着响起一道满含戏谑的声音:“小美人,我来与你共度良宵了!”

借着月色谢琅华看清了榻前的那人是谁!

“崔家六郎……”她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刚要起身。

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压了下来,好似一块巨石一般压在她身上,令得她一下也动弹不得。

谢琅华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她死死地盯着崔愠,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是我,是我,真好,美人还记得我。”崔愠笑的花枝招展,他伸手抚上谢琅华的脸,一边细细抚摸着,一边啧啧叹道:“美人这肌肤可真是细滑,手感极佳,都快赶得上我了。”

第三十四章 铁杵磨成绣花针

崔愠的脸几乎贴在谢琅华脸上,他笑眯眯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戏谑,谢琅华几乎能感觉到他的睫毛轻轻的刷过她的脸。

她一下便怒了:“你放开我。”

声音阴寒,宛若从地狱刮来的风。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是个好脾气的。

如崔愠这种情场老手自然知道如何困住一个女人,他双手紧紧的抓着谢琅华的手,整个人欺身而上,令得谢琅华一下也动弹不得。

见谢琅华怒了,崔愠笑的更欢了,慢悠悠的说道:“我就不放,就不放,就不放开你!”

他一脸说了数次,说到最后竟欢快的哼起小曲,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样,险些没把谢琅华给气晕。

论厚颜无耻,她生平所见顶峰造极之人非崔愠莫属。

“呸!”谢琅华周身唯一能动弹的就是那张嘴,她怒极,狠狠啐了崔愠一口。

哪知,崔愠接下来的表现,真真让谢琅华见识到人至贱无敌是何种摸样。

他非但没有生气,还笑盈盈的看着她,看的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崔愠动了动肩膀,擦掉脸上的口水,还仔细嗅了嗅,而后又很是中肯的评价了一番。

“这美人的口水自然也是香的。”他双眼弯弯如月,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冲着谢琅华抛了数个媚眼,主动把令一半脸凑了过去,乐呵呵的说道:“来,来,来,美人在吐我一口。”

今夜他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袍,笑的颠倒众生。

谢琅华的脸瞬间黑掉了,她实在只想说一句话,崔愠之风流果然名不虚传,真真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可她还偏偏不能喊出来。

如今赵氏正等着寻她的错处,她怎能送上门去。

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喘着粗气闭上了眼。

她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

崔愠见此笑的越发得意,他的鼻尖轻轻的扫过谢琅华的脸颊,啧啧叹道:“事到如今,美人你就从了我吧!”

说着,他也不顾谢琅华是何反应,喋喋不休的接着又道:“你看着夜黑风高,很是适合发生奸一情,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才是啊!”

谢琅华突然睁开眼,怒不可遏的看着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这人啊!就是贱,譬如崔愠更是个中极品。

平日里多少美人对他投怀送抱,他还不一定收呢!

可这小美人,他就喜欢看她怒气冲冲的摸样,这样才有味道吗?

崔愠兴致是越发的好,他张嘴擒住了谢琅华的耳尖。

那瞬间谢琅华身子一僵,眼中骤然窜出两团火来,恨不得把崔愠焚成灰烬。

忽的,她好似变了个人一样,笑的温柔如水,眼波魅意流转,半垂着眸子,脸上带着一丝娇羞,轻声说道:“郎君,如你这般芝兰玉树的人,我一见便已倾心,何需用强?”

谢琅华快被自己说出的话给恶心的吐了。

此时此刻,她恁的感谢赵氏与谢瑶华,令得她的演技突飞猛进。

崔愠的眼睛瞬间便亮了:“美人,你可愿从了我?”

在崔愠的注视下,谢琅华垂眸一笑,低下头去,怎么看都是一个害羞的小美人,令得崔愠心中真是热血澎湃。

想他流连花丛数载,何时有人能拒绝得了他?

生平第一次,有人敢无视他的花容月貌,他怎么受得了?

又如何甘心?

他想来想去,无论如何也得让她拜倒他的魅力之下。

所以他摸黑来了。

果然啊!以他这副容色,还是无往不利的。

崔愠脸上的得意更甚,一双桃花眉目,似笑非笑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亲我一口,我就放开你。”

谢琅华媚眼如丝,浅浅的看了崔愠一眼,轻轻的覆上崔愠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

崔愠一副意犹未尽的摸样,双手朝谢琅华的腰间移了下去。

这曼妙的小身子呀!真真让人爱不释手。

谢琅华的双手恢复了自由,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勾唇一笑,主动伸手攀上了他的颈项。

崔愠一脸得意。

就听得谢琅华说道:“我在上,你在下如何?”

崔愠嘴角一抽,便乐了:“想不到美人如此热情,真叫我受宠若惊啊!”

他一个翻身,两个人调换了一下位置。

谢琅华已然在他之上。

“郎君……”她细弱无骨的小手,轻轻的划过崔愠的胸膛,带出一片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得崔愠险些飘起来。

“我在。”崔愠伸手覆上谢琅华的手,细细的抚摸着,还放到嘴边亲了一口。

谢琅华扬眉一笑,手落在崔愠的锁骨上,轻轻摩擦着,笑的既魅又妖,轻启朱唇说道:“你这般日日流连花丛,不思往返,便不怕铁杵磨成绣花针了吗?”

她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崔愠没由来的嘴角一抽,绯红的脸色中透出一丝黑气来。

铁杵还能磨成绣花针吗?

他忍不住一阵恶寒。

谢琅华的手已落在他的胸膛。

崔愠双手抱住谢琅华的腰身,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气:“你试一试便知了!”

谢琅华一笑,张口擒住崔愠的唇瓣,与此同时,她的手在他身上四处煽风点火。

崔愠脸上的小表情,既享受又得意,谢琅华抽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她却笑的越发妩媚。

两人早已滚到了床榻一侧。

谢琅华不动声色,一手朝榻上的白玉枕摸去。

“砰……”白玉枕砸在崔愠头上的那瞬间,崔愠身子一软倒在了一旁。

有血从崔愠头上流了出来。

谢琅华慢悠悠的起身,狠狠的踹了崔愠几脚。

重点招呼了一下某人的二弟。

然后动作很是优雅的从他身上跨过。

下了榻,她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桌子,拿起茶壶猛灌了自己几口水,不过没有咽下去,全部吐了出来。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她蹙着眉,一脸厌恶,扭过头去狠狠的瞪了崔愠几眼。

若不是他是崔家六郎,她动不得,她现下便把他拖到后花园做花肥去。

“大小姐怎么了?”春桃就在隔壁房间,与谢琅华只隔了一堵墙,听着动静不由得起身来问上一问。

“我口渴!”谢琅华很是淡定的回了一声。

春桃披着外袍便走了进来。

彼时,谢琅华已经房中的蜡烛点燃。

“他,他,他……”春桃一眼便看见倒在榻上的崔愠。

谢琅华淡淡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哦!不过是个偷香窃玉的贼,已被我打晕了。”

春桃吓傻了转身就往外走,去叫人。

谢琅华却是一把拉住了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要惊动任何人,把方姑姑给我叫来。”

“嗯。”春桃眼睛睁的大大的,转身便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方姑姑便走了进来。

谢琅华并没有多说,指着榻上的崔愠说道:“劳烦姑姑把他给我不动声色的弄出府去。”

“是。”方幻云点头说道,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好似对于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

岂料,谢琅华接着又道:“顺带把他给我扒光了,捆牢了,挂到城墙上去。”

这回方幻云也不淡定了,她徒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一笑,略显尴尬的说道:“算了,就给他留一条遮羞的小裤衩吧!”

这也是看着他是崔家六郎的份上,更重要是不能平白无故的让这燕京城中处处都长了针眼。

春桃之所以没有出声,不过是她早已被谢琅华的话给吓傻了。

她整个人好似雕像一般,眼睛圆圆的看着谢琅华,嘴巴张着,却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是。”方幻云没有多言,她抬手从谢琅华榻上扯了块床单,将崔愠裹起来,丢到肩上将崔愠扛了出去。

看的谢琅华是目瞪口呆。

“大,大,大小姐!”等到方幻云把崔愠扛走之后,春桃才后知后觉的说道:“我怎么看着那个人有点眼熟啊!”

谢琅华从新洗了洗脸,扭头对着春桃说道:“确实看着眼熟,他就是白日里的崔愠。”

“崔愠?”春桃一惊,险些哭了出来。

她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张口说道:“大小姐,他可是崔家六郎啊!”

“嗯,我知道。”谢琅华很是淡定的回了春桃一句。

哪知春桃的脸一下由白转青,她满目惊恐,死死地拽着谢琅华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大小姐,快把方姑姑叫回来呀!不然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崔家何许门第?

便是当今大王也不敢得罪的。

而大小姐竟然要把崔家六郎扒光了,还要挂到城墙上。

她想都不用想,已经可以预见若真是这么做了,她们的下场会有何等悲惨。

“没事,你不用害怕。”谢琅华笑着说道,眼光徒然一冷,闪过些许杀气。

崔愠胆敢把手伸到她这里来,她总要给他一个教训尝尝,日后定叫他明白一个做人的道理,饭可以乱吃,但花绝不可以乱采。

“大小姐,若是真这样做了,崔家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定远侯府的。”春桃想想都怕的不得了。

谢琅华却是言之凿凿的说道:“你放心吧!一定不会的。”

第三十五章 大喜

崔愠做了这等没皮没脸的事,断然不敢叫长辈知晓,所以他必不会张扬出去。

方幻云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是赫连佑早几年便安排在定远侯府的人,她看似做着粗使的工作,实则是赫连佑的眼线。

她可是江湖中的老人了,过的也一直都是刀剑舔血的日子,不过是因为赫连佑救过她的命,又替她报了杀夫之仇,以她的本事,这天下何处去不得。

如这样的眼线,赫连佑在燕京各大显贵的府中都安插了,由此可见他的野心,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山匪头子可以满足的。

方幻云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崔愠,她给崔愠灌下一大杯蒙汗药,这可不是一般的蒙汗药,而是方幻云特制的,足可让崔愠睡上四五个时辰,且任他有多深厚的内力都施展不出来。

若说方幻云唯一不知大约是崔愠的身份,她若是知道的话,许是也会劝上谢琅华几乎,崔家的门第可只比王家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样的人物还是不惹为妙。

可依着谢琅华的性子,她的话也未必会听。

金色的光芒照亮整片大地,将黑暗驱散。

新的一天到来。

偌大的燕京城随着进进出出的行人,拉开了帷幕。

最先活过来的是忙于生计的小贩,和往来的客商,而后才是陆陆续续进宫议政的文武百官。

而忙于生计的人早已习惯匆匆赶路,是无暇顾及其他的。

“快看,城墙人怎么有一个人!”直至天大亮,街上往来的行人多了,也不知谁一脸惊恐指着城墙之上高声喊道。

他这么一喊可不得了。

“哎呀,就是,城墙上怎么会挂着一个人呢?”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指着城墙之人议论纷纷。

“可不是,看样子还是一个很俊俏的公子,只是衣衫不整,也不知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可见人群中还是有智者的,一眼便看出墙上的那位公子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

“是呀!不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被人挂在城墙之人,以警示众人。”一上了年纪的老者,本是出来锻炼身体的,他抚摸着花白的胡子,对着身旁的孙女说道:“大丫,快将这恶人的摸样给记下,以后可要记得,长的越是俊俏的男子越是坏人,一定要离的远远的。



他手中牵着的小姑娘不过七八岁,她嘟着嘴巴看着挂在城墙上的崔愠,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是,爷爷,我知道了。”

“这丧尽天良的也不知做了什么恶事,我们砸死他。”一旁的老大娘,右手挎着一把竹篮,她十分肉痛,从竹篮中摸出一个刚买的鸡蛋朝崔愠丢了过去。

还别说莫看她老眼昏花,可这准头丝毫不比神机营的弓箭手差。

“啪……”一个鸡蛋重重的砸在了崔愠脸上,蛋白夹杂着蛋清从崔愠头上流了下来,瞬间招了几只大苍蝇。

“对,我们砸死他,省得他再去祸害别人。”

刹那间,黄瓜,西红柿,梨,大白菜,还有一个贩豆腐的小贩忍痛拿出一块新鲜热乎的豆腐,齐刷刷的朝崔愠招呼过去。

莫说这些市井之人不曾见过崔愠这样的贵公子。

可即便见过也只见过穿着衣服的贵公子,如他这般露着花白的肉,又离的甚远,谁能看清楚他的摸样,估计也就他脸上的那几只苍蝇了。

“嗖……嗖……嗖……”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招呼在崔愠脸上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甚至有人脱下脚上的鞋朝崔愠丢了过去。

“啊……”有害羞的小娘子,只粗粗的看了一眼,把捂着脸跑开了。

可更多的是留下来看热闹的人。

“啪……”又一颗鸡蛋砸到崔愠脑袋上的时候,崔愠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那瞬间他还泛着迷糊,以为在自己房中呢,下意识喊道:“茶……”

“呀!快看那个恶人醒了!”也不知谁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声。

“啪……啪……啪……”越来越多的东西朝崔愠招呼了过去。

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徒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彩在他脸上飞快变换着,别提他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了。

他说怎么今日有些冷呢!

他说怎么今日怎么吵呢!他还以为家里的那群仆从不要命了呢!

他的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由一根粗壮的绳子挂着城墙上,是以即便他醒了,他自己也解不开绳子,还得这么挂着,飘飘荡荡的好似钓鱼一样。

“你们都给我滚!”崔愠一脸勃然大怒,黑中透着红,冲着下面的行人厉声吼道。

粗糙的城墙磨得他浑身发疼,一嗓子喊出去后,他又接着喊道:“你们这些贱民都给爷闭上眼。”

“嗖……嗖……嗖……”可回应他的是越来越来的臭鸡蛋。

黏黏腻腻的鸡蛋顺着他的脸,落到了他的身上,要知道他这个人可是有洁癖的,那瞬间他再也受不了了,双目猩红怒吼道:“我可是崔家六郎,你们不要命了吗?”

果然,他这句话很是管用。

这个世道你可以不知道大王是谁,但没有人是不知道王,崔,陈是何等门第!

在场所有人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的无比苍白,不由得朝后退了几步,脸上皆是含着惊恐的,一人声音小小的问道:“你当真是崔家六郎吗?”

崔愠迎上那些人的视线,嘴角一抽,想都没想张口说道:“不,不,不,我怎会是崔家六郎那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呢!口误,口误,我断然不是他。”

崔愠一口回绝。

若是让所有人知道他是崔愠,那他以后还要不要活了,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他的身份。

“谢琅华……”崔愠一脸狰狞,飘飘荡荡的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就说嘛!你怎会是崔家六郎呢!”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谁来救救我,赏金千两!”崔愠的头都被晃晕了,他冲着下面的人群大声喊道。

所有人眼前一亮却无一人上前。

崔愠仿佛一只拔了毛的鸡,再也高傲不起来,低低的的垂着头,大声哀求道:“不,谁来救救我,赏金万两。”

若是让家中知道他这副摸样,只怕要把他发配到什么不毛之地,餐风露宿,吃糠咽菜,他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切!真当自己是崔家六郎呢!开口就是千金万金的,骗小孩也不带这样骗的。”一个中年大汉指着崔愠哈哈笑道。

崔愠嘴角一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行人渐渐散了去。

崔愠还被挂在城墙人,无人理会。

“阴沟里翻船呀!”崔愠悲从心来,连叹数声,头上顶着一片大白菜,身上被砸到青一块,紫一块,一副狼狈不堪的摸样,连脸都被砸青了。

此刻,他就是说他是崔愠也无人相信了。

苍蝇和蚊子咬的他满身包,又痛又痒还抓不得,这种感觉很是酸爽,令得崔愠在心中将谢琅华骂了八百遍。

“阿嚏……”谢琅华才出了院子,准备去备老太太请安,不知怎的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春桃在一旁不由得笑道:“这大清早的怕是有人想大小姐了吧!”

谢琅华慢悠悠的扫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有没有人想我,我不知道,恨我的人嘛!我倒是知道几个。”

若不是她出门不方便,定要去看看崔愠挂在城墙上的那副盛况,想来定是热闹非凡。

从前高不可攀的崔家六郎,如今可供人人瞻仰,这是多少人的福音啊!

谢琅华抬眸看了一眼春桃,压低声音说道:“去告诉方姑姑,让她给我找一个可靠的小厮来!”

春桃点头就走。

谢琅华独自一人去想老太太请安。

因着昨日的那一场,老太太气病了,精神不济的很,也不愿意见人,唯有徐氏一人侍奉在左右,说是已经去请沈大夫了。

谢玉上学堂之前,想来见老太太一面,不用想也知道是要为赵氏与谢瑶华求情。

这样的小事根本不用谢琅华出手,徐氏便料理了。

老太太如今正在病中,哪里由得他这样叨扰。

谢琅华只略略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趁着老太太病了,有些人是时候清理一下了。

“小人李显见过大小姐。”谢琅华一进院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便跪在她跟前行礼。

谢琅华抬眼看去,只见这小厮眉清目秀的也颇为俊俏,不过眼生的很,她从未见过,不过既然是方幻云指派过来的人,谢琅华也不多问。

春桃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只见谢琅华扬眉一笑,对着那小厮微微招手示意他过去。

谢琅华附在李显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让他退下去了。

“大小姐,你派着李显去干吗?”春头伸着脖子看着李显的背影,脸上满是好奇。

谢琅华勾唇一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春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跟在谢琅华身旁,一起去给萧氏请安。

才入了萧氏的院子,谢琅华便听到有人在她房中说话,那声音谢琅华是认识的,正是萧陌的母亲吕氏,她眉头一蹙,吕氏一向不喜欢她,如今萧禾已飞上枝头成了太子侧妃,正是她得意的时候,也不知萧陌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吕氏这样欢欢喜喜的来提亲。

白妈妈一见谢琅华,眉开眼笑的走了过来,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大小姐,大喜呀!舅夫人来与夫人商定婚期了。”

第三十六章 五千两金

从前谢琅华对萧陌的一片深情,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这不白妈妈便急急的来恭喜她了。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一眼白妈妈,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妹妹,这些日子没来看你,是我不好,只怪这些日子太忙了,我也是有心无力。”吕氏比萧氏虚长了几岁,可因着上没有公婆,吕氏又牢牢将萧成握在手中,日子过的既舒心又惬意,看着比萧氏还要年轻不少。

她一脸热切的看着萧氏,不过是面热心冷罢了。

说出的一番话也是冠冕堂皇。

“嫂嫂有事只管忙着,把哥哥和孩子们照料好比什么都强,我也没什么大事,这些日子精气神到比以往好了。”萧氏笑盈盈的看着吕氏,她知道嫂子一向对她定不十分热络,可她从未放在心上,在她心中只要哥哥好比什么都强。

所以从前在家的时候,便是有什么委屈,她也忍着,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

吕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伸手握住萧氏的手,情真意切的缓缓说道:“妹妹,阿陌与琅华定亲多年,如今阿陌年岁已不小了,你哥哥也说该让他们成婚了,来的时候,我特意找人算过了,下个月十六就是好日子,若是能在八月十六这一日成婚啊!他们这一生定能过的和和美美,万事顺遂。”

吕氏一直都是个能言善道的,这不,这番话便挑不出一点毛病了。

可这说是来商量婚期,可他们却提前已经把婚期给定下了。

如此不过是来通知萧氏一声。

母亲的性子,谢琅华一直都是知道的,这就是为何她会特意交代她一番,如何回答吕氏。

因为她素来是个心软的,吕氏这番话也着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谢琅华生怕萧氏会这样应下,大乱她所有计划。

她再也不敢耽搁,撩开帘子便走了进去。

吕氏一见她,盈盈一笑,很是亲切的说道:“琅华来了啊!”

她一脸慈爱的笑容,就如同慈眉善目的长辈,看着自己喜欢的小辈那样,眼中满是宠溺,一看便是打心眼里喜欢谢琅华的。

若是放在上一世,谢琅华大约会喜极而泣。

可如今的谢琅华却不是这么好糊弄呢!

这深宅之中的妇人,那个不是演戏高手?

纵然她演的再好,可眼睛是骗不了的人,她虽然笑着,可眼底却泛着淡淡的不屑,仿佛双眼长在头顶之上,一副眼高于顶的摸样。

“舅母!”谢琅华几步过去,施施然然行礼。

“好,好,我们琅华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吕氏很是热络的拉着谢琅华的手,扭头看着萧氏笑盈盈的说道。

谢琅华含蓄一笑,扭头看了一眼萧氏。

“那里比得上阿陌,芝兰玉树的看着就叫人喜欢。”客道话萧氏也是会说的。

“琅华,舅母盼着你早日唤我一声母亲呢!”吕氏笑着说道。

实际上是在提醒萧氏。

谢琅华娇羞一笑,垂头说道:“一切自有母亲做主。”

她这么也是在有意提点母亲,莫要忘了她昨晚说过的话。

萧氏一副爱怜的摸样,轻轻的抚摸着谢琅华的长发,笑盈盈的说道:“不知不觉女儿已经长大了。”

吕氏还以为她已经应下了,不由得一笑。

谢琅华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本来她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可阿陌却说这是太子的意思,唯有娶了谢琅华,阿禾才能走的更远,他们萧家才能走的更远。

连老爷也是如此说来。

不得已她只能妥协,可这并不代表她接受谢琅华了。

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只要她能嫁进来,还怕没有给她立规矩的时候吗?

岂料,萧氏接着又道:“可我想把婚期定在明年开春,等琅华及笄之后再行婚嫁之礼。”

她的话令得吕氏猝不及防一怔。

“那就让琅华先嫁过来,等明天开春过了及笄礼,在行夫妻之礼也是一样的。”吕氏眉眼弯弯的看着谢琅华,时不时的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一副真心喜欢谢琅华的摸样。

落在萧氏眼中,其实她已经有些动摇了。

当初她执意定下与萧家的婚约,便是怕琅华嫁到别家受人委屈,想着自己的哥哥嫂嫂总是放心一些。

萧氏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看似对萧氏一笑,实则给了萧氏一个眼神。

“这样吧!老爷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了,我与商量一下再说也不迟。”

萧氏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吕氏也不好再多说了。

“也好!”她笑着说道。

实则心中不甘的很。

她一直都以为这门婚事只有她挑拣的份,哪有萧氏开口的余地。

她也就是欺压萧氏时间久了,把很多事都当做理所应当,行事越发肆无忌惮,早已忘了身份尊卑。

便是萧禾成了太子侧妃又如何?

她真以为他们萧家从此便一飞冲天了吗?

吕氏坐了好一会,对着谢琅华一通嘘寒问暖,直到谢琅华耳朵都快起了茧子才离开。

“琅华,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为何你现在不愿了?”吕氏离开后,萧氏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

以前琅华为了阿陌如何茶饭不思,她可是都看在眼中的。

谢琅华嫣然一笑:“人总是会变的。”

她并没有多说,萧氏也没有追问。

“母亲,今日阳光甚好,我们去花园逛一逛吧!”谢琅华挽着萧氏的胳膊,轻轻摇晃着说道,就好似一个在向母亲撒娇的孩子。

若是从前萧氏一定会拒绝的,可近几日她也觉得身子好似好了不少,不复从前总是浑身无力,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好。”萧氏当下便应了。

可白妈妈却在一旁说道:“夫人身子不好,还是不出去了吧!”

谢琅华勾唇一笑,淡淡的朝白妈妈看去,眼中满是讥讽。

如今她还看不清楚这府中的风向吗?还一心一意攀附着赵氏。

谢琅华在心中冷冷一哼!

父亲就快要回来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只怕在所有人心中,只要父亲回来,赵氏依旧还是从前那个无限风光的赵氏。

可只要有她谢琅华在,便不会让赵氏与谢瑶华,过一天舒服日子。

钱妈妈在一旁附和道:“此时日头正是毒辣,夫人身子才好了一些,若是受了暑气可怎么得了?”

“无妨!”可萧氏却不想扰了谢琅华的兴致,她起身下了榻。

想着女儿早晚要嫁人的,她心中一阵酸涩,只想多陪一次是一次。

谢琅华只是想着让母亲多动一动,对身子总是有益的。

母女二人手挽手满目在日光中,谢家的花园虽不如御花园,可正值夏日也是姹紫嫣红,令人眼花缭乱。

“谁来救救我啊……”毒辣的日头快把崔愠烤成一只烤乳猪,他嘴巴里好似着火了一样,连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

他落得如此下场,与他平日里的作为可是脱不了干系的,崔家的何等门第,崔愠又是崔家嫡子,身边有个护卫队都不过分,可奈何崔愠总是嫌这些人碍手碍脚,把跟着他的这些人折腾了无数遍,这些人总算长了记性,什么事都能做,唯有一件万不能扰了公子的兴致。

崔愠时常夜里溜出去,久而久之,这些人早已学乖,谁又能料到,燕京城中还有如此胆大的人呢!

“救命啊!”所以任他吼破喉咙,都没有人理会他。

忽的,就在崔愠万念俱灰,以为他会英年早逝的时候,一个一袭青衫的少年站了出来,冲着他喊道:“我能救你,你能给我多少金?”

他这一嗓子,对崔愠来说无异于无边黑暗中的唯一亮光,崔愠扯着嗓子喊道:“你想要多少?”

少年没有开口。

“一千两金?”

少年依旧没有动。

崔愠接着又道:“两千两金如何?”

这一次,少年不仅没有开口,反而转身就走。

“三千两金,我给你三千两金……”吓得崔愠哇哇大叫。

可少年连一个回眸都没有给他。

崔愠一咬牙大声说道:“你若救我下来,我给你五千两金。”

用五千两金,换崔家嫡子一条命,值!

“好。”少年扭过头来朗朗一笑。

崔愠瞬间如释重负。

瘦弱的少年说做就做,他几步跑上城楼,把崔愠给拽了上来。

又几度好心的把外面的袍子,盖在崔愠身上。

崔愠是感动流涕呀!原来这世间还是有好人的。

错了!原来银钱果然是万能的,可以把一个冷漠的人,都变得如骄阳一般温暖。

少年脱下外袍,撕下雪白里衣一角,伸手递给崔愠说道:“如今你身无长物,给我打一张欠条也就是了。”

“好。”崔愠接过二话不说,在雪白的里衣上,咬破指尖以血为墨,龙飞凤舞的写下一张欠条。

少年接过再三确认无误之后,才转身离开。

崔愠将头上的大白菜,狠狠丢在地上,一脸阴霾的说道:“谢琅华你给我等着。”

揉着发疼臀部,一瘸一拐的下了城楼,他还不敢直奔崔家,如此七拐八拐之后,绕到崔家一处不起眼的后门前。

用力怕打着门:“开门,给我开门!”

“砰……”瞬间门开了,里面的仆从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去,去,去,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不要命了吗?快滚开。”

第三十七章 秋燕死了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崔愠怒极,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他伸手撩开故意挡在脸上的头发,露出真容来。

“啊……”那仆从仿佛见了鬼一样,受惊过度一下摔在地上。

崔愠一甩头发,还和从前那样风骚,低声吼道:“若是让别人知道你就死定了。”

说着,他东张西望确定没有旁人之后,蹑手蹑脚的踏进了家门。

为了回个家,他容易吗?

他生怕别人看见他这副鬼样子,一世英名就全完了。

“是。”那仆从哪敢不应。

谢琅华和萧氏在花园逛了一圈,把萧氏送回自己的院子后,便回自己的院子。

回去的时候,她看见沈大夫背着药箱往老太太的房中去了,不由得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那一日,她已经出言敲打过沈大夫了。

可他却没有丝毫悔意,依旧出言叮嘱母亲切不可停了人参汤。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谢琅华坐在房中,脸上闪过一抹愁容,如今她还是无人可用啊!虽然有方姑姑,可方姑姑到底是赫连佑的人,用起来总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她放心不下母亲与阿恒,想给他们身边安插几个暗卫保护他们,如今却也做不到。

还有她身便也需要几个暗卫,做起事来才方便。

“大小姐,不好了。”她正坐在那里发愁,春桃忽然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谢琅华一惊,可是母亲与阿恒出事了,抬头朝她看去:“发生什么事了?”

“秋燕死了。”春桃吓的脸都白了,接着说道:“听说是失足落水而死的,人被打捞上来的时候都没个人形了。”

谢琅华神色一暗,心中一阵悔恨,一定可是赵氏派人杀人灭口的。

可她即便提前知道又能如何?

她无人可用啊!

连银钱也是短缺的很!

“春桃,你马上出去打探一下王家七郎回来了没有?”谢琅华张口对着春桃说道。

春桃微微一怔:“好。”

她不解的是大小姐让她打探王家七郎做什么?

她们好像从来都不认识王家七郎吧!

她没有耽搁,转身走了出去。

春桃才走没有多久,李显便来了,他拱手对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果然料事如神,事已经成了。”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显,沉声说道:“当真?”

李显从衣袖中拿出崔愠写下的那张欠条,伸手递给谢琅华。

谢琅华接过一看,灿烂一笑:“好一个慷慨的崔家六郎。”

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金,真是阔绰呀!

她正缺钱呢!钱这不就来了。

“大小姐莫不是还要准备去讨债?”李显有些担忧的说道,他一直都在方姑姑手下办事,想当初还是他和方姑姑一起,趁夜把崔愠给挂在城楼上的,大小姐若是再上门讨债,崔愠定不会善罢甘休,大小姐性命堪忧啊!

“你下去吧!让方姑姑过来一趟。”谢琅华没有多说,抬手让李显退了下去。

她拿起那张欠条左看看,右看看,脸上的笑纹怎么也藏不住。

她是要讨债,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她起身将那张欠条仔细的收好,眼中闪过一缕寒光。

崔愠是崔家六郎又如何?

她谢琅华也不是好惹的,这一世她便是要活的张牙舞爪,随心而为。

他趁夜惊了她的美梦,总要给她一些补偿吧!

五千两金对崔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能让崔愠肉痛上一阵罢了。

李显走后,没有多久,方幻云便来了。

李显将谢琅华让他做得事,一五一十的给方幻云说了,如今方幻云是越发不敢小瞧谢琅华了。

毕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人可不多。

知道崔愠的身份后,方幻云都是一惊。

可这些事谢琅华做起来,竟是一点顾忌也没有。

“见过大小姐!”方幻云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

谢琅华看着方幻云勾唇一笑:“方姑姑不必客气,我让你来是有些事需要你做。”

如今赵氏和谢瑶华还在祠堂跪着,祖母病了,正是她动手除去沈大夫,将赵氏如何毒害母亲的事大白天下的好时机。

“请大小姐吩咐。”方幻云看了谢琅华一眼,垂眸说道。

谢琅华双眼一眯,附在方幻云耳边说了几句话,方幻云低声说道:“请大小姐放心。”

“方姑姑办事,我自然放心。”谢琅华眼波流转,狰狞的杀气一闪而过。

她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给赫连佑递个话,让他今日来见我一面。”谢琅华想了想,以崔愠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得早做打算有备无患才好。

“是。”方幻云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片斑驳。

谢琅华站在斑驳的阴影之中,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大小姐。”方幻云刚走,春桃便回来了,她几步上前,对着谢琅华说道:“我打听过了,王家七郎还要几日才能回来。”

谢琅华的神色细不可见的暗了暗,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一心行善的人是施恩不图报,可她谢琅华从不做无用的事。

她原想着若是王玄回来了,便可借他的势彻底将崔愠打发掉,可如今王玄没有回来,看来还得靠她自己。

春桃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她生怕崔愠来报复大小姐,脸上满是愁容。

“我的茉莉花香包可做好了?”谢琅华看得出她脸上的愁苦,故意找些事让她做。

春桃摇了摇头。

谢琅华笑着说道:“那还不赶紧去做。”

春桃点了点头,转身拿起针线筐,穿针引线忙活起来。

谢琅华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劳心劳力的事由她来做就好,她只希望春桃永远这样简单快乐。

午后的时光格外的宁静,谢琅华摊开笔墨,专心致志的练起字来。

徐氏已经着手给谢瑶华张罗起婚事,听说已经有了几家中意的,只等着老太太掌掌眼,便将谢瑶华的婚事给定下来。

谢琅华是一点也不着急,以谢瑶华如今的身份与名声,能定下一个怎样的人家,她心中还是有数的。

高门娶妇,低门嫁女。

燕京的名门望族只怕是瞧不上谢瑶华的。

谢瑶华若想做人正室,就只能嫁给一些破落户,或者寒门学子,若是做妾的话那选择就多了,既是嫁女,徐氏总是要问一问谢瑶华的意见,只是她会挑选出了几户合适的人家,让谢瑶华自己选一选。

到时候,谢瑶华过的好与不好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以谢瑶华趾高气扬的性子,只怕看不上那些破落户还有寒门学子。

崔愠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宽敞的寝室中,崔愠穿着红色的寝衣,躺在软榻上,一旁跪了四个貌美的婢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捏着腿脚。

屋里焚着香,清淡怡人,可怎么也驱不散崔愠心头的阴霾。

他这个人纵然荒唐,可做的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如谢琅华这种早已定下婚约的人,他自然不会染指的。

昨晚,他也不过是想调戏一下她,看看她对她那未婚夫是否真的情比金坚,哪知他竟栽倒她手里了。

奇耻大辱啊!

真是奇耻大辱。

如今他脸上还青着,身上还疼着呢!

“谢瑶华……你给我等着……”崔愠面色一沉,眼中滚过浓浓的杀气,骤然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他怒视着前方,咬牙切齿的念着谢琅华的名字。

吓得一旁的几个美婢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忽的,崔愠勾唇一笑,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谢琅华,你就等着接招吧!

今晚谢琅华照例是在萧氏的院子用晚饭。

“阿姐,听说萧家来商定婚期了?”吃饭的时候,谢恒抬头看着谢琅华,张口问道。

谢琅华随口说道:“是啊!”

谢恒扁了扁嘴“阿姐,不嫁人不行吗?”

谢琅华一笑还没有开口,萧氏看了谢恒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身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的,阿恒说什么傻话,舅舅家离我们家很近,你若是想阿姐了,去看她就是了。”

“哦!”谢恒应了一句。

谢琅华没有开口,谁说身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她知道阿恒是舍不得她,上一世她嫁到萧家之后,阿恒去看过她好几次,谢家也只有阿恒去看过她。

便是在她产子之后,谢家也始终没有人露过面。

在他们眼中,谢家只有一个嫡女,那便是谢瑶华。

人情冷暖,她早已见识过了。

十岁的孩子喜怒都搁在脸上,谢琅华心有不舍,看着谢恒轻声说道:“若是阿恒在学堂好好学习,阿姐就永远在家陪你可好啊?”

“好啊!”谢恒瞬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琅华。

萧氏满脸宠溺的看着你们姐弟二人,没有开口,她何尝不是琅华这是拿话哄着阿恒,身为女子这一生注定有许多无法挣脱的枷锁,连她这一生都有诸多无奈。

“奴婢见过夫人,少爷,大小姐。”就在那时徐氏身旁的寒玉匆匆走了进来,她一脸焦灼,对着萧氏他们盈盈一福。

萧氏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平日里她和徐氏私下也没有来往,她身边的婢女来做什么。

谢琅华一点意外都没有,她淡淡的看了寒玉一眼。

寒玉有些慌张,沉声说道:“老夫人方才吐血晕倒了,夫人请你们过去一趟。”

第三十八章 出手

“老夫人昏倒了?”萧氏骤然站了起来,一脸惊慌。

谢恒也是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寒玉被他们问的一怔,她一个婢子,再多的也不知道,这要如何作答。

“我们赶紧过去看一看吧!”还是谢琅华开口说道。

“琅华说的是。”萧氏看了谢琅华一眼,起身便往外走。

谢琅华和谢恒紧跟在她身后,一行人匆匆朝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等谢琅华他们到的时候,老太太的屋里已经站满了人,谢文安,徐氏,还有孙氏,许氏,谢文安的嫡子谢辰,谢芳华,谢琼华,谢玉都在。

“大嫂。”萧氏一进来,徐氏对着她盈盈一福,谢文安也朝她看去。

“母亲这是怎么了?”萧氏一脸焦灼,眼中满是担忧。

徐氏说着便哭了起来:“也不知是怎么了,我今日服侍母亲用过晚饭后,母亲只说胸口有点闷,我刚想扶她进去躺会,哪知母亲呕出大口鲜血,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昏了过去。”

徐氏这么一哭,一屋子的妇人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谢文安面色一沉,一眼朝所有人扫去,沉声说道:“都哭什么哭,沈大夫就快来了,母亲定不会有事的。”

所有人都止了哭声,再不敢哭泣。

再哭岂非是在诅咒老太太?

“见过叔父。”谢琅华对着谢文安盈盈一福,轻声说道:“祖母的身子素来都是沈大夫给调理的,如今吐血昏迷,不若请宫中的太医过来看看?”

谢文安双眼微眯,淡淡的看着谢琅华,还未开口。

萧氏便张口说道:“琅华说的是,就请宫中的太医来给母亲看看吧!”

若只是谢琅华这样说,谢文安能出言拒绝,可萧氏开口了,萧氏身为长嫂,谢文安怎能轻易拒绝。

见谢文安没有出声,徐氏出声附和道:“大嫂和琅华说的对,宫中太医医术精湛就请太医来给母亲看一看吧。”

谢文安淡淡的看了一眼徐氏,不知怎的迎上他的目光,徐氏竟觉得身上一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也好!”谢文安低声说道。

一旁的仆从快步走了出去。

一室沉默,所有人都是一脸担忧,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就不得而知了。

“父亲,祖母不会有事吧!”谢辰才八岁,他扯着谢文安的衣袖,眼眶红红的说道。

谢文安眉头一蹙,脸上明显闪过一抹不悦,冷冷的看了谢辰一眼。

“阿辰,休要胡言,祖母定会安然无恙的。”徐氏看了谢文安一眼,一把将谢辰拉到跟前。

谢玉在小辈之中最为年长,赵氏和谢瑶华还在祠堂罚跪,他面上带着一丝疲惫,抬眸朝谢文安看去:“叔父,沈大夫怎么还不来,再派一个人去催一催吧!”

谢文安朝谢玉看来,不似待谢辰那般冷漠,低声说道:“好。”

谢文安派出去的仆从还没有走到门口,沈大夫便提着药箱匆匆走了进来。

“沈大夫,你可来了,今日晚饭后,母亲突然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你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谢文安大步上前,引着沈大夫便朝内室走去。

赵氏失势之后,许氏和谢芳华便不常出来走动了,谢芳华抬头看了一眼谢琅华,眼中闪过一抹怨恨,恰好被谢琅华看在眼中。

谢琅华不动声色,垂眸淡淡一笑,赵氏做下的每一件事,都有许氏的功劳,这一世她定会好好报答她们的。

由于人太多了,内室根本挤不下,故而只有谢文安还有许氏,萧氏三个人跟着沈大夫进了内室。

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

沈大夫看了看老太太的面色,抬手搭上老太太的手腕。

谢文安和许氏,萧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室内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沈大夫,我母亲她怎么样了?”沈大夫方才离手,谢文安便出声问道。

沈大夫斟酌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老夫人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老太太的脉来急速,节律不齐,止而复发犹如雀喙啄食,从脉象上看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徐氏上前说道:“不曾,我与母亲同桌用膳,一点事都没有,可见不是饭食的问题。”

“沈大夫为何这样一问?”萧氏看着沈大夫,轻声问道。

沈大夫稍稍沉吟了一下,抬头朝谢文安看去,垂眸说道:“老夫人不是病了,而是中毒。”

谢文安面色一沉:“此话当真?”

沈大夫点头说道:“确凿无疑!”

他行医数十载,这点还是能看不出来的。

他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朝老太太的虎口穴刺了下去。

片刻,骤然提起,银针已然泛了黑。

“请看。”他让谢文安,徐氏,还有萧氏一一过目,所有人的脸都沉了下去。

谢文安大步后退,对着沈大夫拱手一礼,沉声问道:“我母亲她可有性命之忧?中的又是何种毒物?”

剩下的人在外室眼巴巴的等着。

而谢琅华却是不着痕迹的朝外面张望,谢文安已经派人去请太医,就不知这次来的会是谁?

只希望不是那个余太医才好。

“老夫人并无性命之忧,至于何种毒物,还得细细查过才知晓。”沈大夫说着朝谢文安看去。

至于怎么查便是谢家的事了。

这府中的事看似简单,却是错综复杂,真要找出真凶,只怕不易,毕竟害人的阴毒法子数不胜数。

“余太医到。”就在那时,宫中的太医到了。

听到余太医三个字,谢琅华不由得皱起眉头,她抬眸看去,便见余太医走了进来。

也或许是她多心了,竟觉得余太医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

余太医来了,沈大夫只能让位。

“见过余太医。”谢文安不过是一个白衣,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官袍加身,见了余太医自然要行礼。

徐氏跟着谢文安一同行礼。

而萧氏是定远侯夫人,又是陛下亲封的三品诰命,自然不用对余太医行礼。

“诸位不必客气。”余太医一眼扫去,微微俯身说道。

他抬步朝老太太走去,抬手落在她的手腕上,微微眯了眯眼睛,转身对着身旁的药童说道:“拿一根银针来。”

一道道视线之中,余太医接过银针,抬手扎入老太太的太阳穴,看的一旁的沈大夫心惊肉跳的。

这太阳穴可是极为凶险的,一般医者极少使用,稍有不慎便会夺人性命。

余烨一针下去,老太太缓缓的睁开了眼。

“母亲……”谢文安,徐氏,还有萧氏几步上前,围在老太太跟前,嘘寒问暖。

老太太还有些恍惚,就听得余太医说道:“可否把老夫人的药渣拿来给我一看?”

听余烨这么一说,老太太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声音颤抖的说道:“快去把我的药渣拿过来。”

不知为何,听余太医这么一说,沈大夫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他开出的药,他自然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都是一些温和的药。

很快药渣便被取了过来。

余太医接过药渣,摊在桌上,当着众人的面,细细查看起来。

忽的,他从药渣中挑拣出一味药来。

沈大夫一看瞬间面色煞白。

余太医指着这味药,缓缓说道:“此乃生半夏是有毒的,老夫人服用的药中,生半夏的分量可不轻,难怪会中毒晕厥过去。”

“沈大夫,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我母亲?”余太医声音一落,徐氏便冲着沈大夫嘶吼道。

谢文安和萧氏也朝沈大夫看去。

沈大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辩解道:“我给老夫人开出的药,都是一些药性温和的药,生半夏是有毒的,我身为医者如何不知,我开出的是法半夏而非生半夏啊!”

老太太瞬间双目血红朝沈大夫看去,她声音沙哑,用力吼道:“你说,你为何要害我?”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面色阴的骇人。

“我没有。”一时之间,沈大夫百口莫辩,他能说的唯有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眼。

徐氏眼波一转,厉声嚷道:“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她一句话瞬间戳进老太太心中。

赵氏在祠堂说过的那句话,凉飕飕的从老太太心中闪过。

老太太顿时勃然大怒,指着沈大夫说道:“说是不是赵氏直指你的?”

这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昨晚赵氏才说了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今日她便中毒了。

不是赵氏直指的又是那个?

沈大夫一听,头大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头磕着砰砰作响,极力辩解道:“不,不是的,还望老夫人明鉴,医者父母心,从来抱着的都是救人之心,又怎会害人,至于旁人指使一说更是缪言。”

萧氏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她整日在房中养病,对于府中的事多是一知半解,加上谢琅华有心瞒着她,所以知之甚少。

“母亲,此事不可妄下定论,交给孩儿吧!孩儿定会叫幕后真凶给查出来的。”谢文安握着老太太的手,希望可以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他深知此事绝对不能烧到赵氏身上,不然他多年图谋便全白费了。

可此时老太太那里还能听进去他的话,老太太骤然朝谢文安看去,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一脸惊恐,大声说道:“是赵氏那个贱人害我,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母亲,你冷静一下。”谢文安轻轻的安抚着老太太,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边余太医已经开好解毒的方子放在桌上,他抬眸朝谢文安看去,正准备此行,岂料,谢琅华缓缓走了进来。

她从春桃手中接过萧氏日常服用的药渣,对着余太医盈盈一福,轻声说道:“见过余太医,沈大夫既然能毒害祖母,难保不会对旁人下毒,这是我母亲日常服用的药渣,劳烦余太医给看一下,可有何不妥之处?”

第三十九章 突然暴毙

谢琅华自然也把萧氏日常服用的人参拿了过来,显然她是有备而来的。

她既然这样说了,余太医也不能推辞。

余太医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拱手说道:“不敢。”

伸手接过谢琅华手中的药渣,缓缓摊在桌上,仔细查看起来。

谢文安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阴暗,他余光落在沈大夫身上,只见他低低的垂着头跪在那里,脊背绷得很紧。

眼底飞快的掠过一抹杀气。

赵氏指使沈大夫在萧氏的药中动了手脚,是与他商量过后才决定这么做的,此事决不能暴露出来。

不然只怕他与赵氏都无法善终。

萧氏不明所以的看向谢琅华,她不明白为何琅华把她服用的药渣也拿了过来,这药她吃了数年,从没有半点问题。

她那里知道,谢琅华费劲了心机,等的就是这一刻。

沈大夫的脸都白了,他抬头朝谢文安看去,那一眼很是复杂。

谢文安却将视线移开,故意避开沈大夫。

老太太还在一旁哭喊着,要把赵氏打杀了。

余太医从药渣从挑拣出一味药来,恰与寂灭大师挑拣出来的那味药相同,余太医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此乃藜芦本是一味良药,可与人参日日同服,便会产生毒性,不会骤然毒发,天长日久下去,身子会日渐消瘦下去,最后与病故无异。”

萧氏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母亲。”谢琅华几步上前,将她扶住,她一脸震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口中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久病不愈,从未多想过,不曾想竟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就在那时谢恒听着里面的动静,大步走了进来,他双目血红,朝沈大夫扑了过去,又是抓又是踢的,大声嘶吼道:“说你为何害我母亲的?”

别看他只是一个孩子,可发了狠力气也是大的很,一下便把沈大夫给扑到在地。

谢琅华本不欲他知道这些肮脏的事,可事到如今已然瞒不住了。

谢琅华眉头微微一拧,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春桃,说道:“去把少爷拉开,免得伤到了。”

春桃几步上前将谢恒从沈大夫身上拉了起来。

沈大夫衣袍脏了,头发散了,一脸灰败,恁的狼狈不堪。

萧氏死死地盯着沈大夫,若非她多年养成的教养,也会扑上去撕扯一顿,她的阿恒和琅华还小,若是没了母亲该多可怜。

她紧咬着唇瓣,一声声控诉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处心积虑的害我?”

徐氏也没有料想的会是这样的结果,竟有人在萧氏的药食中动了手脚,且这样的隐秘,一时之间,她浑身恶寒,心头激起一阵后怕,若是有人也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真是太可怕了。

老太太也是一惊,她慢慢的扭头朝沈大夫看去,死死地抓着谢文安的手,低声吼道:“沈大夫,我们谢家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害我们,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萧氏急的浑身颤抖,若非谢琅华扶着她,她根本站立不稳。

沈大夫低低的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老太太一事他尚可说成意外,不知,可萧氏这件事,他该如何自圆其说,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日的。

余太医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他从来都知道,这些名门大户,外面有光鲜亮丽,内里便有多肮脏不堪。

谢文安眼波深邃,淡淡的看着沈大夫,声音徒然一高:“沈大夫,你倒是说啊!为何这般加害与我母亲与大嫂。”

无论旁人怎么说,沈大夫都低头不语,可谢文安声音一落,沈大夫却抬头朝他看去。

看的谢文安骤然一惊,紧握起衣袖下的手。

谢琅华缓步走了出去,她站在沈大夫跟前,挡住谢文安的视线,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大夫,眼角眉梢尽是冷意,一字一句的说道:“沈大夫,你常说医者父母心,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只要你说出幕后的主使,我便饶你一命,且保证今日的事绝不外传,以后你还是医术高超的沈大夫!”

谢琅华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沈大夫心头,给他带来不小的震撼,亦引得他心动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是想开口将一切都说出来。

可就在那时,谢文安淡淡的开口了:“沈大夫,我也很好奇,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仅此一句话,瞬间扑灭沈大夫眼中的亮光,令得他的双眸灰蒙蒙的再无半点神彩。

眼见事情就要成功,谢琅华如何肯放弃,她声音骤然一沉:“我若是你便会好好的想清楚,我知你无惧一死,可你曾想过你的身后名吗?便是你的家人也会永远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之下,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由沈大夫亲口说出赵氏才最有信服力,也是最简单粗暴地办法。

沈大夫并不傻,谢琅华说的这些便如一剂猛药,令得沈大夫骤然抬起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再不看谢文安一眼,开口说道:“是……”

谢琅华一脸激动,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沈大夫将赵氏说出来,那么赵氏在这个家便永无翻身之地。

“砰……”可就在那时,沈大夫身子徒然一僵,眼睛瞪得大大的,七窍涌出黑色的血,表情定格在那一刻,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所有人一惊。

“啊……”老太太甚至吓得尖叫起来。

萧氏和徐氏吓得脸都白了。

谢恒年纪还小,何时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面色也有些不佳。

谢琅华扭头朝余太医看去,开口说道:“余太医,请你看看可还有救?”

余太医面色一黑,敢情他成了她谢家的家奴了呀!

他嘴角一抽,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谢琅华耐着性子,满目乞求的看了他一眼,他才挪动了一下金贵的身子,俯下身去,探了探沈大夫的鼻息,淡淡的说道:“人已经死了。”

至于怎么死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是中毒而亡的。

谢琅华一脸难以掩盖的失落,身子一软,往后退了一步,扭头朝谢文安看了过去。

谢文安眉头一蹙,冷冷说道:“想必是随身携带了什么毒物,见事情败露便服毒自尽了。”

他一言便将这件事下了定论。

至于沈大夫的死自然不用再查了。

可谢琅华总觉得此事蹊跷的很。

沈大夫既然已经被她说动了,便是想活下去的,为何又会突然服毒自尽?

“来人啊!把他拖下去!”谢文安右手微抬。

沈大夫的尸身很快便被抬下去了,地上还残留着丝丝血迹。

余太医略略看了所有人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只见她一脸失落,又想起她从前额上的伤,便知今日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谢琅华自知今日的事也只能这样了,她几步上前对着余太医盈盈一福:“母亲服药数载,体内定然堆积了不少毒素,还望余太医为母亲开上一剂药方,清一清她体内的余毒。”

余太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用口型对着谢琅华说道:“我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谢琅华瞧得一清二楚,她定睛看了余太医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余太医很快开出一剂药方了,伸手递给谢琅华。

谢琅华转身交到春桃手中。

余太医一一扫过众人,着重看了谢文安一眼,拱手说道:“在下告辞!”

“余太医慢走!”谢文安起身相送。

“这府中有人想要我的命啊!请母亲为我做主。”余太医一走,萧氏再也忍不住,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推开谢琅华的手跪在老太太跟前。

谢琅华与谢恒一道跪在萧氏身旁。

“咳咳咳……”老太太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淡淡的看了萧氏一眼,冷冷一笑:“他们不止想要你的命,还想要我这把老骨头的命,你起来吧!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谢琅华抬起头,一脸悲恸,眼睛红红的看着老太太,声音几度哽咽:“祖母,你一定要养好身子,家中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徐氏在一旁轻轻的替老太太顺着背,老太太眯眼一笑,脸上透出几分虚弱来,轻声说道:“都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谢琅华与谢恒一起将萧氏扶了起来。

徐氏看了一眼老太太,试探性的问道:“母亲,你说着幕后指使之人会是谁呢?”

其实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有答案。

便是老太太心中也有一本账。

老太太十分疲惫,她缓缓的闭上眼睛,轻轻的摆了摆手:“今日我乏的厉害,你们都退下吧!”

“是。”除了老太太贴身服侍的人,所有人起身离开。

白妈妈和钱妈妈都在门外候着,里面的动静那么大,她们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动静,本来就心虚的厉害,看见沈大夫被抬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吓得腿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出来的时候,谢琅华深深的看了一眼白妈妈和钱妈妈。

她们两人被谢琅华看的一阵心惊肉跳,赶忙低低的垂下头避开谢琅华的视线,几步上前搀扶起萧氏。

谢恒还未从刚才的事中回过神来。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些阴暗污秽的事,难免受些惊吓。

善良的人若不经历过,永远不会想到阴暗的人有多么狠毒。

萧氏和谢恒的脸色都难看的厉害,谢琅华知道这个时候就是说什么也无用,就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

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母亲,阿恒,你们别怕,没事了。”

谢恒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倒是萧氏抬起头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今晚月色甚好。

树影成双。

快走到萧氏院子的时候,谢琅华若有所思的看了白妈妈与钱妈妈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白妈妈和钱妈妈可知秋燕死了?”

第四十章 你究竟是谁

谢琅华是在出言敲打白妈妈与钱妈妈。

同时也是给她们一个机会。

若是她们两个人识趣的话,就该把一切主动说出来,而不是等着她揪出来。

白妈妈与钱妈妈顿时一个激灵,骤然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的眼神淡漠而冰冷,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们的一眼,带着一种令她们胆战心惊的寒意,仿佛她早已什么都知晓一般。

夫人日常服用的药渣还有人参是如何到余太医手中的,她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齐刷刷的垂下头去,再不敢看谢琅华一眼。

“秋燕是怎么死的?”萧氏脚下一顿,扭头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告诉母亲:“听说是失足落水而亡的。”

现实纵然残酷,也好过无知被害,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萧氏一听,紧握起双手,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这府中谁最恨她,谁最想要她的命,她又岂会不知?

她不傻,从前只是不愿多做计较罢了,她以为她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便不会碍着他们。

哪知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萧氏似有很多话相对谢琅华说,她欲言又止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又岂会不知母亲有满肚子的话想要问她。

果然,一到房中,萧氏便出言遣退了所有人,连谢恒也被她打发回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与谢琅华两个人。

“琅华,你如实告诉母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打发了秋燕,才将母亲的药拿过去给余太医看?”萧氏一把抓住谢琅华的话,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的问出。

谢琅华没有隐瞒,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母亲还记得我去甘泉寺祈福吗?那一日我便带了母亲的药渣给寂灭大师看,寂灭大师所言与余太医分毫不差。”

萧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甚至带了一些埋怨,轻声说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既然早已知晓,为何不告诉她呢!

谢琅华压低声音说道:“怕打草惊蛇。”

萧氏瞬间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接着说道:“母亲可知是谁要害你?”

“赵氏……”萧氏轻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恁的冰冷,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恨意。

谢琅华勾唇一笑,眼神骤然沉了下去,缓缓吐出几个字:“母亲,你可知赵氏掌家数年,这府中处处都是她的眼线,你好好想一想你身边的人,她们又如何?”

萧氏瞬间睁大了眼,她如谢琅华所言,细细的回想起身边人的一言一行,浓如暮霭一般的怒意在她脸上扩散开来。

“她们怎么敢……”她怒不可遏,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恨不得将口中的牙咬碎。

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一向待她们不薄,她们怎么能背叛她。

萧氏说着便要往外面走:“我这就去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打杀了。”

谢琅华却一把拉住了她:“母亲,不急在这一时,这些人留着还有用。”

赵氏既然敢用她们,定然捏着她们的把柄,或者拿别什么的东西威胁着她们,料定她们不敢轻易反口。

若想让她们站出来指证赵氏,只怕还需要费些功夫。

萧氏这才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谢琅华,一脸不甘:“就这么轻易绕过她们吗?”

摇曳的烛火下,谢琅华扬眉一笑:“让她们时刻活在我们知与不知的恐惧中,受着内心的煎熬岂非更好。”

很多时候死是一种解脱,而非惩罚。

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失神落魄的坐在软榻上,一时之间恁的挫败,她这一生问心无愧,自认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倒头来连身边的人都背叛她了。

谢琅华知道她心里难受,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将她拥入怀中,一脸坚定,目视着前方,慢慢的说道:“母亲,你还有我和阿恒,不必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伤怀,从甘泉寺回来之后,我便把你日常服用过的人参换做了党参,党参补中益气,对你的身子极好,有了余太医的方子,你的身子定能痊愈,你不必忧心。”

说着,她声音一沉,眼中透出一丝杀伐,冷冷笑道:“至于那些该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氏缓缓的抬起头,看向谢琅华,就在那么一瞬间,突然发现她一直放在手心疼爱着的女儿长大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做了很多事。

她心中一暖,那些盘踞在心头的阴云瞬间散去,她轻轻的握住谢琅华的手,灿烂一笑:“母亲知道了。”

至于重生一事,还有上一世发生的种种,谢琅华没有对萧氏说。

她不想她知道那些惨烈的事,也不想她活在往日种种的阴影之下。

连她都尚未从那些阴影之中走出来,深受其害,自然不愿让母亲也活在那种痛苦之下。

萧氏看着女儿的笑脸,忍不住感叹道:“我的琅华长大了。”

身为母亲,欣慰之余,她又有一丝伤感,女儿长大了,终究有一日会离开她身边的。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要失眠的。

直到看着萧氏睡下,谢琅华才离开。

春桃在前面掌灯,两个人缓缓的朝谢琅华的院子走去。

入了院子,上了门前的台阶,还未推开门,谢琅华猛地停了下来,她神色微恙,一瞬不瞬的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房间里似乎有人,她听到一阵极细极浅的呼吸声。

“大小姐,怎么了?”春桃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谢琅华看向春桃:“你可听到了什么声响?”

春桃面色一变,用力摇了摇头:“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啊!”

谢琅华又凝神听了一下,一呼一吸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也不知是何种缘故,从她醒来之后便能听到极其细微的声音了。

“没事,你退下吧!”谢琅华想起赫连佑,便吓到春桃,扭头对着春桃说道。

可春桃却是个衷心护住的,怕屋里真有什么人加害大小姐,她说什么也不肯,固执的说道:“奴婢陪大小姐一起进去。”

谢琅华看着她会心一笑,想着赫连佑的事早晚都得叫她知晓,便应允了。

春桃挡在谢琅华身前,伸手推开了门。

门开了之后,她并没有进去,而是举着灯笼,将屋里环视了一圈,见并没有什么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对着谢琅华说道:“许是大小姐听错了,屋里什么都没有。”

她笑着走了进去,将蜡烛点燃。

屋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谢琅华视线落在曳地的窗帘上,扬眉一笑:“出来吧!”

呼吸声就是从窗帘后面传出的。

她骤然开口,可把春桃吓了一跳。

“大,大,大小姐……”春桃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好了,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声音一落,从窗帘后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果然是赫连佑。

“啊……”春桃瞬间尖叫出声。

“住嘴!”还好谢琅华几步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才没有让她惊动旁人。

“你来了。”谢琅华看着赫连佑淡淡一笑。

赫连佑细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谢琅华了。

春桃一看赫连佑,险些吓的晕过去,她眼睛瞪的大大的,颤抖的抓着谢琅华的衣袖,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谢琅华对着春桃轻声说道:“春桃,别怕,他不是坏人,你如果保证不发出声音的话,我就松开手。”

春桃见谢琅华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松开了手。

她真怕春桃惊动了旁人,到时候她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他,他,不是那个山匪头子……”春桃看着赫连佑,扭头对着谢琅华控诉道,这还不是坏人吗?就应该立刻唤来侍卫把他给抓起来。

谢琅华笑了笑“从前是,现在他可不是什么山匪头子了。”

春桃见赫连佑果然没有要伤害谢琅华的意思,这才松懈下来。

赫连佑站在一片阴影之中,一动不动,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双目幽深,仿若亘古不变的夜空,眼神太过复杂,就是方幻云不给他递话,他也会来找她的。

“好了,春桃,你退下吧!”谢琅华抬眸看了一眼春桃,有些事她不想让她知道,只是怕吓到她。

春桃咬着唇瓣,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赫连佑两人。

谢琅华抬手为赫连佑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过来喝杯茶吧!”

赫连佑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谢琅华的眼神却越发深邃。

他眼中有探究,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丝丝恐惧。

如他这般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肯向命运屈服的人,竟对一个小小的女子心怀恐惧,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大笑一场的。

可如今他却笑不出来。

无不,因为她所说的事皆应验了。

他按照她所说的时间,地点,等着司马睿,果然司马睿遇袭,几乎命丧黄泉,如今他一跃成为司马睿的救命恩人,所有的一切与她所说分毫不差。

谢琅华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并没有勉强赫连佑。

她知道他心有疑惑。

赫连佑缓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究竟是谁?”

第四十一章 且慢

来之前他把谢家大小姐查了个清清楚楚,从小到大她所经历的每一件事,细微到她每日用几碗饭,上几次茅房都了如指掌。

洋洋洒洒写了数十张纸,那个谢家大小姐,跋扈嚣张,胸无点墨,惹人厌烦,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谢琅华。

面前的这个女子,她从容淡定,胸有沟壑,事事未卜先知,似有鬼神莫测之力,叫人不敢小觑。

谢琅华看着赫连佑扬眉一笑:“你说呢?”

赫连佑几步上前,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臂,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是谢家大小姐。”

他说的言之凿凿。

谢家大小姐不过是一个深闺中的女子,如何能对朝堂的事了如指掌,这绝无可能。

所以她不是谢家大小姐。

谢琅华淡淡一笑,伸手推开赫连佑的手,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赫连佑,带着些许少女的俏皮,慢悠悠的说道:“我是谢琅华,只是不是从前的谢琅华。”

赫连佑站在她面前,凝神望着她的眼睛。

只见少女的眼睛宛若一弯清潭,清透见底,华光璀璨,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话语可弄虚作假,可一个人的眼睛却是没办法伪装的。

所以他信她!

他慢慢的坐在谢琅华对面,端起那杯茶,饮了一口,抬眸看着谢琅华说道:“一切皆如你所言。”

谢琅华一笑,好似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就好。”

接下来的事就看赫连佑的了,以他的能耐绝对有办法取得司马睿的信任,从此他就可以改头换面,换一个新的身份。

这样很好。

有他在司马睿身边,她行事也方便很多。

“你唤我来何事?”赫连佑开门见山的说道,她既然已经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剩下的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想起崔愠,谢琅华嘴角一抽:“我惹了一个比较大的麻烦!”

赫连佑徒然朝她望去,面色一黑,漫不经心的说道:“说来听听!”

他很是好奇,在她眼中什么才是比较大的麻烦。

“我把崔家六郎扒光了挂在城墙上任人观摩,你猜他会怎么报复我?”谢琅华笑盈盈的说道。

赫连佑眼光一凝,声音沉了下去:“把你大卸八块,尚不能解心头之恨。”

崔家六郎何许人也!

那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不好惹。

哪知赫连佑声音落下,谢琅华非但没有一点害怕,反倒笑的越发欢快,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眯眼说道:“给我十个暗卫。”

赫连佑冷眼看着谢琅华:“你以为十个暗卫便能挡住崔家六郎。”

他是有暗卫不假,功夫也不错,可与崔家的影卫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谢琅华摇了摇头,接着又道:“再给我一些无色无味可令人昏睡的*。”

赫连佑甚是为谢琅华的前途担忧,他知道她胆子不小,却不想她胆大包天,连崔家六郎这样的人物都敢惹。

他沉声说道:“好。”

“我还要一个师傅学功夫。”谢琅华笑眯眯的看着赫连佑,她要暗卫不全是为了防着崔愠,更重要的是为了保护母亲与阿恒。

沈大夫死了,老太太此次中毒,不管是不是赵氏指使的,她那日在祠堂说的那一番缪言,都会在老太太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如今老太太怕是恨透了赵氏。

以赵氏的性子,她如何肯善罢甘休。

还有谢文安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她不得不防。

赫连佑上上下下扫视着谢琅华,盯着她那细胳膊细腿,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却是一脸嫌弃,他皱着眉头说道:“你要学功夫?”

“怎地不行吗?”谢琅华一眼朝赫连佑扫去。

“就你这身娇肉贵的,只怕连剑都提不起来吧!”赫连佑嘴角一勾淡淡笑起,眼中闪过些许嘲弄。

“这就与你无关了。”谢琅华白了赫连佑一眼。

电光火石间,赫连佑骤然起身,五指成抓朝谢琅华的咽喉抓了过去。

他不过是想试一试谢琅华的反应。

令他没有想到都是,谢琅华明明是避无可避,可就在那么一个呼吸之间,谢琅华身子一侧竟轻飘飘的避开了。

他的手就那么抓了一个空。

赫连佑大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沉声说道:“你习过功夫?”

他眼中满是疑惑,他久居江湖,一个人会不会功夫又怎会看不出来,从呼吸间,从举手投足间都有迹可循。

可偏偏这个谢琅华让他捉摸不透。

明明不会功夫,可动作奇快,江湖中高手不胜枚举,可能避开他这一击的却不多,然,她却轻而易举的避开了。

谢琅华摇了摇头,连她自己都觉得震惊,方才赫连佑骤然朝她袭来,连她都觉得自己避无可避,可莫名其妙的他的动作落在她眼中就好似慢镜头一般,处处都有破绽可寻,以至于她下意识便避开了。

赫连佑不信,他抬手握住谢琅华的手腕,见她没有丝毫内力,果然不曾练过功夫,心中更是震惊。

他眼光一沉,难不成这只是个意外?

这一次,他没有手下留情,右手凭空多出一柄匕首朝谢琅华的心口刺了过去。

谢琅华一惊,脸上却没有一点慌乱,竟又轻飘飘的避开赫连佑那致命一击。

赫连佑脸色一黑,冷冷说道:“从明晚开始我每日亥时来教你习武。”

谢琅华面上一喜,刚要开口说话,赫连佑已然起身,只留个她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

谢琅华扬眉笑了笑。

其实她想说,还是给她找一个师傅吧!如他这般动不动就下死手,万一她没有避开如何是好?

赫连佑离开后,谢琅华洗漱了一番便上榻休息了。

赫连佑办事倒是个靠谱的,就在她半睡半醒之间,还没有睡熟的时候,屋里忽然多了数道呼吸声,很是嘈杂,令得谢琅华一下睁开了眼,猛然从榻上座了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落进来。

“你们都出来吧!”谢琅华开口说道。

她声音一落,十个黑衣人齐刷刷的出现在她面前。

借着月光所有人的面目清晰可辩,谢琅华将他们摸样记下,分别派去三个人保护萧氏与谢恒,又分出去两个人去保护春桃。

她身边就留下两个暗卫。

其中一个暗卫伸手递给谢琅华一包粉末,想来就是谢琅华想赫连佑讨要的*。

谢琅华接过放在枕头下,便让他们都退下。

可她躺在榻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六识过人虽然甚好,但也有弊端,就比如现在那两个暗卫的呼吸声吵得她头疼。

无奈她只能开口说道:“你们都离的远一些。”

两个暗卫闻言都退到了院外,谢琅华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第二日,一早,春桃便告诉她一个消息,老太太已经将赵氏与谢瑶华从祠堂放了出来,不过要把她们都送到乡下的别院静养,只等着谢瑶华出嫁的时候,把她接回来直接嫁出去。

可见老太太打心底已经厌恶了赵氏与谢瑶华。

“祖母,求求你不要把姨娘和姐姐发配到乡下的别院去……”谢琅华与春桃才走到老太太的院子,便看到谢玉跪在老太太房外苦苦哀求道。

“砰……砰……砰……”他一脸倔强,不停的磕着头,额上都渗出血来,都不肯作罢。

“让他回去,我心意已决。”老太太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阿玉,听姐姐的话回去吧!莫要再惹祖母生气了。”谢琅华走到谢玉身旁的时候,轻言细语的劝阻道。

谢玉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固执的说道:“我就跪在这里等着祖母回心转意。”

“阿玉,你起来。”就在那时,赵氏与谢瑶华缓缓走了过来,在祠堂跪了一天,两人面色泛白一脸憔悴,与往日容光焕发的摸样简直判若两人。

赵氏看着跪在地上的谢玉一脸疼惜。

还有谢瑶华也是一副心疼不已的摸样。

既然要去乡下的别院,她们自然要来跟老太太辞行。

“姨娘,阿姐……”谢玉抬头看着她们,忍不住红了眼眶。

“呀!这不是赵姨娘吗?怎么几日没见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徐氏人还未到,声音便传了过来。

在婢女的簇拥之下,徐氏带着谢琼华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那摸样别提有多得意了,她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赵氏,轻轻的抚了抚额头,说不出的惬意。

谢瑶华瞬间便怒了,她横眉怒目的看着徐氏,刚准备发声,赵氏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事。

相比谢瑶华的冲动易怒,赵氏一副从容淡定的摸样,倒是沉得住气。

从前都是徐氏对她小意逢迎,如今她却对着徐氏屈膝行礼“妾见过夫人。”

徐氏扬眉一笑,淡淡的瞥了一眼赵氏,径直朝谢琅华走去,亲热的挽着她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再不进去请安就晚了,我们进去吧!”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略略垂下眸子,这人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想当初徐氏还伙同赵氏一起陷害她。

谢玉还在地上跪着,想要逼迫老太太回心转意,任赵氏与谢瑶华怎么拉他都不肯起来。

三个人恁的心酸。

一旁的婢子都避的远远的。

谢琅华和徐氏才走没几步,老太太房中的秦妈妈快步走了出来,对着她们盈盈一福,抬头看着赵氏与谢瑶华说道:“老太太说了,你们不必进去辞行了,即刻就上路吧!”

秦妈妈声音一落,谢瑶华死死地盯着谢琅华的背影,眼中恨得不得喷出火来。

谢琅华不用转身都知道是谁在瞪她。

谢瑶华心中满是不甘,她紧咬着唇瓣,眼泪模糊的看向赵氏,赵氏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对着秦妈妈盈盈一福:“是,请老夫人一定保重身体。”

她这副摸样落在谢琅华眼中,倒像是有恃无恐。

谢琅华眸色一沉,老太太已经发了话,可见谢文安的劝阻也未能见效,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变故。

“不,姨娘,阿姐,我不要你们离开……”谢玉瞬间慌乱起来,他一下扑到赵氏身上,紧紧拽着谢瑶华的衣袖,放声痛哭了起来。

“阿玉,听姨娘的话起来。”赵氏一把托住谢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看的谢玉心中一动。

赵氏扭头看了谢瑶华一眼,轻声说道:“瑶华,我们走吧!”

谢瑶华面如死灰,一脸绝望,一步三回头的跟在赵氏身旁。

就在她们快要踏出老太太院子的时候,谢文安忽然大步走了过来,他抬眸深深的看了赵氏一眼,大声说道:“且慢!”

第四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听到谢文安的声音,徐氏骤然转过身来,扭头看向谢文安,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什么从她眼中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谢文安看都没有她一眼,大步朝老太太房中走去。

“琅华见过叔父!”谢琅华盈盈一福,双眼微眯,漫不经心的看着谢文安的背影,眼中掠过一抹阴影。

送赵氏与谢瑶华去乡下别院一事,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她一直都知道,赵氏与谢文安的关系非同一般,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的她势单力薄,对付赵氏一人都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不是谢文安的对手。

她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谢文安与赵氏合力把谢玉推到了世子之位,将整个定远侯府交到他手中,论亲疏远近,也该是谢辰不是吗?

他才是谢文安的嫡子。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飞快的从谢琅华脑海中闪过。

赵氏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眼中满是从容。

谢瑶华眼中一喜,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谢玉满目期许的看着谢文安的背影,忍不住与谢瑶华对视一眼,姐弟两人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欢喜。

“母亲,赵氏与瑶华不能送往乡下。”徐氏和谢琅华才踏进老太太房中,便听到谢文安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太太登时就怒了,她现在只要一想到赵氏就头疼的厉害,若非她生下阿玉与瑶华用功,如她这般忤逆不孝之人,她早就一杯毒酒毒死了,将她送到乡下,已是她格外开恩,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文安,面色一沉,缓缓说道:“文安,你这是要忤逆母亲吗?”

她一向偏疼谢文安,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足可见她心中的怒火。

“孩儿不敢。”谢文安拱手说道。

徐氏,谢琼华,还有谢琅华,一同向老太太屈膝行礼。

老太太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不似昨晚那般一脸青灰之气,她双眸虽然泛黄,但却是炯炯有神。

老太太淡淡的看了她们几人一眼,没有开口。

“文安,此事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多言,赵氏是非走不可。”老太太斩钉截铁的说道,脸上满是长者的姿态,一副不容置疑的摸样。

言下之意,谢瑶华的去留无关紧要,她想留可以留下。

可谢文安关心的根本不是谢瑶华的去留。

谢文安一瞬不瞬的看着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母亲当真连大哥也不顾及了吗?”

所有人都知道赵氏是谢长安的心头宝,如珠如玉的宠着,甚至妻妾不分,比萧氏这个定远侯夫人都来的风光。

果然,老太太脸上拂过一丝犹豫,显然她也是有所顾忌。

纵然她偏疼幼子,可也从未忘过,他们谢家之所以能有今日,全是长子用性命搏来的。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她知道此事成不了了,以谢文安的性子,只怕是有了对策,足可令得老太太回心转意。

见老太太脸上已有疑虑,谢文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乘胜追击的说道:“就在昨晚我收到大哥的书信,他说他已经动身返回燕京,不日就会到家,马上就是仲秋节了,正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啊!大哥常年戍守边关,一年也就回来这么几天,总要为大哥考虑吧!”

“长安要回来了吗?”老太太微微一怔。

谢文安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伸手递给老太太。

从谢文安拿出这封信的那瞬间,谢琅华便知道赵氏与谢瑶华走不成了。

老太太接过信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缓缓说道:“那就把赵氏关在院子里闭门思过,莫要叫她来我面前晃荡。”

老太太终究还是吐了口,却也是从心底厌恶了赵氏。

徐氏不着痕迹的看着谢文安,从心底透出一股悲凉,眼前的这人是她的夫君,更是她孩儿的父亲,可是她从未走进过他的心里,她与他真的是相敬如宾,她的喜怒哀乐,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同床共枕十多年,她始终不曾真正看透他,读懂他。

她知道他待赵氏不一般,却也只是她的直觉而已,因为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更无迹可寻。就好比现在,他口口声声都为了大哥,至始至终从未为赵氏辩解过一句,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救赵氏与水火之中。

“是。”谢文安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对着老太太拱手说道。

谢琅华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谢文安,垂眸冷冷一笑。

好一个谢文安,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这府上最了解老太太的非他莫属,他自然劝得动老太太,不想父亲就要回来了,比往年早了十数日,难怪赵氏一副有恃无恐的摸样,原来她早知道她最大的靠山就要回来了。

她心中定然以为,只要父亲回来,一切就可以恢复往昔,甚至还可以倒打母亲一耙,令得父亲彻底厌恶母亲,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可是有她在,她定不会让她顺心如意的。

“好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这两日一通折腾,老太太一脸疲惫,她再不看所有人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

赵氏是真的寒了她的心。

想当初沈大夫就是赵氏推举的,这府中除了她谁又会想要萧氏的命呢!

这天下也没有这么巧的事,她前一晚刚说了要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第二天她便中毒了。

她原想留她一条命,为了阿玉,不得不保全她的名声,所以她并没有彻查此事,只是将她发发配到乡下的别院。

如今看来,等长安离开之后,得无声无息的让她消失才行。

老太太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是。”所有人轻声说道。

谢文安率先走了出去。

谢琅华和谢琼华跟着徐氏身旁,缓缓出了老太太的屋子。

赵氏和谢瑶华已不在院子里,想必是回她们的院子去了,谢琅华心头闪过一丝不甘。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可还是功亏一篑。

徐氏纵然掩饰的极好,可她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了失落与不甘。

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她淡淡一笑,或许她可以从徐氏身上动手,她轻轻的挽住徐氏的手臂,望着谢文安远去的背影,随口说道:“婶娘,为何我看叔父总是格外偏疼阿玉呢!还有待赵姨娘也比待我们好。”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徐氏面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勾唇笑起,笑的格外灿烂,扭头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怎么会呢?定是你的多心了。”

岂不知谢琅华那番话,已在她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总有一日,这颗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遮云蔽日。

一丈之内是为夫君,这天下最了解谢文安的莫过于徐氏。

她如此痛恨赵氏,焉知没有这些缘故。

谢琅华笑而不语,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有些事徐氏做起来比她要方便的多。

纵然谢文安千防万防,可百密一疏,焉知没有把柄落在徐氏手中。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徐氏便领着谢琼华匆匆告辞了。

从她掌家之后,那些庶子庶女便甚少出来露面。

谢琅华和春桃一起朝萧氏的院子走去。

她得叫母亲知道,父亲就要回来了,一切都得早做打算才好。

谢琅华告诉萧氏谢长安要回来的时候,萧氏表现的很是淡漠,只轻轻的点了点头,谢琅华没有多言。

若是换做从前,她全然不懂为何母亲待父亲这样冷淡,这不是把他往赵氏那里推吗?

可如今谢琅华却是懂得,当一个人彻底心灰意冷之后,便再也不会对另一个人抱一点希望,那么他的一切也就无关紧要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动了动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因为任何安慰话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暖不了一颗早已冷却的心。

想起母亲上一世的结局,谢琅华便尤为心痛。

母亲何辜?阿恒何辜?

她指尖陷入肌肤中,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戾气。

白妈妈和钱妈妈还在萧氏房中服侍,萧氏待她们一如往昔,令得她们渐渐松懈下来。

母女两说了一会体己话,萧氏轻轻的拍着谢琅华的手,笑盈盈的说道:“我的琅华长大了。”

“哪里?我永远都是母亲的女儿。”谢琅华轻轻的附在她膝上,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萧氏一脸欣慰,余光落在一旁的白妈妈与钱妈妈身上,眸色一沉,面上不露分毫,嘴角含着笑,对着钱妈妈微微招手:“钱妈妈,你过来一下。”

钱妈妈几步走了过来,对着萧氏盈盈一福:“夫人,有何吩咐?”

谢琅华抬头看向钱妈妈,她眼神淡淡的。

莫看钱妈妈面上一片平静,可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特别是大小姐的眼神,令得她心中很是不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如今的大小姐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大小姐了。

萧氏看了钱妈妈一眼,她嘴角含笑,温柔如水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如今琅华大了,你把我的嫁妆整理一下,日后便有琅华学着打理吧!”

她的嫁妆虽然没有多少,约有良田百亩,店面六间,再有就是乡下的两个小庄子,但总归也值些银子,这些东西她准备都留给琅华傍身。

钱妈妈顿时一僵,这些年夫人只知道这些产业一直在亏损,连账目都没有看过一眼,每一年都要从例银中拿出不少来贴补,如今骤然要她交给大小姐,那些陈年旧账她该如何自圆其说。

怪就怪在她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嗜赌成性,不得以她只能贪墨了夫人的嫁妆给他还赌债。

谢琅华见钱妈妈久久没有开口,不由得笑道:“怎地钱妈妈可是有什么难处?”

母亲将嫁妆交给她打理,她纵然意外,却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如钱妈妈这等吃里扒外的人自然是不能用了。

“无,断无此事。”钱妈妈抬头看向谢琅华,笑着说道:“老奴会尽快将这些年的账目交给大小姐。”

萧氏与谢琅华对视一眼,淡淡一笑。

“大小姐可在?”就在那时,老太太身边的如画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在的。”白妈妈应了一声,如画随即走了进来。

如画可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一向沉稳有度,她面上带着焦灼,对着萧氏与谢琅华盈盈一福:“奴婢见过夫人,大小姐。”

“可是母亲怎么了?”萧氏见她面色不佳,骤然起身说道,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如画缓缓的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垂眸说道:“老太太让大小姐立刻过去一趟。”

谢琅华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刚准备开口,萧氏已经赶在她前面说道:“母亲让琅华过去有什么事?”

谢琅华也是好奇的很。

在她的注视下,如画看了一眼萧氏,张口说道:“崔家六郎来向大小姐提亲了。”

第四十三章 崔愠的报复

“你说什么?”谢琅华骤然一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如画,一脸错愕,面色阴沉如烧黑的锅底,眼中滚过冷冷的风。

萧氏也是一阵心惊肉跳,面色难看的厉害。

琅华与萧陌自幼定亲,这燕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崔家何等门第?

怎会贸然上门提亲?

这要天下人如何看待琅华,岂非落得个水性杨花的名声!

如画看了谢琅华一眼,垂眸说道:“崔家来人替崔家六郎向大小姐提亲。”

崔家六郎几个字一出,谢琅华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难怪崔愠昨天晚上没有来报复她,她还纳闷呢!原来他早已算计好了一切,在这里等着她。

谢琅华冷冷一笑,好一个崔愠,果然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才是致命的一击。

有什么能比让她声名尽失,被萧陌退婚,令她痛不欲生呢!

可惜他算错了,她待萧陌再不是从前的那颗心,如今只剩下满腔恨意。

“琅华,这是怎回事?”萧氏一脸担忧的看着谢琅华,崔家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提前,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如崔家那样的门户,是不屑与他们这样的门第联姻的,便是连当今的公主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母亲,不必担忧,我这就去看看,想必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谢琅华轻声安抚着萧氏。

可萧氏眼中的担忧如何也化不开,她看着谢琅华说道:“母亲陪你同去吧!”

若有万一,也好有个照应,这句话萧氏没有说出来,不想徒增谢琅华的担忧。

“不用,我一个人应付得来。”谢琅华断然拒绝了萧氏。

萧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谢琅华看着萧氏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朝外走去。

如画在前面引路。

春桃眼中的担忧丝毫不亚于萧氏,她跟着谢琅华身旁,轻轻的扯了扯谢琅华的衣袖,脸皱成一团,就差哭出来了,声音哽咽的说道:“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真的嫁入崔家……”

剩下的话春桃没有说出来,而是对着谢琅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旁人不知道大小姐与崔愠之间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他们可是有仇的。

谢琅华看着春桃,一下便笑了,她轻轻的拍了拍春桃的手,眉眼弯弯的说道:“不用担忧。”

春桃愁眉苦脸的跟在谢琅华身旁,一脸的绝望。

什么叫不用担忧。

老太太一向不满谢萧两家的婚约,又一贯势利的很,若是能攀附上崔家,只怕是做妾,也会乐呵呵的把大小姐给送过去的。

谢琅华才进老太太的院子,便见院子摆满了崔家带了的礼物,什么金银玉器一应俱全,且异常精美,她嘴角一抽,这是要拿钱把老太太砸晕的节奏啊!

“见过谢家大小姐!”老太太房中有几张陌生的面孔,想来便是崔家上门提亲的人,一见谢琅华,纷纷上前行礼。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一袭藏青色的长袍,玉冠束发,眉清目朗,气度很是不凡。

“琅华见过祖母。”谢琅华微微颔首,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屈膝行礼。

“琅华来了。”老太太难得慈眉善目的看着她,一扫这几日的疲惫与阴霾,仿佛雨后的天空,一副晴空万里的摸样。

徐氏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羡慕嫉妒恨,这等好事怎么就没落到她头上呢!

中年男子嘴角含笑,扭头看向老太太说道:“听闻谢萧两家已有婚约?”

老太太面上一僵,笑着说道:“不过是口头约定罢了!没有三媒六聘做不得数的。”

确实谢琅华与萧陌的婚约,有的只是口头约定,可却也是人尽皆知的,老太太一句话便推翻了谢萧两家的婚约,可见有多么中意崔家。

谢琅华面色一僵,果然老太太已经被那些礼物给闪花了眼。可谢萧两个的婚约人尽皆知,又岂是她三言两语便可抹消掉的。

那中年男子眼中的顾虑瞬间烟消云散,他朗朗一笑,拱手对着老太太说道:“我家六郎对大小姐一见倾心,这几日茶饭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今生唯有一愿,求得大小姐厮守终身。”

他这一番话说的谢琅华浑身一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什么茶饭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是她恨得她牙痒痒的茶饭不思一心想要将她抽筋剥皮吧!

老太太笑的眼睛几乎米成一条缝,忍不住的点头。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接着说道:“我家六郎愿以贵妾之礼迎大小姐入门,从此与谢家修得秦晋之好。”

老太太眼中一亮,说句不好听的话,琅华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她以为崔家能许的不过是一个妾室之位,哪知道竟是贵妾之位,真是让人出乎意料的很,看来崔家六郎果然对琅华情根深种啊!她故作沉稳的说道:“就是不知道琅华什么意思?”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天大的好事,所以她根本没有想过谢琅华会不愿意,她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让谢琅华说出同意二字,如此日后旁人议论起谢萧两家的婚约,也只会说谢琅华薄凉,与她没有半分关系,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徐氏也是一脸震惊。

以崔家的门第,琅华能做一个妾已是高攀了,哪知竟是贵妾之位!

谢琅华怎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她就是算准了她会这样说,才没有急于开口解释什么,她眉头紧锁,满目不解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说道:“我与崔家六郎仅有一面之缘,连他的摸样都记不住清楚,听闻崔家六郎素常处处留情,莫不是认错人了?”

她自然不会将这一盆脏水给接下。

她心中冷冷一哼!一个贵妾之位便让他们喜不自胜了吗?可她谢琅华不屑,便是崔愠的正妻她谢琅华也是不屑一顾的。

老太太徒然瞪大了眼,冷冷朝谢琅华扫来。

那中年男子可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他先是看了老太太一眼,继而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脸上,笑着说道:“果然如我们家六郎所言,大小姐面皮薄,本是两情相悦之事何需羞臊。”

说着,他根本不给谢琅华开口的机会,从衣袖中拿出一物,伸手递给老太太说道:“有大小姐送给我们六郎的定情信物为证,大小姐就莫要害羞了。”

谢琅华一看,他拿出的正是她昨日丢失的一只耳环,只觉得当头一棒。

“琅华啊!你就别害羞了。”徐氏一看,呵呵笑了起来。

谢琅华是百口莫辩啊!

连老太太都附和道:“是啊!琅华,此事有祖母给你做主,你尽可放心。”

“不,不是的,祖母。”谢琅华摇着头极力辩解道:“这哪里是什么定情信物,不过是我昨日不慎遗失的一只耳环罢了。”

说着,她面色一沉,抬头看向那个中年男子,大声斥责道:“你们崔家的安得什么心?为何非要与我们谢家攀扯上关系?明明我与崔家六郎半点关系都没有,却一口咬定我与他有私,令我们谢萧两家失和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是了,是了,萧禾马上就是太子侧妃了,你们此时破坏我们两家的关系,便不知你们想要扶持哪位皇子上位?”

谢琅华言辞犀利,可谓字字珠玑。

她言之凿凿的撇清了她与崔愠的关系不说,更点出萧氏马上就是太子侧妃,而他们崔家此时上门提亲,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私情,而是为了左右未来的君主,将一顶沉重的帽子压在了崔家头上。

老太太和徐氏虽未闺中妇人却也不傻,她们瞬间便想到其中的厉害,一时之间变得迟疑起来。

富贵纵然好,却也不及性命可贵。

陛下有意提拔新权贵与士族对抗,虽没有明言,所有人却是心知肚明的很。

中年男子也未曾料到谢琅华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以为在他抛出那只耳环之后,谢琅华定然是百口莫辩,只能任由他们摆布,岂料竟生生将了他们崔家一军。

他扯动嘴角一笑,定定的看着谢琅华双眼一眯,缓缓说道:“不过是家事,大小姐如何扯到朝堂上去。”

谢琅华冷冷一笑:“崔家乃是百年望族之家,毁人名声,坏人姻缘又是何故呢?”

她出言毫不留情,姿态也是异常高冷,三言两语便与崔愠划清界限。

老太太不由得一阵深思熟虑,琅华这副摸样,看样子当真于崔家六郎没有半分关系,崔家贸然提亲这件事便值得深究了。

中年男子被谢琅华说的面色一僵,人人都道谢家大小姐张扬跋扈,胸无点墨,可如今看来实与传言不符啊!

三言两语便将十拿九稳的事给搅黄了,不好对付的很啊!

老太太十分肉疼的看了一眼院中的那些金银玉器,心都快滴出血来,她淡淡的看向那个中年男子说道:“此事无需再议,你们且回吧!”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秦妈妈说道:“秦妈妈送客。”

“老夫人,我们崔家是真心实意的来向大小姐提亲,还望老夫人考虑一下。”中年男子眉头微蹙,拱手对着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态度决绝,已经起身作势要往你内室走去。

她这副姿态,中年男子也实在没有留下的余地,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谢琅华,拱手说道:“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谢琅华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还好她反应得快,不然燕京城中明日就会传出谢家大小姐朝三暮四,实乃水性杨花之辈。

她不能让母亲与阿恒与她一同蒙羞,更不会给萧家上门退婚的机会。

这婚迟早要退,不过是她谢琅华不要萧陌了。

是她弃了他!

这一世她也要让他尝一尝遭人白眼,名声尽失的滋味。

“慢着……”谁知就在那时,萧陌一袭大红的衣袍,领子开的很大,锁骨若隐若现,很是风骚,如一只开屏的孔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第四十四章 你得对我负责

谢琅华面色一黑,崔愠扬眉一笑,对着她抛了一记媚眼,令得谢琅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也不知崔愠用了什么良药,脸上的青紫去了大半,不过留下一些浅浅的印记,若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只是若隐若现的锁骨处留着几片很是明显的青紫印记,令人想入非非。

“郎君。”中年男子还有身后的仆从对着崔愠拱手一礼。

崔愠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他视线落在老太太身上,双手一叉,笑眯眯的说道:“崔愠见过祖母。”

老太太也是第一次见崔愠,她何时见过这等妖艳又放荡不羁的郎君,这哪里有半分世家子的摸样,从前只听说崔愠是个荒唐的,如今见了方知晓何为荒唐,她淡淡的说道:“不敢。”

若是不知崔家上门提亲的缘故,兴许她会笑脸相迎,如今她只是心疼那些金银玉器,若不见倒也罢了,见了且就搁在她的院子里,难免叫人生出一股子惆怅来。

徐氏也未曾见过这等容色的郎君,她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亮光,险些把她的眼睛晃瞎,她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她不由得庆幸琼华没有在这里,不然见了这样的郎君,这天下还有什么样的郎君能入了眼。

崔愠毫不在意老太太的冷淡,他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轻佻的凤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谢琅华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崔愠这家伙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她不得不防着一些,这大庭广众的他总不至于扭断她的脖子吧!

这天下能想到把仇人娶回去,放在身边日人折磨的,许是也只有这厮了。

“阿琅,你怎能如此呢?前日我们才共度良宵,缠绵悱恻,今日你便翻脸不认人!”众目睽睽之下,崔愠长臂一挥,根本不给谢琅华躲闪的时间,一下把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宽大的衣袖下,他在谢琅华腰间狠狠的捏了两把,脸皱巴巴的说道:“你得对我负责。”

“你放开我……”谢琅华怒从心起,横眉怒目的瞪着崔愠低声吼道。

老太太和徐氏也是一惊,众目睽睽之下,这崔家六郎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她们那里知晓,比起崔愠,谢琅华才叫胆大包天,敢把眼前这厮扒光了,挂在城墙上任人欣赏。

“崔愠,你莫要红口白牙的污蔑于我,我与你清清白白何来私情一说?”谢琅华一脸怒色,大声控诉道。

“你放开我们家大小姐……”春桃鼓起所有勇气,张牙舞爪的朝崔愠扑了过去,想要将谢琅华救出。

哪知她还没有靠近崔愠,便被崔愠身旁的侍卫给挡了下来。

“大小姐……”春桃一脸担忧,朝着谢琅华大声嘶吼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琅,你好狠的心呀!昨日才一度春风,今日便翻脸不认人。”崔愠一脸委屈大声控诉道,一把扯开胸前的衣服,露出胸前的片片青紫来,将谢琅华紧紧圈在怀中,低低的的垂着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双眼都泛了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你敢说这些痕迹不是你留下的吗?”

事实上这些痕迹确实拜谢琅华所赐,只是不是所有人想象中的那样。

老太太和徐氏只觉得难堪的无地自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崔愠说的这样言之凿凿,一时之间,她们也拿不定主意,谢琅华与崔愠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愠,你休得胡言!”谢琅华看着横耍无赖的崔愠,声音徒然一高,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崔愠满目忧伤,温柔小意的看着谢琅华,极尽委屈的说道:“你不认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也就罢了,可你右面锁骨下方一朵好似芙蓉花的印记,我是此生难以忘怀。”

崔愠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表演的越发卖力。

他这人啊!一向都是个小肚鸡肠的,睚眦必报,如此奇耻大辱,他思来想去唯有将谢琅华光明正在的弄在身边,日日夜夜的折磨,令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解心头之恨。

“谢琅华,你好大的胆子。”崔愠声音一落,谢琅华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老太太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谢琅华勃然大怒的吼道:“我们谢家怎么教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徐氏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眼中已带了嫌弃。

谢琅华生来,右锁骨下方便带着一片酷似芙蓉花的胎记,那胎记鲜红如血,透着几分诡异,这件事唯有谢家几个长辈知晓,旁人是断然无从知晓的。

除非他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

“崔愠,你放开我。”谢琅华怒极,她用力捶打着崔愠的胸膛,若非有外人在场,她定要唤出那两个暗卫扭断崔愠的脖子。

崔愠的双臂宛若铜墙铁壁,谢琅华是分毫也撼动不得。

崔愠一脸深情,他浓情蜜意的看着谢琅华,缓缓道来:“阿琅,你就莫要与我置气了,我知道你想做的妻,可贵妾之位已是我能许你最好的了,你放心,我定会爱你一辈子的。”

“崔愠,你卑鄙无耻下流,怎能如此污蔑于我?”谢琅华是百口莫辩,毕竟如此私密的事,旁人如何知晓,她扭头看向老太太,用力的摇着头,极力辩解道:“祖母,我没有做任何辱没门风的事,你信我!是他污蔑我。”

老太太一脸失望的看着谢琅华,缓缓地闭上了眼,再不想多看她一眼,她随意摆了摆手说道:“路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你便嫁到崔家去吧!”

老太太声音一落,崔愠一脸大喜,冲着老太太欢欢喜喜的说道:“多谢祖母成全。”

谢琅华若是孙猴子,那他便是如来佛,无论如何她都休想逃出他的掌心。

谢琅华狠狠的摇着头:“不,我不要。”

春桃在一旁嘶声力竭的吼道:“老夫人,你信大小姐,她与崔家六郎真的什么都没有,是他诬陷大小姐,大小姐不能嫁进崔家呀!若是嫁进崔家,大小姐会死的。”

对于春桃的话,老太太全然置之不理。

崔愠得意一笑,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谢琅华的脸,一脸深情,轻声说道:“我日后定会待你好的。”

标准小人得志的摸样,令得谢琅华险些将一口的牙给咬碎。

“谢琅华!”恰在那时响起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刮来的风,含着滔天怒意。

谢琅华骤然扭过头去,便见萧陌面色一沉,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崔愠扬眉一笑:“不知这位公子是谁啊?”

谢琅华看着崔愠瞬间明白了,今日的一切皆是崔愠导演的,连萧陌都是他引来的。

今日她可算吃了一个大亏,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崔愠竟会这样报复于她。

萧陌看都不看崔愠一眼,他死死地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眼中满是讥讽:“好一个水性杨花的谢琅华,难怪前日我母亲上门商议婚期,你们谢家几番推脱,一味回避,原来如此啊!好,甚好。”

萧陌一脸怒火,面对萧陌,谢琅华突然平静下来,这世上任何人都有资格误会她,谴责她,唯有他没有资格。

以至于她连辩解的话都懒得说上一句。

萧陌冷冷一笑,扬手朝谢琅华的脸上扇去。

这一巴掌是她该受的,也是她亏欠他的。

“大小姐。”春桃声音一高,大声吼道,声音中满是担忧。

“我的妇人除了我,旁人一根指头都不能砰。”哪知,萧陌刚刚扬起手,还未触及谢琅华,便被崔愠一把握住,崔愠漫不经心的看着萧陌,一脸张狂,丝毫没有把萧陌放在眼中。

萧陌冷眼看着崔愠,两人眼神流转间,战火弥漫,硝烟滚滚。

片刻,崔愠一把松开萧陌。

萧陌徒然往后退了数步,才站稳身子,他轻蔑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满目鄙夷的说道:“好,我成全你们,明日我便差人上门退婚。”

谢琅华面色一白,她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她难过的不是萧陌要退婚,而是她又要走上上一世的老路。

语罢,萧陌再不看谢琅华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崔愠好似格外的得意。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她明明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可崔愠却觉得她眼底已然凝结成冰,整个人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好,我听你的。”崔愠笑着放开了谢琅华。

老太太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起身就往内室走去,边走边说:“造孽呀!真是造孽。”

徐氏看了谢琅华一眼,搀扶着老太太朝内室走去。

“阿琅,我回去了,等我来娶你啊!”老太太她们一走,崔愠好似变了一个人,他冷冷的看着谢琅华,笑的恁的得意。

谢琅华灿烂一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崔愠,刚要开口。

萧氏在白妈妈和钱妈妈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她抬头看向崔愠,一字一句的说道:“崔家六郎,便是萧家上门退婚,琅华也绝对不会嫁入崔家为妾,你请回吧!”

第四十五章 断了

“母亲!”谢琅华抬头朝萧氏看去。

崔愠也笑眯眯的朝萧氏看去,双手一叉,看似礼数周全,张口说道:“崔愠见过母亲。”

萧氏淡淡的看了一眼崔愠,冷冷说道:“崔家六郎一向都喜欢这样攀亲带故的吗?”

话里满是讥讽。

她的话已说的很清楚,她绝对不会让琅华嫁到崔家的。

便是他崔家再富贵无极又如何?

他们谢家高攀不起。

萧氏径直朝谢琅华走去,她眼中满是担忧,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轻声说道:“有母亲在莫怕!”

萧氏声音一落,谢琅华骤然红了眼眶。

她在世为人,早已将软弱丢弃到九霄云外,可萧氏一句话瞬间让她丢盔弃甲,这样被人爱着,被人担忧着的感觉真好。

她不怕崔愠,只怕母亲为她担忧,愁坏了身子。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眼睑微垂,再次看向崔愠的时候,已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谢琅华。

她眉目如画,勾唇一笑,那一笑灿若骄阳,缓缓的对上崔愠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道:“崔家六郎,你可以回去了,我谢琅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你的。”

崔愠一笑,霸气侧漏:“是吗?那我们就等着瞧吧!”

说着,他衣袖一甩,大步离开。

如今谢琅华声名尽失,与萧家的婚约也已经保不住了,至于她嫁不嫁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已足以令她生不如死。

甚好,甚好,可稍稍解他心头之恨。

走了没几步,崔愠突然转过身来,对着谢琅华妖娆一笑,朝她抛了一记媚眼,笑眯眯的说道:“阿琅,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哦!”

谢琅华冷眼看着他,垂眸一笑,眼中滚过浓浓的杀气。

好一个崔愠!

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我们回去吧!”萧氏看了谢琅华一眼,轻声说道。

她知道谢琅华心情不好,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萧陌既然已经发了话,只怕不日便会上门退婚,人言可畏,届时她的琅华该怎么办呢!

萧氏将心中的担忧藏的极好,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真心的疼爱。

等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萧氏才开口说道:“琅华,那崔家六郎与你有仇吧!”

她并非在问谢琅华,而是肯定的语气说出的。

“母亲,你怎么知道?”谢琅华抬头朝萧氏看去,脸上满是诧异,与此同时,她余光扫了春桃一眼。

春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

“傻孩子。”萧氏握着她的手,缓缓说道:“你与萧家的婚约人尽皆知,他若是真心爱慕你,便会等你与萧家退婚之后,在上门提亲,哪会这样不管不顾将你至于风口浪尖之上,怕是恨毒了你吧!”

谢琅华心中徒然一暖,轻声说道:“母亲不必忧心,此事我会处理好的。”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旁人都看不出来,只有母亲是真正关心她的。

“你与萧家的婚约又如何?”萧氏终究还是不放心,若真是退了婚,琅华前途堪忧啊!

谢琅华一笑,斩钉截铁的说道:“母亲,我不会让萧氏上门退婚的。”

她不会给萧陌羞辱她的机会。

萧氏看了谢琅华一眼没有开口,此事只怕不易的很。

她见谢琅华信心满满,不忍开口给她泼冷水。

谢琅华将萧氏送回院子,便回了自己房间。

她拿出那张欠条轻轻的抚摸着,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她一直都没有想好,该如何去讨厌这笔银钱,如今崔愠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春桃,你再去打听一下王家七郎回来了没有?”谢琅华扭头看了一眼春桃,开口说道。

春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人。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春桃跑着回来了,她气喘吁吁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听说王家七郎明日便回来了。”

“真的吗?”谢琅华眼前一亮,半信半疑的看着春桃,不是说还需要好几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春桃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真的。”

旁人的消息或许打探不准,可王家七郎可是燕京所有贵女翘首以盼的,对于他的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谢琅华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王玄明日就要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可以说是天助她也!

春桃不明白谢琅华的喜从何来。

她只知道大小姐要倒大霉了。

不日萧家就要上门退婚,崔愠又不是真要娶大小姐,到时候谁还敢娶大小姐,只怕老太太一怒之下,又要把大小姐送到庵堂里,此一去可真是有去无回。

谢琅华却是一点都不担忧。

傍晚,老太太房中的如画,突然过来给谢琅华传了一句话,说是老夫人说了,这几日就不用她过去请安了。

如画走后,春桃哭丧着脸,一个劲的问谢琅华:“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呢?”

“凉拌!”谢琅华笑着回了她两个字。

春桃急的都快哭了起来。

晚上,谢琅华依旧在萧氏那里用晚饭,桌上与谢恒说说笑笑,与往日无异,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萧氏和谢恒却没有她这么乐观,又或者是没心没肺。

不在服用人参之后,萧氏的身子渐渐好转,气色一日好过一日,人看着年轻了不少。

用过晚饭之后,谢琅华便带着春桃回去了。

今日赫连佑会来教她功夫,她得准备一下。

回到房中,谢琅华便打发春桃去歇息了,她褪去繁琐的衣裙,穿了一身宽松的衣裤,将头发固定在脑后。

在房中做着一些简单的热身运动。

亥时,赫连佑果然如约而至。

这个时候,府中所有的人都歇下了,只剩下一些鸟虫还在鸣叫。

谢琅华看着赫连佑,眼中一片火热,摩拳擦掌的说道:“今日我们是练剑呢?还是练刀?亦或者练鞭子也不错?”

赫连佑嘴角一抽,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都不练。”

她以为连功夫这样容易吗?没有个三五年的休想碰任何兵器。

谢琅华若是知道,赫连佑准备让她练上个三五年的在碰刀枪剑戟,绝对会失去所有热情。

赫连佑将谢琅华带了出来,两个人站在院子中间。

有暗卫在一旁守着,风吹草动尽在赫连佑的掌控之中,所以赫连佑也没有选择别的地方。

月色清幽。

赫连佑一袭黑色的夜行衣,单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的站在谢琅华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今日你的任务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将我打倒在地。”

他想看看谢琅华的极限在哪里,从哪里入手开始教她。

今日,谢琅华堆积了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她扬眉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右手成拳,一拳朝赫连佑扫了过去。

赫连佑身子一闪,谢琅华扑了个空,可她并没有气馁,她接连打出数拳,连触及赫连佑的衣袍都未曾触及。

虽快立秋了,可还是燥热的厉害。

不过几下,谢琅华的衣衫便被汗浸透了,她面色绯红,额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她一进一攻,赫连佑连发丝都没有乱,他一身清爽,脸上半点汗珠都没有,仿佛与谢琅华不在同一片天下。

树影斑驳。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了,谢琅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拳打脚踢,她能想到的招数都用上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因为赫连佑太快了。

纵然她六识过人,眼所到之处皆是赫连佑的破绽,奈何她速度太慢,力道太小,与进攻上一点助益都没有。

赫连佑答应每日来教她一个时辰,眼见时间就快到了,她还是没能将他打到在地,谢琅华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窜了上来。

忽的,她眼波一转,一脚朝赫连佑踢了过去。

“啊……”哪知,她才抬起腿,脚下一滑,身子直直地朝后倒了下去。

那瞬间赫连佑眉眼一眯,想都未想一把朝谢琅华抓了过去。

眼见谢琅华就在摔倒在地,赫连佑一把抓住了谢琅华的手臂,往怀中拉去。

谢琅华看着赫连佑狡黠一笑,愤然发力狠狠的撞进赫连佑的怀中,冲击力再加上她整个人的重量。

赫连佑一时不察,拉着谢琅华一起摔在地上。

两人姿势怪异,赫连佑在下,谢琅华在上,赫连佑已然成了带着温度的人肉垫。

赫连佑横眉怒目的看着谢琅华还未开口。

谢琅华趴在他胸口,轻笑出声:“看吧!我把你打倒在地了。”

“你准备趴到几时?”赫连佑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整张脸仿佛镀了一层寒冰。

谢琅华也觉得两人姿势甚是不雅,她面色一僵,想要起身却发现好似扭到了腰,腰疼的厉害。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起不来了。

赫连佑看着她眼中已迸发出杀气来,谢琅华心中一惊,单手撑着地面,十分吃力缓缓坐了起来。

不过是坐在赫连佑身上。

这个姿势越发怪异。

“你……”赫连佑已经忍无可忍。

谢琅华一刻也不敢耽搁,她双手支撑着腰部,想要慢慢从赫连佑身上移下来。哪知她才移动了半条腿,腰部一阵抽痛,令得她身子一软,险些跌在赫连佑身上,还有她左手及时扶住,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闭着眼头上滚过大颗的汗珠,方才那痛几乎将她击晕。

“谢琅华,你……”赫连佑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吹来,阴寒刺骨。

令得谢琅华瞬间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的那瞬间,她的脸仿佛熟透了的辣椒一样红的好似滴出血来。

她的那只手,好巧不巧,正稳稳落在赫连佑胯下,难怪异常柔软……

“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扭了腰……”谢琅华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赫连佑一个翻身,谢琅华跌坐在地上,面色霎时一片惨白。

赫连佑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转身就走。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一点都不似那时那般潇洒。

“该不会是断了吧!”谢琅华嘴角一抽,细弱蚊蝇的说道,生生吓得自己打了个激灵,若真是如此,可如何是好啊!

第四十六章 那位娇娇

谢琅华心中很是不安,她真的不是故意,这完全就是个意外。

她撑着地面,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房中挪去,十数米的距离,她生生挪动了许久。

等回到房间的时候,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贴在背上难受的厉害,她又硬撑着洗了个澡,等她躺倒榻上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

这一夜,她睡的极不安稳。

午夜梦回总能看见赫连佑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她十分忧心,万一他真的断了,会不会扭断她的脖子?

春桃来服侍谢琅华起榻的时候,被谢琅华的摸样给吓了一跳,她怔怔的看着谢琅华,只见她面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一副无精打采的摸样。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唤个大夫过来看看。”春桃忧声音中满是担忧。

谢琅华摇了摇头,直挺挺的躺在榻上对着春桃伸出一只手来,龇牙咧嘴的说道:“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腰,你扶我起来。”

春桃嘴角一抽,几步上前将谢琅华从榻上扶了起来。

“轻点!”谢琅华气喘吁吁的从踏上坐了起来。

“大小姐,索性今日也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你就躺在榻上休息吧!我去给你取两贴膏药贴上,总能舒坦一些。”春桃速速叨叨的说道,眼中满是关切之意。

谢琅华眼光一定,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行,今日有大事要做。”

春桃背她口中的大事给惊到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谢琅华,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小姐,有什么大事啊?”

难不成是要杀人越货去?

谢琅华双眼一眯,缓缓笑道:“上门讨债去!”

崔愠给她来了这么个阴损的招数,她总要还回去吧!好叫他知道,她谢琅华也不是好惹的。

“讨债?”春桃被谢琅华给说晕了,她眼中一片茫然。

谢琅华懒得跟她解释,反正她一会就什么都知道了,浪费那些口舌做什么。

谢琅华在春桃的搀扶下起身,趁着春桃去给她端洗脸水的空挡,她紧咬着唇瓣,狠狠的扭动了几下疼的要死的腰。

每扭动一下,她便会出一身的冷汗。

可时间紧迫,她必须赶在萧陌上门退婚之前,把她丢掉的名声给找补回来,也只能以痛治痛了。

果然,在她忍着剧痛,狠狠的活动了几下腰之后,腰便没有那么痛了,至少可以行动自如。

“春桃,去备辆马车,我要出门。”春桃端了水进来,谢琅华笑盈盈的说道。

不知道为何春桃总觉得她笑的阴气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春桃转身就要离开。

谢琅华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一高:“记得挂上族徽。”

等春桃回来的时候,谢琅华已经穿戴整齐,她一袭藕荷色的长裙,因着气色太差,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粉,涂着粉粉嫩嫩的口脂,与谢瑶华那种故作的柔弱不同,这是一种神采飞扬的美。

“大小姐,你没事了吗?”春桃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谢琅华,不由得出声问道。

谢琅华摸了摸那张放在衣袖中的欠条,想到即将到手的五千两金,只觉得通体舒畅,心情十分的好,她扭头看了一眼春桃,笑眯眯的说道:“我没事了,你就放心吧!”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呀?”谢琅华前脚刚出了自己的院子,便撞上了谢瑶华。

谢长安要回来的消息,好似一颗定心丹,令得谢瑶华不过歇息了一日便容光焕发。

“这与你无关吧!”谢琅华淡淡的扫了谢瑶华一眼,抬步便要从她身上走过。

哪知,谢瑶华满目讥讽的一笑,故意挡住谢琅华的去路,她下颚微抬,一副趾高气昂的摸样,漫不经心的看着谢琅华,呵呵笑道:“听说昨日崔久六郎来先姐姐提亲了,还许了姐姐贵妾之位呢!瑶华再次恭喜姐姐了。”

谢瑶华说着盈盈一福,眼中的嘲讽更甚。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如跳梁小丑一般在她面前卖弄,她眸色一沉,淡淡的说道:“好狗不挡道,你给我让开。”

说出的话已是十分难听。

谢瑶华面色不改,依旧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也不恼怒,她慢悠悠的说道:“瑶华着实佩服姐姐的手段啊!与萧家表哥的尚有婚约在身,便不声不响的勾搭上崔家六郎了,听说萧家不日便要上门退婚了。”

她挡在谢琅华身前,越说越带劲,笑的越发灿烂,啧啧叹道:“就不知道一个坏了名声的谢家大小姐,崔家六郎还要不要了,以崔家门第,姐姐只怕只能做人外室了,难怪祖母如此气恼呢!”

春桃气急了,刚要上前跟谢瑶华理论,却被谢琅华赶在前面。

谢琅华扬眉一笑,她眼光一凝落在谢瑶华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我得恭喜妹妹你了,听说婶娘已经为你择好夫家了,很快就会定下亲事,是城东的沈家大少爷沈耀文,沈家家底颇丰,沈大少爷又是个怜香惜玉的,定会好好疼爱妹妹的。”

一听沈耀文几个字,谢瑶华面色一白,一改方才那副趾高气昂的摸样,脸色都发了青。

燕京城中谁人不知沈家大少爷沈耀文呢!

沈家祖祖辈辈皆为商贾之家,便如谢琅华所说家底颇丰,可这有什么用,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白身,而沈耀文更是一个整日只知道流连花丛的浪荡子,他的名声仅次于崔家六郎,听说已经养了七八个外室,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一心想娶个高门大户的女子为妻,玩弄死的女子,白骨已然可以堆积成山,是个暴戾狠辣的。

谢瑶华脚下一软,若非一旁的婢女扶着,几乎站立不稳。

谢琅华凉凉的瞥了谢瑶华一眼,只见她受惊不轻,她灿烂一笑:“妹妹你就等着享福吧!”

说着,她大步从谢瑶华面前走了过去。

“不,不会的……”谢瑶华失神的低声吼道,一脸狰狞,她死死地盯着谢琅华的背影,眼中滚过浓浓的杀气。

若不是谢琅华,她怎会如此!

出了院子,谢琅华先去给萧氏请安。

萧氏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半点神伤,才稍稍放心下来。

给萧氏请安过后,谢琅华便带着春桃出门了。

“大小姐,是真的吗?”上了马车,春桃忍不住询问出声。

谢琅华看着她,扬眉一笑,一脸狡黠:“我是骗她的。”

“啊!”春桃捂着嘴巴一脸震惊。

谢琅华笑而不语,徐氏纵然再不喜欢赵氏,也会把这件事做的漂漂亮亮,定然不会选沈耀文这等声名狼藉的人,她只会选哪种外面光鲜亮丽,无可挑剔的家族,至于内里如何,还有对方人品如何,便完全不在她的考量之内。

夏日天亮的早,燕京城中已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马车行驶的格外缓慢。

谢琅华也不着急,她一手撩开车帘,漫不经心的看着街上的行人,脸上含着浅浅的笑。

她喜欢这样的闹市,喜欢这样的烟火气息,让她觉得自己还真实的活着。

“七郎回来了……王家七郎回来了……”忽的,街上传来一阵骚动。

谢琅华也不由得抬头看去。

街上的行人如潮水一般朝她这里涌了过来,更准确的来说是朝她后面涌了过来,其中多是年轻貌美,心怀美梦的女子,她们一个个锦衣华服,一看便知出身非凡。

谢琅华的马车被逼到一处角落里,再动不了分毫。

春桃何时见过这种盛况,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嘴角张的大大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说实话这样的场面谢琅华也是第一次见,从前也只是知道,可知道和亲眼所见完全是两码事,其实她也被震撼到了。

爱美之心原来如此疯狂。

“七郎,七郎,一别数日,我等魂牵梦绕,请七郎出来一见,以解我们相思之苦……”所有女子朝一辆马车冲了过去,将那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

谢琅华朝那辆马车看去,见那辆马车上并没有族徽,比她乘坐的马车也好不了多少,她们怎能就如此肯定,车里坐的是王玄呢!

万一不是又当如何?

谢琅华那里知道,那些女子对王玄已到了痴迷的境地,对他所有的喜好都了如指掌,譬如他日常喜欢看什么书,喜欢什么吃食,又或者他喜欢什么熏香,她们只需轻轻的嗅一嗅空气,闻一闻风中的味道,便知马车中坐的是何人了!

“请七郎出来一见,请七郎出来一见……”亢奋夹杂着哀求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街上的交通已经完全瘫痪。

众目睽睽之下,一双手从那辆马车伸了出来。

日光之下,那双手细如白玉,骨节分明,似有莹莹光芒,好一双无以伦比的手呀!

“七郎,七郎……”所有女子一阵尖叫。

马车的车帘缓缓拉开,一个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谁说只有白衣才会显得纤尘不染,仙气缭绕,王玄玉冠束发,一袭寡淡的青衫,衣泱飘飘,长发如墨,清贵绝尘,仿佛站在云端之上。

他淡淡一笑,缓缓吐出几个字:“既已见过,诸位请回吧!”

谢琅华隔得甚远,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他这样的人便如天上的明月,有他在万众瞩目,星辰失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着他真是一种享受啊!

王玄堪堪扫过所有人,忽的,他眼光一凝落在一处,右手微微抬了起来,轻笑道:“马车中的那位娇娇可愿与我同行?”

那瞬间所有人顺着王玄的视线看去。

一道道的目光中满是羡慕嫉妒恨,直欲把马车中的那位娇娇给焚化了。

直到迎上那些如刀如剑的目光,谢琅华才意识到,王玄口中的那位娇娇,不是旁人正是她!

刹那间,她突然风中凌乱了……

第四十七章 王玄的称赞

王玄这是要害她呀!

昨日崔愠上谢家闹了那么一出,赵氏怎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来败坏她的名声,今日这燕京指不定如何议论她呢!

什么水性杨花,德行败坏,不贞不洁,肯定是什么难听就说些什么。

如今王玄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伸出一只手来,邀她同行,还笑那般骚里骚气,一看就好似有什么奸一情的摸样。

这不是要害她被这些女子给千刀万剐了吗?

谢琅华只觉得后颈吹过一阵阵寒风,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万分后悔今日把族徽给挂了上去,不然还能打个马虎眼,她不经常出来走动,认识她的人不多。

可如今她是避无可避了。

春桃眼睛睁的大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王家七郎为何会邀大小姐同行,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莫不是他们早已相识?

难怪大小姐几次三番要她打听王家七郎的事。

连赶车的车夫也是震惊的厉害,王家与谢家素无交情,王家七郎如何识得大小姐,看样子还十分熟悉。

王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那只手还举着。

呼吸间谢琅华眼波飞快转动,事到如今,她再晕过去也是于事无补,车上有族徽,不愁他们认不出她来,所以晕倒这一招是不能用了。

忽的,她眼前一亮,扬眉一笑,那一笑如朗朗清风。

她从容的看了春桃一眼,示意她扶她下车。

在春桃的搀扶下,谢琅华施施然然的下了马车,动作很是优雅,缓步朝王玄的马车走了过去。

她一直盘算着,等他回来了,上门拜访一趟,却从未想过他们会这样见面,真是让她始料未及啊!

看了这个王玄也不是个好惹的。

甚至比崔愠更加难缠!

她所过之处,所有贵女自发的让出一条路来。

王玄慢慢的放下那只手,他换了个姿势,斜斜的靠在马车里,青衫如玉,眉眼如画,望着缓缓走了的谢琅华,唇角轻轻一挑:“一别多日,王玄甚是想念娇娇啊!”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她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冷了几分,犹如寒冬腊月的风一样刺骨的很。

她嘴角一抽,对王玄的怨气又浓了几分。

好个王玄,无论如何她对他都是有恩的,他不思图报也就算了,还这样害她。

娇娇二字一出,在场所有女子的心瞬间碎了一地,很多人已然泪流满面,哭的不能自己。

“七郎,可否告知她是谁?又是你的什么人?”一个红衣女子,泪眼模糊的看着王玄,问出了所有女子的心声。

这一刻,谢琅华真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所有人眼中她与崔愠已是不清不楚,如今再与王玄扯上关系,她几乎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她眼光一沉,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看了王玄一眼。

恰在此时,王玄也朝她看来。

他动了动嘴刚要开口,谢琅华灿烂一笑,赶在王玄前面,扭头看着那个红衣女子说道:“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这句话一落,阴云笼罩的一张张脸瞬间云破月初般露出笑容来。

谢琅华接着又道:“王家郎君如此礼遇于我,只是感恩图报罢了。”

王玄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谢琅华会如此说来,急于将他们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恨不得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角的笑纹渐深。

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是处心积虑的要与他攀扯上关系,在此之前他以为她也不过是一个这样的女子。

此次他外出办事,途径一地恰逢大雨,再往前走数里便是延绵不绝的山峦,他们急于赶路,所有部下都劝他冒雨赶路。

可鬼使神差的他脑中响起了她的话。

于是他下令队伍停了下来,等雨停之后在赶路。

哪知大雨倾盆,夜里山洪暴发,引发了所有人都没有想象过的泥石流,山峦崩塌,道路深埋于巨石之下。

他们若是继续赶路,便是侥幸不死,也是九死一生,且不说他们带了数十车的财物,必然损失惨重。

所有部下都以为是他未卜先知,这一路对他奉若神明。

唯有他知道,皆是拜她所赐。

“七郎,她说的话可真?”谢琅华的话纵然能令她们开怀,可她们却不尽信。

七郎一向对所有女子都是淡淡的,温和中透着疏离,无形中拉开了与所有人的距离,让人触之不及。

可待她却是这样的温柔,所以她们不信。

谢琅华瞬间抬头看向王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生怕王玄说出什么与她相悖的话来。

王玄眉眼温和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勾唇一笑:“然也!”

谢琅华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松懈下来。

王玄承认她是他的恩人了,那也就是说,她所预言的事都成真了。

如此甚好。

人尽皆知她是王玄的恩人了,她要想攀附上他,抱一抱他的金大腿,寻求一点庇护,又或者借他的名声办点事,想来就容易多了吧!

王玄见谢琅华笑的跟一朵花似得,眼中诸多盘算,好似十分欢喜。

他衣袖一甩,起身跳下马车,姿势恁的潇洒。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去。

谢琅华生怕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不等他走到她跟前,她淡淡一笑,对着王玄盈盈一福:“琅华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且慢!”哪知,她声音一落,还未转身,王玄便开口说道。

他嘴角含笑,几步走到她跟前,挡住她的去路,明明笑的如沐春风,勾人心魂的厉害,可谢琅华却觉得他的笑莫名的让人心中发毛。

“娇娇对我有恩,王玄也不知知恩不报的人。”王玄缓缓道来。

谢琅华一脸难掩的惊喜,眼中满是好奇,就不知王玄准备如何报她的恩了?

春桃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云里来雾里去的,一点都听不懂。

大小姐何时对王家七郎有恩了?

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谢琅华见王玄如此上道,心情极好,她故作推辞的说道:“不过举手之劳,郎君不必放在心中。”

任谁听了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番虚词。

人情世故向来如此,总要推脱几番,以示谦虚识礼,才不叫人厌恶。

哪知,王玄听后,扬眉一笑,对着谢琅华很是温和的说道:“娇娇施恩不图报,品性如此高洁,倒是王玄唐突辱没娇娇了。”

王玄一句话,如一盆冷水一样把谢琅华浇了个透心凉。

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不是该说一说,准备如何报答她吗?

或以金钱,或以旁的什么?

“请受王玄一礼!”王玄衣袖一挥,对着谢琅华拱手一礼。

谢琅华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瞬间短路了。

她怔怔的看着王玄,见他如此便报了她的恩,心中都快呕出血来,只是面上还丝毫不能表露出来。

她费尽心思的谋划啊!

只换了一句美言!

品性如此高洁……

错,错,错,她本就是个俗人。

她不要什么高洁。

她要的从来都是那些黄白之物,俗气的不能再俗气的东西。

对着王玄那一礼,在场所有女子皆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

她救了她们的七郎,自然也是她们的恩人。

谢琅华的心明明已经在滴血了,她笑的都快哭了出来,还表现出一副谦卑有礼的摸样,垂眸说道:“郎君不必客气!”

“如此,王玄告辞!”王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去。

只留个谢琅华一个十分可憎的背影。

所有女子追随王玄而去。

谢琅华失神落魄的上了马车。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春桃看着她那副万念俱灰的摸样,一脸担忧的问道。

谢琅华无精打采的看了春桃一笑,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她客气什么?又是在谦虚什么?

她应该直言不讳的问王玄准备如何报答她才是?

她后悔的都快吐血了!

王玄坐在马车中,回想着谢琅华方才的表情,笑的越发迷人。

她应该很失望吧!

不,应该是失望的快吐血了吧!

“大小姐,你不要吓我啊!”见谢琅华一眼不发,春桃吓坏了。

“我没事。”谢琅华定了定神,对着春桃很是牵强的一笑。

她的心实在是痛啊!

春桃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谢琅华伸手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令自己振作起来,今日最重要的事可还没有办呢!

她眼光一定,淡淡笑起:“走,去崔家!”

她声音一落,春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满目惊恐的说道:“大小姐,我们去崔家做什么,你该不是去找崔家六郎拼命吧!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老爷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之后一定会为大小姐做主的,我们且等等吧!”

谢琅华冷冷一笑,父亲是要回来了不假,可不是回来给她做主的,如此急不可耐的回来,是给他搁在心尖上的赵氏做主的。

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春桃的手,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她眼波流转扬眉一笑:“别慌,我们去崔家只是去讨债。”

第四十八章 上门讨债

春桃顿时就愣住了,她怔怔的看着谢琅华,喃喃说道:“讨什么债?”

她可不记得崔家六郎欠她们银子。

谢琅华双眼一眯,从衣袖中拿出那张欠条,放到春桃手中,慢悠悠的说道:“这可是崔愠亲笔写下的。”

春桃垂头一看,瞬间便呆住了,她结结巴巴的说道:“五,五千两金……”

这可是五千两金啊!

谢琅华灼灼的看着春桃,重重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道:“是的,春桃,我们发财了。”

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脸上的笑越发深沉。

今日上崔家,一是为了讨债,更重要是的挽回她被崔愠破坏的名声,阻止萧陌上门退婚,顺道让世人知道崔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要在他的放荡不羁与荒唐无度上,再为他添上浓重的一笔。

还有一出大戏没有上演呢!所以她与萧陌还不能退婚。

王玄已经上车离去。

围在街上的诸位贵女皆追随着王玄的马车离开。

街道已是畅通无阻。

谢琅华一声令下,马车朝崔家驶去。

趁着这个空档,谢琅华教了教春桃到了崔家该如何去说,如何去做。

春桃将谢琅华教她的一一记下,只觉得心潮澎湃,她心里眼里只剩下那张五千两金的欠条,整个定远侯府只怕也拿不出这五千两金来。

有了这五千两金,大小姐便有安身立命的根本了,便是与萧家退婚也不足为虑。

马车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在外响起:“大小姐到了。”

春桃搀扶着谢琅华下了马车。

谢琅华抬头看了春桃一眼,春桃轻轻的点了点头,抬步朝崔家守门的侍卫走去。

“劳烦诸位禀告一声,我们大小姐请崔家六郎出来一见。”春桃对着几个侍卫盈盈一福,举止十分有度。

谢琅华抬头看着那巍峨的门第,朱红色的大门古朴而厚重,扑面迎来一股悠远的气息,让人生出一种高不可攀的仰望之感。

烫金的匾额上龙凤飞舞书写着崔府二字,笔锋刚劲有利,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

谢琅华心中生出一股震撼,这便是氏族之家,无需金银来衬托华贵,每一砖每一瓦都受过岁月的洗礼,在时光的更迭中屹立不倒,经风历雨繁华不减。

昨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早已在燕京城中传扬开来。

谢琅华刻意在马车上挂上族徽。

几个侍卫一眼扫来,面色微变,其中一人看了春桃一眼,拱手说道:“请姑娘在此稍后,我这就去禀报。”

春桃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日光之下,谢琅华面色从容的站在那里,任由路上行人打量。

“谢家的马车怎会在此处,莫不是这位便是与崔家六郎有私的谢家大小姐。”路人行人看着谢琅华指指点点的说道。

春桃见此,眉头一蹙,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冷眼看着那些指指点点的行人,恨不得上前跟他们理论一番!

“大小姐,若不回马车上吧!”春桃忧心忡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对着谢琅华指指点点,毫不避讳的议论着:“听说谢家大小姐与萧家有婚约在身,私下里做出这种事真是伤风败俗,真是不堪的很。”

他们越说越带劲,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鄙夷。

见她站在崔家门前,其中一人声音不低,大声笑道:“这位谢家大小姐真是白日做梦,以谢家的门第也想攀附上崔家,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草鸡就是草鸡,如何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谢琅华看着春桃,淡淡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一世,她只求自己活得逍遥自在,无论旁人说些什么与她何干?

她嘴角一勾,朝大声嘲笑她的那人看去,眉头一蹙,她真想上前告诉那人,谢家的门第虽不如崔家,可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定远侯,她如何就成了草鸡,怎么也算得上一只孔雀了吧!

“可不是吗?以崔家的门第,她就是做妾也是不够格的,真不是谢家怎么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真是家门不幸啊!”古往今来从不缺喜欢看热闹的人,转瞬谢琅华便被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若是寻常女子只怕羞得早已无地自容。

可她面色怡然,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甚至嘴角含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摸样。

一旁的春桃可没有她这等修为,她的脸因为愤怒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一副急怒攻心的摸样。

彼时,崔愠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边环绕了四个美婢在为他打扇,屋里搁置着冰块,他穿了一袭桃粉色的衣袍,像一朵开在春天里的桃花,虽闭着眼,但嘴角一抽一抽的,明显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好。

“郎君,谢大小姐在外求见!”守门的侍卫并不敢踏进崔愠的房间,他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拱手说道。

崔愠瞬间睁开了眼,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他勾唇一笑,眉眼处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衣袖一挥,朗朗说道:“请她进来。”

那侍卫十分为难,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谢家大小姐说的是请郎君出去一见。”

崔愠微微一怔。

见崔愠作势起身,一旁的婢子刚忙为他穿上鞋袜。

待他双脚着地之后,几个婢子立刻上前为他整理衣袍。

崔愠双眼一眯,很是风骚的一撩长发,脸上勾勒出一抹灿烂的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走,我这就去会一会她!”

他大步踏出了房间,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腰,眼神一瞟,看着在前引路的侍卫说道:“那谢家大小姐神色如何啊?”

那侍卫不知他此话何意,顿时不知如何作答。

崔愠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问道:“可有哭泣?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摸样?”

萧陌已然放话要上门退婚,谢家老太太也已经应允了她嫁到崔家,他若是不将谢琅华迎接门,这燕京城中谁还敢娶她。

即便这是个火坑,谢琅华也不得不跳,还得心甘情愿的跳进来。

她上门找他定然是认错求饶来了。

崔愠想想便觉得通体舒畅的很。

那侍卫小心翼翼的看了崔愠一眼,如实说道:“郎君说的这些都不曾,谢家大小姐看着面色无异,容光焕发,明艳动人的很。”

那侍卫知道崔愠昨日去谢家提亲的事,故意捡了几句好听的话。

哪知,崔愠面色一沉:“容光焕发,明艳动人的很?”

看来他做得还不够好啊!

他大步朝门口走去。

“看,崔家六郎来了!”他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谢琅华也抬头朝他看去。

他一袭粉色的衣袍,玉簪束发,站在朱门里,眉眼如画,嘴角含笑,仿佛春日最艳的桃花一般灼灼动人。

看着谢琅华唇角一勾:“一日不见,阿琅便想我了吗?”

说着,他朝谢琅华抛了好几个眉眼,惹得驻足围观的女子都羞红了脸。

谢琅华几步上前,她站在台阶之下,仰头看着崔愠,无惧所有人的目光,缓缓说道:“郎君昨日说要迎我做贵妾可还作数?”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并不似那侍卫所说容光焕发,明艳动人的很。

崔愠心中深感安慰,他漫不经心的看着谢琅华,下颚微抬,无形中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昨日是他上门求娶,今日是她登门相问,立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本想拿捏一下谢琅华,淡淡一笑:“这就要看你的表现如何了?”

崔愠向来也无惧世俗眼光,根本不把围观的人放在眼中。

谢琅华缓缓垂下头去,无人看见,她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她不着痕迹的在自己胳膊用力拧了一下。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带了泪光。

看着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摸样,崔愠通体是越发舒畅,他嘴角一挑,也不开口,等着谢琅华出言相求。

春桃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大小姐不是说上门讨债吗?如何扯到了这上面,还一副黯然神伤的摸样。

在场所有围观的行人,看着这样的谢琅华眼中的鄙夷更胜。

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个处心积虑,一心攀附权贵,没有一点节操的女子,便是被抛弃了也不值得同情。

谢琅华楚楚的望着崔愠,紧咬着唇瓣,一字一句的说道:“郎君可心悦与我?”

那摸样像极了摇尾乞怜的小兽。

崔愠虽不知谢琅华为何这样一问,他还是顺口回道:“这是自然!”

这样的话他说的轻飘飘的,也不知对多少女子说过了,轻车熟路的很。

“崔家六郎!”崔愠声音一落,谢琅华冷冷一笑,声音徒然一高:“你我不过有过一面之缘,整个燕京都知我早已与萧家订婚,我对萧家表哥一往情深,萧家也已上门商议婚期,不日我们便要成婚了,你是恨毒了我吧!故意才会故意上门提亲,毁我名声,坏我姻缘,置我于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四十九章 始料未及

谢琅华字字铿锵,带着绵绵不绝的恨意。

她双目滚圆,充斥着血色,死死地看着崔愠,纤细的身子忍不住的摇晃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摸样,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落下。

她是那样愤恨,又是那样的委屈与无助。

“大小姐……”春桃伸手扶住谢琅华颤抖的身子,忍不住垂下泪来。

主仆二人站在巍峨的门第下,显得那样渺小无助。

崔愠怎么也没有料到谢琅华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与他想象的摸样大相径庭,他一直以为她是来认错服软的。

可没有想到,她是光明正大来找茬来了。

街上一众吃瓜群众,一声不响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那句话虽短,却是字字珠玑,三言两语便把其中的厉害说的一清二楚。

在场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皆变了,从方才的不屑,转变为淡淡的同情。

崔愠缓步从台阶走了下来,他满目深情,温柔小意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阿琅,你误解我了,正是因为我心悦与你,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旁人啊!”

“不,你恨我,恨不得我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便没有人知道你的丑事了!”谢琅华哭的不能自已,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崔愠,伸手指着他低声吼道。

她声音一落,在场所有围观的人瞬间睁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

原来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缘由啊!

昨日他们还在好奇,燕京第一浪荡子,怎就收了心,一心要迎谢家大小姐为贵妾呢!

崔愠微微一怔,他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一把拉住谢琅华,低声说道:“阿琅,站了这么久了,想必你也累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一副做贼心虚的摸样。

他生怕她把他挂在城墙上都抖露出来。

他一心想着已经彻底把谢琅华给拿捏住了,却是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谢琅华用力的挣扎着,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是崔愠的对手。

“你……”谢琅华怒极,她冷眼看着崔愠,张口就要说话,崔愠生怕她说出些什么来。

他眉眼一眯,贼兮兮一笑,一把将谢琅华拥入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唇。

想要堵上一个女人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吻住她的唇。

谢琅华徒然瞪大了眼,她死死地瞪着崔愠,恨不得咬断他的舌头,奈何崔愠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全然占了主导的位置,在谢琅华口中攻城略地,一点一点抢走她的空气。

谢琅华恶心的恨不得吐出来。

她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推开崔愠,崔愠却是死死地禁锢着她,令得她一下都动弹不得。

可崔愠堵得住谢琅华的嘴,却堵不住春桃的嘴。

春桃满目惊恐的被崔愠强吻的谢琅华,恨不得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把她救下来,可她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春桃一副惊恐万分的摸样,扯开嗓子放声大哭了起来,这早已是主仆二人商量好的。

“呜呜呜……你放开大小姐,都是李显的错,若是他那一日没有从城墙上把崔家六郎给救下来,便不会有今日的事了……”春桃按照谢琅华先前教她的话,肩膀一抖一抖的哭的凄惨。

她吐字清楚,缓缓道来:“那一日,崔家六郎也不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人扒光了挂在城墙上,无人上前援手,是大小姐身边的李显救下了崔家六郎,崔家六郎非但不思图报,反而怕事情败露,令得整个燕京耻笑,便想着对我们大小姐下手,先是坏了她的名声,令得萧家退婚,而后再把大小姐迎进崔家囚禁起来……”

春桃一语落下,瞬间激起千层浪。

“呀!我想起来了,那日一人被扒光了挂在城墙上,我恰好在场,亲耳听到他说他是崔家六郎,只是无人相信罢了,后来他有急急否认了,原来是真是呀!”忽的,人群之中一人惊呼出声。

在场不乏那日的目击者。

他这句话瞬间将很多人的思绪拉到了那一日。

“是了,是了,我也想起来了,他却是说过他是崔家六郎……”

一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崔愠。

连崔家的侍卫和仆从也是满目惊恐的看着崔愠。

见此事被揭露了出来,崔愠微微一怔,谢琅华趁机猛地推开了他。

她满目厌恶的看着崔愠,扭过头去,用力干呕了起来。

真是太恶心了。

还不如被狗咬一口呢!

“大小姐!”春桃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轻轻的给她拍着背,眼中满是心疼。

众目睽睽之下,饶是一向脸皮极厚的崔愠,也羞红了面皮,不,更准确的来说是恼羞成怒,热血上头染红了面皮。

他看了一眼还在干呕的谢琅华,面色一沉,眼底略过一抹杀气,死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多少人求他一吻呢!她这反应诚心是在恶心他!

他略显尴尬,却掩饰的极好,勾唇一笑朗朗说道:“我可是崔家六郎,这燕京谁敢对我下手,又有谁近得了我的身,天下众生千千万万,有一两个容色相似的根本不足为奇。”

他不着痕迹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她怎知那日的事!

所有人一想他说的也对。

他可是崔家六郎,便是陛下也不能拿他怎样,谁又敢对他下手呢!

谢琅华早已料到崔愠的反应,他必会抵死狡辩,若让所有人知道,那日被扒光了挂在城墙是的正是他本尊,今后他还有何面目见人。

一道道目光下,她勾唇一笑,缓缓从衣袖中拿出那张欠条,往众人面前一亮,满目讥讽的看着崔愠,轻声说道:“你允诺救命之恩以重金相谢,奈何你身上没有银钱,有你亲笔书写的欠条为证,崔家六郎你还想抵赖吗?”

这才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用血书写的欠条出现在众人眼前,最先惊呆了的是崔愠,纵然他掩饰的极好,可谢琅华还是看到他眼中的震惊。

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张欠条,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中飞快的闪过。

莫不是那少年是她派来故意相救的?

这些事在他脑海中串联成串,一时之间他好似醍醐灌顶一般茅塞顿开。

宽大的衣袖下,他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把谢琅华撕成碎片,却还不能表露出来分毫,险些把口中的牙给咬碎。

好一个谢琅华,他真是小瞧她了。

“崔家六郎,从前也只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不想今日便做了那农夫……”谢琅华一脸愤怒,冲着崔愠尖声吼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心悦与我吗?”

她眼泪滚滚而落,手颤抖的指着崔愠:“五千两金,对你们崔家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吧!我从未想过上门讨要,而你却早已想好要把我囚进崔家杀人灭口,你好歹毒的心!”

五千两金……

在场所有人听得眼中一热,心潮澎湃起来。

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真没有想到,崔家六郎竟是这样的人,从前只听闻他放荡不羁,荒唐无度,原来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是了,是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他竟是一个这样歹毒的人,真真辱没了崔家的名声,也不知崔家怎就教养出这样的人来。”一旦有人议论出声,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接连不断的议论起来。

“这谢家大小姐也是可怜,听闻萧家都要上门退婚了,一个女子若被退婚,今后可怎么活啊!”多数人眼含同情的看着谢琅华。

“原以为谢家大小姐是个贪慕富贵的,是我们冤枉她了,她于王家七郎还有恩呢!且施恩不图报,王家七郎都亲口称赞她品性高洁,果然是个好的。”所有人围观的人忍不住点头,称赞起谢琅华来。

“真是个品性高洁的女子啊!”越来越多的人出声。

有了王玄的称赞,再加上这么一出,谢琅华的名声真是扶摇直上,一飞冲天,令得所有人皆对她改观。

想来用不了几日,整个燕京便知道她是个品性高洁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崔愠蓄意陷害于她。

一切比谢琅华想象的还有完美。

多亏了王玄那一句赞美!

春桃听着所有人的议论,略略看了谢琅华一眼,就差大笑出声了。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大小姐水性杨花,德行有亏,这真是太好了。

谢琅华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想来萧陌知道了,也不会在上谢家退婚了。

谢琅华生怕崔愠抵赖,来之前甚至命人收集了崔愠之前书写的手稿,特意对照过上面的笔迹,她怀中便有崔愠的手稿。

只待他开口狡辩便亮出来。

事到如今,崔愠再无力开口辩解,他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把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了。

他面色一沉,冷眼朝谢琅华看去,谢琅华冲着他微微眨眼,眼中满是胜利者的得意。

崔愠怒从心起,竟是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他抬手一把扼住谢琅华的咽喉,灿烂一笑:“谢琅华,你不是说我想要杀人灭口吗?我现在便如你所愿。”

第五十章 技高一筹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令得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看着。

崔愠可没有手下留情,他是真起了杀心,欲除之而后快,想他这一生都是顺风顺水,何曾受过半点挫折,可眼前的这个女人,给了他一个奇耻大辱不说,还弄得人尽皆知,他的一世英名尽数毁在她手中。

他如何还能留她!

他死死地扣住谢琅华的咽喉,五指慢慢收紧。

谢琅华无所畏惧的看着他,她下颚微抬,眼中没有丝毫惊慌,嘴角甚至带着丝丝笑意,崔愠果然对她出手了,甚好,她所言皆得到了印证,再也不会有人质疑她的话,她的清白了!

“你放开大小姐……”春桃一脸惊恐,她疯了一样扑了上去,用力捶打着崔愠的手臂。

“啊!”却被崔愠狠狠摔倒在地。

谢琅华面色一沉,看着崔愠的眼中尽是鄙夷。

她最看不起的就是伸手打女人的男人。

迎上谢琅华眼中的鄙夷,崔愠彻底失去理智,他双目染上一丝殷红,妖冶一笑:“谢琅华,我从不对女人下手,你是第一个应该倍感荣幸才是。”

“郎君……”崔愠身旁的一众仆从,略带犹豫的看着崔愠,想要开口劝阻,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谢琅华总归是定远侯府的嫡女,众目睽睽之下就这般草率的杀了终究不妥,反而侧面印证了她的话全部属实。

“看崔家六郎果然要杀了谢家大小姐,可见谢家大小姐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崔家六郎果然恨毒了她!”果然已经议论出声。

“你杀了我呀!”谢琅华扬眉笑起。

崔愠心中怒气更甚,眼见他就要扭断谢琅华的脖子,忽然从崔家大步走了一人,拱手对着崔愠说道:“郎君,家主命你即刻去见他。”

那人一袭藏青色的衣袍,四十岁出头,一看便是沉稳有度的摸样,且在崔家颇有身份,否则以崔愠目中无人的性子,早就叫他滚开了。

谢琅华心中顿时送了一口气,她真怕崔愠就这样扭断她的脖子,她的仇还没有报,母亲与阿恒也还没有安置好,所以她还不能死。

崔愠一言不发,他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个中年男子,却没有松开谢琅华的脖子。

“咳咳咳……”谢琅华的面色由白转青,大声的咳嗽起来。

“你放了大小姐!”春桃已然放声哭了起来。

“郎君连家主的命令也敢违抗吗?”中年男子看着崔愠淡淡的说道。

崔愠一脸不甘,他冷冷瞪了谢琅华一眼,缓缓的松开了她的脖子,双眼一眯,压低声音说道:“谢琅华你给我等着!”

总算可以自由呼吸了,谢琅华大口大口喘着气,面色渐渐恢复正常。

“大小姐。”春桃一脸后怕,双手颤抖的扶着谢琅华。

谢琅华看着春桃低声笑道:“别怕,我没事。”

在场所有围观的人很是同情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春桃扶着谢琅华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朝谢家的放心驶去。

走了好一会,春桃突然开口说道:“大小姐,我们既是去讨债的,崔家六郎还没有把那五千两金给我们呢!”

春桃后知后觉的发现银钱还没有给呢!

怎不叫她心痛。

谢琅华看了春桃一眼,眼波流转勾唇一笑:“你着什么急,且等着吧!自有人会送上门来的。”

她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欠条,笑的格外的灿烂。

她如此兴师动众的上门讨债,弄得人尽皆知,崔家赖不了账的,以崔家的名望,怎会做欠债不还的小人,等崔家家主询问清楚了,自会差人一分不少的送上门来。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崔愠要杀她,从今往后,但凡她有任何差池,哪怕不是崔愠动的手,世人也只会认为崔愠便是凶手。

如此崔愠不但不能再对她下手,只怕崔家还会派人保护她。

至于萧陌知道此事后,非但不会再提退婚的事,只怕还得登门致歉。

毕竟她如今还是谢家的嫡女不是?

他依附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需仰仗谢家的兵力,自然不会让他轻易退婚。

此时,萧陌刚刚从太子府回来,已经向太子殿下禀明他要上谢家退婚一事,太子殿下知道崔愠上谢家提亲之后,沉吟了片刻,也不好多言,好在氏族向来与朝堂没有什么牵扯,既是崔愠便也算了。

有了太子殿下的首肯,萧陌连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等萧陌回到家中的时候,吕氏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等着萧陌回来同去谢家退婚。

萧禾在一旁扶额笑道:“人常说胸大无脑,如谢琅华这等既无胸且无脑的女子,如何配得上兄长,我已是太子侧妃,我们萧家的门第已不可同日而语,兄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还愁没有,高门大户的,温柔娴淑的,还不是任由兄长挑选吗?”

吕氏看了萧禾一眼,笑着说道:“禾儿说的对,这等女子自然配不上我的阿陌。”

“父亲那里……”萧陌看了一眼吕氏,稍稍有些迟疑。

父亲一向念及血脉亲情,又是个迂腐的,只怕不同意他上门退婚。

吕氏淡淡一笑:“昨夜,我已将来龙去脉对他说清楚,你父亲也是同意了的。”

“即使如此,我们离开动身吧!”萧陌冷冷说道,今日他出去的时候,别人看他的眼神,就好似看戏一般,令他无地自容。

“好。”吕氏笑着说道。

这样的事萧禾自然不方便出面。

母子二人相伴出了前厅。

门外马车已然备好。

“夫人,少爷。”就在那时萧青大步走了过来,对着萧陌与吕氏拱手一礼。萧青是萧陌的侍卫,与萧陌一同长大,又一同习武,向来都是萧陌的心腹,更是萧陌的眼睛与耳朵。

他定睛看了萧陌一眼。

萧陌张口问道:“何事?”

“回禀少爷,现下街上已经传开了,谢家大小姐今日带着五千两金的欠条上崔家讨债……”萧青将谢琅华上门讨债的事缓缓道来。

萧陌与吕氏听完之后皆愣在原地。

吕氏双眼微睁,喃喃说道:“五千两金啊!”

眼中都放出金光。

萧家所有家产尚不及五千两金。

以崔家的门第定会把这五千两金分毫不差的送到谢琅华手中,老太太她们便是想贪墨,只怕也不敢,那么这五千两金便是谢琅华的私产了。

事情不是已经真相大白,谢琅华与崔愠不是没有私情……

吕氏抬头朝萧陌看去。

萧陌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稍稍有些犯难。

谢琅华与崔愠既然没有私情,他若是再上门退婚,旁人会如何议论他?

萧青看了萧陌一眼,接着又道:“众目睽睽之下,王家七郎亲口承认了谢琅华对他有恩,还称赞她品性高洁,少爷三思而行啊!”

吕氏一听,眼中一亮,抬头看着萧陌说道:“阿陌,看来这婚是退不成了,若你此时退婚,旁人只会说你凉薄无情。”

更重要的是谢琅华竟然攀附上王家了。

他们那样的门第向来都是高不可攀的。

萧陌看着吕氏没有出声。

吕氏接着又道:“不仅如此,你还有带上厚礼,亲自去谢家登门致歉。”

萧陌依旧没有说话。

吕氏自然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她知道他一直不中意谢琅华,几次三番想要退婚,可如今这婚事着实退不得了,她加了一把火缓缓说道:“太子殿下若是知道这些事,定然不会同意你退婚的。”

萧陌垂眸一想,拱手说道:“就那母亲的意思办吧!”

吕氏欢欢喜喜的转身去准备登门致歉所需的礼物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崔愠那边一片愁云惨雾。

崔家家主崔寅在上,面色恁的阴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摸样,横眉怒目的看着崔愠,大声吼道:“你这个逆子可知错了?”

崔愠跪在地上,一脸愤怒,倔强的说道:“父亲,分明是那谢琅华故意陷害我,你不思替我报仇也就算了,我何错之有?”

崔寅声音一高:“谢琅华乃是定远侯府嫡女,也是你可以随意染指的?你夜探香闺意图不轨,我若是那谢家小姐非杀了你不可,你莫要以为我不知你做下的这些好事,都是我往日太过放纵你,才让你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见崔寅将此事揭了出来,崔愠脖子一挺,低声吼道:“那她将我扒光挂着城墙上,害得我名声扫地又该如何算?”

“你闭嘴!”崔愠还没有说完,崔寅便冷冷打断了他。

崔愠扭头看着一旁的管家说道:“你准备一张五千两金的银票,去一趟谢家,亲自交到谢家大小姐手中。”

“父亲,万万不可!”他们奉上五千两金,不就等于告诉世人,被扒光了挂在城墙上的就是他!

崔愠急红了眼,脸上少见的闪过一丝乞求的神色。

崔寅冷冷扫了他一眼:“你是一人的名声重要?还是整个崔家的名声重要?”

崔愠顿时无言以对。

崔寅再不看他一眼,摆手说道:“来人,把郎君带下去闭门思过,这一个月再不准他踏出崔家一步。”

崔愠冷冷一哼,起身就走。

崔寅望着他的背影,缓缓说道:“从今往后,但凡那谢家大小姐有任何不妥,世人都会扣到你头上,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崔愠憋了满心的怒火,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衣袖一甩,将桌案上的茶盏尽数推到在地,阴森森的说道:“谢琅华,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嚏……”谢琅华一只脚刚刚踏进谢家,只觉得鼻子痒的厉害,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春桃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

便见老太太身旁的如画匆匆朝她们走来。

如画看着谢琅华盈盈一福,张口说道:“大小姐,老太太让你过去。”

第五十一章 崔家来人

谢琅华的腰还疼着呢!她太阳穴突突一跳,定是她这一番闹腾传回府中了,老太太让如画在这里等她准没好事。

春桃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主仆两的心思一致。

谢琅华轻声说道:“是,我知道了。”

如画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在前面引路。

从前大小姐也只是在府中闹腾,如今她一个闺阁女子竟闹出了府外,还闹得人尽皆知,把整个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此刻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指不定要怎么惩罚大小姐呢!

谢琅华如何不知,老太太定轻饶不了她,在她应允她嫁入崔家之后,崔愠带来的那些金银玉器便都收入了她的库房,俨然成了她的私有物,如今她去崔家闹了一场,婚事自然不成了,让她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在吐出来,可不得心疼肉疼的,这气不撒在她身上,撒在哪个身上。

果然,谢琅华一进老太太房中,便见老太太面色恁的阴沉。

“孙女见过祖母!”谢琅华几步上前请安。

老太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我可不敢!”

说着,她声音徒然一高,指着谢琅华的鼻子,厉声说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是谁准你整日出去抛头露面的?”

老太太声音一落,一旁的徐氏适时地补了一刀,她轻轻的给老太太顺着气,小声说道:“我不记得琅华来给我说过要出门的事啊!”

她与谢琅华也不过是利来则聚,利尽则散,她做了这么几日的掌家夫人,早已习惯这副威风凛凛的摸样,可老太太却说了,等萧氏身子好了,便让她把掌家的权利还给萧氏,从前她看着萧氏觉得她好不了的,可如今萧氏气色大好,身子骨也一日胜过一日,痊愈指日可待,她自然不愿交出手中的权利。

赵氏已经倒了,若是萧氏在倒了,那么她便可以一直做着她的掌家夫人。

人之道母凭子贵,却也又母受子过一说。

老太太若是因着谢琅华恼了萧氏也未可知!

谢琅华余光淡淡的扫了徐氏一眼,心中冷冷一笑。

这人啊!总是贪心的很,有些东西未曾得到过就罢了,可一旦曾经拥有,便会忍不住的想要占为己有。

老太太的目光森冷入骨,谢琅华紧咬着唇瓣,楚楚可怜的看着老太太,低声说道:“祖母,请听孙女一言,我此番去崔家讨要说法也是为了我们谢家的名声,总不能任由着崔家六郎污蔑与我,我失了名声是小,可旁人却会议论我们谢家怎教养出这样的女子,瑶华妹妹也要议亲了,还有阿玉年纪也不小了,我若是不为谢家正名,他日谁还愿意与我们谢家联姻,岂非要累的全族与我一同受过。”

谢琅华说着跪在老太太跟前,她这番话说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竟让老太太和徐氏挑不出一丝的错处来。

老太太声音一冷:“这本就是你惹的祸事,崔家六郎怎不去别家提亲,你还想狡辩!还不是你德行不佳,做出什么不检点的事。”

老太太这番话已说的十分难听,她只要想起昨日才收进库房的那些金银玉器,她就没有办法不心痛。

在她看来无论崔家六郎真心也罢!假意也无妨,嫁进崔家哪怕是做妾,也好过嫁到萧家。

谢琅华被老太太这番说的心中一阵气血翻腾,连母亲都知道的粗浅道理,老太太怎会不知,可她心中就只有那些金银之物,巴不得她赶紧嫁到崔家为妾。

“祖母,孙女冤枉啊!”谢琅华楚楚可怜的看着老太太,眼中已噙了泪光。

春桃跪在谢琅华身旁,刚要开口为谢琅华辩解,谢琅华一眼扫去,令得她及时闭上了嘴。

老太太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点都没有要她起来的意思。

“孩儿来给母亲请安了!”就在那时谢文安大步走了进来。

老太太的面色顿时缓和了几分。

谢文安故作不知,看着谢琅华笑道:“这是怎么了?琅华怎么在地上跪着?”

一提谢琅华老太太的面色又阴沉了下去,老太太冷冷剜了谢琅华一眼,沉声说道:“你还不知道这丫头惹出了什么祸事吧!她竟敢去崔家大闹了一场,弄得崔家六郎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谈,崔家何等门第?你说崔家会放过我们谢家吗?”

谢文安眉头一凝,一脸凝重,缓缓说道:“怎就惹上了崔家!”

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谢文安,轻声说道:“琅华见过叔父。”

她就知道谢文安来了准没好事,这不火上浇油就做的炉火纯青的。

“也不知萧氏怎就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老太太声音一高,指着谢琅华的鼻子说道。

徐氏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果然牵连到萧氏身上了。

谢琅华顿时就怒了,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老太太,收起眼中的泪水,大声说道:“祖母,此事与母亲无关,她全然不知何错之有?一切皆是琅华一人所为,祖母若非要惩罚就惩罚琅华吧!”

谢文安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这才是往日的谢琅华,冲动无知,做什么全凭一腔热血,全然不顾会有什么后果。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是他高看了她,她果然还是不足为惧。

之前的种种事端,只怕都是意外,他就说呢!谢琅华怎会无故变得聪明了,还聪明的让人害怕,好似什么都知晓一般,真是他杞人忧天了。

“好,好,好,你如今都敢顶撞我了。”老太太顿时就怒了。

徐氏看了谢琅华一眼,见缝插针的说道:“琅华,你可知错?竟敢忤逆不孝。”

谢琅华脊背挺直,她勾唇一笑,一副张狂无知的摸样,大声说道:“琅华不知,我有冤,无人替我做主,分明是崔家六郎故意抹黑我的名声,难不成就让我等着萧家退婚,沦为整个燕京的笑柄,而后被崔家六郎囚禁崔家,是生是死全凭他们!”

老太太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颤抖的指着谢琅华大声说道:“来人啊!把她给我关进祠堂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谢琅华眼中没有丝毫恐惧,还梗着脖子说道:“思过就思过!”

可把老太太给气的不轻。

随即便上来两个粗使的仆妇,一左一右的架起谢琅华,准备把她拖出去。

春桃眼中噙着泪,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喃喃说道:“大小姐……”

就在那时守门的侍卫来报:“启禀老夫人,二爷,有人求见大小姐。”

谢文安一眼看去,问道:“何人?”

莫不是萧家来退婚了?

徐氏也朝守门的侍卫看去,与谢文安想到了一处。

若是谢琅华被萧家退婚,不止她一人受过,便是萧氏从此也再抬不起头来,本来她就不得谢长安的欢心,如今再被老太太彻底厌弃了,今后再无出头之日。

“回禀二爷是崔家。”守门的侍卫如实说道。

谢文安与老太太飞快的对视一眼,老太太一副忧心忡忡的摸样,莫不是崔家上门来讨要说法了?她冲着那两个粗使的仆妇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冷冷是扫了谢琅华一眼“你也起来吧!”

见客总要有见客的摸样。

“是。”谢琅华一脸倔强,春桃扶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崔家的人便走了进来,谢琅华还见过他一面,正是那个给崔愠传话的中年男子,他几步上前,对着老太太和谢文安拱手一礼,缓缓说道:“见过老夫人,谢家二爷!小人乃是崔家的管家崔安!”

老太太挤出一丝笑容。

谢文安看着崔安开口说道:“不知崔管家此次登门拜访有何事?”

崔安视线一扫落在谢琅华身上,拱手一礼,笑着说道:“见过大小姐,此次登门拜访,实是家主命我送些东西给大小姐。”

老太太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崔家莫不是来给琅华送毒药的。

徐氏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心头涌出一腔热血。

谢琅华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副懵懂无知的摸样,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不冷不热的说道:“不知给我送的是什么东西?莫不是崔家六郎让你们来取我的性命?”

她说出的话恁的不客气。

崔安面色一僵,嘴角一抽,不由得多看了谢琅华几眼,这谢家大小姐还真是耿直啊!难怪连郎君都敢惹,只怕她到现在都不清楚,她到底招惹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崔安很是替谢琅华担忧。

虽然家主发了话,让郎君别在找她的麻烦,可他深知郎君的性子。

他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谢家大小姐的。

他嘴角一弯,双手奉上一物,引得老太太,谢文安,还有徐氏一眼不眨的看着。

谢琅华一眼瞟去,感觉自己都快飞了起来。

她这辈子,不,她上辈子,还有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所谓见钱眼开是有道理的,视线落在那张银票上,连谢琅华都没有察觉,她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老太太,谢文安和徐氏因为离得远,并没有看清楚,崔安拿出来的是什么,只看见一张纸。

崔安接着说道:“这是家主命我奉上五千两金的银票。”

第五十二章 萧陌的悔意

屋里瞬间响起一阵吸气声,所有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春桃激动的快要忍不住尖叫起来,她一脸崇拜的看着谢琅华,大小姐果然厉害,她说的话都应验了。

崔家果然上门送钱来了。

老太太的眼睛睁的最大,她双手颤抖,死死地盯着那张银票,忍不住激动起来。

徐氏也看的眼都直了,给谢琅华的便是给谢家的,而她现在是谢家的掌家夫人,不就是给她的吗?

便是谢文安也是一脸震惊。

他以为谢琅华闹出的这些事不过都是荒唐之举罢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谢琅华没有推辞,有钱不拿的是傻子。

哪知,崔安一笑,看着谢琅华说道:“还请大小姐把欠条给我!”

从此这笔烂账便可一笔勾销了。

谢琅华点了点头,从衣袖中拿出欠条来,崔安将银票递给她,她才把欠条给崔安。

崔安接过欠条粗粗一看,收入衣袖中,抬头看着老太太说道:“昨日之事是我家郎君唐突了,婚姻大事自然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望老夫人见谅。”

他言下之意便是说昨日崔愠上门提亲一事做不得数,更是提点老太太把昨日的那些东西交出来。

老太太想到那张五千两金的银票,心中稍感安慰,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缓缓说道:“这是自然。”

谢琅华垂眸冷冷一笑,崔家这是怕她会赖上他们崔家吗?

就崔愠那种货色,便是倒贴送给她十个,她都不屑要。

崔安一笑。

老太太对着一旁的秦妈妈招手说道:“把昨日崔家六郎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抬出来,也该物归原主了。”

崔安将那些五品清点了一下,命人抬上那些东西便告辞了。

崔安前脚走,谢琅华抬头看了春桃一眼,后脚便要离开。

钱已到手,此时不走等待何时!

哪知,她才抬起腿,还没有走一步呢!老太太冷眼朝她看来,伸手说道:“拿过来。”

谢文安和徐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微微扯动嘴角:“祖母说什么?”

充楞装傻可是她的强项。

她一直都做的极好,就比如她方才已经成功打消掉谢文安对她的怀疑。

老太太面色一黑,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徐氏,徐氏瞬间心领神会,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还不赶快把五千两金的银票交给祖母,让她妥贴的保管起来。”

老太太素来爱做好人,这不就让徐氏替她开口。

她一个长辈,开口向小辈索要东西成什么体统!

谢琅华一脸戒备,她眼睛睁的大大的,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老太太说道:“祖母,这五千两金的银票可是崔家指名点姓给我的,又不知公众之物。”

言下之意便是她的私有物了。

她就知道老太太怎能眼睁睁,这看着这五千两金入了她的腰包,不过也不要紧,她自有应对的法子。

老太太瞬间便怒了,她横眉怒目的瞅着谢琅华,还未开口,徐氏便笑盈盈的说道:“琅华,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年纪尚小又待字闺中,所吃所用无不是家族的,你得的财物自然也该属于家族,你说不是?”

徐氏说出的话,十分合老太太的意,老太太倍感欣慰的看了徐氏一眼。

谢文安看着那五千两金的银票也十分眼馋,徐氏声音一落,谢琅华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文安便张口说道:“是啊!琅华,你年纪尚小,若身怀巨富难免惹祸上身。”

一副真心实意关切她的摸样,还不是想让她把五千两金的银票交出来。

谢琅华可不傻,她万分不愿,一瞬不瞬的看着老太太,喃喃说道:“祖母也是这个意思吗?”

老太太还以为她回心转意了呢!面色瞬间缓和了下来,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大家也都是为了你好。”

谢琅华从衣袖中拿出那张银票,春桃瞬间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

大小姐该不是要把银票给交出去吧!

谢琅华伸手将那张银票递了出去,幽幽的说道:“祖母若非要拿去,我只好再上崔家一趟,问问他们这银钱到底是不是给我的。”

老太太,徐氏,还有谢文安还来不及高兴,便从云端落了下来。

谢琅华伸手递出去的那张银票,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接过。

她若真上崔家问一问,整个燕京岂非都知道他们谢家贪墨了小辈的东西,这要置谢家的声誉于何地?

“给拿去吧!”谢琅华往前走几步,将那张银票递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她略略扫了那张银票一眼,怎么也伸不出手来。

谢琅华一副无知的摸样,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又补了一刀:“祖母,拿走吧!”

“哎呦!我心中绞痛的厉害,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张银票,朝后倒了下去。

“母亲,你怎么了?”谢文安和徐氏一脸关切的问道。

老太太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握着胸口哀嚎。

谢琅华眼中闪过一抹冷笑,她抬头看着徐氏说道:“婶娘,祖母病了,你替她拿着吧!”

徐氏眼光落在那张银票上,眼都红了,她呆愣了片刻,抬头看了谢文安一眼。

谢文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她已明白他的意思了,徐氏十分肉疼,生生挤出一丝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琅华,既是崔家给你的,这自然是你的,你快些收好吧!”

谢琅华这才把银票收好。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老太太抬回内室。

谢琅华趁机带着春桃溜了出来。

她正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萧氏,哪知还没有走到萧氏的院子,萧氏竟派来白妈妈来寻她。

“大小姐,舅夫人和表少爷来了,都在夫人房中等着你呢!”白妈妈笑着说道。

谢琅华才进萧氏的院子,便听见屋里传来的笑声,看样子是相谈甚欢,她勾唇唇角笑了笑,她自然知道萧陌不是来上门退婚的。

有了王玄的称赞,有了崔家的这五千两金,萧陌自然要登门向她致歉的。

萧陌向来如此,当你有用的时候,会巴巴的围上来讨好,当你无用的时候便会一脚踢开,毫不留情。

“琅华,你来了!”谢琅华才踏进房间,萧陌便朝她走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他一副玉树临风的摸样,嘴角上扬含情脉脉的看着,眼中的温柔仿佛要把人融化了一般,伸手便要握住谢琅华的手。

谢琅华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现在对他避如毒蝎,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可偏偏有些时候还不得不逢场作戏,她眼眶一红,泪眼模糊的看着萧陌,轻声呢喃道:“表哥是来退婚的吗?”

她肩膀一抖一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琅华,是我错怪你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过去皆是我错了,你愿意原谅我吗?”萧陌抬手落在谢琅华肩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一副悔不当初的摸样。

谢琅华怔怔的看着他,一脸委屈,忍不住落下泪来。

“琅华,你愿意原谅我吗?”萧陌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他戏演的极好,甚至比谢琅华更炉火纯青,他一脸沉痛,眼眶微红,似比谢琅华还要委屈,喃喃说道:“是我不该听信那些谗言,从今以后我再不会对你生疑!”

谢琅华没有开口,她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萧陌。

吕氏在一旁帮腔:“琅华啊!你就原谅阿陌吧!他已经知道错了,而且舅母也已经责罚过他了,你若再不原谅他,只怕阿陌也要哭出来了。”

萧氏没有开口,她满目温柔的看着谢琅华,不想去左右她的意见,只想她活的恣意畅快一些。

萧陌又软软的唤了一声:“琅华……”

听得谢琅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琅华抬头看了萧氏一眼:“母亲。”

又看了吕氏一眼,轻声唤道:“舅母。”

之后她才朝萧陌看去,她并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陌瞬间便笑了,他伸手想要把谢琅华拥入怀中,又觉不妥颤颤的松开手来。

吕氏看了萧氏一眼,看着他们二人笑着说道:“好了,我们长辈在这里说会话,你们小辈出去玩吧!”

其实是为了给萧陌和谢琅华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萧陌心领神会,抬头看了吕氏一眼,又朝着萧氏微微一笑,抬步朝外走去。

谢琅华很不情愿,她对着萧氏和吕氏淡淡一笑,跟在萧陌身后一同出了屋子。

谢琅华跟在萧陌一起去了后花园。

一如前世那般萧陌在前,谢琅华在后,因为萧陌从不屑与她为伍,这也是谢琅华死过一次才悟出这个道理。

萧陌在前时不时的扭头看一眼谢琅华。

萧陌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疑惑,他与谢琅华并不亲近,从前也只是她喜欢缠着他罢了,可最近这几次见面,他总觉得她那里不一样了。

萧陌停在了一棵木槿花下,木槿花开的正盛,谢琅华站在他身旁。

他一袭青衫,眉眼温润如水,温柔小意的看着谢琅华,微微伸出手来。

谢琅华下意识的便往后退。

哪知萧陌一下抓住她的手臂,强硬的将她拉入怀中。

谢琅华瞬间变了脸色。

萧陌一笑,从她头上取下一朵残花来,双手捧起谢琅华的脸,想要吻上她的唇。

谢琅华拼命忍住心头的恶心,刚要伸手推开萧陌。

岂料,不远处的竹林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萧陌面色一沉,抬头望去:“谁?”

第五十三章 邀约

谢琅华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就见谢瑶华在冬雪的陪伴下,缓缓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

日光灿烂。

她一袭粉色衣裙,长裙曳地,衬得身姿恁的窈窕,似刚哭过一般,双目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让人心生怜惜。

“姐姐。”她口中虽喊着谢琅华,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身旁的萧陌。

一双碧波荡漾的眸子中有委屈,有无助,有伤心,更有说不出的脉脉神情。

换谁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都没有办法无动于衷,这就是谢瑶华的厉害,她将自己擅长的柔弱发挥到了极点。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一眼萧陌,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果然,萧陌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瑶华,眼中已起了波澜。

谢瑶华缓缓垂下眸子,对着萧陌盈盈一福:“陌表哥。”

声音软软糯糯的,仿佛蜜糖怎不令人心动。

“嗯!”萧陌淡淡的应了一声,移开视线再不看谢瑶华一眼。

心中仿佛被羽毛扫过一般,再看谢琅华眼中已没了方才的热情。

“妹妹怎么在这里?看样子似哭过一般,若有什么委屈尽可向姐姐说来,姐姐自不会坐视不理的。”谢琅华视线落在谢瑶华身上,扬眉一笑。

她为什么哭,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这副摸样落在谢瑶华眼中,全然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谢瑶华垂眸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许是姐姐看错了,妹妹不曾哭过,更不曾有什么委屈。”

说着,她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笑的温柔恬静却是一副毫不示弱的摸样。

谢琅华也不说穿,她淡淡一笑:“那就好。”

“我们回去吧!”萧陌看都不看谢瑶华一眼,他侧脸看着谢琅华淡淡一笑,伸手想要牵起谢琅华的手。

“好。”谢琅华抬头看了萧陌一眼,双颊闪过一丝红晕,避开了萧陌的手。

萧陌只以为她是害羞,并没有放在心上。

“妹妹,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谢琅华笑盈盈的看了谢瑶华一眼。

“姐姐慢走!”谢瑶华轻声说道,眼睁睁的看着谢琅华与萧陌转身离开,一点一点敛尽脸上的笑容。

萧陌与谢琅华并肩而立,他嘴角含着一丝浅笑,故作漫不经心扭头看了谢瑶华一眼。

谢琅华将他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淡淡一笑,仿佛不曾察觉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

谢瑶华站在原地,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她双手用力撕扯着手中的锦帕,盯着谢瑶华与萧陌的眼中几乎溢出血来,狠毒与不甘并存。

方才她去找过母亲,将徐氏和老太太要将她嫁给沈耀文的事告诉母亲,哪知她都急红了眼,母亲只是不咸不淡的告诉她,她心中有数,让她不要着急,可事关她的终身大事,她如何能不着急。

她听了母亲的话便跑了出来,可如今这偌大的府中她又能去哪里?

她只能躲在竹林深处将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

谁知竟在这里碰上萧陌与谢琅华,还真是冤家路窄。

谢瑶华紧咬着唇瓣,忽的,她眼光一凝,也不顾冬雪转身就走。

她走的极快。

冬雪追在她后面,忍不住喊道:“二小姐,等等奴婢,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谢瑶华看都不看冬雪一眼,冷冷说道:“我去找母亲。”

私下里她一直称赵氏为母亲。

谢瑶华一溜小跑到了赵氏的院子,发现有好几个婢子守在赵氏门外,连她要进去都推三阻四的。

她心中恼怒,不管不顾的推门走了进去,心中带着一丝怨气,沉声喊道:“母亲。”

哪知谢文安竟在赵氏屋里,两人正在品茶。

她瞬间微微一怔。

“瑶华来了,可有何事?”赵氏脸上闪过一丝细微的不自然,随即恢复如常,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瑶华,眼中满是慈爱的光芒。

“瑶华见过叔父!”谢瑶华看了赵氏一眼,对着谢文安盈盈一福。

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叔父怎会私下里来了母亲房中,且屋里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这于情于理都是不妥的。

谢文安朗朗一笑,一副坦坦荡荡的摸样,缓缓说道:“是你父亲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托我替他多照看你姨娘一些。”

他一句话便打消了谢瑶华心中的疑惑。

谢瑶华抬头看着谢文安,忍不住问道:“父亲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谢文安看了赵氏一眼,慢慢起身,看着谢瑶华说道:“大约还需要三四天,想来你们母女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赵氏看着谢文安轻轻的点了点头。

“叔父慢走。”谢瑶华看着谢文安大步离开。

屋里只剩下她与赵氏。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赵氏,一撩衣裙重重的跪在赵氏跟前。

可把赵氏吓的不轻,她面色都变了,满目震惊的看着谢瑶华,急急说道:“瑶华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起来说就是了。”

她伸手就要去扶谢瑶华,却被谢瑶华给避开。

谢瑶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氏,一脸坚定,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女儿有一事相求,万望母亲成全。”

赵氏见她这副摸样,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故而她并不敢随意应承,她眉头微微蹙起,缓缓说道:“你先起来再说!”

谢瑶华摇了摇头,执意不肯起来。

赵氏也只得由着她去。

“母亲,我要嫁给陌表哥!”谢瑶华说的很慢,可见这并非她一时心血来潮,每一个字都是她深思熟虑过的。

“不可。”她声音一落,赵氏便断然否决了。

“母亲。”谢瑶华眼眶一红哭了起来,她伸手拽着赵氏的衣袖,苦苦哀求道:“求母亲成全,若是不然女儿情愿一死。”

赵氏一把拂开谢瑶华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瑶华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一心想要取代萧氏,成为这定远侯府的主母。”

谢瑶华从未见过她这副摸样,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赵氏面上闪过一丝狰狞,她死死地盯着谢瑶华,一字一沉的说道:“因为我不要我的女儿如我一般只能做人妾室,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唤一声母亲。”

谢瑶华瞬间愣在那里。

赵氏整个人紧绷着,她慢慢的闭上眼,再不看谢瑶华一眼,厉声说道:“你现在给我出去,我权当你什么都没有说过。”

“母亲……”谢瑶华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哪知赵氏骤然睁开了眼,淡淡的扫了谢瑶华一眼。

她双眸好似啐了毒的利刃,生生将谢瑶华剩下的话给逼了回去。

谢瑶华起身,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她脸上满是不甘!

她这个人便是这样,一旦打定主意,便再无更改,任谁劝说都无用。

既然母亲不肯忙她,那么她便自己来。

便是做萧陌的妾室又如何?

不过一个谢琅华,她就不信她斗不过她。

她怎能在他们联手毁了她之后,还放任他们幸福的生活下去。

即便要下地狱,也该他们三个人一起下地狱。

“二小姐,你没事吧!”冬雪追上了的时候,就见谢瑶华一副失神落魄的摸样,从赵氏房中走了出来。

“我没事,我好得很!”谢瑶华阴森森一笑。

吓得冬雪心中一颤,再不敢开口。

天色已经不早了,眼看就要晌午了。

萧氏原本准备留吕氏与萧陌用饭的,哪知两人竟推脱了,说家中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萧氏也没有勉强,让谢琅华送他们出去。

“姑母,如今你身子大好,明日便是八月初一了,我想带琅华去一趟甘泉寺还愿,就不知姑母准不准!”岂料萧陌突然看着萧氏开口说道。

萧氏微微一怔,下意识朝谢琅华看去。

吕氏在一旁笑道:“阿陌可是真是体贴啊!竟比对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上心。”

萧陌被吕氏说的面皮一红,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谢琅华对着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氏笑着说道:“也好!阿陌有心了。”

萧陌一脸欢喜的朝谢琅华看着。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脸上略带羞涩,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表哥,不如带瑶华妹妹一同去吧!多一个人总归热闹一些。”

第五十四章 意图

“好,就依琅华所言。”萧陌没有拒绝谢琅华的提议,在他看来无非是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谢琅华垂眸一笑,将吕氏与萧陌送了出去。

上一世萧陌并未邀她去过甘泉寺,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定是毒药。

“去个人监视他们母子,务必记下他们的一言一行!”谢琅华扬眉一笑,对着虚无的空气说道。

“大小姐在跟谁说话呢?”春桃四下里张望了一眼,吓得脸都发了白。

谢琅华突然把头凑到春桃跟前,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猜呢!”

她这副摸样,令得春桃身上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春桃抬起头四下里张望了一眼,这里除了大小姐就是她了。

春桃一下白了脸,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小姐,我胆子本来就小,你不要吓唬我了。”

谢琅华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春桃的肩膀,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她一脸正色的看着春桃,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春桃,以后莫要害怕,我问赫连佑要了些暗卫,我,母亲,阿恒,还有你身边都有人保护着,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谢琅华想了想还是得提前告诉春桃一声,若不然那一日冷不丁的冒出个人来,还不把她给吓着了。

春桃猛然一怔,然后红了眼眶,声音小小的说道:“春桃只是一个奴婢,不过贱命一条,那里能用得上这些暗卫,还是都派去保护大小姐吧!”

“若你再说这些胡话我就生气了。”谢琅华面色一沉,摆出一副生气的摸样,对着春桃说道:“你记住,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奴婢。”

春桃看着谢琅华这副摸样,眼眶越发的红了,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我记下了。”

谢琅华回到萧氏房中的时候,桌上已摆好了饭菜。

萧氏笑着招手让她过去吃饭。

谢琅华才坐下,钱妈妈适时地走了上来,对着萧氏盈盈一福,笑着说道:“夫人,老奴已经将账本整理好了,请夫人与大小姐过目。”

萧氏接过账本粗粗的看了一眼,她一向不擅长这些,抬手便递给谢琅华,说道:“琅华,你先学着看,若有不懂的,尽可问钱妈妈。”

谢琅华接过账本看都没看一眼,便交到春桃手中。

她抬眸淡淡的扫了钱妈妈一眼,钱妈妈之所以这么快就把账本交上来,无非是知道她根本不懂这些东西,依她的年纪早该学习如何管理家中庶务,奈何母亲身子不好,顾不上这些,赵氏又放任不管,可她不懂,不代表别人也不懂。

她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东西,只要找一个放心的人体她打理也就是了。

钱妈妈被她看的头皮一紧,垂下头去。

谢琅华笑笑,给萧氏盛了一碗汤。

现下不处置钱妈妈与白妈妈,还让她们继续留在母亲身边,一是不能打草惊蛇,二来留着她们日后指证赵氏。

秋燕已经死了,沈大夫也已经死了,能出来指证赵氏毒害母亲的人已经不多了。

萧氏时不时的给谢琅华夹一些菜,谢琅华都笑着吃下。

岁月静好,她所求不多,惟愿母亲与阿恒安好,莫要走上从前的老路。

这一餐谢琅华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赵氏接连失利,可迟迟没有一点动静,这不像她的性子。

有谢文安做依仗,她为何不出手反击,反而这么沉静,到叫她心生不安。

用完午饭之后,谢琅华便和春桃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

萧陌与吕氏同上了一辆马车。

吕氏看着萧陌,忍不住开口说道:“阿陌为何会突然提及要带谢琅华去甘泉寺?”

来之前他并没有提及,显然是临时起意的。

萧陌看着吕氏,淡淡笑起:“母亲,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谢琅华变了,再不似从前那般黏着我,事事以我为先,便是看着我的眼神也不是从前那般炙热,这种感觉让我很是不喜。”

吕氏微微蹙起眉头,她微微沉吟:“谢琅华乃是定远侯府的嫡女,又有崔氏给出的五千两金,便是于太子那里也很是重要,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她总归都是要嫁给你的,你还是上心一些的好。”

萧陌突然笑了:“我若是不想用心,何需带她去甘泉寺。”

吕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陌,眼中一亮,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想……”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在她的注视下,萧陌淡淡一笑:“不错,既然她早晚都要嫁给我的,我早些得了她的身子也没什么不妥。”

原来他想带谢琅华去甘泉寺,打的是这个主意。

吕氏一笑:“也好,省的夜长梦多。”

他们二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这番言论,会一字不差的落入谢琅华耳中。

彼时,谢琅华正在房中练字,春桃在一旁研磨。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谢琅华房中。

春桃一惊,差点就要大喊出声,还好及时响起谢琅华对她说过的话,她才生生闭上了嘴。

“大小姐!”那暗卫对着谢琅华双手一叉。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勾唇一笑:“说吧!你都听到些什么?”

那暗卫压低声音,将吕氏与萧陌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说给谢琅华。

谢琅华还没有开口。

一旁的春桃,小脸皱巴巴的,一脸愤怒,低声控诉道:“想不到萧家表哥竟是一个这样的人。”

谢琅华眼波一沉,没有开口,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萧陌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春桃抬头看向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不如我们称病,别去甘泉寺了吧!”

谢琅华看了春桃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还有谢瑶华吗?

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是赵氏生性多疑,只怕她不会轻易让谢瑶华跟他们同去的。

谢琅华想了片刻,突然抬头看着那个暗卫说道:“你家主子如何了?可有大碍?”

那暗卫面色一沉,嘴角细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

他能说他家主子不太好吗?

那一处可是男子最金贵的地方了。

他没有开口,谢琅华已经知道结果了。

她轻轻的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瞬间有些坐立不安。

赫连佑的身份可不简单。

若是他真的从此不举了,那他千辛万苦谋那些王图霸业作何?

谢琅华的思绪一下就乱了。

他会不会想要扭断她的脖子。

还要崔愠只怕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她想了想几步走到榻前,将枕头下的那些粉末揣进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王玄……”想到这里,谢琅华恶狠狠的念出王玄的名字。

原本想着施以他一些恩惠,便可攀上关系,抱住他的金大腿,哪知他三言两语便将他们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只送了她几个大字,品性高洁!

真叫她悔恨。

不然得他相助,这一些问题尽可迎刃而解了。

索性谢琅华也坐不住了。

她带着春桃朝谢瑶华的院子走去。

“姐姐突然造访,可有何事啊?”谢瑶华笑脸相迎,可字字带刺。

如今她们早已撕破脸,也不必在假惺惺的了。

谢琅华也是笑靥如花,仿佛她们一点嫌隙也没有,她笑盈盈的说道:“表哥约我明日去甘泉寺还愿,我想邀妹妹与我同去,路上也好有个伴,就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谢瑶华一听,眼中徒然一亮。

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哪知赵氏突然出现了,赶在谢瑶华前面开口说道:“大小姐,瑶华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同去了。”

赵氏还在禁足,按理说是不能随意出来走动的。

可这府中谁不知谢长安就要回来了,而赵氏是谢长安的心头宝,所有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如此琅华便告辞了。”谢琅华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她要做的事已经做了。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谢瑶华了,她素来争强好胜,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把她踩在脚下,她怎能放任她与萧陌卿卿我我。

所以她笃定,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一定回去的!

便是赵氏也阻挠不了!

夜幕降临。

谢琅华在萧氏那里用过饭,早早的便回来了。

她等啊等,一直等着赫连佑,可直到亥时,赫连佑都没有出现,令得她越发坐立不安。

她一脸惊恐,在房里走来走去,莫不是他真的断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

纵然她有通天之能,也接不好这玩意呀!

反正也睡不着,她换了素常练功穿的衣服,一个人跑到院子里跑起步来,把体格练得强健一些也是好的。

一直跑足了一个时辰,赫连佑还是没有出现。

谢琅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

屋里燃着一盏牛油灯。

谢琅华刚踏进房间便觉有些不妥,屋里仿佛多了几道气息。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就在那时,数道黑影从她眼前闪过,她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晓了。

第五十五章 遇险

“哈哈哈,我们就把这个如花一般的小娇娘交给你了,定要找几个大汉,伺候的她舒舒服服的下不了榻才是!”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说道,说出的话恁的不堪入耳。

谢琅华便是在这阵放浪形骸的笑声中醒来的。

“嗯……”她细细的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灯光恁的昏暗,那瞬间她有一些恍惚。

“几位爷你们就放心吧!我保证照着几位爷的话,定然叫这个小娇娘几日下不了榻。”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锦帕遮面笑的污秽不堪。

谢琅华浑身都被绳索捆着,一些都动弹不得。

“好,日后就把她留在这里接客罢了!”其中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低声笑道,几个人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抬步便要离开。

谢琅华瞬间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她双目染上一丝血色,满目狰狞的看着那几个黑衣蒙面声音,用力嘶吼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她的声音很是沙哑,甚至透着一丝萎靡。

为首的黑衣蒙面男子听见谢琅华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转过身来,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满目讥讽的笑道:“自己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难道不知吗?”

话有所指,谢琅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崔愠。

一旁的黑衣人也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满目不屑,冷冷一哼:“我们是奉郎君的命令给你一些教训。”

说完几个蒙面黑衣人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他们话里话外皆指向崔愠。

正是因为他们如此才叫谢琅华起疑。

崔愠虽然纨绔不堪,但他出身氏族之家还不屑做这样的事。

依着他的性子,便是掳也会把她掳到他跟前,断然不会把她弄到这种烟花之地,他还没有卑劣至此。

谢琅华眼波流转,突然想到一个人。

赵氏!

电光火石之间,她如醍醐灌顶一般明了。

难怪赵氏迟迟没有动手,原来她一直在静候时机,如今世人皆知她惹上了崔家六郎,崔家六郎又是个纨绔不堪的主,这个时候不管她出了什么事,世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崔愠,好一招借刀杀人,真是高明啊!

“不管你从前是什么人,贵人也好,奴婢也罢!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这画舫上的姑娘了。”浓妆艳抹的老鸨慢慢的俯下身起,右手缓缓勾住谢琅华的下巴,妖娆一笑,抬头看向外面的月色。

此画舫与御花园中的画舫可是截然不同的。

这可是燕京城中有名的寻花问柳之地,昼伏夜出,夜间便环绕着护城河慢慢行驶,专门接待燕京城中的达官显贵。

月色凄迷,碧波荡漾,雾气缭绕,衬得船舱外的几盏红灯更显神秘。

也不知那些人对谢琅华做了什么,她视线渐渐变得恍惚起来,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老鸨看了一眼外面的月光,勾唇笑道:“今晚月色凄迷,今后你便换做如烟吧!”

说着她松开了谢琅华的下巴。

“啪啪啪……”起身击掌笑着说道:“来人啊!找几个粗壮的汉子来,今晚又有他们的好事了。”

谢琅华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她眼皮重若千金,一股燥热袭上心头,令得她面皮发烫,忍不住扭动起身子来,口中发出阵阵低吟。

她并非不曾经历过人事的少女,她瞬间明白了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原来用了使人迷乱的药。

她眼光一沉,用力咬在自己的舌头上。

那瞬间鲜血在她口中弥散开来,令得她清醒不少。

她死死地看着那老鸨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放我走,我许你千金……”

那老鸨一下扭过头来,看着谢琅华淡淡笑道:“千金虽好,可也比不上这条命来的金贵,你呀!就认命吧!凭你这摸样,定然可成为我这画舫的头牌姑娘,到时候穿金戴银,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准保你乐不思蜀!”

看着那老鸨离去的背影,谢琅华的心一下跌入了谷底。

只要她在这待上一晚,她这辈子就全完了,便是她回到定远侯府,赵氏也会把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到时候老太太为了家族的声誉,一定会对外宣称谢家大小姐突然暴毙,不是赐她一杯毒药,便是把她送到庵堂,让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好一个心思歹毒的赵氏。

舌尖传来的疼痛,只让谢琅华清醒了片刻。

她的身子越来越热,仿佛被火烧着一般,口中溢出阵阵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

夜风都不能吹走她的燥热。

“哈哈哈……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这种上好的货色了……”忽的,船舱的门被人粗鲁的推开。

谢琅华抬头望去,只见三个衣衫褴褛,满脸横肉的男子走了进来,几个人灼灼的盯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

“谁说不是呢!看这小娇娘长得跟朵花似的,这肌肤可真叫一个细滑!”一个人轻佻的说着,蹲下来在谢琅华的脸上摸了一把,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这叫什么?对,就是那个肤若凝脂……”

“今晚我们可是有福气了!”另一个人笑着附和道。

“你们……放我走……我给……你们两千两金……”谢琅华面色绯红,连话都说不好了,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银钱有什么好的?哪里的比得上美色!”其中一人低声笑道,已然动手扯动谢琅华的衣裙。

“哈哈哈……说的极是。”最为壮硕的男子哈哈一笑。

三个人对视一眼,眉峰挑动,笑着说道:“今晚谁先来呢?”

“我先。”

“我先。”

“还是我先来吧!”三个人目光如火的看着谢琅华,争先恐后的说道。

谢琅华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她眉头紧锁,又是一口咬在舌尖,看着那三个大汉轻笑道:“自古女子皆是喜欢英雄的,不如你们三个打一架,谁利了谁便先来可好?反正我也逃不掉的。”

她大汗淋淋,每说一个字都气喘吁吁。

“好,就按照她说的办!”最为壮硕的大汉大声笑道,这可是给为开苞的小娇娘谁不想先来呢!谢琅华这番话深得他意,他们三个人他身材最为魁梧,自然胜算也最大。

见他同意了,剩下的两个人只得同意。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三个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起来。

趁他们不备谢琅华扭动着身子,朝船舱门口一点一点挪动着,其中的艰险唯有她自己知道,若非仅存的理智支撑着她,她怕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

“母亲,阿恒……”她心中默默的念着萧氏与谢恒,不过数米远,对她来说好像怎么也到不了。

谢琅华原以为能拖上一阵子,哪知那两个人也恁的不经打,最为粗壮的大汉几下便把他们打到在地。

他们两人捂着肚子不停的哀嚎着。

“好你个贱人,竟然妄图逃走,这不是要我们几个人的命吗?”最为粗壮的汉子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一脚踹在谢琅华心口。

心口一阵尖锐的痛,令得谢琅华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整张脸瞬间失去血色。

最为粗壮的汉子,一手拖着她的脚把她拖了回去。

另一只手一扬,她最外面的那一层衣裙瞬间碎成几片。

谢琅华的手和脚都被绑着,一下也动弹不得。

“啪……”那大汉一巴掌甩在谢琅华脸上,打得谢琅华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粗壮的大汉欺身而上。

谢琅华整个人头从头冷到脚,明明她衣袖中就有可令人昏迷的药,只要她将那些药洒出便可自救,可她却做不到,悲愤合着绝望几乎将她淹没。

“老大你快一点,我们可都还等着呢!”其他两人猫在一旁,十分眼馋的说道。

最为粗壮的汉子,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骂骂咧咧的说道:“快什么快,老子得半个时辰才能完事,你们就老实等着吧!”

“这什么劳什子,硌死老子了,真他娘的碍事!”最为粗壮的汉子,见谢琅华已是他的盘中之物,大手一扬解开了谢琅华身上的绳索。

谢琅华瞬间心中狂喜,面上却是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眼见那最为粗壮的汉子一口就要吻上她的脸上,她飞快的拿出衣袖中的拿包药,屏住呼吸,往空中一撒。

“咚……”除了她之外的三个人瞬间倒了下去。

她躺在地上,慢慢的闭上了眼,拔起头上的发簪用力扎在自己的大腿上。

血瞬间喷了出来。

夜风中满是鲜血的味道。

她撑着软弱无力的身子,一步一步朝仅有的那扇窗走去。

不过数米,她走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外面定然有人把守,即便她出得了这里,也走不出这画舫。

月色甚好,湖面波光粼粼,风景如画。

谢琅华将一旁的矮几挪动了过来,撑着仅剩下的力气从窗户爬了出去。

“噗通……”一声,迎接她的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纵然她是会水的,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由自己一点一点沉下去。

即便浸泡在水中,也不能解了她身上的燥热。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黑暗将她整个人淹没其中,死亡一点点逼近,那感觉令谢琅华既熟悉又陌生。

她就要死了吗?

从水中重生,又要在水中死去,与水还真是缘分匪浅。

就在谢琅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一双浑厚有力的手落在她腰间,拉着她用力的往上游去。

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听得他声音有些焦灼,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谢琅华,谢琅华,你醒一醒……”

第五十六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彼时,崔愠正穿着一袭红色的绸衣,锁骨若隐若现的躺在软榻上,几个貌美的婢子正在为他小心的捶着腿,他半眯着眼,一副悠哉悠哉的摸样,别提有多恣意了。

“一个女子最怕的是什么?”忽的,他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骤然坐了起来,右手抚摸着下巴,看着身旁的几个婢子冷不丁的问到。

几个婢子被他问的一怔,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异口同声的说道:“奴婢不知!”

崔愠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一脸不耐又躺了回去,随口说道:“罢了,罢了,我就知道问你们也是白问。”

他缓缓的闭上眼,嘴角上扬,脸上闪过一抹很是惬意的笑。

如今整个燕京都知道那日被扒光了挂在城墙上的是他,崔家六郎,他颜面荡然无存,还成了整个燕京的笑柄,此仇不报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他已经派人去把谢琅华掳回来,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他崔愠不是这么好羞辱的,那五千两金也不是那么好的拿的,他非要给她一个教训不可。

至于如何惩罚她吗?

他还得好生想一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是好了。

“郎君!”伴着一阵脚步声,崔大回来了。

他声音一落崔愠瞬间睁开了眼。

可映入他眼帘的只有崔大,崔二,还有崔三,根本没有谢琅华的身影,令得他瞬间皱起眉头,面色也沉了下去,冷冷说道:“她人呢?”

崔大拱手说道:“启禀郎君,我们到的时候谢琅华已经不见了,屋里只剩下两个被人放到的暗卫,想必是被旁人掳了去!”

“什么?”崔愠顿时从软榻跳了下来,他一脸阴沉看着崔大他们,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在他的目光之下,崔大,崔二,崔三不由得垂下头去,异口同声的说道:“属下无能,请郎君责罚。”

说着三人跪了下来。

崔愠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妖娆一笑:“也不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的人也敢掳走。”

他声音阴寒没有一点温度,说出的话令得崔大他们三人面色一僵,满目疑惑不解,这个谢家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了郎君的人了?

还有郎君不是恨她入骨吗?

她被人掳走了,不是该高兴吗?

崔愠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袍,随意拿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便往外走,边走边说:“走,随我去看看到底何人不要命了。”

竟然敢坏了他的兴致。

崔大,崔二,崔三起身跟着崔愠身后,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崔家。

夜色正浓,月高风清。

谢琅华陷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只觉得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冷热相交令得她痛不欲生。

“嗯……”她口中不自觉的发出细微的嘤咛。

忽的,一手温热的手落在她脸颊,轻轻的抚摸着,也不知在她脸上涂了什么东西,他指下一片清凉。

“郎君,这位姑娘身中迷情之物,唯有两种方法可解,一是阴阳交合,二是在身上一百零八处要害之穴施以针灸,只是异常痛苦,不知这位姑娘能否承受的了!”一道苍老却浑厚有力的声音在谢琅华耳边响起。

她明明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哪怕她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行。

“施以针灸吧!”又是一道透着熟悉的声音在谢琅华耳边响起。

接着有一双手落在她腰间,想要解开她的衣带。

就在那瞬间谢琅华猛然睁开了双眼,她死死地抓住那只手,双目泛着血色,一字一句的说道:“住手。”

她眨了好几下眼面前的一切才渐渐清晰起来。

一张俊美无边的脸出现在她眼中,她眉头紧锁,喃喃说道:“王玄。”

眼中尽是疑惑不解,王玄怎么会在这里?

王玄一袭月白长衫,长身玉立的站在谢琅华榻前,衣泱飘飘,嘴角含笑,看着谢琅华淡淡说道:“谢家大小姐就不曾算到自己有此一劫吗?怎地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他话语中带着淡淡的讥讽。

待看清楚是王玄之后,谢琅华那颗紧绷着的心总算松懈下来。

那瞬间她卸下所有防备,扼制在心头的疲惫与无助顷刻间全数爆发出来,她慢慢的垂下眸子,侧过脸去,任由眼泪无声的趟过她的脸颊。

是的,她也会害怕,也会绝望。

那些不得已的坚强,还有那些佯装的刀枪不入,终究化作她眼中的泪水。

那一刻,她是真的想到了死。

谢琅华轻轻的松开了那个婢子的手。

那个婢子看了王玄一眼,转身退了下去。

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他见过自信过头的谢琅华,也见过急智过人的谢琅华,如今又见了害怕无助的谢琅华。

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女子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面孔呢?

王玄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夫,轻声说道:“既然她已经醒了就施针吧!”

说着他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船舱内只剩下谢琅华与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夫。

方才他们的对话,谢琅华已听得一清二楚。

“姑娘可以开始了吗?”白发苍苍的大夫出口询问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她身上的衣衫已被人换过,她轻轻的解开腰间的衣带,露出背来,双手用力的抓着身下的被褥,缓缓的闭上了眼。

迷情之物的药效尚在,她面色绯红,浑身止不住的颤栗着。

大夫开始施针。

王玄站在甲板之上,清幽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月白的长衫随风舞动,他双手负在身后,面上没有一点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王礼。”片刻,他淡淡出声。

“王礼见过郎君。”他声音一落,一个藏青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

王玄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去查一下谁做的。”

王礼双手一叉,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时间缓缓流逝,一个时辰之后,船舱的门才开了。

这期间谢琅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郎君施针过后迷情之物已解。”大夫对着王玄拱手说道。

王玄提步走进船舱。

谢琅华满头大汗,整个人仿佛刚从水中捞上来一般,浑身无力的躺在榻上,泛着白的唇瓣已被她咬的伤痕累累,鲜血点点。

王玄走到她的榻前她都没有睁开眼,只是大口大口喘息着。

王玄看着她淡淡笑道:“谢琅华如今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

今夜几位挚友邀他江上泛舟,却不想竟救了她一命。

谢琅华瞬间睁开了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灿烂一笑。

在王玄的注视下,她撑着虚弱无力的身子慢慢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而后穿上鞋,下了榻。

船舱内只有谢琅华与王玄。

谢琅华对着王玄盈盈一福,一字一句的说道:“多谢王家七郎救命之恩,琅华并非知恩不报之人,如此救命之恩自然该重重报答才是。”

王玄波澜不惊的看着她。

岂料,谢琅华直视着王玄扬眉一笑:“奈何七郎乃是品性高洁之人,自然是施恩不图报的,如此大恩琅华只能牢记于心,此生不忘。”

第五十七章 表白王七

王玄一下便笑了:“好一个礼尚往来的谢琅华。”

他很少笑的这般爽朗。

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回以虚弱的一笑。

她眼神清明,没有丝毫迷恋,与旁的女子看着王玄的眼神皆是不同的,仿佛在她眼中王玄就只是个寻常的人,没有令人望尘莫及的家世,也没有冠绝天下的容色。

这样的眼神令王玄十分受用。

高处不胜寒也是一种孤寂。

“啊……”忽的,谢琅华双腿一软,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朝前倾倒。

那瞬间王玄没有多做思考,他伸手自然的接过谢琅华软下去的身子,谢琅华倒在他怀中,微微一怔抬头看着他。

她呆呆的望着他光洁的下巴,换了一个角度看他,依旧是俊美无边,风采无人能及,便是惊近乎妖孽的崔愠也比不上他这种风清月朗的俊逸。

两人姿势恁的暧昧。

王玄看看自己的双手,在看看倒在他怀中的谢琅华,微微睁大了眼,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他心头一震,看着谢琅华的双眸越发复杂。

世人只知他容色无边,却不知他年逾二十尚未婚配,是有一难以启齿的隐疾。

无论任何女子只要触及他,他便会浑身奇痒不止,高热数日不退,家族为他遍访天下名医却是药石无医。

可谢琅华触及他,他竟然安然无恙,怎不让人震惊!

王玄太过震惊,又想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果真如此,以至于竟忘了松开谢琅华。

“你们都给我让开。”就在那时船舱门口传来一阵嘈杂。

“我要见王七。”谢琅华抬头望去便见崔愠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袭黑色衣袍,内着红色里衣,长发松松垮垮的散落在肩头,美的妖娆夺目,竟比她更像女子。

谢琅华不由得蹙起眉头,这货来此准没好事,只盼着不是来抓她的才好。

崔愠一进来便见谢琅华在王玄怀中,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眼中喷发出一股怒意,视线落在王玄身上勾唇一笑:“一向不近女色的王七,何时也恋上这温柔乡了?”

他字里行间满是讥讽。

跟随崔愠一起进来的王家人,看着王玄怀中的谢琅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

谢琅华也觉两人姿势不妥,下意识的便要从王玄怀中退出来。

王玄双手一僵,放开谢琅华了。

谢琅华脚下还有些软,以至于一副摇摇欲坠的摸样。

她面色尚未恢复正常,还有一丝绯红,头发有些凌乱,加上衣衫有些不整,崔愠瞬间便想歪了去。

王玄面不改色,淡淡的看着崔愠,浅浅一笑:“夜深露重崔家六郎来此何事?”

谢琅华见崔愠一副怒气冲冲的摸样,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王玄身后。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真怕崔愠不管不管上来扭断她的脖子,还好王玄在这里,她自然要抱一抱他的大金腿。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正是如此!

崔愠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面色一沉,笑的越发妖冶,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来接回我的人。”

这一句话他说的很溜。

溜到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说出怎样的话来!

谢琅华又把头往后缩了缩,整个人全然站在王玄身后,令得崔愠再也看不见她。

她面色一黑,心头涌上一股怒火,她何时就成了他的人,真真厚颜无耻至极。

王玄云淡风轻一笑:“可我这里并未有崔家六郎的人。”

王家与崔家同是名门望族,虽常有来往,王玄与崔愠却并不相熟,不过私下里见过几面,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哪知,崔愠长臂一挥指着王玄身后的谢琅华大声说道:“她便是我的人。”

他声音一落,王玄还未开口。

谢琅华大步站了出来,她冷冷的看着崔愠,大声说道:“崔家六郎世人皆知你我有仇,我何时成了你的人,连我自己竟也不知,你休要以这种拙劣的借口哄骗世人,你想杀我才是吧!”

崔愠怒极,伸手便要去拉谢琅华。

却被王玄伸手挡下。

“你让开。”崔愠怒视着王玄毫不留情的说道。

谢琅华心中有些惧意,竟伸手拽住王玄的衣角。

她若表现的镇定自若,如何能激起他心中的怜悯之意,出手救一救她。

是以该示弱的时候就要示弱。

王玄丝毫没有退让,他淡淡一笑:“我也不知谢家大小姐何时成了崔家六郎的人,莫不是王玄太过孤落寡闻。”

听他如此说来,谢琅华不由得一笑,王玄也还是有些人情味的。

岂料,崔愠迎上王玄的目光眯眼一笑,恁的得意的说道:“就凭我知道她右面锁骨下方有一朵芙蓉花的胎记,我们早已共度良宵。”

王玄顿时没了言语,他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往后退了一步,令得谢琅华彻底暴露在崔愠面前。

“崔愠,你休要血口喷人……”谢琅华急的面色绯红,满目怒气冲着崔愠大声吼道,奈何她的话还未说,崔愠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连拖带拽的拉着她就走。

“你放开我……”谢琅华用力的挣扎着,可她身子很是虚弱,那点力气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

她一面挣扎,一面满目乞求的看着王玄,眼中已含了泪水,用力的摇着头:“七郎救我,根本不是他说的这样,我此次流落花舫,身中迷情之物,险些失了清白分明便是他所为,不然他怎会深夜前来寻我。”

谢琅华说的有理有据。

王玄还未开口,崔愠却徒然停了下来。

他右手紧紧的拽着谢琅华,把谢琅华往身前一扯,面色阴沉可怖,死死地盯着谢琅华,一字一沉:“你说什么?”

谢琅华还来不及开口。

崔愠声音骤然一高:“崔大,把害她的那人给我揪出来碎尸万段,好叫天下人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是。”崔大双手一叉。

“阿琅,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不要怕,我以后定会保护好你的,你不要气了好不好。”崔愠双手捧起谢琅华的脸,故作一副深情不悔的摸样。

根本不给谢琅华开口的时候,他长臂一挥打横抱起谢琅华便走。

谢琅华知道此时才知道她究竟惹上一个什么样的人,崔家六郎分明就是个戏精,暴怒的,深情的切换自如。

“不,你别听他说,不是这样的!”谢琅华用力捶打着崔愠的胸膛,冲着王玄大声吼道。

王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眼见崔愠就要抱着她出了船舱,谢琅华心中一横,冲着王玄大声喊道:“七郎,我仰慕的从来都只有你!”

第五十八章 留下来侍寝

谢琅华是真真无计可施了。

若是让崔愠把她带走,也不知崔愠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最重要的是天亮之前她必须赶回去,此事若由赵氏他们闹的人尽皆知,一切便再无挽回的余地。

所以她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竟说出这等弥天大谎。

她眼巴巴的看着王玄,希望他出手救她一救。

哪知王玄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面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倒是崔愠恶狠狠的看着谢琅华,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笑眯眯的说道:“阿琅,你就莫要与我置气了,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许再说,我听了会不高兴的。”

王玄抬眸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门口的两个侍卫。

见他不言不语,谢琅华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迎上崔愠那副得意洋洋的摸样,她怒从心起,一口咬在崔愠的手臂。

她那一口满含怒意,崔愠的手臂瞬间渗出血来。

崔愠双眼微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威胁,看着谢琅华轻声笑道:“你可真是不乖!”

字里行间全是宠溺。

“且慢!”眼见崔愠抱着谢琅华便要出了船舱,门口的两个侍卫突然伸手将崔愠拦了下来。

崔愠也没有恼怒,他扭头看了一眼王玄,笑盈盈的说道:“王七,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琅华满目乞求的看着王玄,双眼微红就差哭了。

王玄云淡风轻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看着崔愠缓缓说道:“无它,她既不是你的人,你便不能带走了。”

王玄声音一落,谢琅华心中一喜,当下恨不得五体投地的拜一拜王玄。

崔大,崔二,崔三,还有崔愠带来的几个侍卫瞬间抽出腰间的佩剑,护在崔愠左右。

王玄的人也毫不示弱,皆拔出佩剑来。

两方对峙,剑拔弩张,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谢琅华用力的挣扎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沉声说道:“崔家六郎你真要如此吗?陛下对氏族虎视眈眈,你真要为了我与王家决裂吗?你可曾想过你的家族,你的父母。”

谢琅华的话说的很重,旁人不敢说的话,她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崔愠冷眼看着谢琅华没有开口。

谢琅华乘胜追击的说道:“你可知那些人为何会选在此时对我出手,因为无论我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会把这盆脏水泼到你头上,这无异于往陛下手中递刀。”

连王玄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崔愠依旧没有开口。

谢琅华接着又道:“你与我之间的恩怨,纵然我有错,然,你便半点错也没有了吗?你知一个女子声名尽毁的下场吗?”

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讥笑。

她从不后悔对上崔愠,她若是胆小怕事,一味祈求就不是谢琅华了。

“郎君!”崔大抬头看了一眼崔愠,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是求崔愠三思而后行。

他余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谢琅华,眼底溢出一抹赞赏,他从未见过如此聪慧的女子,权衡利弊一针见血。

崔愠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你便如此确定今晚的事不是我所为?”

他抛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谢琅华顿时就笑了:“崔愠,你纵然放荡不羁,却还不至于卑劣至此。”

崔愠瞬间便笑了,他挑眉看了谢琅华一眼,不知怎的谢琅华这句话,他听了恁的舒服。

“也罢!今日爷便饶了你。”崔愠眯眼一笑,骤然松开了手。

“咚……”谢琅华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前几日便扭了腰,如今还没有全好,这一摔差一点把她给摔死,令得她久久的起不了身。

“你们都退下吧!”王玄挥手说道。

偌大的船舱内只剩下王玄与谢琅华。

谢琅华还在地上躺着,面上满上痛色,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悠悠的看了王玄一眼,最终轻轻的闭上了眼,她真的需要缓一缓。

王玄还真是一点都不知怜香惜玉!

谢琅华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恁的不安。

王玄淡淡的看着谢琅华,面上没有一点表情,让人看不出一丝喜怒。

一室沉默。

片刻,谢琅华还以为王玄已经不在了呢。

她略略睁开一只眼随意一扫,便见王玄依旧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她小声的说道:“王家七郎。”

撑着腰慢慢的坐了起来。

王玄抬眸朝她扫来,那一眼无波无澜,分明半点情绪都没有,但谢琅华却觉得他怒了。

谢琅华心中一沉,只觉得周遭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令人喘不上气来。

她得好好的解释一下方才的那句话才是,莫要王玄真的误会了,她对他生出什么不轨之心来。

她对他的目的真的很单纯的。

就只是想抱一抱他的大金腿,必要的时候借他的名头行一行事,若是他能给她一些庇护就再好不过了。

对于他的美色真是没有半分垂涎。

“我……”谢琅华想了许久,刚准备开口解释一番。

哪知王玄几步朝她走来,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谢琅华一时之间真是不知他是何用意,只是呆呆的看着他那只手,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脖子。

王玄眉头一蹙,淡淡说道:“还是你想让我抱你起来?”

谢琅华脑袋瞬间短路了,她双眼微睁,怔怔的看着王玄,一下从地上跳起。

“啊!”一不小心又扭到了腰,忍不住发出一声痛乎。

王玄看了谢琅华一眼,将手收了回去。

谢琅华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衣裙,又极不熟练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王玄盈盈一福:“今日承蒙王家七郎几次出手相救,琅华感激不尽。”

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

王玄波澜不惊的看着她,没有开口。

谢琅华忍不住抬头看了王玄一眼,轻咬唇瓣接着又道:“如此大恩,琅华日后定会重重答谢!”

谢琅华想这次王玄总该满意了,哪知王玄依旧没有开口。

谢琅华不由得有些不安,她已然这样说了,王玄究竟想要她如何呢?

正当谢琅华有些拿捏不准王玄心思的时候,岂料,王玄长臂一挥,在谢琅华满目惊恐之中,将她圈进怀中,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淡淡笑道:“你不是倾心于我?今晚便留下侍寝吧!”

第五十九章 主动认罪

谢琅华瞬间便凌乱了。

她呆呆的看着王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玄看着她勾唇一笑,长臂一挥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我,不,不是的……”谢琅华嘴巴一张一合,结结巴巴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满目惊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在王玄身下了。

王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谢琅华太过惊恐了,以至于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戏谑。

事到如今,王玄已经确定一件事,他从前的顽疾并未药石无医,只需一人便可。

谢琅华连挣扎都忘了,她眼睁睁的看着王玄朝她吻了下来。

“哇……”那瞬间她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惊动了船上所有人。

别的女子做梦都求不来的事,谢琅华却哭的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才能罢休。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王玄,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领口,一字一句的说道:“王家七郎要对我用强吗?”

王玄伸手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脸颊,扬眉一笑:“不是你说倾心于我的吗?何来用强一说?”

谢琅华脸上还挂着泪,她登时就怒了,恨不得一口咬在王玄那张天人公愤的脸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明知方才情急,我不过是权宜之计。”

“哦!”王玄漫不经心的看着谢琅华,明明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谢琅华却觉得身上一寒,连话都不敢说了,就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

“原来你方才只是利用我!”王玄淡淡一笑,目视着谢琅华的眼睛,说的是云淡风轻。

说着王玄缓缓起身,背对着谢琅华轻轻的甩了甩衣袖上的浮灰。

谢琅华一阵心惊,方觉自己说错话了,即便心中是这样想的,也不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王玄是什么人?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便是连陛下也不放在眼中的,而她一个小小女子,竟敢如此利用于他。

他若是不生气才怪,这可如何是好?

谢琅华双手撑着床榻慢慢起身,她眼波急速流转。

片刻,她慢慢的垂下眸子,看着王玄的背影缓缓说道:“天下女子谁人不倾心于七郎,琅华亦未能免俗,奈何琅华身份卑微,相貌粗鄙尚不及七郎十之一二,便是有心也不敢痴心妄想,唯恐污了七郎身份。”

她声音中满是苦楚酸涩,仿佛真的倾心于王玄一般,一副求而不得的摸样。

她声音落下,王玄慢慢的转过身来,他嘴角一弯,看着谢琅华说道:“能得琅华倾心是王玄之幸,王玄又怎会嫌弃琅华相貌粗鄙呢!”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嘴角一抽,顿时无言以对。

好一个王家七郎竟比崔愠还有难缠!

王玄伸手朝谢琅华脸上摸去,吓得谢琅华一惊,下意识的便往后缩了缩脖子。

他眉眼如水的看着谢琅华,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一把将谢琅华圈入怀中,垂眸看着万分惊恐的谢琅华,轻声说道:“现下可以侍寝了吗?”

他这几句话无异于是往谢琅华心口捅刀子。

谢琅华一个激灵,用力推开王玄的手,连滚带爬的下了榻。

她抬头看了王玄一眼,五体伏地的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琅华有罪,不该为保自身利用郎君,请郎君责罚。”

比起侍寝,她更愿意坦白之后,任由他责罚。

“哦,你何罪之有啊?”王玄面无表情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头垂的更低了,她身子有些颤抖,沉声说道:“琅华不该为了自保,出此下策累及郎君名声,此乃一罪。”

王玄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接着又道:“其罪有二,不该意图攀附,故意接近郎君。”

谢琅华说着声音一高:“请郎君责罚。”

谢琅华再无隐瞒,如今东方泛白,天就快亮了,她只求全身而退,早早回到定远侯府,迟了唯恐生变。

“你倒是坦诚。”王玄声音波澜不惊,谢琅华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她一直都知道王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莫看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却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他行事向来只凭自己的心情,可以说喜怒无常,比崔愠还要难以捉摸。

“琅华有罪。”谢琅华五体伏地的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才好呢?”王玄轻声笑道。

谢琅华瞬间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恁的不安,手心已冒出汗来,她只看了王玄一眼便不敢再看,垂眸说道:“任凭郎君处置。”

她只盼着王玄念在她认错态度良好,可以从轻处罚。

她万分后悔,惹上这么一尊大神,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在崔愠那里她还可以谋得上方,在王玄这里,她可是真真没有半分胜算,所以连点小心思都不敢在动。

毕竟崔愠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手中实权不多,莫看王玄与崔愠年纪相仿,却已是王家真正的掌权人。

“听说你从崔六那里哄骗了五千两金!”王玄随口说道,缓缓站了起来。

谢琅华只看到他的鞋,整个人瞬间僵硬如石,他这是何意?为何突然提到了那五千两金,他作为王家的掌权人又怎会缺钱。

谢琅华点头说道:“是。”

一声落下,谢琅华又觉不妥,开口辩解道:“这是这五千两金并非是哄骗得来的,而是崔愠只愿给的,以做救命之恩的酬劳。”

“哦。”王玄淡淡应了一声。

谢琅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打起鼓来,莫不是他真的想要她这五千两金吧!

已收入囊中的银钱,再逃出来可比割肉还疼。

“不是你把崔愠扒光了挂着城墙上的吗?何来救命之恩之说?”王玄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眼中含着些许笑意,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嘴角一抽,低头说道:“是。”

王玄轻笑出声:“胆子果然不小,难怪连我也敢利用。”

谢琅华心中一颤,沉默下去,怎么又绕到了这个话题。

“我这段时间正缺银钱,不若把那五千两金送给我吧。”王玄淡淡的看着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琅华登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整张脸没有一点表情,只是镀了一层黑色,一副心疼肉疼的摸样。

王玄见她这副表情,不由得勾唇一笑:“怎地你不愿?”

第六十章 贼喊抓贼

谢琅华轻轻的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的吐了一口浊气,缓缓说道:“不敢。”

而非不愿。

再看王玄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谢琅华突然明白了,原来这才是王玄真正的目的,所谓侍寝不过是唬一唬她,令得她心甘情愿的把这五千两金交出来。

谢琅华双颊气鼓鼓的,紧咬着唇瓣,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明明恨得牙痒痒的,却还不敢表露出来。

王玄勾唇一笑,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谢琅华垂眸忍痛说道:“五千两金的银票我未曾带在身上,回去之后一定第一时间派人给郎君送来。”

她本想用那五千两金做一番大事,为母亲与阿恒谋一个终身可依的产业,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已经到手的银钱就这样飞走了,她怎能不气。

可她偏偏还不能不给。

“也好。”王玄眼中含笑,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不知怎地看着她一副肝疼肉疼的摸样,他便通体舒畅的很。

谢琅华如蔫了的花一样,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

王玄衣袖一挥,沉声说道:“王礼送她回去。”

谢琅华这才抬起头来,王玄十分体贴的接着又道:“记得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他可不想污了自己的名声。

“琅华告辞!”谢琅华对着王玄盈盈一福,跟着王礼身后出了船舱。

从王玄的大船上放下一叶扁舟。

王礼带着谢琅华上了小舟。

“唉!”谢琅华坐在小舟一头忍不住的叹息起来,一声接一声,一脸的愁苦。

只要想到那五千两金,她连哭的心都有了。

她冒着得罪崔愠,得罪崔家的风险,为自己谋了五千两金,可没有捂热呢!就这样飞到了王玄的腰包,她那个愁啊!

忽的,谢琅华抬起头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礼,沉声问道:“最近你们家郎君很缺钱吗?”

王礼正在划桨,迎上谢琅华的目光,他嘴角一抽,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们家郎君那可是富可敌国的怎会缺钱,这不是说笑吗?

之所以要那五千两金不过是为了戏耍她一番罢了。

“嗯。”最后他随意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面色一黑,咬牙切齿的说道:“王玄。”

以后她定要离他远远的,这厮太可恶了,比崔愠还要可恶百倍,不对是千倍才是。

已经到了谢琅华平时起榻的时间,春桃已经准备好洗漱用的东西,她正准备敲门,哪知手刚触及闭着的门,门便开了。

“大小姐可是已经起榻了?”春桃试探性的问道,抬头朝里张望去,只见房中空空如也并没有谢琅华的身影。

“大小姐。”她一下便惊了,疾步走了进去,发现屋里燃着灯,一切如常,却独独没了谢琅华的身影。

她面色一白只觉不妙,慌乱的连手中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铜盆的水溅的四处都是。

“大小姐。”春桃的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满心着急又不知如何是好。

“快进去搜查一下,贼人是不是进了这里。”就在那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春桃慌忙的擦去脸上的泪,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数十个侍卫冲进谢琅华的院子,四处搜查起来。

春桃一阵心惊肉跳,躲在谢琅华房中不敢出声,她不敢想象万一他们发现大小姐不见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紧咬着唇瓣,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整个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没有。”

“这里也没有。”搜查的侍卫接二连三的说道。

就在春桃以为他们搜不到便会自行离开的时候,为首的侍卫陈斌大步走到谢琅华门前,拱手说道:“惊扰了大小姐是属下的不是,可府中进了贼人,在西院盗了二爷的东西,二爷命属下务必找出贼人,还望大小姐见谅,容属下搜一搜大小姐房中,万一藏了贼人便不好了。”

春桃瞬间睁大了眼,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故作镇定的说道:“大小姐还未起身,屋里也没有什么贼人,你们便退下吧!”

哪知陈斌说道:“二爷有命府中每一处都要搜查,这个怕是不行,还请大小姐给个方便。”

“啪……”情急之下,春桃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

她大步走了出去,随即带上了房门,对着陈斌大声说道:“你们难道没有听到大小姐都生气了,还不赶紧离开,还是说你们眼中只有二爷,没有大小姐。”

陈斌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们皆是男子,贸然进女子闺房都有不便。”就在那时徐氏在婢子的搀扶下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二夫人。”春桃对着徐氏盈盈一福,心中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徐氏是来为大小姐说项的。

哪知徐氏淡淡一笑,接着说道:“这样吧!就让我身旁的染月进去看一眼,这也是为了琅华的安危着想。”

“二夫人,大小姐还未起身,可否先去搜查别处,等大小姐起身过后再来搜查。”春桃头垂的低低的说道,只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

万一让所有人知道大小姐失踪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把什么肮脏的名声扣在大小姐头上,大小姐的一辈子就全完了。

徐氏哪肯罢休,她面色一沉,冷眼看着春桃说道:“春桃,你几次三番的阻拦,莫不是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着她声音一冷,看着身旁的婢子说道:“把她给我拉开,我倒要进去看一看这屋里究竟有什么。”

徐氏声音一落,便上来两个粗壮的婢子,一左一右的将春桃给拿下。

春桃急的面色胀红,冲着徐氏大声吼道:“二夫人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之所以揽着,无非是大小姐还没起身,二夫人倒是说说什么是见不得的勾当。”

“啪……”徐氏勾唇一笑,抬手给了春桃一巴掌。

春桃的嘴角瞬间溢出血来。

徐氏冷冷笑道:“这里还由不得你一个奴婢开口。”

染月大步上前就要推开谢琅华的房门,春桃顿时睁大了眼,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那时门突然开了,谢琅华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先是看了春桃一眼,见春桃的嘴角都流血了,眼底闪过一丝寒芒,睡眼惺忪的对着徐氏淡淡笑道:“婶娘这是做什么?一大早的心火便这样旺盛。”

徐氏一脸震惊,随即面色恢复正常,看着谢琅华笑着说道:“琅华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府中进了贼人,盗了我一副金手镯,我这不也是担心你。”

春桃一见谢琅华便哭了出来,不过眼中未见丝毫悲伤,她这是喜极而泣。

也不知王玄在谢琅华脸上涂了什么东西,谢琅华脸上的伤已经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若是不然怕是还要费好些口舌。

谢琅华缓步朝春桃走了过来,对着徐氏淡淡说道:“婶娘尽可进去搜查了。”

徐氏面上一僵,笑着说道:“既然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染月一眼。

染月抬头看着陈斌说道:“你们还不赶紧去别处搜查,若叫贼人跑了,可得仔细你们的皮。”

一众侍卫皆出了谢琅华的院子。

徐氏看着谢琅华盈盈一笑:“见你无恙我也就心安了,我还要带人去别处搜查就先回去了。”

谢琅华盈盈一福:“婶娘慢走。”

徐氏带着身旁的婢子转身离开。

谢琅华轻轻的抚摸下春桃的脸,面色恁的阴沉,她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徐氏的背影,眼中拂过狰狞的杀意。

她这一世发誓要护住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她竟敢伤了春桃,还以为她是从前的谢琅华吗?可以任由他们欺辱。

“大小姐。”春桃拽着谢琅华的衣袖,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什么话都等上了药再说。”谢琅华拉着春桃便朝屋里走去。

谢琅华翻箱倒柜的找出消肿化瘀的药膏,要给春桃涂,春桃执意不肯,可哪里拗得过谢琅华,最后还是乖乖的坐在那里,任由谢琅华给她涂药。

“昨晚我被几个贼人掳了去,弄到护城河的花舫上,幸得王家七郎相救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谢琅华将昨晚的事缓缓道来。

春桃听着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满目惊恐的说道:“可是崔家六郎所为?”

她能想到的就是崔愠。

谢琅华摇了摇头,没有接着说下去,有些事她知道也就是了,不想春桃跟着她一块担忧。

她缓缓垂下眸子,冷冷一笑。

徐氏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她这里抓贼,这贼也来的太过凑巧了吧!分明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她方才可是看的清楚,徐氏看见她的时候有多么震惊,可见她早已知晓昨晚的事,也就是说这件事是谢文安的手笔,赵氏肯定参与其中,至于徐氏知不知道赵氏与谢文安的关系,谢琅华就不知道了。

谢琅华正在沉思,忽的一个黑影闪过,一双手牢牢的抓着她的手腕,那人声音恁的低沉:“你没事吧!”

第六十一章 三人同行

赫连佑是翻窗进来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赫连佑春桃吓的面色一白,猛地站了起来。

赫连佑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双眸如浩瀚的夜空一般浓的深不见底。

昨晚他忙完之后,便想来看一看她,哪知她连着院子里的四个暗卫全部都消失不见了,他心头大惊立刻召集所有人马分头寻找他们。

他带着人寻了整整一夜却是一点音信都没有,便想着回来看一看她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谢琅华看着赫连佑扯动嘴角淡淡一笑:“我没事。”

她说着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愧疚,缓缓说道:“他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回来之后便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气息,连着春桃身边的暗卫都没了踪影。

谢文安既然出手,自然不会给他们留下活路。

他手中可是握着一支影卫,虽比不上王崔两家的影卫,但也远胜赫连佑给她的暗卫。

赫连佑自然知道,他眼光一沉,冷冷说道:“你可是凶手是谁?”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赫连佑,沉声说道:“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我想亲自动手报仇,死对他们来说太过便宜了。”

说过同时她脸上满是狰狞的杀意。

“好。”赫连佑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一沉:“夜雨,夜风。”

他声音一落,两个黑衣人出现在谢琅华眼前。

赫连佑挑眉看了夜雨,夜风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从今天开始,她便是你们的主子,务必护她周全。”

夜雨,夜风,双手一叉:“是。”

谢琅华勾唇一笑,轻声对着赫连佑说道:“多谢。”

她今日要与萧陌同去甘泉寺,正想在向他讨要一些人,哪知赫连佑竟主动给她了。

她与他说白了也不过是合作的关系。

春桃站在一旁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她对赫连佑的印象,还停在初见时的那个山匪头子。

谢琅华几步走到桌案,拿出钱妈妈交给她的账本,交到春桃手中说道:“春桃,你去把账本交给方姑姑,让她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春桃接了账本走了出去。

谢琅华扭头看着夜风夜雨说道:“你们两人去替我办一件事,我要让徐氏摔的皮青脸肿,三日下不了榻。”

夜风夜雨看了赫连佑一眼,身子一闪消失在谢琅华眼前。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赫连佑,谢琅华是故意把他们都支开的。

赫连佑自然清楚,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缓缓摊开桌上的纸,执笔写下安景逸三个大字。

赫连佑眼中满是疑惑。

谢琅华拿起那张纸,轻轻的吹了吹,抬手递给赫连佑说道:“即刻派人去一趟文安城,文安城城主安谌被人陷害判了极刑,一家百口皆被株连,唯有一子安景逸年十八在外求学侥幸逃脱,文安城东升客栈可寻到他,他心有沟壑,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上一世他流落至宋国,不过两年便位极左相,一时之间权倾朝野,成为宋国的肱股之臣,宋国与大燕相邻向来不睦,她宁愿赫连佑将他收入麾下助他成就辉煌霸业。

赫连佑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知道了。”

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谢琅华淡淡一笑,她知赫连佑心中所想,他知她有未卜先知之能,想问一问她他的将来如何,却又怕那个结果是不能他承受的,所有他宁愿不问。

可笑的是她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却独独不知她这一世的命运究竟如何,是否还会如上一世一般含恨而死。

在春桃回来之前,夜风与夜雨便回来了。

纵然他们没有现身,谢琅华却察觉到他们的呼吸声。

她浅浅一笑,知道已然成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敢伤春桃,定叫她十倍奉还。

不一会春桃回来了,她眉开眼笑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你不知道方才二夫人正走着,也不知怎地突然就摔倒了,摔倒那叫一个惨,鼻青脸肿的都快成了猪头,躺在地上久久的起不了身,还是几个仆从将她抬了回去。”

谢琅华扬眉一笑:“这就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春桃轻轻抚摸着还有些刺疼的脸颊,笑的眼眯成了一条缝,喃喃说道:“这报应也来的太快了吧!”

谢琅华没有多言,洗漱过后带着春桃去给萧氏请安,老太太既然不愿见她,她也落得清净。

哪知她不过刚到萧氏的院子,才和萧氏说了几句话,萧陌便来了。

谢琅华一笑对着春桃说道:“你去通知一声二小姐表哥来了,我们该出发了。”

春桃转身离开。

萧陌与萧氏寒暄了几句,便领着谢琅华上了马车。

他既然来接谢琅华了,谢琅华自然没有再备一辆马车的道理。

两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之上,萧陌一脸温柔小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轻声说道:“怎地眼下有些青黑,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谢琅华一脸欣喜的看了一眼萧陌,随即垂下头去,声音细细的说道:“想着今日要与表哥同去甘泉寺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谢琅华学着上一世的强调,表情拿捏的十分到位,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萧陌伸手抚上谢琅华的手,扬眉一笑,打趣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谢琅华抬头瞪了萧陌一眼,咬着唇瓣说道:“表哥就会欺负我。”

她一句话说的萧陌呵呵笑了起来。

不过片刻,春桃气喘吁吁的回来了,隔着马车对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二小姐院子的那些奴婢不让奴婢进去,奴婢在外面喊了一声,想必二小姐是能听到的,就是不知她来不来。”

在萧陌的注视下,谢琅华眉头一蹙,淡淡说道:“那我们等上一刻,她若是不来再走不迟。”

她既然开口了,萧陌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萧陌的马车十分宽敞,糕点水果一应俱全,一旁还焚着香,焚的是萧陌一贯用的檀香,味道有些冲,是谢琅华不喜欢的。

上一世为了萧陌,从嫁到萧家她便也只焚檀香了,可这一世她不想再委屈自己半分。

“咳咳咳……”谢琅华瞥了一眼旁边的香炉,眉头微拧,轻声咳了起来。

萧陌一脸关怀的问道:“琅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咳了起来?”

谢琅华一副难受的摸样,低声说道:“表哥我不惯这个熏香的味道。”

她声音一落,萧陌抬手端了一盏茶将一旁的熏香浇灭了,抬头看着谢琅华说道:“是我思虑不周,全然按着我的喜好来的,竟忘了你的感受。”

萧陌一脸歉意,他一袭青衫,一副温润如玉的摸样,从哪里看都是一个谦谦君子。

谁知竟是那样一个泯灭人性的东西。

谢琅华淡淡一笑。

一刻钟转瞬即逝。

萧陌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时间一到,他便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谢琅华不动声色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就不信谢瑶华会放过这个机会。

春桃上了后面的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开始缓缓行驶。

“姐姐,陌表哥,对不起我来晚了。”就在那时谢瑶华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六十二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谢琅华扬眉一笑,看了萧陌一眼,撩开车帘朝外看去。

只见谢瑶华与冬雪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两人脸色微红,显然是跑着过来的,她竟弃了素常喜欢的华美衣裙,与冬雪的衣着打扮一模一样,一眼望去与府上寻常的婢子无异。

谢琅华眼底拂过一丝讥讽,纵然赵氏将谢瑶华看管了起来,可她哪里能囚住一个一心想要逃跑的人。

“妹妹快上来吧!”谢琅华没有多问,冲着谢瑶华微微招手。

萧陌也朝谢瑶华看来。

在两人的目光之下,谢瑶华有些促狭,不由得垂下了眸子,轻声说道:“是,姐姐。”

冬雪扶着她上了马车,便是三人同行马车也很是宽敞。

“等了这么许久,我还以为妹妹不来了呢!”谢瑶华坐在谢琅华对面,谢琅华看着她笑盈盈的说道。

谢瑶华面色微红,抬眸细细看了萧陌一眼,便将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轻声细语的说道:“姨娘不许,奈何我想去,想求佛祖保佑我觅一门好亲事。”

谢琅华眉眼一弯:“妹妹一定会觅一个如意郎君的。”

说着,她漫不经心的看了萧陌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就怕她不来,她若是不来,这戏可怎么唱下去。

上一世他们二人不是郎情妾意吗?

这一世她便成全他们。

谢瑶华见萧陌一言不发,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陌表哥不介意吧!”

“怎会!”萧陌淡淡的看了谢瑶华一眼,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满目温柔的说道:“有你和琅华作伴我求之不得呢!”

“多谢陌表哥!”谢瑶华说着垂下头去。

经过王宫一事,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好在萧陌是个能说会道的,比起谢琅华与谢瑶华来见多识广,他挑拣了些趣事说与她们二人听,引得两个人忍俊不禁。

气氛慢慢缓和下来,这也是谢琅华乐得所见的。

她看着不停说笑的萧陌,不由得感慨万分,当一个人愿意对一个人用心时,便会倾尽全力去迎合一个人的喜好,处处以她为先,可见凡事都在用心二字。

若是一个人无心,另一个人再好也入不了他的眼中。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到了甘泉寺。

萧陌一马当先的跳了下去,他伸手想要去扶谢琅华,谢琅华已经自己跳了下去,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一时之间,他很是尴尬,刚想缩回手。

哪知谢瑶华竟将手放入他手中,看着他盈盈一笑:“多谢陌表哥。”

两人对视一眼,萧陌飞快的避开谢瑶华的视线。

谢琅华还在一旁,总不能叫她在有所误会。

所以谢瑶华一下车,他便急急的松开了她的手。

“大小姐,累不累?”春桃从后面的马车跳了下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冬雪也朝谢瑶华走了过去,她手里抱着一个包袱,想来是谢瑶华日常的衣裙,看着谢瑶华说道:“二小姐,我们找个地方换一下衣裙吧!”

谢瑶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在一旁说道:“既是如此,妹妹快些去吧!穿成这样终归不妥,我们在正殿等你。”

谢瑶华看了谢琅华一眼,余光从萧陌身上扫过,轻声说道:“好。”

谢琅华与萧陌也进了甘泉寺。

在踏入甘泉寺的时候,萧陌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驾车的车夫。

谢琅华今日着了一袭薄荷绿的衣裙,面上粉黛未施,头上只别了一支洁白如玉的发簪,一双眼睛异常明亮。

她此行主要是想来亲自谢一谢寂灭大师。

谢瑶华很快便换好衣裙,她一袭紫色衣裙,领口与袖口镶着金边,裙尾绣着几朵高雅的兰花,很贴合她的气质,头上珠翠生辉,妆容一丝不苟,比谢琅华这个嫡女光鲜亮丽多了。

萧陌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谢瑶华面上纹丝未动,眼底却闪过一丝浅笑,凡是世间男子,如何拒绝得了美色,萧陌也不例外。

三个人在正殿拜了拜,便出了正殿。

这一趟甘泉寺之行,除了谢琅华,有谁是想真心来拜一拜佛祖的,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表哥,我有事要去见一见寂灭大师,妹妹初次来甘泉寺,你便带着她四处转一转吧!”谢琅华笑盈盈的对着萧陌说道。

谢瑶华心中一喜,淡淡的看了一眼萧陌。

萧陌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便带着春桃朝后院走去。

她早已命春桃为寂灭大师准备了茶,寂灭大师乃是出家之人,唯一喜爱的便是这杯中之物了,这也算得上是投其所好了。

只是很不凑巧,寂灭大师外出云游了,并不在寺中。

谢琅华不免有些失望,却没有急着去找萧陌与谢瑶华,她这是故意给他们独处的时间,让他们发展奸一情。

已然立秋,日光甚好,少了夏日的燥热,多了几丝舒适。

谢琅华带着春桃在后院漫无目的的走着,春桃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大小姐,我们快些回去吧!二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光天化日之下,她还能把表哥给扒光了不成。”谢琅华毫不在意的笑道。

轻轻的拍了拍有些脸红的春桃说道:“你就放心吧!”

春桃只好闭上了嘴,大小姐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这么办。

谢琅华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来的时候萧陌说了,赶在天黑之前到家,可她既然已经知晓他的意图了,那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他是绝对不会放她们回家的,按计划晌午用过斋饭之后,他们便要下山的,只是途中发生些什么那就未可知了。

总之萧陌一定会托住她们,让她们回不了家的。

忽的,一阵悠扬的笛声传入谢琅华耳中,她不由得侧耳倾听起来。

春桃看她这副摸样,出声问道:“大小姐怎么了?”

“你没有听到笛声吗?”谢琅华反问道。

春桃一脸疑惑,又凝神听了听,然后摇了摇头。

谢琅华一笑才想起来,她六识过人,她能听到的声音,春桃未必能听到。

她带着春桃寻着笛音而去。

如今的文人雅士皆爱抚琴,弄笛的却不多,这笛声恁的悦耳,一听便知技艺高超,不知何方高人竟能吹出如此笛音。

谢琅华寻着声音,从后院出了甘泉寺,在一片枫林之下才寻到那人身影。

秋已到,枫叶微黄,秋风卷起漫天落叶,比春日的落英缤纷还有壮观几分。

漫天落叶之中,那人一袭白衫,衣带飘飞,只留个谢琅华一个背影,全然没有听到她们的脚步,独自沉浸在无边秋色之中。

直到他吹完一曲,谢琅华出声说道:“如此高超的笛技,真是世间少有。”

那人堪堪转过身来,看着谢琅华先是眉头一蹙,接着笑道:“谢家大小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第六十三章 情债难还

谢琅华这才瞧清楚了那人的面容。

竟也是一故人!

谢琅华盈盈笑道:“谁说不是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说着,她微微屈膝行礼“琅华见过余太医。”

春桃不由得瞪大了眼,跟着她一起行礼。

素手执笛那人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出了宫我便不是余太医了,我姓余,名烨。”

谢琅华几步上前,伸手接了一片落叶,抬头看着余烨说道:“余太医怎会在此处?”

难道宫中的太医是可以随意出行的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除了余太医,她不知该如何称呼余烨。

余烨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谁说太医就得一直待在宫中,每逢初一,十五便可休息一日。”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余烨接着又道:“至于我为何会在此处,是陪我一损友来的。”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不由得微微一怔,也不知他口中的损友是何人,竟让他以这两个字相称,还真是让人好奇的很。

“大小姐也会吹笛子吗?”余烨看着谢琅华问道,只记得她是个胆大包天的主,还有趣的很,竟不想在此处遇见了她,缘分真是无处不在啊!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只会听罢了,对笛子却是一窍不通的。”

余烨挑眉看着谢琅华笑道:“你可要跟我学?只是学费不菲。”

他还真是三句话离不了银钱。

谢琅华这才想起来,上一次他给母亲诊治还欠了他诊金,好似当时他也是这样说的,她淡淡一笑,对着余烨盈盈一福:“上一次余太医给家母诊治,琅华还欠了余太医诊金,心中一直过意不去,也不知诊金几许?好给余太医。”

余烨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伸出三根手指来。

春桃小声问道“是三十两银子吗?”

她身上正好带了三十两银子。

余烨摇头说道:“错了,是三百两金。”

春桃瞬间睁大眼,满目震惊看着余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谢琅华也是一惊,三百两金这也太多了吧!天价也不过如此,果然贵的很。

“怎地?你想赖账不成?”余烨见主仆二人这副表情,不由得声音一沉。

谢琅华立刻摇头说道:“不敢,只是一时没有这么多金,只怕要缓一缓,才能给余太医送去。”

哪知,她声音一落,余烨眯眼一笑,凑到谢琅华跟前,眼中精光闪动的说道:“大小姐说笑了吧!谁不知崔家才给你送去五千两金,不过区区三百两金便不舍的了吗?”

他不提这五千两金还好,他一提这五千两金,谢琅华心中一痛,瞬间沉下脸去。

余烨收敛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是大小姐想赖账?”

他说着一顿,不等谢琅华开口,接着又道:“上次我在宫中助你一臂之力,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莫不是想一并赖了?”

谢琅华看了余烨一眼,垂眸说道:“琅华断无此念,只是那五千两金,已被别人索要了去,余太医可否缓上几日,到时候琅华一定分文不少的差人送过去。”

“哦!”余烨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尾音拉得长长的,慢慢说道:“不知大小姐在宫中欠下的那个人情又要如何偿还?”

他这句话可把谢琅华给问住了。

谢琅华一怔,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不开口,余烨也不开口。

片刻,谢琅华看着余烨,轻声说道:“余太医想让琅华如何偿还?”

余烨突然就笑了,他抚摸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笑的一副不怀好意的摸样,其实他这人长得也是十分周正,也是芝兰玉树的摸样,奈何他贼兮兮的看着谢琅华说道:“这个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吗?其实很简单。”

谢琅华却不这样认为,他是她见过最不靠谱的太医,比不上崔愠那般放荡不羁,但也绝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果然在谢琅华的目光之下,余烨勾唇一笑,猛然朝谢琅华靠了过来,吓得谢琅华往后退了数步。

余烨漫不经心的说道:“只需你亲我一口,便是那三百两金的事也可一笔勾销。”

当真是个好买卖。

“大小姐,此事万万不可!”谢琅华还没开口,春桃便急急说道,还不忘狠狠瞪了余烨一眼。

竟是宫中太医,怎不知男女授受不亲,说出的话怎地如此放荡。

谢琅华心中却是有些挣扎的,她眼波流转,其实是动了心的,一吻抵消一个人情,换回三百两金如此也算是天价了。

除了那五千两金她囊中羞涩,要如何给余烨三百两金,土中挖金可不是日日都有的事。

春桃根本不知道王玄已经要了那五千两金,当下对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不过是区区三百两金,给他也就是了。”

万不可失了自己的清白呀!

剩下的话春桃没有说出来,她一脸着急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已经读懂她的意思。

可问题是那五千两金王玄已经要了,她从哪里在弄三百两金来。

余烨也没有逼她。

忽的,谢琅华眼光一定,几步上前,抬头看着余烨说道:“此话当真?”

余烨说道:“这是自然。”

“你闭上眼睛。”谢琅华咬着唇瓣,双颊染上一丝红晕。

余烨从善如流的闭上了眼,脸上勾勒这一抹得意洋洋的笑。

谢琅华不放心,又伸手覆上余烨的眼睛,余烨没有开口。

“大小姐,不可啊!”春桃在一旁大声说道,声音中满是焦灼。

谢琅华轻轻的踮起脚尖,她双眸闪动着璀璨的光芒,另一只手伸出两个手指,在余烨的唇上轻轻一碰,旋即松开余烨的眼睛,后退了几步,对着余烨说道:“好了,你我之间的账两清了。”

哪知余烨嘴角一弯,一手牢牢握住谢琅华的手腕,用力把她往怀中一拉,谢琅华一下撞进他的怀中,他眯眼一笑,凑到谢琅华跟前,笑眯眯的说道:“想必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谢琅华故作镇定的看着他。

余烨伸手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唇瓣,漫不经心的说道:“手指的温度与触感,如何能与唇瓣的温度与触感一样,小狐狸你还想骗我。”

说着,余烨朝谢琅华吻了下来。

谢琅华徒然一惊,瞬间睁大了眼,下意识便要挣扎。

奈何余烨牢牢将她圈入怀中,令得她根本动弹不得。

“你放开大小姐。”春桃还未靠近余烨,余烨衣袖一挥,春桃便摔在地上。

眼见余烨一吻便要落在谢琅华唇瓣,一道声音冷不丁的响了起来:“我倒是从不知欠下的人情,还可用一吻来偿还,如此你欠我的人情,岂非要把嘴皮子都磨破了。”

第六十四章 初识睿王

这声音是谢琅华从未听过的。

余烨身子一僵,怎么也吻不下去了,深有一种做坏事被人抓了个现行的感觉,只得堪堪松开谢琅华。

谢琅华骤然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抬头循声望去。

金色的阳光,透过细细密密的树叶洒下来一片斑驳,那人一袭绛紫色衣袍,看似简单,领口及袖口金线穿插绣着繁复的云纹,谢琅华需将头抬得高高的,方能瞧清楚他的面容,他面色白皙,却不似崔愠那般过于白嫩,生的星目剑眉,器宇轩昂,明明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便是连这样的也说的行云流畅面不改色,却无端的带给人一种压迫感,让人不由得处于紧张之中,想来这就是常人所说的不怒自威。

谢琅华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去,纵然她从未与这人说过话,却是识得他的。

她可算知道余烨口中的损友是谁了,大燕未来的一国之主,与诸王夺位中胜出的司马睿。

他的手段谢琅华一直都是知道的,杀兄,弑父,都做的绝不手软,是个狠辣无情的。

“定远侯之女谢琅华见过睿王殿下。”谢琅华抬眸看了春桃一眼,两人对着司马睿盈盈一福。

余烨嘴角一抽,看着司马睿说道:“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司马睿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视线落在余烨身上,勾唇一笑:“我以为你会算一下,你欠我多少个吻!”

他这话说的谢琅华不由得笑了起来。

余烨面皮一黑,黑中带着些许红,好似害羞了一样,看都不敢看司马睿一眼,将脸侧了过去,连连摆手:“此事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他欠司马睿的,若真以吻来偿还的话,只要如他所说,把嘴皮子都磨破了。

若非司马睿,他断然不会来这里做什么太医的。

司马睿没有开口,波澜不惊的站在那里。

余烨抬腿便走,边走边说:“对了,我想起了,我还有些事挺着急呢!,就先走一步了。”

司马睿也不开口,任由他溜之大吉。

所谓人生最囧的事,莫过于做坏事的时候,被人逮了个正着,且那人还知道他八百年做过的丑事。

转身的那瞬间,余烨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仿佛在说这件事没完一样。

谢琅华眉头微蹙,当下做了个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还了余烨这三百两金才是。

至于她欠他的那个人情,总有法子还了他的。

“你见过我?”司马睿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垂眸笑道:“这燕京城中谁人不知睿王殿下呢!”

一片秋色中,少女垂眉顺目,面上含着些许浅笑,不是旁的女子那样的娇羞,却如春日盛开的花一样明艳动人。

司马睿淡淡一笑:“我竟不知这燕京城中人人都识得我。”

谢琅华心头一惊,对未来的天子,心中存了几分忌惮,沉默下去。

对于王玄,她还敢想法子抱一抱他的大金腿,以寻一些庇护。

至于崔愠,她叫他不高兴了,她就想了个法子,让他也不那么畅快。

可对于司马睿,谢琅华是半分也不敢惹的。

睿王的生母不过是御花园中弄花侍草的婢子,不过侥幸承宠,只封了一个位份卑贱的夫人,诞下一子后便撒手人寰,司马睿既没有强大的母族,又没有陛下的宠爱,却一跃成了大燕的新主,全凭自己的手腕,可想而知有多么厉害了。

“不敢扰了睿王殿下的雅兴,琅华先告辞了。”谢琅华屈膝说道,不敢有半点逾越。

司马睿右手微抬:“退下吧!”

谢琅华带着春桃匆匆离去。

由于走的太过匆忙,竟不小心遗落了春桃为她做的茉莉花香囊。

司马睿眼光一扫,一个侍卫捡了起来,将香囊交到司马睿手中,司马睿接过香囊,轻轻一嗅,不由得笑了起来。

仿佛她是白兔,而他是猛虎一般,令得她惊恐不已。

难道他就这般可怕吗?

司马睿轻轻的抚摸着青色绣着茉莉花的香囊,漫不经心的把它收进衣袖中,淡淡说道:“我们也回去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谢琅华的背影,眼底拂过一丝浅笑。

如今的谢家大小姐,可是风头正盛!燕京城中谁人不知,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正好。

一个敢把崔愠扒光了挂着城墙上的人,还令得崔家乖乖奉上五千两金,这样的女子怎会是传闻中那个张扬跋扈,胸无点墨的女子。

他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大小姐,你怎会认识睿王殿下?”走远了春桃小声说道。

她们分明没有见过睿王殿下啊!

谢琅华飞快的扫了春桃一眼,低声说道:“春桃无论何时都要离得睿王殿下远远的,不可轻易得罪他知道了吗?”

见她神色如此郑重,春桃不由得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谢琅华带着春桃去寻萧陌与谢瑶华。

这么久的时间,想必已够谢瑶华一诉衷肠了吧!

“陌表哥,我心悦与你,你难道不知吗?”谢瑶华双眸含着丝丝雾气,紧紧拽着萧陌的衣袖,双目灼灼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每一字都含着说不出的深情。

萧陌到底是年轻男子,他低着头看着泪眼模糊的谢瑶华,狠厉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温婉动人的少女,满目深情的望着他,说着撩人心弦的话,换做任何人只怕也会动心的。

毕竟感情这东西在有些人心中廉价的很。

“阿瑶,这样的话你休要再说了。”最终萧陌轻叹了一声,却没有拂开谢瑶华的手。

谢瑶华心中一动,眼底拂过一抹笑容,眼中的泪却掉的更凶了,她细弱无骨的手,落在萧陌胸膛,眼中全是萧陌的身影,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喃喃说道:“陌表哥,是在顾忌姐姐吗?若是能伴陌表哥左右,便是做妾瑶华也是欣喜若狂的。”

见萧陌没有开口,谢瑶华知他心有动摇,接着说道:“姐妹同侍一夫,古往今来皆是美谈,姐姐大度不会在意的,不是我也会有旁人,若是我的话还可帮扶姐姐几分,他也知道她不善料理家事。”

萧陌垂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瑶华。

他其实是动心了的,她说的不错,男子汉大丈夫,谁人不是三妻四妾,即便不是她,他也是要纳妾的,如此说来她又有何不可。

“陌表哥心中当真无我吗?从前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谢瑶华说着,眼泪掉的更凶了。

“我……”看着她这副摸样,萧陌下意识的开口说道,可他只说了一个字。

谢琅华的声音便适时地响了起来:“表哥。”

萧陌面色一沉,伸手就要推开谢瑶华,就在那个时候也不知怎的,谢瑶华脚下一滑,身子骤然朝前倾去,一下子摔进萧陌怀中,她双手死死地抱住萧陌的腰身,萧陌一惊,下意识的扶住了她。

从谢琅华这个角度看去,两人郎情妾意,萧陌紧紧的抱着谢瑶华,谢瑶华楚楚可怜的依在萧陌怀中,别提有多般配了。

第六十五章 误会

若是换做上一世,谢琅华定然会有所误会,然后大闹一场,着了谢瑶华的道。

可这一世,她耳聪目明,心境通透,看的是一清二楚,她心中冷冷一笑,看着谢瑶华的眼骤然一沉,好一个心机婊。

从前她就是败在她这些手段之上,输的惨烈。

她扬眉一笑,转瞬换了张脸,怒气冲冲的对着萧陌大声吼道:“表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琅华,你不要误会,是瑶华险些摔倒,我扶了她一把,仅此而已。”萧陌急急的松开谢瑶华,扭头对着谢琅华耐心的说道。

谢琅华冷冷扫了他一眼,将目光落在满目泪痕的谢瑶华身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啪……”抬手一巴掌落在谢瑶华脸上。

那一刻,她真是通体舒畅的很呀!

“姐姐……”谢瑶华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她顿时捂着脸泪如雨下的看着谢琅华,楚楚可怜的说道:“你真的误会我和陌表哥了。”

谢瑶华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大小姐,你真的误会二小姐了!”就在那时冬雪一个箭步冲到谢瑶华跟前。

谢琅华看都不看萧陌一眼,冷冷笑道:“误会?”

“是的,琅华,这就是一个误会。”萧陌适时出声,他眉头紧锁,看着谢琅华的眼中已含着不耐。

他不喜欢她,从来都不喜欢她,却非娶她不可,纵然是耐着性子,他还是有种忍无可忍的感觉。

“难道非要我捉奸在床才不是误会吗?”谢琅华的声音一高,双目喷火的看着谢瑶华,抬手又是一巴掌朝她甩去。

“琅华,你闹够了没有!”萧陌抬手抓住谢琅华的手,沉声问道。

对上萧陌谢琅华气焰减了几分。

谢瑶华在一旁呜呜咽咽的哭着,哭的好不委屈,一副梨花带雨的摸样,恁的惹人心痛。

萧陌便是如此。

他冷冷看着谢琅华,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用力收回自己的手,冲着谢瑶华大声咆哮道:“是你勾引表哥,一定是你又勾引表哥。”

“姐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谢瑶华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她满目委屈,一副柔弱无助的摸样,仿佛风雨飘摇中的花朵一般。

萧陌不由得挡在谢瑶华前面。

谢琅华看了,阴森森一笑,上一世便是如此,每每谢瑶华与她有了争执,萧陌总会挡在谢瑶华身前,替她一切风雨,却带给她漫天风雨。

她心中压抑的怒火顷刻间爆发,不是因为还在意萧陌,只是因为委屈和旧事重演的悲凉。

“好,我成全你们,回去我就让母亲去萧家退婚。”谢琅华双手用力一甩,呜咽出声,大步转身离开。

“大小姐……”春桃急急跟在她身后。

萧陌站在原地没有开口。

冬雪扶着谢瑶华起身,谢瑶华满目愧疚的看着萧陌,垂眸说道:“陌表哥,都是我不好,才叫你和姐姐生了嫌隙,我这就去找姐姐说清楚,定不会让她退婚的。”

谢瑶华说着便要走,萧陌却一把抓住了她,他冷冷说道:“且让她闹去。”

他看着谢瑶华温柔体贴的摸样,在一想谢琅华无理取闹,大人撒泼的摸样,心中对谢琅华越发不喜。

已然下了决心,要纳谢瑶华为妾。

既然姐妹共侍一夫是美谈,想来他即便纳了谢瑶华,谢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离了萧陌与谢瑶华,谢琅华便换了一副摸样,她抬起方才扇谢瑶华的手,眉头皱巴巴的对着春桃说道:“春桃,快来给我揉揉手,方才太用力了,手疼的厉害。”

春桃看着她这副摸样,方才还满腹担忧,一下便笑了:“打人的时候大小姐怎么就没觉得疼呢!”

说是这样说,春桃还是细细的为谢琅华揉着手。

谢琅华扬眉一笑,光彩照人的说道:“打人的时候只觉得畅快来着。”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春桃接着说道:“大小姐该不是真的要夫人去萧家退婚吧!”

谢琅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若是因此上门退婚,旁人只会说她无理取闹,反倒给自己惹一身不是。

婚是要退,但绝不是因为如此。

萧陌将谢瑶华送到供游客歇息的禅房,又给谢瑶华脸上涂了药。

谢瑶华没有喊一声疼,也没有说谢琅华一句不是,反而开口说道:“陌表哥,我没事的,你快去看看姐姐吧!”

萧陌更觉贴心,他眉眼一弯,眼中闪过一抹温柔,轻声说道:“好,你好生歇息,我去看一看她。”

既然谢琅华还有利用价值,便不是他想弃便可弃的。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的,谢琅华站在甘泉寺前院一棵树下,也不顾世俗的眼光,抱着树哭的呜呜咽咽的,引得上香的人纷纷驻足观看。

萧陌站在回廊之中,实在不愿意靠近她一步。

他眉头紧锁,面色阴沉的谢琅华走去。

“表哥,你……”谢琅华一看他哭的更凶了。

萧陌耐着性子,小声安抚道:“琅华,大庭广众之下,你这副摸样成何体统?快别哭了,都是我的不是,我们去用素斋吧!”

谢琅华梗着脖子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副怒气未消的摸样。

萧陌只得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随口敷衍道:“我心中唯有你一人,要娶的你只有你,你莫做多想,你再这个样子,我就要生气了。”

“嗯!好,我们去用素斋吧!”谢琅华对萧陌的怒气通常持续不了半刻钟,只要他温柔细语的哄她几句便好了,谢琅华学着上一世的摸样,轻轻的扯着萧陌的衣袖,垂眸说道:“我也有做的不是的地方。”

她一直都以为,只要两个人都愿意退一步,便可和好如初,只是她忘了人心易变,诡异莫测。

谢琅华与萧陌走到禅房的时候,谢瑶华已经布好饭菜。

谢琅华白了谢瑶华一眼没有开口,还是谢瑶华伏低做小,率先开口,说了很多认错的话,谢琅华这才气消。

用过斋饭之后,三人便上了马车,离开甘泉寺。

“姨娘,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赵氏正在吃饭,她指派过去看守谢瑶华的崔妈妈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都不敢看赵氏一眼。

这府中谁人不知,夫人不过是泥捏的,真正厉害的是这看似温柔可亲的姨娘。

许氏正在一旁服侍赵氏,便是对待萧氏她都没有这般殷勤,赵氏还没有开口,她便着急说道:“崔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看着二小姐的吗?二小姐怎会突然不见了?”

崔妈妈急的额上满是汗,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老奴是按照姨娘的吩咐守着二小姐的,哪知到了该用饭的时候,老奴送饭进去才发现二小姐和冬雪都不见了,请姨娘将罪。”

赵氏面色一沉,涂着蔻丹的手顿时紧握成拳,她缓缓垂下眸子,冷冷说道:“不用寻了,我知道她的心思,她定是跟琅华那个丫头一起去甘泉寺了。”

“可……”我们守着门,根本没有见二小姐出去呀!

崔妈妈只说了一个字,赵氏一眼扫来,令得她将余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你先退下吧!”赵氏抬手说道。

“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啊?”许氏一脸焦灼,看着赵氏说道。

赵氏看都没看她一眼,声音一沉:“派几个人去看住二小姐,莫要叫她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

许氏还以为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她盈盈一福:“是,我这就去办。”

哪知赵氏开口说道:“你不用去了,已经有人去了。”

许氏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她眼中一亮,继而一脸怨恨的对着赵氏说道:“姐姐,我们难道就任由老太太将我们困在这里,百善孝为先,便是老爷回来了,只怕也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赵氏漫不经心的看着许氏,淡淡一笑:“是啊!百善孝为先!”

明明她笑的和风细雨,许氏却觉得身上一冷,仿佛滑腻的毒蛇怕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她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抬手给赵氏添了一碗汤。

赵氏接过许氏递来的汤,一勺一勺慢慢喝着,姿态恁的优雅,只是眼神冷落坚冰。

不过一个区区黄毛丫头便想和她斗,真是不知量力,她若是不故意输上几局,怎能令她有所松懈,过早的将底牌亮出来,只能让她输的更惨一些。

她这些手腕,在她面前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她倒要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厉害。

赵氏勾唇一笑,宛若色彩斑斓的毒蛇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马车走了没有多远,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突然阴沉下来,阴云密布,云层堆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谢琅华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面上没有丝毫波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雨果然如期而至了。

这算不算是天助她也呢!

再往前走数里便有一驿馆,想来萧陌也是打算将她们困在此处一晚吧!

“看天怕是要下雨了!”谢瑶华轻声说道。

萧陌也抬头朝外看去,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张口说道:“只怕雨势还不小。”

继而抬头看着谢琅华与谢瑶华说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忧,往前不远便有一驿馆,我们可在那里暂避一下。”

谢琅华与谢瑶华皆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还生着谢瑶华的气,故而一路并不多言,谢瑶华也很识趣,不开口招惹谢琅华,一路走来马车里很是安静。

萧陌看着她们这样,想着她们这样相处也是好的,只要不吵不闹,其他的便随意吧!

忽的,疯狂大作,豆大的雨点打的车顶啪啪作响。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谢琅华是来过甘泉寺的,眼见马车就要到驿馆了,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萧陌,她不信他能未卜先知,知道今日下雨,不信他什么手脚都没有做。

“啊!”就在那时,车身剧烈的摇晃了一下,顿时朝一遍倾去,谢瑶华面色一白发出一声惊呼,谢琅华便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第六十六章 将计就计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了,快到谢琅华猝不及防。

“砰……”她摔在谢瑶华身上,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未睁开眼,便听见一声巨响。

“啊……”谢瑶华一声尖叫,声音里满是恐惧。

谢琅华睁开眼便见马车已碎成四分五裂,她压在谢瑶华身上,谢瑶华则躺在碎掉的车板之上,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脸上,瞬间将她与谢瑶华都淋湿了。

马发疯一般冲进雨中消失不见。

谢瑶华何时见过这种阵仗早已吓傻。

萧陌也从马车摔了下去,虽然也有些狼狈,但比起谢琅华与谢瑶华还是好了很多。

“你们没事吧!”他视线先从谢琅华身上扫过,最终落在谢瑶华身上,深深的看了谢瑶华一眼,抬手将谢琅华从谢瑶华身上拉了起来。

“啊……”谢琅华才站了起来,便听到春桃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扭过头去,便见春桃与冬雪乘坐的马车,如他们的马车一样,车轴断裂,车厢倾倒碎成几片,春桃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春桃。”谢琅华一刻都没有耽搁,疯了一样朝春桃冲了过去。

好在下着雨土地比较松软,春桃才没有大碍。

谢琅华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她都没有回过神来,显然是吓傻了。

“春桃,别怕,没事了。”谢琅华轻轻的用手拍打着她的脸,春桃听见她的声音才慢慢缓过神来。

“哇……”春桃抱着谢琅华哭了起来,边哭边抽噎道:“大小姐,你没事吧!真是太可怕了。”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冬雪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起来便朝谢瑶华跑了过去,口中喊道:“二小姐。”

几个人摔在地上沾满了泥土,一身的狼狈。

雨势不小,隔着重重雨幕,谢琅华抬头朝萧陌看去,此处距离驿馆不足三百米,这马车也坏的太过及时了,还是两辆马车一起坏了,若说不说萧陌动的手脚,打死谢琅华也是不信的。

谢琅华扶着春桃一瘸一拐的朝萧陌他们走去。

萧陌将谢瑶华从地上扶了起来,谢瑶华面色惨白,死死地拽着萧陌的衣袖,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着,一瞬不瞬的看着萧陌,声音哽咽的说道:“陌表哥,你没事吧!”

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萧陌抬头看了一眼谢琅华,见她眼中至始至终只有那个婢女,再看谢瑶华觉得恁的受用。

他轻声说道:“我没事,莫怕,有我在你也不会有事的。”

谢瑶华用力的点了点头,浅浅的笑了起来。

“听说此地山匪横行,我们的马车皆是车轴断裂,坏的十分蹊跷,说不定便是这山中匪盗动的手脚,好在前面不远便是驿馆了,今晚我们就在此处休息一晚,待明日家中马车来接再走不迟。”萧陌眉头紧锁,一字一句的说道。

谢琅华故作惊恐,眼神呆呆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实则眼中满是讥讽,此处正是赫连佑的地盘,而他早已成了司马睿府中的侍卫,哪里还有什么山匪,分明是他早已算计好的。

一行人冒着雨朝驿馆走去。

好在没有多远,可雨势不小,等几个人到驿馆的时候皆成了落汤鸡。

几个人的身份搁在那里,驿馆的管事很快为他们安排了房间,准备了热水以供他们沐浴。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

在踏进房间的那刻,谢琅华空着虚无的空气,压低声音说道:“去盯着萧陌。”

谢琅华的房间在二楼最左边,依次是谢瑶华,萧陌,而后才是春桃与冬雪。

谢琅华并没有让春桃服侍她,她跌在谢瑶华身上没有受伤,可春桃却摔在地上,身上定然是受了伤的。

驿馆管事已命人将他们随身携带的衣物烘干送进来,她自己沐浴过后,换上干净的衣裙,才将头发整理好,便听见驿馆的管事在下面喊道:“诸位贵客晚饭已备好,请下来用饭吧!”

此处离燕京不足五十里,此处的驿馆一般很少有人停留,初建时也是为了凯旋的将士能有个休息整顿的地方,以便容光焕发的回城。

谢琅华和春桃下去的时候,萧陌和谢瑶华已经在等她了。

此处驿馆离燕京很近,供给充足做的饭食还不错,看着色香味俱全。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三个人默默的开始吃饭。

若无旁人谢琅华都是让春桃与她同桌吃饭的,如今只好让她在一旁侍奉着,让谢琅华觉得很不习惯。

谢琅华看萧陌吃那盘菜,她才敢吃。

桌上谢瑶华时不时的抬头看萧陌一眼暗送秋波,萧陌故作镇定,目不斜视的吃着饭。

三个人用过饭之后便各自回房了。

雨还在下,一切看似平静。

秋风阵阵已有些寒意,谢琅华坐在软榻上,春桃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主人。”就在那时夜风突然出现在谢琅华面前,这样的场面春桃已见过数次,可还是被吓了一跳。

谢琅华抬头朝夜风看去,夜风拱手说道:“萧陌吩咐厨房每个人都熬了姜汤驱寒,其中给大小姐的那一碗不干净,大小姐万不可服用。”

春桃徒然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惊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琅华勾唇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其实她已猜了个七八分。

夜雨垂眸说道:“迷情之物。”

谢琅华不怒反笑,她笑的妖娆夺目,淡淡的看着夜雨说道:“想办法把那一碗不干净的姜汤换给谢瑶华。”

“是。”夜雨转身消失。

“大小姐……”春桃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愤愤说道:“萧家表哥怎能卑劣至此!”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春桃一眼,缓缓笑道:“习惯了就好。”

手刃亲子的事他都做的面不改色,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可是……”

春桃还想说些什么,谢琅华却出言打断了她,谢琅华笑眯眯的看着春桃,轻声说道:“你没看见他们两人暗送秋波吗?既如此我便成全他们,狼狈为奸正好凑成一对。”

“可陌表哥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君。”春桃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谢琅华缓缓的垂下眸子,声音恁的坚定:“他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夫君。”

两个人各有所思都没有再开口。

时间缓缓流逝,夜色渐浓,雨势却渐大。

谢琅华让春桃去歇息了。

“咚咚咚……”春桃才走,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谢琅华看着门上的倒影,知道是萧陌来了,她双眼一眯,冷冷一笑,几步过去将门打开。

“琅华,你怎能问一不问一声便随意开门呢?”看着站在门口的谢琅华,萧陌眉头一蹙,开口斥责道。

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中满是委屈,轻声说道:“因为我认得出表哥的身影,知道外面的是表哥。”

此话说的很是深情。

萧陌微微一怔,笑着说道:“你淋了雨,我怕你着凉,让厨房给你熬了姜汤。”

萧陌说着走了进去。

“多谢表哥。”谢琅华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萧陌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笑着说道:“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谢琅华点头将萧陌递来的姜汤一饮而尽。

萧陌看着谢琅华笑着说道:“好了,你早点上榻歇息吧!我也回去了。”

谢琅华点头将萧陌送了出去。

既然萧陌欲行不轨之事,自然要等到夜深人静。

谢琅华双眼微微一眯,阴沉沉一笑:“夜风我让你准备的东西看备好了?”

“是。”夜风从暗处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根红如鲜血的熏香。

谢琅华一笑:“现在便点上吧!”

夜风依所言将熏香点上。

谢琅华推门而出,惊慌失措的朝谢瑶华的房间走去。

谢瑶华坐了一日的马车,又受了惊吓,此刻已上了榻。

谢琅华轻轻一推,她的房门便开了。

她屋里只燃着一盏昏黄的烛火。

“瑶华。”看着骤然出现的谢琅华,谢瑶华一惊瞬间从榻上坐起,下意识的便要大喊出声。

还是谢琅华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我房中有老鼠,我要跟你换房间,不然我今晚就睡在你这里。”谢琅华满目惊恐的说道。

若是换做往日谢瑶华定要与她纠缠一番的,可今日也不知怎地了,她喝过陌表哥给她送的姜汤之后,整个人便昏昏欲睡不说,连身子都有些烫,她可不愿与谢琅华多相处片刻。

“好,我跟你换!”谢瑶华摇摇晃晃的从榻上坐起,穿好鞋袜便去了谢琅华房中。

谢琅华让夜风盯着谢瑶华进去,保证不出一点纰漏。

谢瑶华将房门插好便上了榻,也不知怎的,她身上热的越发厉害不说,总觉得身子不知哪一出空虚的紧,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一阵风扫过,屋里燃着的蜡烛突然灭了,谢瑶华都没有发觉。

“琅华。”忽的,谢瑶华的房门被人推开了,萧陌缓缓走了进来。

屋里一片漆黑。

谢瑶华轻轻的摇着头,本想说她不是谢琅华,哪知她口中竟发出一声陌生的嘤咛:“嗯……嗯……”

身上越来越热,谢瑶华下意识的扯拽着身上的衣裙。

萧陌缓步朝床榻走去,刚朝谢瑶华摸去,哪知谢瑶华竟好似一条蛇一般缠上了他。

第六十七章 一道看戏

黑暗中萧陌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也觉得心头有一丝燥热,他伸手脱去外袍,抬腿上了榻,覆在谢瑶华身上,双手肆意的游走着。

谢瑶华纵然有些神志不清,但尚存的理智,令得她挣扎了起来,可身上那人的手仿佛拥有魔法一般,可褪去她心头的燥热。

“乖,是我,让我好好疼爱你!”萧陌察觉到她的挣扎,却并不看去他身下的究竟是谁,他一向对女色并不十分热衷,不知怎的今日竟也有一些急不可耐。

谢瑶华一听竟是萧陌的声音,她徒然睁大了眼,放弃所有挣扎,伸手攀上萧陌的颈项。

这与萧陌来说无异于邀约。

萧陌心头的火烧的更旺,谢瑶华的衣裙在他的掌下碎成一片一片,被他随意抛在地上。

一起落下的还有他的衣衫。

外面风急雨急,却浇不灭这满室的温情。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萧陌的背上落下,他伸手轻轻的划过谢瑶华的曲线,一吻落在她的锁骨处,一个挺身,两人合二为一。

“嗯……”谢瑶华口中发出一声嘤咛,似痛苦的低泣,又似极乐的满足。

她在无暇顾及其他,处于本能拼命的迎合着萧陌。

她明知这样不妥,明知母亲知道之后会如何震怒,却什么也顾不得了,此时她只想与他共赴云颠,哪怕是地狱也愿与他同行。

两人动静之大,只有一墙之隔的谢琅华听得一清二楚。

屋里一灯如豆,谢琅华坐在桌前,随手倒了杯茶,嘴角含着一丝浅笑,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慢慢的垂下眸子。

上一世,母亲被赵氏陷害,声名尽失,被父亲一直休书赶出家门,吕氏何等势利,怎肯收容母亲,还是她用自己存下银钱,为母亲租了一间陋室,因着赵氏的教导,她对母亲心存怨恨,很少去探望她,以至于她很快撒手人寰。

因着母亲一事,萧家第一次上门退婚。

那时的萧家正是风光无限,萧禾一跃成为太子侧妃,萧陌又是太子殿下的得力助手,萧家如日中天。

之所以没有退成婚,是因为母亲去了。

他们不能在此时退婚,让旁人指着他们的脊梁骨说他们薄情如斯。

至此之后萧陌便不再见她。

任由她多次上门寻她都推脱不见。

第二次上门退婚是在阿恒身染花柳病,燕京人尽皆知的时候,每一次他都是拿啐了剧毒的刀子,在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阿恒去了,连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让他们缓一缓再说。

谁知不过半年太子被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萧家瞬间失势,而他父亲因从不涉党争,很受新太子司马睿的倚重。

萧陌风光时没有动了娶谢瑶华的念头,落魄时唯一能攀附的也只有谢家了。

而谢琅华一个失了势的嫡女,如何比得上风头正盛的谢瑶华。

她一直都不甚清楚,萧陌到底是何时与谢瑶华勾搭上的,萧陌与她有婚约在身,赵氏自然不肯将谢瑶华嫁给他。

萧陌第三次退婚是在萧家失势之后,那时候她伤心欲绝,而他美名曰是为了不连累她,她不知这一次他执意退婚,早已动了去谢瑶华的念头。

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徒留她一个人跌落尘埃。

那时她的名声早已被赵氏败坏的连渣都不剩,谁又肯娶一个这样的女子。

过了没有多久,萧陌正式求娶谢瑶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赵氏竟同意了。

那个时候她与谢瑶华姐妹情深,谢瑶华抓着她的手向她发誓,她对萧陌从来没有别的心思,她也是被逼的,于是她信了。

谢瑶华还假惺惺的求了萧陌,让萧陌纳她为妾,她对她感激万分,事事以她为先,处处礼遇她,便是萧陌对她百般疼爱,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在她的心中,是谢瑶华给她一个成全,成全了她多年的夙愿。

可她一次又一次陷害终叫她幡然醒悟。

她成全的从来都只有她自己,把她弄到萧陌身边为妾,也只不过是为了将她彻底踩到脚底,肆意*罢了。

直至阿宇被他们剜心入药。

想起那些旧事,谢琅华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哭着哭着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放声大笑了起来,这一世当由她执子围杀,掌控棋局,为他们写下一个万分悲惨的结局。

女子的嘤咛,配合着男子刻意压抑过的低喘一阵一阵传入谢琅华耳中。

明明是那样不堪入耳的声音,谢琅华却听面不改色。

“砰……”忽的,一阵风扫去,谢琅华房中的窗户突然开了。

谢琅华抬头看去,便见两个黑影从窗户跳了进来。

夜风夜雨瞬间挡在谢琅华身前,已亮出手中的佩剑。

待看清那两个人的面容,谢琅华眉头微微一蹙,缓缓站了起来。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白日里见过的余烨与司马睿。

她嘴角一勾,眼中含着讥讽淡淡笑起:“如此雨夜两位骤然到访,不知所谓何事呀?难不成是要邀我一道赏月?”

司马睿站在余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开口。

倒是余烨扬眉一笑:“我们来邀你一道捉奸。”

夜风夜雨面色一黑,嘴角一抽,面容一阵扭曲。

谢琅华瞬间明白他们所说何事了,她右手微抬,夜风夜雨转身消失在暗处。

既是捉奸又何需舞刀弄枪,令得她没有想到的是司马弈与余烨竟也宿在这里。

谢琅华还没有开口,余烨忽然凑到了她跟前,仔仔细细打量着她,张口说道:“你哭过。”

他只是下了一个定论而非疑问。

“只是哭一哭自己眼盲心瞎罢了。”谢琅华淡淡一笑。

“走,我帮你阉了那人渣去。”余烨说着抓着谢琅华的手就要走。

谢琅华去拂开了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事我自会处理,就不劳防两位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从哪来的便回哪去吧!

“啧啧啧……”余烨看着谢琅华啧啧叹道:“你眼神是不济,不过最让我刮目相看的是你的面皮如此之厚,听着如此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竟无动于衷,简单的来说也太不知羞了。”

谢琅华顿时便笑了,她眼神从余烨身上扫过,落在司马睿身上,缓缓说道:“你们二位不也是如此!”

司马睿削薄的唇角一勾,淡淡笑起,还能唇齿相讥,看来没什么事。

余烨点头说道:“所以我们三人才是同道中人呀!”

今晚他们正好宿在他们楼上,也知晓她也宿在这里,原本就想夜里来吓一吓她解解闷,哪知夜里竟听闻这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

他们耳目众多自然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不就陪她一道抓奸来了。

谁知她竟不领情,真是不解风情啊!

至于司马睿他本不想来的,却生生被他忽悠来了,从前遇见这种事,无论他怎么忽悠,司马睿都绝技不来的,可见他忽悠人的功夫见长。

谢琅华顿时无言以对,她从不知余烨披着一张正经的皮,行事竟如此不着调,跟崔愠都有一比了。

“这次我不收你的银子还不行吗?”余烨眉头紧锁,憋了好一会,蹦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实在是他手痒的厉害。

谢琅华白了余烨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多谢两位好意,琅华心领了。”

“行了,我们回吧!”司马睿淡淡的瞥了谢琅华一眼,对着余烨说道。

余烨那叫一个不舍啊!热闹还没有看够,怎么能走呢!

司马睿已经一跃消失在窗外。

余烨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谢琅华,恋恋不舍的对着谢琅华说道:“需要我帮忙了,记得招呼一声,我就在你楼上的房间。”

说着余烨也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谢琅华几步过去将窗户关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余烨和司马睿也会来插上一脚。

有谢琅华的熏香助兴,萧陌这一晚都没有停歇,如此颠龙倒凤数次,直至雨停,天微微亮的时候方才抱着谢瑶华沉沉睡去。

谢琅华在榻上只眯了一会,眼见东方吐白,她才下了榻。

她故意没有整理自己的衣衫还有头发,一副刚睡醒的摸样。

“啊……有老鼠啊!”忽的,她勾唇一笑,大叫一声,一把拉开门,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几步来到谢瑶华的房间,口中喃喃说道:“那个房间也有老鼠,我不跟你换房间了。”

“砰……”一脚踢开了谢瑶华的门。

天已经亮了。

“你们,你们怎能如此对我!”随着她一声厉吼,萧陌与谢瑶华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第六十八章 谢琅华的志向

谢瑶华尚有些迷糊,她初承云雨,萧陌又一夜要了她好几次,以至于她浑身酸疼如散了架一般,她眼睛微眨看着谢琅华那副气势汹汹的摸样,下意识往萧陌怀中缩了缩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视线落在萧陌身上。

其实她心中是得意的,她原也想着若是能成了陌表哥的人就好了,陌表哥就不得不迎她进门,哪知上天竟真叫她如意了。

“怎会是你?”睁开眼的那瞬间,萧陌看着站在榻前的谢琅华微微一怔,朝身旁的人看去,那一刻他的表情精彩极了,他双眸徒然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瑶华,一时之间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迎上他这副表情,谢瑶华那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一脸死灰,眼中已溢满泪水,轻声喊道:“陌表哥,昨夜姐姐说这个房间有老鼠,非与我换了房间,倒是瑶华的不是了,扰了陌表哥的好事。”

“二小姐,表少爷,你们……”春桃听见谢琅华的尖叫匆匆赶了过来,就见谢瑶华与萧陌躺在一张榻上,那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面色一变,指着他们两人,沉声吼道:“你们怎能这样对大小姐。”

“琅华,你听我说……”萧陌抬头朝谢琅华看去,他也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他想对谢琅华解释一番,却又无法开口,难不成要告诉她,他原本是准备夺了她的身子,那他成什么人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暗自垂泪的谢瑶华,眼波流转间已有了主意,索性就把这当做一个误会,反正也是准备要纳了谢瑶华的,早一日,晚一日的又有什么区别。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陌,她双目满是怒火,整个身子紧绷着,眼睛红红的瞪着萧陌,一副要把他拆骨入腹的摸样。

“琅华,是我昨夜喝了些酒才做出这般糊涂事,此事与瑶华无关,你莫要怪她,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对不住你。”事已至此萧陌只得如此说来。

“呵呵!”谢琅华勾唇一笑,几步上前,抬手一巴掌重重的落在萧陌脸上。

“啪……”萧陌瞬间凝神看着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着。

谢琅华气的身子发抖,抬手又是一巴掌朝萧陌脸上扇去。

“姐姐,你不要打表哥,要打就打我吧!是我痴慕表哥勾引他的,与他无关!”哪知,谢瑶华哭着喊着替萧陌当下谢琅华那一巴掌。

“啪……”谢琅华没有手下留情,她抬手几巴掌打在谢瑶华脸上,大声吼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真真叫我恶心至极。”

“琅华,够了!”萧陌到底是个怜香惜玉的,见谢瑶华如此待他,怎能不敢动,他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腕,眼中满是怒火,仿佛做错事的是谢琅华一般,一副理直气壮的摸样。

谢瑶华凝神看着萧陌,一句话都没有说,眼泪一串一串落下,萧陌心中一动,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声说道:“瑶华,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明知此时不该说这样的话,却还是说了出来。

在他心中早已笃定,即便他做出这样的事来,谢琅华也不会拿他怎样,况且瑶华只是一个妾,断断威胁不到她的地位,身为女子本应大度。

“陌表哥!”谢瑶华楚楚可怜的看着萧陌,双颊红肿,更显柔弱,她眼泪掉的更凶了,看着萧陌的眼中满是欢喜。

“好,好,好。”谢琅华怒极反笑,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冷冷看着谢瑶华与萧陌,大声说道:“我成全你们这对奸夫*,回去我便让母亲上萧家退婚。”

“二小姐,你们……”闻讯而来的冬雪看着谢瑶华与萧陌顿时愣在那里,整个人如坠冰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姨娘知道后,一定会剐了她的。

谢琅华看了春桃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春桃急急的跟上她的脚步。

萧陌一手拥着谢瑶华,凝神看着谢琅华的背影,面色难看的厉害,他绝对不能让谢琅华上门退婚,此事若是传出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眼神一凝,拿起一旁的衣衫随意套在身上,便去追谢琅华。

屋里只剩下谢瑶华与冬雪。

谢瑶华悠悠的一笑,一改方才那副惊慌失措的摸样,眼中满是得意洋洋,抬眸看着冬雪说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过来服侍我穿衣洗漱。”

冬雪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欲哭无泪的看着谢瑶华说道:“二小姐,姨娘若是知道的话,会杀了我的。”

谢瑶华垂眸一笑,淡淡的看了冬雪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放心吧!生米已经做成熟饭,母亲便是在如何生气,也只会成全了我。”

中燃纵然这世间男子万千,可谢琅华看重的唯有萧陌,她便是要把萧陌抢过来,做妾又如何,谢琅华是斗不过她的。

雨已经停了。

谢琅华大步跑着,脸上没有丝毫伤心,那叫一个畅快。

有了这么一出,她便可光明正大的上萧家退婚。

这一世,是她谢琅华弃了萧陌,是她不要他了。

“大小姐,你等等我啊!”春桃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谢琅华。

直到出了驿馆谢琅华才停了下来。

春桃这才追了上来,她气喘吁吁的看着谢琅华,难以置信的说道:“大小姐,原来你不伤心啊!”

谢琅华冲着春桃扬眉一笑,压低声音说道:“不过一对狗男女,我有什么可伤心的。”

春桃这才放下心来,她也绝对表少爷并非良配。

“琅华,你听我说……”萧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谢琅华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她知萧陌想对她说些什么,无非是拿一些好话哄一哄她,再不然就是拿一些浓情蜜意的话灌晕了她,好让他牵着她的鼻子。

他既然对谢瑶华说了负责,便是会纳她为妾,一个巴不得送上门的女子,他又怎会在意。

她真是懒得听他说,也不想在费心思敷衍他。

“上车!”就在那时一辆马车停在谢琅华跟前,余烨撩开车帘,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来。

谢琅华扫了那只手一眼,扭头对着春桃说道:“我们上车。”

春桃扶着她上了马车。

“琅华……”萧陌追过来的时候,只能看着谢琅华绝尘而去,他面色阴沉,一脸凝重,若是叫她先回去的话,不知会闹出怎样的动静,若是无法收拾那可就不妙了。

他管都没有管谢瑶华,从驿馆借了一匹马,翻身上马。

等谢瑶华出来的时候已没了萧陌的身影,她不由得有些失落,值得让冬雪从驿馆租了一辆马车回去。

司马睿也在马车中,谢琅华对着他微微颔首:“琅华见过睿王殿下。”

司马睿抬眸看了谢琅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有开口。

倒是余烨朝谢琅华生出一只手来,张口说道:“拿过来!”

谢琅华以为余烨又是朝她要钱,她嘴角一抽,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没有银钱。”

春桃坐在谢琅华身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余烨登时就怒了,他看着谢琅华声音一高:“我说的是你的手。”

谢琅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余烨粗鲁的抓过谢琅华的右手。

谢琅华掌心朝上,整个手泛着红,她冷眼看着余烨想把手伸回去,余烨却是死死地拽着,随意的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可真威风,打人把手打疼了吧!”

谢琅华被他说的面皮一红,不由得垂下头去,却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是想把他们抽筋扒皮来着,只是不知从何处下手。”

“哈哈哈……”余烨瞬间大声笑了起来,他抬手松开谢琅华的手,从怀中拿出一瓶药膏,随手丢给春桃说道:“给你们家小姐手上涂上药。”

春桃接过,细细的替谢琅华涂着药。

余烨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谢琅华说道:“不会抽筋扒皮我教你呀!我可是个中好手,保证剥下来的皮完好如初,没有一点损坏。”

他这话听得春桃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谢琅华一眼朝余烨看去,虽没开口,但双眸贼亮,可见是动了心思的。

司马睿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这是爱极生恨吗?”

谢琅华不敢不回司马睿的话,她眼睑微垂,十分恭敬的说道:“算是吧!”

一个很是敷衍的答案。

余烨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萧家的那小子,着实不是个东西,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你看我长得玉树临风,又有妙手回春之术,且尚无婚配,你不是还欠我银钱吗?便以身相抵了吧!”

余烨一副毛遂自荐的摸样。

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咳……”司马睿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谢琅华看着他这副王婆卖瓜的摸样,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余烨,单手抚摸着下巴,啧啧叹道:“余太医自然是个好的,可惜我志向远大,此生绝不嫁人为妇,只想着买上数百亩良田,养上几个面首,从此快活赛神仙,余太医若是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了你。”

第六十九章 闹腾起来

春桃一个劲的扯着谢琅华的衣袖,让她不要乱说,这那里是一个闺阁女子能说的话,急的都快哭起来了。

谢琅华却是不以为意,她笑眯眯的看着余烨。

余烨面色一黑,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冲着谢琅华竖起大拇指来,笑着说道:“谢家大小姐果然志向远大。”

“咳咳……”司马睿右手执茶,不过轻轻抿了一口,也不知是被茶呛到了,还是被谢琅华的给话呛到了,轻声咳了起来。

谢琅华抬眸朝司马睿看去,略显殷勤的说道:“睿王殿下可是身体有恙?”

司马睿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动声色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淡淡说道:“不曾。”

谢琅华再不看司马睿一眼,眯眼看着余烨,直言不讳的问道:“余太医可愿?”

在她的注视下,余烨扬眉一笑,一脸遗憾的说道:“我虽有心,奈何是家中独子,尚有传宗接代之责。”

说着,他忽的凑到谢琅华跟前,挑眉看着谢琅华,指着司马睿贼兮兮的说道:“你怎不问他愿不愿呢!”

谢琅华顺着他的手指看了司马睿一眼,笑着说道:“我可不敢对睿王殿下无礼!”

“琅华,琅华……”萧陌已经策马追来。

谢琅华听着他声音不由得皱起眉头。

“驭……”萧一勒缰绳整个马身挡在谢琅华所乘的马车之前,迫使马车停了下来。

谢琅华还未开口。

司马睿已经撩开车帘朝萧陌看去。

萧陌一见司马睿,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立刻翻身下马,对着司马睿拱手一礼,说道:“萧陌见过睿王殿下。”

司马睿波澜不惊的说道:“你挡在我车前所为何事?”

萧陌勾着头朝车厢里面看去,拱手说道:“琅华乃是我的未婚妻,我是来寻她,还望睿王殿下通融一下。”

谢琅华看也不看萧陌一眼。

“哦!”司马睿扫了萧陌一眼,接着说道:“实不相瞒,琅华也是我之友人,愿不愿下车随你去,全看她本意。”

谢琅华没想到司马睿会这样话,顿时朝他看去。

萧陌几步走到马车跟前,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略带了一丝乞求,缓缓说道:“琅华,休要打扰睿王殿下,跟我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谢琅华冷冷的扫了萧陌一眼,勾唇笑道:“我与你无话可说。”

司马睿余光扫了谢琅华一眼,抬手放下车帘。

萧陌只得让开路来。

谢琅华对着司马睿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多谢睿王殿下相助。”

哪知,司马睿看着她唇角一挑,漫不经心的说道:“无妨,只是日后莫要忘了欠我一个人情就好。”

谢琅华瞬间瞪大了眼,司马睿何时也与余烨一样了!

她是敢怒不敢言,只得颤颤垂下头去。

她十分后悔,早知如此,方才就跟萧陌回去了,只要把他当成苍蝇无视他就好了!

有道是情债难偿,她可不愿欠下司马睿人情,也不愿与他有丝毫牵扯。

余烨看着司马睿笑道:“阿睿真是尽得我真传。”

只是一向不理凡事的睿王殿下,何时也这般斤斤计较了。

萧陌一路相随。

余烨他们十分体贴,把谢琅华送到了谢家门口,方才离去。

谢琅华才从马车下来,萧陌便一把抓着她的手臂,连拖带拽的拉着她往谢家走去。

“萧陌,拿开你的脏手!”谢琅华冷眼看着萧陌,恨不得再给他几个嘴巴子。

“琅华,听话!”萧陌还用从前的语气对她说话,以为只要哄一哄她便好。

谢琅华扭头看了一眼春桃,大声说道:“春桃,去告诉母亲今日发生的事,让她在老夫人那里等我。”

“是!”春桃说着就朝萧氏的院子跑去。

萧陌拉扯着谢琅华朝幽静的后苑走去,一路上所经之处,所有婢子仆从不由得抬头看着他们。

“萧陌,你放开我!”直到后苑,谢琅华才挣脱了萧陌的禁锢,她冷冷的看着萧陌,满目讥讽的说道:“我知你与瑶华郎情妾意,我成全你们,你还有何不满?”

萧陌收手紧紧抓着谢琅华双臂,满目深情的看着她,一脸沉痛的说道:“琅华,你我定亲多年,我想娶至始至终唯有你一人而已,至于瑶华那不过是一个酒后的意外,你原谅我好不好,纵使我要了她,她也不过是一个妾室,断断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谢琅华快被萧陌恶心的一口吐在他脸上,这就是她上一世倾心爱着的男子啊!就是一个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事到如今还想着既娶了她,又纳了谢瑶华。

“哈哈哈……”谢琅华满目讥讽的大笑出声,指着萧陌的鼻子说道:“萧陌,你真是无耻至极,一面口口声声的说着想娶的只有我,一面又急不可耐的爬上谢瑶华的床榻。”

谢琅华说着一顿,她下颚微抬,满目鄙夷的看着萧陌,一字一沉的说道:“萧陌,你听着,我决议退婚,是我谢琅华不要你了。”

谢琅华说着便要推开萧陌。

哪知萧陌面色一沉,竟发起狠来,他一下将谢琅华推到在地。

“啊!”谢琅华大叫了一声。

萧陌满目狠色,对着谢琅华欺身而上,双手紧紧的禁锢着谢琅华的双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我现在就把生米煮成熟饭,看你如何退婚,除非是我不要你了,不然你生生世世只能是我萧陌的人。”

萧陌怒极瞬间露出掩藏在谦谦外表下的真容来。

“姐姐!”哪知谢恒恰好路过后苑,正好看见萧陌欺负谢琅华。

他飞一样朝谢琅华跑了过去,大声吼道:“萧陌,你放开我姐姐!”

可是萧陌已经疯了,他那里还能听得进去谢恒的话。

“砰!”莫看谢恒年纪小,他搬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萧陌头上。

萧陌瞬间被砸的七荤八素。

谢琅华趁机一把推开了他。

谢恒伸手将谢琅华拉了起来,满目担忧的说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踢死你这个畜生!”一面又朝萧陌踢了几脚。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拉起谢恒便走“走,我们去老太太房里。”

“我真想不到陌表哥竟是这样的人。”谢恒恶狠狠的说着。

谢琅华垂眸看着他,柔柔的一笑:“早些看清他的真面目,是一件善事不是吗?”

谢恒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点头说道:“还好我来的及时。”

抬头看向谢琅华接着又道:“姐姐莫怕,以后都有我来保护你。”

谢琅华心中一暖,轻轻的摸了摸谢恒的头,点头说道:“好,姐姐听你的。”

等谢琅华与谢恒到老太太房中的时候,萧氏已经到了。

老太太房中还有徐氏,谢琼华,谢辰,至于那几个妾室,徐氏当家断断不会让她们出现在老太太房中。

萧氏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一见谢琅华便红了眼眶,轻声喊道:“琅华!”

“母亲。”谢琅华样子有些狼狈,抬头朝萧氏看去,轻轻的朝萧氏点了点头。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冷眼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几步上前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孙女见过祖母。”

老太太略略扫了一眼谢琅华有些狼狈的摸样,脸沉了下去,张口说道:“你这副狼狈的摸样成何体统,哪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摸样。”

说着,冷冷瞪了萧氏一眼。

几日过去,老太太还是余怒未消,每每只要一想起那些金银玉器,她便心疼,肝疼,浑身都疼。

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匆匆而来的春桃,见她眼中满是担忧,轻声说道:“春桃,去把赵姨娘也请过来。”

春桃点了点头,大步离开。

谢琅华看了老太太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红着眼眶说道:“请祖母给孙女做主。”

她声音一落,满屋子的人都朝她看去。

“呀!琅华你这是怎么了?”徐氏看着她假惺惺的说道。

谢琅华看都没看徐氏一眼,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了下来,伤心欲绝的说道:“昨夜大雨将我们困在城外的驿馆中,萧陌趁着酒劲欺负了瑶华不说,我撞破了他的好事,扬言要退婚,他一路追着我,方才在后苑险些欺负了我去,若非阿恒及时赶来,孙女只能以死来保住自己的清白了。”

老太太顿时面色一沉,大声说道:“你说的可真?”

就在那时,赵氏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谢琅华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她耳中,她面色一白,险些摔倒在地,还好身旁的婢子及时扶住了她。

“老夫人!”赵氏前脚进来,萧陌后脚便走了进来,他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一撩衣袍重重的跪在老太太跟前,拱手说道:“请听我一言!”

赵氏急的恨不得撕碎了萧陌,她几步上前,冷冷看着萧陌说道:“瑶华当真被你欺负了去?”

萧陌还没开口,谢瑶华便急急的赶了过来,她一下跪在萧陌身旁,看着赵氏说道:“姨娘,陌表哥没有欺负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第七十章 齐聚一堂

谢琅华看着所有人齐聚一堂,她不着痕迹的冷冷一笑,不用等到中秋月圆好戏就要开锣了。

赵氏死死地盯着谢瑶华,额上青筋暴起,瞬间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在她的目光之下,谢瑶华一阵战栗,她从未见过母亲这副暴怒的摸样,便是老太太将她禁足,母亲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摸样。

此刻,谢瑶华心中有些惧了。

只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听着她的话,萧陌心中恁的感动,若是他承担全部罪责,无非落下一个酒后无德的名声,可她却尽数揽到了自己身上,这与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人言可畏,从此她将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之下,再也抬不起头来。

赵氏看着谢瑶华声音徒然一高:“你将我的话尽数当做耳旁风了吗?”

赵氏怒极,抬手一巴掌朝谢瑶华扇了过去。

她苦心经营十数年,便是不想她在走上她的老路,与人为妾,就是生的孩儿都不能唤自己一生娘亲,可她竟敢如此大胆妄为。

谢瑶华自知有错并没有躲。

“啪……”可那巴掌却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萧陌上前一把将她护入怀中,抬眸对着赵氏说道:“姨娘要打就打我吧!此事与瑶华无关,都是我的错。”

说着他一顿,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氏,一字一句说道:“我会对瑶华负责的。”

谢瑶华瑟瑟发抖的缩在他怀中,听着他的话,只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赵氏冷冷一笑:“负责?”

眼中满是讥讽!

在她的目光中,萧陌拥着谢瑶华,看都不看谢琅华一眼,沉声说道:“我会迎娶瑶华做贵妾的。”

“哈哈哈……”他声音一落赵氏大声笑了起来,赵氏看着萧陌怀中的谢瑶华,冷冷笑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的女儿与人做妾的。”

她声音一落,萧陌面色一僵,沉默下去。

谢琅华看着萧陌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他还端着娶她的想法,真真无耻之极,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自信,就如此笃定她非嫁他不可!

谢瑶华看了萧陌一眼,抬头对着赵氏说道:“姨娘,女儿愿生生世世伴着陌表哥身旁,便是做妾也甘之如饴。”

萧陌瞬间垂眸看着谢瑶华,心中满是动容。

谢瑶华看着他盈盈一笑,如此境地之下两人还在眉目传情,真真要把赵氏给急死。

赵氏看着他们二人如此不知羞,急怒攻心险些吐出血来。

萧陌丝毫不顾赵氏的愤怒,拱手对着赵氏大声说道:“请姨娘成全。”

赵氏看着他们二人急的身子都抖了起来,面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他的心中赵氏不过是一个姨娘,他给谢瑶华一个贵妾的位置,已经待她不薄了。

赵氏面色一沉,再不看萧陌一眼,看着身旁的婢子大声说道:“来人啊!把二小姐给我带下去。”

谢瑶华下意识的抓紧萧陌的衣衫。

两个婢子瞬间上前一左一右的抓住谢瑶华的手臂,将她从萧陌的怀中拽了出来。

“陌表哥……”谢瑶华急的红了眼眶,奋力的伸出双手想要抓住萧陌。

萧陌刚要伸手握住她的手,赵氏脚步一移,挡在萧陌身前,看着他冷眼说道:“我管教女儿还容不得外人插手,至于此事我定要上萧家讨一个说法。”

谢瑶华随即被拖了下去。

萧陌没有想到赵氏如此固执不识抬举,当下面色也有些难看。

老太太冷眼看着这出闹剧,扭头看向萧氏,满目指责的呵斥道:“萧氏,你好好的看一看,这就是你定下的亲事,如今成了一出天大的闹剧,让我们定远侯府颜面何存?”

徐氏也如看戏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火上浇油的添了几句话,慢悠悠的说道:“嫂嫂,你这就是你娘家教养出的好儿郎,真叫我开了眼界。”

萧氏听着萧陌这一番锥心之言,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缓步朝萧陌走了过去。

萧陌一见她走来,自知理亏,满目愧疚的看着萧氏说道:“姑母,是阿陌的错,还望姑母原谅,我发誓从今以后定会好好对待琅华的,此生也只有瑶华这一个妾室。”

赵氏抬眸朝萧陌看去,嘴角一勾:“我们阿瑶断不会做你的妾,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萧陌没有开口,谢瑶华已经成了他的人,此事可由不得她了,他若是不要谢瑶华了,看谁还会娶一个残花败柳,事到如今主动权可在他手中,所以他是有恃无恐的。

赵氏不着痕迹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对着老夫人盈盈一福,缓缓说道:“老夫人,教女无方是妾的错,妾这就回去接着闭门思过。”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萧氏,对着她微微屈膝,然后在婢子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春桃早已将谢琅华的打算告知萧氏。

萧氏看着萧陌,满目讥讽,冷冷一笑:“我们琅华可没有这样的福气,萧陌既然你与瑶华郎情妾意,做姑母的我怎能不成全你呢!你放心好了,明日我便让人去萧家退婚,从此以后你爱娶谁,纳几房妾室都是你的事。”

“姑母!”萧氏一向对萧陌宠爱有加,不比对谢恒差,如今她这般决绝,令得萧陌微微一怔,继而扭头看向谢琅华,满目歉疚的说道:“琅华,方才是我失心疯了,险些酿成大错,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会好好爱你的。”

谢琅华双眼一眯,冷冷一笑。

“啪……”她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萧陌脸上,垂眸说道:“萧陌,这是你欠我的。”

“叫你欺负我阿姐!”谢恒一脸怒气,又在萧陌身上补了几脚,尚不能解心头之恨。

谢琅华缓步走到萧氏跟前,伸手挽住她的手臂,垂眸看着萧陌说道:“我祝你们从此狼狈为奸,两看相厌,相守百年!”

萧陌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怒气突然爆发了,他冷眼看着萧氏与谢琅华,面无表情的说道:“姑母,你们当真要如此吗?”

他已经认错了,他们还要怎样?

真若是闹起来,谢琅华也别想独善其身,大不了来一个鱼死网破。

老太太已经坐的有些乏了,她淡淡的扫了一眼萧氏,起身说道:“这人是你选的,婚是你订下的,要退,要闹都随你们去,只有一样万不可坏了定远侯府的名声,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萧氏看着老太太盈盈一福:“是母亲。”

徐氏搀扶着老太太朝内室走去。

萧氏满脸怒意的看了萧陌一眼,冷漠的说道:“你也回吧!回去告诉你母亲,明日我便上门退婚。”

事已至此,萧陌已经无话可说,他起身就走,再不看任何人一眼。

谢琅华与谢恒一左一右的伴在萧氏身旁出了老太太的屋子。

谢恒还有去族中的学堂上学,萧氏看着他说道:“阿恒,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学堂吧!”

谢恒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眼中满是担忧。

谢琅华一笑,看着他说道:“姐姐无事,你快去吧!”

谢恒这才转身离开。

等谢恒走了,萧氏看着谢琅华,一脸担忧缓缓说道:“琅华,你执意如此吗?”

无论什么原因,退婚对一个女子来说皆对名声有碍。

但凡名门望族谁又愿意娶一个退过婚的女子。

谢琅华一笑,眼中没有丝毫悲伤,有的是如释重负的畅快,她挽着萧氏的手臂,轻声说道:“母亲,你也看到了萧陌并非一个良人,我不想将就,也不愿委屈自己。”

萧氏神色一暗,轻拍着谢琅华的手说道:“这件事终究是母亲对不住你。”

谢琅华笑着安慰起萧氏:“我知道母亲也是为了我好,只是事与愿违,母亲不必难过。”

虽然她这样说了,可萧氏心中还是愧疚的厉害。

谢琅华将萧氏送回房间,又陪她说了好一会的话,才领着春桃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先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

她盼了今日许久,如今总算如愿以偿,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纹,她出声唤来夜风,也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夜风转身离开。

她要毁掉萧陌,如此只是第一步。

至于谢瑶华,便是不用她出手,用不了多久萧陌也会弃了她。

等萧陌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名声一落千丈的时候,又日日与谢瑶华相对,自然会把这一切推在谢瑶华身上,以他的薄情,对谢瑶华剩下的只怕就是满是的怨恨了。

“大小姐,你怎么如此高兴。”春头站在谢琅华身旁,皱着眉头说道,眼中满是不解,出了这样的事终究是一桩丑闻,哭还来不及呢!大小姐怎么还笑的出来。

谢琅华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你不觉得如今该哭的是谢瑶华与萧陌吗?”

姐夫与小姨子搞在了一起,古往今来都是防不胜防的。

春桃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就在那时谢琅华眼光一凝,猛地站了起来,她缓缓的闭上眼,只觉得外面的风动了,有一道呼吸声由远及近朝着她这里来了。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春桃满目不解的看着她。

几个呼吸间谢琅华猛地睁开了眼。

就在她睁开眼的那瞬间,一个人骤然出现在她房中。

第七十一章 五千金换一颗糖

夜雨闪身挡在谢琅华跟前。

春桃也是下意识的朝谢琅华靠去。

“谢家大小姐别来无恙啊!”王礼看着谢琅华,双手一叉笑着说道。

夜雨与春桃都没有见过王礼,故而才这样紧张。

谢琅华看着王礼面色一沉,小心肝突突的疼了几下,王礼来寻她,她自然知道所谓何事。

她还欠着他家主子五千两金呢!

王家七郎可真是耳聪目明。

谢琅华十分肉疼的一笑:“别来无恙。”

见他们相熟,夜雨一声不响的消失在谢琅华跟前。

春桃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王礼,目光来回在他与谢琅华身上扫荡,眼中满是疑惑,大小姐何时认识他的,为何她从未见过他。

王礼拱手说道:“我家主子请大小姐过去一叙。”

谢琅华摸了摸尚在她衣袖中的那五千两金的银票,垂眸说道:“我知道了。”

她声音一落,王礼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她眼前。

谢琅华不敢耽搁领着春桃简单收拾了一下,匆匆出门了,她可不敢叫王家七郎候着她。

哪知,她前脚出门,吕氏后脚便来了。

萧陌回去后,把今日发生的事都给吕氏说了,吕氏听完第一个念头就是此时决不能退婚,这件事也绝对不能宣扬开来。

阿禾已经嫁给太子做侧妃,阿陌名声若是坏了,不仅与家族有累,还会令得阿禾在太子府抬不起头来。

吕氏第一次对萧氏如何和颜悦色,她带了许多礼物来,陪着笑脸说道:“妹妹,今日的事我已经知晓了,全都是阿陌的错,我已经重重责罚他了,只是退婚一事还需从长计议,燕京谁人不知阿陌就要与琅华成婚了,此时退婚,本就有琅华与崔家六郎的事在前,让旁人如何猜想琅华,日后谁又敢娶琅华。”

萧氏冷眼看着吕氏,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就不劳嫂嫂费心了。”

吕氏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说道:“瑶华便是过了门也只是个妾室,断然威胁不了琅华的位置,妹妹就莫要再气了,你莫要忘了你也姓萧,阿陌可是你的亲侄。”

她说到这里,萧陌面色一沉,冷冷笑道:“阿陌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怎就不曾想过,我与琅华都是他的至亲呢!”

吕氏一向心高气傲惯了,何时这般伏低做小过,见萧氏如此不给她面色,她也绷起脸来,声音渐冷:“妹妹是决意要退婚了?”

萧氏回道:“是!”

吕氏顿时就笑了:“好,好的很,事已至此你若决议恩断义绝我也无话可说了。”

说着,她再不看萧氏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萧氏看着她的背影冷冷说道:“莫忘了把你带来的东西一并带走。”

她眼中难掩失望。

这么多年,她顾着兄妹之间的感情,事事忍让可换来的是什么?

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他们还如此理直气壮。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琅华当真嫁过去了,又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谢琅华与春桃坐上马车才出了谢家,王礼便现身引路,带着谢琅华去了城西的一处别院。

谢琅华一下马车便听得琴声阵阵。

所奏的曲子,正是上一次谢琅华奏给王玄听的那一首。

王礼将谢琅华引到院子便退了下去。

春桃也被一旁的侍卫挡了下来。

谢琅华一人寻着琴声朝里走去,此处别院种满银杏树,仿佛黄金侵染过后的叶子,随着阵阵秋风落下,谢琅华不由的驻足看了片刻。

银杏深处,琴声悠扬。

王玄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坐于凉亭之中抚琴,一旁熏香缭绕,见谢琅华缓步而来,他扬眉一笑:“你来了!”

谢琅华站在凉亭之外对着王玄盈盈一福:“琅华见过王家七郎。”

她一袭青色衣裙,眼下略有青黑,看上去不似往日那般神采飞扬。

王玄心中明了,他垂眸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过来。”

谢琅华几步上前,也没有客气,随意坐在王玄对面,端起桌案上的茶便饮了一口。

“好苦。”只喝了一口,她便皱起眉头将茶杯放下。

王玄一曲作罢,抬眸看着谢琅华伸出一只手来,也不言语,就这样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她面色一黑,万分不舍的从衣袖中拿出那张五千两金的银票,抬手放入王玄手中,忍痛再不看那张银票一眼。

王玄随意瞥了一眼,动作流畅的收入自己衣袖中,抬眸看着谢琅华说道:“心中若是苦,吃什么也苦的。”

谢琅华看着王玄也不开口,分明是他的茶苦,还偏偏说她心中苦涩。

见她不语,王玄勾唇笑道:“我今日所奏,便是你那日所奏之曲可还入耳?”

谢琅华看也不看王玄一眼,十分敷衍的笑道:“七郎所奏自然是极好的。”

“怎地?看琅华好似不高兴?莫不是我那救命之恩不值这五千两金?”王玄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琅华瞬间抬起头来抬着王玄笑道:“救命之恩无以回报,琅华断无此意!”

“哦!”王玄随口说道,指着一旁的琴缓缓道来:“既如此给我奏上一曲吧!”

谢琅华心中不愿,也不敢表露出来,她极慢的挪到琴旁,素手落在琴弦之上,一勾一抹之间,琴声倾泻而出。

“铮铮铮……”她所奏与王玄所奏之曲无异。

王玄十分悠扬的看着高飞的大雁,与飘然落下的秋叶,神情恁的恣意。

他时不时的看上谢琅华一眼,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萧陌与谢瑶华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她做了些什么他也知道。

王玄看着谢琅华突然开口说道:“听闻琅华志向远大,可否给我说说你的志向?”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徒然睁大了眼,眼中满是震惊,莫不是他知道她对余烨说的话了!

谢琅华垂眸笑道:“琅华不过一个深闺女子,何谈志向远大,不过求一个岁月静好而已!”

“哦!”王玄慢慢垂下眸子,淡淡说道:“燕京城外我尚有几百亩良田,可赠与琅华,只是这面首就不知琅华中意什么样的了?”

谢琅华的双颊一下如火烧起来一般,不知怎地在他的目光之下,她心虚的厉害,明明她就是这般所想,她硬着头皮说道:“如此就谢过王家七郎了。”

他果然知道了,可有田不要的是傻子,不是她。

王玄嘴角一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扬眉说道:“这样吧!只闻琅华琴音,却从不见琅华一舞, 你舞上一舞,我便把那五百亩良田赠与你如何?”

谢琅华眼中一亮,瞬间便暗淡无光,原因无它,因为她从不是长袖善舞之辈。

赵氏只请人交到谢瑶华舞技,却不曾请人教过她,一来是她不喜,二来赵氏也不愿她抢了谢瑶华的风头。

虽不知王玄深意,可为了那五百亩良田,她愿意拼上一拼,她抬头看着王玄说道:“只是琅华不善舞技,只怕污了七郎双目。”

王玄不甚在意“无妨,你且舞上一舞。”

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曲作罢之后,缓缓站了起来,垂眸说道:“如此琅华便献丑了。”

有道是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所谓跳舞无非是转几个圈,甩几下衣袖,她看谢瑶华跳的多了,自然也知晓大概路数。

王玄一旁抚琴。

谢琅华伴着琴声翩然起舞,她长袖舞动,步子轻快,身姿也算曼妙,只是没有什么章法,想到哪里是哪里。

才舞了片刻,谢琅华便出了一身的汗,她从不知晓原来跳舞也是个力气活。

舞着舞着谢琅华学着谢瑶华的摸样,长袖飘飞,旋转起来。

谢琅华正有些得意,原来跳舞也不过如此简单。

“啊……”哪知乐极生悲,她一个不察竟踩住自己的裙摆,一点美感也无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瞬间淡定如王玄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谢琅华摔的眼冒金星,明明凉亭里只有她与王玄,并无旁人,怎奈她六识过人,就在她摔打的那瞬间,听到了好几道刻意压抑过的呼吸声,谢琅华一听便知他们在极力忍着不笑出声来。

若是换做寻常的女子,羞的只怕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了,可谢琅华并非寻常女子,她若无其事的坐了起来,随意摆了一个造型,对着王玄微微笑道:“琅华自知舞姬不精,愿搏郎君一笑。”

王玄垂眸一笑:“尚有自知之明。”

谢琅华起身朝王玄走了过去,出了一身臭汗之后,她竟觉得通体舒畅,连步伐都轻快不少。

她几步走到王玄身旁,朝他伸出一只手来,说道:“拿来吧!五百亩良田的地契。”

王玄随意瞥了她一眼,专注的看着琴弦,淡淡说道:“你这断然当不得一舞,有何颜面向我讨要五百亩良田!”

谢琅华瞬间便怒了,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冷眼瞪着王玄大声说道:“我今日方知王家七郎竟也是个出尔反尔的。”

说着,她转身便走。

哪知王玄开口说道:“过来。”

谢琅华还以为他是要给她五百亩良田的地契,很是没有骨气的又折了回去,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也不开口。

王玄慢慢起身,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缓缓说道:“伸出手来。”

谢琅华眉眼一弯,依他所言伸出手来。

哪知,王玄往她手中放了一块方糖,云淡风轻的说道:“吃了糖心中便不会觉得苦了。”

第七十二章 不好笑

谢琅华看着手中那块方糖,嘴角一抽,真想把那块糖给扔在地上。

五千两金换一块糖,她怎觉得她心中更苦涩了几分呢!

“多谢王家七郎。”谢琅华微微屈膝,一点也没有吃下那块糖的意思。

王玄也不开口,就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谢琅华眼睑微垂,硬着头皮把那一块糖放入口中,丝丝甜意在她口中弥漫开来。

见王玄面色缓和了几分,谢琅华盈盈一福:“琅华告辞!”

这一次她没有擅自离去。

“去吧!”直到王玄开了口,她才转身离开。

王玄抬眸扫了一眼谢琅华的背影,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哈哈哈……这个谢家大小姐真是太有趣了!”谢琅华一走,几个人从王玄身旁闪了出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分明是她踩到裙子扳倒了,竟说出为搏郎君一笑故意如此,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其中笑的最欢快的当属王礼了。

王玄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抬眸淡淡的朝他们几人看去,缓缓说道:“好笑吗?”

王德点头说道:“郎君觉得不好笑吗?这燕京有哪家娇娇不会跳舞呢!”

王玄垂眸说道:“我觉得不好笑。”

他声音一落,其他人瞬间全部闭上了嘴,再不敢发出一丝笑声。

就在这时郑老缓步而来。

王玄看着郑老说道:“郑老觉得这谢家大小姐如何?”

郑老可是王玄身边的得力助手,可以说是看着王玄长大的,深受所有人尊敬。

郑老抬眸看着王玄,轻声笑道:“我看着谢家大小姐甚好,若旁的女子遇见这种情况,只怕羞得无地自容了,可她转瞬就为自己找了个台阶,是个有急智的,这样的女子世间可不多。”

郑老给谢琅华的评价可不低。

王礼,王德,王成,王青几个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当下再无一丝取笑之意。

王玄缓缓起身,他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淡淡的说道:“若我说上一次我们之所以能避开那场山洪暴发,也是受她提点呢!”

他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瞬间瞪大了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方才她那些不过是一些急智,这便是鬼神莫测只能了。

郑老几步上前,对着王玄拱手一礼,沉声说道:“郎君,这样的女子理应收入房中,纳入身旁,纵然她身份卑微了一些,但一个妾室还是做得的。”

“哦!”王玄随意应了一声。

看着郑老笑道:“郑老怕是不知她的志向,她的志向可是远大的很。”

王礼说着提步下了台阶,若是让他们知晓,他与谢琅华肌肤相触并无任何不适,只怕今晚她便会出现在他榻上了。

谢琅华六识过人,他们的笑声清晰的落入她耳中,以至于春桃看见她的时候,便见她一副气鼓鼓的摸样。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春桃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

谢琅华含糊其辞的说道:“没什么,许是有些累了。”

春桃扶着她上了马车,轻声说道:“大小姐闭门养神一会吧!”

谢琅华那有什么闲情逸致闭目养神,没了五千两金,她如今囊中羞涩的厉害,当务之急便是想法子谋一些银钱,莫要忘了她还欠余烨三百两金呢!

马车缓缓朝城中驶去。

如今燕京城中已满是萧陌与谢瑶华的流言蜚语了。

“没想到那萧家郎君也是个风流的,这还没有娶谢家大小姐呢!便先上了谢家二小姐的榻,真真艳福不浅啊!”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可见也是个恣意妄为的。”

“如此重色,平白的坏了自己的名声,只怕是难成大事。”

“亏的他父亲还是太子之师,能教养出这样品行不端的儿子,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想来德行也好不到哪里去,怎堪为太子之师?”

“那萧家郎君只看摸样倒似一位谦谦君子,哪知行事竟如此不堪!”

一阵阵议论声传入谢琅华耳中,谢琅华不由得的勾唇一笑,瞬间驱散心中的那些不快,赫连佑办事果然牢靠,这才几个时辰,街头巷尾便皆在议论萧陌,还如此不堪。

有了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怕太子殿下也不会在重用萧陌了。

萧陌知道这些坊间流言之后,气的嘴都歪了,他想也不用想便知这些是谁的手笔了。

如今最恨他的就是谢琅华了,没想到她竟这般毫不留情,她这是想把他彻底毁了,他怎能让她如意。

“阿陌,阿陌,坊间的那些闲言碎语你可听说了。”就在那时吕氏急匆匆而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摸样。

“母亲,我已知道了,你不必担忧,我会妥善处理好此事的。”萧陌冷冷一笑,眼中闪过阵阵戾气。

看来此事是无法和解了,那就索性来个鱼死网破。

他抬手唤来身旁的仆从,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仆从大步转身离去。

萧陌双眸染上一丝血色,脸上勾勒出一抹狠辣的笑容。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他向来都做的极好。

谢瑶华被赵氏囚在房中不得外出一步,可她脸上并无一丝忧愁,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只需等着陌表哥来迎她过门就是了。

至于母亲,她能奈她如何?

纵然她在不愿意,她都已经是陌表哥的人了,除了他再不会有人要她,所以她根本无路可选。

“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啊?”赵氏回到房中,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脸色难看的厉害,许氏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氏冷冷一笑:“我是断然不会让瑶华做妾的。”

许氏抬眸看着赵氏,欲言又止的说道:“可是……”

赵氏顿时抬头看向许氏,垂眸笑道:“你没有听萧氏说明日要去萧家退婚吗?等他们退婚了,瑶华便可名正言顺的做萧陌的正妻了。”

原来赵氏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下下策,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瑶华年纪也不小了,可她却一直都没有给她议亲,一直想的是等她成了定远侯府光明正大的掌家主母之后,在为她寻一门良配。

哪知她竟如此沉不住气,萧家不过一个太子之师并没有什么实权,平心而论她是看不上萧家的门第的。

许氏还想说些什么,赵氏挥手遣退了她。

有些事她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春桃,春桃,你怎么了?”见春桃许久没有开口,谢琅华抬头朝春桃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睡着了,只是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谢琅华眉头一蹙,抬手落在春桃额头上,才发现她竟发起热来。

她命车夫加快速度,到了谢家又让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来了,只说因感染风寒以至高热,不是什么大事,用些药便会好的,谢琅华这才放下心来。

她亲自喂了春桃药,又看着她睡下,才转身离开。

“奴婢见过大小姐。”她才出了春桃的房间,方幻云便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谢琅华让春桃送去的账本。

谢琅华自知什么事,将方幻云领到她房中,才开口说道:“可是账本有什么问题?”

方幻云将账本摊在谢琅华面前,缓缓说道:“回禀大小姐,这其中一共有七十五处有问题,共贪墨银钱六千七百四十八两。”

谢琅华一惊,想不到钱妈妈竟贪墨了这么多银钱,几乎是母亲的嫁妆这些年所获全部银钱了,难怪母亲还要时不时的拿出体己的银钱去贴补嫁妆,真真可恶至极。

谢琅华视线落在账本之上,只见方幻云已将有问题的地方圈了起来,条理清晰,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面色一沉,冷冷说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刁奴。”

她抬眸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果然是个有才的,今后可愿留在我身边做事?”

方幻云盈盈一福轻声说道:“奴婢早已是大小姐的人,自然愿意留在大小姐身旁效力。”

谢琅华勾唇一笑,伸手将方幻云扶了起来,对着方幻云一脸真诚的说道:“以后就仰仗方姑姑了,从今日开始你便留在我身边吧!不必回杂役房了。”

“是。”方幻云轻声说道,一脸从容,并未见过多的欣喜,令得谢琅华越发满意。

谢琅华伸手抚摸着账本,垂眸说道:“有劳方姑姑去把母亲身边的钱妈妈给我唤来。”

方幻云转身离开。

不过片刻便领着钱妈妈走了进来。

“老奴见过大小姐!”钱妈妈心中忐忑,面上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故作镇定的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

谢琅华坐在桌旁,手中握着一杯茶,看着钱妈妈,眼波流转冷冷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钱妈妈你可知罪?”

钱妈妈面色一僵,一脸无辜的说道:“恕老奴不知。”

她已看见谢琅华手边的那本账本,心中却是笃定,她定然看不出一丝问题。

“哦,你不知”谢琅华扬眉一笑,尾音拉得长长的,令得钱妈妈整颗心瞬间悬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反击

钱妈妈脊背一僵,毕恭毕敬的说道:“是,老奴不知。”

谢琅华眼光一冷,眼中尽是讥讽,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钱妈妈,缓缓的拿起桌上的账本,缓缓说道:“账本上一共有七十五处有问题,共贪墨银钱六千七百四十八两。”

她声音一落,钱妈妈瞬间白了脸。

谢琅华双眼一眯,声音徒然一高:“钱妈妈,你可知道这么多银子足可送到刑部问罪了。”

钱妈妈瞬间如被雷击,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谢琅华竟看出账本的问题,还将她贪墨的银钱说的分文不差。

几个呼吸之间,她眼波流转,权衡利弊,已然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大小姐,老奴罪错了。”她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谢琅华跟前,一把年纪了,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一个凄惨。

谢琅华垂眸淡淡的看着她。

钱妈妈哭诉道:“老奴也是逼不得已啊!老奴一生为善,奈何修了一个败家子,老奴贪墨的银钱皆替他还了赌债,老奴自知对不住夫人,请大小姐念在老奴服侍夫人多年,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马虎的份上,宽限老奴几日,让老奴把贪墨的银钱给还上。”

谢琅华冷冷一笑,眼中闪过锐利的锋芒,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做错的便只有这件事吗?”

钱妈妈瞬间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谢琅华,一副无辜的摸样,字字铿锵有力的说道:“大小姐此话何意?老奴自问除此之外再没有做过对不起夫人的事。”

在钱妈妈的注视下,谢琅华缓缓的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走到钱妈妈跟前,眼光一凝,一把抓住钱妈妈的衣领,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她将匕首抵在钱妈妈的脖子上,妖娆一笑:“你敢说你不知道藜芦与人参的事?”

谢琅华说的极慢,眼中一片冰封,迸裂出狰狞的杀气。

吓得钱妈妈一惊,连话都说不好了。

“大,大小姐,说什么,老奴不明白!”钱妈妈整个人抖如筛糠,眼中满是惊恐。

谢琅华一笑,手中的匕首已经割破钱妈妈的肌肤,空气中多了一丝腥甜的味道,声音冷若冰霜,沉沉说道:“说,你究竟收了赵氏多少好处,才做出这般毒害主子的事?”

“老奴没有!老奴敢对天发誓从没有做过谋害主子的事。”钱妈妈梗着脖子,心中明明怕的要死,却故作镇定的说道,一脸的从容,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

便是她这副摸样,刺痛了谢琅华的眼,谢琅华双眸染上一丝血色,扭头看向一旁的方幻云,勾唇说道:“方姑姑,去把钱妈妈那个不孝子给我杀了,记得要挫骨扬灰。”

“是。”方幻云屈膝说道,转身就要离开。

龙有逆鳞,人有软肋,每个人皆是如此。

就在那时钱妈妈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她面上一片死灰,满目乞求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我说,我说,求你放过我那逆子!”

说着钱妈妈放声痛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说道:“是姨娘用我那逆子的性命相要挟,要我为她办事,我能如何?纵然我万般不愿加害夫人,可也只能顺从,大小姐,我也是被逼无奈呀!”

钱妈妈说着,死死地抓着谢琅华的裙摆,苦苦哀求道:“老奴愿以死谢罪,只求大小姐饶过我那逆子的性命!”

谢琅华没有开口。

钱妈妈眼光一凝,一脸决绝,起身便朝一旁的墙上撞去。

谢琅华飞快的扫了一眼方幻云。

方幻云身子一闪,挡在钱妈妈前面,将她拦了下来。

谢琅华下颚微抬,面无表情的看着钱妈妈说道:“账本和贪墨的银钱,还有藜芦与人参一事我都可以不再追究。”

钱妈妈眼中一亮,朝谢琅华看去,沉声说道:“大小姐想让老奴做什么?”

她果然精明,一眼便看穿谢琅华的心思。

谢琅华唇角一勾,缓缓说道:“我让你当众揭穿赵氏的阴谋,你放心吧!只要你愿意,我保你儿子无恙,且富贵到老。”

钱妈妈自知自己没有选择,她轻声说道:“老奴愿意!”

谢琅华垂眸一笑,让方幻云把钱妈妈送了出去。

父亲就要回来了,她总要让父亲看清楚,他宠爱了多年的妇人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方幻云回来后,谢琅华又让她找几个人暗中去保护钱妈妈。

谢琅华照例在萧氏房中吃的晚饭,见谢琅华身旁的方幻云,萧氏也没有多问,只说谢琅华身旁也该有个管事的妈妈了。

谢恒今日早早的便回来了,母子三人同桌吃饭,谢恒是恨死萧陌了,说了好几次要找人痛打萧陌一顿,又说了好些话安慰谢琅华。

还说起他一个朋友的哥哥,长得英俊潇洒,芝兰玉树,日后托这个朋友让他们见上一见,说不定就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惹得萧氏和谢琅华不由得的笑了起来。

萧氏说起今日吕氏来过的事,谢琅华听了,一笑了之。

用过晚饭之后,谢琅华没有多留,去了春桃的房中,看着她用了些粥,又沉沉睡下,才回到自己房中。

亥时,赫连佑如约而至,先让谢琅华绕着她的院子跑了半个时辰,而后又让谢琅华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

谢琅华累的不轻,出了一身的臭汗,却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通体舒畅的很。

末了,赫连佑告诉她,明日便不来教她习武了,方姑姑功夫不错,日后便有方姑姑来教她。

谢琅华欣然同意了。

她与赫连佑本就是合作关系,其实她也不愿意与赫连佑交往过密。

她知道他的将来,也知道他会走上一条怎样的路。

而她所求的不过是岁月静好,她在意的那些人都能好好的活着。

他们注定是要背道而驰的。

夜深人静,谢琅华一个人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东方吐白,她才浅浅的合上眼。

早晨,她还未起身,方姑姑便在门外敲门了,她声音带着一丝焦灼轻声说道:“大小姐,起榻了吗?”

谢琅华一向浅眠,她瞬间睁开了眼,眉头一蹙,随意披了件衣服,伸手打开了门。

见方幻云一副凝重的摸样,开口问道:“方姑姑,发生什么事了?”

方幻云双眼一眯,沉声说道:“大小姐,钱妈妈突然暴毙了!”

她声音一落,谢琅华徒然睁大了眼,她一脸阴沉,冷冷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她明明让方姑姑派人暗中保护钱妈妈,可不过一晚,钱妈妈便突然暴毙了。

方幻云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的人在她房外守了一夜,没有发现一点异常,今早白妈妈叫她起床的时候,突然发现钱妈妈已经死了,我去看过了,钱妈妈身上没有一点伤,也没有中毒的痕迹,死的很是蹊跷。”

谢琅华沉默下去,没有外伤,没有中毒的迹象,杀人的手段如此高明,看似无迹可寻,却偏偏透出几分诡异来。

她慢慢垂下眸子,面上一片阴冷,在定远侯府能杀人无形的就只有谢文安有这个能力了,这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知道钱妈妈倒戈了,更知道她已然知晓一切。

她下意识四下扫了一眼,深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方幻云,压低声音说道:“方姑姑派人盯着谢文安和赵氏,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大小姐,还有一事……”方幻云说着停了下来,一脸的为难与愤怒。

谢琅华抬眸朝她看去:“什么事?方姑姑请说吧!”

方幻云垂眸说道:“一夜之间萧陌与谢瑶华的流言,尽数被大小姐的流言给取代了,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大小姐,流言十分不堪。”

方幻云越说声音越低。

谢琅华却是唇角一勾笑着说道:“哦!都说了些什么?”

谢琅华不用想都知道这些流言是谁放出来的。

除了萧陌不会有第二个人的。

方幻云十分为难,缓缓说道:“说大小姐早已是不洁之身,且入幕之宾不止一人,大小姐锁骨下的胎记也被拿来大做文章,说身有此胎记之人必定水性杨花,福薄命短,难以善终。”

很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方幻云没有说出来。

“咳咳咳……”就在那时春桃走了过来,方幻云的那些话恰好一字不漏的传入她耳中,她气的面皮胀红,大声咳了起来。

“春桃,你身子还未好,怎么就起来了?”谢琅华抬头朝她看去,几步走到她跟前,抬手抚上她的额头,见她温度正常才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没事了,不过着凉了,那里有大小姐说的这么严重!”春桃满不在乎的说道,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臂,满目担忧的说道:“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大小姐还是云英未嫁的女子,若被他们毁了名声,谁还会娶大小姐。

哪知谢琅华扬眉一笑,非但没有半点忧愁,反而灿若烟花,她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去给我找几个敲锣打鼓的,我们去一趟萧家!”

第七十四章 高调行事

“是。”方幻云转身离开。

春桃一头雾水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找敲锣打鼓的做什么呀?”

谢琅华神秘兮兮的一笑,轻声说道:“就不告诉你!”

说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十分悠闲的去萧氏那里吃了个早饭,然,她还没有吃完饭,老太太的房中的如画便来了,说老太太着急让谢琅华过去一趟。

谢琅华自然知道什么事,她没有多说,起身随如画一起朝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流言传播之快,定远侯府已有婢子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以至于谢琅华所经之处,所有婢子无不以别样眼神看着她,若是换做旁人,只怕要羞得没有办法出门了,可谢琅华昂首挺胸,一副怡然自得的摸样,令得她们不敢直视。

谢琅华才走到老太太的院子还没有进去,便听见老太太沉声呵斥道:“造孽啊!我们谢家怎生出这样的女儿来。”

春桃脚下一顿,轻轻的扯了扯谢琅华的衣袖,小声说道:“大小姐,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要不我们回去吧!”

哪有往枪口撞的道理。

如画顿时抬头看了一眼春桃,那一眼又冷又冰,显然听到了春桃的话。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如画,笑着摇了摇头,老太太都让如画来唤她了,她还能躲到哪里去。

“孙女给祖母请安!”谢琅华抬步走了进来,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

她垂眸淡淡一笑,有徐氏在,老太太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大概知道的比她都多。

老太太面色一沉,见她进来,眼中火气更胜,厉声吼道:“你还有脸来,连我都替你臊得慌,谢琅华我们谢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若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老太太言辞犀利,眼中满是厌恶。

徐氏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道:“母亲,莫要动怒,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不若我们把琅华先送到庵堂避一避风头吧!”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徐氏一眼,她竟不知哪里碍着她了,这一个两个的都巴不得把她送到庵堂。

“不可!”徐氏声音才落,萧氏便大步走了进来。

“媳妇给母亲请安。”萧氏说着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

谢琅华已经告诉她钱妈妈的事,却独独没有说有关她的事,可这府中有多少人等着看她们的笑话,即便谢琅华不说,也会有人巴巴的告诉萧氏,这不萧氏知道后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她满目愧疚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沉痛。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流言,意在败坏琅华的名声,更是要逼得琅华就范。

若她声名尽失,再无人敢娶,还有什么资格在去萧家退婚,只怕还得求着萧陌娶她了。

老太太看着萧氏冷冷一哼:“萧氏,这就是你教养出的女儿,整日里除了惹是生非,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摸样,等长安回来,我非要他休了你不可。”

那个休字一出口,谢琅华徒然抬起头,她淡淡的看着老太太,眼中掠过如针一般的寒芒。

她可以受辱,母亲却不能。

母亲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谢家的事,从来都是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可结果呢!

“母亲,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放出流言想要败坏琅华的名声,还请母亲明鉴。”萧氏看了谢琅华一眼垂眸说道。

老太太看不也不看萧氏一眼,冷冷说道:“我什么都不想听,谢家因她声名尽失是真,你教女无方也是真,你便陪她一起去庵堂吧!”

徐氏满目得意的一笑,抬眸看了一眼老太太身旁的秦妈妈。

秦妈妈随即站了出来,指着一旁两个粗使的婢子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老太太发话了吗?还不赶紧把夫人和大小姐送去庵堂。”

“是。”两个粗使的婢子上前就要去抓萧氏与谢琅华。

就在那时谢琅华眼波一转,看着老太太笑着说道:“祖母,坊间议论的可不止我一人,若是送我和母亲去庵堂,那就把赵姨娘和瑶华一道送到庵堂吧!”

谢琅华算的分毫不差。

徐氏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双眸一亮,对着老太太说道:“母亲,儿媳以为琅华说的是,掌家做主断然不可有所偏袒。”

对徐氏来说,不止萧氏是她的绊脚石,赵氏同样也是,若是能一举把她们两人都除掉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她怎肯放过这个机会。

萧氏出口附和道:“是,母亲,若有所偏私,以后何以服众。”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正准备开口。

谢文安突然打不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老太太一见他,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徐氏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谢文安。

“母亲,大哥就要回来了,便是琅华和嫂嫂有天大的不是,也等他回来再定夺吧!”谢文安轻轻的给老太太揉着太阳穴,缓缓说道。

老太太慢慢的闭上了眼,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轻声说道:“那就依你所言吧!”

谢琅华与萧氏起身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退了出去。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萧氏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她低声说道:“琅华,退婚一事要不缓一缓吧!”

萧陌正是算准了人心,才会在此时放出重伤谢琅华的流言,一方面是以牙还牙,更重要的逼得谢琅华无路可走,只能上门求他,求他将她娶进门。

可萧陌却错算了谢琅华。

谢琅华看着萧氏扬眉一笑:“母亲,你就放心吧!我自有主张。”

萧氏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就在那时方幻云走了过来,对着谢琅华微微点头。

谢琅华心领神会。

“母亲,我这就去萧家把婚退了,你先回房等我的好消息。”谢琅华语罢,领着春桃和方幻云大步转身离开。

“琅华……”萧氏想了想终究没有说下去。

日光落在谢琅华脸上,将她的面容衬得越发明艳动人,她今日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裙,那颜色鲜红如血妖娆夺目。

谢琅华勾唇一笑,明明笑的光彩夺目,眼中却是一片冰封。

今日可是她的好日子。

方幻云办事,谢琅华一向放心,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找来十数个敲锣打鼓的好手。

谢琅华刻意让春桃在马上上挂上族徽。

马车一驶出谢家,十数个敲锣打鼓的汉子齐齐动手,瞬间锣鼓喧天,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谢琅华故意撩开车帘,探出头去朝外看了一眼。

“看,那不是谢家大小姐,她怎么还有脸出门,真是恬不知耻,也不知被多人睡过了。”一中年男子指着谢琅华的鼻子大声骂道。

“谁说不是呢!看着是个大家闺秀,实则比花舫上的姑娘都脏,难怪萧家郎君看不上她,这样的女子就是倒贴数万两金也没人要。”他声音一落,便又有一个儒生打扮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谢琅华满目讥讽的说道。

“嘿嘿,你们还别说,谢家大小姐这摸样还是不错的,若是倒贴数万两金的话,你们不要,我要了,把她弄回去,日日赏玩也不错。”一个身形彪悍的男子,色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说着竟伸手比划了一下谢琅华的曲线,满脸淫笑。

听着他们肆无忌惮的引论身,春桃气的脸都绿了。

一旁的方幻云也沉下脸去。

唯有谢琅华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议论声一般,一脸从容的坐在那里,不仅如此,嘴角上扬,脸上还勾勒着浅浅的笑。

锣鼓开道,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跟在谢琅华马车之后,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马车径直朝萧家驶去。

跟在谢琅华马车之后的人越来越多,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

人便是如此,无论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都少不了一颗好奇的心。

谢琅华如此阵仗,怎不让人好奇。

谢家离萧家不远,原本半个时辰的路,谢琅华生生让车夫走了一个时辰,她便是要闹的人尽皆知才好。

马车在萧家大门停了下来。

尾随而来的行人,瞬间将谢琅华的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谢琅华嘴角一勾,在方幻云耳边低语了几句。

一道道目光之中,方幻云纵身跳下马车。

锣鼓喧天,几乎盖过所有人的声音,将更多的人引了过来。

方幻云抬头看了一眼敲锣打鼓的汉子们,汉子们瞬间停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方幻云一步一步朝萧家走了过去,她并未上前通报,站在萧家大门不足五米的地方,扯开嗓子大声说道:“萧陌,你出来,分明是你与谢瑶华勾搭成奸,做出令人不齿的事,对不起我们家大小姐,如今你竟倒打一耙,令人放出谣言重伤我们家大小姐,真真是无耻之极,萧成乃是太子之师,怎教养出你这样的儿子,你莫要忘了王家七郎可是亲口赞过我们家大小姐品性高洁,世人断不会受你谣言蛊惑,你如此污蔑我们家大小姐,至王家七郎何地?”

第七十五章 是我弃了你

萧成一大早便去上朝了,

萧陌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官职,却是太子伴读,自然也是要常伴太子殿下左右的,所以也早早的便出门了。

萧家当家做主的就只剩下吕氏。

听着外面的响动,她带着婢女,婆子匆匆的赶了出来。

方幻云的话可是字字珠玑,方才还有人直言不讳的议论着谢琅华,毫不留情的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如今她骤然提及王家七郎,再无一人敢开口。

王家七郎是何人,是天下名仕之首,他之一言,可令一人兴,也可令一人败。

直指方幻云提及,所有人才恍然记起,王家七郎确实当众赞了谢家大小姐品性高洁,还是王家亲口承认了的恩人。

若与她为敌,岂非是与王家七郎为敌!

在场足足有数百之众,一时之间安静的只剩下所有人的呼吸声。

“琅华,你这是做什么?你便是这样聚集众人,在你舅父家门口闹事的吗?这便是你们谢家的家教?”吕氏面上一片寒芒,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冷眼扫过在场众人。

她既开口,谢琅华便不能不露面。

春桃扶着谢琅华缓缓下了马车。

众人知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谢琅华面带微笑,看着吕氏盈盈一福:“琅华,见过舅母。”

吕氏冷冷一笑:“我可不敢当。”

谢琅华眼中笑纹渐深,她抬头看着吕氏,缓缓说道:“舅母既然提及家教,琅华便不得不说上几句,表哥与我定亲在先,而我与他尚未成婚,他便上了瑶华的榻,非但不知错,反而将脏水泼到我头上,颠倒黑白,肆意毁坏我的名声,如此便是你们萧家的家教吗?真是让琅华大开眼界!”

谢琅华这句话说的吕氏是哑口无言。

她面色一沉,指着谢琅华厉声说道:“分明是你对不起阿陌在先,连那崔家六郎都知道你锁骨下方有一朵酷似芙蓉花的胎记,你敢说你与他是清白的吗?”

唇齿相机吕氏也不曾多让,她一向都不是个好惹的主。

“我……”谢琅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还未来得及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便有一道声音赶在她之前,把她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与她便如那小葱拌豆腐,自然是一清二白的。”

崔愠缓步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他今日穿了一袭暗红色的长袍,依旧无比招摇,容光焕发更胜往昔,令得在场所有年轻女子不由得的红了面皮,羞答答的看着他,春心萌动的厉害。

谢琅华一见崔愠,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崔愠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怎会站出来替她说话,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得小心应对才是。

崔愠见谢琅华朝他看来,双眼一眯,笑的十分灿烂。

兀的,谢琅华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看着崔愠的眼中满是戒备。

吕氏也不曾料到,她方才提及崔家六郎,崔家六郎便来了,她神情有些慌乱,不敢在随意开口。

崔愠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与她并肩而立,冷眼看着吕氏,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上门求娶,是为了报复于她,你们萧家放出流言污蔑于她为的又是那般?”

崔愠声音一落,谢琅华登时抬头朝他看去,她很是不解,他竟直言不讳的把这些说了出来,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在崔愠的注视下,吕氏面皮一紧,下巴微抬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萧家从未放出流言故意重伤她的名声,纵然做不成儿女亲家,我与琅华也是血脉至亲,我们为何要这样做?”

崔愠懒得跟她说这么多,他双眼一眯,右手微抬。

几个人被五花大绑的带了上来,其中有人称花癞子的市井泼皮,平日里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还有花子首领顾全。

崔愠冷冷朝他们扫去。

花癞子率先开口说道:“是萧家郎君给了我银钱,让我故意散播流言败坏谢家大小姐的名声。”

他声音一落,顾全接着说道:“也是萧家郎君给我钱,让我手底下的兄弟四处散播谣言的。”

此时此刻,谢琅华倒成了局外之人。

“你们胡说!”事到如今吕氏还不肯认账。

可人群中已经有人议论起来:“真是没想到,萧家郎君竟是一个这样的人。”

“崔家六郎如此袒护琅华为的是什么呢?”就在那时萧陌闻声赶了回来,他缓步而来出言质问着崔愠。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萧成。

萧成面色难看的厉害,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谴责之意,他在怪她不该将事情搞的这么大,有什么事他们关起门来解决一下也就是了。

崔愠看着萧陌,勾唇笑道:“我何时袒护与她了?朗朗乾坤之下便不许人说句真话了吗?”

萧陌再不看崔愠一眼,他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抬手就要落在谢琅华肩头。

不知怎的他这个动作,令得崔愠很是不喜。

谢琅华一个闪身避开了萧陌的手,冷眼看着他。

萧陌满目深情,几乎让谢琅华作呕,看着她喃喃说道:“琅华,你信我,我没有让人毁坏你的名声,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又怎会害你!”

他虽然没有言明,可言下之意却是崔愠在故意陷害他。

谢琅华冷冷一笑:“人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吗?”

崔愠皮笑肉不笑的的看着萧陌接着说道:“你是在说我崔愠在说谎吗?你以为我同你一般肮脏如鼠辈吗?”

此情此景,谢琅华真想补上一句,其实你比老鼠还要脏。

只是她没有这个胆。

在崔愠的注视下,萧陌面色一僵,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萧成抬头看了一眼吕氏,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适时说道:“琅华,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是啊!”吕氏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背,便把她往萧家走。

谢琅华一把甩开了吕氏,她抬头看向萧陌冷冷说道:“我今日来只为了一件事。”

萧陌面上闪过一丝焦灼,不由得看了一眼吕氏。

吕氏伸手便要去拽谢琅华,哪知崔愠身子一闪挡在谢琅华跟前,谁人敢上前动崔家六郎一根手指呢!

春桃和方幻云也挡在谢琅华左右。

“琅华……”时至今日,萧陌还在演,他脉脉神情的看着谢琅华,满腹委屈与不舍,一袭青衫,丰神俊朗,任谁看都是一个谦谦君子。

谢琅华冷眼看着萧陌,一字一句的说道:“在场皆为人证,我今日来是与你萧陌退婚的。”

“琅华!”萧陌还没有开口,萧成便大声呵斥道:“退婚一事岂是由你一个小辈说了算的。”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一眼萧成,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她这个舅父一心扑在仕途上,能入他眼的也唯有仕途,至于血脉亲情什么的皆是可弃的,为人古板自私。

上一世,他的亲妹含冤而死,他都不曾问过一句。

“琅华,你非要如此吗?”萧陌心中已然怒极,却还不能表现出来,他满目忧伤的看着谢琅华,已然红了眼眶。

谢琅华抬手拔起头上的发簪,狠狠的摔在地上。

“啪……”玉质的发簪瞬间断成数截,再也回不到往昔。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萧陌说道:“萧陌,你记住,是我谢琅华不要你了,从此你我便如这发簪一般再无半分瓜葛。”

声音一落地,谢琅华转身便走,没有半分留恋,更没有一丝伤感。

至于崔愠早已被她抛之脑后。

她精心筹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弃了萧陌

如她所说,是她谢琅华不要他了。

再不是萧陌肆意欺辱她,三番两次的退婚。

坐上马车的那瞬间,谢琅华的眼泪滚滚而落。

“大小姐……”春桃看着她也红了眼眶。

方幻云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谢琅华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眼中却满是安抚之意。

谢琅华看着她们两人这副摸样,一下破涕为笑,看着她们说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这是喜极而泣!”

萧陌看着谢琅华乘车而去,在看看那些满是鄙夷的目光,他面色铁青,大步走进萧家。

萧成也是一脸怒意,他冷冷瞪了吕氏一眼,沉声说道:“看你教养出的儿子成什么体统,真是丢人都丢到家了。”

说着他拂袖离去。

吕氏憋了满肚子的火气,她冷冷扫了一眼身旁的婢子,大声说道:“走,去一趟谢家。”

如今阿陌声名尽失,她要到看看萧氏如何给她一个交待。

萧家即便再不好,也是她的母族,她怎能任由谢琅华这么做。

“真的?”春桃有些不信,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着谢琅华。

从前大小姐对表少爷有多上心,她可是看在眼中的。

“比珍珠还真!”谢琅华笑着捏了捏春桃的脸。

方幻云在一旁缓缓说道:“萧家郎君并非一个终身可依的良人,大小姐弃了他也是一件幸事,自然不必为他伤怀。”

她看出来了,谢琅华是真是没有一丝伤心,有的反而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崔愠见谢琅华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这样走了,心中颇为恼火,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崔大,崔二,一言不发抬腿便走。

谢琅华坐在马车里,马车正走着,忽然停顿了一下。

方幻云撩开车帘刚想询问一下车夫发生什么事了。

谢琅华抬眸便见崔愠迈着大长腿上了她的马车。

此情此景可不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谢琅华下意识眉头一蹙,还未开口,崔愠便冷冷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第七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

“一副不欢迎我的摸样!”崔愠大大咧咧的坐在谢琅华对面,不等她开口,便接着说道。

谢琅华双眼一眯,露出一口白牙来,慢悠悠的说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竟是毫不掩饰的承认了。

崔愠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他嘴角一抽,横眉怒眼的指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你莫要忘了,我今日可是帮了你。”

春桃下意识往谢琅华身边靠了靠,方幻云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崔愠。

谢琅华看着崔愠这副摸样,一下便笑了,她眼睑微垂,云淡风轻的说道:“崔家六郎不也是为了给自己正名。”

她才不信,他会好心帮她。

若是帮了她,那也只是顺道而已。

难不成还要她叩拜谢恩不成。

“你……”崔愠本来气极。

可他转瞬换了一副面孔,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看来你并不伤心,可见传言不实,你心中并无萧家那小子。”

谢琅华毫不示弱,她的淡淡的看着崔愠,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与你何干,若无事崔家六郎请下车吧!我还赶着回家呢!”

她素知吕氏的性子,依着吕氏的性子,必会去找母亲闹腾一番,可她不能放任她欺负母亲。

崔愠素来是个脸皮厚的,谢琅华都出言赶他走了,他还大大咧咧的坐在谢琅华对面,漫不经心的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副有恃无恐的摸样,嘴角一勾笑着说道:“你就不问问我找你何事?说不定是有好事呢!”

谢琅华懒得理他,她是真不喜欢这个崔愠。

她抬头看向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把崔家六郎给我请下去。”

“是。”方幻云轻声说道。

崔愠见谢琅华如此不识抬举,一下便怒了,他指着谢琅华的鼻子说道:“谢琅华,你别给脸不要脸,我……”

“啊……”崔愠还没有说完,方幻云一脚便把崔愠给踹了下来。

听着外面传来的哀嚎,谢琅华勾唇一笑,如狡黠的猫儿一样,她这人向来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譬如崔愠,她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

“大小姐,这不太好吧!”春桃不似方幻云那般胆大,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尽是担忧。

谢琅华垂眸凉凉笑道:“反正我与那崔家六郎已是水火不容,也不差这一回了。”

“郎君,郎君……”崔大,崔二瞬间出现在崔愠身旁,崔愠没有料到方幻云如此厉害,这一跤摔得可不轻,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几个人联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崔愠一脸墨色,揉着发疼的屁股,望着谢琅华的马车大声吼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谢琅华。”

他的声音一字不漏的传入谢琅华耳中,谢琅华理都不理,她其实是看不上如崔愠这种仗着家族肆意妄为的浪荡子,比起赫连佑,崔愠可是差远了,就如同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所以她不喜欢。

下了马车,谢琅华大步朝萧氏的院子走去。

“萧氏,这便是你教养出的女儿,还敢敲鼓打鼓的上萧家退婚,明明是她不守妇道,早已是残花败柳,要退婚也是我们萧家不要她了。”吕氏憋足了一口气,声音之高,谢琅华一进萧氏的院子便听到了她的话。

“嫂嫂,你不要欺人太甚,分明是你们萧家放出流言败坏琅华的名声,萧陌干出了什么事可是有目共睹的,你这样说琅华,倒是拿出证据来呀”萧氏也不甘示弱,她冷眼看着吕氏,深感琅华退婚是一个十分理智的决定。

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婆婆,在她手底下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

“你……”吕氏气急了,拿起一旁的瓷瓶便重重的摔在地上。

摔了一个她还不解气,又将架上的白玉大白菜推倒在地。

白妈妈护着萧氏往后退去,萧氏看向吕氏厉声吼道:“吕氏,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是我定远侯府可不是你们萧家。”

“那又如何?”吕氏冷冷一笑,抓起一个琉璃樽便要往地上扔。

“莫要拦着舅夫人,就让她使劲砸,反正母亲屋里这些东西都有些陈旧,也该焕然一新了。”就在那时谢琅华走了进来。

说着,她抬眸看了方幻云一眼,接着说道:“方姑姑,可要记住舅夫人都砸了些什么东西,价值几何?到时候分毫不差的去萧家讨,萧家若是赖账,便去刑部讨,我就不信这天下就没个说理的地方。”

“谢琅华,你坏我儿名声,你还敢来。”吕氏一见谢琅华心中的怒火蹭蹭的往上窜,纵然如此,吕氏还是先把手中的琉璃樽放了下去,才张牙舞爪的朝谢琅华扑了过去。

“琅华!”萧氏满目担忧,大声唤道。

有方姑姑在,吕氏自然上不了谢琅华半分,实际上她连谢琅华的衣角都没有摸到,便被方姑姑一个擒拿手给擒住了。

“你放开我……”吕氏双目血红,连抓带踢哪有半分名门贵妇的摸样,与街上泼妇毫无二致。

谢琅华几步走到萧氏身旁,轻声说道:“叫母亲受惊了。”

萧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哽咽的说道:“哪里,是母亲识人不明,竟给琅华定下这样的婚事。”

萧氏越说越痛,已满眼泪光。

纵然与萧家退了婚又如何,以后这偌大的燕京谁还会娶琅华!

谢琅华怎不知萧氏的忧心,有些话她没有办法对萧氏说,她如此高调行事,便是要吓退燕京所有儿郎。

她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吕氏,沉声说道:“方姑姑,把舅夫人送回去,记得带上账单。”

谢琅华眼中满是讥讽,莫要以为她谢家的人是好欺辱的,谢家的东西是可随意砸的,欠了她的,她便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谢琅华,你记住是我们萧家不要你了!”吕氏怒气冲冲的喊道。

方幻云连拖带拽的拉着她往外走去,然,还没有走上两步。

“放开我母亲!”就在那时,萧陌面色阴沉,大步走了进来,他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仿佛寒冬腊月的水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阿陌!”一见萧陌,吕氏便红了眼,与方才那副嚣张跋扈的摸样简直判若两人,全然忘了是她找上门来闹事的。

“母亲。”萧陌一把推开方幻云,伸手扶着吕氏的胳膊,再看谢琅华眼中已有狰狞的杀气。

他放出那些流言,一来是为了彻底搞臭谢琅华的名声,二来更是要逼得她无路可退,只能低声下气的求着他娶她进门。

令得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竟非要闹个鱼死网破,如此他也不必留情了。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谢琅华,如你所愿,我萧陌与你退婚,从此再无半分瓜葛。”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萧陌冷冷一笑,眼中尽是讥讽:“我倒要看看,偌大的天下谁还会娶你。”

萧氏一言不发的看着萧陌,心中满是失望,这便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一直都以为他品性温良,为人谦和有礼,可如今她竟有些不认识他了。

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却还这样理直气壮,仿佛从头至尾错的是她们一样。

谢琅华脊背挺直,看着萧陌扬眉一笑,那一笑格外灿烂,她下颚为抬,一副倨傲的摸样,慢条斯理飞说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萧陌冷冷一哼,再不看谢琅华一眼,带着吕氏便走。

谢琅华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缓缓说道:“且慢!”

她声音一落,方幻云身子一闪,已经挡在萧陌与吕氏面前。

“谢琅华,你还想做什么?”萧陌怒极,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戾气翻腾。

谢琅华眼睑微垂,看着一地瓷器,玉器的残渣,慢悠悠的说道:“要走可以,总得把这些给赔偿了吧!”

“你不要欺人太甚。”萧陌声音徒然一高,心中血气翻腾。

谢琅华也不恼怒,她笑眯眯的说道:“你们不想赔偿也不要紧,我只要带着人证物证去一趟刑部了,相信刑部还是愿意主持公道的。”

萧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多少钱,我赔。”

吕氏瞬间面容扭曲。

谢琅华抬眸看了方幻云一眼,方幻云缓缓说道:“不多,一共一千八百两银子。”

吕氏一听,心中一痛,险些喷出血来。

谢琅华云淡风轻的看着萧陌,萧陌扭头看着身旁的仆从,声音一冷:“赔给她。”

身旁的仆从几步上前,交给方幻云一张银票。

方幻云看了一眼,对着谢琅华微微点头。

谢琅华笑着说道:“慢走不送!”

萧陌牵着吕氏大步离开。

谢琅华伸手接过方幻云递来的银票,交到萧氏手中,萧氏不肯收,看着谢琅华说道:“我有银钱,这些都留给你傍身。”

“多谢母亲。”谢琅华甜甜一笑,往萧氏怀中蹭了蹭,好似一只乖巧的猫儿。

萧氏十分无奈的一笑,伸手点了点谢琅华的头,笑道:“你啊!看你以后怎么办?难不成真准备让母亲养上一辈子。”

谢琅华一笑,拍着胸脯说道:“母亲放心吧!你女儿我貌美如花的,还能缺了个郎君。”

说的是豪言壮语,一下惹得萧氏便笑了。

谢琅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妈妈,眼中一冷,伸手接过萧氏给她的银票。

因为她实在是太穷了,给了王玄五千两金之后,她就只剩下三十两银子,连出去喝一个花酒也是不够的,虽然她并不喝花酒。

谢琅华慢慢的收敛脸上的笑意,扶着萧氏往院子走去,屋里乱成这样总要收拾一番,她眼中略带着些许歉意,深深的看着萧氏说道:“只是要害的母亲以后回不了母家了。”

萧氏听出她声音里的歉疚,她轻轻的拍了拍谢琅华的手,笑着说道:“这样的母家不要也罢!”

“夫人,大小姐,不好了,少爷从马上摔下来了。”萧氏声音刚落,谢恒身旁近身服侍的小陈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萧氏与谢琅华跟前,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第七十七章 致命一击

谢琅华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小陈的衣领,厉声说道:“你说什么?”

她面色阴沉,周身戾气爆发,整个人仿佛从地狱归来一般,连双眸都染成了血色。

小陈整个人颤栗不止,放声大哭了起来:“上午学堂放学之后,大少爷要去骑马,二少爷也非要跟着去,奴才怎么也劝不住二少爷,马厩里的仆从还专门给二少爷挑了一匹性子温良的小马,奴才本想着给二少爷牵着马,让他坐上走一走权当骑马了,哪知道走了没多远,那匹马突然受了惊,奴才怎么也拉不住,一下把二少爷从马上摔了下来。”

谢琅华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目光阴沉,一点一点松开了小陈,事情断然不会这样简单,且不说那是幼年的小马,阿恒身边可是有两个暗卫护着的。

“此时几个仆从已经把二少爷抬回房中,夫人和大小姐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小陈身子一软,吓得瘫在地上。

“阿恒!”萧氏面色煞白,身子僵硬直挺挺的朝后倒去。

“夫人……”还好方幻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母亲,你先别着急,我们先去看看阿恒,你若是此时倒下了,阿恒可怎么办?”谢琅华眼中满是担忧,还不敢表露出来,她闻言细语的安抚着萧氏。

抬头看着方幻说道:“方姑姑,你快去把余太医请来。”

方幻云将萧氏交到她手中转身就走。

萧氏早已吓傻了,根本听不见谢琅华的话,她眼中一片涣散,直挺挺的躺在那里是一动也不动。

“母亲,母亲,你不要吓我……”谢琅华急的都快哭了起来,她伸手用力的掐着萧氏的人中穴。

“夫人,夫人,你醒醒啊!”春桃和白妈妈也在一旁焦急的唤道。

“阿恒,我的阿恒……”好一会,萧氏才缓过神来,她死死地拽着谢琅华的手,放声痛哭了起来。

“母亲,阿恒会没事的。”谢琅华声音哽咽,眼中透着如狼一般的凶狠,阿恒坠马一事,便如她街头惊马一般,看似是个意外,实则是有人处心积虑的算计。

谢琅华扶着萧氏从地上起来,萧氏脚下发软,几乎走不好路了,她整个人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一遍又一遍对着谢琅华说道:“我要去看阿恒。”

谢琅华让春桃唤来软轿。

等她们踏进谢恒房间的时候,屋里已站满了人。

老太太,谢文安,徐氏,赵氏,许氏,还有几个小辈,谢玉,谢辰,谢瑶华,谢芳华,谢琼华都在。

一见萧氏,谢玉便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萧氏跟前,眼圈发红,满目愧疚的说道:“母亲,都是孩儿的错,没有看好恒弟。”

萧氏理也不理他,径直朝内室走去。

谢琅华扶着萧氏,四下里淡淡的扫了一眼,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一张张面孔上尽是担忧,甚至不亚于她与母亲。

可这担忧是真是假,她心知肚明的很。

“大嫂,放心吧!阿恒不会有事的。”徐氏红着眼小声安慰着萧氏。

萧氏仿若未闻,几个人跟着她朝内室走去。

“阿恒……”一进内室,萧氏几步扑到谢恒榻前,放声痛哭了起来。

偌大的榻上,孩子身子小小的,缩成一团,他面上血色尽失,即便已经昏了过去,依旧眉头紧锁,五官拧在一处,全是痛苦的神色,大颗大颗的汗从他脸上滑落,他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着,口中细弱蚊蝇的喊着:“痛,我好痛……”

这简直是在剜萧氏的心。

谢琅华身子僵硬如石,宛如木雕一般的站在谢恒榻前,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老太太非但没有出言安慰她们,反而冷眼看着谢琅华,满目讥讽的说道:“都是你平日里太造作,这下好了报应到阿恒身上了吧!”

谢琅华骤然抬起头朝老太太看去,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眼神异常阴冷,看的老太太毛骨悚然。

老太太顿时就怒了,指着谢琅华的鼻子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还想杀了我不成!”

老太太还恼着赵氏,赵氏站的远远地,眼中一片担忧,喃喃说道:“传言身有花朵印记的女子皆福薄命短,难以善终,还会累的身边亲近的人,莫不是这个传言应验了!”

她的声音很小,却一字不漏的传入每个人耳中,在每个人心头留在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

特别是老太太,她徒然睁大了眼,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惊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其他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波流转溢出别样的情绪,皆是含着惊恐的。

“赵氏,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做哑巴!”萧氏猛地扭过头来,冷冷的瞪了赵氏一眼。

赵氏急急忙忙的垂下头去,十分恭敬的对着萧氏盈盈一福:“是妹妹妄言了。”

老太太冷冷一哼:“我倒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谢琅华不怒反笑了起来,她淡淡的扫了赵氏一眼,慢悠悠的说道:“那姨娘可要小心一些了,毕竟你也是我身边亲近的人不是吗?”

她这句话说的屋里所有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若论起亲近,这屋里的那个不是她亲近之人。

谢瑶华今日一反常态,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看似看着谢琅华,眼中却全无谢琅华,她眼中拂过浅浅的笑意,慢慢的垂下眸子,安静的慎人。

谢琅华根本没有察觉谢瑶华的异常,她死死地盯着门口,只盼着方幻云快一些将余太医请过来。

“余太医来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方幻云大步走了进来。

谢琅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见余太医跟着方幻云身后走了进来。

所有人自发的让出一条路来。

余太医几步走到谢恒榻前,他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抬手落在谢恒手腕上,所有人凝神看着。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几乎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片刻,余太医慢慢的收回了手。

“余太医,阿恒他怎么样了?”萧氏和谢琅华一同开口问道。

余太医拱手说道:“我现在需要施针,一切都施针过后再说。”

一众人皆退了出去。

谢琅华扶着萧氏,两人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担忧,萧氏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

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

谢琅华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萧氏亦是如此。

对于余太医的医术谢琅华还是比较放心的,更重要是以余烨的性子,谢文安与赵氏断然是收买不了他的。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内室的门开了。

萧氏与谢琅华,还有一众人急急忙忙的围了过去。

“人已经清醒了。”余太医站在里面,头上还挂着汗。

他声音一落,萧氏与谢琅华率先冲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

“阿恒!”萧氏几步来到榻前,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谢恒的名字。

谢恒已经清醒了,只是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虚弱。

一见萧氏与谢琅华,他眼眶一红,喃喃说道:“母亲,阿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知错了,你们别生气,也别伤心,我没有事,真的没有事,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你这个孩子!”萧氏是又急又喜,说着哭了起来。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恒,眉眼一弯,柔柔的说道:“好,我们不急也不气,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阿姐给你找个师傅教你骑马。”

“真的?”谢恒到底是个孩子,眼中一亮不由得笑了起来“阿姐,可不能骗我。”

余太医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冲着谢恒笑道:“阿姐不会骗你的。”

谢恒笑眯眯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我饿了。”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吃的。”萧氏瞬间笑了起了,眼中的担忧一扫而尽,这她看来阿恒只要醒了,人也就没事了。

徐氏在一旁笑道:“阿恒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把我给吓死了。”

老太太还是疼爱这个孙子的,见谢恒醒了,脸上也浮出丝丝笑意。

可谢琅华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她与余烨有过几面之缘,深知他的性子。

果然,余太医看了她一眼朝外走去。

谢琅华提步跟在他身后。

屋里只剩下萧氏陪着谢恒,一众人见谢恒无事也都退了出去。

站在外室,所有人都在,谢琅华没有一丝避讳,对着余太医说道:“余太医有什么话就说吧!”

有些事不是她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余太医眉头微蹙,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你弟弟情况不容乐观。”

谢琅华一听余太医这句话,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她整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凝神问道:“阿恒他到底怎么样了?”

所有人提着耳朵听着。

余太医慢慢的垂下眸子,轻声说道:“他摔伤了腰部,很多时候疼未必是坏事,反而是好事,我方才用银针刺了他的腿,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能说明他整个下肢都失去了知觉,以后只怕是再难站起来了。”

第七十八章 不一样的谢瑶华

余烨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表情纷杂不一。

谢瑶华垂眸一笑,眼底溢出丝丝狠毒,眼波流转间,她抬眸看了赵氏一眼。

恰在那时,赵氏也抬起头朝她看来。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眼底皆闪过阴毒的笑,特别是谢瑶华,与之前相较她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虽然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摸样,但神态全然不同了,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从骨子散发出的媚态,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谢琅华瞬间面色惨白,余烨的话不停的在她耳边回荡,每一个字好似啐了剧毒的利刃,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看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阿恒才十岁,以后的日子都要榻上度过,这对他来说何其残忍!这简直比杀了他更让他痛不欲生。

她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大小姐。”还好春桃和方幻云伸手扶住了她。

她呆呆的连看她们一眼都没有,一把推开她们,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的走到余烨身前,死死地拽住他的手臂,用力之大双手青筋凸起,她双目滚圆,目不转睛的看着余烨,双眸血色弥漫,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一定有办法医治的对不对?”

谢瑶华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悄无声息的朝内室走去,冷冷一笑,若是萧氏和谢恒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兴奋的。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余烨纵然万般不忍,还是开口说道:“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谢琅华面色一沉,狠狠甩开了余烨的手,她面容狰狞,厉声吼道:“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说,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说到最后,谢琅华已然泪流满面。

谢文安眼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已经把余烨调查了个一清二楚,他可不是宫中寻常的太医,他出自早已遁世的余氏一族,余氏一族世代为医,传言可活死人肉白骨,他既然都说谢恒无救了,那就真的是药石无医了。

老太太也备受打击,她纵然不喜萧氏与谢琅华,可谢恒到底是长房嫡子。

徐氏站在老太太身旁一言不发,她看似一脸伤怀,实则心潮澎湃,那叫一个得意,唯有长房无子,他们二房方可继承家业,谢恒残废了,对她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余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多时候药石不是万能的,银钱更不是万能的。

“啊……一定不是这样的,你们骗我……”就在那时谢恒一声尖叫,瞬间拉回了谢琅华的临近溃败的理智。

“阿恒。”她面上一惊,什么都顾不得了,转身朝内室跑去。

“阿恒,听母亲的话,你不要这样。”谢琅华一进来便看见谢恒从榻上摔了下来,十岁的孩子好似发疯一般,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腿,萧氏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脸的绝望。

“阿恒。”谢琅华疯一样朝谢恒扑了过去。

谢恒谁都不看,他死死地盯着余烨,一字一句的问道:“我今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吗?”

谢琅华拼命的对余烨使眼色,眼中满是乞求,可余烨仿佛没有看见一样。

谢恒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一手拽着萧氏,一手拽着谢琅华,放声痛哭了起来:“母亲,姐姐,我不要做一个废人,求求你们让我死了吧!”

“阿恒,你不要这样!”萧氏一把将谢恒融入怀中,母子二人放声痛哭起来。

谢琅华五内俱焚,她拥着谢恒,一遍又一遍的说道:“阿恒,你信阿姐,不管上天入地,阿姐总会找到法子救你的。”

一旁的春桃和方幻云忍不住落下泪来。

忽的,谢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狠一把推开萧氏与谢琅华,朝一旁的床榻狠狠撞了上去,顿时头破血流。

“阿恒……”萧氏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她双目滚圆,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阿恒,母亲。”谢琅华的声音穿透云层,无比凄惨。

她伸手接过萧氏软下去的身子。

余烨几步上前,抬手落在谢恒后颈,谢恒瞬间昏了过去。

余烨将谢恒平放在榻上,着手为他处理头上的伤口。

谢琅华和方幻云将萧氏放在一旁的软榻上,萧氏面色雪白,了无生机的躺在那里,即便晕了过去,脸上依旧满是愁云惨雾。

余烨抬头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人,沉声说道:“你们都围在这里与养伤不利。”

谢文安缓步走到老太太身旁,轻声说道:“母亲,我送你回去吧!”

老太太心里也不舒坦,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谢文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说道:“你们也都回去吧!”

一屋子的人都转身离开。

只剩下谢琅华还有几个贴身服侍的人。

余烨给谢恒处理好伤口,给他开了一些安神的药,又给萧氏诊治了一番。

“夫人只是急怒攻心,并没有什么大碍,你放心吧!”余烨看着一脸死灰的谢琅华轻声说道。

谢琅华眼泪一行一行落下,仿佛又回到了阿宇离去的那一日,万念俱灰。

她一直都以为,她能护住阿恒与母亲的,可如今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不如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缓缓的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余烨,眼泪大颗大颗的划过她的脸颊,她声音颤抖“阿恒的腿真的无药可医了吗?”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余烨。

余烨医一手落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缓缓说道:“我也想把他治好!”

余烨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你便当作命运如此吧!”

别的安慰人的话他也不会说。

其实他这个人一向冷情,多少人死在他面前,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因为在他眼中生死本是寻常事。

谢琅华勾唇冷冷笑起:“可我偏偏不信命。”

“方姑姑,送余太医回去。”谢琅华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

余烨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谢琅华就把萧氏安置在谢谢恒房中,没有让她再挪动地方,这样方便她一个人照看着他们两个人。

谢琅华将屋里的人都遣退了,只剩下春桃一人,春桃怕惹她难过,当着她的面也不敢哭。

“夜风。”谢琅华沉声说道。

夜风瞬间出现在她跟前。

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见赫连佑。”

等方幻云进来的时候,谢琅华看着她说道:“方姑姑,派人好好盯着赵氏,谢文安,还有谢瑶华,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一动不动的守着萧氏与谢恒,一步都不敢离开。

余烨出了谢家并没有回王宫,而是去了睿王府。

司马睿一见余烨便笑了:“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我这里?”

余烨抬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难道不就不能来向你讨杯酒喝吗?”

司马睿眯眼一笑,懒懒散散的靠在软榻上,慢悠悠的说道:“自然是能的,给我说说今日谁惹你了,怎么大的火气都烧到我睿王府了。”

司马睿起身与余烨朝花园里的凉亭走去。

如今菊花开的正盛,赏菊品酒在合适不过了。

酒菜已经备好,司马睿抬手给余烨倒了一杯酒,余烨接过喝了一口,才接着说道:“我才从谢家来。”

司马睿随意换了个坐姿,淡淡说道:“哦!”

余烨淡淡瞟了他一眼,开口说道:“那个谢家丫头真是惨呀!”

司马睿淡淡的看着杯中的酒也没有接话,余烨顿时朝司马睿凑了过来,他长吁短叹的说道:“今日她只怕要把眼中的泪都流干了,才这与未婚夫退婚,她弟弟便摔成了残废,母亲也记急的晕了过去。”

余烨越说越来劲,他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接着又道:“你可不知道她的那些个亲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难怪她一副小刺猬的摸样,但凡她软弱一些,只怕要被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了。”

司马睿勾唇一笑,送给他五个大字“这与你何干?”

余烨一口酒卡在嗓子里,大声咳了起来,他横眉怒目的看着司马弈,冷冷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我素来是个心软的。”

司马睿凉凉的瞥了余烨一眼,笑着说道:“我还真是不知,我知道千万人死在你眼前,你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司马睿声音一落,余烨瞬间站了起来,他指着司马睿大声说道:“你,你,你……”

一连数个你之后,蹦出一句话来:“我走了,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司马睿也不开口阻拦,他漫不经心看着余烨的背影勾唇笑起,缓缓的拿出衣袖中的茉莉花香囊,轻轻的闻了一下,嘴角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夜幕降临的时候,萧氏才睁开了眼,她几步走到谢恒榻前,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哭,谢恒服用了安神药还没有醒,谢琅华劝着她吃了几口饭,两个人守在谢恒榻前,谁也不肯离开。

夜深了,萧氏也不肯休息。

无奈谢琅华只得让春桃点了安神香,萧氏支撑不住这才睡下。

谢琅华让春桃与方幻云也去歇息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萧氏与谢恒。

她派去谢恒身旁的暗卫一个都没有回来,可见已经遇害。

她在等赫连佑,赫连佑接到消息了,一定会来见她的。

纵然屋里燃着安神香,谢琅华一丝睡意也没有,她心有千头万绪,整个人越发清醒。

夜深人静的时候,谢琅华眉头一蹙,只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还以为是赫连佑来了,起身朝外室走去。

岂料,谢瑶华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谢琅华微微一怔,谢瑶华看着她盈盈一笑:“姐姐,你还记得阿宇吗?”

第七十九章 丧门星

屋里燃着一盏灯,将谢瑶华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她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谢琅华。

昨晚之前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谢琅华怎会突然跟换了个人一样,一下便与她疏远了不说,整个人也与从前大不一样了,虽然她还是那副张扬跋扈,恣意妄为的摸样,可做出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与母亲心惊,就好似醍醐灌顶了一般,一下有了大智慧,甚至逼得她与母亲无力还手。

可就在昨晚,她突然记起了那些前尘往事。

她下意识觉得这只是一个梦,一个过于真实,让人分不清楚真假的梦境。

她甚至连母亲都不敢说,只是在她醒来之后,在谢琅华上萧家退婚之时,她给她送了一份大礼。

自然,母亲与叔父功不可没。

看着谢琅华痛不欲生,她通体舒畅,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她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想起谢琅华的变化,在想起那个梦境,于是便想着来试探谢琅华一番。

若那些只是一个梦,谢琅华定然不会知晓阿宇是谁?

若是谢琅华知晓,那么她的所有变化都可解释清楚了。

谢琅华徒然一僵,眼底闪过一抹震惊,瞬间恢复如常,快到与她近在咫尺的谢瑶华都没有发觉她的异常。

“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不记得家中有人叫阿宇的?”谢琅华一脸疑惑,双目红肿还未消退,仿佛当真什么都不知晓一般。

没有人知道,在谢瑶华提及阿宇的时候,她心中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谢瑶华竟也记起了上一世的事。

她明明恨不得上前扭断谢瑶华的脖子给阿宇报仇,可偏偏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她不能让谢瑶华知晓她也记起了那些前尘往事,那些深仇大恨。

所以她只能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谢瑶华眼底尽是疑惑,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她扬眉笑起,缓缓说道:“姐姐当真不知谁是阿宇吗?”

谢琅华一下便怒了,她冷眼看着谢瑶华,横眉怒目的说道:“你深夜前来就为了说着没头没脑的话吗?你若是来看我笑话的,看够了就请回吧!”

她一脸怒意,叫谢瑶华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可谢瑶华却不敢相信,这府里哪个不是演戏的高手,她技艺精湛,别人更是如此。

她灿若烟花的一笑,缓缓说道:“姐姐既然不知道阿宇是谁?自然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死的了。”

没有人看见,宽大的衣袖下,谢琅华五指紧握成拳,指甲一点一点的没入肌肤,鲜血溢出了出来,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痛,她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瑶华。

谢瑶华直视着谢琅华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姐姐可知剜心入药是什么死法?”

谢琅华没有开口,阿宇如破掉的布娃娃一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的摸样,在脑海回荡着,她明明已经痛不欲生,恨到发狂,却还是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

谢瑶华接着说道:“就是把一个孩童的心,用刀子划破胸膛挖出来,趁着那颗鲜红的心还在跳动,赶紧切片烘干,然后入药,治疗心疾可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良药。”

谢琅华心口之血逆行,她极力保持正常,控制住那几乎决堤的滔天怒意,她冷冷一笑“妹妹倒是知道的清楚,不知从那本医书上看的?不若明日说给老夫人听一听,也好叫老夫人长长见识。”

她眼中满是不屑与讥讽。

真真叫谢瑶华看不出一点异样来。

谢瑶华缓缓一笑:“姐姐既然不知也就算了,我就是来看一看姐姐,天色不早了,姐姐休息吧!如今阿恒和母亲可是离不了姐姐的,妹妹就告辞了。”

谢瑶华说着盈盈一福,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谢瑶华忽然转过身来看了谢琅华一眼,只见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眼中一如往昔满是厌恶,她垂眸一笑,替谢琅华关上了门。

月残星疏,秋风阵阵。

谢瑶华眼波流转,冷冷一笑,她声音极度阴寒,喃喃说道:“姐姐,你等着瞧吧!不管你是真不知晓也好,还是假装的也罢!上一世我能斗得过你,这一世也照样如此。”

她眼中满是得意,谁说坏人不长命,她不就活的很好,更得上天垂爱,记起那些前尘往事,从此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谢瑶华了。

谢瑶华一走,谢琅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苦苦压抑的怒火顷刻间爆发,周身满是戾气,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竟还专门跑过来试探她一番,可见她心中对她已经起疑了。

还好她反应的快,没有克制不住自己上去扭断她的脖子,看来她以后更要谨慎行事了。

谢琅华面色阴沉,一滴滴鲜红的血从她掌心滴落,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敢断定阿恒的事与她们脱不了关系,可她此刻有种被缚住手脚的感觉,她救不了阿恒,也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她们做的。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整个人淹没其中。

谢琅华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赫连佑。

夜风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看着谢琅华拱手说道:“主子不必等了,属下刚刚接到飞鸽传书,赫连公子突然被睿王派出去办事,没有个七八日是回不来的,他特意嘱咐让主人这几日什么事都不要做,一定要小心行事。”

谢琅华眼中满是失望,她如今能仰仗的也只有赫连佑了,她想问一问阿恒身边那两个暗卫的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丝端倪,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

她垂眸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夜风看了她一眼,转身与黑暗融为一体。

谢琅华坐在谢恒榻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谢恒纵然睡着,可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软榻上的萧氏睡的也极不安稳。

谢琅华更是一夜无眠。

她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

“大小姐。”天才刚亮,方幻云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着谢琅华压低声音说道:“就在刚刚侯爷回来了,可就在侯爷准备下马的时候,哪知侯爷的马突然马失前蹄,一下把侯爷从马上摔下来了,几个侍卫把侯爷抬了回来,只怕伤势还不轻,这会他们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谢琅华一惊,眉头紧锁,低声说道:“父亲戎马一生,怎会从马上摔下来?”

此事着实有些蹊跷。

方幻云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缓缓说道:“谁说不是呢!”

“侯爷回来了吗?侯爷怎么了?”纵然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萧氏还是醒了,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眼中难掩担忧。

终究做了多年夫妻,哪能没有一丝情谊。

谢琅华拿了件衣服给萧氏披上,开口说道:“父亲回来了,只是从马上摔下来了,这会已经去请太医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于情于理她们都得过去看一看才是。

萧氏慌忙下了软榻,谢琅华让方幻云留在这里看着谢恒,带着春桃一起朝谢长安的院子走去。

等萧氏和谢琅华到的时候,屋里已经站满了人。

赵氏守在谢长安身旁,谢长安躺在榻上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赵氏哭的是梨花带雨。

谢瑶华与谢玉站在赵氏身旁,两人眼眶红红的,一脸担忧。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去惊扰老太太,所以老太太并没有在,谢文安和徐氏也在。

许氏领着谢芳华站在角落里,两人无声的垂着泪。

“侯爷。”一进屋里萧氏便出声唤道。

谢长安淡淡的抬起头朝她看来,沉声说道:“你来了,阿恒怎么样了?”

可见他已经知道阿恒的事了,故而眼中带着些许谴责。

谢长安一提谢恒,萧氏瞬间哭了起来。

“父亲。”谢琅华对着谢长安盈盈一福。

谢长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就在那时太医来了,这一次来的不是余太医,而是宫中的宋太医。

宋太医给谢长安诊治了一番,说谢长安右腿伤了筋骨,虽没有骨折,也要卧床休养半个月。

“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宋太医才开好药方,老太太便在秦妈妈的搀扶下匆匆赶了过来,一见谢长安便哭了出来。

谢长安和谢文安一通安抚,老太太才平静下来,她一脸担忧的说道:“也不知这是怎么了?阿恒前脚出事,你后脚便出事了,真是叫人心惊胆战呀!”

徐氏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祖母,孙女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谢瑶华忽然站了出来,她咬着唇瓣,看了老太太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老太太也没有给谢瑶华什么好脸,谢琅华是个品行不端的,她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是。”谢瑶华往老太太跟前近了几步,神秘兮兮的说道:“祖母,昨夜我睡着的时候,梦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他告诉我今日午后必有雨降临。”

她声音一落,徐氏率先说道:“瑶华,这不过是一个梦,谁还没有做过梦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谢瑶华。

谢瑶华淡淡看了徐氏一眼,缓缓说道:“若单单只是这样也没什么稀奇的,可他还告诉我,我们谢家出了一个丧门星,所以祸事才会接二连三的发生。”

第八十章 雨至

老太太突然睁大了眼,她眼波急速流转,溢出丝丝惊恐,冷眼看着谢瑶华说道:“此话当真?”

赵氏也抬头看向谢瑶华,她眉头微微一蹙,眼中带了些许责怪之意,却没有开口。

谢瑶华一本正经的说道:“祖母,事关鬼神之事,瑶华可不敢妄言,自然是千真万确的。”

徐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瑶华,郑重其事的问道:“瑶华,他可有说我们谢家的丧门星是谁吗?”

她一言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话。

一时之间,屋里所有人都抬头朝谢瑶华看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瑶华缓缓的摇了摇头“这个他倒是没有说。”

老太太满目遗憾的看了谢瑶华一眼,不由得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徐氏也顺着她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她们的意思不言而喻,就连赵氏和徐氏也好似有默契一般,齐刷刷的看着谢琅华。

萧氏冷眼看了谢瑶华一眼,开口说道:“不过是无稽之谈,断然当不得真。”

可谢瑶华的话,已在所有人心头种下一颗种子,只待稍见雨露便可长成参天大树。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瑶华,谢瑶华冲着她微微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谢琅华慢慢的垂下眸子,她自然知道什么鬼神入梦,不过是谢瑶华信口雌黄,可午后那场雨却是真的。

若是此话应验了,那么丧门星一言,所有人定然会深信无疑。

她这是想方设法的要把祸水往她身上引,其心歹毒,看来她不得不防。

“好了,我没事你们也都回去吧!”谢长安对这些事自然是不信的,他一路奔波本就疲惫不堪,加上受伤心情沉闷,听着她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觉得厌烦。

“那好,你好生歇息。”老太太率先说道,转身离开。

“大哥,我晚些再来看你。”谢文安和徐氏跟在老太太身后也离开了。

萧氏和谢琅华对着谢长安盈盈一福也退了出去。

谢瑶华与谢玉对视一眼,也起身离开,只剩下赵氏陪着谢长安。

谢长安一改先前的摸样,眉眼间多了一抹温柔,一把抓住赵氏的手,轻声说道:“月盈,陪我躺一会。”

他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入萧氏耳中,萧氏脚下一顿,慢慢垂下眸子,眼中满是自嘲与失望。

谢琅华自然也听到了,她一脸疼惜,轻轻的挽住萧氏的手臂,阿恒受伤如此严重,父亲也只是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却待赵氏如此温柔,可见他们这些人从未入过他的心。

萧氏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轻声说道:“我没事。”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摸样。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谢恒已经醒了,他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仿佛没有看见谢琅华与萧氏一样不言不语。

萧氏一见他这副摸样,扭过头去擦了擦脸上的泪。

方幻云手中端着谢恒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冲着谢琅华微微摇了摇头。

谢琅华伸手接过方幻云手中的粥,坐着谢恒榻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缓缓说道:“阿恒,我知道你能看见母亲,也能听到我们的话,你这样不言不语,不吃不喝,是要一心求死吗?”

谢琅华的话没有丝毫遮掩。

萧氏一下哭出声来,她满目乞求的看着谢恒,低声说道:“阿恒,母亲求求你不要这样,母亲不能失去你。”

谢恒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谢琅华纵然心中不忍,却还是开口说道:“阿恒,你以为你坠马是个意外吗?我告诉你不是,在母亲药食中下药,千方百计的毁我名声,令我街头惊马险些葬身马蹄之下,都是他们做的,连钱妈妈的死都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大仇未报你若是死了,也只能让他们称心如意,你愿意死不瞑目吗?”

谢琅华知道这些话有多残忍,阿恒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她希望他有一个快乐而美好的童年,所以之前很多事她都没有告诉他。

她以为她能保护好的他,可现实却给了她致命一击。

成长都是需要代价的,谢琅华也有过万念俱灰的时候,她知道能燃起一个人求生念头的唯有彻骨的仇恨。

果然,谢恒涣散的眼睛开始聚焦,他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臂,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

谢琅华暗自松了一口气,哭出来也就好了。

萧氏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她一把抓住谢琅华的另一只手臂,一字一沉的说道:“琅华,你说的可真?”

她力气之大,抓的谢琅华都疼了。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谢瑶华已经不是从前的谢瑶华了,她们必须更加警醒小心应对。

萧氏转身就走。

谢琅华一把拽住了她,她知道母亲的心思。

“母亲,若是没有证据,父亲会信我们吗?”谢琅华只一句话便问住了萧氏。

萧氏一脸颓废的站在那里,谢琅华一脸坚定,缓缓说道:“母亲,你信我,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且这一日不会太久。”

无论如何,谢恒虽然还不肯说话,但开始吃饭喝药了。

外面艳阳高照。

整个上午老太太都坐立不安。

徐氏坐在老太太身旁,两人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外面,徐氏小声的嘀咕道:“看着日头大的,哪里像有雨的样子。”

老太太一眼扫来,她才颤颤的闭上了嘴。

“母亲,赵氏对您如此不敬,您说了让她闭门思过,她还不是到处乱窜,难道就这样放过她吗?”徐氏小心翼翼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冷冷一哼,没有开口,吓得徐氏顿时不敢再说了。

老太太心中对赵氏也是不满,可没有看见她那长子对赵氏那股亲厚劲,让她如何?难道非要母子失和让世人耻笑?

谢长安一路奔波,很快便沉沉睡去。

用过午饭之后,屋里只剩下赵氏与谢瑶华,赵氏十分埋怨的看了谢瑶华一眼,沉声说道:“瑶华,你好好的说那些话做什么?你看着艳阳高照的像有雨的样子吗?”

谢瑶华不以为意的看着了一眼外面的天,垂眸淡淡一笑:“母亲你就放心吧!我说了有雨就一定会有雨的。”

说着,她往赵氏身旁靠了靠,压低声音说道:“有些事我们还需早做准备。”

赵氏微微蹙起眉头,哪知谢瑶华声音才落,天空便飘来大片阴云,天一下阴沉了起来。

赵氏也惊呆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瑶华,谢瑶华冲着她扬眉一笑:“母亲,这下你信我了。”

说话间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

老太太更是惊得难以覆加,她一把拽住徐氏的手,满目惊恐的说道:“瞧见没下雨了,果然下雨了,这就也是说我们谢家果然出了丧门星。”

徐氏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扭头看着秦妈妈说道:“快去把二小姐给我请来。”

秦妈妈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第八十一章 大罗金仙

赵氏还没有回过神来,谢瑶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令得赵氏瞬间抬起头来,满目诧异的

看着谢瑶华。

赵氏刚想开口,秦妈妈便来了。

谢瑶华起身便随秦妈妈走了出去,总算令得老太太对她有了改观,她可不敢叫老太太等着她。

走了没几步,谢瑶华忽然扭过头来,对着赵氏盈盈一笑“母亲,可别忘了我说的话。”

赵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眼中满是疑惑,她总觉得瑶华变了,可又说不出那里变了,若真要细究便是气质不同了,眼睛也比之前亮了,好似有了大智慧一般,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敢小瞧与她。

外面下着雨,她们只能从回廊走。

早上谢瑶华说出的那番荒诞之言,早已传遍整个谢家,如今她一语成谶,所经之处无论婢子还是仆从无不战战兢兢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畏惧。

如她这样可预测未来之事的岂非是通了鬼神!

连老太太和徐氏也是这样想的。

“瑶华来了。”以至于谢瑶华才踏进老太太房中,老太太便笑盈盈的冲着她招手说道,示意她到她跟前来。

要知道自从她和谢琅华一起从宫中赴宴回来,老太太便再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

“孙女见过祖母!”谢瑶华施施然然走了过去,眼底掠过一丝细不可见的讥讽,她这个祖母,她再清楚不过了,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谢家的名声,人也只分为两种,一种有用的,一种无用的。

徐氏极不情愿的给谢瑶华腾了个地方,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瑶华。

她说午后有雨,雨便真的来了,真不叫人心生恐惧。

“瑶华,你快给祖母细说一下丧门星的事。”老太太陪着手,一把抓住谢瑶华的手,表现的恁的亲切。

谢瑶华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轻声细语的说道:“祖母,我梦中的那老翁也只是告诉我,我们谢家出了丧门星,祸事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至于谁是丧门星,我也不知晓。”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沉声问道:“你觉得会是谁呢?”

谢瑶华一脸为难没有开口,若是她指名道姓的说出来,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瑶华实在不知晓。”谢琅华垂眸说道。

老太太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一脸忧愁,明知谢家出了丧门星,却不知道是谁,祸事接二连三的发生,指不定那一日就落到她头上了,怎不叫她心生烦闷。

徐氏心中也有这个担忧,面色比老太太的还要难看。

谢瑶华看了她们二人一眼,略带疑惑的说道:“祖母,不若请慈云庵中的刘仙姑来看看,听闻那刘仙姑法术高强,给很多名门大户做过法事很灵验的。”

徐氏双眼徒然亮了起来,她一脸激动的看着老太太说道:“你看着我怎么忘记这回事了,这个刘仙姑啊!可真真不得了,说不定她知道我们谢家的丧门星是谁!”

老太太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尽,她抬头看着秦妈妈说道:“秦妈妈,你快去慈云庵请刘仙姑过来。”

谢瑶华缓缓的垂下眸子。

秦妈妈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命人准备了马车,便去慈云庵请刘仙姑了。

秦妈妈才出门,谢琅华便知道了。

谢琅华知晓后,冷冷一笑,如今的谢瑶华果然厉害。

萧氏在内室陪着谢恒。

谢琅华和方幻云在外室,谢琅华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笑着说道:“方姑姑,你觉得她这是要做什么?”

方幻云在谢家蛰伏多年,对谢家的事可是一清二楚,她看着谢琅华勾唇笑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项庄是谁?沛公又是谁?

谢琅华心知肚明,她垂眸淡淡一笑,缓缓说道:“方姑姑,我们该如何应对?”

方幻云看着谢琅华反问道:“大小姐以为如何?”

谢琅华一下便笑了,还是方姑姑懂她,她慢慢吐出四个字:“静观其变。”

谢琅华派夜风跟秦妈妈一道出府,将秦妈妈与刘仙姑的一言一行都记下了,她倒要看看这个刘仙姑到底是何方神圣。

秦妈妈做事一向麻利,不然也不会深得老太太的信任。

此去慈云庵一来一回她只用了两个时辰,赶在天黑之前便带着刘仙姑进了谢家的大门。

刘仙姑年逾四十,一袭道袍,一副道骨仙风的摸样。

谢瑶华一步也没有离开就守在老太太跟前。

刘仙姑进来的时候,视线一扫落在谢瑶华身上,徒然睁大了眼,她手中的拂尘一甩,对着谢瑶华忽然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十分虔诚的说道:“弟子见过仙上。”

她声音一落,老太太和徐氏顿时一惊,便是谢瑶华也是一副诧异的摸样。

徐氏更是指着谢瑶华结结巴巴的说道:“仙,仙上?”

那副摸样就好似受了什么惊吓。

谢瑶华微微蹙起眉头,满目不解的看着刘仙姑说道:“仙姑何出此言?”

在老太太和徐氏的注视下,刘仙姑看都不敢看谢瑶华一眼,还五体伏地的跪在地上,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观姑娘乃是大罗金仙转世,法力非凡,可识风断雨,预知未来之事,我法力远在姑娘之下,自然要对姑娘行叩拜大礼。”

“你说什么?”老太太凝神看着谢瑶华,难以置信的说道。

徐氏也惊呆了。

谢瑶华竟是大罗金仙转世,可识风断雨,预知未来之事,连刘仙姑都得对她行如此大礼。

刘仙姑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沉声说道:“如此大事贫尼可不敢妄言!”

“见过仙上!”老太太回过神来竟对谢瑶华跪了下去。

她冷冷的剜了徐氏一眼,徐氏也跟着老太太跪了下去。

“祖母,婶娘,你们快起来!”谢瑶华伸手便去扶她们,她柔柔笑道:“不管我是谁,也都只是老太太的孙女,哪有老太太给我下跪的道理。”

老太太这才起来,徐氏也缓缓起身。

她一把抓住谢瑶华的手,连声说道:“好,好,我们谢家竟出了一个大罗金仙转世。”

一脸得意的笑起。

徐氏在一旁小声嘀咕道:“既然是大罗金仙转世,为何不知我们谢家的丧门星是谁?”

谢瑶华伸手将刘仙姑扶了起来。

刘仙姑淡淡的扫了徐氏一眼说道:“此等小事何劳大仙出手,岂非太过兴师动众,交给我也就是了。”

第八十二章 就是她

老太太脸上更是乐开一朵花来,可见谢家祖上积德,所以谢家才出了一个大罗金仙转世,可识风断雨,预知未来之事,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刘仙姑在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太太瞬间让秦妈妈去准备了。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谢瑶华,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舍得放开。

一直到傍晚雨才停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

谢家除了受伤的谢恒还有谢长安,上至老太太,下至所以婢子仆从都在前院集合,谢家上上下下足有数百口人,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

谢琅华和萧氏自然也在其中,这样的大场面怎么少得了她们。

谢琅华让方幻云留下来照看谢恒,除了方幻云还有春桃,这府中她可是谁也不敢信任的。

秦妈妈让所有人一字排开。

谢琅华握着萧氏的人站在人群前面,赵氏和谢玉站在她们左边,其他人都站在她们右边。

谢芳华一脸好奇,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谢琼华说道:“今日这样热闹,也不知祖母让大家过来做什么?”

谢琼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徐氏,徐氏凝神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

前院中央已搭建好请神台,上面供奉了清水,三畜,瓜果,还有一柄桃木剑和几张黄色的灵符。

谢瑶华与老太太站在最前面。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垂眸一笑,眼中尽是讥讽,也真是难为她了,为了对付她连这等缪言也敢说出口,什么大罗金仙转世,可识风断雨,预知未来之事,便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是要做什么?”婢子仆从也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

“看样子是要做法事吧!”

“真想不到二小姐竟是大罗金仙转世。”刘仙姑才说出的话便传遍了整个谢家,一种婢子和仆从看着谢瑶华的眼中满是敬畏,不敢有丝毫懈怠。

“谁说不是呢!二小姐可是真是神人,说了午后有雨,雨便真的下了起来,这不是神人又是什么!”

人群中不断有人小声的议论着,赵氏听了恁的得意,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谢瑶华,不由得挺直了胸膛,眼角眉梢满是欢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前院红灯高悬,刘仙姑一身道袍,手握拂尘缓步走了过来。

老太太面色一沉,大声吼道:“都给我闭嘴。”

所有人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老太太一声落下,扭头看了谢瑶华一眼,仿佛怕吓着她一般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就差把谢瑶华捧在手心了。

刘仙姑几步走到请神台,拿起三炷香点燃,放下手中的浮尘,一手拿起桃木剑,一手拿起黄色的灵符,口中振振有词的说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说着她拿着桃木剑往前一挥。

“砰……”的一声,请神台上两根蜡烛瞬间亮了起来,看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连谢文安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萧氏也是一脸震惊,老太太就更别提了。

刘仙姑一脸肃穆,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她左手拿着桃木剑,右手拿着灵符,大步朝婢子仆从走去。

吓得婢子仆从不由得瞪大了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刘仙姑桃木剑一挥,指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婢子说道:“请太上老君显灵,她可是谢家的丧门星?”

老太太凝神看着那个吓白了脸的婢子。

刘仙姑缓缓的闭上了眼。

就在那个婢子快吓晕的时候,刘仙姑猛然睁开了眼,冲着她低声说道:“不是!”

那婢子瞬间大口大口喘气起来,一副劫后余生的摸样。

“不是,也不是……”刘仙姑挨个走过,一众婢子仆从无不心惊肉跳。

就连赵氏和徐氏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不知怎的萧氏看着这一幕有些腿软,心头爬过密密麻麻的担忧,她一向都不是个真正聪明的人,很多事都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计较,可如今现实逼得她不得不警醒,她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怪异。

谢瑶华怎会突然成了大罗金仙转世?谢家好端端的怎会出了丧门星?

阿恒那件事明明不是意外,她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她满目担忧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萧氏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老太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抓的谢瑶华的手都有些疼了。

“不是,不是,也不是……”刘仙姑剑起剑落行云流水,脚下步伐极快,已从她剑下过了大半婢子仆从。

在场数百人,没有一人发出丁点声音。

唯有刘仙姑的声音在风中飘荡。

很快婢子仆从便在刘仙姑剑下过了一遍,没有一人有问题。

所有婢子仆从无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可有人欢喜有人愁,刘仙姑的桃木剑落在谢琼华面前的时候,险些没把她给吓死,她双眼瞪得大大的,满目惊恐的看着刘仙姑。

直到刘仙姑吐出两个字来:“不是。”

谢琼华才敢如常的呼吸起来。

接下来是谢芳华,她也不比谢琼华好到那里去,也是吓得面色惨白,连许氏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不是,不是……”刘仙姑从谢辰,许氏,徐氏还有谢文安面前一一走过,都没有半点异常,接下来便是谢琅华了,

刘仙姑长剑一挥,落在谢琅华面前,萧氏一脸担忧紧紧的抓着谢琅华的手,连带着老太太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春桃看着谢琅华连呼吸都屏住了凝神看着,眼中满是说不出的担忧。

唯有谢琅华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刘仙姑。

“轰……”哪知,刘仙姑一剑落下,还没有开口,她手中的灵符突然着火了,瞬间化作灰烬。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特别是老太太看着谢琅华的眼中几乎滴出墨汁来。

“啊!”一双双眼睛之下,刘仙姑大叫一声,手中的桃木剑瞬间断成两截,她满目惊恐指着谢琅华大声说道:“谢家的丧门星找到了,就是她。”

第八十三章 化解之道

刘仙姑一声落下,所有人都惊呆了,皆是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

特别是老太太,看着谢琅华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她并没有如何震惊,仿佛早已了然一般,眼中只剩下如洪水一般的厌弃。

迎上一双双惊恐的眼睛,萧氏下意识的伸手扶住谢琅华,她冷眼看着刘仙姑,厉声说道:“你休要胡言乱语,琅华她不是丧门星,所有的灾祸也不是因她而起。”

春桃几步上前,挡在谢琅华左边,与萧氏一左一右的护着谢琅华。

对上萧氏的反驳,刘仙姑大力呵斥道:“我说的千真万确,她就是谢家的丧门星,谢家所有的祸事皆因她而起。”

谢琅华不似萧氏和春桃那般愤怒与震惊,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刘仙姑,缓缓对上刘仙姑的眼睛,双眼微微一眯,嘴角淡淡上扬,轻声说道:“你确定谢家的丧门星就是我吗?”

也不知怎地在她的注视下,刘仙姑只觉得身上一冷,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

“轰……”哪知她声音刚落,离谢琅华不远处的赵氏身上突然着起火来。

“啊!”下一刻便听到赵氏撕心裂肺的惨叫。

“姨娘……”谢瑶华一惊,反应过来和谢玉一起朝赵氏扑了过去。

老太太也是一惊,她冷眼看着满身大火的赵氏,眼波流转溢出一抹别样的情绪来。

谢琅华扭头看了一眼浑身是火的赵氏,满目诧异的出声:“呀!姨娘这是怎么了?”

谢文安大步朝赵氏走去,比起一堆妇人,他一脸沉稳处事老道,冲着换乱不已的赵氏沉声说道:“赶紧就地打滚。”

赵氏怕伤及谢瑶华与谢玉,一把推开她们,照着谢文安的话就地打起滚来。

刘仙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谢琅华斩钉截铁的说道:“又是你这个丧门星引起的祸事。”

老太太眼光一定,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冲着刘仙姑大声说道:“刘仙姑,可有化解之法。”

徐氏站在老太太身旁,伸手搀扶着她,一脸惊恐的说道:“母亲,你还是离琅华远一些吧!”

言下之意,她也认同谢琅华才是谢家的丧门星。

谢琅华根本不给刘仙姑开口的时间,她抬头看向老太太,冲着老太太盈盈一福,说道:“祖母,请听孙女一言,方才刘仙姑拿着桃木剑和灵符指着我,我若真是谢家的丧门星,为何天火烧的不是我?反而烧的是离我不远的赵姨娘,谁是谢家的丧门星不是一目了然吗?”

谢琅华说的字字在理,引得萧氏连声附和道:“母亲,儿媳以为也是这个道理。”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两个人,心中其实也生了疑惑,连带着徐氏也忍不住扭头朝赵氏看去。

徐氏看着谢文安伸手替赵氏拍打着身上的火,眼光一沉,抓着老太太的手颤抖起来,低声说道:“母亲,有这个缘由也未可知啊!”

哪知,她声音一落,刘仙姑指着谢琅华,字字铿锵的说道:“方才太上老君已给弟子明示,她才是你们谢家的丧门星,你们若是不信也就算了,若祸事在起可怨不得旁人。”

刘仙姑的话里已带了浓浓的威胁意味。

一时之间,老太太看看谢琅华,再看看被火烧的狼狈不堪的赵氏。

萧氏瞬间慌张了起来,她看着老太太摇摆不定的摸样,刚要开口,谢琅华却赶在她前面对着刘仙姑厉声说道:“刘仙姑,你既以太上老君的弟子自居,如此妄言便不怕天谴吗?”

刘仙姑看着谢琅华冷冷一哼,气定神闲的说道:“我何时妄言了,这皆是太上老君的示下,何来天谴一说,倒是你明明是妖邪,还敢附在谢家大小姐身上为非作歹,就不怕天谴了吗?”

两人争执不休,老太太不由得朝谢瑶华看去,赵氏身上的火已尽数熄灭,只是狼狈不堪罢了。

谢瑶华缓步朝老太太走来,老太太急急出声问道:“瑶华啊!依你看谁才是我们谢家的丧门星。”

赵氏满目委屈的看着老太太,瞬间呜咽出声:“母亲,我绝不是谢家的丧门星,灾祸从天而降,我分明也是被这丧门星祸害。”

老太太没有开口。

谢瑶华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垂眸说道:“祖母,我既是大罗金仙转世,又怎会借丧门星之腹托生世间?”

她一句话瞬间打消老太太心中对赵氏的疑惑。

刘仙姑对着谢瑶华拱手一礼,毕恭毕敬的说道:“仙上所言极是!”

老太太面色一沉,指着谢琅华大声说道:“什么也不用说了,你就是我们谢家的丧门星。”

一句话便定了谢琅华的罪。

“母亲。”萧氏瞬间怒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泪已经打湿了脸,眼中满是失望,大声说道:“什么大罗金仙,什么丧门星都是一派胡言,您怎能听信外人之言,给琅华扣上一定这样的帽子,您不是要她的命吗?”

一旦被扣上丧门星的帽子,琅华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春桃也哭了起来:“我敢用性命担保大小姐绝对不是什么丧门星。”

老太太一下便怒了,冷眼扫过萧氏与春桃,大声说道:“你们都给我住嘴。”

说着,她一把抓住刘仙姑的手,急急说道:“刘仙姑,该如何处置丧门星,才能绝了我们谢家的祸害?”

刘仙姑闭上眼,掐指一算,睁开眼说道:“七日之内,得把她嫁出去,经喜事一冲,方能消掉她身上的煞气。”

老太太一颗心瞬间放了下来,她一连说了数个好:“好,好,好……”

原来只要这么简单。

谢瑶华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她眼波流转,溢出一抹得意。

事已至此,看她如何应对!

哪知,谢琅华一下放声痛哭了起来,她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字字血泪在风中荡漾开来:“太上老君在上,谢氏琅华有冤,今有人借太上老君之名污蔑于我,请太上老君为我做主,也给世人一个警醒,让所有人再不敢借神灵之名生事。”

她哭的真切,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呼……”一阵寒风扫来,所有人只觉得身上一寒。

“啪。”就在那时,院子中央的檀木搭建的请神台一下子四分五裂,台上所有祭品都摔了下去。

所有人忍不住扭头看去,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啊。”有人控制不住的尖叫了起来。

谢琅华还在哭泣:“请太上老君为我做主!”

“啊!”忽的刘仙姑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所有人扭头看她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与赵氏一般,身上竟燃起大火来。

上至老太太,下至所以婢子仆从,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啊,救我,快救我……”秋风之中,刘仙姑整个人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她不停的上跳下窜。

可是没有一个人上前。

一时之间,谢瑶华冷冷看着谢琅华,脸色难看极了。

赵氏抬头与她对视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惊恐。

萧氏与春桃不由得的笑了起来。

谢琅华喜极而泣,一下子重重跪在地上,放声喊道:“多谢太上老君显灵惩治恶人。”

所有人瞬间惊恐莫名的看着她。

谢琅华跪在地上,五体伏地的叩拜着苍天。

刘仙姑其实也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利用坑蒙拐骗,抓住人的心里弱点,混出了一些名声,此时此刻她早已吓傻。

平常总是她以鬼神之事来吓人,今日竟也被鬼神给吓到了。

谢琅华冷眼看着她厉声呵斥道:“刘仙姑,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出是谁让你陷害于我的吗?”

“我说,我说……”刘仙姑惨叫着说着,她抬手指向赵氏:“是……”

所有人凝神看着。

萧氏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她多希望刘仙姑指出幕后主使,还琅华一个清白。

“砰……”哪知,刘仙姑只说了一个字便轰然倒下。

谢琅华脸色很是难看,她急忙起身查看,才发现刘仙姑已经咽了气。

谢文安看了刘仙姑一眼,对着老太太说道:“母亲,刘仙姑已经去了。”

老太太吓得有些腿软,她心中早已乱做一团,随意摆手说道:“都散了吧!”

谢文安拱手说道:“是。”

“敢问母亲,琅华可是丧门星?”萧氏几步挡在老太太跟前,固执的看着她。

老太太再看谢琅华眼中已有了一些躲闪之意。

见她没有开口,萧氏接着又道:“母亲怎不说话?”

第八十四章 再起事端

萧氏这是非要逼得老太太吐口才肯罢休。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唯有谢琅华一人,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眼眶泛了红,母亲一向性子极淡,便是事关自己也不会这般据理力争,可是为了她竟丝毫不肯让步。

春桃还以为她是难过的想哭,在一旁轻声唤道:“大小姐。”

一张脸拧在一起,那摸样比谢琅华看着还要伤心几分。

谢琅华抬头看向春桃,心中徒然一暖,觉得有她们在,再大的风雨也无关紧要了。

老太太在谢家一向都是权威所在,何时被人这样逼迫过,一双双眼睛之下,她脸上当下有些挂不住了,看着萧氏沉声说道:“萧氏,你便是用这样的态度给我说话吗?你的孝道呢?”

萧氏毫不退让,她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母亲,儿媳从不敢忘了孝道,我只是让您还琅华一个公道罢了。”

老太太气的嘴都歪了,她冷冷瞪了萧氏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她不是丧门星,行了吧!”

老太太说着抬腿就走,折腾了这么一天,这一天又是惊险不断,她也累了。

“多谢母亲!”萧氏看着老太太的背影不由得笑了起来。

谢琅华几步走到萧氏身旁,萧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谢瑶华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扶着满身狼狈的赵氏转身离开。

赵氏一直都是被谢长文捧在手心里的,从没有受过半点委屈,甚至一直凌驾于萧氏之上,在谢家所有婢子仆从自知赵氏,而不知萧氏,今日灾祸上身着实把她吓傻了。

她紧紧握着谢瑶华的手,抬头看着她,一脸担忧的问道:“瑶华,老太太她不会认为我是谢家的丧门星吧!”

谢瑶华轻轻的摇了摇头:“母亲,放心吧!老太太不会如此的,莫要忘了我可是大罗金仙转世。”

谢瑶华垂眸冷冷一笑,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不知怎的事情便偏离的她的算计,若是按着她的思路发展下去,谢琅华便是谢家当之无愧的丧门星,可这火竟烧到了母亲身上,这下母亲也在老太太的猜忌之中了,还好叔父及时出手灭了刘仙姑的口,不然今日这事怕是远不止这样。

谢瑶华眼波流转,脸上闪过一抹狠辣,如今的谢琅华果然不可小觑,若是她没有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一个草包骤然变的如此厉害,还百般算计非要与萧陌退婚,这说明什么?

谢瑶华慢慢的垂下眸子,脸上勾勒着一抹刺骨的寒意,嘴角微微上扬,谢琅华你等着瞧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谢恒还是不言不语的躺在榻上,让他吃他就吃,让他喝他就喝,就好像一个木头人,没有一点喜怒哀乐。

萧氏看着他便忍不住的落泪“阿恒,阿恒,你给母亲说说话啊!”

谢恒看都没看萧氏一眼,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神彩。

谢琅华心中一疼,缓缓说道:“母亲,你不要这样,阿恒他一定会好的。”

纵然谢琅华如此安慰着萧氏,可萧氏的眼泪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满室的愁云惨雾。

谢琅华看着谢恒也是心如刀绞,一个十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突然被困在小小的榻上,再也不能跑,不能跳,换谁只怕也接受不了。

夜已经深了,谢琅华让萧氏回去休息,萧氏怎也不肯回去,无奈只能如昨晚一般,宿在谢恒房中的软榻上。

谢琅华陪着萧氏说了很久的话,又让春桃点了安神香,萧氏这才睡下。

谢琅华却是如昨晚一般,一点也无心睡眠。

今日的事算是给了她一个警醒,如今的谢瑶华突然有了上一世的记忆,更是变本加厉的对付她,老太太也只是在母亲的逼迫下,不得不如此说,可她在心中终究是对她起了疑虑,此事只怕后患无穷。

谢瑶华将赵氏送了回去,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她让冬雪悄悄的给谢文安送了封信,冬雪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突然接到谢瑶华的信,谢文安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抹疑惑,还是拆开了那封信。

夜深人静之时,谢瑶华穿着斗篷,悄悄的出了院子。

谢文安房中燃着一盏灯,他遣退了房中所有婢子仆从。

谢瑶华推门而入,对着谢文安盈盈一福:“瑶华见过叔父!”

谢文安坐在桌案后,抬头朝她看去,缓缓说道:“你来了。”

谢瑶华施施然然的走了过去,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文安,直言不讳的说道:“叔父,我知你手中掌控着谢家的影卫,我让你们今后皆听从我的命令行事。”

谢文安眼波一沉,面上带了几分寒意,好一个谢瑶华竟敢如此对他说话,便是赵氏也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他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冷冷说道:“谢瑶华,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谢瑶华莞尔一笑:“怎么叔父不肯吗?”

谢文安眼中带了讥讽,漫不经心的说道:“谢瑶华,你可别真拿自己当大罗金仙转世了。”

谢瑶华也不恼怒,她嘴角一弯,笑的格外灿烂,说出的话却恁的冰冷,气势丝毫不亚于谢文安,甚至生生压了谢文安一头,缓缓说道:“叔父,你没有选择的机会,因为你只能听我的。”

说出的话恁的狂妄自大。

谢文安登时就怒了,他声音一沉:“谢瑶华,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弄不清楚自己是谁了!”

谢瑶华站在谢文安对面,双手撑在桌案上,勾唇一笑:“在我看来给脸不要脸的是叔父你。”

谢文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看着谢瑶华的眼中已有的杀气。

谢瑶华没有丝毫恐惧,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谢文安,一字一顿的说道:“叔父,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野心,不知道你与我母亲之间的那些烂账,还有谢玉是谁的骨血!”

谢文安徒然睁大了眼,眼底满是震惊,他额上青筋暴起,眼中杀气翻腾,抬手扣住谢瑶华的咽喉,冷若冰霜的说道:“你这是在找死。”

谢瑶华淡淡笑起:“我只是要与你合作共赢罢了!因为我们的目的一致,我也是盼着母亲与阿玉好的。”

谢文安眼中满是轻蔑“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合作?凭你还不够格。”

“叔父,今日我若是回不去,明日阿玉的身世便会在府中闹腾起来,第一个知晓的便是父亲,自然还有老太太,你以为届时老太太还护得住你吗?”谢瑶华云淡风轻的看着谢文安。

谢文安深深的看着谢瑶华,慢慢的松开了手,他周身戾气暴涨,眼中满是阴霾。

谢瑶华淡淡的看着他:“叔父同意我的提议了吗?”

谢文安沉声说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一切听你调遣,若是你办事不利,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给过你机会。”

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谢瑶华勾唇一笑,对着谢文安盈盈一福:“多谢叔父,瑶华一定不会让叔父失望的。”

谢文安没有言语。

谢瑶华也不在意,她淡淡笑道:“今晚就有一件事需要叔父去做。”

谢文安抬头朝她看去,谢瑶华压低声音在谢文安耳边低语了几句,谢文安面色一冷,看着谢瑶华厉声说道:“你怎么敢?”

谢瑶华一笑,缓缓吐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险越大,获利也就越多不是吗?”

谢文安沉默下去。

谢瑶华嘴角闪过一丝讥讽:“叔父,莫要忘了你没有选择。”

说着,她盈盈一福,转身离去。

屋里只剩下谢文安一人,他眼波一沉,心中已有了决断。

东方泛白,正是所有人最疲惫的时候,谢琅华一夜无眠,她独自一人站在窗边,心乱如麻,阿恒的腿若是治不好,她还有什么可争的,老太太和父亲绝不会允许定远侯府的世子双腿不利于行。

谢文安和赵氏真真好算计,可她绝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看来天亮之后,她得去见一见王玄了。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老夫人房中走水了……”就在破晓之际,一阵惊呼响起,惊醒了所有人的美梦。

谢琅华整个人一僵,推门走了出去,抬头朝老太太院子看去,隔着重重楼阁,谢琅华只看见一片浓烟笼罩之下火势冲天。

“琅华,怎么了?”萧氏也被惊醒了,不过两日她整个人便瘦了一圈。

谢琅华面上满是凝重,扭头看着萧氏说道:“母亲,祖母房中着火了,我们得赶紧过去一趟。”

萧氏整个人一惊,一刻也不敢耽搁,她眼中满是担忧,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慌张的说道:“我们快去吧!”

就在那时春桃和方幻云也走了过去了。

谢琅华依旧让方幻云留下来守着谢恒,只带着春桃,几个人匆匆的朝老太太院子走去。

此刻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火势一起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等谢琅华和萧氏赶到的时候,老太太所住的屋子已尽数笼罩在火海之中。

徐氏,赵氏,许氏,还有一众小辈都在,便是受了伤的谢长安也来了,数不清的婢子仆从拼命的浇水灭火。

赵氏站在谢长安身旁,一脸担忧哭的是梨花带雨。

一旁的谢瑶华也是泪流满面。

徐氏也没有好到那里,眼睛都哭红了,既然做戏,自然要大家一起演才好。

谢长安一脸担忧,声音恁的阴寒,抬头看着一旁的侍卫,冷冷说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着火?”

府中的侍卫首领秦颂拱手说道:“回禀侯爷,院子一直有人巡查,根本不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这火来的很是蹊跷,一时属下也不知是何原因。”

“母亲,母亲,你醒醒!”就在那时谢文安抱着老太太从火海中冲了出来,两人说不出的狼狈。

“母亲……”所有人瞬间围了过去。

老太太紧紧的闭着眼,一脸死灰。

“祖母……”谢瑶华忍不住哭出声来。

谢琅华也装腔作势的红了眼,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

旁人都在哭,她若是不哭,岂非没有孝心。

“母亲,你醒醒啊!”谢文安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他伸手用力的掐着老太太的人中穴。

“咳咳咳……”片刻,老太太才悠悠的转醒。

所有人皆是一脸喜色。

谢长安看着老太太开口说道:“母亲,可有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才醒,还有些迷瞪,忽的,她指着谢琅华放声痛哭了起来:“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害我险些葬身火海之中!”

第八十五章 议亲

老太太一声厉吼,所有人皆抬头朝谢琅华看去,看着她的眼神不一,婢子与仆从眼中皆含着惊恐,至于诸位有身份的主子,纵然掩饰的极好,可谢琅华还是看到他们眼中的不喜与排斥。

萧氏的脸一下变得很是难看,怒气也从眼中炸开,她几步上前便要理论。

谢琅华见势,赶在她前面,红着眼眶对着老太太说道:“祖母,刘仙姑如此污蔑我,遭天火焚身而死,这已经足以说明我并不是什么丧门星。”

与其让母亲替她出这个头让人不喜,倒不如她来说这些话,反正在所有人心中她也是个张扬跋扈的,多一项,少一项罪名的都无关紧要。

老太太想起刘仙姑的惨样,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摸样,死死地瞪了谢琅华几眼,扑进谢文安的怀中痛哭了起来。

谢长文久经沙场,本是不信这些无稽之谈的,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让他不得不起了疑心,他目光一沉,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说道:“母亲她见不得你,你还不赶紧退下。”

看着这一幕,谢瑶华眼底拂过一丝冷笑,不着痕迹的看了谢文安一眼,心头闪过一丝鄙夷,谁能想到就是这个不顾一切冲进火场把老太太救出的孝子,放的这把火呢?

比起她,谢文安才真是物尽其用,不肯放过一丝表现的机会。

“是。”谢琅华眼中含着怒火,对着谢长文盈盈一福,转身就走。

萧氏有些疼惜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扫了谢长安一眼说道:“阿恒那里还需要人照应,母亲既然无事,我也退下了。”

谢长文冷冷的挥了挥手,一句话都没有说。

赵氏拿起锦帕,轻轻的替老太太擦了擦脸,抬头看着谢长文满目担忧的说道:“母亲的房间烧毁了,一时半会的也休整不好,我那里虽然有些偏,但好在干净就让母亲先去我那里将就几日吧!”

谢长安看看赵氏,在看看萧氏冷漠的背影,心中有了比较,越发厌恶起萧氏来,他点头说道:“也好。”

徐氏本来准备让老太太暂时住到她那里去的,既然谢长文都开口了,她也没必要自讨没趣了。

她淡淡的扫了赵氏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其实比起萧氏,她更加讨厌赵氏,她真是把人做到了极致,不显山不露水的便讨了所有人的喜欢与赞赏。

有她在,她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谢长安腿脚不便,谢文安把老太太抱到了赵氏院子里。

太医很快来了,诊治了一番,说老太太没有大碍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养上几日也就好了。

劫后余生并没有让老太太欢喜,她沉浸在濒临死亡的恐惧之中无法自拔,整个人绷的很紧,惊慌失措好似一个吓坏了的孩子。

谢文安和谢长安都守在她榻前,她死死地拽着谢长安的手,战战兢兢的说道:“我要把琅华那丫头嫁出去,只有把她嫁出去了,这个家才能安生。”

谢瑶华抬头看着谢长安,不仅她屋里所有人都看着谢长安,等着谢长安的答复。

祸从天降,防不胜防,有谁能不怕呢?

谢长安想都没想张口说道:“好,好,好,都听母亲的,只要母亲尽快好起来,母亲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谢长安一向不理府中的琐事,在他看来这也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所以想都没有想便同意了。

老太太这才松开了谢长安,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自古女子出嫁从夫,他既然开口了,萧氏也就只能顺从了。

老太太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她抬头朝徐氏看去,沉声说道:“上次让你给瑶华选夫婿,你不是定了几个合适的人,只等着我过目了?”

徐氏几步上前说道:“是,都是些青年才俊,家世也不错,只等着母亲拿主意了。”

老太太长长的舒了口气,接着说道:“琅华是长姐,理应先出嫁,这些人选就留给琅华吧!你把名单拿过来,我且选一选赶紧把婚事给定下来。”

老太太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七日之内一定要谢琅华给嫁出去,不然只怕她这条老命不保,整个谢家都要陪她一起遭殃。

徐氏哪有不应的道理,赶紧把谢琅华这个丧门星给嫁出去,也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她笑盈盈的说道:“是。”

老太太喝过赵氏亲手煮的参汤便沉沉睡下。

萧氏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险些晕了过去,她抬步便要去找谢长安理论,却被谢琅华拦了下来。

谢琅华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轻轻的给萧氏顺着背,淡淡说道:“母亲,你若真去找父亲理论也就着了她们的道,她们巴不得你跟父亲闹翻呢!她们就是想把我嫁出去,也得有人娶不是!”

萧氏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脸红气红了,他好歹是琅华的亲生父亲,怎能由着她们这样作践琅华。

谢琅华接着又道:“如今我可是谢家的丧门星,试问谁敢娶个丧门星回家呢?”

她毫不在意的说着,萧氏一下红了眼,眼泪刷刷的落了下来“是母亲无能,护不住阿恒,也护不住你。”

谢琅华用了许久才把萧氏安抚下来。

谢家大小姐要议亲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与此同时谢琅华丧门星之名也不胫而走,闹得是沸沸扬扬。

自然的谢瑶华乃是大罗金仙转世的消息也转了出去。

彼时,王玄正在凉亭之中抚琴。

王礼大步上前拱手说道:“启禀郎君,谢家那边着急把谢琅华给嫁出去,听说已经在议亲了。”

王玄专注的看着琴弦仿佛没有听到王礼的话一样,没有开口。

王礼盯着王玄看了好几眼,摸了摸鼻子退了下去。

谢琅华安抚好萧氏,便带着春桃出了门,如今府中局势更加错综复杂,她是一刻也不敢让方幻云离开母亲与阿恒,就怕她们再出丁点差池,她再也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出了门她直奔王家。

她知道王玄身边高人无数,她只盼着能够医治好阿恒,哪怕让她跪在地上去求王玄。

谢琅华从未来过王家,望着王家巍峨的门第,她心中平白的生出一抹胆怯,更清楚的认识到她与王玄之间的差距,便如尘埃与星辰,永远都不可能比肩相邻。

谢琅华亲自上去递了拜帖。

王玄还在抚琴,他目下无尘,全然沉浸在恣意的琴声之中。

王礼才走了片刻又来了,他拿着谢琅华的拜帖,几步上前看着王礼拱手说道:“郎君,谢氏琅华递了拜帖在外求见郎君,见是不见?”

第八十六章 下策

这一次王玄抬起头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削薄的唇瓣轻启,吐出两个没有一点温度的字“不见。”

王礼微微一怔,叉手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回绝了谢氏琅华。”

说着王礼转身大步离开。

他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他还以为郎君必然会见谢氏琅华一面,哪知郎君竟一口回绝了,到叫他捉摸不透了。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忽的门开了,王礼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琅华眼角眉梢闪过一抹细不可见的喜色,她以为王玄会愿意见上她一面。

哪知,王礼对着她拱手说道:“我家郎君说了不见,谢家大小姐请回吧!”

语罢,根本不给谢琅华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等谢琅华抬起头的时候,已不见王礼的身影。

谢琅华眼中满是难以遮掩的失落,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春桃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轻声说道:“大小姐,我们回去吧!”

谢琅华没有开口。

“大小姐。”春桃轻轻的碰了下谢琅华的手臂。

谢琅华这才缓缓抬起头,她看着春桃固执的说道:“我不走!”

她非要在这里等到王玄肯见她不可。

若是不能医治好阿恒的腿,阿恒能撑到几时?母亲又能撑到几时?

赫连佑不在,她实在不知该去找谁了。

春桃知道凡是大小姐决定的事,便再无更改的可能,她陪着谢琅华站在别院门口。

好在这里地处偏僻,又是王家七郎的别院,闲杂人等可不敢靠近,免了谢琅华不少事端,她这样来找王玄,若是传出去,又不知会传出怎样的话来。。

虽是秋日可晌午的日头还是很毒辣的,谢琅华和春桃的脸被晒的红红的,额上细细密密满是汗珠。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谢琅华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平静的望着别院的门。

王玄还在抚琴。

王礼站在一旁,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拱手说道:“郎君,谢氏琅华不肯离开,还在门口等着。”

王玄头都没有抬,云淡风轻的说道:“她愿意等就让她等着。”

王礼再不敢开口,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郎君好像发怒了,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测,因为他家郎君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谢琅华还在门口站着,转眼已过了两个时辰,她抬头看了一眼春桃,春桃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嘴唇发干,腿都有些发抖了。

忽的,谢琅华眼波一转,一计跃上心头。

王玄不是不肯见她吗?

她今日还非见他不可了。

谢琅华满目失望的看了春桃一眼,低声说道:“春桃,,既然王家七郎执意不肯见我,我们回去吧!”

“好。”春桃点头说道,就见谢琅华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大小姐……”春桃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她扑过去接过谢琅华软下去的身体,放声大哭了起来。

王家的侍卫见此匆匆离开。

“什么?”王玄用过午饭之后,刚准备上榻眯一会,听着王礼的话骤然站了起来,看也不看王礼一眼,抬步便朝外走。

王礼只得匆匆跟上王玄。

王玄到的时候,就见谢琅华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因着几日夜不能寐,谢琅华整个人看上去恁的狼狈,再也不是初见时那个从容淡定,好似手握乾坤的女子。

春桃见王玄过来一惊。

王玄双眼微微一眯,俯身将谢琅华抱在怀中,大步朝别院走去。

就在那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别院门口,车帘微微掀起,露出一双细白如玉的手,若是往里看的就会发现一张近乎绝美的脸,不过脸上洋溢着怒火,令得她的脸多了几分扭曲,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缓缓响起:“给我查七郎怀中抱着的是谁?”

森森寒意中含着狰狞的杀气。

王礼看着傻在原地的春桃,沉声说道:“你还不跟上,难道要我抱你进去不成。”

“嗯,嗯……”反应过来的春桃不由得羞红了脸。

春桃跟着王礼进了别院。

王玄抱着谢琅华走在前面。

王礼看着王玄开口说道:“郎君可要请个大夫过来?”

哪知王玄看也不看他一眼,沉声说道:“不必了。”

说着,王玄扭头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接着又道:“你们也不必跟过来了。”

王礼顿时驻足,再不敢上前一步。

见春桃还傻乎乎的走着,一把拉住了春桃,冷冷说道:“没听见郎君说不准跟过去了吗?”

“可是……”在王礼迫人的目光之下,春桃只得闭上了嘴,只是满目担忧的看着渐行渐远的王玄。

王玄抱着谢琅华朝寝室走去,他低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的脸,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走进寝室,王玄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抬手把谢琅华重重的丢在榻上。

“嗯!”谢琅华只是痛苦的低吟了一声,小脸皱巴巴的拧成一团,并没有睁开眼。

她一点都不知自觉,她虽然依旧闭着眼,可是眼睫毛一眨一眨的,早已出卖了她。

王家七郎何等精明,早在抱起她的那刻便已经知晓了。

谢琅华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才出此下策,无奈她也只能接着演下去。

王玄见她还不肯醒来,微微蹙起眉头,几步走到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的说道;“你还不肯睁开眼吗?”

谢琅华一听,便知已经露馅了,可她若此时醒来,岂非太过刻意了?

于是,她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

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谢琅华听着王玄的脚步,不得已才缓缓睁开了眼。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王玄已经走到了寝室门口,抬腿便要走出去了。

谢琅华瞬间从榻上坐起,她一脸茫然,揉着发酸的眼睛,幽幽说道:“咦?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好在她平日里跟赵氏和谢瑶华她们演戏演的多了,故而她的演技也是越发炉火纯青。

她这副摸样好似真的什么也不知晓一般,整个人无辜的很。

听着她的声音,王玄并没有驻足,更加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谢琅华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她眉头一凝,盯着王玄的背影,声音徒然一高:“呀!这不是王家七郎吗?”

第八十七章 掉进钱眼里的王玄

王玄这才堪堪转过身来,他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阳光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今日他一袭玄色的衣袍,因着在家中如墨一般的长发并未用玉冠束起来,而是随意绑了一根发带,这样的他看着比往日多了一份随行,更显俊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他的容光。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难掩尴尬。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去。

他的眼神极淡漠又疏离,仿佛站在云端的神,不屑一顾的俯视着下面的众生,看的谢琅华心中有些发毛。

她怎么忘了王家七郎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被他那么一摔,谢琅华浑身都有些发疼,她故作镇定的下了榻,在王玄的目光中又从容淡定的整理了整理衣裙,才对着王玄盈盈一福:“琅华见过王家七郎。”

寝室中只有她与王玄。

王玄一眼朝她扫去,嘴角微微一勾“你怎么不装了?”

谢琅华面皮一紧,转眼之间心中便已有了对策,她眼圈发红,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声音含着哽咽缓缓说道:“王家七郎何故这样冤枉于我?这几日家中遭逢巨变,我心力交瘁,本就体力不支,又顶着日头站了好几时辰,昏厥也在情理之中……”

谢琅华越说越委屈,说着说着眼泪滚滚而落。

对上王玄这样心思通透,习惯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示弱是再好不过的法子了。

她今日本也是来求助王玄的,若是能勾起他心中的一丝同情那就更妙了。

王玄微微蹙起眉头,他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白色的锦帕,递给谢琅华。

谢琅华没有客气,她接过王玄的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泪,顺道又拧了一把鼻涕,还弄出了声响。

王玄眉头越拧越紧。

谢琅华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说道:“多谢!”

说着对他扬了扬手中的锦帕。

王玄微微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用谢,不过一块云锦的帕子,也不值什么钱,你权且给我两百两金算了。”

“什么?”谢琅华徒然睁大了眼,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手中那块用来拧鼻涕的帕子,真真是心如刀绞。

她若是知道这块手帕这么金贵,说什么也不会接下,更不会用来拧鼻涕。

谢琅华哭丧着脸,拿着那块锦帕往王玄怀中一推,面不改色的说道:“还你。”

王玄骤然闪开身子,那块帕子飘飘然然的落在地上。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帕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明日记得上谢家找大小姐取两百两金。”

“是。”他声音一落,外面的侍卫拱手说道。

谢琅华想到即将飞走的两百两金,顿时如割肉一样的疼,她霎时就怒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指着王玄大声说道:“好你个小肚鸡肠的王玄。”

他救了她一命,索要了她五百两金,如今用了他一块帕子,又找她要两百两金。

这哪里有一点名士的样子,全然一副奸商的嘴脸。

王玄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嘴角上扬,微微笑起,他凝神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哦!我小肚鸡肠!”

便是燕国的陛下也不敢如此说王玄的。

不知怎的谢琅华看着王玄脸上的笑,觉得甚是惊心动魄。

在谢琅华的目光中,王玄脸上的笑越发深沉,他伸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说道:“我今天才知道我是个小肚鸡肠的。”

分明是一张俊美无边的脸,再加上脸上的笑简直魅力无穷,可谢琅华却是没有一点心情去欣赏眼前难得一见的美色。

事实上她很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怎么能对着王玄口无遮拦的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呢!

莫要忘了她今日可是来求他的。

想到阿恒,在想到母亲绝望的泪水,谢琅华早已忘了哭,她一脸谄媚的笑,对着王玄说道:“是我口误,小肚鸡肠的是我。”

王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谢琅华生怕王玄心中怒火难消,说了一遍还不行,紧接着又说了一遍:“是我小肚鸡肠,一方云锦的帕子,七郎收我两百两金也已是很便宜了。”

如此违心的话,谢琅华说的是面不改色。

“哦!”王玄随口说道:“如此便再加一百两金。”

谢琅华徒然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那副奸商的嘴脸,明明她心中已经滴出血来了,脸上还是陪着笑,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好说。”

王玄看着谢琅华这副摸样,觉得通体舒畅,他几步走到一旁的矮几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过来。”

谢琅华想到那四百两金,走路的时候都有些飘,她挪到王玄跟前也不敢坐下。

直到王玄说道:“坐下,挡着我的视线了。”

谢琅华这才坐下。

王玄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在谢琅华跟前。

在太阳底下站了好几个时辰,谢琅华早就口渴了,她也没有客气,端起那杯茶便一饮而尽。

王玄看着她这副摸样微微蹙起眉头,虽然没有开口,但一脸嫌弃的表情好似在说粗鄙二字。

喝过茶之后,谢琅华觉得舒服多了。

她笑盈盈的看着王玄刚准备开口。

哪知,王玄便开口说道:“你喝的这是雪山云芽,这一杯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两金。”

这简直是在王谢琅华心口捅刀子。

谢琅华顿时愣住了,一时之间她脸上的表情难看的厉害,她觉得那杯茶全然流进了她胸口,令得她胸口堵得慌,连呼吸都很费力。

她甚至想问一问王玄,她把那杯茶吐出来再还给他如何!

她素来知道王玄是个不肯吃亏的,也不知怎的今日竟这样异常,比余烨那厮还要过分,简直是掉进钱眼里去了。

王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把她前面的茶杯给满上了。

这一次,谢琅华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喝了。

五十两一杯的茶不是解渴,那是真真的要命。

王玄也不理会她,他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汤,轻轻的摇晃着茶杯,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缓缓说道:“听闻你才与萧家退婚便又要议亲了?”

第八十八章 王玄嫡妻

提及这件事,谢琅华心中更是烦闷,她随意点头说道:“嗯!”

既然这件事老太太已向父亲提及,而且父亲已经应允了,此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过她也不怕,如今她丧门星的名声在外,谁有敢娶个丧门星回家呢!

王玄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淡淡说道:“你可有中意的人?若是有的话,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个成全。”

谢琅华想都未想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不曾有。”

莫说她没有什么中意的人,便是有的话,也断然不敢麻烦他的,他若是再给她来个狮子大张口,她可承受不住。

王玄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垂下眸子,说道:“你今日非见我不可所为何事?”

王玄声音一落,谢琅华定睛看着他,慢慢起身,几步上前跪在王玄面前,她学着王玄身旁的谋士拱手说道:“琅华有一事相求。”

王玄看着她没有开口。

谢琅华接着说道:“舍弟前日从马上摔下来,不幸摔伤了腿,宫中的余太医说只怕今后都站不起来了,琅华想着郎君身旁高人众多,或许有医治的法子,求郎君务必帮忙,不管多少金琅华都愿意一试。”

她说的诚恳,眼中已带了泪光。

王玄慢慢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徐徐说道:“你可知宫中的余太医是何人?他是余氏一族的少主,余氏一族世代行医,传言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技,他既已经说了药石无医,你觉得我身边的医者,医术会比余烨更加精湛?”

王玄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瞬间把谢琅华给浇了个透心凉。

她咬着唇瓣,固执的看着王玄,眼泪一行一行落下,低声说道:“我不信真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王玄缓缓说道:“纵然难以接受,可这就是事实。”

便是他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谢琅华用力的摇着头,她一把抓住王玄的衣角,苦苦哀求道:“求你就让他们去试一试可好?”

若是不试一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死心的。

她不信天下之大就没有人能医治好阿恒,余烨如何?余氏一族又如何?

人外有人,天外有人,高人不计其数,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王玄没有开口。

“郎君。”就在那时王礼大步走了进来,看着王玄拱手说道:“陈家阿意在外求见。”

王玄抬头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冷冷说道:“不见。”

王礼余光瞥了跪在地上的谢琅华一眼,叉手说道:“是,属下告退。”

哪知,他声音才落,一个白色的身影便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她声音如珠似玉:“玄哥哥,为何不肯见阿意?”

她虽是在质问王玄,可声音却是含着笑的,没有半点怒火很是动听。

谢琅华下意识抬头朝她看去,不由得微微一怔,她一袭白色衣裙,眉目如画,气质如兰,便如画中走出的仙女一般,没有半点尘世的俗气,燕国第一美人实至名归!

陈家贵女陈意,谢琅华虽然从未见过她,却是知道她的。

上一世她便是王玄的嫡妻。

无论从容貌,还是家世来说,都是配得上王玄的。

就在她打量陈意的时候,陈意也不着痕迹的看着她,谢琅华瞧的分明,她眼底闪过一抹寒意,似乎误会了她与王玄。

谢琅华觉得很是冤枉,莫说她无心与男女情事,便是有这个心,也断断不敢肖想王玄的。

她是什么身份?王玄又是什么身份?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在她看来也只有陈意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王玄。

陈意的视线淡淡的从谢琅华身上扫过。

王玄看着她淡淡一笑:“阿意怎么来了?”

比起崔家,王陈两家可是世交,王玄的母亲便出自陈家,乃是陈意实打实的亲姑母,姑母爱侄女,陈意又与王玄的妹妹关系十分亲密,王玄与陈意可以说的上是青梅竹马了。

事实上王玄的母亲也一直在用心撮合他们。

陈意眉眼一弯,盈盈一笑,缓步朝王玄走来,边走边说:“知道玄哥哥喜欢吃云片糕,我今日亲手做了便给玄哥哥送来一些。”

陈意说着从身旁的婢子手中接过一盘云片糕来,她亲手拿了一块递给王玄。

王玄却并没有接。

陈意眼中神色一暗,又将那片云片糕放回盘中。

王玄抬眸看了王礼一眼。

王礼大步上前接过陈意手中的那盘云片糕。

王玄淡淡笑道:“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劳烦你。”

他说出的话很客气,却也很疏离,仿佛刻意与陈意拉开距离。

陈意想起王玄举手投足间的排斥,又想起他抱着谢琅华的摸样,她视线一转落在谢琅华身上,轻声说道:“玄哥哥这是哪家的贵女啊?怎地跪在地上?”

谢琅华不等王玄开口,便赶在王玄前面说道:“我是定远侯府谢琅华,今日前来是有事求王家七郎。”

谢琅华自报家门,忙着与王玄划清关系。

哪知陈意从看见王玄抱她的那刻起,便已经对她另眼相看了。

玄哥哥从不近女色,房中连个婢女都没有,对任何女子都是避如蛇蝎,便连她也不例外,却肯纡尊降贵的去抱她,她又忙着与玄哥哥划清关系,岂非欲盖弥彰?

王玄看都没看谢琅华,淡淡的说道:“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没看见人家忙着与他划清关系吗?

也好,他便如她所愿。

陈意笑笑没有说话,却是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很是复杂。

王玄淡淡扫了谢琅华一眼,开口说道:“你且退下吧!”

“是。”谢琅华毕恭毕敬的说道,眼中带着敬畏缓缓起身。

对着陈意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谢琅华才走了几步,陈意的声音缓缓响起:“玄哥哥怎会招惹上这样的人?”

她是声音清晰的传入谢琅华耳中,谢琅华慢慢的垂下眸子,她一脸的失望,眼角眉梢爬满疲惫不堪。

熬了整整两日,又被王玄泼了一盆冷水,她满心绝望,已经有点支撑不下去了。

她如踩在云端一样,浑身轻飘飘的,一步一步出了王玄的别院。

“大小姐。”她刚出来便迎上一脸担忧的春桃,那瞬间她有些恍惚。

“春桃……”她面色苍白,才说了两个字,便身子一软倒在春桃怀中不省人事。

第八十九章 大闹一场

谢琅华脚下一顿,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不愧是老太太,到底掌了数十年的家,祖父早亡,她一个人拉扯着两子一女,生生撑起了一个家,选的这个人当真极妙。

方姑姑口中这个秦益她是知道的,他是父亲手下的的一员猛将,多次与父亲一同出生入死,还曾经过父亲的性命,说老也不老,说年轻却也不年轻了,约莫三十岁左右。

然,他最出名的可不是他的功绩,而是他娶了三个妻室,三个妻室都在成婚不到一年的时候便死了,且死的十分离奇,这燕京城中谁不知他是个命硬克妻的,以至于到后来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了。

谢琅华讥讽一笑,要不怎么说是老太太呢!若是徐氏做主断然不敢给她选一个这样的人,便是赵氏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这么做。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把她嫁给秦益,他这个命硬克妻的与她这个丧门星可不就是天作之合,一来秦益是父亲的下属,便是知道她是个丧门星,碍于父亲的颜面也不会驳了这门亲事,二来秦益于父亲有恩,便是把她下嫁给秦益,旁人也不会说些什么,就是知道了也只会说父亲是个知恩图报的,还平白的落了一个好名声。

谢琅华看着方幻云说道:“我知道了。”

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方幻云只当她不知道秦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春桃一直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更不知道秦益是谁,在她看来老太太纵然不喜欢大小姐,可大小姐到底是她嫡亲的孙女,且身份摆在那里,怎么着也不至于把大小姐往火坑里推。

萧氏听见方幻云的声音,知道谢琅华回来了,她赶忙侧过脸去,擦了擦脸上的泪。

见谢琅华走来,萧氏挤了一丝笑容说道:“琅华,你回来了。”

“是,母亲!”谢琅华淡淡一笑,朝萧氏走了过去。

萧氏守在谢恒榻前,谢琅华先看了看榻上的谢恒,见他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样,她眸色一暗,心中一阵钝痛,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这几日,阿恒总是睡的多,醒的少,其实她知道,阿恒根本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愿意睁开眼,面对事实罢了。

终究他只是一个孩子,面对这般沉重的打击,一时接受不了也实属正常。

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谢恒的脸,低声说道:“阿恒,无论如何阿姐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她说的很慢,不像一句话,更像是一个一字千金的承诺。

谢恒睫毛微微动了一下,依旧没有睁开眼。

萧氏看着她这个样子,眼泪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得知老太太要把琅华嫁给秦益的时候,她气的险些晕过去,若不是方幻云拼命拦着她,她非要去找老太太理论一番不可,就是拼上她这条命也不能让琅华嫁给秦益。

“母亲,你放心,我不会嫁给秦益的。”谢琅华自然知道萧氏的担忧,她看着萧氏垂眸一笑,仿佛已经有了主意一般,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

萧氏哽咽的说道:“你不知道老夫人已经差媒人去秦家说亲了,秦家遇上这种好事哪有不应的道理。”

萧氏哭的越发伤心。

“母亲,你信我。”谢琅华柔柔一笑,抬手替萧氏擦了擦脸上的泪。

萧氏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放声痛哭了起来:“琅华,是我对不住你和阿恒啊……”

若不是她太过柔弱,凡事都不愿意争抢,怎会落到这个地步,阿恒受伤残废,她们又这般作践琅华,要把琅华嫁给一个命硬克妻的。

“母亲,这一切都会过去的,阿恒也会好起来的。”谢琅华轻轻的把萧氏拥入怀中,母亲连受打击,让她哭一哭也好,至少发泄一下心中的苦,若是憋在心中,难保不会憋出病来。

萧氏泪水泛滥怎么也止不住。

一旁的春桃也红了眼眶。

方幻云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她知道她不是个寻常的女子,她既然这样说了,心中定然有了主意。

萧氏约莫哭了半个钟,哭的累了才停了下来。

这一哭,她心中舒畅了一些,面对女儿,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视线落在谢恒身上,眼中满是自责与愧疚。

见萧氏平静下来,谢琅华缓缓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

萧氏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方幻云,低声说道:“方姑姑,替我照看母亲与阿恒。”

说着,她抬步就走。

萧氏忍不住追问道:“琅华,你去哪里?”

谢琅华扭头看着萧氏勾唇一笑:“她们都要把我嫁给一个命硬克妻的,我若不去闹一场还是我吗?”

“琅华……”萧氏一脸担忧,提步便要跟上谢琅华。

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方幻云。

方幻云几步上前将萧氏给拦了下来,轻声说道:“夫人,你就听大小姐的吧!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出了谢恒的院子,谢琅华换了一副面孔,气势汹汹的朝赵氏的院子走去。

谢长安本就宿在赵氏那里,如今老太太也搬了过去,她那里可热闹的很。

赵氏和谢长安都在老太太房中,这种时候正是表孝心的时候,徐氏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谢文安也在,还有谢瑶华,谢芳华,谢琼华。

至于家中的男丁都去学堂了。

一见谢琅华进来,老太太面色一沉,抚着额头喃喃说道:“哎呀!我这头这么突然就疼了起来!”

紧接着谢长安拉长了脸,他冷眼看着谢琅华沉声说道:“是谁准你来这里的,还不赶紧出去。”

谢琅华视线一转落在谢长安身上,谢长安一向都不喜欢她与阿恒,是她一直都知道的,可她却从不知道他如此薄情,阿恒被害满腔绝望的躺在榻上,而他这个亲身父亲,却不曾看过一眼。

谢琅华满目怒火的看着他,冷冷说道:“父亲,你可还记得阿恒?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从他受伤你可曾看过他一眼,看来刀剑不止能杀敌,还能泯灭了一个人的人性!”

她这番话是在为阿恒抱不平。

“你给我住口,你就是这样给你父亲说的话的吗?”老太太登时就怒了,她指着谢琅华的鼻子厉声吼道。

赵氏也在一旁帮扶着说道:“是啊!琅华,你怎么能这么给你父亲说话呢!你父亲也是受伤了,才没有去看阿恒,知道阿恒受伤以后,你父亲可是寝食难安,难过的不得了。”

谢琅华满目讥讽的看着谢长安,寝食难安?难过的不得了?她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你这个逆女给我跪下!”谢长安双眼一眯,看着谢琅华的眼神骤冷,双眸几乎凝结成冰,透着森森寒意。

谢琅华非但没有跪下,反而下颚微抬,冷眼看着谢长安,冷笑着说道:“我为什么要跪,我说的都是事实,听说你们要把我嫁给秦益了,我告诉你们,我不嫁。”

谢瑶华站在一旁,眼底含笑的看着谢琅华,让她嫁给秦益本就不是她的本意,她巴不得她大闹一场呢!

老太太一下便怒了,她声音一提:“这可由不得你!”

谢琅华毫不示弱,声音盖过老太太,厉声吼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秦益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见她如此顶撞老太太,谢长安再也忍不住了,谢琅华就站在他跟前,他抬手一巴掌重重的落在谢琅华脸上。

“啪……”谢琅华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她抚摸着火辣辣的脸,眼睛红红的盯着谢长安放声哭了起来:“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嫁给秦益的。”

说着她冲了出去。

“姐姐……”谢瑶华站了出去,满目担忧的看了一眼她远去的背影,抬头看着谢长安和老太太,一脸乞求的说道:“祖母,父亲,姐姐既然不愿意,不若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她总是能适时地站出来,将谢琅华比的一无是处,衬托出自己的善良与美好。

赵氏看了谢瑶华一眼,也小声说道:“是啊!母亲,强扭得瓜不甜,琅华不愿意就算了吧!”

事关谢琅华的亲事,徐氏和谢文安都不便开口。

老太太还没有开口,谢长安便沉声说道:“除非秦益吐口,不然这门婚事那有她挑拣的道理。”

他都开口了,赵氏和谢瑶华也不便再说下去。

谢琅华冲到马厩,对着春桃使了个眼神,让她回去,骑了匹马便冲出了谢家。

身为将门子女,不会骑马可是耻辱。

凉凉的风打在她脸上,谢琅华直奔城外而去。

她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骑马了。

风吹散了她心中大部分不快,太多的苦积压在她心中,她也是需要发泄一番的。

她这么一闹,好处可不少,一来可以打消谢瑶华对她的怀疑,二来她了解那些在血中打滚的将士,他们何其高傲,又是何其自负,他们需要的是那种听话又乖顺的女人,秦益知道她心有不愿后,绝对不会娶她的。

出了城谢琅华舒展开双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忽的,一阵马蹄声传入谢琅华耳中,她扭头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不由得加快的速度。

谢琅华凝神听着,那匹马离她越来越近。

她眉头一蹙,刚想加速,岂料身后传来一阵恣意的笑声:“哈哈哈……好一个嚣张跋扈的谢家大小姐!”

第九十章 感恩戴德

谢琅华扭过头去,一个黑色的身影便跃入她眼帘之中。

那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袭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长发如墨,浓眉大眼,削薄的唇微微上扬着,面部线条冷硬,处处透着一股英气,整个人气质内敛,好似一柄隐去锋芒的利剑,不出则已,一出必然血溅三尺。

就在谢琅华打量他的时候,他扬眉一笑,衣袖翻飞,长鞭一卷,缠上谢琅华的腰身。

“啊!”谢琅华一声尖叫,回过神儿的时候,已经在那人怀中。

她怒极,低声嘶吼着:“你是谁,快点放开我!”

眼中却也没有多少惧意。

她知道夜风夜雨就守在她左右,只要她出声便会现身。

那人双手禁锢着她,朗朗一笑:“你都要嫁给我了,还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秦益。”谢琅华横眉怒目的看着他,她也是听说过他而已,却并没有见过他。

秦益点头笑道:“是,我是秦益,如今是你的未婚夫!”

秦益说的自然而然,好似忘了,就在刚刚他之所以出现在谢家门口,是来亲自拒婚的。

谢家大小姐他虽然没有见过,却也知道一些她的事,她亲自上萧家退婚一事,可是让她声名大噪。

他一向喜欢温婉可人的女子,如她这种女子,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哪知,他还没有走进谢家,便见一个小辣椒骑着马冲了出来。

看着她绝尘而去,就在那瞬间他改变了主意。

吃惯了清水豆腐,尝一尝甘浓辛辣也是不错的。

谢琅华面色一沉,冷眼看着秦益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秦益也没有恼怒,他勾唇一笑:“是吗?不过这可由不得你。”

他双手环住谢琅华的腰身,将她禁锢在胸前,任由谢琅华如何挣扎,也撼动不了他半分。

她嘴角上扬,眼中含着讥讽,冷冷说道:“秦将军只是做什么?如此欺负我一个小女便不觉的汗颜吗?”

“汗颜?”秦益眯眼看着谢琅华,恣意一笑:“我倒是没觉得,只觉得通体舒畅,心情格外的好。”

“你……”谢琅华气急,所有的话哽在喉间,她紧咬着唇瓣,死死盯着秦益,满腔怒火堵在心口,恨不得将秦益大卸八块。

秦益看着她这副愤怒的小模样,越发高兴,他从不知晓一个女子生气的摸样竟是如此鲜活,就好似一只尖牙利爪的猫儿,真是既有趣又好玩。

谢琅华挣脱不了他,索性也不挣扎了,她满目讥讽的说道:“便是我有心悦的男子,秦将军也执意要娶我吗?”

在她的注视下,秦益一笑,脸瞬间凑到谢琅华跟前,吓得谢琅华挺直了脖子往后躲去,秦益慢悠悠的说道:“我就喜欢做有挑战的事。”

说着他凝神看着谢琅华,接着吐出几个字:“譬如征服一个女人的心。”

那瞬间谢琅华面色一黑,嘴角忍不住一抽。

为何她遇见的人,没有一个是按照常理出牌的。

王玄是,崔愠也是,还是眼前这厮也不例外,都是个中奇葩,叫她头疼不已。

谢琅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瞬换了一副面孔,她楚楚可怜的看着秦益,眼眶一红落下泪了,哽咽的说道:“秦将军您是大英雄,求求您放过我吧!我心中早已住个人,曾发誓此生非他不嫁。”

谢琅华说的真切,满目深情令人动容。

若是寻常男子见她如此,兴许心中生了恻隐之心也不一定,可她遇见的是秦益,一个自负又高傲的老男人,在他的世界唯有征服二字。

若是征服不了,还有最后一步可走,那便是荡平一切。

秦益伸手接了谢琅华一滴眼泪,弹指蹦了出去,他抬手扣住谢琅华的下巴,眯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忘记他的。”

谢琅华忍到极点,真恨不得甩他几个嘴巴子,她从未见过如此高傲的男子,便是王玄也不似他这般狂妄自负。

“你可知我心悦的男子是谁?”谢琅华缓缓出声。

果然,秦益心中还是在意的,故而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谁?”

谢琅华眼波一转,几个呼吸间,已然权衡利弊,选出一个最有分量的人,她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是王家七郎。”

说着,她一顿,接着又道:“你自认你比得上他吗?”

秦益微微一怔,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反问道:“他会娶你吗?”

谢琅华彻底没了话。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答案。

王玄是不会娶她的。

紧接着秦益勾唇一笑:“他若是肯娶你,我便放手如何!”

一时之间,谢琅华真真无计可施了。

她眼含怒火,冷眼看着秦益,真是连杀他的心都有了。

秦益朗朗一笑:“你就安心做我的夫人吧!”

“我可是丧门星,你便不怕惹祸上身吗?”谢琅华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恨不得捏扁秦益那张可恶的脸。

哪知,秦益哈哈大笑道:“我这个命硬克妻的,配上你这个丧门星,正好是天作之合,哈哈哈……”

谢琅华使出浑身力气,一拳打在秦益胸口。

真是气煞她也!

秦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若是不解气的话不妨再来一下!”

谢琅华的脸彻底黑掉了。

秦益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夹紧马腹,两个人如箭一样射了出去。

到了谢家门口,谢琅华准备跳下马车。

岂料,秦益长臂一挥,不顾她的挣扎,把她从马上抱了下来,牵着她的手便进了谢家。

谢琅华一脚踢在秦益小腿肚上,低声吼道:“我让你放开我,你听到没有!”

“我偏不!”秦益猛地一扯谢琅华,谢琅华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个跟头。

“大小姐……”春桃就在门口等着谢琅华,一见谢琅华立刻迎了上去,看着秦益春桃微微一怔,再看谢琅华那副不情不愿的摸样,当下出声呵斥道:“你是谁?快放开我们家大小姐!”

秦益理也不理春桃,问了谢长安在哪里,拉扯着谢琅华朝赵氏的院子走去。

一见谢长安,秦益放开谢琅华,跪在地上拱手说道:“属下见过侯爷。”

谢长安有些疑惑的看着秦益与谢琅华,开口说道:“阿益,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赵氏和谢瑶华都在。

秦益嘴角含笑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叉手说道:“多谢侯爷厚爱,能娶大小姐为妻,属下感恩戴德,日后必定誓死效忠侯爷!”

第九十一章 出手

谢长文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随即喜上眉梢。

秦益是他的属下,他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他不愿意的事谁也勉强不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意外。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厌弃,就她做下的那些事,便是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看不上,深觉丢脸。

“都是一家人了就更不必多礼了,快些起来吧!”谢长文腿脚不便,对着秦益微微抬手。

“多谢侯爷!”秦益嘴角含笑,缓缓起身。

谢琅华横眉怒目的看着谢长安,大声吼道:“我说了我不嫁,就是死也不嫁。”

谢长文顿时一脸尴尬。

倒是秦益一副无所谓的摸样。

赵氏惯会揣摩谢长安的心意,她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婢子,低声说道:“大小姐累了,都说起胡话来了,还不赶紧把大小姐带下去。”

谢长安很是温柔的看了赵氏一眼。

谢瑶华冷眼看着谢琅华被两个婢子拉扯了下去,她眼底闪过一抹冷笑,无论何时谢琅华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老太太才睡下,听着谢琅华的声音猛地惊醒了,一旁的婢子告诉她秦益来了,且同意了婚事,老太太面色一喜,急忙起身,在婢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见过老夫人!”秦益一见她,立刻上前行礼。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秦益,抬手说道:“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行这些虚礼做什么!”

几个人相见甚欢,很快便定下婚期。

老太太对刘仙姑的话深信不疑,迫不及待的想把谢琅华给嫁出去,婚期便定在五日后,八月初八,虽然仓促了一些,但绝对是个易嫁娶的好日子。

秦益也没有什么意见,交谈了几句便回去准备聘礼了。

一出赵氏的院子,谢琅华便换了副面孔,她一脸从容,再不见任何愤怒与慌乱,除非她愿意,否则没有人能勉强得了她。

秦益不是愿意娶她吗?

她有的是法子让他改变主意。

她怕是萧氏看见她这副摸样徒增伤心,于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春桃看着她肿的高高的脸颊,一刻都不敢耽搁,煮了鸡蛋剥了皮给她敷脸。

“大小姐,听下人们议论老太太已经定下了你们的婚期,就在五日后,看样子不嫁是不行了,若是现在赶制嫁衣的话还来得及。”春桃红着眼,絮絮叨叨的说道。

谢琅华冲着她扬眉一笑,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用。”

她伸手接过春桃手中的鸡蛋,开口说道:“我自己来,你去把方姑姑叫过来,我有事找她。”

春桃点头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人。

她垂眸一笑,眼中透出刺骨的寒意。

人总是在最得意的时候,才更容易露出马脚来。

一味挨打可不是她的性格,如今也该她反击了,母亲的事,还有阿恒的账,她要与她们一并算一算。

“大小姐。”方幻云很快走了进来,看着谢琅华的脸,她微微一怔,并没有多言。

谢琅华淡淡一笑问道:“你可知赫连佑还有几日回来?”

方幻云说道:“估计还需三四日。”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幻云接着又道:“夫人知道大小姐就要成婚了,哭的很伤心!不知大小姐是怎么想的?若是不愿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谢琅华垂眸一笑,冷冷说道:“这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找你来是为了别的事。”

方幻云嘴角一抽,事关终身大事怎么就成了一件小事。

谢琅华附到方幻云耳边,低语了几句。

方幻云看着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秦益回去之后便准备好了聘礼,大张旗鼓的送了过来。

闹得城中人尽皆知,谢家大小姐就要嫁给秦将军了。

秦益给的嫁妆颇丰,收到嫁妆后,谢家上上下下便忙碌了起来,谢琅华到底是谢家的嫡女,里子怎么样,面子还是要做足的,因为这关系的可是谢家的脸面。

唯有谢琅华全然一副没事人的摸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一直在房间待到夜幕降临,才提步往谢恒的院子走去。

她虽然没有出门,可她什么都知道,母亲知道老太太给她定下婚期之后,急的去找老太太和父亲理论,可父亲和老太太根本没让母亲进门,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把母亲挡了回来。

她知道之后,心中恁的酸涩。

夫妻,父子,父女,做到如此地步,也是一种悲哀。

“琅华,我的琅华啊!”萧氏一见她便死死地抱着她哭了起来。

一个困在后院的女子,连出一趟门都是一种奢望,除了哭又能做些什么呢!

便如上一世的她一样,遇事除了哭,实在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母亲,莫哭,你听我说,我曾救过王家七郎一命,我若是去求他,他一定会帮我的,有他出手我自然不用嫁给秦益。”谢琅华心酸难言,只能捡了些好听的话说给萧氏听。

萧氏一听顿时抬头看着她:“琅华,你说的可真?”

“千真万确,不信你问春桃。”谢琅华看着春桃说道。

萧氏瞬间朝春桃看去。

在她们两人的目光下,春桃只得点头说道:“是的夫人,大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萧氏一下止住了哭声,连连说道:“好,这就好。”

这几日打击接踵而至,萧氏有些恍惚,她紧紧的拉着谢琅华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两人就这样坐在谢恒榻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夜色渐浓,不一会萧氏便睡着了。

谢琅华和方幻云把萧氏移到软榻,让春桃点了安神香,便让春桃下去歇息了。

屋里只剩下她与方幻云。

谢琅华卸下所有伪装,平静的面色下隐着一抹狠辣,缓步朝外室走去。

方幻云跟在她身后,走到桌前给她倒了一杯参茶,轻声说道:“这几日大小姐也累了,喝杯参茶休息一会吧!”

谢琅华接过参茶喝了一口,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都准备好了吗?”

方幻云点头说道:“大小姐放心吧!都已经准备好了,绝对不会让大小姐失望的。”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丝丝笑意从她眼底透了出来,她冷冷说道:“这就好!”

谢琅华让方幻云也下去歇息了。

她一个人坐在外室,单手握着茶杯,明明还是那副面孔,去掉那些张狂之后,整个人沉静如水,气质如玉,眼神通透而坚定,灿若星辰,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眼眸之中似有乾坤。

沙漏发出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她耳朵。

“啊!有鬼,有鬼啊……”夜深人静之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云端,将很多人从美梦中拉了回来。

第九十二章 闹鬼

细细听闻仿佛是谢玉的声音。

谢琅华眼波一沉,脸上勾勒出一抹冷笑。

她慢慢的垂下眸子,一字一句的说道:“阿恒,阿姐会给你报仇的。”

“啊……有鬼……”寂寂深夜,谢玉凄厉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声音颤抖句不成句。

莫说谢家,便是邻居都被惊醒了。

“大小姐,我们可要去看看。”方幻云衣裙整齐,缓步走了进来,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眼角眉梢噙着淡淡的寒意。

“方姑姑,不急!”谢琅华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凝神看着方幻云,压低声音说道:“确定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吧!”

方幻云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放心吧!奴婢办事一向干净。”

两人相视一笑。

“大小姐。”就在那时春桃披着衣裙,有些茫然的走了进来,见谢琅华与方幻云穿戴的整整齐齐,一副根本没有歇下的摸样,她微微一怔,眼底善果一抹懊恼,真是不应该,大小姐都还没有歇息,她便歇下了,暗暗发誓下一次一定要看着大小姐睡着在离开。

“我好像听到了玉少爷的喊叫声,你们可有听到?”她蹙着眉头说道。

方幻云看似冷淡,却是个外冷内热的,与春桃相处下来,早已知晓她的脾性,她笑着说道:“你都听到了,我们怎会没有听到。”

似在打趣春桃,春桃面皮一红。

谢琅华笑着看了方幻云一眼说道:“方姑姑,去把母亲叫醒。”

谢玉也是养在母亲名下的,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几乎把阖府的人都惊醒了,母亲于情于理也该去看一看,要不他们又该挑母亲的不是了。

萧氏很快穿戴整齐。

谢琅华依旧留下方幻云守着谢恒。

她领着萧氏与春桃出了门。

春桃手中挑着一盏灯走在前面,白妈妈也惊醒了,她搀扶着萧氏与谢琅华走在后面。

谢玉那边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啊……快来人啊!那里有鬼……”

等谢琅华和萧氏赶到的时候,谢玉的院子外面围满了婢子仆从。

谢长安,赵氏,徐氏,谢文安,徐氏,还有府中各位小姐,少爷都在。

谢玉一身白色的寝衣,披头撒发瑟瑟发抖的躲在赵氏怀中,满目恐惧的指着院子的假山后面,战战兢兢的说道:“姨娘,就是那里,那里有鬼啊!”

赵氏心疼不已还没有开口。

谢长安便蹙着眉头说道:“阿玉,我是父亲,你睁开眼看看父亲,有父亲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怕,父亲已经命人去看过了,假山后面什么都没有。”

他一脸担忧,一副慈父的摸样,生生刺痛了萧氏与谢琅华的眼。

同是儿子,阿恒伤的那么重,他这个父亲始终没有露过一面,谢玉不过受了惊吓,他便摆出这个样子,真真是伤了萧氏的心。

谢琅华也不例外。

谢玉早已吓傻了,那里还能把谢长安的话听进去,他死死地拽着赵氏的胳膊,眼睛死死的盯着假山后面,哭着喊着说道:“是真的,我看见了,是母亲身边的秋燕和钱妈妈……”

一听秋燕和钱妈妈,赵氏神色一变,眨眼间恢复如常,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她的异常。

当然所有人并不包括谢琅华。

“阿玉,你说什么胡话呢!莫不是梦魇了吧!”谢瑶华轻轻的摇晃着谢玉,秋燕和钱妈妈是怎么死的,她可是比谢琅华还清楚呢!

“是啊!阿玉,你说什么胡话呢!这么多人在这里,那有什么鬼。”谢文安也站了出来,他眼中含着的担忧并不比谢长安的少。

这样谢琅华很是疑惑,若论亲疏,谢辰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是吗?

纵然他与赵氏有染……

忽的,一个念头从谢琅华脑海中闪过,令得谢琅华徒然睁大了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我的阿玉这是怎么了?”就在那时老太太在秦妈妈的搀扶下也赶了过来。

见谢玉一副魂不守舍的摸样,老太太一脸心疼慌忙朝谢玉走了过去。

“母亲,你怎么来了。”谢长安看着老太太说道,一众儿媳皆上前行礼。

老太太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问道:“阿玉这是怎么了?”

阿恒已经出了事,阿玉可再不能出事了。

“没什么只是梦魇了。”谢长安说道。

老太太冷冷剜了谢琅华一眼,看着赵氏说道:“既是梦魇了,还不把阿玉给扶回去,若是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是,母亲!”赵氏点头应道。

谢长安腿脚不便,谢文安抱起谢玉便往屋里走去。

“啊……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我真的看见了,秋燕和钱妈妈是来找我索命的,她们说是姨娘……”谢玉胡乱喊了一通,吓得赵氏面色一白,谢瑶华听着也觉得心惊肉跳的。

便连老太太也是一惊,眼中满是疑惑,阿玉怎么突然提起她们了,莫不是招了什么邪祟的东西!

她下意识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眼中的厌弃更胜往昔。

“阿玉,姨娘怎么了?”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玉说道。

“是姨娘……”谢玉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才说了几个字,谢文安面色一沉,抬手一掌落在谢玉颈后,谢玉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谢长安双眼一眯朝谢文安看去,谢文安看了谢长安一眼说道:“大哥,让阿玉这样下去可不行,得赶紧找个大夫过来看看才是。”

谢长安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仆从已经去请大夫了。

谢长安见围了一院子的人,沉沉说道:“好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散了吧!”

他腿脚不便,由仆从扶着往谢玉屋里走去。

“是!”一众婢子和仆从开口说道,皆转身离开。

谢琅华扶着萧氏也离开了。

不知怎的一旁的白妈妈面色恁的苍白,眼中闪过若有似无的惊恐,一副心不在焉的摸样。

“白妈妈,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连谢琅华的话,她都没有听见。

还是春桃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

她抬头匆匆看了谢琅华一眼,说道:“老奴没事。”

便垂下头去。

谢琅华冷冷瞥了她一眼,她自然知道白妈妈是怎么了,无非是做贼心虚罢了。

宫中的太医很快来了,这次来的也不是余太医。

太医给谢玉诊了脉,只说他是梦魇了,喝些安神药也就无碍了。

老太太却不放心,第二天,天一亮便让人去寺庙请来法师,在家中做了一场水陆法事。

因着避讳谢琅华,索性也不让萧氏和谢琅华过去请安了。

谢琅华乐得清静,萧氏在内室喂谢恒吃饭,谢琅华和方幻云在外室说话。

“方姑姑,一定派人盯紧赵氏和谢文安,把他们的一字一句都给我如实记下来。”谢琅华着重提了这句话。

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用过饭之后,回到自己的院子换了一身衣服,刚准备带着春桃出去。

哪知,谢琅华转身便看见王礼,无声无息的站在她身后,可把她吓了一跳,连着春桃也是一惊。

“你怎么来了?”谢琅华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礼,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她一向六识过人,竟一点都没有察觉,王礼已经站在了身后。

若是换做刺客呢!

她此时是不是已经血溅三尺了?

王礼双手一叉:“郎君命我来取昨日大小姐欠下的三百五十两金。”

霎时间谢琅华面色一黑。

她还未开口,王礼便接着说道:“我们家郎君说了,与大小姐也算是旧相识了,那五十两金就算了。”

好似很慷慨的摸样。

谢琅华正了正脸色,缓缓说道:“我如今手头有些紧,没有这么多银钱。”

她说的可是实话。

王礼也没有为难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轻咳了一声:“无妨,我家郎君还说了,若是谢家大小姐没有银钱,就让她写一张欠条。”

王礼甚至连纸笔都准备好了,抬手递给谢琅华。

谢琅华眉头一蹙,接过王礼手中的纸笔,用簪花小楷写了一张欠条。

好在她素常练字,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尚可,不至于那么丢人现眼。

见她没有标明日期,王礼还提醒了她一句。

谢琅华又把日期补了上去,王礼这才接过谢琅华写下的欠条。

一时之间,谢琅华头疼的厉害,这才几日她便欠了一身的债,欠了余烨二百两金,欠了王玄三百两金,想一想她的头都大了。

“我们家郎君还说了,大小姐素来是个嗜钱如命的了,如今失了这么多金,必然心痛难耐,只怕一时体力不济又要晕厥过去,故而让我带了这个给大小姐。”王礼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琉璃做的盒子,盒子很是精致,四周还镶着金边,抬手递给了谢琅华。

谢琅华看了一眼,却并没有接过,如此精致的盒子,若是接下了,王玄又不知要讹诈她多少银钱,她又不傻。

王礼看着她,眼中难掩笑意,徐徐说道:“我们家郎君还说了,大小姐必然不敢接,且让我告大小姐,这个是免费赠送的。”

第九十三章 扎心了

饶是王礼这般说了,谢琅华依旧一点接过的意思都没有。

如王玄这般小肚鸡肠的男人,她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她眼睑微垂,缓缓说道:“回去告诉你家郎君,我会尽快把欠下的银钱还给他的。”

王礼轻轻的点了点头,手中还拿着那个琉璃盒子,他眼中笑意更胜,看的谢琅华都有些不自在了,也不知他在笑些什么?

难道她很可笑吗?

“我家郎君还说,大小姐对他的心意,他已经知晓了,奈何仰慕他的人如过江之卿,他会抽出时间,给大小姐一个当面表白的机会,也好了一了大小姐心中的遗憾。”王礼说的极慢。

谢琅华面皮一紧,脸色难看的厉害,她昨日才说过的话,王玄便已经知晓了,这算什么?是来羞辱她的吗?

她眼波深沉的看着王礼咬牙切齿的说道:“替我告诉你们家郎君,他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不需要。”

“是。”王礼极力忍着笑,把琉璃做的盒子往谢琅华手中一塞,转身大步离开。

如他来一般,在这偌大的定远侯府没有激起一点涟漪。

谢琅华将那个琉璃做的盒子重重的放在桌上。

“大小姐,你说这里面会是什么呢!”春桃好奇的盯着那个盒子。

谢琅华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

春桃伸手打开了那个琉璃盒子,不由得出声说道:“大小姐,这里面全是方糖。”

时下,人家用来哄小孩的方糖。

谢琅华抬头看去,一颗颗晶莹饱满的方糖,生生刺痛了她的心。

她徒然想起那还没有捂热的五千两金来。

一时之间,她心中一阵绞痛,冷冷说道:“春桃,立刻,马上给我丢出去。”

春桃捧着那个琉璃盒子走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果然已经没有了那个琉璃盒子。

谢琅华捂着胸口,在软榻上坐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她敢断定王玄那厮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往她伤口上撒盐。

缓过神来谢琅华便领着春桃出府了。

老太太知道,手中捏着萧氏和谢恒,谢琅华不敢不听话,所以对于她外出的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让她出去祸害旁人,总好过留在家中祸害这些至亲骨肉的好。

显然老太太把谢玉梦魇的事也赖在了谢琅华头上。

春桃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谢琅华,轻声问道:“大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谢琅华连着几日都没有睡着,她眉头紧锁,半阖着眼靠在马车上,一脸的疲惫,喃喃说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府中这几次去宫中请太医,来的皆不是余烨。

眼看马上就是成婚的日子了,她得抓紧摆脱秦益才是,免得夜长梦多。

对于这桩婚事,她的意见从来都不能左右结局,这也就是说退婚二字得从秦益的口中说出来才行。

如今她声名在外,一片狼藉,也不知道这厮哪根筋搭错了,还非娶她不可。

出门前她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余烨在宫外的住所,也打听清楚他今日并不当值,除非宫中有急召才用入宫。

她有一事需要他相助,只盼着他愿意施以援手。

不得不说谢琅华的运气一向极好。

马车停在余烨宫外的宅子门口。

谢琅华刚从马车跳了下来,便见余烨一袭青衫,步履生风,正要出门。

她眉眼一弯,大步朝余烨走了过去,盈盈一福:“琅华见过余太医!”

余烨看着她微微一怔,打趣道:“让我看看今日这吹的是什么风?竟把你给吹来了!”

“驭!”就在余烨声音落下的那瞬间,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余烨门口。

谢琅华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那辆马车很是简单,既没有族徽,也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可正是因为太过普通了,才引起谢琅华的主意。

余烨何许人也?

活死人肉白骨的余家少主,与他相交的怎会是普通人!

分明是欲盖弥彰。

余烨看了那辆马车一眼,笑着说道:“说吧!你来找我何事?”

谢琅华嘴角勾了勾,把事先准好好的欠条双手奉上,好让余烨知道她不是个赖账的。

余烨接过谢琅华亲笔书写的那张欠条,哈哈笑起:“好,好,好,既然你写好了,我便收下了!”

谢琅华微微颔首,看着余烨说道:“余太医可否进一步说话?”

余烨双眼微眯,当下点头说道:“好。”

说着抬腿朝宅子走去。

谢琅华跟在他身后进了他的宅院。

春桃也走了进去,只是离的他们很远,并不清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只见看谢琅华与余烨说了几句话,便朝她走了过来。

大小姐嘴角含笑,不似来时那般无精打采。

末了,要出门的时候,谢琅华扭过头去,对着余烨盈盈一福,动了动嘴巴,无声的说道:“多谢!”

余烨心领神会,扬眉一笑。

待谢琅华离开之后,余烨抬腿上了门口的那辆马车。

不待他开口,马车里面的人便出声问道:“她来找你做什么?”

那人正是司马睿。

余烨故作神秘的一笑,把谢琅华给他的欠条,往司马睿手中一塞,笑着说道:“你自己看。”

司马睿看了那张欠条一眼,很自然的收到了自己衣袖中。

余烨徒然睁大了眼,一脸不满的说道:“兄弟,你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

这分明是他的东西,他怎么能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揣进自己腰包了,他可不愿意,而且很不满意。

这与打劫有什么两样?

司马睿全然无视他的不满,淡淡说道:“你还没告诉我,她来找你做什么?”

余烨抬头看了司马睿一眼,叹了口气才说道:“我们家阿琅可真是个小可怜,马上就要被人逼着上花轿了,这不只好来求我帮忙了。”

司马睿用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淡淡的扫了余烨一眼。

余烨立刻坐直了身子,十分苦恼的说道:“你说我是帮呢?还是不帮呢?”

司马睿面不改色的说道:“这是你的事。”

言下之意与我无关。

余烨忍不住摇着头叹道:“哎!有人啊!突然就转了性子,喜欢上做大好人,也不知这巴巴的拉着我去甘泉寺找寂灭大师做什么?”

司马睿懒懒散散的靠在马车上,看也不看余烨一眼,缓缓的转动着手中降香黄檀的珠串,慢慢的垂下眸子,答非所问的说道:“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小可怜!”

有丝丝笑意从他眼中流转而出。

余烨一脸不满,冷眼看着司马睿说道:“连我都束手无策的事,你觉得寂灭大师有办法吗?”

不是他自吹自擂,他的医术可是天下一绝。

虽没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但也不差什么了。

见司马睿没开口,余烨不由得往他跟前凑了凑,眯着眼说道:“你就真不担心她会嫁给秦益那小子吗?”

司马睿忽然笑了起来“慧眼识珠的又岂是我一个人,此事不用我出手。”

他说的很是笃定。

便是她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嫁给秦益的。

余烨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了。

可任由他如何问,司马睿都不肯多说一句话了。

有了余烨的应承,谢琅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已然想出一个绝佳的计策,保证秦益会退婚,且再没有人敢娶她,如此一来,她便再无婚姻之累,可以恣意潇洒的过一生了。

可她却忘了从来都是人算不如天算。

谢琅华的马车驶到燕京最繁华的街道上,马车平稳有序,她靠在马车上忽的生出一股倦意,令得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砰……”忽的,马车猛地停顿了一下。

谢琅华眉头紧锁,缓缓睁开了眼。

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出现在她的马车之中,如上次一般大大咧咧的坐在她对面,凝神看着她,眼神复杂到叫她看不明白了。

她声音满是不耐烦冷冷说道:“怎么是你?”

崔愠一袭深红色的衣袍,依旧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恁的招摇,他双眼一眯:“怎么不行吗?”

谢琅华满身疲惫,真真不愿再与他纠缠下去了。

春桃下意识往谢琅华跟前靠了靠,挡在她与崔愠之间,满目戒备的看着崔愠。

“说吧!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谢琅华褪去所有伪装,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

崔愠从未见过这样的谢琅华。

她一脸从容,双眸似浩瀚星空,让他捉摸不透,气质如迎雪盛开的血梅既冷又艳,他微微一怔,顿时没了言语。

“如果你想对付我,大可不必了,因为我如今已经很惨了,想必你已经听说了,若是你觉得我不够惨的话,你尽可上来在我心口补上一刀,我只求你以后放过我。”谢琅华缓缓说道,她如今是真没有心思去对付崔愠了,只想赶快了结这段恩怨。

可很多事她开了头,却由不得她喊停。

崔愠慢慢敛尽面上所有表情,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沉沉说道:“你当真这般厌恶我?”

谢琅华轻启朱唇:“是。”

在她的注视下,崔愠勾唇一笑:“谢琅华,做我的妾,我就放过你可好?”

第九十四章 冤家路窄

他这句话吓得谢琅华霎时一个激灵,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冷眼看着崔愠,想都没想开口说道:“一点也不好。”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就是想把她困在身边,然后日日夜夜的折磨她,好叫她生不如死。

崔愠神色一暗,眯着眼说道:“嫁给那个人也好过做我的妾吗?”

说着,他一顿接着又道:“不论家世还是容色他都远逊色于我不是吗?”

“至少他从没有想过杀了我!”谢琅华扬眉一笑,冷眼看着崔愠,一字一句的说道:“崔家六郎你真当自己是情圣了吗?还是当我是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把我绑在你身边,好日日夜夜的折磨我,你这计策也太拙劣了,连我都是不屑的。”

谢琅华说出的话毫不留情。

崔愠眼中似闪过一抹怒火,他妖娆笑起,长臂一挥,骤然将谢琅华拉入怀中。

谢琅华一惊,怒吼道:“你放开我。”

崔愠一句话也不说,低头吻上谢琅华的唇。

“你……”谢琅华所有声音尽数消弭在崔愠口中。

“你放开大小姐!”春桃抬手便朝崔愠打去,哪知她还没有挨到崔愠,便被人丢下马车。

谢琅华用力捶打着崔愠,崔愠仿佛一座山一般不可撼动,他双眸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在谢琅华口中搅动风云。

谢琅华一阵反胃,想到他不知亲吻过多少女子了,险些吐出来。

崔愠眼波一沉,一口咬在谢琅华舌尖,腥甜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荡漾开来。

谢琅华眼中满是愤怒死死地盯着崔愠。

四目相对,崔愠眼中闪过一抹如水般的轻柔,伸手抚上谢琅华的后背。

“啪……”就在那时,黑色的长鞭宛若蛟龙一般横扫而来,生生分开了谢琅华与崔愠。

“啊。”谢琅华身子一倾,猛然跌出了马车。

崔愠神色一冷,伸手就去抓谢琅华,却是慢了一步。

就在谢琅华摔出去的那瞬间,一条黑色的长鞭缠上了谢琅华的腰。

鞭子的主人用力一拉,谢琅华稳稳的落入他的怀抱之中。

谢琅华抬头看去只见竟是秦益。

秦益骑着马,衣褛生风,也是说不出的英俊。

马车四平八稳的停了下来。

崔大,崔二上前撩开车帘,露出崔愠的真容来。

崔愠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目不转睛的看着秦益,不知怎的看着那双抱着谢琅华的手,崔愠觉得十分碍眼。

他眉头一蹙,淡淡的说道:“放开她!”

再看谢琅华纹丝不动的坐在秦益怀中,崔愠眼底怒火更胜。

对上他就是百般不愿,对上秦益就小鸟依人了!

秦益看着谢琅华染血的唇角,伸手准备替她擦去嘴角血迹,谢琅华下意识的往后躲去,哪知秦益竟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令得她一下也动弹不得,霸道的替她擦去嘴角的血。

谢琅华本意是不愿连累他的,终究她与他无冤无仇,不过因一场孽缘才有了牵连,她一向佩服如他这等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汉子,比起崔愠那种长在温室里的花,仗着家族势力横行霸道的人,不知可爱了多少倍。

她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放我下来吧!”

说着谢琅华挣扎了起来想要下马。

秦益勾唇一笑,将谢琅华紧紧圈在他怀中,令得她再也动弹不得一下,抬头看向崔愠,冷冷说道:“想必崔家六郎也知道,如今她是我的未婚妻,不知崔家六郎公然挟持了我的未婚妻,意欲何为啊?”

秦益也不是吃素的,他一点也没有放开谢琅华的意思。

崔愠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秦将军可真是胆识过人啊!”

秦益也笑了起来:“多谢崔家六郎赞赏。”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中激起细碎的火光。

崔愠笑意更浓,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淡淡的看着秦益,漫不经心的说道:“看来秦将军是要与我为敌了?”

谢琅华顿时有些慌张,崔愠虽然不足为惧,可崔家却是招惹不得的,如秦益这种耿直的武将,怎会是他们这些权谋高手的对手,她终究不愿秦益因她招惹祸事。

她冷眼看着崔愠,低声说道:“崔家六郎,本也只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牵连他人,今日就此别过,你我之间的账,来日我们再算。”

谢琅华声音落下,不等崔愠开口,抬头给了秦益一个眼色,让他赶紧走。

哪知,秦益扬眉一笑,众目睽睽之下,趁着谢琅华不备,霸道的吻上她的唇。

崔愠眼光一凝,微眯的眼中拂过一抹凌厉的杀气。

谢琅华死死地盯着秦益,心中的怒火蹭蹭的窜了上来,奈何秦益死死地禁锢着她,令得她一动也动不了。

秦益一吻作罢,眼角含笑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那个别人的脸顿时就绿了。

秦益抬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带着谢琅华高调离开。

崔愠脸上的笑越发绚丽,他抚摸着下巴,冷冷笑道:“好一个秦益,真真好极了。”

崔大见他脸色不妙,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脸担忧的说道:“郎君息怒啊!莫要忘了家主的交代,万不可在惹事了。”

崔愠看着他冷冷一哼:“你哪知眼睛看见我惹事了,分明是事惹上我了。”

崔愠起身跳下谢琅华的马车。

崔二赶紧牵来自家的马车,崔愠抬腿上了马车。

春桃看着谢琅华与秦益远去的背影赶紧上了马车。

秦益抱着怀中的谢琅华,脸上笑开了花,他垂眸看着谢琅华那张臭脸,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很高兴,你为我担忧。”

“秦益,你莫要自作多情,我是不会嫁给你的。”谢琅华冷冷说道。

秦益定睛看着谢琅华笑道:“你一定会嫁给我的。”

一副狂妄自大的摸样。

谢琅华瞬间挣扎起来,这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秦益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夹紧马腹如箭一样射了出去。

风声呼啸,谢琅华只得死死地抓住他,若是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秦益得意的一笑。

等马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已到了谢家门口。

秦益翻身下马,伸手将冷着脸的谢琅华抱了下来。

“啪……”谢琅华抬手给了秦益一巴掌,冷笑着说道:“这是你两次轻薄我的代价。”

“大小姐。”就在那时春桃从马车跳了下来,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

谢琅华扭头看了一眼春桃大步走进谢家。

“哈哈哈……”秦益抚摸着右脸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他就喜欢她这个火爆的小脾气。

听着身后传来的笑声,谢琅华扭过头去冷冷瞪了秦益一眼,低声说道:“神经病!”

秦益嘴角一扬,看了谢琅华一眼翻身上马。

萧氏还以为谢琅华是去找王家七郎了,得知谢琅华回来,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张口就问:“琅华,王家七郎怎么说的?”

谢琅华看着萧氏担忧的样子,拉着她朝谢恒院子走去,自从谢恒出了事,萧氏便再没有回过自己的院子。

她柔柔一笑,轻声说道:“母亲放心吧!他答应了。”

“老天保佑,阿弥陀佛!”萧氏合掌念道,心头的一块巨石顿时落了下来。

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福气便是寻一个恩爱的夫君,她是个没有福气的,断不能让琅华步她的后尘。

春桃忍不住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她们何时去找王家七郎了,去的分明是余太医家!

谢琅华冲着她使了个眼神,春桃闭口不言垂下头去。

“大小姐回来了,老奴煮了夫人最爱的莲子羹,大小姐也来喝一碗吧!”就在那时白妈妈端着莲子羹走了过来。

萧氏自从知道她的真实面目之后,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有意避着她,所以她并不知谢琅华与萧氏说了些什么。

“好。”谢琅华笑着从白妈妈手中接过莲子羹,和萧氏坐在院中的凉亭之中,她随意搅动了几下碗中的莲子羹,抬眸随意扫了白妈妈一眼,笑着说道:“白妈妈,你可知钱妈妈和秋燕是怎么死的?”

萧氏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将视线落在白妈妈身上。

只见她面色一变,整个人很是僵硬的说道:“回禀大小姐,老奴不知!”

谢琅华一笑,垂着眸子去,她看也不看白妈妈一眼,幽幽的说道:“那白妈妈可要小心的,人若是含着怨气死的,死后便会化作厉鬼,去找那些害了她的人寻仇。”

谢琅华的话让白妈妈毛骨悚然,她的脸顿时血色全无,再不敢看谢琅华一眼,声音含着一些战战兢兢说道:“老奴知道了。”

白妈妈给萧氏放下莲子羹便退了下去。

谢琅华云淡风轻的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钱妈妈和白妈妈宿在一间房中,那日钱妈妈才应下帮她指证赵氏便死了,唯有白妈妈知道钱妈妈深夜出去了一趟,而她和钱妈妈同在一间房,便是她真是发病而亡,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听见,可白妈妈却一口咬定她那晚睡的沉什么也没有听到。

也不知赵氏许了白妈妈什么好处,钱妈妈有家室之累,可白妈妈却是独身一人,连一个亲人都没有的。

到底什么样的好处才能打动她呢!

一碗莲子羹谢琅华才吃了几口,老太太身边的如画便来了。

“如画见过夫人,大小姐!”如画屈膝行礼。

萧氏面上带着一丝紧张,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看着如画面色一沉,冷言冷语说道:“你怎么来了?回去告诉祖母我是不会嫁给秦益的。”

如画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说道:“甘泉寺的寂灭大师来了,指名要见大小姐,请大小姐快随我去一趟吧!”

第九十五章 谁的手笔

谢琅华一怔,张口问道:“你说谁来了?”

她没听错吧,寂灭大师来了,且指名点姓的要见她?

寂灭大师是何许人也?

他可是整个天下佛家的泰斗,甘泉寺便因他闻名,他一言可号令天下所有僧人,上一次是她运气好才见到寂灭大师。

如画只得重复道:“回禀大小姐,是甘泉寺的寂灭大师来了。”

谢琅华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寂灭大师医术高超,若是能让他给阿恒诊治一番,说不定阿恒就有救了。

之前她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上一次去甘泉寺的时候,寂灭大师外出云游去了,她知道如他这等僧人外出云游没几个月是回不来的。

没想到他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可她面上却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一副冷冷淡淡的摸样。

还是萧氏开口说道:“琅华,你快去吧,莫要让寂灭大师久等。”

“是,母亲!”谢琅华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

带着春桃,同如画一起朝赵氏的院子走去。

老太太向来信奉佛教,在她的房间便立了小佛堂,每日里一碗清水,三炷香的供养着观世音菩萨。

虽然她不知寂灭大师的来意,也不知寂灭大师为何指名点姓的要见琅华那个丫头,还是对寂灭大师礼遇有加。

谢琅华踏进屋里的时候,屋里站满了人,除去婢子仆从,有身份的都来了。

她气鼓鼓的扫了老太太和谢长安一眼,也不上去给他们行礼问安,对着寂灭大师,合掌一礼,说道:“琅华见过寂灭大师。”

一众人皆抬头朝谢琅华看去,眼中皆带着疑虑。

寂灭大师这样的人,可不是说请就能请过来的。

谢琅华才前脚进去,谢玉后脚便来了。

与谢琅华不同,老太太一见谢玉便招手说道:“阿玉,快过来祖母这里。”

寂灭大师抬头朝谢琅华看去,合掌一礼,慈眉善目的一笑:“久不见施主,施主可还好?”

谢琅华几步上前,还来不及开口。

老太太便拉着谢玉,对着寂灭大师说道:“寂灭大师,我这孙儿昨晚梦魇了只说胡话,您可否给看看是不是有邪祟上身了。”

与此同时,谢长安,赵氏,谢瑶华,还有谢文安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寂灭大师。

谢琅华也抬眸朝寂灭大师看去,她眼中同样有一抹疑惑,不知为何寂灭大师会来谢家,还指名点姓的要见她。

她与寂灭大师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深交。

寂灭大师慈眉善目的看了谢玉一眼,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诸位小施主并没有邪祟上身。”

老太太还未开口,赵氏便急忙说道:“那他好端端的为何会梦魇?又为何无缘无故的看见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寂灭大师抬眸看向赵氏,还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摸样,与殿中的菩萨毫无二致,双眸没有半点尘埃,徐徐说道:“万般事皆离不了因果二字,施主说无缘无故,怎会真的无缘无故!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因果报应何曾放过任何人!”

他这番话恁的高深,在场很多人都听了个一知半解的,并不知其中深意。

赵氏面色徒然一僵,合掌说道:“多谢寂灭大师指点。”

谢瑶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寂灭大师,非但没有一点恐惧,眼中反而闪过一抹讥讽。

所谓因果报应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便是作恶又如何?

上一世她百般作恶,还不是活的好好的,甚至想起了那些前尘往事。

不知怎的寂灭大师忽然抬头朝谢瑶华看去。

谢瑶华无所畏惧的站在那里,任由寂灭大师看着。

倒是看的老太太心中发毛了,忍不住出声问道:“寂灭大师一直盯着我这孙女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寂灭大师还未开口,老太太便接着说道:“我这孙女可是大罗金仙转世,法力高深着呢!”

谢琅华眼底闪过一抹讥讽,一言不发的看着寂灭大师。

哪知,寂灭大师看着谢瑶华合掌说道:“老衲倒是没看出这位姑娘有何异于常人之处,只见她周身戾气环绕,将来怕是难以善终!”

“这不可能!”寂灭大师声音一落,老太太骤然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寂灭大师。

一直不曾开口的徐氏,在一旁发话了:“母亲,寂灭大师从不妄言的。”

谢瑶华缓步上前,对着寂灭大师盈盈一福:“寂灭大师真的能参透过去未来吗?”

寂灭大师不假思索的说道:“不能,未来之事从无定数,十恶不赦之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心向善之人若是心生歹念无恶不作,也可坠入十八层地狱,因果也罢!未来也罢,皆掌控在自己手中,施主亦是如此!”

谢瑶华又是一笑:“那寂灭大师为何说我将来不得善终呢?”

寂灭大师看着谢瑶华,缓缓说道:“正如老衲所说,未来皆掌控在自己手中,若是姑娘一心向善,自然可得一个圆满,反之自然会自食恶果。”

老太太听着寂灭大师的话,看着谢瑶华的眼神变了又变,她抬眸看向谢琅华,对着寂灭大师说道:“大师,看看我这个孙女又如何?”

谢瑶华笑着后退一步,她从来都只信自己,至于旁的她什么都不信。

寂灭大师抬头朝谢琅华看去,合掌说道:“这位施主福泽深厚,将来不可限量!”

谢瑶华骤然朝谢琅华看去,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有她在,谢琅华才是那个不得善终的人。

她甚至都怀疑这个寂灭大师是谢琅华请回来的,不然怎会处处替谢琅华说好话。

老太太一脸难以置信,说道:“寂灭大师没有看错吧!我这孙女不是丧门星?”

“老衲从不妄言!”寂灭大师一句话便打消了老太太心中的疑虑。

刘仙姑的话可信,还是寂灭大师的话可信,她心中还是有杆秤的,当下她看着谢琅华的眼神少了一抹厌弃,多了一抹慈爱。

谢琅华满目不解的看着寂灭大师,她不信寂灭大师是无缘无故来谢家的。

谢瑶华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寒意,看着寂灭大师的眼中也多了一抹敌意,她苦心谋划这么久,令得所有人都厌弃了谢琅华,可因他一句话便前功尽弃,让她如何能不恨呢!

谢琅华也是心存感激,她上前一步,合掌说道:“多谢寂灭大师为我洗去满身冤屈。”

她这句话说的老太太面皮徒然一烫。

连着谢长安也是一脸的不自然。

寂灭大师缓步朝谢琅华走去,慈眉善目的看着她说道:“听说令弟受伤了,可否引我前去一看,许可尽些绵薄之力。”

谢琅华自然是求之不得,她深深的看了寂灭大师一眼,合掌说道:“寂灭大师请随我来!”

脸上的感动之色溢于言表。

她在前为寂灭大师引路,所有人都跟在寂灭大师身后朝谢恒的院子走去。

连谢长安也没有例外。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赵氏在一旁小意的服侍着。

不一会,一行人便来到了谢恒的房中。

谢琅华上前给萧氏说明寂灭大师的来意,萧氏眼眶一红,合掌对着寂灭大师说道:“寂灭大师若能治好我儿,我愿从此斋戒,一心向佛。”

寂灭大师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恒还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不过几日,从前那个活泼烂漫的少年,便已形容枯槁,面上染上一层垂暮之色。

一双双眼睛之下,寂灭大师抬手落在谢恒手腕处。

在场所有人皆凝神看着。

片刻,寂灭大师起身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老衲虽没有把握,但可吃上几副药试试,有效也未可知!”

他声音一落,谢恒徒然睁开了眼,死死地看着寂灭大师。

谢琅华与萧氏对视一眼,皆是一脸大喜,不由得红了眼眶。

寂灭大师忽然扭头朝谢恒看去,他合掌说道:“小施主,有些人虽死犹生,有些人却虽生犹死,若希望不灭总有转机。”

他一句话,谢恒突然哭了起来。

寂灭大师写下药方,萧氏立刻让人煎药去了。

谢琅华给了方幻云一个眼色,方幻云跟了出去。

寂灭大师没有多留,写下药方之后便起身告辞,老太太让谢琅华送寂灭大师出去。

谢琅华让春桃把上一次备好的茶去找出来。

直到走到大门口,春桃才匆匆跑了过来。

谢琅华接过茶,对着寂灭大师诚心诚意的说道:“我为大师准备了一些茶,只可惜上一次去甘泉寺的时候大师不在,请大师切莫推辞才是。”

“那老衲就收下了。”寂灭大师微笑着说道。

一旁的小沙弥上前接过谢琅华手中的茶。

外面已有马车在候着寂灭大师,谢琅华抬头细细看了一眼,见马车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心头疑惑渐浓。

谢琅华将寂灭大师送出了门,眼见寂灭大师就要上马车,谢琅华突然开口说道:“琅华心中有一疑惑,还望大师解惑。”

寂灭大师扭头看着她,谢琅华接着说道:“敢问大师是如何得知吾弟受伤的?”

第九十六章 五千两金的人头

寂灭大师嘴角含笑,看了谢琅华一眼,合掌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说着,他抬腿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谢琅华久久的望着他的马车没有离开。

究竟是谁这么好心呢?

竟请来了寂灭大师,非但为阿恒诊治了,还为她正了名!

会是谁呢?

寂灭大师一走,春桃一脸激动,上前抓着谢琅华的衣袖说道:“大小姐,真是太好了,寂灭大师亲口说大小姐不是什么丧门星,看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春桃是阵阵欢喜,比谢琅华还要高兴,眼中已带了泪光。

谢琅华看着春桃,心中一暖,笑着说道:“傻丫头,看把你高兴的。”

春头往谢琅华跟前凑了凑,小声说道:“既然大小姐不是丧门星,是不是就不用嫁给秦将军了?”

谢琅华嘴角一弯,没有回答春桃。

嫁与不嫁从来都不是她说了算的,若是旁人还好,可这个人偏偏是秦益,便是老太太吐了口,父亲也是不愿的。

寂灭大师一走,萧氏看着谢恒喝下药,便去找老太太和谢长安了,她求老太太和谢长安取消谢琅华与秦益的婚约。

老太太还未开口。

谢长安便冷冷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萧氏甚至跪下了求谢长安了,可谢长安无动于衷的把萧氏给打发了回来。

谢琅华才踏进谢恒的院子,便见萧氏一脸绝望的走了进来,眼眶发红,一副哭过的摸样,谢琅华心中一酸,大步朝萧氏走了过去,她将头靠在萧氏肩头,笑盈盈的说道:“母亲,王家七郎自然应下了,就一定会帮忙的,你就放心吧!”

她说的轻巧,萧氏眼睛发红,盯着她说道:“这是老太太与你父亲定下的亲事,若没有他们发话,要取消谈何容易!”

谢琅华一看萧氏便知她已经去求过老太太和父亲了,她毫不在意的说道:“他们不吐口,只要秦益吐口也是一样的。”

难不成他们还能逼着秦益娶她!

萧氏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心稍稍安抚了一些。

“母亲,阿姐,我能好了吗?”谢琅华与萧氏一进内室,谢恒看着她们哭着说道。

这是谢恒受伤之后,第一次开口给她们说话。

萧氏与谢琅华对视一眼,两个人皆红了眼眶。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谢琅华几步上前,一把握住谢恒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

艳阳高照的秋日,一室温暖。

谢恒总算打起精神,中午三个人一块用了午饭。

午后,谢恒和萧氏都睡下了。

谢琅华与方幻云在外室,谢琅华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凡是阿恒喝的药,每次都煎两份,一份由小厨房煎,用来掩人耳目,试一试人心,另一份由你亲自煎,记得一刻也不能离开。”

方幻云点了点头。

谢琅华眼波流转,眼底拂过一抹凌厉的杀气。

从阿恒出了事,小陈便被打发到乡下的别院去了,留在身边伺候的只剩下张妈妈和绿珠,因着这几日萧氏和谢琅华都在,所以她们也没有在跟前伺候,一时也分辨不出谁是好的,谁是坏的,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秋燕与钱妈妈都死了,接下来该谁了?

老太太让谢文安追查下毒一事,就在父亲回来的前一日,谢文安从厨房揪了一个厨娘出来,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她的身上,老太太已经将那个厨娘杖毙,此事算是告于段落,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揭出来只能打草惊蛇。

索性就如他们所愿,还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谢琅华眼波一沉,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她附在方幻云耳边低语了几句,方幻云便出去了。

“大小姐,大小姐……”就在那时春桃咋咋呼呼的跑了过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她双眼眯成一条缝,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惊喜,手中仿佛拿着一张请帖。

谢琅华抬头朝春桃看去,春桃伸手打开手中的请帖,往谢琅华跟前一推:“这是陈家贵女给大小姐的请帖,邀大小姐明日一道去燕山赏秋。”

陈意?

谢琅华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她名声不好,燕京城中的贵女素常和她没什么往来,为何陈意会突然邀她一起去燕山赏秋?

谢琅华还未开口,春桃便接着说道:“陈家贵女可是邀请了燕京所有闺秀,连二小姐也在其中。”

听着春桃的话谢琅华心中越发不解,她虽与陈意没什么交往,却也知道如她们这种人最重身份,邀请了她也就罢了,还偏偏邀请了谢瑶华,她究竟要做什么呢!

她与她仅有一面之缘,也谈不上什么恩怨,如此大费周章叫人难免心生怀疑,且不说燕京城中人尽皆知她马上就要成婚了。

“哦!我知道了!”谢琅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伸手接过春桃手里的请帖。

春桃笑眯眯的问道:“大小姐,我们明日去吗?”

谢琅华垂眸一笑,视线落在那张请帖之上,缓缓说道:“我自是不想去的,可依着老太太的性子,只怕绑也要把我绑上马车的。”

老太太可是一直都想与士族攀上关系,这下可不正如了她的意,若是她不去的话,谢瑶华这个庶女又有何颜面去!

她这这个家处处身不由己,譬如与秦益的婚约,她的意见从来都无关紧要。

几日未曾好好歇息,谢琅华也上榻眯了一会。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萧氏知道她这几日辛苦,故而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喊她,只让小厨房给她留了饭。

谢琅华起来洗漱过后,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几分,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拦腰,春桃给她端来了饭。

因着她们都吃过了,她一个人坐在外室的桌前,神情悠然的吃着饭。

“大小姐。”她才吃了没几口,方幻云低着头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一抹凝重,似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方姑姑,怎么了?”谢琅华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她询问出声。

方幻云抬头四下里扫了一眼,大步近前,走到谢琅华跟前压低声音说道:“赫连佑刚刚传来消息,说有人出了五千两金,要买大小姐的项上人头,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七夜已经接下了这笔买卖,这可如何是好啊?”

谢琅华不由得一怔,沉思下去。

是谁呢?五千两金如此大的手笔!

一时之间她脑袋里乱哄哄的,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朝堂有朝堂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这世上谁人不知,宁得罪阎王,莫得罪七夜的人,阎王杀人有生死簿掌管,可七夜杀人从不需要理由。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谢瑶华,赵氏她们,可她随即便把她们排除了。

她们倒是想杀她,可她们没有这个财力,谢家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

“大小姐,会不会是崔家六郎?”这个人刚从谢琅华脑海中闪现出来,方幻云便压低声音说了出来。

“绝不会是他。”谢琅华想都未想便张口否决了。

崔愠若真想杀她,何需劳烦七夜的人,崔家还会无人可用吗?

连王礼都能自由出入谢家而不惊动任何人,崔愠身边的侍卫不会比王礼差。

“那会是谁呢?”方幻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与大小姐有仇怨的无非是宅院中的这几个人,凭他们还没有资格,七夜可不是什么买卖都接的,单有财还不行,还得身份够硬。

忽的,谢琅华联想到陈意的邀约,她眼光一凝,似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

她心中无声的念着她的名字,忍不住自问会是她吗?

若不是为何这般凑巧?

若是,她又是为何呢?她与她从无恩怨,因何雇凶杀人呢?

谢琅华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极了。

“大小姐还是想想对策吧!”方幻云一脸担忧,七夜杀人向来避无可避,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最后也是个死,他们手段高明杀人无形,便是到了阎罗殿都不知是怎么死的,真真可怕至极!

谢琅华扶着额头,缓缓的闭上了眼。

七夜要杀的人,这世间谁又能护得住呢?

方幻云看着她着急的不得了。

片刻,谢琅华徒然睁开了眼,七夜要杀的人纵然避无可避,可有一个人想必只要他肯出手,她这条命还是保得住的。

谢琅华一把抓住方幻云的手,沉声说道:“方姑姑,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母亲和阿恒便拜托你了。”

“大小姐要去哪里?”方幻云点了点头,等她抬起头的时候,谢琅华已经提步走了出去,可见她有多么慌张,连方幻云的话都没有听完。

走到门口,谢琅华脚下一顿突然停了下来,她四下看了一眼,张口喊道:“春桃。”

“大小姐什么事?”听着她的声音,春桃放下手中的伙计,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

谢琅华定睛看着春桃说道:“春桃,快去把我的琴抱来。”

第九十七章 曲中深意

谢琅华抱着琴便带着春桃出了门。

夜色中她坐着马车便出了城,直奔王玄城外的别院。

若说着世上还有谁能力挽狂澜,非王七莫属。

她思来想去从没有得罪过陈意,与她仅在王玄的别院见过一面,且没说上几句话,她为何会非要她死呢?

谢琅华想来想去唯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王玄。

陈意一心痴慕王玄,定是误会她与王玄了。

什么叫做无妄之灾,这便是了。

所以她去找他也不算平白无故,这祸事分明是因他而起。

一路上,春桃有些惊恐,她一直抓着谢琅华的衣袖,紧紧的偎在她身边,生怕有什么意外,看大小姐的摸样很急,她也不敢多言,只能尽力护着大小姐。

谢琅华怎不知她心中所想,她轻轻的拍了拍春桃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害怕。

可春桃一颗心始终都高高的悬着,城外不比城里她怎能不怕。

好在谢琅华早把车夫换成方幻云的人了,不然她可不敢带着他三番两次的来找王玄。

马车停在了王玄别院门口,谢琅华并没有让春桃上前敲门。

她也不十分笃定王玄此刻在别院里,可她别无他法只能来这里试一试,上王家去寻王玄她可是万万不敢的。

一个陈意就够她受的了,若是再来十个八个这样的人物,她还要不要活命了。

谢琅华抱着琴下来马车。

月色清幽,繁星满天,将人影拉得长长的。

她随意找了地方,席地而坐,将琴置于双膝之上,素手勾抹,琴声倾泻而出。

“铮铮铮……”谢琅华奏得正是上一次在甘泉寺所奏的曲子。

夜深人静之时,琴声格外清晰。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盯着别院门口的侍卫,见一个侍卫匆匆走了进去,并没有上前驱赶她,便知王玄此刻在别院之中,故而去禀报与他,而非上前驱赶她。

谢琅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上天果然待她不薄。

春桃满目不解的看着谢琅华,为何大小姐来了,却不让她去敲门,只在这里弹曲子,这是何意?

彼时,王玄刚刚沐浴过后,随意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在软榻上躺着,单手支着头,十分恣意的看着书。

听着外面传来的琴声,他突然勾唇笑了起来。

谢琅华一来,王礼便接到了侍卫的禀报,即刻禀告了王玄。

可谢琅华不进来,郎君也不出去,到叫他很是不解,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忍不住出声问道:“郎君,这个谢家大小姐这是何意啊?到了门口也不进来,夜深人静的弹什么琴?”

王玄随意看了王礼一眼,垂眸说道:“她这是告诉我她来了。”

王礼眯眼一笑,一副了然的说道:“难不成她知道了,是来谢郎君的?”

至于她知道了什么,又为何来谢王玄,王礼并没有说清楚。

王玄一眼瞟去:“你见过大半夜专程来道谢的?”

王礼摇了摇头,眼中越发疑惑起来,既然不是来道谢的,那她又是来做什么的?

他刚想询问,王玄淡淡朝他看来:“接着听下去便可知她的来意。”

深夜前来,她自然不可能专门来这里弹琴的,想来必有缘故。

王礼凝神听着。

一曲作罢,谢琅华果然换了一首曲子。

寂寂深夜,她的歌声伴着琴声在风中荡漾开来。

南浦凄凄别,

西风袅袅秋。

一看肠一断,

好去莫回头。

听着她的歌声,王玄骤然从软榻坐了起来,面上闪过一丝深沉。

王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这不就是一首曲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四句,谢琅华来来回回唱了数遍。

她声音婉转,带着丝丝愁意,听起来有些莫名的凄凉。

一曲唱完,她什么也没有说,带着春桃上了马车便绝尘而去。

弄得春桃一头雾水。

直到曲终人散,王玄还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郎君。”王礼见他这副摸样,轻轻唤了他一声。

哪知,王玄蹙着眉,突然下了软榻,看着王礼说道:“去查一下她发生了何事?”

“是。”王礼随即吩咐了下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王玄一人站在窗边。

秋风摇曳,卷起了他的长袍,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屋里有他陪着,屋外更是数不清的侍卫仆从,可王礼看着他的背影竟读出几丝孤寂。

于万千人中,那种无法言说的孤寂。

仿佛人再多,热闹的也只是别人。

“郎君,不过是一首曲子而已,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谢琅华唱的曲子他也听了,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就着月色,王玄垂眸一笑:“你没听出来吗?她是来向我告别的 。”

王礼顿时一怔,他还真没有听出来。

王玄笑着转过身来,缓缓说道:“好一个聪慧的女子,想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才会深夜前来,她知道我未必肯见她,即便见了帮与不帮也在两可之间,所以她只是来告诉我一声,顺道与我道个别。”

王礼不由得睁大了眼,原来这样也可以啊!

这个谢琅华还真真非同一般,连求助的方式都异于常人。

不过片刻,王玄身旁的影卫大步走了,看着王玄拱手说道:“启禀郎君,属下已经探明,有人出了五千两金,要买谢家大小姐的项上人头,七夜已经接下了这笔买卖,想来很快便会出手。”

王礼一脸震惊抬头朝王玄看去,都惊动了七夜,这果然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王玄缓缓说道:“是谁?”

那影卫跟在王玄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拱手说道:“是陈家阿意!”

王玄微微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那影卫看了王玄一眼接着说道:“郎君还有一事,陈家阿意邀了燕京的闺秀,明日一起去燕山赏秋,谢家大小姐也在其中。”

“我知道了。”王玄右手微抬,那影卫双手一叉,转身大步离开。

王礼抬头看了自家郎君一眼,摸着下巴说道:“难怪那谢家大小姐会来找郎君了,原来一切祸事皆因郎君所起。”

陈家阿意痴慕郎君,谁人不知呢!

王玄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没有开口。

王礼贼兮兮的看了王玄一眼,皱着眉说道:“这个陈家阿意哪里都好,就是醋性太大了,她如此勃然大怒,想来是那一日看见郎君抱着谢琅华了。”

王玄漫不经心的看着王礼。

王礼说着说着,王玄都没有出声,他自己徒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玄。

“郎君”……

郎君一向近不得任何女子,知道的唯有郎君身边几个最亲近的人,便是主母也是不知的,也是他的疏忽,看着郎君抱着谢琅华,竟生生忘了此事。

他一脸凝重,对着王玄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属下,这就下去安排此事。”

王玄随意扫了他一眼。

王礼心中大惊,方才他还想问郎君,这个忙帮是不帮,如今竟是非帮不可了,若是郎君这怪症治不好,将来唯一能做主母的唯有谢琅华了。

她若是有个万一,郎君岂非要孤独终老。

王玄冷眼看着夜色,缓缓垂下眸子。

他对谢琅华有欣赏,也有好奇,但也仅仅如此,远还不到心动的地步,难道上天真就不给他一点选择的机会了吗?

一路上谢琅华心中都很是不安,以王玄的聪明,定然知道她的来意,可他会插手此事吗?

谢琅华没有一点把握,他若是不愿帮她,她又当如何呢?难不成眼睁睁的等死?

她大仇未报,母亲与阿恒也没有安排妥当,就此赴死她不甘心。

谢琅华回到谢家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谢玉又梦魇了,整个侯府都是他的喊声,听着很是慎人。

萧氏本准备去看看的,谢琅华却拦下了她,她们去了也只是惹人嫌,既如此去与不去又有什么干系。

谢琅华躺在外室的软榻上,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疲惫到极点她沉沉睡去。

可有些人却精神的很,就喜欢昼伏夜出。

“砰……”秦益正在府中睡觉,紧闭着的房门一下子开了,他驰骋沙场多年,瞬间从榻上坐了起来,眯着眼看门口冷冷说道:“谁?”

第九十八章 变态的手段

秦益房中的蜡烛骤然亮了起来。

崔愠一袭暗红色的衣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看着秦益勾唇一笑:“是我。”

在他身后跟着崔大,崔二,还有四个绝美的婢子。

秦益神色一冷,抬手想要抽出挂在榻边的佩剑,才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动了。

“你……”他抬头看向崔愠,眼中满是怒火,只说了一个字,身体一软轰然倒在榻上,唯有眼睛能够转动。

“我什么我?你不用这样我看着我,我知道自己风流无边,俊美无人能及!”崔愠笑盈盈的说着,很风骚的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

看的一旁的崔大,崔二,嘴角一抽,不忍直视,当下垂下头去。

秦益盯着崔愠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里面杀气翻腾犹如喷发的岩浆,令人毛骨悚然。

崔愠漫不经心的扫了崔大一眼。

崔大几步上前,在秦益榻前燃了一根红色的熏香,丝丝烟雾升腾,暗香袭来。

秦益死死地盯着崔愠,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起了一丝异样,心头格外燥热,且这燥热延着血脉扩散到四肢百骸,集中到一处,他并非人事未经的男子。

他眼光一扫落在那根红色的熏香上,瞬间明白了一切。

紧接着他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起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头上滚落,他口中不自觉的发出声声嘤咛:“嗯!”

崔愠勾唇一笑,视线落在身旁四个绝美的婢子身上,笑着说道:“你们可要把秦将军给服侍好了。”

“是。”四个绝美的婢子盈盈一福,施施然然的朝秦益走了过去。

“嗯!今晚月色甚美!”崔愠朝榻上扫了一眼,但见秦益已经环绕在美人香之中,他朗朗一笑,提步朝外走去。

但凡崔愠走过的地方皆是锦缎铺地。

秦益房外的回廊之中,已放置了软榻,矮几,上面煮着茶,焚着香。

崔愠一撩衣袍,动作优雅的坐了下来,一杯温茶已放到他手边,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一脸陶醉的摸样缓缓的闭上了眼,嘴角勾勒这一丝浅笑说道:“画师何在?务必让他把秦将军给我画的惟妙惟肖,若是我一会看不出来他画的是谁,便把他的手臂给砍下来做纪念。”

上了年纪的画师,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朝敞开着的房间走了过去。

内室一片春光。

画师在外室作画。

直到他作好画交到崔愠手中,崔愠笑眯眯的看着那些画,十分的满意,他啧啧说道:“没想到秦将军还是蛮有料的。”

他给秦益留了两张做纪念,其余的都扔给崔大,笑着起身说道:“哦!对了,这几个美人也送给秦将军了,记得把她们的身世都告诉秦将军,秦将军一听她们如此凄惨,定然会疼爱有加。”

忽的,崔大上前也不知对崔愠说了些什么,崔愠神色微便,衣袖一甩,大步离开。

如今他不过对秦益略施手段罢了,若是他还不识趣的话,就莫怪他心狠手辣了。

谢琅华这一觉睡的很沉,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春桃已经在外候着,准备伺候她洗漱。

她一起身,春桃便走了进来,她还为谢琅华准备了今日要穿的衣裙。不知怎的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谢琅华抬头朝她看去,目光落在她捧着的衣裙上,眉头一拧,这是一袭红色镶着金边的衣裙,宽袖窄腰,长裙曳地,裙摆处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太过华丽了。

“穿平常的衣裙就好。”谢琅华缓缓说道。

春桃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昨晚白妈妈跌入后院的荷花池溺毙了。”

谢琅华微微一怔,却没有多少意外。

就在那时方幻云走了过来。

春桃转身去给她换衣裙。

“大小姐。”方幻云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

谢琅华凝神看着她,低声说道:“可按我的吩咐做了?”

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勾唇一笑,她们果然按奈不住出手了。

两人对视一眼,满是意味深长的笑。

萧氏知道白妈妈溺毙后,久久没有言语,神色中染了些许悲凉。

谢琅华才洗漱过后,穿好衣裙,谢瑶华便来了。

她一袭月白色的衣裙,银线穿插裙摆处绣着朵朵梅花,日光下华光闪动,恁的与众不同,头上只插了一支红梅的玉簪,整个人温婉动人,也符合她的身份。

“瑶华见过母亲!”她先给萧氏请了安,又问了谢恒几句,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错处。

“姐姐,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你可准备妥当了?”谢瑶华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眼中满是不屑的说道:“你先去马车上候着我吧!”

“是。”谢瑶华转身离开。

“母亲,我去了。”谢琅华对着萧氏说道。

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阿姐,早点回来。”榻上的谢恒也开口了。

“好。”谢琅华抬头朝他看去,笑着点了点头,带着春桃转身离开。

方幻云起身送她。

谢琅华意味深长的看了方幻云一眼,方幻云心领神会的走到谢琅华跟前,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谢琅华压低声音说道:“方姑姑动手吧!”

方幻云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大小姐一路小心。”

谢琅华领着春桃上了马车。

谢瑶华备了茶点小食,还在马车中焚了香,香气若有似无的,是谢琅华从没有闻过的味道。

一路上,她始终冷着一张脸,一副不屑与谢瑶华为伍的摸样。

谢瑶华也只是笑笑不说话,不似从前那般没话找话,总要讥讽谢琅华一番。

两人同车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事实上谢琅华一上马车,便靠在马车上闭上了眼,她面色有点苍白,眼下的青黑显而易见整个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正符合她当下的情况。

赫连佑让方幻云教她习武,方幻云并没有教她舞刀弄棒,而是给了她一本名唤长生诀的心法,让她先练习着,她早已将长生诀的心法牢记于心,与其与谢瑶华大眼对小眼,还不如她闭目养神,按照方幻云教她的方法练习心法。

燕山并不远,从燕京城东门出去,再走三十里也就到了。

燕山种满枫树,如今枫叶仿佛鲜血染就一般,正是赏叶的好时候。

谢琅华和谢瑶华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她一下车,莫良辰便朝她走了过来,十分亲热的拉着她的说道:“谢家姐姐许久未见了,你可成了我们燕京的名人,叫良辰佩服不已。”

莫良辰笑盈盈的看着她,脸上并无半分讥讽之意,眼中满是钦佩之意。

谢琅华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她倒是不知,她大张旗鼓的上萧家退婚,竟没有引得她们这些贵女的反感。

事实上她这么做,还引得很多贵女的钦佩。

她们享受着家族的荣光,也有诸多身不由己的事。

若是别的贵女遇上和谢琅华一样的事,为了家族利益,她们不得不忍下来,其结果就是姐妹两人共侍一夫。

断无人能做到如谢琅华这般决绝。

其实对于她私自上萧氏退婚一事,老太太和谢长安也很不满的,因着谢恒出了意外,他们无暇顾及她罢了。

否则她定然逃不了责罚。

“你就莫要打趣我了。”谢琅华笑着说道。

“我是真的佩服姐姐。”莫良辰诚恳的说道,冷冷的扫了谢瑶华一眼,眼中满是鄙夷。

不仅她,在场很多贵女都如此看待谢瑶华,以她德行是断不配与她们为伍的,奈何陈意邀请了她,她们也不便上去多说些什么,如此岂非是打陈意的脸,所以她们也只能忍着,尽量离她远一些,眼不见心不烦。

若是换做以往谢瑶华早就站不住了,可她已不是从前的谢瑶华,故而从容不惊的站在谢琅华身边,她一副低眉顺目的摸样,令得旁人挑不出什么刺来。

崔锦与王月瑶站在一处,看着她淡淡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谢琅华回以一笑,想起崔愠,她实在对崔锦生不出什么亲近之心。

陈意也已经来了,她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眼中波澜不惊,与其他贵女说笑着。

凉亭之中铺满红毯,备有各种新鲜的瓜果,还有茶点,可在场的女子谁不是出身富贵,对这些自然不屑一顾。

陈意作为这场赏秋宴的主人,自然要说上几句的。

一众人的注视下,她笑盈盈的说道:“如今秋高气爽,正是赏秋的好时候,我便邀了大家来此处游玩,多谢大家给我这个薄面,大家稍作休息之后便可自由游玩,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还聚集在此处,以此情此景赋诗可好?看谁能博得头彩!”

一众人很是雀跃,若无人邀约,她们平日里也甚少能出来走动。

秋高气爽少了夏日的浮躁,大家心情都极好,没做休息便四散开来。

谢琅华转身的时候,陈意身旁的一个婢子,手中端着一杯茶,不小心撞到了谢琅华,杯中的茶一下泼到了谢琅华衣袖上。

“大小姐,有没有烫到。”春桃慌张的说道。

“奴婢该死,冲撞了贵人。”那婢子面色一白,随即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

好在茶水并不烫,谢琅华冷冷扫了那个婢子一眼,带着春桃离开了。

那茶很是清冽,在谢琅华衣袖留下一股香味,也不知是什么茶,余香悠长,香气袭人。

满山的红叶,山下是碧波荡漾,如镜面一般的湖上浮着几片红色的残叶,秋风徐徐,真是风景如画。

谢琅华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故而一刻也不敢松懈。

她带着春桃只捡人多的地方去,不知为何谢瑶华始终跟着她,她不言,谢瑶华也不多说,看上去一副姐妹和睦的摸样。

莫良辰看样子是真的喜欢谢琅华,一直跟在谢琅华身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燕山还是很陡峭的,白色的云朵随风而动,仿佛触手可及一般。

春桃难得出来,看着这如画的风景,整个人很是雀跃。

红色的枫叶被风卷起,飘飘然然的落下,谢琅华伸手接了一片枫叶,垂眸一笑。

“谢家姐姐,今日看你怎么好似有些不高兴。”莫良辰看着谢琅华低声说道。

谢琅华莞尔一笑:“哪有!”

王月瑶和崔锦在她们前面走着。

走着走着忽的谢琅华脚下一顿停了下来,她眉头一蹙,耳中传来细微的响动,她忍不住侧耳细细听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枫林深处。

“谢家姐姐怎么了?”莫良辰一脸好奇的问道。

谢琅华笑着说道:“你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莫良辰学着谢琅华的样子,凝神听了一番摇着头说道。

谢琅华这才想了起来,她六识过人,她能听到的别人未必能听到。

她笑笑说道:“许是我听错了!”

“轰隆隆……”哪知就在她声音落下的那瞬间,大地微微晃动起来,从枫林中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吓得所有人脸色一白。

第九十九章 天灾人祸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地龙翻身了?”莫良辰双手颤抖的抓着谢琅华说道。

春桃也是战战兢兢的看着谢琅华。

谢瑶华脸色煞白,也是一脸惊恐,可若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眼底一片平静,并没有任何惧意。

便连前面的崔锦与王月瑶也停了下来。

谢琅华一句话都没有说,死死地盯着枫林深处,她记忆中燕京从未发生过地龙翻身,且这怪异的声音又是从枫林深处发出来的,所以绝不可能是地龙翻身。

“呜……”忽的,一阵狼嚎的声音响起,令得所有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狼来了,大家快跑……”也不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无数的动物从枫林冲了出来,有狼,有野猪,有鹿,还有蛇,还有很多谢琅华见都没有见过的动物,仿佛山中所有的野兽倾巢而出,多的根本数不清楚,以至于震得大地嗡嗡作响。

“啊!大小姐快跑啊!”在场皆是娇生惯养的闺秀,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所有人都吓傻了,春桃用力喊了一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动。

所有人一脸惊恐,不是她们不想跑,而是腿早已吓软了,根本跑不动。

谢琅华面色也难看的厉害,这些动物也不知怎么了?眼睛都有些发红,一个个张扬舞爪的根本不似寻常的摸样,她倒是想跑,可这些动物从三面蜂拥而来,剩下的那一面是悬崖峭壁,难不成让她们去跳崖!

“谢家姐姐,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莫良辰一脸惊恐,看着谢琅华哭了起来。

崔锦和王月瑶也朝她们靠了过来。

“呜……”发狂的野兽步步逼近,她们不得不朝悬崖那边靠去,一声狼吼,冲在最前面的那几匹狼,嘴角留着口水朝她们一跃而起扑了过来。

“嗤……”就在那时崔锦与王月瑶身旁跃出十数个影卫,提着长剑迎了上去。

剑起剑落,划出一道道血色。

崔锦与王月瑶到底出身士族,虽然也是害怕的,但依旧一副从容不惊的摸样,这便是士族的气度。

是莫良辰她们这种新贵之女无法可比的。

春桃瑟瑟发抖的拽着谢琅华的衣袖,冬雪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她也是战战兢兢的站在谢瑶华身旁。

此时此刻,谢瑶华真的有些怕了。

谢琅华并没有让夜风夜雨现身,不到紧要关头,她绝对不能暴露出最后的底牌。

十数个影卫瞬间将扑上来的狼斩杀干净。

满地血腥。

可这远远没有结束。

数不清的野兽朝她们扑了过来,彪悍的野猪,吐着信子的毒蛇,还有一向温顺的鹿也朝她们撞了过来。

数十个影卫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风。

“这些野兽的目标是她。”忽的,王月瑶身旁的一个影卫指着谢琅华大声说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也有所察觉,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谢瑶华在马车中的熏香,还有那个婢子洒在她衣袖上的茶水,她虽不知这其中缘故,但绝对与这些脱不了干系。

她傻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副早已吓傻的摸样,眼底略过一丝寒芒。

好一个陈意,手段真真高明。

一切看似天灾而非人祸,真是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他这么一吼,所有影卫瞬间清醒过来,也不顾男女之防,带着自家的贵女纷纷远离了谢琅华。

果然,那些发狂的野兽并没有追着她们而去。

而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谢琅华,口中发出嘶吼的声音,亮出獠牙来。

就在那瞬间所有人皆离谢琅华远去,能避多远避多远。

便是莫良辰也被身边的婢子拖着远离了谢琅华。

谢瑶华就更不用说了,早在那个影卫声音一落便离的远远地。

那些发疯的野兽仿佛没有看见她们一样,任由她们战战兢兢的离开。

流云如水,秋风横扫,崖边只剩谢琅华与春桃。

“春桃,你快离开!”谢琅华眼眶泛着红,一副魂不守舍的摸样,冲着春桃厉声吼道。

“不,我不走,大小姐在那里,我就在那里。”春桃固执的挡在谢琅华身前,一脸决绝。

这些野兽不是要吃人吗?

那就吃了她吧!

“姐姐,刘仙姑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丧门星,凡是和你在一起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你害了父亲和阿恒还不够,如今还要害了这些与你同行的贵女。”谢瑶华的声音风中扩散开来,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着谢琅华的眼神都变了,皆含着莫名的惊恐,连崔锦与王月瑶也不例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这怪异的一切。

莫良辰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喃喃说道:“谢家姐姐真的是丧门星吗?”

崔锦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越来越多的野兽口中发着嘶吼,从枫林深处跑了出来,它们步步逼近,仿佛并不急着吃了谢琅华,直到逼得谢琅华与春桃再无路可退。

在她身后是万丈悬崖。

她衣泱飘飘,面色惨白如纸,满目乞求的看着在场所有人说道:“求求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说着她无助的泪水滚滚而落。

崔锦心生不忍,抬头看着一旁的影卫说道:“能不能救下她?”

一个影卫看着崔锦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吼……”就在那时十数匹狼一跃而起,朝谢琅华扑了过去。

崔锦不忍再看侧过头去。

“我不怕,你来吃我啊!”春桃张开双臂挡在谢琅华身前,非但没有吓哭,反而大声笑了起来。

“春桃,好好活着!”电光火石之间,谢琅华一把推开了春桃。

春桃一下子摔在地上,她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厉声吼道:“大小姐……”

“啊……”眼见一匹狼的利爪就要抓破她的喉咙,谢琅华眼光一凝,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脚下一个踩空,身子一倾跌下万丈深渊,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大小姐……”春桃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想要追随谢琅华而去。

崔锦眼中诸多不忍,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影卫。

就在春桃纵身要跳下去的时候,那个影卫将春桃救了下来,怕她再度寻死把她打晕了。

说来也怪,就在谢琅华纵身跳下悬崖的时候,蜂拥而来的野兽随即四散而去。

除了留在地上的脚印和些许毛发,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谢家姐姐……”莫良辰紧捂着嘴巴哭出声来。

第一百章 都滚出去

万丈悬崖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湖。

“夜风,夜雨。”跳下去的那刻,谢琅华勾唇一笑,轻喊出声。

耳边风声呼啸,眨眼间夜风夜雨一左一右的出现在谢琅华身旁,谢琅华不再是横冲直撞的下落,而是如鹰一般既优雅又从容的往下飞。

她眯着眼看着夜风夜风,嘴角勾勒这一抹冷笑。

忽的,一道寒光从她眼前闪过。

“嗤……”她什么都没有看清楚,身边便已响起利器相交的声音。

下一刻,数十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出现在他们四周,一张张面孔上皆带着银色的面具,令人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

寒风骤起,杀气凌然。

“是七夜的人!”夜风低声说道,声音中是谢琅华从未听过的凝重。

谢琅华心中一沉,面色如水,看来一切都是陈意算计好的,真是一点生路都不给她留。

“你护着主子先走!”夜雨冷冷说道,身子一闪朝七夜的人冲了过去。

谢琅华只看见剑光一闪便没了夜雨的身影。

夜风带着她急速下落。

然,喘息之间七夜人便又围了上来。

谢琅华抬头望去,已没了夜雨的身影,其中一个人的剑被血染红了。

“夜风……”她声音哽咽,眼泪滚滚而落,一脸悲戚。

“我们只要这个女人!”为首的银面男子看着夜雨冷冷说道。

夜雨一手揽着谢琅华的手,勾唇一笑:“除非我死!”

两人同时挥出手中的长剑。

夜雨的剑还未落下,那人的剑便已经穿透夜雨的胸膛,速度之快令谢琅华咂舌。

“夜雨……”谢琅华一声厉吼,鲜血从夜雨的胸膛喷发而出。

夜雨还紧紧的抓着她,眼见两个人就要跌入深不见底的湖中,那个人长臂一挥将谢琅华卷入怀中,冷冷说道:“他死了无关紧要,你可不能死,你若是死了五千两金可就没有了。”

“夜雨。”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夜雨跌落湖中,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双目殷红,死死地盯着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阴面男子冷冷一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眼中满是讥讽。

他抬手砍在谢琅华颈后,谢琅华瞬间失去了意识。

陈意知晓谢琅华坠崖之后,装模作样的派人到崖下去寻找,所有人都没了兴致,带着未消的惊恐匆匆下山回家。

萧氏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瞬间哭晕了过去。

谢瑶华将山上发生的事惟妙惟肖的讲给老太太和谢长安听,徐氏和赵氏皆在。

听过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良久老太太叹息了一声:“想来这就是她的命。”

谢长安没说派人去寻找谢琅华,老太太也没有提,旁人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偌大的定远侯真正伤心的只有萧氏和方幻云。

萧氏不忍谢恒再受打击,刻意瞒着他。

方幻云知晓后久久没有言语,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谢琅华已经死了。

这个噩耗才传回来没有多久,傍晚,谢家便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由于连连梦魇,谢玉神思恍惚从学堂的台阶摔了下来。

余太医看过之后,直言谢玉这辈子都得瘫在榻上了。

老太太和赵氏哭的是死去活来,谢长安和谢文安也是一脸伤痛,徐氏虽然面带悲戚,可眼中满是雀跃,长房只有两子,如今都成了残废,这偌大的家业只能由她的儿子来继承了。

谢瑶华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余烨知晓谢琅华坠崖之后一阵唏嘘,给谢玉开过药方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他一路狂奔司马睿府邸。

入夜的时候,燕山崖下多了数百人,不停的寻找着谢琅华。

“呼啦……”一盆冷水顺着谢琅华头上浇了下来。

谢琅华打了个颤栗,幽幽的睁开了眼。

微微眨了几下眼,她才瞧清楚眼前的一切。

天已经黑了,她被关在一间四面都是墙的牢房中,手脚都被铁链捆绑着,屋里燃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入目满是她见都没有见过的刑具。

阴暗潮湿的牢中,一股腐臭的味道。

“你醒了?”为首的银面男子缓缓顿了下去,他一手挑起谢琅华的下巴,冷冷一笑。

谢琅华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啐了寒冰,只剩下凌厉的杀气。

银面男子满目讥讽的看着谢琅华,冷冷笑道:“五千两金虽然不少,可也从未接过如此麻烦的生意,雇主不仅要你的项上人头,还要你在死之前,尝一尝这人间极乐,你也算是个有福气的。”

谢琅华双目血红,冷冷吐出几个字:“可是陈家阿意?”

就是死她也不要做个糊涂鬼。

银面男子慢慢松开了谢琅华的下巴,缓缓起身,冷冷一哼:“这个无可奉告!”

他们虽然是杀手可也是有职业操守的。

就在银面男子起身的那瞬间,两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仿佛打量货物一般上上下下扫视着谢琅华,目光落在她胸前的时候,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轻佻。

银面男子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开口说道:“记得别把她玩死了,只有活着的时候割下来的头颅才新鲜。”

他的话让谢琅华的心跌倒了谷底。

她望着他的背影,用尽全力的嘶吼道:“你杀了我吧!”

银面男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你放心一会就会杀了你的。”银面男子一走,两个黑衣男子便朝谢琅华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冷笑着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好好伺候我们兄弟二人。”

谢琅华冷冷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眼中杀气翻腾。

“啪……”其中一人抬手一巴掌重重落在谢琅华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在我们面前装什么清高,流星殿主都不屑玩你,也不知你被多人玩过了,识相的就好好的伺候我们。”

“撕拉……”锦缎撕裂的声音响起,一个人朝谢琅华扑了过去,用力抓着她的双手。

另一个人死死地摁住她的双腿。

谢琅华眼睛睁的大大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夜风死了,夜雨也死了,还有好几个人也因她而死,看来她确实是丧门星。

一片一片衣裙从她身上滑落,她眼神空洞的望着房顶,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疯狂。

趁着那个人在撕她衣服的时候,她宛若暴怒的狮子一样,用力仰起头一口咬在那人脖子的血管上。

那人身子一僵,血喷了出来。

谢琅华口中满是鲜血,她咯咯笑了起来:“就是死,我也要让你们给我陪葬。”

“老五。”骑在谢琅华身上的那个人一下子倒了下去,把另一个人惊呆了。

“我杀了你这个毒娼妇。”另一个人松开谢琅华的双腿,抽出腰间的剑朝谢琅华刺了过去。

“咚……”眼见那柄长剑就要刺入谢琅华的胸膛,一道寒光闪过,那个人身子一僵倒了下去,手中的剑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谢琅华躺在一地衣裙的残片之中,带着血腥的风吹过她的肌肤,她面色煞白,口中满是鲜血,一脸扭曲的笑,笑的刺目惊心。

“都滚出去!”随着一声暴怒的声音,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身影高大,脸上同样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而晦暗不明的眼睛,他的眼瞳一个是黑色,一个是银色,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脸上的面具,画着一朵鲜红泣血的彼岸花,几乎占据了半个面具。

第一百零一章 姗姗而来

谢琅华视线落在他身上,冷冷一笑:“你杀了我吧!”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衣袖一挥,一件月白色的衣袍落在谢琅华身上。

谢琅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甚至都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捆绑着她的铁链一下子断开。

紧接着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之中。

那人抬手细细的替她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些许令谢琅华疑惑不解的温柔,仿佛他看着的不是她,而是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随即有人上前给他披了一件月白色的外袍。

他抱着谢琅华一步一步出了牢房,凡是他踩过的地面皆是锦缎铺地。

“你是谁?”谢琅华满目不解的抓着他的衣袖问道。

他低头朝谢琅华看来,还未开口。

“属下参见尊主!”把谢琅华关进牢中的那个银面男子大步走来,双手一叉重重的跪在他跟前,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声音既沙哑又透着几分冷意,缓缓说道:“自断一臂作为惩罚。”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跪着的银面男子拔出腰间的长剑,抬手斩断自己的左臂,从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多谢尊主不杀之恩。”

他看都没看那个银面男子一眼,抱着谢琅华从他面前走过。

谢琅华心中兀的生出一股寒意。

她再度出声问道:“你是谁?”

他没有开口,虽然隔着面具,谢琅华却觉得他仿佛笑了笑。

真是见了鬼了,谢琅华紧锁眉头,满目戒备的看着他,不知为何这个人给了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那人唤他尊主,想必他就是七夜的头目。

他抱着谢琅华进了一间很是华丽的屋子。

月光清幽,外面有小桥流水,还有大片大片谢琅华叫不出名字的兰花。

屋里烛火摇曳,连踩着的地板都是贵死人的紫檀,窗边轻纱飘飘全是云锦,大到座椅,小到每一个摆件都透露着主人的品味,真叫一个豪气冲天。

那人轻轻将谢琅华放在软榻上,略略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过来两个人服侍她洗漱。”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谢琅华从他眼中看出了嫌弃。

“是。”他声音一落两个婢子款款而来。

随后沐浴用的用具皆被抬了进来。

谢琅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冷冷说道:“要杀就杀,莫不是非要洗干净了才能杀!”

两个婢子瞬间跪在地上,一副惊恐莫名的摸样。

那人轻轻的点了点头:“本尊有洁癖,便是杀人也只捡干净的杀。”

说着,他抬手把谢琅华丢进飘着玫瑰花的浴桶之中。

“咳咳咳……”谢琅华一个不察,呛了一大口水,忍不住大声咳了起来。

温热的水瞬间令得谢琅华放松下来。

她任由两个婢子在她身上涂涂抹抹,谢琅华眼波流转,四下里打量着,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哪里?”

两个婢子看了她一眼,便垂下头去,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谢琅华自知她就是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闭上眼不在说话。

沐浴过后,两个婢子给了她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裙,宽袖窄腰,长裙曳地,布料丝滑异常,在烛火下闪动着柔和的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定然贵死人的。

谢琅华见都没见过这种布料。

她不知在云锦之上有霞锦更是异常珍贵。

两个婢子跪在一旁细细的替她擦干头发,一句话也不说便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

她四下里扫了一眼,闭着眼凝神细细听了一番,稍见血色的脸瞬间跨了下来。

房间四周足足有百个影卫,真真是插翅难逃。

既然无处可逃,谢琅华只能随遇而安,她随意脱了鞋爬上了榻。

因着这榻太过柔软舒适,她还在榻上翻滚了两圈。

屋里焚着香,也不知焚的什么香,竟有股淡淡的茶香味,很是沁人心脾。

躺着躺着谢琅华的眼皮打起架来。

那人进来的时候见她竟睡着了,声音沙哑的说道:“真是没心没肺。”

他坐在榻边重重的捏了捏谢琅华的脸。

视线落在她微微肿着的脸颊,他眸色一沉,闪过一抹阴霾。

谢琅华徒然睁开了眼,看着他猛然坐了起来。

那人目光一扫,瞪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不由得往里缩了缩身子。

那人长腿一抬上了榻,就躺在谢琅华身旁。

谢琅华皱着眉问道:“我已经洗干净了,你不杀我了?”

哪知,她声音一落,那人徒然侧起身来,单手直着头看着谢琅华说道:“洗干净了是用来吃的,而非用来杀的。”

刹那间谢琅华的小心肝一颤,嘴角忍不住一抽,声音略带僵硬的说道:“凭你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还不至于饥渴至此吧!”

说话同时她眼中含着淡淡的讥讽。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又非什么绝色,才不信他会对她起了什么色心。

那人眼神轻佻,上上下下打量了谢琅华几眼,淡淡说道:“是有些粗鄙!”

给了谢琅华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谢琅华眉眼闪过一抹喜色,含着乞求的说道:“你既不杀了,求你放了我吧!我家中还有母亲幼弟……”

谢琅华说着红了眼眶。

岂料,那人眯眼一笑:“但也可勉强入口!”

谢琅华的脸瞬间一僵。

一阵天旋地转,那人已经在她之上。

他霸道的撬开她的唇,一寸一寸的攻城略地,不给谢琅华丝毫喘息的机会。

谢琅华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怒火从她心头烧了起来。

奈何那人禁锢着她一下也动不了。

屋里烛火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人的心跳清晰的落入谢琅华耳中,心跳如鼓,令得谢琅华心中怒火更胜。

谢琅华的双眸在他身上射了千万支箭,奈何丁点用处都没有。

“尊主,有客到了!”就在谢琅华无计可施之际,门外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不见。”那人一口否决,接着抢夺谢琅华的空气。

“是王家七郎。”外面的人接着说道。

谢琅华眼中徒然一亮,仿佛看见救星了一般,双眸神采飞扬。

第一百零二章 代价

她是高兴了,可那人神色一冷,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在谢琅华唇瓣上用力咬了一口,血瞬间溢出来,腥甜的味道在两个人口中扩散开来。

谢琅华冷眼看着他,眼中满是怒火。

那人嘴角微微一挑,堪堪起身。

谢琅华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下一刻,那人长臂一挥,她已经坐在他的腿上。

“你……”谢琅华冷眼看着那人,脸上满是不满,也不知那人对她做了什么,她只说了一个字,便发不出一点声音了,连带着身体也不受她的控制了,唯有一双眼还可来回转动。

“请王家七郎进来!”他轻轻的捏了捏谢琅华的脸,全然无视她吃人的眼神。

“吱呀……”一声门开了。

谢琅华眼巴巴的朝门口看去,外面的星光洒了进来。

王玄一袭玄色衣袍,外面穿着黑色的披风,依旧风华无人能及,只要有他在地方,所有人都会沦为陪衬,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他步履从容的走了进来。

身旁只跟着王礼,一副闲庭漫步的摸样,仿佛他只是出来看一看月色,赏一赏星光。

王玄的视线从谢琅华身上一扫而过。

可谢琅华那颗慌乱的心却出奇的平静下来。

两人视线相交,谢琅华眼中满是乞求。

那人眼神淡漠的看着王玄,勾唇说道:“真是稀客呀!就是不知王家七郎来本尊这里所为何事?”

银色的面具在烛火下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王玄拱手一礼,嘴角勾着一丝浅笑,缓缓说道:“我此行只为了一个人。”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了谢琅华身上。

谢琅华心中那叫一个感动,她鼻子一酸,那些佯装的坚强溃不成提,眼中闪动着一丝泪光,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

是她错怪他了,他哪里是小肚鸡肠的王玄,分明是大义凌然的王玄。

真真一个顶好的好人。

“哦!”那人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脸颊,挑起她的一缕发丝卷着圈圈,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尊好奇的很,谁能有此殊荣,令得王家七郎牵肠挂肚披星戴月前来。”

谢琅华巴巴的看着王玄。

王玄眼光一定,看着谢琅华说道:“便是谢氏琅华,还望尊主给我行一个方便。”

他声音一落,不待那人开口,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王礼。

王礼几步上前,看着那人双手一叉,从衣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来,伸手朝那人递了过去,轻声说道:“启禀尊主这是一万两金的银票,七夜素来有规矩,可花钱买命,也可出两倍的价钱赎命,还请尊主依着规矩行事。”

谢琅华死死地盯着那张一万两金的银票,双眸瞬间暗淡无光,即便王玄便她救了出去,她也是虽生犹死啊!

这可是一万两金啊!她这条命何时这样金贵了,连她自己也不知晓。

王家七郎何时做过赔本的买卖,又不知要从她这里讨要多少了。

她甚至觉得留下来给这人暖床也是不错的。

那人冷眼看着王玄,声音恁的沙哑,一字一句问道:“不知王家七郎以何身份来为她赎命呢?”

王玄温润如玉的看着谢琅华,勾唇说道:“她曾对我有恩,算得上我的恩人,为恩人赎命,知恩图报有何不可?”

谢琅华定定的看着王玄,既是报恩这一万两金她可不可以不还呢?

或者等她有钱了再还?

那人低头扫了谢琅华一眼,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王玄,伸手抚上她的眼,看着王玄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尊若是不愿呢?”

他声音中带了一丝寒意。

王玄勾唇一笑:“七夜要破了这百年来的规矩吗?”

那人毫不示弱,冷眼看着王玄,眼波一沉:“是又如何?”

王玄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他堪堪笑道:“尊主当真无所畏惧了吗?”

在他的注视下,那人长臂一挥,将谢琅华拥入怀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细长的双眸微微上扬,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个妇人我要留下来暖床。”

谢琅华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那人,胃中一阵翻滚,险些没吐出来,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而后眼珠转动满目乞求的看着王玄。

她还是高估她自己了,她做不出任何违逆她心意的事,比起暖床,她情愿欠王玄几万两金。

王玄看着她淡淡一笑,眼中满是从容。

他既然来了,就一定能安然无恙的带走她。

“尊主不知吧!这妇人一心痴慕于我,为了这么个妇人坏了七夜百年来的规矩,有点得不偿失了。”王玄眼中带着笑意,看着谢琅华轻声说道。

谢琅华瞬间有些不敢再看王玄。

那人眼中似凝结成冰,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笑的很是妖娆:“本尊从不知这妇人竟一心痴慕王家七郎。”

说着,他抬手勾起谢琅华的下巴,逼得谢琅华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道:“你说呢?”

不知怎的他的眼神让谢琅华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从无交集,他为何这样看着她,好似她是他的妇人,背着他偷人了一般。

谢琅华冷冷看着他,眼中满是刺目惊心的恨意。

王礼抬头看了王玄一眼,眼中是有些着急。

王玄缓缓抬头直视着那人的双眼,从容说道:“尊主莫要以为这天下真有什么事能做的无人不知。”

那人冷冷的看着他。

王玄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譬如尊主面具下那张脸。”

已然在威胁那人。

他一向喜欢温和出事,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爪牙,先礼后兵是他一贯的原则。

“你究竟想要怎样?”那人徒然推开谢琅华站了起来,周身戾气暴涨,看着王玄的眼杀气凌然。

王礼几步上前,下意识的挡在王玄身前。

王玄敛尽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看了那人一眼,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勾唇说道:“我今夜前来只为带她离开,旁的事与我何干?若是尊主愿意给我行一个方便,我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言下之意清楚明了。

若是他愿意给他行一个方便,他自然也会给他一个方便。

那人再不看谢琅华一眼,冷冷说道:“带她走。”

谢琅华跌坐在地上,一下也动弹不得。

王玄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衣袖一拂,谢琅华迎面迎来一阵凉风,僵硬的身子瞬间恢复了知觉。

谢琅华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奈何腿麻了,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她眼中含着委屈,楚楚可怜的看着王玄。

王玄面无表情的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谢琅华扶着他的手,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王礼几步上前,将那张一万两金的银票搁在一旁的桌案上。

江湖行事自有江湖的规矩,譬如七夜的尊主,也有他不能打破的规矩。

谢琅华紧紧抓着王玄的衣袖,王玄长身玉立,目视着前面,并没有看着她,谢琅华能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

走了没有几步,谢琅华突然停了下来,她扭头看着那人,冷冷说道:“夜风夜雨的仇,我记下了,他日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她双眸冰冷,透着森森杀气。

那人满目讥讽的看着她,冷冷笑道:“下一次你最好不要落入我手中。”

谢琅华再不看那人一眼转身离开。

哪知,她才走了没几步,一直不曾开口的王玄,突然扭头看着谢琅华出声说道:“且慢!”

第一百零三章 上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王玄看去。

谢琅华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王玄转过身来,将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的红裙之上,微微蹙起眉头,淡淡说道:“以后莫要着红衣了,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王礼看着自家郎君,如此兴师动众,只来了一句这样无关紧要的话,嘴角一抽,头上爬过几条黑线。

那人冷冷的盯着王玄,眼中杀气翻腾,可也只是看着。

谢琅华从善如流点了点头。

在谢家她从来都是身不由自,如今连着什么衣裙也由不得自己了,真真可怜至极,可她也不敢出言反驳,谁让这厮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的债主。

王玄淡淡的看着谢琅华,他素手一抬。

那件红色的霞锦从谢琅华身上飘然而落。

谢琅华低头看着那件红色的衣裙,眼中是有点怨气的,脱了这件衣裙难不成让她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回去?

下一刻,王玄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的披在谢琅华身上。

谢琅华抬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看着她的双眸仿佛浩瀚星空,星光闪动无比璀璨,令人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谢琅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缓缓垂下眸子,再不敢王玄一眼,心中杂念尽除。

他便是那众星拱月的月亮,她从来都知道他们之间隔着浩瀚星空,有着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所以无论是从前,还是今后,她都不会对他存半点杂念。

王玄目光落在披风的袋子上,细细的替谢琅华系好。

谢琅华轻轻的松开了他的手臂。

王玄侧脸看她一眼,大掌落在她的手上,由不得她逃避,由不得她说不,牵着她就走。

一如来时那般步履从容。

踏出那扇门的时候,谢琅华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王玄扭头看了她一眼,眯着眼说道:“如今怎么越发笨了!”

谢琅华鼓着腮帮子,淡淡扫了王玄一眼,您是老大,您是债主,所以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王玄看着她气鼓鼓的摸样,勾唇一笑,抬手落在谢琅华腰间,谢琅华垂眸看着他的手,还来不及说话。

“啊……”王玄一下打横将她抱起,谢琅华整个人瞬间呆住了,她怔怔的望着王玄,双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了。

闻着他身上清淡如兰的香气,谢琅华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她细弱蚊蝇的说道:“这样不妥!”

若叫陈意看见,岂非要出十万两金买她的人头了。

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更容不得她有半分挣扎,紧紧将她禁锢在胸前,抱着她大步离开。

出门的时候,谢琅华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

王玄笑着说道:“怎地不舍离开?”

谢琅华面色一白,用力的摇了摇头,眼巴巴的看着王玄,双眸水汪汪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摸样。

王玄垂眸一笑,若非知晓她的性子,他也要被她这副摸样给骗了,分明是牙尖嘴利的猫儿,还非要做出一副兔子的摸样。

四野寂寥,谢琅华四下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从不知晓燕京还有这么个地方。

王玄抱着谢琅华上了马车。

马车宽大舒适,四四方方的矮几上煮着茶,温着酒,摆着时下新鲜的瓜果,一旁焚着香。

王玄神情慵懒的靠在马车上,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她想告诉他,她真真没有痴慕于他,那一番言论只是为了逼退秦益罢了。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王玄一眼。

王玄面上略带着一丝疲惫,长臂一挥把双臂伸到谢琅华跟前。

谢琅华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身子,不明所以的看着王玄,随即她嘴角一抽,咬着唇瓣喃喃说道:“我现在没有那么银钱,你放心好了,我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王玄眉头一蹙,上上下下扫视了谢琅华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辛苦了这么久,如今我的双臂可是酸涩的很。”

谢琅华面皮一红,瞬间垂下眸子,抬手落在王玄双臂之上,很是狗腿的细细的给他揉着双臂。

眼底满是怒火,这厮分明是在嫌弃她长得胖。

王玄缓缓的闭上了眼。

待他闭上眼之后,谢琅华抬头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这祸事分明是因他而起,她也不过受了无妄之灾,凭什么他还摆出一副大爷的摸样,在她跟前耀武扬威。

若说委屈,委屈的可是她。

哪知,王玄突然睁开了眼,谢琅华这副咬牙切齿的摸样,一下落入他眼中。

谢琅华猛地一惊,已然换做一副笑盈盈的摸样。

“怎地你对我很不满?”王玄这厮淡淡说道。

谢琅华瞬间摇头说道:“没有。”

好似怕王玄不信一般,接着又道:“着实没有。”

王玄淡淡的瞥了谢琅华一眼,低声说道:“轻点!”

便又闭上了眼睛。

吓得谢琅华再也不敢看他了,手上的动作下意识轻了几分。

谢琅华趁着秋风卷起车帘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往外看了一眼,见马车并非往燕京城内驶去,她当下开口说道:“我要回家。”

有谢瑶华在她出事的消息必然早已传回谢家,母亲还不知急成什么摸样了。

阿恒的事,已让她备受打击,若是因着她,母亲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王玄一脸不悦的睁开了眼,淡淡说道:“莫不是你忘了宵禁这回事了?”

经他这么一提,谢琅华才想起宵禁一事,上一次她出城寻他,虽然晚却不是今日这样晚,是在赶在宵禁之前回去的。

谢琅华一脸担忧,满目乞求的看着王玄说道:“求你让人给我母亲去个信,告诉她我安然无恙!”

她知道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王礼。”王玄看了她一眼,出声喊道。

王玄的声音在外响起:“属下这就去办!”

紧接着响起一阵马蹄的声音。

谢琅华立直身子,跪对着王玄,将头磕了下去,缓缓说道:“多谢郎君对琅华施以援手,如此大恩,琅华必然感念于心,永世不敢忘记。”

这番话她说的情真意切。

王玄靠在马车上,半眯着眼睛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眼中的深意令谢琅华捉摸不透。

谢琅华见王玄久久没有言语,抬头细细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纵然此祸事因郎君而起,然,那一万两金琅华愿意偿还,但求郎君给琅华一些时日。”

王玄再不看谢琅华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

谢琅华往前挪了挪,接着给王玄揉起双臂。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停在了王玄别院门口。

“郎君到了。”王礼的声音在外响起。

王玄才睁开了双眼。

他抬眸看了谢琅华一眼,抬腿下了马车。

谢琅华跟在他身后也下了马车,朝别院走去。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王礼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了。

一入别院,王礼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谢琅华一直跟在王玄身后,直到踏入王玄寝室,她才惊醒过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王玄说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王玄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大步朝一旁的浴室走去。

待他一走,随即上来一个婢子,低眉顺目的看着谢琅华说道:“请随我来。”

这是谢琅华第一次见王玄的婢女。

谢琅华依言跟在那婢女身后,她还以为那婢子是带她回房间的,哪知那婢女竟将领到另一处浴室。

想起七夜尊主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谢琅华痛快的洗了个澡。

王玄的婢子给她准备是一袭月白的长裙,广袖飘飘,满是仙气。

“带我回房吧!”婢子给她擦干头发之后,谢琅华轻声说道,目光看向窗外,眼中满是担忧,她只盼着天早一点亮,这样她便能早点回去了。

那婢子轻轻的点了点头,谢琅华跟在她身后也无心细看。

哪知那婢子竟又将她领回王玄的寝室。

待她看清楚的时候,那婢子已经退下。

一时之间,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睡。

她从不知晓王家竟是这样待客的,连一件寝室也不舍得给。

“还不进来。”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王玄的声音淡淡响起。

谢琅华这才抬腿走了进去。

王玄也是一袭月白的寝衣,他长发披散着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去把门关上。”

谢琅华怔了怔,转身将门关上。

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王玄已经上了榻。

寝室燃着一盏柔和的灯,既不刺眼,又看的清楚。

谢琅华眼睛悠悠的转动,在想王玄究竟是何意,她不信偌大的别院,就没有一间空着的屋子。

她看着王玄似闭上了眼,不敢吵到他,以至于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她站的腿都有些麻了,忍不住往前稍稍挪动了一下。

哪知,王玄一下睁开了眼。

谢琅华一惊。

王玄看着她淡淡的说道:“上来。”

第一百零四章 她的选择(打赏加更)

谢琅华徒然抬起头看着王玄。

寝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这话自然是对她说的。

他说上来,上哪去呢?

自然是上他的榻。

夜风徐徐,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满目震惊的看着王玄,心中一团疑惑,他这是何意?

王玄脸上含着些许倦意,淡淡的看着谢琅华,眼中已有些不耐。

于是,他再度出声说道:“上来。”

谢琅华看得出他是认真的,认真的叫人有一丝害怕。

她盯着他榻上空出来的那一隅之地,莫看这小小的一隅之地,却是上到王孙贵女,下到寻常女子,所有人梦寐以求的。

美貌骄傲如陈意亦是如此。

可如今这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虽不知王玄究竟是何意,可只要她往前走上那么几步,爬上他的榻,以他的性子,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聘为妻奔为妾,只是永远都不可能是王玄正妻。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以令人心潮澎湃,欣喜若狂。

她处心积虑的引起他的主意,求得就是他的庇护,如今他愿意以这样的方式给她一些庇护,可她却止步不前了。

在所有女子眼中,那一隅之地是一片无限光明的前途,可在她看来却非如此。

她这个人一向贪心,要求付出与得到的同样的多。

所以她不敢,也不愿跨出那一步。

她怕她一旦上了他的榻,日日与他相伴,会一寸一寸的跌入深渊之中。

如今她还可控制住自己的心,不被他所惑,可人一旦得到过,便会难免沉醉其中,她素来是个决绝的,若是心动,若是起了执念,她还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妻生子。

谢琅华脸上的表情恁的复杂,她非但没有近前,反而往后退了一小步。

就是那一小步令得王玄面色一沉,眼中闪过如水一般的寒意,他凝神看着谢琅华,嘴角勾勒这一丝浅笑,缓缓说道:“你不愿。”

不得不说她的表现,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直以为她与旁的女子无异,所求的不过如此。

他并非在问谢琅华,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谢琅华直视着他的眼睛,四目相交,她缓缓垂下眸子,一撩衣裙朝王玄跪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一丝不舍,一字一沉的说道:“是,我不愿!”

“你只有这么一个机会。”王玄双眸深邃,漫不经心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拱手将头磕了下去。

这便是她的答复,也是她的选择。

她知道那是一条捷径,只要上了他的榻,以他之姓冠她之名,她便可手刃上一世的仇人,给母亲和阿恒一个无忧的将来。

可她依旧不愿,做任何违背她心意的事情。

王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谢琅华就那样跪在地上。

沙漏发出细微的声音,时间缓缓流逝。

谢琅华如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而那一隅之地便是一块香气四溢的肥肉,没有人知道她需要多么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爬上去。

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东方吐白,看着天逐渐变亮。

一直到天大亮,王礼的声音响起:“郎君,该起榻了。”

王玄这才睁开了眼。

“进来。”他看都不看谢琅华一眼,起身下了榻,

谢琅华还在地上跪着。

王礼推门而入,看着跪在地上的谢琅华,满目不解的抬头朝王玄看去。

郎君昨日将谢琅华带过来,又没有给她准备房间,分明是已经想通了,难不成她就这样跪了一夜。

孤男寡女,良宵美景,也不知是谁这么不解风情,真真是暴殄天物。

王玄已经整理好衣袍,他抬头看着王礼说道:“把她送回去。”

也不等王礼开口便大步走了出去。

王玄一走,谢琅华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她眼下一片青黑,抬头看着王礼说道:“送我回去吧!谢谢。”

王礼转身备了马车。

谢琅华眉头紧锁的靠在马车上,王礼坐在她对面,一脸嫌弃的说道:“谢琅华啊谢琅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怎么就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呢!”

连他都替她唏嘘不已。

谢琅华缓缓闭上眼没有开口。

王礼怎么也想不到,她不是没有眼力劲,而是根本不愿。

谢琅华心中一冷,连带着面上也闪过一丝寒意,想必方姑姑已经动手了,如此甚好。

快到谢家的时候,谢琅华突然睁开了眼,看着王礼说道:“马车上可有纸笔?”

王礼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们可是王家,出入皆鸿儒,往来无白丁,怎会没有纸笔。

他将纸笔找出来递给谢琅华。

谢琅华白纸黑字的写下一张欠条,抬手递给王礼。

王礼看着那张一万两金的欠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郎君好似没有让她写欠条吧!也没有让她还那一万两金,她这是何意?莫不是嫌钱太多了。

他可不敢擅自做主。

谢琅华见他不肯接下,伸手将那张欠条放在矮几之上。

无论如何王玄终究因她失了一万两金,这笔账她不能不认,若非得他相助,她又怎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呢!

七夜可不那么好摆脱的,想来以后七夜也不会找她的麻烦了,去财免灾这一万两金花的着实不亏。

马车一停,她便跳下了马车,大步朝谢家走去。

“大小姐!”见谢琅华安然无恙的归来,门口的侍卫忍不住一惊。

谢琅华理也不理他,大步走了进去。

随着他这么一叫嚷,谢琅华回来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谢家。

谢琅华心中忧心,大步朝谢恒的院子走去。

“琅华,我儿……”她才走到谢恒院子门口,萧氏便闻讯赶了过来。

不过一夜未见,萧氏两鬓都生了白发,整个人说不出的憔悴,如一朵枯萎的花似得失去了所有的神彩。

一见谢琅华,萧氏便扑到她身上,她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肩膀一抖一抖的。

“母亲,我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谢琅华声音带着哽咽,轻声安抚着萧氏。

春桃和方幻云站在萧氏身旁,两人眼睛红通通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抬头看向她们,眼中闪过一丝涩意。

“你可算回来了。”萧氏紧紧的抓着谢琅华的手,说着又落下泪来。

“母亲,我们回屋在说。”谢琅华挽着萧氏朝屋里走去。

她知道她们心中有诸多疑惑,于是看着她们缓缓说道:“幸得王家七郎相救,我才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萧氏和春桃都彻底放松下来。

唯有方幻云看着谢琅华的眼中疑云更浓。

夜风夜雨始终在她左右,若只是简单的坠崖早该回来才是,且她并没有察觉到夜风夜雨的气息,此事定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想来七夜定然已经动手了。

这件事她们并没有让谢恒知道。

谢琅华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我饿了。”

“好,母亲知道了。”萧氏带着春桃一起去厨房给谢琅华准备吃食。

外室只剩下谢琅华与方幻云。

谢琅华把发生的事给方幻云说了一遍,自然省略了一些不方便说的事。

方幻云听后说道:“王家七郎既然已经替大小姐把命赎了回来,七夜自然不会对大小姐出手了。”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幻云几步上前压低声音说道:“昨天傍晚谢玉不慎从台阶上摔了下来,余太医亲自过来看了,说是以后都不能行走了。”

谢琅华垂眸一笑,轻声说道:“她们坏事做尽,也该有点报应不是吗?”

她转身去内室看了看谢恒,谢恒精神好过了,姐弟两人说了一会话。

过了明日就是老太太定下的婚期了,当前要紧的事就是让秦益上门退婚。

好在她已经有了计策,只要下午她依计行事,不怕秦益不来退婚。

其他人知道谢琅华回来之后,没有一个人是欢喜展颜的。

老太太一下跌坐在软榻上,喃喃说道:“这个丧门星怎么又回来了?那么高都摔不死她,真是我们谢家的业障啊!”

得知谢玉也残废之后,老太太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

长房就这么两个儿子,如今两个儿子都成了残废,这可如何是好?

谢瑶华也很是意外,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七夜都出手了,谢琅华还能活着回来。

她提步去了谢玉院子,从他出事后母亲便一直在那里寸步不离,连父亲也宿在了那里。

她总觉得此事与谢琅华脱不了关系,奈何她派人去查了,却查不出一点端倪,仿佛那真是就只是个意外。

可她不信,先是梦魇,而后是意外,世上所有的凑巧都是有意为之。

谢瑶华已经可以肯定谢琅华已不是从前的谢琅华了,而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也记起了那些前尘往事。

纵然她掩饰的极好。

她与她只能是不死不休了。

萧氏和春桃很快给谢琅华端来了饭,有皮蛋瘦肉粥,还有玫瑰豆沙包,都是谢琅华喜欢吃的。

谢琅华才吃了几口,赵氏便来了。

她一脸狰狞,死死地看着谢琅华,疯了一样朝她扑了过来,厉声吼道:“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了我的阿玉,我要杀了你……”

第一百零五章 清白

赵氏竟一个人来了,身边一个婢子都没有,很是不同寻常。

“赵氏你这是做什么?”萧氏顿时就怒了,也不等谢琅华开口,她大步上前,挡在谢琅华身前,一副护女心切的摸样,伸手推了赵氏一把。

谢琅华看的真切,她分明没有怎么用力。

“啊……”赵氏被她那么一推,竟重重的摔倒在地。

“萧氏,你好大的胆子,在这府中都敢行凶了吗?”就在那时两个侍卫把谢长安扶了过来,他只看见萧氏把赵氏狠狠的推倒在地,他怒不可遏的瞪着萧氏,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他一把推开身边两个侍卫。

丝毫也不顾念腿上的伤,大步走到赵氏身旁,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满目疼惜的说道:“阿月,你怎么样?可有哪里受伤?”

谢琅华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分明是赵氏早已算计好的。

“分明是她先扑上来想伤琅华的。”萧氏面无表情的说道,从前看着这一幕,她的心还会痛,如今她的那颗心早就死了,再也不会因他而痛半分。

“你闭嘴。”谢长安一眼朝萧氏扫去,一副冷血无情的摸样。

谢琅华面色一冷,上前说道:“父亲,你行军打仗也是如此吗?仅以片面之词便给人定罪,你只看见母亲推了姨娘,却没有看见姨娘扑上来要杀我,母亲是为了保护我才推了姨娘。”

谢琅华说着走到萧氏身旁,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母女两人相视一眼。

谢长安眼神凌厉的朝谢琅华看去,沉声说道:“放肆,你这个孽障,便是这样对你父亲说话的。”

赵氏一副柔弱不堪的摸样坐在地上,她死死地的抓着谢长安的衣袖,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哽咽的说道:“侯爷,就让她们杀了我吧!只要我死了,能换回健健康康的阿玉,我什么都愿意做。”

赵氏说着扑进谢长安怀中。

分明是她喊打喊杀的,如今倒都成了谢琅华与萧氏的不是。

提及谢玉,谢长安面色一冷,他轻轻的拍着赵氏的背,冷眼看着谢琅华,还有萧氏说道:“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分毫。”

“侯爷,没用的……”赵氏哭的越发凄惨,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先克了阿恒,又克了阿玉,早晚会轮到我的,你就让她们杀了我吧!”

谢长安满目心疼的看着赵氏,轻轻的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轻声安抚着赵氏说道:“阿月,你放心吧!阿玉会好的,阿玉和阿恒是一样的病症,有寂灭大师开出的药,阿玉一定会好的。”

说着,他抬头看着赵氏身旁的婢子说道:“还不去把寂灭大师开的药都给阿玉拿过来。”

他声音一落,萧氏徒然睁大了眼,她满目苍凉,冷冷一笑:“那些药都是寂灭大师给阿恒开的,对的也只是阿恒的病症,你怎能如此?阿恒也是你的儿子。”

谢长安眼里只有赵氏,看都不看萧氏一眼。

几个婢子听从谢长安的话,跑到小厨房把谢恒的药都给拿走了。

萧氏气的脸都白了,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母亲!”谢琅华比萧氏更为愤怒,她轻轻的拍了拍萧氏的手,示意她平静下来,她眼若寒的看着谢长安,对他再无半分感情。

“侯爷,我好痛,好痛……”谢长安才把赵氏从地上扶起,赵氏面色一白,口中发出阵阵痛呼,身子一软又跌坐在地上。

“阿月,你怎么了?”谢长安满目担忧,赵氏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双目滚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副痛苦难耐的摸样,喃喃说道:“侯爷,我好痛,身上好痛,连头发丝都是痛的。”

“快去传太医。”谢长安微微一怔,把赵氏从地上抱了起来。

赵氏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满目猩红的看着谢琅华,咬牙切齿的说道:“没用的,太医来了也没用,都是这个丧门星克的我,她要把我给克死。”

“她马上就要嫁出去了,我带你回去,回去你就会好的。”谢长安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抱着赵氏就要走。

就在那时一个侍卫大步走了进来,看着谢长安拱手说道:“启禀侯爷秦将军来了。”

谢长安抬头朝那个侍卫看去:“秦将军在哪里?”

“属下参见侯爷!”哪知他声音才落,秦益便大步走了进来。

他抬头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瞬间垂下眸子,再不看她一眼。

谢琅华看着秦益,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怎么才过了一日秦益就成了这副摸样,面色有些发黄,眼下一片青黑,下巴的胡茬都透了出来,与昨日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判如两日。

赵氏浑身无力的瘫软在谢长安怀中。

谢长安抬头朝秦益看去。

不等谢长安开口,秦益便拱手说道:“属下不能娶大小姐了,请侯爷恕罪。”

秦益说着跪了下去。

萧氏和谢琅华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特别是谢琅华,心中的疑惑更胜,她原本计划着在大婚前两日晕倒,让余烨告诉所有人她是天生石女无法生育,令得秦益打了退堂鼓不说,更是绝了日后所有麻烦。

哪知秦益竟自动上门退婚来了,虽不知这其中缘由,但对她来说终归是一件好事。

“这是为何?”谢长安询问出声。

“属下有罪。”秦益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其余的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谢长安纵然意外,可秦益既然已经吐口了,他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他只得开口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秦益起身离开。

至始至终在不曾看谢琅华一眼。

“侯爷,我好痛……”赵氏蜷缩在谢长安怀中,头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

谢长安抬手将赵氏放在一旁的软榻上,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一脸担忧的说道:“阿月,你再忍忍,太医很快就会来的。”

“没用的,太医治不了我的病!”赵氏戚戚哀哀的哭着。

谢长安抬头朝谢琅华看去,眼神犀利如刀。

“父亲。”就在那时谢瑶华走了进来,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萧陌。

看着萧陌,谢琅华微微眯起眼睛,不知为何她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女儿有一事禀告。”谢瑶华看着谢长安跪了下来。

“阿瑶,有什么事起来再说。”谢长安握着赵氏的手,心思全然都在赵氏身上,只看了谢瑶华一眼。

“那日,我和姐姐,还有陌表哥一同去甘泉寺祈福,回来的时候因着下了雨无法赶路,只能宿在驿馆之中,我本来已经快睡着了,可姐姐突然冲进来,说她那间房里有老鼠非要跟我换房间,为了姐姐能安然入睡,我就与她换了房间,谁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陌表哥竟在我榻上。”谢瑶华说着哭了起来。

萧陌冷冷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双手一叉也跪了下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长安说道:“姑父也是看着我长大,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人,那晚我怕琅华着凉,给她送来一碗姜汤便回去睡了,哪知还没有睡着,琅华身边的婢子说琅华突然有些腹痛,让我快去一趟,谁知我一进她房中便人事不知的,等我醒来的时候……”

谢琅华全然明白了,今日谢瑶华是有备而来。

她先让赵氏过来拖住她们,然后把萧陌找来,方才那些不过是开胃小菜,如今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谢瑶华分明是要为自己正名。

如今不管她说些什么,以谢长安对赵氏的偏袒,他都不会信她的。

果然,谢瑶华根本不给谢琅华开口的时候,萧陌声音一落,她便紧着哭泣道:“想来父亲也知道崔家六郎曾上门求娶于姐姐,分明是姐姐想攀高枝,又不敢主动上萧家退婚,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才故意谋害我与陌表哥!不信你问陌表哥,姐姐上门退婚的那一日,崔家六郎是否也去了!”

谢瑶华抬头朝萧陌看去。

萧陌点头说道:“崔家六郎不仅去了,还帮着琅华说了好些话。”

他们这一唱一和的,配合的天衣无缝。

“谢琅华,他们说的可是真的。”谢长安面色一沉,冷眼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施施然然走了过来,她眼眶发红,一脸委屈,说话间已然泪流满面,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瑶华与萧陌,沉声说道:“我为何要这样做?谁人不知我对表哥情深不移,你们口口声声的说我为了崔愠如此算计你们,为何在我退婚之后,崔愠不曾上门求娶,分明是你们狼狈为奸,如今还要倒打一耙,是我逼着你们做了那等见不得人的事吗?”

谢长安抬眸将视线落在谢瑶华与萧陌身上。

“父亲,姐姐上门退婚一心想要攀高枝,她即便能迷惑得了崔家六郎,又迷惑得了崔家长辈,崔家自然不让她进门,可她处心积虑算计我与陌表哥却是真。”

谢瑶华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不信你们看。”

众目睽睽之下,她伸手撩开自己的衣袖,将雪白的藕臂露了出来。

雪白的藕臂上,一点猩红格外醒目。

守宫砂,自古以来守得是女子的清白。

萧陌看着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疑惑,那一晚,他们明明已经……

第一百零六章 处置(打赏加更)

谢琅华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瑶华,那一晚他们做了些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那守宫砂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她明白了谢瑶华的真正意图,拉她下水不过是顺道而为,她要的是一个清清白白的谢瑶华,难怪这些日子她并没有与萧陌有什么来往,她早已洞察世事,自然要为自己捡一个高枝,第一步便是把自己成功洗白。

“求父亲为女儿做主!”谢瑶华捂着脸痛哭出声。

软榻上的赵氏,徒然间抓着谢长安的衣袖从软榻上挣扎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谢琅华,呜咽的哭了起来:“侯爷,你要为瑶华做主啊!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就这么被人毁去了名节,让她怎么活下去啊!”

“好,好……”谢长安轻轻的拍了拍赵氏的背,猛然抬起头朝谢琅华看去。

“父亲,女儿是冤枉的……”谢琅华也哭的凄惨。

然,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啪……”谢长安抬手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谢琅华脸上。

“你这是做什么?我的女儿什么品性我知道,琅华她是冤枉的。”萧氏气急了一下子朝谢长安扑了过去。

“萧氏,这就是你教养出的好女儿,你看看她从里到外都腐败不堪,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啊!”谢长安抬手将萧氏重重推到在地。

“母亲。”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扑过去挡在萧氏跟前。

谢长安还不解气,他松开赵氏的手站了起来,冷冷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徒然一高:“拿我的剑来,今日我亲自清理门户,省得她在祸害别人。”

“侯爷,不要啊!大小姐她真的是冤枉的。”春桃面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谢长安跟前,苦苦的哀求着他。

除去她再无一人为谢琅华求情。

侍卫很快把谢长安的剑取了过来。

谢长安衣袖一挥,手持长剑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你要杀琅华就先杀了我吧!”萧氏一脸绝望挡在谢琅华身前,满目死灰的看着谢长安。

谢琅华一脸倔强,她冷冷的看着谢长安,大声质问道:“同为女儿,父亲为何如此偏袒,她说什么都信,而我说什么都不信,阿恒的药也是说拿就拿,扪心自问你何时真正关心过我与阿恒,你不要杀我吗?来啊!你杀了我吧!”

谢瑶华哭的梨花带雨,泪眼婆娑的看着谢长安怒极了,举起手中的长剑朝谢琅华刺了过去,眼底满是森森寒意。

那一晚的事她一直都没有提及,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从前她还傻傻的想要嫁给萧陌,如今她早已看不上萧陌了,她要为自己图谋一个步步锦绣的前程,从此扶摇直上,一飞冲天。

“父亲非要杀人就杀了我吧!”就在那时谢恒从内室爬了出来。

他动作极快,一下子挡在萧氏与谢琅华身前。

看着谢恒,谢长安那一剑怎么也刺不下去了。

“长安你这是做什么?”老太太闻讯赶了过来,看着他手中拿着剑,老太太声音徒然一高:“还不赶紧把手中的剑放下来。”

他若是真把谢琅华给诛杀了,那谢家可真就成了整个燕京的笑柄。

随老太太一起来的还有徐氏和谢文安。

“母亲。”谢长安心有不愿还是把剑给放了下来。

谢琅华看着爬出来的谢恒,心中一片酸楚,整个胸腔都是疼的。

萧陌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句话都没有说。

从谢琅华上门退婚之后,他的风评一落千丈,连太子殿下都有意疏远他,父亲对他更是诸多抱怨,这才几日他便尝尽了世间冷暖。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谢琅华,他真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以解心头只恨。

萧氏抱着谢恒,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

“母亲,阿姐……”谢恒双目通红的看着萧氏与谢琅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老太太已经知道秦益上门退婚的事了,她冷眼扫过谢琅华,面色难看的厉害,有了燕山一事,她更加确信无疑谢琅华就是他们谢家的丧门星。

她本想着把她嫁出去也就算了,如今看来只能走最后一步了。

“我已经都知道了,没想到琅华这丫头心思如此歹毒。”老太太冷眼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厌恶。

说着她淡淡的扫了谢瑶华一眼。

长房适嫁的女儿统共就这么两个,总要保住一个才是,以便跟各大家族联姻。

“是我教女无方。”谢长安有些羞愧的垂下头去。

“琅华,你可知罪?”老太太声音一冷。

“孙女是冤枉的。”谢琅华抬头看着老太太,眼中没有一点屈服,一如往昔一副张狂跋扈的摸样。

“侯爷,我好疼,好疼……”赵氏在软榻上翻滚着,一副痛苦万分的摸样。

老太太眯着眼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说话的时候。

宫中的秦太医大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有道是家丑不外扬,所有人静静的看着太医给赵氏诊脉。

“太医,她这是怎么了?”秦太医才诊完脉,谢长安便急不可耐的问道。

在谢长安的注视下,上秦太医皱着眉头说道:“从脉象上看并无不妥之处。”

“啊……我好疼,浑身上下那里都是疼的……”赵氏蜷缩成一团,头上细细密密满是汗珠,她满目乞求的看着太医,说道:“太医,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太医,你快点救救她啊!”谢长安声音一沉,一把抓住了秦太医的手臂。

众目睽睽之下,秦太医很是为难的说道:“侯爷,脉象实无不妥之处,微臣实在不知该如何用药,请侯爷恕罪。”

说着秦太医跪了下来。

谢长安只得松开了他。

“侯爷,我就说了她克了阿玉还不够,也会把我给克死的。”赵氏面色煞白,死死地抓着谢长安的衣袖,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

还是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她抬头看着一旁的张妈妈的说道:“还不把秦太医送回去。”

秦太医十分感激的看了老太太一眼,匆匆离开了。

“赵姨娘这是怎么了?”徐氏一脸担忧假惺惺的问道。

“侯爷,我是不是要死了……”赵氏双眼微眯,缓缓松开谢长安的衣袖,声音有气无力,已然一副垂死的摸样。

谢长安心中一痛,冷冷扫过还在地上跪着的谢琅华,扭头看着老太太说道:“母亲,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让我杀了这个丧门星吗?难道非要眼睁睁的看着府里的人都被她给克死。”

说着谢长安已拿起一旁的长剑。

萧氏一脸绝望的看着谢长安。

旁的人都说琅华是丧门星也就罢了,连他都是如此认为的,琅华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真是冷血无情。

谢琅华知道有老太太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谢长安背上弑女的名声,所以她心中一点畏惧都没有。

依着老太太的手段,只会对外宣称谢家大小姐病重,然后把她送到乡下的别院,让她自生自灭。

便是她死了,也只是病死的。

老太太看着赵氏奄奄一息的摸样,也是心有畏惧的,她淡淡的扫了谢长安一眼说道:“收起你手中的剑,内宅的事自有我做主。”

谢长安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把剑放下的意思。

见此,谢文安不由得开口说道:“大哥,你就听母亲的吧!”

谢长安这才放下手中的剑。

他一把将赵氏拥入怀中,满目疼惜的看着她,再不看旁人一眼,眼里心里全然都是赵氏。

老太太冷眼看着谢琅华说道:“把她即刻送到乡下的别院里,命人严加看管起来,旁人问起来只说大小姐病了,送到别院静养去了。”

谢琅华没有一点意外,她抬头看着老太太,一脸愤怒哭着喊着说道:“不,我没有病,我不去乡下的别院,我不去。”

任由她如何哭喊,几个粗使的婢子瞬间朝她走了过去。

萧氏一把推开那两个婢子,冷冷一笑:“我陪琅华一起去。”

谢恒也抬头说道:“我陪母亲和阿姐同去。”

“好,好,好。”老太太手中的拐杖敲击着地面,冷冷笑道:“好,我成全你们。”

她看着萧氏与谢恒说道:“那就把他们一同送过去。”

“我也要陪大小姐去。”春桃跪了下来,满目坚定的说道。

方幻云也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奴婢也陪大小姐同去。”

老太太冷冷的点了点头,仿佛这地方有什么污秽一样,他们都没有多留,只留了两个粗使的婢子盯着谢琅华她们收拾的东西,如防贼一样防着她们。

“快去再找大夫来!”谢长安也不顾自己腿上有伤,抱着赵氏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出了谢恒的院子,赵氏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了谢长安一眼,喃喃说道:“侯爷,我好似没有那么难受了。”

闻此,谢长安眉头微微一蹙,走的越发快了。

等到了赵氏的院子,赵氏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整个人都有了些精神。

“身上可还痛?”谢长安满目深情的看着赵氏,一脸紧张的问道。

赵氏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眶微微泛了红,垂眸说道:“侯爷,我已经不痛了,只是可怜阿玉他……”

谢长安越发坚信谢琅华就是丧门星。

他面色阴沉的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找人医治好阿玉的。”

赵氏轻轻地点了点头,整个人依偎在谢长安怀中,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萧氏和谢琅华只收拾了一些随身穿的衣物,徐氏便派人过来催促她们,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谢恒的药都被谢长安派人拿走了,还好药方还在谢琅华手里,方幻云背着谢恒,一行人上了马车。

偌大的谢家没有一个人来相送。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谢琅华他们为什么会被赶到乡下别院,若无意外这辈子怕是再难回来了,人情冷暖向来如此。

第一百零七章 急不可耐

“母亲,你可后悔?”上了马车,谢琅华看着萧氏轻声问道。

谢琅华,萧氏还有谢恒同在一辆马车上。

萧氏看了谢琅华一眼,又垂头看了谢恒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有你们在,我不会后悔 。”

她一手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那渐行渐远的门第,垂眸淡淡一笑:“或许我早就该离开这里了。”

谢琅华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今日这个局面着实让她意外,她没有料到谢瑶华这么快便出手了,以至于她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

可她心底又觉得能这样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也不后悔。”躺着的谢恒轻轻的拽了拽谢琅华的衣袖,谢琅华垂眸朝他看去,他对着谢琅华灿烂一笑。

孩子的笑脸,瞬间驱散谢琅华心头的阴霾。

三个人相视一笑。

萧氏一手握着谢琅华,一手握着谢恒,柔柔的笑着,整个人不见一点伤感。

谢家的别院建在燕京城外七八十里的一处小山村,那里依山傍水,风景宜人,别院后五百余亩地也是谢家的。

由于谢恒身子不好,马车在路上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到。

别院平日里没什么人,只留下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负责洒扫,再有就是两个看门的仆从了。

说是别院却并不比谢家大宅小什么,建的很是别致,有个大大的花园,凉亭,假山,小桥流水一应俱全,还在湖中养了许多锦鲤,人少也没有那么嘈杂很是安静。

下了马车,谢琅华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春桃与方幻云也没有一点悲伤。

“这里可真好。”春桃望着四周由衷的叹道。

方幻云四下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幻云把谢恒背了下来。

这里的别院,他们也是在初建好时来过一次,谢恒也很是雀跃,笑眯眯的看着这里,看看哪里。

谢琅华却并不敢放松,她嘴角勾勒一丝浅浅的弧度,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春桃几步上前敲开了门。

守门的仆从并不识得她们,于是冷冷说道:“你们是谁?”

“这是夫人,大小姐,还有少爷,要在别院住些日子。”春桃在谢琅华身边跟的久了,将她的气势学了三分,瞬间便把那仆从给唬住了。

“小人见过夫人,大小姐,少爷!”那仆从瞬间跪了下来。

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几个人走了进去。

虽然有婆子洒扫,可因着并没有什么人来别院,她们也很是怠慢,院子里随处可见落叶。

几个婆子也上来行礼。

萧氏和谢琅华并没有苛责她们。

一行人很快安顿了下来。

转眼已临近傍晚。

萧氏和春桃忙着整理她们的行装,谢琅华给方幻云使了个眼色。

方幻云跟在她走了出去。

为了方便照看,她们几个人宿在一个院子里。

“方姑姑,你手下有多少可用之人?”谢琅华压低声音问道。

她这副摸样,令方幻云心中很是不安,方幻云想了想,缓缓说道:“大小姐,我手底下是有几个可用之人,可由于走到太过匆忙,都没来得急通知他们,若是现在通知他们,最快也要明日上午才能赶过来。”

谢琅华紧着又问:“方姑姑身手如何呢?”

赫连佑让方幻云教她武功,可她只给了她一本长生诀,她从未见过方幻云动手,所以也不知她身手到底如何。

方幻云扬眉一笑:“若是对上十几个人还是有些胜算的。”

如此已算很厉害了。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摸样。

一个不受宠爱的夫人,一个失了势的大小姐,还有一个行动不便的少爷,虽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可只要他们活着,就是很多人的绊脚石。

若是他们还在,赵氏如何能成了继室,谢瑶华如何能抬高自己的身份。

即便她已经洗白了,可以她现在这个身份,连萧陌都是不屑娶她为妻的。

赵氏他们如此处心积虑的把他们赶了出来,怎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举除去他们才是正事。

反正在所有人心中,他们也只是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大小姐是担心……”方幻云轻声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冷冷说道:“若是我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可如何是好?”方幻云微微蹙起眉头。

现在除了她就只剩下赵氏身边的两个暗卫了,剩下的都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真有人对他们不利,他们只能等着挨打了。

“方姑姑,你什么都不要干了,你带上别院的几个婆子,去周围的人家收酒去,记得越多越好。”方幻云虽不知谢琅华是何用意,也没有多问。

谢琅华把随身带着的一千多两银子都给了方幻云。

方幻云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匆匆离开。

入夜,春桃做了晚饭,这里不比家里,只有后院自己种的一些蔬菜,春桃做了三菜一汤,方幻还没有回来,春桃给她留了一些饭,几个人围在谢恒的屋里一起吃饭,少了家里那些规矩,说说笑笑倒也开心。

他们在来的路上给谢恒抓了药,用过晚饭之后,春桃又给谢恒剪了药。

萧氏和谢琅华看着谢恒喝了药,又陪着谢恒说了一会话,一路车马劳顿谢恒很快睡着了。

谢琅华看了萧氏一眼,轻声说道:“你们出来吧!”

萧氏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

两个黑衣人瞬间走了出来,把萧氏吓了一跳。

“属下,夜沉,夜幕,见过主人。”两个人看着谢琅华拱手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不敢!”两人随即跪了下来。

谢琅华走过去,亲自把他们扶了起来,扭头对着萧氏说道:“母亲,你和春桃都睡吧!记得无论今晚听见什么响动都不要出来。”

萧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出,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很快方幻云便回来了,她收获颇丰,足足带回了八牛车的酒,且都是烈酒。

谢琅华让方幻云去吃饭,她在夜沉和夜幕耳边低语了几句,夜沉和夜幕转身走了出去。

夜渐渐浓了。

别院的婆子和仆从也都睡下了。

夜沉和夜幕按着谢琅华教他们的法子,把方幻云收来的酒,围着他们住的院子,一圈一圈的浇在地上,足足用了六车的酒,剩下的酒谢琅华让他们全部浇到了他们住的院子里。

等他们昨晚这一切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

谢琅华非但没有去睡,反而将自己的琴抱了出来,对着月色奏起琴来。

琴声阵阵,秋风徐徐,谢琅华让方幻云在一旁的石桌上摆放了两坛酒,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她一袭碧色的衣裙,长发如墨,头上没有任何发饰,只用了一根木质的发簪将头发挽了起来,红唇轻挑,她脸上勾勒着一丝浅笑。

忽的,风中传来一丝异样的声音,谢琅华眼光一沉,冷冷笑道:“准备迎客。”

第一百零八章 宅子

秋风中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正慢慢朝他们逼近。

月光下数十道银光闪过。

“轰……”随着谢琅华一声落下,院子外数十道长龙瞬间燃烧了起来。

酒气四溢,一下子火光冲天。

“啊……”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接踵而至。

瑟瑟秋风之中,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照亮了整个别院。

“铮铮铮……”火光照亮了谢琅华的脸,她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抚琴,琴声激进宛若寒风中的细雨透着丝丝寒意。

“嗖……嗖……嗖……”夜沉与夜幕在房顶弯弓搭箭,箭无虚发卷起漫天杀气。

空气中满是焦糊的味道,透着一股烤肉的香气。

谢琅华垂眸一笑,血肉之躯再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

数十个刺客很快倒了下去。

谢琅华慢慢的站了起来,她双眸幽深,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知道,夜很长,而这不过刚刚开始。

想杀她的人何止赵氏!

知道她没死,陈意如何肯收手。

果然,不过片刻,谢琅华耳中便又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

这一次,她并没有着急,而是等那些人渐渐逼近,皆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厉声吼道:“动手。”

如法炮制,院子里瞬间燃起几道长龙,烤的谢琅华面皮发疼。

萧氏和春桃并没有睡着,听着外面的动静,两个人躺在榻上瑟瑟发抖。

“琅华……”萧氏咬着唇瓣,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春桃也是一脸担忧。

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后面出现的这些刺客很是谨慎,只有几个人被大火吞噬。

夜沉,夜幕还有方幻云皆手持长剑从房顶飞身而下。

刀光剑影之中,火势渐微。

谢琅华看得出来,后来的这些人明显要强于第一波人,她一脸凝重,不由得皱起眉头。

以少敌多,不过片刻,方幻云他们便已经处于弱势,若是这样下去的话,不过是多撑一刻,少撑一刻的事。

难道今晚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谢琅华脸上闪过一抹不甘。

“大小姐,小心……”就在那时方幻云一声厉吼,一个人手持长剑朝谢琅华杀了过来,而他们几个人皆被缠住了脱不了身。

谢琅华徒然瞪大了眼,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怎料长剑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眼见长剑就要穿透谢琅华的身体,一个人从天而降挡在了谢琅华身前,他长臂一挥将那个刺客砍成两半,扭头对着谢琅华笑道:“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来人正是王礼这厮。

谢琅华看着王礼,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懈下来,方才她便听到又有一股气息逼近过来,还以为又是刺客,正为此事忧心不已。

“可是陈意派来的杀手。”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礼,说的是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疑问。

她可不认为王玄是那种乐善好施的人,相反他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

他派王礼大老远的过来相救,只能说明此事与他有关。

王礼手中的剑舞的行云流水,眨眼间已有好几人倒在他脚下,他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嘴角上扬说道:“大小姐果然聪慧。”

随王礼一同前来的还有十数个人,他们皆是一袭毫不起眼的青衫,只是剑法独到,似入无人之境一般,大有横扫千军之势。

谢琅华面色一黑,抬头朝方幻云他们看去,开口说道:“方姑姑,夜沉,夜幕,走,我们回屋歇着去!”

说着,她看也不看王礼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方幻云见此,抬头看了夜沉,夜幕一眼。

三个人随即收手,跟在谢琅华身后朝屋里走去。

王礼嘴角一抽,皱着眉头说道:“郎君说必得到千钧一发之际才出手,好叫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怎地看她的摸样还是不知害怕为何物啊!”

谢琅华回屋脱了鞋便上榻了。

有王礼在,她这一夜可算能安然入眠了。

不过一会外面便没了什么动静。

一日奔波谢琅华也着实累了,她一上榻便睡着了,只是隐约听到后来好似又出现了一拨人。

她一觉睡到天亮,有些人可就惨了,整整忙活了一个晚上,才替她把院子里的尸体收拾干净,还很是细心的把地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

一直到天大亮,谢琅华才慢悠悠的起身,她神清气爽的推开了门,春桃本来要服侍她洗漱的,可这里不比谢家,人手本来就不够用,她让春桃做早饭去了,自己打了些水洗漱了一番。

“琅华,你没事吧!”谢琅华才洗漱好,萧氏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她眼下一片青黑,眼中满是担忧。

整个晚上她都战战兢兢的躺在榻上,直到天亮外面没有一点声音了,她才眯了一会,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来看谢琅华。

谢琅华握着她的手,笑笑说道:“母亲放心吧!我没事。”

萧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余光扫了一眼站在外面的那些人,压低声音说道:“他们是谁?”

“母亲不用怕,他们是王家七郎的人,过来保护我们的。”谢琅华随意扫了那些人一眼。

“昨晚……”萧氏紧紧握着谢琅华的手,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谢琅华轻声说道:“不过是些不安分的人,已经都被处理掉了,母亲只管放心。”

语罢她把萧氏送到了谢恒房中吃早饭,提步朝王礼走了过去。

忙活了一晚,王礼面上稍显疲惫。

谢琅华淡淡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昨晚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王礼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好似再说你得罪了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然后没好气的说道:“昨晚一共来了三批人,有你们谢家的人,有陈家的人,还有萧家的人。”

谢琅华一副了然的摸样,轻轻的点了点头,与她猜想的没有什么出入,目前她得罪的也就这些人了。

王礼动了动嘴刚想开口说话。

谢琅华一脸防备,赶在他之前,沉声说道:“回去告诉你家郎君,莫要想着趁火打劫,陈意本就是因他才迁怒于我的,你们动手除了这些人也在情理之中。”

她这是生怕王礼开口给她要钱。

王礼瞬间便笑了,他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我们家郎君可是很慷慨的,他说大小姐如此大方连一万两金的账都认下了,他理应替大小姐扫去这些麻烦,好叫大小姐知道他的为人。”

他一番话说得谢琅华心中血气翻腾。

王玄什么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小肚鸡肠就不用说了,还狂妄自大的很,以为这天下女子都巴不得爬上他的榻。

这春天也没来,怎么她遇见的一个两个都有发春的迹象,怪哉,怪哉,实在怪哉。

“王礼告辞。”王礼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方幻云皱着眉走了过来,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也不知什么人,买下了我们别院对面的那块空地,已经在着手建宅子了。”

谢琅华微微一怔,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这里离燕京这么近,且又依山傍水的,有人买下建个别院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几个人吃过早饭后,春桃盯着外面的院子皱着眉头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见那几个婆子过来洒扫,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春桃说着便走了出去。

此时正值秋日,落叶纷飞,谢琅华盯着满是落叶的院子,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那几个洒扫的婆子,定是已经知晓府中发生的事了,故而生了怠慢之心,老太太把他们发配到这里可不是让他们享福的,定会派人来嘱咐这些婆子一番。

她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说道:“方姑姑走我们也去瞧瞧。”

莫要叫春桃吃了什么亏才好。

果然,春桃一进门发现几个洒扫的婆子,在屋里嗑着瓜子,悠闲的围在一起打着牌,见春桃进来,眉眼也不抬,一脸的不屑。

春桃顿时就怒了:“你们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夫人来了吗?也不去洒扫,还敢在这里打牌。”

一个婆子淡淡的扫了一眼,满目讥讽的说道:“我们只知道府里发配过来几个罪人,这里可没有什么夫人,大小姐。”

与昨日初见时的摸样判若两人。

“你们……”春桃气急了,撸了撸衣袖冲到那个婆子前面想要跟她理论。

哪知那个婆子也不是个好惹的,还不等春桃说完,伸手把她推到在地。

就在那时谢琅华走了进来,她看着跌在地上的春桃,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把她两个胳膊给卸了。”

“大小姐。”春桃从地上站了起来。

方幻云几步上前,抓着那个婆子的两个胳膊一扭。

“啊……”那婆子口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声。

“大小姐,我们知错了,饶了我们吧!”其他的婆子瞬间吓白了,皆跪在地上求饶。

谢琅华勾唇一笑,笑眯眯的看着她们说道:“我脾气一向不好,想必你们也知道,她们都说我是个丧门星,我若是看谁不顺眼了,必然第一个把她给克死。”

“大小姐,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几个婆子一脸惊恐,不停的磕着头。

“把她的手给接回去吧!”谢琅华看着方幻云说道。

“啊……”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杀猪一般的惨叫。

几个婆子瞬间老实了。

有了昨晚那一出,方幻云已经飞鸽通知她的那些人,让他们通通赶来别院。

从谢家出来容易,若是再想回谢家可就难了。

外面在建房动静很大,用过午饭之后谢琅华出去看了一眼,真真是惊呆了,就她所住的别院正对面,足足有数百人在有条不紊的干活,这才半日地基已经初见模型,依着这个速度用不了一个月便可建好一座宅子,且比谢家的别院规模还要大上很多。

也不知宅子的主人是谁?

下午的时候方幻云的人便到了,谢琅华没有出面,也没有着手,全部让方幻云自己安排,不多却也不少,有十几个全是壮年男子。

谢琅华一下便犯了愁,谢家既然把他们赶了出来,自然不会再给他们银钱,她统共只有那么一千多两银子,昨天全部用来买酒了,如今实在是囊中羞涩,可有这么多人要养,着实是一个大问题。

母亲那里虽有些体己,可也没有多少银钱,撑不了几日,且不说阿恒每日还要吃药,看来她的想一个法子谋生了。

夜幕降临,用过晚饭之后,谢琅华越发愁了,依着昨晚那架势,今晚会风平浪静吗?

“砰砰砰……”就在谢琅华犯愁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抬头朝外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这里是山村不比燕京城,入夜了一般很少有人出来走动,难不成是谢家来人了?

谢琅华扭头看了方幻云一眼。

方幻云提步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方幻云走了进来,看了谢琅华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是崔家六郎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借宿

谢琅华微微一怔,眉头一拧:“他在哪里?”

她声音才落,崔愠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袭粉色的长袍,花枝招展的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我在这里。”

谢琅华面色一沉,着实没给崔愠什么好脸色。

她与他实在是两看相厌。

不等崔愠开口,谢琅华便赶在他前面说道:“怎么崔家六郎是来找我麻烦的吗?还是来看看我过的如何凄惨?正如你所见,我如今惨的不得了,你如果看够了就请回吧!”

三言两语便下了逐客令。

哪知崔愠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看着谢琅华妖娆一笑,慢悠悠的说道:“你错了,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是来你这这里借宿的。”

好似怕谢琅华不信,一旁的崔大和崔二也点了点头,一副忠犬的摸样。

听他这么一说,谢琅华眼中疑惑更胜,真是天大的笑话,堂堂崔家六郎还会少了住的地方,还要大老远的来她这里借宿,想也知道定然没安好心。

谢琅华想都未想张口说道:“不借,崔家六郎请回吧!”

崔愠狭长的双眸微微眯着,大步走到谢琅华跟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日后我们便成邻居了,不用做的这么绝情吧!”

谢琅华徒然瞪大了眼,看着崔愠难以置信的说道:“外面是你在建宅子?”

崔愠也没有客气,他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正是,我自己建的宅子自然是要亲自盯着,万一建的不如我的意了,改来改去的多麻烦,看来看去这里也就你们谢家的别院还能将就着住。”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笑着说道:“我若是不借你又能耐我何?”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崔愠竖起一根手指在写谢琅华眼前晃荡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一日给你一百两金如何?”

谢琅华目下无尘,不为所动的站在那里,看也不看崔愠一眼。

方幻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崔愠接着又伸出一根手指,煞有其事的说道:“一百两金不行,两百两金又如何?”

谢琅华依旧没有看崔愠一眼,抬手对着崔愠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他马上离开。

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她眼底闪过一些细碎的光芒,其实已然有些心动了,一日两百两金,十日就是两千两金,这个收入相当可观啊!

崔愠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又伸出一根手指来:“三百两金怎样?”

说着,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明明一副一本正经的摸样,实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谢琅华的小心肝一颤,面色随即冷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崔愠,心中暗暗想到,既然崔家六郎如此阔绰,让他再加加价又有何妨!

从他出价两百两金的时候,谢琅华已经心动不已,当下决定留崔愠住下来,一来有一笔可观的收入,二来有他那些人在,她们也能安全一些,谁人敢在崔家六郎头上动土呢!

哪知,崔愠的脸一下垮了下来,他一脸挫败的扫了谢琅华一眼,慢慢的站了起来,随手抖了抖衣袖上的浮灰,凉凉的说道:“也罢!也罢!自然人家视金钱如粪土,我们还是趁着宵禁之前赶回去吧!只是日日这样奔波要受点累罢了!”

说着,他再不看谢琅华一眼,提步就走。

谢琅华望着他的背影,一下呆在那里,她看见的不是崔愠,而是平白飞走的数千两金子。

虽然口口声声说要赶在宵禁之前回去,也不怎的崔愠那厮却走的极慢。

月色下,他嘴角上扬,脸上噙着戏谑的笑,他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能不为金钱所惑!

一,二,三……

崔愠心中默默数着数。

他倒要看看谢琅华能坚持到几时。

他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必胜的把握。

八,九,十,崔愠默默数着,抬腿便要出了谢琅华所住的院子。

谢琅华看着崔愠的背影,面色一沉大声喊道:“一日三百两金概不赊欠!”

崔愠突然扭过头来,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堪堪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崔大,豪言壮语的说道:“去先把五日的银钱给了她。”

“是。”崔大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他大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抬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两个人把木箱抬到谢琅华跟前。

崔大上前当着谢琅华的面打开了木箱。

霎时间屋里闪过一道金光,都快把谢琅华的眼给晃瞎了。

方幻云看着眼前满满一箱子的金子,也是嘴角一抽。

谢琅华看着一箱子的金子,非但没有一点高兴,反而抬头冷眼看着崔愠,恶狠狠地说道:“崔崔愠,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连金子都准备好了,这不是故意算计她又是什么?

在她吃人的目光中,崔愠面不改色的笑了笑:“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外出行走怎能不带些金子傍身呢!”

语罢,崔愠理也不理谢琅华,带着崔大和崔二去选房间住了。

他选来选去住进了离谢琅华最近的那个院子里。

崔家六郎所吃所用无不是这世间顶尖的,他带来的那些人很快就忙活了起来,进进出出的搬进来不少的东西。

萧氏和春桃走了进来,看着那一箱子黄金,顿时愣在那里。

“琅华这是?”萧氏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不知她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金子,眼中满是震惊。

谢琅华把崔愠要在这里借住的事说了出来。

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多,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春桃也很是惊讶,崔家六郎为何要借住在她们这里。

方幻云缓缓说道:“外面修建的正是崔家六郎的宅子,他是来这里监工的。”

春桃更是一脸震惊,她抬眸朝谢琅华看去,眼中的担忧更浓,大小姐和崔家六郎可是有仇的,让他住进来真的好吗?还有他为何要在她们对面建宅子?

谢琅华知道她们心中的担忧,她垂眸说道:“有他在这里也好,旁人也不敢随意伸手进来。”

昨晚的事春桃也是知道的,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呢!

她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萧氏也是这样想的。

崔愠住下了的事就这么敲定了,事实上她们多说已无用,毕竟谢琅华已经收了人家的金子。

只用了一个时辰,崔愠住的院子便大变了样,大到家具,小到院里院外的摆设,处处透着一股奢华,凡是崔愠走过的地方皆是锦缎铺地。

考虑着崔愠或许回来谢琅华的院子逛一逛,连谢琅华的院子都被铺了锦缎,还都是云锦,谢琅华看了瞬间觉得一日三百两金少了,应该要他一日五百两金,反正他也不差钱。

用过晚饭之后,王玄随意拿了一卷书,漫不经心的看着。

王礼突然大步走了进来,看着王玄叉手说道:“郎君,谢家别院那里的人手可以撤回来了。”

“这是为何?”王玄云淡风轻的看了王礼一眼。

王礼黑着脸说道:“崔家六郎不仅在谢家别院对面建了宅子,还假借监工之名,一日三百两金住进了谢家别院。”

“哦!”王玄随意应了一声,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倒是王礼皱着眉头说道“郎君,便不怕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王玄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只说了几个字“知道了。”

王礼还在等着他的吩咐,哪知他竟没了下文。

哪知,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王玄漫不经心的说道:“去给陈意一个警告,让她莫要在随意插手我的事。”

这一夜,谢琅华睡的很好,真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有崔愠在,昨晚一点事情都没有。

早上春桃做了饭,出了谢家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几个人围在桌前正准备吃饭,方幻云把谢恒从榻上也抱了过来。

还没有动筷子,从旁边的院子飘来一股饭菜的香气,真是勾的人馋虫大动,再看桌上的清炒蔬菜,霎时没了食欲。

谢琅华眉头一拧,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也不知崔愠又要做什么妖,大早上的就吃着好,也不怕噎着。

就在那时崔大提这个食盒走了进来,看着谢琅华说道:“我家郎君说了,恒少爷如今在病重,自然得好好补补身体,命我给恒少爷送些菜来。”

说着,也不等谢琅华开口,便把食盒里的菜摆上了桌子。

说是给谢恒一个人吃的,可足足有六道菜,有什锦虾仁,野山参炖鸡,素罗汉,西湖醋鱼,佛跳墙,还有一蛊豆腐羹,真是色香味俱全,单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谢琅华淡淡说道:“替我谢过你家郎君。”

崔大拱手说道:“是。”

转身大步离开。

谢恒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抬头看着谢琅华说道:“阿姐,可是崔家六郎?”

崔愠住进来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春桃皱着眉头说道:“该不会有毒吧!”

谢琅华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

方幻云找来一根银针,挨个试了个遍,几个菜一点问题都没有。

几个人这才吃了起来,且一吃就停不下来了,世间美味莫过于此,每一道菜都是舌尖的盛宴,挑不出一点错处。

再看自己做的菜,春桃真有些汗颜。

崔愠也在悠哉的吃着饭菜,抬眸间崔二走了进来,对着崔愠拱手说道:“郎君,他们已经把菜都吃完了。”

崔愠得意的一笑。

崔大一脸不解的在一旁说道:“郎君这是何意?”

崔愠抬头扫了崔大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一个人的胃,你试想一下,我若是把她的胃口养刁了,她还吃得下别人家的饭菜吗?”

第一百一十章 来访

崔大嘴角一抽,打趣的说道:“郎君不是素来号称一笑倾城的吗?何需这么麻烦!”

崔二在一旁附和道:“是了,是了,郎君不如你过去多一笑一笑,这样多省事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都给我滚一边去!”崔愠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脸上的挫败溢于言表。

只是好汉莫提当年勇,他非要把谢琅华的搞定不可,证明他依旧魅力四射。

今日,日光甚好。

自从受伤谢恒便整日窝在房中,用过早饭之后,谢琅华让方幻云把谢恒抱了出来,春桃搬了个软榻出来,让谢恒躺在上面晒太阳。

萧氏和谢琅华就陪在谢恒身边,三个人有说有笑。

只是萧氏眼底的愁云怎么也消不了,阿恒都用了好几日寂灭大师开出的药,却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谢琅华也很是担忧。

她只陪着了他们一会,便和方幻云出去了。

一味挨打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

她给方幻云安排了几件事让她去做,谢琅华不是一心想要攀高枝吗?

她偏不让她得逞。

“愠哥哥,这个着实好用。”谢琅华还没有走进院子,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谢恒的笑声。

她微微一怔,停在那里,眼睛有些发涩。

有多久没有听到阿恒的笑声了,自从他受伤以后再也没有笑过了。

谢琅华提步走了进去,见崔愠也在,谢恒坐在一张木制的椅子上,木椅安了两个大大的轮子,后背有把手,可以推着前行,也可以自己转动轮子前行。

“阿姐,你快看愠哥哥给我送了一张椅子,好神奇,以后我又可以自由行动了。”谢恒笑眯眯的说着,还给她演示了一番。

谢琅华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也很喜欢崔愠送给他的椅子。

萧氏在一旁也啧啧称奇。

崔愠看也没看谢琅华一眼,专注的看着谢恒,还推着谢恒走了几圈。

谢琅华凝神看了崔愠一眼,第一次发觉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只是有些狂妄自大而已。

崔愠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很快垂下头去,他眼波流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无论什么事最怕用心二字。

崔愠陪了谢恒一会,便离开了。

谢琅华跟在他身后出了院子,望着他的背影,开口说道:“多谢了。”

漫漫日光之下,崔愠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他一袭纯白的衣袍,玉冠束发,那一笑当真丰神俊朗,魅惑人心。

“我只是为了阿恒,不必客气!”他稍稍停顿,转身消失在谢琅华的视线中。

中午崔愠又给他们送来饭菜,八菜一汤比早上更加丰盛。

春桃不由得感叹道:“有崔家六郎在看来我以后都不用做饭了。”

萧氏笑了笑说道:“看了崔家六郎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

谢琅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看吧!这就是崔家六郎的高明之处,几盘菜,一把椅子就把人心都给收买了。

她看也不看崔愠送来的菜,只捡春桃做的菜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总觉得崔愠不安好意。

下午,王玄差人给陈意送去了一样东西。

那是她亲笔写给七夜的信,这封信若是传出去,她可就全完了,有谁能够想到一向温柔善良的燕国第一美人,竟然会买凶杀人。

王玄派来的人什么都没有说,把信交给陈意之后便离开了。

陈意疯狂的笑着,把那封信撕成了碎片,砸了屋里所有能砸了东西。

王玄这是在警告她,她的一言一行他都知道,他若想毁了她,只是轻而易举的事。

“玄哥哥……”陈意坐在一地残片之中,伤心的落下泪来。

她知道了,为何七夜会失手。

因为玄哥哥救了她。

他越是这样看重她,她越是恨她。

“我要见谢瑶华。”陈意一脸扭曲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婢子。

她不知道即便她不去找谢瑶华,谢瑶华也会来找她的。

下午,谢瑶华和陈意依约在上一次见面的茶楼见面。

陈意看着车水马龙的街上,扭头看着谢瑶华说道:“你来了。”

谢瑶华看着陈意盈盈一福,勾唇一笑:“是。”

两人四目相对,陈意冷冷说道:“你知道我们为何失败了?”

谢瑶华缓缓说道:“因为王家七郎。”

她说的言之凿凿。

正是因为这样,陈意才会再次找上她,能让她心烦意乱的也只有王家七郎。

正如上一次赏秋宴前一晚,她派人悄悄的找上她,只可惜她们两人联手都没有杀了谢琅华那个贱人。

陈意面色一冷,眼底闪过凌厉的杀气。

在谢瑶华的注视下,陈意缓缓说道:“如今崔家六郎住进了谢家别院,我们要想动手更难了。”

说着,她声音一冷:“你可有什么计策?”

谢瑶华淡淡一笑,她自然知道崔愠住进了谢家别院,可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她压低声音说道:“崔家六郎不止住进了谢家别院,还在对面建了宅子,假设这一切都是为了谢琅华的话,你说崔家还能容下她吗?”

陈意眼中徒然一亮,缓缓说道:“你是说借刀杀人?”

谢瑶华接着说道:“崔家六郎可是崔家嫡子,将来要继承崔家家主之位的,崔家必不会允许谢琅华这样的女子出现在他身旁。”

陈意点头笑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两人分别出了茶楼。

不过半个时辰,燕京城中流言四起,说谢琅华对崔家六郎用了魅术,令得崔家六郎对谢琅华言听计从,不仅搬进了谢家别院与谢琅华同住,还给谢琅华建了宅院,更传谢琅华已经怀了崔愠的孩儿。

流言一时激起千层浪,在整个燕京闹得沸沸扬扬。

谢瑶华知晓后,冷冷一笑,脸上闪过一抹阴毒。

就在那时冬雪走了进来,对着谢瑶华说道:“小姐,表少爷差人递来话,想见小姐一面。”

谢瑶华随手摘了一朵开的正盛的菊花,眼都不抬冷冷丢在地上,沉声说道:“不见。”

冬雪随即退了下去。

谢瑶华双眸阴沉,眼中闪过一抹讥讽,若是她没记起那些前尘往事,还想嫁给萧陌,可如今萧陌是断断入不了她的眼的,这也是她为何费尽心机把自己洗白的原因。

谢琅华在她之前死的,自然不知她是怎么死的。

萧陌一直依附于司马弈,司马弈死后,司马睿继位,他在朝中不过谋了一个松阳县丞的职位,谢琅华死后没有多久,他便领旨上任,就是在去松阳的途中,他们遇见了山匪,她也一直以为他待自己极好。

可谁能想到当长剑朝他刺过去的时候,他想都未想把一旁的她推过去挡剑,可笑她当时还怀着他的孩儿。

最终她惨死在山匪的剑下。

这一世,她真不想跟他有一点牵扯,可恨命运弄人,如今她更是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当萧陌知道谢瑶华不肯见他之后,一脸愤怒的拂袖离去。

若非太子殿下命他必须娶了谢瑶华,不能让定远侯府的势力旁落,他的断断不会来找谢瑶华的,谁知道她竟给脸不要脸。

从茶馆回来之后,谢瑶华带着冬雪匆匆出了门。

谢琅华闲来无事便修炼方幻云给她的那一本长生诀,怎料她用心修炼的几日,还不是不得其中诀窍,竟没有一点进展,这让她很是挫败。

崔愠送给谢恒的椅子,谢恒玩的上了瘾,吃过午饭后便又在院子玩了起来。

有萧氏和春桃陪着他,谢琅华还在屋里钻研那本长生诀。

“大小姐,余太医和睿王殿下来了。”正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方幻云走了进来。

谢琅华闻声放下了手中的长生诀。

她有些意外,余烨和司马睿怎么会来?起身跟着方幻云走了出去。

余烨正在给谢恒诊脉。

谢琅华出来的时候,司马睿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是深沉。

看的谢琅华一头雾水。

“见过睿王殿下。”谢琅华几步上前,对着司马睿盈盈一福。

司马睿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必多礼。”

萧氏和谢恒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余烨,一脸的紧张。

“阿恒可好了一些?”余烨才从谢恒的手腕移开手,萧氏便急急问道。

谢恒则是满目紧张的看着他。

余烨没有说话,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了一根银针出来,让谢恒把腿露出来。

余烨一针下去,谢恒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在场的几个人,面上皆闪过一抹失落。

余烨笑笑说道:“此乃慢症急不得,兴许明日便好了。”

谢琅华看着萧氏和谢恒失落的摸样,心如刀绞,面上没有一点表情,眼底一片森寒。

余烨接着又道:“我教给你们一套按摩的手法,加上按摩效果肯定更好一些。”

他教的仔细,春桃和萧氏学的更为认真。

司马睿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轻声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琅华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司马睿转身走了出去。

谢琅华提步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朝别院的花园走去。

秋日菊香四溢,满园飘香。

司马睿在一片翠竹前面停了下来。

在谢琅华的目光过,他扭头看着谢琅华,眼神格外幽深,缓缓说道:“你可知做人最要紧的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齐大非偶

谢琅华微微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司马睿,不知他这番话是何深意?

于是,她慢慢的摇了摇头。

司马睿深深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可以争取的,什么是不能奢望的。”

谢琅华眼中疑惑更深,她懒得去猜测司马睿这番话的意思,嘴角一弯淡淡的说道:“请恕琅华不明白睿王殿下话中的深意。”

司马睿看着站在日光中的那个少女,她一袭碧色的衣裙,比澄净的天空更为干净,那双眼异常明亮,带着一丝与她年纪不符的苍凉,好似一眼可望到底,又好似怎么也看不透。

他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你可知燕京城中流言四起,说崔愠被你迷了心智,不仅搬来与你同住,而且还为你建了宅院。”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徒然睁大了眼。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流言的厉害,有时候千军万马都比不上流言的厉害。

司马睿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接着又道:“还说你怀了崔愠的孩儿。”

“真是荒诞。”谢琅华冷冷一哼,眼底满是讥讽,她是疯了吗?竟会看上崔愠,还怀了他的孩儿。

她想都不用想便知是谁放出的流言。

一抹杀气从她眼底一闪而过,她慢慢垂下眸子,笑着说道:“好一个借刀杀人,当真高明的很。”

她突然明白了,司马睿刚才那番话中的深意,是在提醒她,也在敲打她不要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有崔愠坐镇别院,那些想杀她的人,自然不敢在派出杀手。

可她们抬手便把崔愠这个护盾,变成了最好的杀人利器。

“你以为崔家会坐视不理吗?”司马睿站在谢琅华身旁,他的影子将谢琅华笼罩其中,

谢琅华面色晦暗不明的看着他。

司马睿接着又道:“崔愠在你住的别院前面建了宅子是真,与你同住一起也是真,你以为一切还只是谣言吗?”

司马睿的话就如同一把刀一样悬在谢琅华颈后。

谢琅华面色越发凝重,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身上一寒,凭她如何能与崔家抗衡。

事到如今崔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消除这个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

不过崔愠对她是真有意也罢,还是无意也罢,这都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谢琅华细思极恐,再不敢想下去。

“知道怕了?”司马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不等她开口接着又问:“崔愠可在?”

谢琅华轻声说道:“半个时辰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急匆匆的走了。”

司马睿目不转睛的盯着谢琅华。

谢琅华徒然清醒过来,想来定是崔家已经知道这些谣言,才把崔愠急急忙忙的叫了回去。

司马睿沉默下来。

谢琅华心乱如麻,脸色极其难看,若是崔家对她出手,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司马睿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许久,司马睿出声问道:“可想到对策了?”

谢琅华如实说道:“不曾。”

她拒绝了王玄,如何还有脸面求助与他。

能与崔家抗衡的唯有王玄了。

司马睿一袭藏青色的长袍,眉清目朗,也是俊逸非凡,他深深的凝视着谢琅华,勾唇说道:“我有一策可解你之忧虑。”

谢琅华顿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司马睿稍作迟疑,波澜不惊的说道:“近日父王在为我选妃。”

谢琅华双眼微眯,好似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司马睿抬手落在谢琅华肩头,缓缓收紧手指,他目光深沉,隐约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你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琅华唇抿的紧紧的,伸手就要推开司马睿,司马睿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死死地扣着她的肩头,还是询问出声:“你可愿做我的王妃,只要你愿意我即刻进宫请旨,崔家自然不会再为难与你。”

谢琅华平静的说道:“殿下为何如此不留余力的助我?”

心中并没有因为司马睿的话起了一点波澜。

她与他仅有一面之缘,自然没有半点感情可言。

且不说她名声在外,背负着一个丧门星的名头,试问天下谁愿意娶这样的女子。

司马睿缓缓的松开了手,眼中含着一丝讥讽,勾唇一笑:“你以为呢?”

“告辞了!”谢琅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有些话她不愿意说出来,但不代表她不明白,司马睿一向隐藏的极好,他性子淡漠,从不与朝臣交往,向来都是与世无争的摸样,唯有谢琅华知道他的野心。

错了,如今谢瑶华也知道。

她纵然有万般不好,可终究是定远侯府的嫡女,只要娶了她,便有定远侯府相助,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于他就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她从不认为她魅力无边,能引得一个个人对她青眼相待,她深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哪知,她不过刚转身,司马睿便一把抓住了她。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敛尽面上所有表情,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谢琅华冷冷笑道:“我以为殿下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

司马睿固执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顿:“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谢琅华轻启朱唇,,对着司马睿盈盈一福,慢慢说道:“多谢睿王殿下好意。”

说着,她垂眸一笑,缓缓吐出几个字:“只是齐大非偶。”

原谅她明知他日后会一飞冲天,亦不愿意做他的垫脚石,更不愿意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囚在深宫中一生。

与此相比,她宁愿去求王玄。

毕竟他还是她的债主,她若是死了,那一万两金便打了水漂。

司马睿凝神看着她,他知道他今日说的这番话很突然,也很冒昧,也想到过她会拒绝,可他从未想过她竟给了他一个这样的理由。

齐大非偶!

“崔愠与王玄便是良配了吗?”有些话他知道不该说,却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

她说她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崔愠与王玄的身份可是远在他之上,自古士庶不婚,他们这些遗留的士族更是牢牢的坚守着这个规矩。

纵然她是定远侯之女,可在那些士族眼中,所谓定远侯也不过是个粗人,又怎会允许她进门。

便如这次的流言,于旁人而言不过是一个笑话,听一听也就罢了,于她而言却是一把啐了毒的利剑,分毫不差的悬着她的心口,抬手便可将她杀与无形。

谢琅华缓缓抬起头,看着司马睿扬眉一笑:“睿王殿下也信了那些流言了吗?”

她眼中含着淡淡的讥讽。

司马睿定定的看着她。

谢琅华接着笑道:“我这人没有什么别的长处,可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

不管是王玄也罢!还是崔愠也好,她都不会对他们生出半点非分之想。

司马睿没有开口。

谢琅华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余烨演示了一遍按摩的手法便与司马睿离开了。

上了马车,余烨看着司马睿那张冷冰冰的脸,长叹了一声说道:“怎地高傲如瑞王殿下也碰了一鼻子灰吗?”

司马睿冷眼扫了余烨一眼,垂眸笑道:“碰了一鼻子灰的又岂止我一个人。”

自负于王玄还不是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还有整日流连花丛的崔愠,还不是得巴巴的赶来这里,又是建宅子,又是花重金的借住。

“看你好似一点也不伤心。”余烨眯着眼说道。

司马睿回以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就不那么珍贵了不是?”

余烨一副八卦的摸样,往司马睿跟前凑了凑,笑盈盈的说道:“我好奇的是还有谁也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

司马睿凉凉的扫了余烨一眼没有开口。

为了谢琅华,王礼也真是操碎了心,他急的头上都冒了汗,看着事不关己的王玄,皱着眉头说道:“郎君若是崔家出手的话,怕是会很棘手。”

王玄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正在轻轻的擦着兰花的叶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她都不急你急什么。”

王礼蹭的走到王玄跟前,沉声说道:“睿王殿下也不知抽的什么筋,竟问了谢琅华可愿做他的王妃。”

王玄这才抬起头看了王礼一眼,反问道:“她应允了?”

王礼摇了摇头。

王玄淡淡笑道:“郑老不是已经去为我寻良医了,再过一两日也该回来了。”

王礼可不没有他这般气定神闲,他压低声音说道:“万一……”

说着,他转身大步离去。

王玄放下手中的棉布,拿着锦帕细细的擦了擦手,勾唇笑道:“怎地如今他们的眼神都越发不济了!”

是夜!

流言一事谢琅华也不敢跟萧氏和春桃说,只给方幻云说了说,还把司马睿给她说的话,也一并告诉了方幻云

方幻云听后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不得不说睿王殿下的说的着实是一良策。”

只要她嫁人,与崔愠的一切谣言就不攻自破。

谢琅华越想越生气,纵然有人处心积虑的算计她,可这些祸事终究因崔愠而起,凭什么她要草草嫁人,而他却什么事都没有。

她神色一冷,转身就往外走。

“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方幻云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要去找崔愠。”谢琅华扭头看了方幻云一眼,她一脸愤恨,若非崔愠何至于招惹上崔家。

方幻云不放心她匆匆跟了上去。

出了院子,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崔愠所住的院子,见里面乌漆嘛黑的就知道崔愠没有回来。

谢琅华在门口等着,方幻云去准备马车了。

她人微言轻,若要叫崔家相信所有的一切皆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想借崔家的手杀了她,还得崔愠开口才是。

可恨这厮闲来无事时不时的在她眼前晃荡,如今真有了事了,却不见他的身影了。

月色弥漫,星光璀璨。

除了偶尔响起的犬吠声,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谢家别院门口挂着两盏红灯,发出微弱的光,将谢琅华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方幻云亲自驾车,马车很快来了。

谢琅华抬腿准备上车。

“嗖……”就在那时一道寒光从方幻云眼前闪过,一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袖箭朝谢琅华射了过去,速度之快令人震惊。

“大小姐小心!”方幻云一声惊呼,从马车飞身而下,手中凭空多了一柄细长的剑,那剑就好似一片竹叶那么宽,细而软轻盈如一条飘带,吞吐间寒气逼人。

谢琅华大惊失色的看着那支袖箭,下意识的朝后退避,她眼中满是震惊,她六识过人,一点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为何她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嗖……嗖……嗖……”紧接着一阵密集的袖箭从四面八方而来。

“砰。”方幻云身轻如燕,一剑击落那支朝谢琅华飞去的袖箭。

“方姑姑。”谢琅华满目担忧的看着方幻云,方幻云挡在她身前,细剑翻飞好似织了一张巨网,将所有袖箭阻挡在外。

谢琅华凝神看着前面,夜色中她分明没有看到一个人,更没有听到一点喘息的声音。

她手心一片湿滑,眼中全然都是凝重,想不到崔家这么快便动手了。

“嗯……”忽的,方幻云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一支袖箭从她的右臂横扫而过,带出丝丝血肉。

空气中多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方姑姑,不要管我了,你快走。”谢琅华微微一怔,厉声吼道,寻常的箭顶多是没入肌肤之中,而这些袖箭竟能穿透肌肤带出血肉,可见何等厉害。

方幻云带了的那些人,有一半出去办事了,剩下的都在后院,根本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方幻云飞快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她双眼一眯,眼中闪过凌厉的杀芒。

由于受了伤,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袖箭形成的箭雨越发密集。

方幻云越来越来越吃力。

“嗖……”就在那时一直袖箭从她眼底飞过,朝谢琅华射了过去,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大小姐。”她一阵惊呼。

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那支袖箭朝她飞了过来,她没有躲避,而是瞪大了眼,伸手朝那支袖箭抓了过去。

“你不要命是不是?”眼见那支袖箭就要穿透她的手掌,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苦肉计

崔愠衣袖一扫,那支袖箭随即落在地上,他一袭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透着一股邪魅,霸道的把谢琅华拥入怀中,好似情圣一把谢琅华的头轻轻的摁在胸口。

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噙着一丝浅笑。

他来的真是恰到好处,不早不晚将一出英雄救美演的十分完美。

崔大和崔二也从天而降。

方幻云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没事吧!”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平日里拽的二五八万的表情一扫而尽,换做一副深情款款的摸样,眼中柔的几乎滴出水来。

他自认他这副表情已经完美到极致。

哪知,谢琅华眉头微微一蹙,伸手推开了崔愠。

她沉声问道:“这些可是你们崔家的人?”

崔愠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是。”

“嗖……”袖箭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

“嗖……”就在那时,崔大身子一闪,一支袖箭如流星一般朝谢琅华袭了过去。

谢琅华眼光一凝,死死地盯着那支袖箭,那支袖箭明明很快,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可谢琅华眼中却出奇的看见那支袖箭的轨迹。

仿佛她只要轻轻的伸出手,便可以把那支袖箭抓在手中,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就在她伸手的那瞬间,又有几支袖箭朝她袭了过来,好似不管有多少人,谢琅华都是他们的目标,不死不休。

“你疯了吗?”崔愠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霸道的将她拉入怀中。

他抱着谢琅华身子一闪,避开那几支袖箭。

谢琅华满目愤怒的看着崔愠,沉声说道:“你还说他们不是崔家的人,那些袖箭分明是有意避开你。”

崔愠也怒了,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个脾气好的,他冷冷笑道:“谢琅华你简直不可理喻。”

“嗖……”就在两人争执之际,谢琅华没有发觉,一支袖箭穿透层层防备,悄无声息的对准了她的心口破风而来。

“小心。”她没有看到,崔愠却是看到了。

谢琅华一惊。

电光火石之间,崔愠以血肉之躯挡在她身前,那支袖箭从他的胸膛穿了过去,带出一片血色。

“嗯。”崔愠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口中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

“郎君。”崔大崔二一脸震惊大声喊道。

“你信我。”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他一改往日放荡不羁的摸样,一脸认真,身子一软倒在谢琅华跟前。

“郎君,你醒醒啊!”崔大穿过密集的袖箭扑到崔愠跟前,把他抱入怀中。

“我杀了你们。”崔二一声厉吼,整个人好似发狂了一般,手中的剑舞的飞快。

方幻云使出浑身全力。

谢琅华怔怔的看着倒下去的崔愠,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崔愠竟会以血肉之躯替她挡下那一箭。

一时之间她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崔愠的双眸越发复发。

大片大片的血从崔愠胸膛喷了出来,染红了谢琅华的双眸。

就在那时一支袖箭朝抱着崔愠的崔大射了过去。

谢琅华双眼一眯,轻飘飘的伸出了手。

眨眼间,快如流星的袖箭,安安静静的躺在她手中。

崔大抬头看着谢琅华,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震惊,这袖箭是用特制的弓弩射出的,速度极快,杀人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连他和崔大也不到徒手抓袖箭这种疯狂的事。

连着方幻云也是一怔,看着谢琅华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谢琅华自己亦是异常震惊,她嘴角一弯笑了起来,原来她真的可以做到。

朦胧的灯笼下,她穿梭于箭雨之中,一如闲庭漫步一般,两只手都没有闲着,抬起落下之间袖箭落了一地。

见她如此妖孽,崔二也是惊得合不拢嘴了。

很快那些刺客便退了下去,来的蹊跷,退的也是无声无息。

“郎君,郎君……”崔大抱起已然昏过去的崔愠惊慌失措的冲进了别院。

谢琅华跟在崔大身后,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快去找一个大夫。”

崔二却赶在方幻云之前消失不见。

谢琅华眉头紧锁,守在崔愠榻前,眼中不止有担忧,更有些许惊慌,若是崔愠因着她的缘故有个三长两短,崔家更不会放过她了。

她看着鲜血染红了崔愠的衣衫,他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手心一片湿滑,眉头拧得更深了。

崔愠可千万不能有事。

很快崔二把大夫带了过来。

大夫给崔愠处理了伤口,又开了一些服用的药,说他伤的着实不轻,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三日内是否能醒过来了,若是能醒过来的话便可安然无恙的度过这一关。

谢琅华听着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她知道崔愠伤的不轻,可没有想到他竟伤的这样严重,已然性命攸关。

谢琅华让大夫也给方幻云包扎了一番,便让她回去歇息了。

她与崔大,崔二守着崔愠。

萧氏和春桃听闻之后,来看了看崔愠,见崔愠伤的如此严重,两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摸样。

萧氏看着谢琅华,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见谢琅华一副愁眉不展的摸样,她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整整一晚,谢琅华守在崔愠榻前一动不动。

东方泛白的时候,崔愠突然发起热来,谢琅华让崔大打了盆温水,将帕子打湿,覆在崔愠额上,等帕子变凉了,便再换一块帕子。

早上春桃给他们送来饭菜,谢琅华一口都没有吃。

崔大和崔二也没有什么胃口。

谢琅华看着面色发红的崔愠,一颗心跌入了谷底,她知道外伤最怕高热了,若是高热退不下去,人八成是废了。

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崔愠,把他的摸样映入眼中。

他狭长的双眸紧紧闭着,殷红的唇瓣失了血色,褪去往日的邪魅与放荡,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一点生机。

整整一个上午,谢琅华一直重复着给崔愠换着帕子,不知怎的竟一点效果都没有。

谢琅华越发担忧,面色难看的厉害。

崔大和崔二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摸样。

“大小姐!”用过午饭之后,方幻云突然来了,她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再嘱咐崔大务必给崔愠敷头,一刻也不能停下。

在崔大点头之后,才起身跟着方幻云走了出去。

哪知,她前脚走了出去。

崔愠后脚便睁开了眼。

崔大和崔二没有一点异味。

崔愠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崔大和崔二说道:“她可已经走远了?”

崔大笑着点了点头。

在他们两人的注视下,崔愠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

他是受伤了不假,只是大夫把一分的病情说成了十分而已,还有谢琅华喂他服下的药,也不是什么疗伤的药,而是使人发热的药。

他一脸挫败啧啧叹道:“想不到我崔愠竟沦落到以苦肉计来博取美人心的地步了。”

崔大和崔二嘴角一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你快给我端杯茶来,还有你快去厨房给我找些吃的。”他指挥着崔大崔二说道。

身子一闪,飞快的去如厕了。

直到今时今日他才发现,这世上最痛快的事莫过于装病,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真真快把他给憋死了。

今日的谢家可热闹了,流言闹得沸沸扬扬的,所有婢子和仆从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一发不可收拾。

“你听说了吗?人人都说玉少爷根本不是侯爷的孩子,是姨娘和别人种。”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别说若是细看的话,玉少爷长得还真不像咱侯爷,想不到姨娘竟是这样的人。”

赵氏知道后气的嘴都歪了,她亲自去给谢长安请罪去了,指天立誓哭的眼睛都肿了,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摸样。

对于这些留言谢长安自然是不信的,他心疼的抱着赵氏好一通安抚,赵氏才不哭了。

他下令若是谁在议论此事即刻杖毙。

可流言单靠暴力是刹不住的。

徐氏知道后,巴巴的去告诉了老太太,非但没有讨到好,还被老太太训斥了一顿。

谢瑶华知道后,一脸阴沉在坐在妆台前,她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此事定是谢琅华的手笔。

她冷冷一笑,好一个狠毒的贱人,竟然连这件事都知晓了,果然再不是从前那个蠢货。

好在父亲是相信姨娘的,然三人成虎,眼下他相信并不代表他永远都会信,无论如何这件事决不能暴露出来,她才为自己正了名,断不能因此事毁了她的前途。

她带着冬雪,提步走了出去。

纵然谢长安并没有怀疑赵氏什么,赵氏还是很不安,她派人给谢文安递了信,今晚子时老地方见。

徐氏越想越不对,赵氏的孩子若不是谢长安的,那会是谁的?

她徒然一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个人从她脑海中闪了过去,她遣退了所有人急匆匆的朝谢文安的书房走去。

谢文安正在书房看账本。

见着徐氏推门而入,他神色一冷,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来了?”

徐氏冷眼看着屋里的仆从,沉声说道:“你们都退下。”

霎时,屋里只剩下她与谢文安。

她大步走到谢文安面前,凝神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谢玉是你和赵氏的孽种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醒来

谢文安神色骤然一冷,眯着眼看着徐氏,面若冰霜的说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徐氏勾唇笑了起来,她眼中满是苍凉,笑着笑着她落下泪来,从前她怎么想不通,明明她与谢文安才是夫妻,而他明里暗里却护着赵氏,若没有他的支持,赵氏如何能掌家数年。

明明阿辰才是他的孩子,而他却处处冷待,从不曾正眼看过阿辰,反而对谢玉疼爱有加。

从前她一直都以为萧氏是个傻子,既不得夫君的疼爱,虽是正室却连掌家的权利都没有,如今看来最傻的是她。

“闹够了就出去。”谢文安冷冷的看着赵氏,眼中已起了杀意。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就全废了。

徐氏大笑出声,指着谢文安的鼻子说道:“谢文安我陪了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是谁不好为何偏偏是她?”

她不甘心,这么多年赵氏仗着掌家的权利,处处刁难她,令得她不得不小意奉承,处处委曲求全,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有意纵容。

谢文安一脸不耐,他冷冷的盯着徐氏,眼中满是警告,多年夫妻徐氏怎会看不懂他眼中深意。

徐氏疯狂的大笑了起来,她厉声说道:“谢文安,我就去告诉母亲,你与赵氏的事,看你们以后怎么做人。”

徐氏说着就要离开。

“这是你逼我的,别怪我不留情面。”谢文安一把拉住徐氏,在徐氏惊恐的目光中,抬手砍在她颈后。

徐氏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来人啊!”谢文安声音一高,随即进来几个婢子,谢文安看都没看徐氏一眼,冷冷说道:“夫人病了,把夫人带下去养病,从今日起不必外出,也不必见客了。”

谢文安从来都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他不仅把赵氏囚禁了起来,还命人给徐氏灌了使人神志不清的药。

徐氏喝下药后,整个人变得癫狂起来与疯子无异。

“大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方幻云把谢家发生的事给谢琅华说了一遍,凝神看着她。

谢琅华垂眸一笑,所有人的反应尽数在她的意料之中。

片刻,她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务必找出赵氏与谢文安密会的地方,记得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谢长安不是不信吗?

她会把肮脏的一切摆在他面前,让他亲眼看看,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妇人是个怎样的人。

“是!”方幻云沉声说道。

她在谢家蛰伏多年,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谢琅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凝神看着方幻云说道:“赫连佑可曾在陈家安排了人?”

方幻云瞬间明白了谢琅华的意思,她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明明是晴空万里,可她却觉得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她轻声说道:“赫连佑快回来了吧!”

说完,她提步走了出去。

崔愠不醒,她时时刻刻好似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心绪不宁,寝食难安。

她回去的时候,崔愠还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因着发热整张脸烧的通红,许是崔大给他喂了水,唇瓣不似她走的时候那么干。

谢琅华蹙着眉,拿起一旁的锦帕接着给崔愠敷头。

她一进来,崔大和崔二便退下了。

守了一夜,他们也该歇歇了。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崔愠。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伸手轻轻的戳了戳崔愠发热的脸,喃喃说道:“崔愠,你准备睡到几时才醒呢?”

说着,谢琅华神色一冷,凝神看着崔愠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傲慢,无理,自以为是。”

谢琅华越说越来气,她又戳了戳崔愠的脸,接着说道:“你为何要替我挡下那一剑?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她气鼓鼓的看着崔愠,冷冷说道:“罢了,罢了,你愿意睡就睡下去吧!大不了我陪你一道赴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谢琅华喃喃说着,没发觉某人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

崔愠要真是因她而死,她就是想活,崔家也不会放过她的。

她与他如今是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不得不生死与共。

日光从窗户透进来,照的谢琅华身上暖洋洋的,一夜未眠,她竟不知不觉的靠在崔愠榻旁睡着了。

待她合上眼之后,一双眼慢慢的睁开了。

崔愠侧了个身,笑眯眯的看着睡着的谢琅华,一手挑起她的发丝,在指尖缠着圈圈,慢悠悠的说道:“你想与我一道赴死,怕是不行的。”

这大好的世间,他还没有活够呢!

又怎舍得死。

等谢琅华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一惊,猛然坐直了身子朝榻上的崔愠看去,见他还躺在那里,长长的舒了口气,她伸手落在崔愠额头,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厮还没有退热,她接着忙活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崔大和崔二的身影,也未放在心上,心想如今崔愠病重,他们要处理的事定然不少。

木轮转动的声音响起,谢琅华抬头看去便见萧氏推着谢恒,还有春桃走了进来。

“阿姐,愠哥哥还没有醒吗?”谢恒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问道。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

“愠哥哥,阿恒来看你了,你一定要早点醒过来。”谢恒眼眶有些泛红,凝神看着崔愠说道。

萧氏看了崔愠一眼,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摸样。

一旁的春桃上前对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你已经熬了一个晚上了,今晚就让我在这守着崔家六郎,你回去歇息吧!”

谢琅华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轻声说道:“我没事。”

便是回去崔愠不醒,她也是睡不着的,还不如就在这里守着。

春桃将给谢琅华带的饭菜摆在桌上,谢琅华只看了一眼,一点吃的意思都没有。

萧氏端了一碗粥放到谢琅华手中,说道:“你愿意在这里守着,我们也不拦着,只有一样把这碗粥吃了。”

谢琅华低头吃了起来,粒粒饱满的米在她口中味同嚼蜡。

萧氏他们待了一会便走了。

斗转星移,月上梢头。

夜很漫长。

崔大和崔二满身风尘来看了崔愠一眼,便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

屋里又只剩下谢琅华与崔愠。

后半夜,崔愠总算退了热,谢琅华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可算捡回半条命。

她以为退了热,崔愠很快便会醒过来的。

哪知,一直到天亮,崔愠一点动静都没有,更别提醒来的迹象了。

令得谢琅华一颗心又跌倒了谷底。

已经两日了,崔愠若是再不醒……

谢琅华不敢接着想下去。

“来人啊!”她抬头朝外看去,沉声喊道。

崔大很快走了进来,看着谢琅华一脸慌张的说道:“可是郎君……”

说着他整个人僵在那里,眼中满是惊恐。

这演技也是绝了。

“这都两日了,他还不醒,你快些再去找个大夫来。”谢琅华一脸焦灼的说道。

“是。”崔大瞬间恢复如常,看了谢琅华一眼,将视线落在崔愠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哪知,他还没有走出门,王礼便来了。

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

崔大一见王礼,眉头一蹙,淡淡说道:“你怎么来了?”

王礼看着崔大眯眼一笑:“自然是有事。”

谢琅华看着大步走来的王礼也是一惊,她还没有开口。

王礼便拱手说道:“我家郎君听说崔家六郎伤重,命悬一线忧心不已,恰好他前几日得了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便让我把人带来,给崔家六郎诊治一番,若真能救了崔家六郎也是善事一桩。”

谢琅华面色一喜,还没有开口,崔大却赶在她前面看着王礼说道:“多谢王家七郎好意,只是不必了,我们崔家的大夫已经在路上了,待我家郎君病愈后,定会亲自上门致谢。”

王礼淡淡的看了崔大一眼,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大步上前,对着王礼盈盈一福,抬头说道:“大夫在哪里?让他上前给崔家六郎诊治。”

王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右手微抬,随行的大夫大步走了过来。

崔大面色一沉,挡在崔愠榻前,冷冷说道:“此乃我崔家家事,由不得外人插手。”

言下之意,谢琅华是谢家人,管不了他们崔家的事。

那个大夫当下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抬头朝王礼看去。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崔大,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王礼淡淡的看着崔大,勾唇笑道:“我家郎君也是好意,寻常病人遇上大夫,哪有不感恩戴德的,你这是作何?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王礼接连抛出两个问题,崔大面色徒然一僵。

谢琅华视线在崔愠与崔大身上来回扫荡。

“嗯……”就在那时,榻上的崔愠口中忽然发出一丝声音。

“郎君。”崔大扭头朝他看去。

谢琅华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

崔愠眉头一蹙,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送给你的大礼

“郎君,你醒了。”崔大一脸激动,脸上满是欢喜。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崔愠一眼,抬头看向王礼,是他来的凑巧呢?

还是崔愠醒来的凑巧呢?

她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崔愠一脸虚弱,轻轻的点了点头,将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

“郎君。”就在那时崔二领着大夫走了进来。

王礼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那大夫给崔愠诊治了一番,说崔愠性命已经无碍了,只需好好休养就是。

崔愠皱着眉头看着王礼,声音沙哑的说道:“这是?”

王礼大步上前,对着崔愠拱手一礼,说道:“我家郎君听闻崔家六郎伤重,心中很是难过,特命我带着大夫过来瞧一瞧,郎君既然已经醒了,那我也就告辞了。”

崔愠躺在榻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礼,胸膛起伏咳了起来,缓缓说道:“替我谢过你家郎君,待我伤好之后,定亲自上门致谢。”

他这话说的也是合情合理,不知怎的谢琅华竟听出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王礼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的很,大步转身离开。

出了谢家别院,王礼忍不住大笑出声,他真是觉得郎君这一手太妙了,崔愠不是伤重吗?他便给他送来大夫诊治,看他如何接着装下去。

果然是药到病除。

谢琅华见崔愠已经无碍了,转身准备离开。

“你站住。”哪知崔愠突然开口了。

她扭过头去便见崔愠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凉凉说道:“我为了救你,鬼门关都转悠了一圈,你就这样丢下我不管了吗?”

狭长的双眸满是幽怨,就好似一个满腹委屈的小媳妇,冷眼看着负心汉,眼中满是控诉。

“你不是已经无碍了吗?”谢琅华缓缓说道。

“咳咳咳……”哪知崔愠一下剧烈咳嗽了起来,憋得面色通红,口中一下喷出血来。

令得谢琅华突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崔愠气喘吁吁的躺在榻上,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郎君。”崔大和崔二大惊失色。

“没听见大夫让我好好将养,你走了谁服侍我?”这句话崔愠说的十分艰难,断断续续,几乎语不成句。

谢琅华一听顿时来了气,她何时求他救她了?

根本没有。

分明是他非要给她添乱,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受伤,还有此事本就是因他而起。

“崔愠,若非你,我怎会惹上那些流言,若非你,崔家何需兴师动众的对我出手,你敢说那些人不是崔家的人吗?”谢琅华字字珠玑,她眼底含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嘲讽。

崔愠受伤之后,那些人便无声无息的退下了,她并不傻。

她之所以守在这里,也只是怕他一命呜呼了连累她而已。

语罢,谢琅华转身就走。

崔家气的脸都绿了,他梗着脖子,冲着谢琅华的背影,大声说道:“你若敢走,我便宣扬出去,你怀了我的孩儿。”

谢琅华脚下一顿,黑着脸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眼中满是怒火,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旁人说的那些流言,根本不足为信,过几日就被人遗忘,倘若这话真从崔愠口中说出,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真的不想再惹上崔家。

崔愠十分无赖的一笑:“留下来服侍我,直到我伤愈。”

“我不会服侍人。”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

崔愠毫不在意的笑道:“无妨,我会好好*你的。”

谢琅华咬牙切齿的看着崔愠,留了下来。

崔愠抬头扫了崔大崔二一眼,两人瞬间心领神会,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崔愠与谢琅华两人。

“我口渴了!”崔愠躺在榻上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抬手倒了一杯茶,伸手递到崔愠跟前。

崔愠面色一黑,皱着眉头说道:“你以为我此刻能坐起来喝茶?”

谢琅华只得耐着性子把崔愠扶了起来。

崔愠喝了一口谢琅华到的茶,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凉了。”

“你!”谢琅华冷冷瞪了崔愠一眼。

她骤然起身。

崔愠身子一下朝后倒去,本来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瞬间撕裂开来。

“嘶……”崔愠瞬间变了脸色,他杀气腾腾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呀!真是对不住,我这也是为了给你换杯热茶。”

果然她又倒了一杯茶,伸手递给了崔愠。

崔愠冷眼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如方才一样把他扶了起来。

“噗……”哪知,他只喝了一口便全部吐了出来。

“你是想要烫死我吗?”

“你不是嫌刚才的那杯茶凉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谢琅华,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瞬间崔愠换了一副表情,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见他胸口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把寝衣都染红了,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耐着性子给崔愠从新处理好伤口。

她才给崔愠处理好伤口,还没收拾好东西。

“我饿了!”崔愠便开口说道。

谢琅华只得去厨房给崔愠拿饭,好在厨房里的人知道崔愠醒了,早已把饭准备妥当。

谢琅华把矮几拖到崔愠榻前,摆上饭菜。

崔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动一动嘴“我要吃虾仁。”

谢琅华便把虾仁夹到他嘴边。

他只需张口就可以了。

“我要喝汤!”

“我要吃竹笋!”

“我要吃火腿。”

一顿饭下来,谢琅华满头大汗,后背的衣裙都黏在了身上。

谢琅华趁着收拾的碗筷的空挡,在厨房匆匆拔了几口饭菜。

一见她进来,崔愠懒洋洋的睁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躺了几日,我这浑身酸痛的厉害,过来给我捏一捏。”

谢琅华徒然瞪大了眼,她满目怒火,冷冷的看着崔愠,从牙缝挤出一丝声音:“姓崔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谢琅华真是后悔让崔愠住进来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崔大,你回去告诉家中就说谢琅华怀了我的孩儿,我要纳她为妾,你再带上聘礼去一趟谢家,想必谢家定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崔愠一口气说完,很是无辜的看着谢琅华。

“是。”崔大的声音在外响起。

谢琅华面色一沉,一步一步朝崔愠走了过去。

她抬手落在崔愠手臂,轻轻的揉捏着。

崔愠勾唇一笑:“崔大不必去了。”

谢琅华瞬间生吃了崔愠的心都有了。

“重一点。”崔愠挑眉看着她。

谢琅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轻一点。”一下秒,崔愠又叫嚷开来。

崔大和崔二蹲在墙角,两人对视一眼,崔大浑身恶寒的说道:“我很同情她。”

哪知,崔二冷冷扫了崔大一眼,嘴角一抽说道:“我很同情我们自己,日日跟在一个这样的主子身边。”

崔大嘴角徒然一抽,沉声说道:“我决定以后加倍用心做事。”

崔二点头:“这才是生存之道!”

“这里。”

“还有这里。”

“你下手轻一点。”整个午间崔愠的声音几乎没有停。

而谢琅华的手都抽筋了。

下午她实在累极了,竟趴在崔愠的榻便睡着了。

崔大进来的时候,便见自家郎君凝神盯着谢琅华看,时而展颜,时而蹙眉,时而又摆出一副嫌弃的摸样,真真叫人难以捉摸。

崔愠见崔大走来,一眼朝他扫去,吓得崔大生生停在了那里。

崔愠无声的说道:“脚步轻一点。”

崔大头一歪,如猫儿一样,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

哪知睡着的谢琅华突然动了一下。

崔愠面色一沉,抬头看着崔大,无声的说道:“有什么事一会再说,现在给我飞出去。”

无奈崔大只好施展轻功,依崔愠所言飞了出去。

几日不曾好好歇息,谢琅华这一觉睡的很沉。

期间方幻云来找了谢琅华一次,都被崔大挡了回去。

等谢琅华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日暮西沉。

看着崔愠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骤然一惊,猛地站了起来,由于站的太急,她眼前一花险些摔倒在地。

“就是看见我也不用这么惊喜吧!”崔愠凉凉说道。

谢琅华眉头紧锁,他那只眼睛看到了她脸上有惊喜,这分明是惊吓!

“扶我起来。”崔愠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几步上前把崔愠扶了起来。

崔愠抬头对着门口说道:“进来吧!”

“郎君。”在谢琅华的注视下,崔大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其中有两个人,被折磨的已经没了人形,骨瘦嶙峋的看着格外狰狞,谢琅华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

她抬头看向崔愠,眼中满是不解。

他这是何意?

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吗?

这大可不用了,对于他的手段,她向来心知肚明。

“郎君饶命,郎君饶命啊……”几个人一见崔愠,满目惊恐的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

崔愠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勾唇一笑,抬头朝谢琅华看去,轻启唇瓣缓缓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这是我送给你的大礼。”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不冷吗

谢琅华凝神看着崔愠,崔愠看着她眯眼一笑,摆出一副十分风流倜傥的摸样,长臂一挥,指着那两个已经没有人行的男子说道:“他们两个是把你绑到画舫的人。”

谢琅华突然明白了崔愠的意思。

她缓缓的扭过头去,眼神平静无波的看着那个不成人行的男子,眼底溢出丝丝寒气。

“我们是谢家的影卫,皆是奉了二爷的命令行事。”那两个不成人形的男子,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苦苦哀求道:“求大小姐饶了我们吧!”

从前他们一直以为死是最恐怖的事,可自从落到崔愠手中,他们才发现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的活着,日日酷刑加身,求死不能,求生不得,方知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谢琅华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她早知道是谢文安动的手。

崔愠眼波一沉,指着地上两个奄奄一息的男子,看着谢琅华说道:“就是他们在阿恒骑的那匹马上动了手脚,以至于他从马上摔了下来。”

谢琅华一步一步朝那两个人走了过去,那两个人已被人挑断了手筋,四肢都被废了,只剩下嘴巴还能说话。

谢琅华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一直跟在阿恒身边的小陈。

她还一直郁闷,明明小陈也被老太太打发到了别院,可他们来了却并没有见他,还以为他是偷偷溜走了。

她双目幽深,慢慢的俯下身去,一瞬不瞬的看着小陈说道:“阿恒待你一向亲如兄弟,你告诉我你为何要这样对他?”

她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杀气。

“是赵姨娘逼我的,我知道错了,大小姐杀了我吧!”小陈在地上蠕动着身体,看着谢琅华痛哭流涕。

她眼波一扫,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看着那张略带熟悉的面孔,她想了起来,他是马厩专门喂马的老赵。

老赵悔不当初的落下泪来“大小姐,我是受了二爷的指使,才蒙了心智,做了那等黑心烂肺的事,大小姐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虽然谢琅华早已知道,阿恒坠马与赵氏和谢文安脱不了干系,可如今肮脏的事实摆在她面前,愤怒还是让她失了理智。

她整个人如一头暴怒的野兽,满目血光的看着他们,厉声吼道:“你们有什么资格死,在你们的罪没赎清之前,我要你们生不如死的活着。”

阿恒连服数日寂灭大师开出的药,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整个人却是越来越沉默,连母亲也是日渐消瘦,他们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他们凭什么妄想求一个解脱。

崔愠从未见过谢琅华如此愤怒的摸样,他抬手指向最后两个人,沉声说道:“此次的谣言便是他们传播出来的。”

崔大才把他们抓来,还没来得及对他们用刑。

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看着前面那几个前车之鉴,一下子跪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是有人给了我们银钱,让我们这样说的,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崔愠眼中闪过一抹不耐,淡淡的看了崔大一眼。

崔愠心领神会,抬手卸了两个人的下巴,令得他们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谢琅华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崔愠抬眸看着她说道:“此次的流言出自陈意与谢瑶华之手。”

与谢琅华猜想的一边无二,凭谢瑶华和谢文安还没有这个本事,陈意还真是非杀她不可了。

崔愠见谢琅华没有开口,接着又道:“你是怎么惹上陈家阿意的?”

崔愠实在很是费解,谢琅华与她并无什么关联,她为何非杀她不可。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步步紧逼一副非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摸样。

谢琅华面色一沉,忍不住皱起眉头,腹议了王玄一句,若非因为他,她怎会成了陈意的眼中钉。

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一想,崔愠骤然明白了,谢琅华为何会惹上陈意,燕京城中谁人不知,陈意年方十六,一直未曾议亲,一心痴慕王玄。

陈意怕是撞见过她与王玄在一处。

他凉凉扫了谢琅华一眼,眼底闪过一抹不悦,此次的事虽然因他而起,但也不全因他而起,还有王玄的份。

他实在好奇的很,她怎就会入了王玄的眼。

王玄那厮可是一向眼高于顶,这么些年王玄可是一直洁身自好,身旁连个婢子都没有,以至于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王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譬如不举!

又譬如不爱仙姑,只爱少年郎。

崔愠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丫的顶多有性格一点,长相嘛自然跟他相差甚远,王玄什么美人没见过?

不该如此呀!

崔愠声音凉了几分,盯着谢琅华说道:“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谢琅华冷冷一笑:“自然把他们留下来当证人。”

她正苦于没有人证,揭露赵氏和谢文安的嘴脸,杀了他们未免可惜。

崔愠轻轻的点了点头,抬眸看着崔大说道:“把他们带下去,记住我要的是出气的人。”

“是。”崔大双手一叉,把他们带了下去。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少见的认真,对着他盈盈一福,一字一句的说道:“多谢崔家六郎。”

崔愠眯眼一笑:“好说,好说。”

没个正行。

谢琅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下一刻,崔愠皱着眉头,哭丧着脸说道:“哎呀!我这手臂怎么突然就抽筋了!”

说着他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不知怎的有点邀宠的感觉。

谢琅华对他的那点感激瞬间全没有了。

她几步上前,轻轻的给崔愠揉起手臂。

崔愠一脸惬意的躺在榻上,眯着眼好似一只对着太阳打盹的猫儿,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准备怎么对付陈意与谢瑶华?”

说着不等谢琅华开口便接着又道:“陈意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是杀不得的。”

言下之意,只要谢琅华开口,他就出手把她们两个人给灭掉。

谢琅华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处理,死对她们来说太简单了。”

崔愠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果然有本郎君的风范够狠辣。”

谢琅华嘴角一抽。

崔愠接着又道:“陈意交给我,谢瑶华就交给你了,敢借着我的名头生事,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谢琅华当下有些担忧,她抬头看着崔愠说道:“你该不是准备杀了陈意吧?”

她可是王玄的嫡妻,若是她死了,王玄岂非就要成了孤家寡人!

崔愠笑眯眯的看着她,慢悠悠的说道:“杀人多血腥,我才不喜欢杀人呢!”

谢琅华垂眸再不看崔愠一眼,方才是谁在喊打喊杀?

果然这厮比女人更善变。

“大小姐!”因着是崔愠的寝室,方幻云不敢随意进来,只在门口喊了谢琅华一声。

她总觉得这个崔家六郎对大小姐意图不简单。

谢琅华起身对着崔愠说道:“我去去就来!”

崔愠本不愿她去的,可听着她说去去就来,觉得十分舒心,以至于轻轻的点了点头,好似谢琅华真是他的婢女一般。

谢琅华跟着方幻云回了她房间。

方幻云脸上难掩兴奋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找到赵氏与谢文安私会的地方了。”

“当真?”谢琅华眼中一亮。

方幻云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谢琅华瞬间舒展眉头笑了起来,今日是什么日子,她运气这样好,她一直苦于没有证据揭露赵氏与谢文安的恶行,崔愠便给她送了过来。

如今更是发现赵氏和谢文安私会的地方。

谢琅华激动的抓着方幻云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方姑姑,接下来依计行事便可。”

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换了一身衣裙,去看了看谢恒与萧氏,陪着他们说了一会话,便又去了崔愠那里。

平日里崔大或者崔二,必有一个人守在崔愠门外。

谢琅华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他们竟都没有在,不由得有点疑惑。

她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燃着一盏十分昏黄的灯,谢琅华抬腿走了进去。

她四下里扫了一眼,轻声喊道:“崔愠。”

屋里没有人回应,她还以为崔愠睡着了,缓步朝床榻走了过去。

哪知,她才走到床榻前,崔愠猛地撩开了身上的锦被。

他换下染血的白色寝衣,穿了一袭大红的寝衣,侧着身单手支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长发散落在肩头,丝滑的寝衣将他完美的身形尽数展现出来。

谢琅华脚下一顿,生生停了下来,她皱着眉淡淡的看着崔愠。

不知他这是闹那般!

崔愠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勾唇一笑,极尽诱惑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阿琅方才唤我什么?再唤我一声听听。”

屋里开着窗,恰在那是一阵秋风扫来,已经带着凉意。

谢琅华看着崔愠,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淡淡的说道:“你不冷吗?”

崔愠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谢琅华很是贴心的走上前去,帮崔愠盖好锦被。

崔愠那张俊脸,霎时一阵青,一阵白,精彩极了,他嘴角抖了一下,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你没看到我在干什么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绝情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说道:“看到了。”

崔愠侧着脸,笑眯眯的追问道:“看到了什么?”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被子不小心滑落了,然后我帮你盖好了。”

崔愠顿时如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软绵绵的躺在榻上,他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沮丧,难道是他变丑了吗?

他一眼朝谢琅华扫去,皱着眉冷冷质问道:“你方才没有看到我在以*之吗?”

换言之就是他在对她使用美男计。

对就是妥妥的美男计。

从前无往不利的美男计。

谢琅华面色一僵,淡淡是扫了崔愠一眼,面不改色的说道:“没发现。”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崔愠再不看谢琅华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轻声说道:“你出去,我要睡觉。”

然后留个谢琅华一个高傲的背影。

谢琅华当下提步走了出去,还贴心的给崔愠关好门。

崔愠裹在锦被里,只露出狭长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真是不解风情!”

语罢,还不解气,又恶狠狠的补充道:“朽木不可雕也!”

窗户下,崔大和崔二两个人死死地捂着嘴巴,大眼瞪小眼,生怕笑出声来。

“都给我滚出来。”崔愠一声怒吼。

两个人乖乖的走了进去,低低的垂着头,看也不敢看崔愠一眼,拱手说道:“郎君有何吩咐?”

崔愠看着他们冷冷说道:“抬起头来。”

两个人只得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辛苦吧!”崔愠眯着眼看着他们,笑盈盈的说道。

崔大和崔二同时摇头“不辛苦。”

崔愠脸上笑容更胜“我怎么看你们忍笑忍得很辛苦。”

崔大和崔二瞬间苦着脸说道:“定是郎君看错了。”

崔愠懒得再看他们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去把外面的蚊子给我抓干净了再睡觉。”

“是。”两个人催收丧气的走了出去。

谢琅华回到房间,春桃给她烧了热水,她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榻上,

心里默默念着方幻云给她的长生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崔愠院中两个黑影飞上飞下整整忙活连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谢家便炸开了锅,也不知流言从何而起。

谢文安是谢玉亲身父亲这件事,在谢家传的是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信。

赵氏和谢文安知道后大吃一惊。

谢瑶华也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的铁青,她面容狰狞咬牙切齿的说道:“谢琅华,我不会叫你如意的。”

徐氏已经被谢文安关了起来,有谢长安在,掌家的权利又落到了赵氏手中。

赵氏怕老太太知道后多心,有意瞒着老太太,至于其他的人根本不足为惧,谢长安素来是个好哄,只要头闻言细语的说上几句话,这事也就过去了。

得知这个流言之后,赵氏第一时间去找了谢文安,她这次并非来哭诉自己清白的,而是让谢文安给她做主的。

她一脸柔弱无助的跪在谢长安面前,哽咽的说道:“请侯爷为我做主啊!流言三番两次而起,且越传越离谱,这是要逼死我啊!”

赵氏说着落下委屈的泪来。

谢长安的腿伤已经好了个七八分,能自由行走了,他大步上前,将赵氏从地上扶了起来,眼中窜起一股怒火,沉声说道:“阿月,此事我到与你想到一处去了。”

“侯爷以为是谁要害我?”赵氏梨花带雨的看着谢长安,看的他的心都碎了。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除了那个贱妇,还有那个逆女还会有谁?”

“父亲。”就在那时谢瑶华让人背着谢玉,一起走了进来。

谢瑶华几步走到赵氏身旁跪下,双眼红通通的看着谢长安,哭着说道:“如今皆传阿玉不是父亲的孩儿,那我自然也不是父亲的女儿了,请父亲赐毒酒一杯,让我和姨娘,还有阿玉一道去了吧!省的别人这样作践我们。”

谢玉也哭了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长安说道:“儿子本来也不想活了,求父亲给儿子一个成全吧!”

谢长安看看赵氏,在看看谢瑶华和谢玉,他眉头一蹙,心中一阵绞痛,阿月曾在边关救过他一命,他对她一见倾心,不能给她一个正妻的名分,已让他愧疚不已,阿瑶和阿玉更是他心爱的儿女,如今竟被人逼迫至此。

赵氏见谢长安面色铁青,又加了一把火,她哭着说道:“侯爷你就让我们去了吧!下辈子我们在做夫妻。”

赵氏太了解谢长安,她知道什么事才最能触动他的心。

果然夫妻二字一出,谢长安瞬间变了脸,他一脸阴沉,把谢瑶华扶了起来,扭头让人把谢玉送回去养伤。

然后领着赵氏和谢瑶华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正在房中念经,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才睁开了眼。

“母亲。”谢长安大步上前,凝神看着老太太说道:“流言皆传阿玉不是我的孩儿,而是二弟的孩儿,你信与不信。”

老太太一听便怒了,她沉声呵斥道:“真是荒诞。”

恰在那时谢文安也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便跪在老太太跟前,拱手说道:“母亲,孩儿有罪,因着大哥常年在外,刻意嘱咐过我一定多多照顾嫂嫂,才惹出这般闲话,请母亲和大哥责罚。”

说着他抬头看着谢长安,一副坦坦荡荡的摸样。

老太太还未开口,谢长安上前把他扶了起来,沉声说道:“二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哥还能不信你。”

谢文安深深的看了谢长安一眼,一脸感动的神色,令得谢长安心中愧疚更浓。

他抬头看向老太太,说道:“母亲以为这些事端会是谁挑起来,故意闹得家宅不宁?”

他这个问题着实把老太太给问住了。

老太太凝神看着谢长安皱着眉头说道:“长安以为是谁?”

谢长安脸色一冷:“除了萧氏还有那个逆女,还有别人处心积虑的陷害她们吗?”

赵氏与谢文安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

谢瑶华则是垂眸一笑,面容狰狞而森寒。

谢琅华以为父亲会信吗?到头来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

老太太瞬间就怒了,她只要一想到谢琅华就头疼不已,她冷着脸问谢长安“你准备怎么办?”

谢长安看着老太太拱手说道:“请母亲允准孩儿休了萧氏这个毒妇,将谢琅华这个逆女逐出家门,从此和我们谢家再没有一点关系。”

老太太面上起了一丝迟疑,休妻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还要将琅华逐出家门,更何况还事关族谱。

谢文安一惊,抬头看着谢长安说道:“大哥,何需这么麻烦,我搬出去住也就是了,看他们还能在说些什么来陷害我。”

老太太一听谢文安要搬出去,顿时一脸着急,她想了想开口说道:“休妻还是得有个正当的理由才是。”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赵氏眼中一亮。

谢瑶华也是勾唇一笑。

谢长安冷冷一笑:“这有何难便以妒妇之名,将萧氏休弃出门。”

老太太接着追问道:“那琅华呢?”

谢长安想都没有想张口说道:“便以不顺不孝之名逐出家门。”

老太太轻轻叹了一口气,谁不愿家宅和睦,万事顺遂呢!只是事与愿违罢了。

在赵氏和谢瑶华的注视下,谢长安执笔写下休书,并白纸黑字写明从今以后与谢琅华断绝父女关系。

写好之后谢长安抬手交给谢文安说道:“劳烦二弟亲自出一趟别院。”

“大哥。”谢文安欲言又止的看着谢长安。

谢长安斩钉截铁的说道:“二弟你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决。”

谢文安转身大步离开。

谢瑶华跟着谢长安一起去了别院。

等他们到的时候,萧氏和春桃正陪着谢恒在院子里晒太阳。

方幻云第一时间通知了谢琅华。

萧氏满目不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谢文安和谢瑶华冷冷说道:“你们来做什么?”

谢瑶华看着萧氏,勾唇一笑,脸上满是得意,不等谢文安开口,慢悠悠的说道:“是父亲让我们过来的。”

说着她一顿,故意勾起萧氏的好奇。

谢恒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瑶华,他心中甚至暗暗想过,是不是父亲派人接他们回去的。

谢瑶华伸手朝谢文安手中接过休书,一步一步朝萧氏走了过去,笑盈盈的说道:“这是父亲亲自写下的休书。”

“你说什么?”萧氏难以置信的说道,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春桃和谢恒也是猛地一怔。

谢瑶华抬手把那封休书扔在萧氏脚下,满目讥讽的说道:“信与不信你自己看吧!”

说着她妖娆一笑,接着又道:“忘了告诉你,父亲还要把谢琅华逐出家门,白纸黑字的写下从今以后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萧氏盯着脚下那封休书,听着谢瑶华的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也就罢了!

他怎能如此绝情,竟要把琅华逐出家门,这与杀了她有何区别。

“母亲。”就在那时谢琅华大步走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男女有别(打赏加)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谢文安和谢瑶华一眼。

她早已料到,他们会接着此次的事端闹腾,依着谢长安的对赵氏的宠爱,还不是赵氏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正巴不得寻他们的错处,她便把梯子递了过去,不管流言一事是她做的也好,不是她做的也罢,她们都会把这个屎盆子扣在她与母亲头上。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谢瑶华看着谢琅华,眉眼一弯,笑的灿烂,慢悠悠的说道:“姐姐,你不知道吧!父亲一封休书把母亲给休了,还写下文书要与你断绝关系。”

说着,她轻笑出声,眼中满是得意,慢条斯理的说道:“想不到我们姐妹之间的缘分这么浅薄,啧啧啧,真是叫我倍感伤怀。”

谢琅华神色一冷,她想过赵氏故意挑拨抹黑她们,也想过谢长安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他做事如决绝,不仅休了母亲,还要与她断绝关系!

她眼中满是讥讽,若是只有她与母亲,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下谢长安的文书,可是还有阿恒,他是长房嫡子,谢家的一切理应由他继承,属于他的东西谁也别想染指。

谢瑶华轻飘飘的把那张断绝关系的文书丢在谢琅华跟前。

谢琅华看都没看一眼,她大步走到萧氏跟前,眼中满是疼惜,母亲与父亲终究是少年夫妻,在一起生活的久了,父亲难免会在母亲的心头留下印记,哪怕他薄情寡义,可他终究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儿的父亲。

她紧紧握住萧氏的手,心疼的看了她一眼。

萧氏故作坚强的对着谢琅华一笑。

谢琅华心中更是酸楚。

谢恒一脸冷漠,淡淡的扫了谢瑶华和谢文安一眼,冷冷说道:“父亲怎么不把我也逐出家门,如此更能遂了你们的心愿不是吗?”

谢瑶华挑眉看了谢恒一眼,勾唇笑道:“等我回去之后,必定把你的意愿转达给父亲。”

谢琅华抬头看向谢文安缓缓说道:“不知父亲是以何名目休弃母亲的?又给我定了什么罪要把我逐出家门?”

谢文安淡淡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没有一点波澜,冷冷说道:“大哥以妒之名将萧氏休弃出门,至于你做了什么?你心中不清楚吗?”

说着,他声音一沉:“你在府中肆意散播流言,搅的家宅不宁,上不孝敬长辈,下不友爱弟妹,简直是不孝不顺,无德无行,败坏我谢家的门风。”

“哈哈哈……”谢文安声音一落,谢琅华大笑出声,她下颚微抬冷眼看着谢文安,一字一句的说道:“亏得谢长安说的出口,竟给母亲冠上妒妇一名,我都替他汗颜,母亲若是妒妇,能让赵氏掌家多年,能让她骑在母亲头上作威作福?”

谢琅华眼波一沉,眼中讥讽更胜,她冷冷质问道:“我们身在别院,你们口口声声说家中流言因我而起,我倒要问问你有何证据?若虽没有证据这可就是污蔑。”

她字字珠玑,疾言厉色问的谢文安哑口无言。

谢瑶华冷冷笑道:“这可是父亲的意思,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不妨亲自去找父亲理论,只怕他连见你们都是不愿的。”

谢琅华声音一高:“回去告诉谢长安,这份休书我们不受,不孝不顺这个罪名我也不担,他若是执意休弃母亲,就让他刑部告去!若是不然我到要去御前告御状了,我就不信这天下没个说理的地方。”

“好,好,好……”谢长安眼中满是寒意,他冷冷看着谢琅华,一连说了数个好,接着说道:“看来你们是给脸不要脸,我这就回去告诉大哥,看他如何处置你们。”

谢文安扭头看了谢瑶华一眼,说道:“我们走。”

谢瑶华巴不得他们闹腾起来,她只嫌事小,他们越是闹,父亲便越厌恶他们。

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缓步朝她走了过去,满目讥讽的笑道:“谢琅华,你整日与崔家六郎厮混在一起,他可会纳你为妾?你也真是太自不量力,太可笑了。”

谢瑶华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那时崔大崔二搀扶着崔愠走了过来。

崔愠一袭暗红色的衣袍,眉目如画,面色冷到极致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魅惑,他冷眼看着谢瑶华,眉头一蹙,沉沉说道:“我的名字也是这张污秽不堪的嘴可以说的?”

崔愠时常都一副笑眯眯的摸样,便如一只打盹的老虎,可也掩不住他骨子里的残暴,他这副摸样吓得谢瑶华一僵。

崔愠扭头看着崔大漫不经心的说道:“给我张嘴。”

谢瑶华瞬间怒了起来,她冷眼看着崔愠:“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所有人都没看到崔大是如何到谢瑶华跟前的。

“啪……”他一巴掌落在谢瑶华脸上,将她拍翻在地。

谢瑶华狼狈的摔在地上,脸颊瞬间肿的高高的,嘴角溢出血来,她死死地盯着崔愠,眼中满是杀气。

崔愠眯眼一笑:“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谢文安眉头紧锁,淡淡的看着崔愠。

崔愠视线一扫,落在谢文安身上,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想让给我把你的眼珠子也挖出来吗?”

吓得谢文安顿时不敢再看崔愠。

崔愠眯眼笑道:“崔大数到三,若是这些碍眼的人还不走,你就给我送他们上西天。”

燕京谁人不知崔愠的性子,他一向说一不二,说得出便做得到。

婢子把谢瑶华从地上扶了起来。

谢瑶华和谢文安仓皇而逃。

临走时谢瑶华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那一眼让人毛骨悚然。

“谢长安真是个眼盲心瞎的。”崔愠冷冷扫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纸,毫不留情的出言讥讽道。

除了崔家的人,在场的人情绪都很低落。

崔愠推开崔二,捂着胸口朝谢恒走了过去,有说有笑的逗起谢恒来。

好一会谢恒才回复如常。

萧氏深深的看了崔愠一眼,继而略带深意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若非崔家门第太高,崔愠这孩子着实不错。

谢琅华看着谢恒的笑脸,眉头舒展,嘴角缓缓上扬。

再看崔愠,她眼中少了很多厌恶。

哪知,她心中的感动还没有完全化开,某人转过头来,冷冷扫了她一眼:“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给我准备吃的,想把我饿死不是。”

谢琅华面色一沉,恶狠狠的瞪了崔愠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谢瑶华和谢文安同坐在一辆马车,马车停在谢家门口,谢文安准备下车的时候,谢瑶华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叔父是心软了吗?要知道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上嘴,你要是不忍心就让瑶华为叔父效劳吧!”

语罢,谢瑶华一笑,在婢子的搀扶下了马车。

谢瑶华和谢长安回去之后,把谢琅华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气的谢长安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冲到别院,杀了谢琅华这个不孝女。

老太太看着谢长安说道:“若是萧氏执意不受休书,难不成还真要去刑部告去?”

那他们谢家成了什么了?

谢长安才不管这些,他冷冷说道:“我明日就上刑部去。”

是夜!

崔愠躺了几日,没有沐浴,他身上难受的厉害,奈何这里是谢家别院,没有他日常洗惯了的温泉,他只得吩咐崔大和崔二抬桶水进来,还刻意交代两人多放些玫瑰花瓣。

谢琅华在一旁听了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满眼嫌弃的看了崔愠一眼。

崔大和崔二很快将热气腾腾的木桶抬了进来。

谢琅华看了崔愠一眼,提步便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哪知崔愠突然出声。

谢琅华皱着眉扭过头来看着崔愠:“你不是要沐浴了?”

崔愠点头说道:“是!”

谢琅华面色一黑,一句话也不说提步就走。

“留下侍浴。”岂料崔愠面不改色的说着,从榻上走了下来。

谢琅华顿时就怒了,她咬牙切齿的看着崔愠说道:“你难道不知男女有别吗?”

他怎能无耻的说出这种话来。

崔愠大步走到谢琅华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眯眯的说道:“你告诉我男女有什么区别?”

谢琅华懒得理他,更懒得在看他一眼。

她绕过崔愠就要走。

崔愠怎肯放过她,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霸道的圈进怀中,逼得谢琅华目不斜视的看着他,勾唇说道:“所谓男女,不就是谁在上,谁在下的区别!”

他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谢琅华听得这种话,羞得脸皮都烫了起来。

“你无耻。”她伸手就要推开崔愠。

崔愠死死地禁锢着谢琅华,魅惑人心的笑道:“你不妨在多夸赞我几句。”

谢琅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她低声吼道:“你放开我!”

崔愠很是得意,摆出一副欠揍的摸样:“我就不放开你。”

谢琅华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喊人了。”

“好啊,好啊!正好让旁人看看,你是如何垂涎我的美色,又是如何对我霸王硬上弓的。”崔愠厚颜无耻的说着,气的谢琅华的嘴都歪了。

“啊……”崔愠再不啰嗦,他打横抱起谢琅华,把她丢进了满是玫瑰花的浴桶之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门羞辱

屋里一灯如豆。

“咳……咳……”谢琅华被水呛得咳了起来。

她面皮胀红,起身就要爬出浴桶。

岂料,崔愠勾唇笑着,腿一抬也进了浴桶,他长臂一挥,谢琅华生生被他拉了下来。

两人身上的衣衫瞬间被水给打湿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屋里一片皎洁。

“你放开我!”谢琅华眼中喷火,奋力的挣扎着。

崔愠色眯眯的看着她,极度肉麻的说道:“阿琅你就从了我吧!”

看着谢琅华的摸样,就好似一只抱着兔子的大灰狼。

谢琅华听着崔愠的话,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一拳朝崔愠打去。

哪知崔愠一下握住谢琅华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对准她的唇就要吻下来。

谢琅华动弹不得,她徒然瞪大了眼,眼中满是厌恶,忽的,她眼波一转,欲拒还迎的看着崔愠,缓缓说道:“崔愠我有一事相问,可否容我一问?”

她煞有其事的看着崔愠。

崔愠忽然停了下来。

在崔愠的注视下,谢琅华挣脱了一只手,抬手落在崔愠脸上,细细的抚摸起来,她眼中满是不解,疑惑出声:“为何你的肌肤这般细滑?真叫人爱不释手。”

说着,她不等崔愠开口,便接着又道:“是因着每日泡玫瑰浴的缘故吗?”

谢琅华眼巴巴的看着崔愠,一副求解的摸样。

崔愠嘴角一抽,笑眯眯的说道:“我一会告诉你可好?”

“可否容我多摸一会?”谢琅华声音放柔。

崔愠心中大喜,想都未想开口说道:“如你所愿!”

他迫不及待的一吻落在谢琅华唇瓣。

谢琅华眼光一冷,落在崔愠脸上的手骤然僵硬了一下。

时下闺中女子,以是尊贵多蓄着长长的指甲,她沉沉一笑,五指成抓,一下刺入崔愠肌肤。

兔子急的也会咬人的不说吗?

且不说她比兔子厉害多了。

面部传来的痛令得崔愠身子一僵,谢琅华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的响起:“若是不想破相的话,我劝你还是停下来的好。”

崔愠最爱惜的莫过于他这张脸了不是吗?

她五指陷在崔愠肌肤,只要他一动,立刻就会破相。

崔愠瞬间老实了,他将自己的双手举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有话好说。”

谢琅华盈盈笑道:“还用我侍浴吗?”

“不用了,不用了!”崔愠哭丧着脸说道,心中暗道真是出师不利,出师不利!

两个人坐在木桶之中本来就挤得慌,谢琅华扬眉一笑,故意往崔愠身上一撞。

“砰……”她那一撞可是不留余力,木桶顷刻间倒了下去。

谢琅华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崔愠的伤口上。

飘着玫瑰花的水撒了一室。

“嗯……”崔愠闷哼一声,再没有一点兴致。

崔大和崔二守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不由得对视一眼,下一刻异口同声说道:“莫不是床榻塌了?郎君也太生猛了吧!”

谢琅华压在崔愠身上,起身的时候故意在崔愠胯下踩了一脚。

崔愠的脸瞬间白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谢琅华扯开嗓子大喊了起来。

崔愠捂着胯下,咬牙切齿的看着谢琅华,从牙缝从挤出一丝声音:“你……”

“郎君,郎君……”下一刻,崔大和崔二冲了进来。

谢琅华看着他们淡淡说道:“快去叫大夫过来,你们家郎君的伤口又裂开了。”

崔大和崔二视线落在躺在地上的崔愠身上,嘴角一抽,大步朝崔愠冲了过去,口中喊着:“郎君你怎么了?”

谢琅华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施施然然的提步离开。

有些人,姑且成为人吧!永远都是人面兽心不可理喻。

谢琅华回去的时候,方幻云还没有睡。

见谢琅华一副狼狈不堪的摸样,谢琅华没有多说,方幻云也没有多问,只打来热水让谢琅华洗了一个热水澡。

洗过澡之后,谢琅华坐在妆台前,方幻云在一旁给她擦着头发上的水,方幻云看了谢琅华一眼,垂眸笑道:“谢家今晚可热闹了。”

谢琅华心领神会的一笑。

也该他们哭一哭了不是吗?

夜深人静之时,谢长安正在榻上睡觉,今晚赵氏说要去陪谢玉,并未与他宿在一处。

忽的,一个人影从他床前闪过。

谢长安骤然睁开了眼,他面色一沉,没有惊动任何人,朝那个黑衣人追了过去。

此时正是万物寂寥之际。

谢长安跟着那个黑衣人来到了后院的假山。

那个黑衣人身子一人,消失在假山之中,谢长安手中提着剑,放轻脚步跟着黑衣人身后进了那一片假山。

那个黑衣人在前,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一面看似平淡无奇的假山上竟出现了一扇门。

谢长安眉头一蹙,抬步走了进去。

他眼中尽是疑惑,连他都不知晓假山后面何时多了一条通道。

谢长安收敛呼吸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走了没有多久,暗无天日的通道突然多了一丝光亮,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谁能想到暗道尽头尽是一间屋子。

谢长安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贴着墙下凝神听着,里面传来一阵令他脸红心跳的声音。

“文安,你说我们的阿玉可怎么办?”熟悉的声音令得谢长安徒然瞪大了眼,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紧接着谢文安的声音响了起来:“阿月,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我们的阿玉的,若是不成我们就在生一个!”

谢长安整个人若遭雷击。

怒火在他胸中狂燃,他提着剑,一脚踢开了紧闭着的房门。

屋里燃着一盏灯,肮脏的一切毫不留情的摊在他眼前。

“啊……”赵氏尖叫一声,推开了身上的谢文安,满目惊恐的看着谢长安,颤栗出声:“侯爷!”

谢文安这才转过身来。

两人身无寸缕。

“大哥!”那瞬间谢文安也是一惊。

谢长安面色铁青冷冷说道:“我不是你大哥。”

“你听我解释!”事到如今谢文安还妄图狡辩。

“我杀了你们这对奸夫*!”谢长安提剑朝谢文安刺了过去。

“啊……不要……”眼见长剑就要刺穿谢文安的身体,赵氏大声尖叫了起来。

“住手!”就在那时一把长剑架在谢文安的脖子上。

谢瑶华带着数个影卫缓步走了进来。

看着榻上的赵氏和谢文安,谢瑶华眉头一蹙,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瑶华你这是做什么?”谢长安扭头看着谢瑶华。

谢琅华冷眼看着谢长安,勾唇一笑:“父亲知道的太多了,而通常知道多的人都活不长。”

谢长安顿时就怒了,他满目怒火看着谢瑶华说道:“你……”

然,他只说了一个字,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赵氏和谢文安飞快的穿好衣服。

“如今可怎么办?”赵氏哭丧着一张脸看着谢瑶华和谢文安说道。

“闭嘴!”谢瑶华冷冷白了赵氏一眼。

赵氏瞬间闭上了嘴。

谢文安眼中已泛了杀意,谢瑶华不等他开口,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他还不能死!”

若是他死了,母亲就永远都是妾室,而她永远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可是。”谢文安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瑶华。

“给他喂了毒药,只留了一口也就是了,找个太医来看看,就说他突然脑卒中,任旁人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谢瑶华说道云淡风轻,一脸冷漠,就好似只是在谈论夜晚的月色如何。

这样她让赵氏心中生出一丝惧意来。

谢文安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

“快来人啊!侯爷病了!”随着赵氏一声喊叫,整个侯爷忙碌了起来。

老老少少,上上下下都惊动了。

等谢长安醒来之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剩下眼还能微微转动。

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的。

谢长安休妻弃女之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燕京。

所有人还没有消化这个消息,便又传来谢长安卒中的噩耗。

萧氏知道这个消息后,一言未发,既没有恶语相加,也没有落井下石。

倒是谢恒难免有些伤怀,谢长安一直都是他心中伟岸无可比拟的父亲。

方幻云告诉谢琅华的时候,谢琅华垂眸淡淡一笑,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可有解药能解了他身上的毒?”

方幻云缓缓说道:“怕是要费些功夫找一找。”

万物相生相克之理,没有解不了的毒,只要是费功夫找一番。

谢琅华不在言语。

她在想赵氏和谢瑶华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徐氏是个废人,谢长安如今也是个废人,老太太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摆设。

早上起来之后,谢琅华没有去崔愠那里,崔愠也没有派人来找她。

谢琅华和萧氏他们一起吃了早饭,把谢恒推了出来在外面晒太阳,几个人有说有笑,春桃和萧氏给谢恒按摩着双腿。

“夫人,大小姐有客到了!”就在那时守门的仆从跑了过来。

谢琅华一怔,和萧氏对视一眼,两人皆有些疑惑。

萧陌在仆从的簇拥下,一袭青衫,手中摇着折扇,玉树临风走了进来,他视线从谢琅华身上扫过,波澜不惊对着萧氏拱手说道:“侄儿见过姑母,听闻姑母被休弃了,侄儿特来看一看。”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王玄出手了

谢琅华看着萧陌面色一冷,再看萧氏脸上难免闪过一抹落寞。

纵然她将谢长安的休书驳回了,可谢长安写了休书却是事实,这于任何女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她几步走到萧氏身旁,沉声说道:“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

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谢恒看着萧陌,气的脸都红了,他死死地抓着木椅的扶手,厉声吼道:“萧陌,你真是狼心狗肺,母亲一向待你极好,你先是负了阿姐,如今又上门羞辱真是猪狗不如。”

萧陌也不恼怒,他嘴角一勾,视线淡淡的从谢恒和谢琅华身上扫过,眼中满是不屑,一字一句说道:“几日不见你们姐弟的脾气还是这样大。”

说着他啧啧叹道:“还当自己是什么侯府贵子吗?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再怎么乱吠,如今也只是几只丧家之犬。”

萧氏着实被萧陌的话刺痛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低声吼道:“萧陌,你怎能如此卑劣。”

“哈哈哈……”她声音一落,萧陌仰天大笑了起来,他满目鄙夷,眼中满是猖狂,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若是你肯跪下了求我,我便不计前嫌纳你为妾可好?然后在大方施舍你们一个容身之所怎样?”

萧陌说的畅快,一副得意洋洋的摸样。

“啪……”方幻云身子一闪,抬手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萧陌脸上。

下一刻,她紧紧扼住萧陌的咽喉,眼中满是凌厉的杀气。

“你……”萧陌看着方幻云大惊失色,眼底闪过一抹惊恐。

“方姑姑干得好!”春桃在一旁拍掌说道。

萧氏和谢恒冷冷的看着萧陌。

谢琅华勾唇一笑,一步一步朝萧陌走了过去。

他身旁的几个仆从,如恶犬一样朝谢琅华扑了过去。

然,他们还没触及谢琅华,便被突然出现的夜沉和夜幕拿了下来。

谢琅华下颚微抬,满目讥讽的看着萧陌,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求我,我便放了你可好?”

“啪……”说着,她抬手一巴掌落在萧陌脸上。

那一下她用了全力。

萧陌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溢出血来,他满腔愤怒的看着谢琅华,一脸狰狞的笑了起来:“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谢琅华妖娆一笑,她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

方幻云一脚踢在萧陌小腿上。

萧陌腿一软,跪在谢琅华跟前。

谢琅华缓缓俯下身去,她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刀锋一闪,她把匕首抵在萧陌颈上,利刃划破了萧陌的肌肤,一滴一滴鲜血顺着匕首滑落。

萧陌死死地看着谢琅华,一动也不敢动。

谢琅华眼光一寸一寸冷了下去,脸上笑靥如花,一字一沉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萧氏突然喊了她一声:“琅华!”

她扭头看了一眼萧氏,知道萧氏的意思。

母亲素来是个心软的,她还顾念着与萧成的兄妹之情。

事实上谢琅华也没想杀了萧陌。

因为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

她只是让他知道她不好惹,即便事到如今依旧不好惹。

萧陌有一点颤抖,他毫不示弱的看着谢琅华梗着脖子说道:“那你杀了我呀!”

杀了他,他们也休想活命。

他赌她不敢杀了他。

正如他所说,她如今已不在是侯府嫡女,没有偌大的定远侯府给她撑腰。

谢琅华伸出手来,轻轻拍打着萧陌的脸,冷冷笑道:“杀了你无关紧要,只是我怕脏了我的手。”

语罢,她一脚踢在萧陌心窝。

“嗯。”萧陌面色一白,忍不住闷哼一声,一脸痛苦的神色。

谢琅华慢慢起身,她凝神看着萧陌,轻启朱唇冷冷说道:“给我滚!”

方幻云抬手松开了萧陌。

夜幕和夜幕则放开了那几个仆从。

几个仆从瞬间围在萧陌身旁,萧陌恶狠狠的看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你给我等着。”

谢琅华慢慢的拿起锦帕,动作很是优雅的擦着匕首上的血迹,淡淡扫了萧陌一眼:“好啊!我等着。”

这把匕首是她早上给方幻云的要的,为的是防狼,防身,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了。

萧陌看了几个仆从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他们才走了没有几步,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慢着!”

漫漫日光之下,崔愠一袭黑袍,今日没有束发,任由长发散落在肩头,有意无意的遮挡着右脸,眯着眼缓步走了过来。

他视线淡淡的从谢琅华身上扫过。

萧陌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崔愠猛地一怔。

整个燕京谁人不识崔家六郎呢!

他满目戒备的说道:“崔家六郎想要如何?”

崔愠眯眼一笑:“她说让你滚,我说让你滚了吗?”

萧陌面色瞬间难看的厉害。

崔愠再不看他一眼,眼神淡淡扫过一旁的崔大,沉声说道:“给我关门放狗!”

随着他一声令下,谢琅华院子的门合了起来。

谢琅华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汪汪汪……”哪知道崔二竟真的牵来三条黑色的狼狗,一条条膘肥体壮满目凶光,一看便让人毛骨悚人。

萧陌顿时也怂了,他惊恐的看着崔愠声音一高:“崔家六郎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这是作何?”

崔愠张狂的一笑:“我乐意。”

他扭头看了崔二一眼。

崔二瞬间放开了三条狼狗。

谢琅华提步朝萧氏和谢恒走去。

看着三条狼狗横冲直撞而来,春桃吓的面色一白,满目惊恐的闭上了眼。

“汪汪……汪……”哪知三条狼狗如有灵性一般朝萧陌他们扑了过去。

“快保护郎君!”萧陌的身旁的几个仆从大声叫道。

三条狼狗扑上去就是一阵撕咬。

“啊……不要……快走开……”撕心裂肺的惨叫震耳欲聋。

饶是几个仆从扑在萧陌身上,萧陌也没有幸免于难。

“啊……快给我滚开……”萧陌的惨叫格外清晰,他奋力拍打着双手。

空气中满是鲜血的味道。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

谢恒亦是如此。

春桃慢慢的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还以为三条狼狗什么人都咬呢!原来只咬恶人。

萧氏看着心有不忍,她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看着崔愠说道:“够了,让他们住手。”

崔愠一脸不乐意,眯眼看着谢琅华说道:“怎地你不忍心了?”

“死了就便宜他了。”谢琅华冷冷说道。

崔愠右手微抬。

崔二吹了一声口哨,三条狼狗撒着欢朝他跑了过去。

萧陌和几个仆从满身狼狈的躺在地上,见三条狼狗离开,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谢恒看着三条狼狗,一脸崇拜的说道:“它们好厉害啊!”

崔愠提步朝他走去,笑着说道:“是它们厉害还是我厉害啊?”

谢恒也是个识趣的,他笑眯眯的看着崔愠说道:“自然是愠哥哥最厉害了。”

崔愠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让崔二把三条狼狗牵到谢恒面前,挑眉看了谢琅华一眼,指着三条狼狗说道:“这是大毛,二毛,三毛,都送给你以后留着看家护院。”

谢琅华听着三条狗的名字,忍不住抬头看了崔二和崔二眼,亏崔愠还是个世家子呢!起名字永远都是这么简单粗暴,一点意境都没有。

崔大和崔二迎上谢琅华的目光,嘴角一抽,忍不住白了崔愠一眼。

谢恒得了三条狼狗很是高兴,忽的他看着崔愠的脸,皱着眉头说道:“愠哥哥,你的脸上怎么有伤?”

崔愠冷眼瞪了谢琅华一眼,看着谢恒笑道:“没什么,只是昨晚不小心进来一只野猫,野性难驯的厉害,不小心被抓伤了。”

谢琅华恶狠狠的看了崔愠一眼。

崔愠陪谢恒说了会话,便离开了,只是临走时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理也不理崔愠。

昨夜谢家还发生一件大事,天快亮的时候徐氏突然暴毙了。

如今谢家正在为她治丧。

徐氏是怎么死的,谢琅华心知肚明。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老太太卧病在床,给徐氏治丧的事便落在赵氏头上,萧氏被赶出门,徐氏暴毙,赵氏一下成了炙手可热的掌家主母。

家不可一日无主,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了便是给赵氏提身份,连着谢瑶华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

陛下听闻谢长安病情,亲自指派了御医给谢长安诊治,不是旁人正是余烨。

余烨没有多说什么,上一个太医怎么说的,他就是怎么说的。

陛下知晓后很是伤心,给谢家赐了很多名贵的药材。

谢恒很是稀罕那三条狼狗,崔愠走后一直在院子陪着那三条狼狗玩耍。

三条狼狗是经过训练的很是听话,如崔愠所说看家护院再好不过了。

谢琅华在一旁看着,她正准备起身回屋练一会字。

王礼突然来了。

萧氏和谢恒都在,他并没有说什么事,只是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心领神会看着王礼说道:“几位远道而来进屋喝杯茶吧!”

王礼跟着谢琅华身后进了屋。

方幻云转身去煮茶了。

王礼把谢琅华往日写下的几张欠条,一一摆在谢琅华跟前。

谢琅华眉头一蹙:“这是何意?”

王礼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我家郎君命我来讨债。”

第一百二十章 以身偿债

谢琅华看着那几张欠条,慢慢的朝王礼看去。

一共一万零三百两金,便是谢家一下也拿不出这么多金,她如今什么情况,王玄在清楚不过了。

他明知道她没有这么多银钱,就连一个零头如今也是还不上的。

他这是何意?

谢琅华直言不讳的说道:“我如今没有这么多银钱。”

王礼好似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眼中一亮,清了清嗓子,学着王玄说话时候的摸样,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家郎君说了,大小姐若是还不上这些银钱也无妨,他那里正缺一个婢女,添茶磨墨什么的,大小姐聪慧定然做的好便以身偿债吧!”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瞬间面色一沉,冷冷的看着王礼,看的王礼身上徒然一寒,不自觉的转了转脖子。

“这是王玄亲口所说?”谢琅华眯着眼问道。

“然也!”王礼点头说道。

就在那时方幻云端着茶走了进来,一路本路王礼着实有些渴了,他抬手便要去端茶。

哪知,谢琅华身子一闪挡在方幻云前面,冷冷说道:“我这里茶糙的很,想来贵客一定喝不惯。”

王礼很是尴尬的把手伸了回来。

谢琅华眯眼一笑,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来:“王家七郎可有说,这一万零三百两金,我做多久的婢女能还清?”

她突然明白王玄为何这样做了,这是他对她的报复,如他这样的人一向高高在上,任何人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谁人敢拒绝他。

她既然做了这样的事,自然要承受他的怒火。

好一个小肚鸡肠的王家七郎。

方幻云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她没有听错吧!王家七郎竟要大小姐去做他的婢女以身偿债!

王礼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便看我们家郎君的心情了,他若是心情好了,兴许一日就够了,他若是心情不好了,一年半载的,或者三年五年的都有可能。”

谢琅华的脸彻底绿了。

那就是说她得想尽办法把王玄这厮给哄高兴了,可他又不是孩子,阅尽世间百态,享尽了人间富贵,还有什么能入了他的眼。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王礼,她能说她不去吗?

可她上那找这么多金还给王玄。

她若是不去,以王玄的性子,以后别想在燕京混了。

王礼也不等谢琅华开口,接着说道:“我明日一早来接大小姐。”

他挑眉看了谢琅华一眼,眼底拂过一丝笑意,大步转身离去。

谢琅华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

方幻云看着她缓缓说道:“大小姐,不若去找一找崔家六郎,若是他肯借的话,大小姐就不用去了。”

谢琅华想都没想,轻声说道:“我宁愿去给王玄做婢女,也不愿欠崔愠半分钱。”

王玄只让她去做婢女,若是崔愠的话兴许就让她暖床还债了。

她皱着眉头说道:“也罢去就去,旁人还求之不得呢!”

无非是添茶磨墨这些事她还做得来。

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看着她接着说道:“此事莫要让母亲他们知晓,你只说我出去办事了。”

若是母亲知晓了,又不知要如何担忧了。

谢琅华有些心烦意乱,她摊开纸正在准备练字。

哪知外面的狼狗突然狂吠了起来。

谢琅华眉头一蹙,抬头看去便见余烨走了进来。

她起身出去,余烨已经在给谢恒诊治了。

片刻,他笑笑说道:“按摩的效果还不错,一定要接着按摩。”

萧氏十分感激的笑着说道:“多谢余太医了。”

余烨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知道他远道而来必是有事。

方幻云煮了茶还没有喝,谢琅华缓缓说道:“余太医辛苦了,进屋喝杯茶吧!”

余烨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跟着谢琅华朝屋里走去。

方幻云给余烨倒了杯茶,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和余烨。

余烨也不拐弯抹角,他看着谢琅华直言不讳的说道:“你可知你父亲。”

才说了半句,余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语锋一转接着说道:“陛下派我去给定远侯诊治,我发现他并非生病而是中毒了。”

谢琅华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一点意外都没有。

余烨微微一怔:“你早已知晓了?”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垂眸一笑,淡淡说道:“叫余太医见笑了。”

“你有什么打算?”余烨喝了一口茶,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缓缓说道:“不知道他所中之毒余太医可否能解?”

余烨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所中之毒乃是销魂散,便如活死人一般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余烨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放在谢琅华跟前,淡淡一笑:“一日一粒,连服三日可解此毒。”

谢琅华眼中一亮,脸上流转着淡淡的喜色,开口说道:“不知需要多少银钱?”

余烨看着谢琅华眯眼一笑:“我不是喝了你的茶吗?便两两相抵了吧!”

“这怎么可以?”谢琅华起身便要去给余烨拿钱。

哪知余烨一把拽住了她,一本正经的说道:“银钱就算了,我只需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余烨。

余烨缓缓说道:“为何不愿做睿王妃?”

以她现在的处境,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欣喜应下的。

他知道睿王对她有意,并非无情,只是他的心思全部都用在大业之上,也许她看来很是唐突,可以睿王之能又何需一个小小的定远侯府相助。

谢琅华笑着推开余烨的手,嘴角含笑反问道:“我为何要愿意?”

“总要有个原因吧!”余烨追问道。

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余烨,笑着说道:“齐大非偶!”

说着,她一顿接着又道:“想必你也知道睿王的野心,而我不愿意做一只笼中鸟,哪怕富贵无人能及!”

余烨徒然一怔,他明白了她说的都是真话。

他笑着说道:“告辞!”

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谢琅华把那个白色的瓷瓶细细的收好。

谢长安还不能死……

午饭的时候,崔大照例送来八菜一汤,只是临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用过午饭之后,萧氏陪谢恒回屋休息了,春桃忙活起来。

谢琅华把白色的瓷瓶交给了方幻云,告诉她只是余烨给的解药。

方幻云拧开瓶盖闻了一下,只觉得清香扑鼻,她笑笑说道:“余太医给出的解药不会有错。”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这瓶解药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就在那时崔愠大步走了进来,就跟进自己的房间一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进来了。

谢琅华看着他眉头一蹙,面色沉了下去。

哪知这位大爷长臂一挥,霸道的塞给谢琅华一张银票,挑眉说道:“告诉王玄多余的不用找了,权当算作利息了,我伤未好你得接着服侍我。”

谢琅华嘴角一抽,垂眸看了一眼,只见崔愠塞给她一张一万五千两金的银票当真阔绰的很。

她抬手便还给了崔愠,冷冷说道:“不必了。”

崔愠瞬间就怒了,他冷眼看着谢琅华沉声说道:“你就这么巴不得去给王玄做婢女。”

谢琅华笑的跟朵花似得,格外的灿烂,她看着崔愠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能日日看着王家七郎也是美事一桩不是吗?”

下一刻,崔愠一把攥住谢琅华的手腕,把她往怀里一拉,眯眼看着她阴气森森的说道:“你当真心悦王玄?”

在崔愠的注视下谢琅华笑的越发灿烂“世上女子那个不思慕王玄呢?”

崔愠冷冷一哼,一把推开谢琅华,拿着那张银票转身就走。

他再一次错估了写谢琅华,他以为谢琅华看见这张银票定会欣喜若狂,说不定会来个以身相许,哪知道她如此不知好歹。

晚上崔大没有送菜过来。

看来崔愠着实怒了,谢琅华垂眸一笑,这样也好她只盼着他的宅子快些建好,他也可以早些搬走。

这一夜,她早早便上榻了,她心中默默修炼着长生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哪知天还没亮,王礼便来接她了。

谢琅华给方幻云说了一声,让她照看好萧氏和谢恒便上了马车。

马车到王玄别院的时候天还未亮,可见王礼来的多有早。

谢琅华穿着一袭碧色的衣裙。

一进别院王礼便看着她说道:“郎君不喜欢这个颜色,你先随我换身衣裙再进去服侍。”

谢琅华冷冷瞪了王礼一眼,她从不知道服侍王玄和她穿什么颜色的衣裙有什么关系。

谢琅华依着王礼的要求换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裙,又看着她净了脸和手,才把她带到王玄寝室外面。

东方泛白。

“郎君该起了!”王礼站在寝室外面,轻喊了一声。

王玄的声音淡淡响起:“进来吧!”

王礼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了进去。

王玄已经起来了,他一身白色的寝衣,如墨一般的长发随意散落着,背对着谢琅华站在榻前,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缓缓的伸开双臂。

谢琅华咬牙瞪了王玄一眼,哪知就在那时王玄猛地扭过头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为奴为婢 一

谢琅华不情不愿的摸样一下落入王玄眼中。

哪怕谢琅华瞬间换了一副笑盈盈的摸样也是晚了。

这是自那一日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且是以主仆的身份。

王玄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嘴角一抽,飞快的垂下眸子,朝一旁的衣架走去,那里已经准备好王玄今日要穿的衣袍。

等谢琅华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王玄的背影。

他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

从后面看他的背影格外高大。

谢琅华抱着衣袍朝他走了过去,今日他所穿的衣袍也是月白色的,看来他很是喜欢这个颜色,难怪王玄会让她换一身衣裙了。

谢琅华从未服侍过任何人穿衣,哪怕上一世做萧陌的妾室,因着萧陌并不喜欢她,对她只有厌恶,她也从没有机会服侍他穿衣,只是大概知道该怎么穿。

王玄伸着手,谢琅华从背后给他穿上衣袖,绕道他身前给他整理衣袍。

如此近距离的与王玄站在一处,他的呼吸轻轻的扑在她脸上,令得她面皮有些发红,她一脸认真小心翼翼的给王玄整理着衣领。

王玄缓缓的睁开了眼,眼睑半垂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他很少这样看一个人。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谢琅华为何会拒绝他,拒绝的如此干脆,没有半分犹豫。

她明明是想依附于他的。

谢琅华拉扯着王玄的衣带,系了两次都没有系好,令得她不由得皱着眉头,她很少让春桃给她穿衣,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明明系的很好,为何在旁人身上她就是系不好呢!

她又试着系了一次还是没有系好,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她面色微红抬头看了王玄一眼。

哪知王玄正在看她。

她一眼望到了他的眼底,他双眸漆黑如墨,仿佛深不见底的夜空,似乎带有某种魔力,一看便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谢琅华微微一怔,赶忙垂下头去。

王玄的声音在她头上淡淡响起:“弄好了吗?”

谢琅华双手一抖,随意给王玄系了一个结,那个结扭扭曲曲,连她看了都觉得甚丑。

“嗯!”她点了点头飞快的逃离了王玄的视线,从衣架上给他取来玉质的腰带。

王玄看着腰间的那个结,忍不住皱起眉头。

一双细白的手从他身后伸了过来,她手中拿着他的带玉,怎么看怎么生疏。

谢琅华从背后给王玄扣好玉带,实际上她也是第一次弄这个玩意。

“好了。”她微微一笑,长长舒了一口气。

“啪……”哪知她一松手,玉质的腰带便摔在地上,不仅如此上面的镂空纹饰还摔碎了。

谢琅华瞬间愣住了。

一时之间她脸色难看的厉害。

“这玉带也不值什么钱,不过一千两金罢了!”王玄的声音淡淡响起。

谢琅华看着摔碎的玉带哭的心都有了。

她面容扭曲,小脸皱成一团,心碎了一地。

她到底是来还债的,还是来搞破坏的,如此下去她这辈子都还不清他了。

王玄看着她这副摸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大步走到一旁的妆台前,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说道:“过来束发。”

谢琅华小步挪了过去,她拿起妆台上的牛角梳,缓缓给王玄梳着长发,她的视线还落在那个碎掉的玉带上,一副悲痛欲绝的摸样。

王玄的发质很好,可谢琅华从未给人梳过头发,梳着梳着王玄脊背一僵,谢琅华低头一看手中多了几根长发。

她想都未想便藏进衣袖之中。

一个简单的动作令得她出了一头的汗。

“不许吃早饭。”可她那点小动作怎么能逃过王玄的眼。

谢琅华手一抖,又扯下几根头发。

王玄眼波一沉,淡淡说道:“午饭也免了。”

谢琅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若是再这样下去,估计连晚饭的都不给吃了。

往日她看春桃服侍她轻车熟路,觉得也没有什么难的,如今她觉得这真真是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了。

过来一会她给王玄束一个歪歪扭扭的发髻,期间牛角梳摔下来好几次,好在不似玉石那般脆弱。

“郎君洗漱过后该用早膳了。”王礼进来的时候,看着王玄头上的发髻他嘴角一抽,险些大笑出声。

再看谢琅华,王礼觉得郎君真是失策,都是以身偿债,做什么婢女,直接做侍妾岂非更好。

他哪里知道高傲如王玄,要的是一个人心甘情愿。

王玄扭头看了谢琅华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去把早膳端进来。”

谢琅华瞬间觉得如释重负,她盈盈一福:“是。”

转身离开。

王礼这才看见地上的玉带,他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玄一眼扫去,他瞬间绷紧了脸。

王玄双眼一眯,看着王礼说道:“过来。”

王礼大步走了过去。

王玄一脸嫌弃,抬手解开谢琅华给他束的发髻,垂眸说道:“你来。”

他身旁从来没有婢女,这些事一直都是王礼给他打理的,他做起来驾轻就熟,很快便替王玄束好发。

在王礼的注视下王玄慢慢起身,当看着他腰间的那个结的时候,王礼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看着王玄说道:“郎君你这是给自己找罪受。”

王玄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王礼立刻止住笑,上前帮王玄系好衣带,又给他拿了一条玉带束好。

等谢琅华进来的时候,王玄已经洗漱好了,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杯茶,漫不经心的饮了一口。

谢琅华把饭端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桌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安分守己的守在一旁。

王玄吃的饭菜和崔允不分上下,都是既精致又可口,谢琅华没有吃早饭,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饥肠辘辘,所以她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去。

“过来布菜。”王玄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她也不知王玄的喜好,跪在一旁的蒲团上,随意给王玄夹了几筷子菜。

王玄不动声色的吃着,动作很是优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饭菜偏清淡,厨房做了一道冬瓜竹笋汤,谢琅华抬手给王玄盛了一碗汤。

王玄伸手去接。

谢琅华抬手给他。

“啪……”也不知是王玄没拿稳,还是谢琅华没有端好,其结果就是汤洒在王玄衣袖上,而碗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郎君你没事吧!”谢琅华看着王玄烫红的手背,骤然一惊瞬间不知该如何办了。

“郎君!”王礼听着里面的动静大步走了进来。

一看王玄的手背烫红了,他拿起一旁盛着菊花水的盆,把王玄的右手泡了进去。

谢琅华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纵然她对王玄心有不满,但也不是故意的。

王玄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一脸愧疚的看着他,轻咬着唇瓣。

大夫很快来了,说是烫的还不轻,给涂了药膏之后,让王玄这几日莫要活动这只手。

谢琅华一听,只觉得如坠冰窟。

王玄会不会杀了她呢!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王玄一眼,恰在那时王玄朝她看来。

王礼起身去送大夫。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王玄。

“郎君我不是有意的。”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说道。

王玄垂眸看着发红的手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让人看不出丁点喜怒,他平静无波的说道:“何以见得?”

言下之意便是说谢琅华是有意为之的。

谢琅华身子一僵,面色都白了,她眉头紧锁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底满是愤怒与不甘,还是从骨子透出了的倔强。

最终轻启朱唇淡淡说道:“郎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王玄看着地上的碎片,不显山不露水的说道:“这只白玉青花碗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两金。”

谢琅华瞬间如一头暴怒的小狮子一般,死死地盯着王玄,心中都快呕出血来。

王玄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只是面上不动声色罢了。

片刻,谢琅华冷冷说道:“王家七郎不若把我称斤轮两的卖了去!”

王玄瞬间便笑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琅华,云淡风轻的说道:“你觉得你价值几何?”

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提步朝书房走去。

谢琅华愣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死死地瞪着王玄的背影。

她今日那里是来还债的,分明是来给王玄这厮送钱的。

哪知王玄走了几步,扭头扫了她一眼,蹙着眉说道:“还不过来。”

谢琅华只能跟上他的脚步。

谁让人家是王家七郎呢!

是她惹也惹不起的大人物。

谢琅华不由得自嘲一笑,早知道今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找上王家七郎了。

她深深觉得他比崔愠更加难缠。

这是谢琅华第一次来王玄的书房,他掌管着偌大的王家,书房这种地方可不是随意进出的。

王玄坐在桌案后,桌案堆满了各种书册。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站在王玄身旁。

王玄左手拿起离他最近的公文一一翻看起来。

谢琅华低低的的垂着头,看也不看王玄一眼,若是换做旁的女子,目光只怕会黏在王玄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片刻,王玄抬起头,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说道:“坐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为奴为婢 二

谢琅华徒然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一副受宠若惊的摸样,还以为王玄体谅她辛苦故而让她坐下呢!

站了这么许久,她的腿都酸了。

她丝毫没有客气,捡了个离王玄甚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哪知王玄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双眼微眯凉凉说道:“过来。”

谢琅华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冷眼看着他说道:“你不是让我坐下吗?”

王玄低头扫了一眼身旁的位置。

谢琅华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一步也不肯近前:“你想怎样?”

“我右手受伤了不能书写,我说你来写。”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谢琅华这才走了过去,蹙着眉头说道:“我一手簪花小楷合适吗?”

一看便知女子所写。

王玄一眼扫去。

谢琅华瞬间闭上了嘴,安分守己的坐在王玄身旁。

王玄抬手给了她一支笔,把面前的公文推到她跟前。

谢琅华看都不敢看一眼,王玄处理的公文,必是王家的机密,她看了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王玄已经说了起来该如何批复。

哪知谢琅华僵硬的拿着笔,一个字都没有写。

王玄扭头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说道:“你怎么不写,听不懂人话吗?”

他说出的话很是刻薄。

谢琅华当下就怒了,她满目怒火的看着王玄,阴沉沉的说道:“我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有些人会杀人灭口。”

王玄眼底拂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露,他垂眸淡淡说道:“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也没什么,怕只怕管不住自己的嘴。”

已然在警告谢琅华。

实际上他让谢琅华代他书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谢琅华还是很僵硬的握着笔。

王玄淡淡的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漫不经心的说道:“若是让人知晓我因你而伤,只怕你才会死无葬身之地。”

谢琅华身上骤然一冷。

她死死地瞪了王玄一眼,大笔一挥,一手簪花小楷写的行云流水。

王玄说,谢琅华写,两人倒也配合的极好。

一个时辰弹指一挥。

谢琅华正专注的写着,王玄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他说:“慢着。”

谢琅华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见他淡淡的看着她,以为自己书写有误,垂头看了一眼写下的字,与王玄口述无异。

她拧着眉头说道:“怎么了?”

王玄面无表情的说道:“过来。”

两个人同坐在桌案后,只要几寸的距离。

谢琅华更是不解,她还要怎么过来,难不成坐到他腿上去?

她一阵恶寒,忍不住扫了王玄一眼。

王玄看着谢琅华的脸,一本正经的脸上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接着又道:“过来。”

谢琅华只能往他身边挪了挪。

王玄扫了谢琅华一眼接着又道:“过来。”

他眉头微微蹙着,脸上已然有了不耐。

谢琅华又往他身边挪了挪。

在挪下去的话她只能坐在他身上了。

哪知这厮还不满足,唇角一勾又道:“过来。”

谢琅华也是怒了,她猛地把头凑到王玄眼前,整个身子几乎贴着王玄,只有一头发丝的距离,她眯着眼笑道:“这个距离郎君可还满意?”

说着,不等王玄开口,眼巴巴的说道:“我若是再近前,只能坐到郎君腿上了。”

王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将手伸了过去。

“你这是作何?”谢琅华徒然往后一躲。

王玄一言不发,就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如他这种身居高位,习惯了俯视众生的人,单是这样看着也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谢琅华也不例外。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

在王玄的注视下,很没有骨气的把脸又凑了过去。

她凝神看着王玄,王玄的手指落在她脸上,令得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王玄的手指从她脸上一扫而过。

“真是粗鄙。”把沾染了墨汁的手指往谢琅华面前一伸。

谢琅华嘴角一抽:“郎君说的是,我也自知自己粗鄙,实不堪入目的很,不若郎君让我回去,眼不见心不烦,如何?”

说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王玄。

王玄慢慢的拿出一方云锦的帕子,将指尖的墨汁细细擦去,随意一丢,慢悠悠的说道:“这一方帕子五十两金。”

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王玄,面色难看的厉害。

王玄云淡风轻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张口说道:“王礼记得把谢大小姐今日欠下的债一并记好。”

王礼的声音在外响起:“是郎君!”

谢琅华死死地看着王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为何她此刻想撕碎他这张脸呢?

可恶,可恶,着实可恶。

她把毛笔往桌上一扔,起身说道:“琅华粗鄙不堪入目就先告辞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

王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一勾:“也罢!王礼即刻拿了那些欠条去刑部一趟,我相信这世间还是有说理的地方。”

“是。”王礼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琅华脚下一顿,猛地转过身来,咬牙切齿的看着王玄,深觉得自己此刻如烈火焚身一般怒火狂燃。

“你怎么不走了?”王玄看着谢琅华,端起桌案上的茶饮了一口,面无表情的说道。

谢琅华盯着王玄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心中腹议:“你就是一个恶魔。”

她一步一步走到王玄身旁,一屁股坐了下去,捡起方才丢下的毛笔,一言不发的看着王玄。

只是那吃人的目光,实在不怎么美观罢了。

王玄优雅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垂眸缓缓说道:“看着有些人杀气重重的脸,我心情会不好。”

谢琅华猛然想起王礼说过的话。

若是王玄高兴了,一日便可偿清欠下的债。

她瞬间换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脸,轻声细语的说道:“坐了这么久也着实累的很,郎君可要松松肩?”

“甚好!”王玄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脸上含着笑,几步走到王玄身后,小心翼翼的给他揉着肩膀。

王玄缓缓的闭上了眼,嘴角含着几分恣意的笑。

王礼从外往里扫了一眼,笑的肚子都疼了。

果然不论任何人都得败在郎君手下。

片刻,王玄伸出手臂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也手臂也是酸痛的厉害。”

谢琅华从善如流的给谢琅华捏着手臂,还笑吟吟的问道:“力度可好?可要重一些?”

“尚可。”某人的回答极简。

谢琅华揉的手的酸了,明明他只动了动嘴,都是她在写,真正疲惫的是她。

“咕噜……”就在那时谢琅华腹中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动。

王玄抬眸朝她看去。

谢琅华瞬间羞红了脸,只觉得无地自容。

眨眼之间,在王玄的注视下,她瞬间面色如常,一副从容的摸样,笑着说道:“我这肚子在向我委屈呢!它也着实累了。”

王玄嘴角细不可见的抽了抽,抬眸朝一旁的矮几看去,矮几上有几盘昨日的点心,他缓缓说道:“这几盘点心都是昨日的,你撤下去吧!”

“是!”谢琅华拿起桌上的点心,朝外走了出去。

等她一走,王玄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琅华捡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囫囵吞枣的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块。

剩下的都送到了厨房。

已临近午饭。

等谢琅华回来的时候,王玄已不在书房,而是在院落的凉亭之中。

凉亭之中锦缎铺地,王玄懒懒散散的躺在软榻上,矮几上煮着茶,一旁焚着香,轻纱飘飘,入眼满是翠绿的竹。

谢琅华缓缓走了过去。

王玄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脸上含着笑,几步上前跪在王玄身旁,轻轻的给他捶着腿。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讨得王玄的欢心,谢琅华自然要好好做。

日光甚好,洋洋洒洒的落在王玄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光,光圈之中王玄半眯着眼睛,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脸上流转着几分恣意。

午饭是仆从送来凉亭的。

谢琅华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她抬手给王玄倒了一杯菊花茶。

王玄漱了漱口。

谢琅华夹了一块鱼肉,细细的挑出刺,放入王玄前面的小碟子之中。

哪知王玄只是看她并不动手。

谢琅华不由得的问道:“郎君可是不喜鱼肉?”

王玄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我右手烫伤了。”

言下之意清楚明了。

谢琅华只得夹了喂给王玄。

一顿饭下来,她的手都抽筋了,由于始终一副面带微笑的摸样,她的脸也酸涩的厉害。

王玄既然说了不准她吃午饭。

谢琅华自然没饭吃。

王玄吃过之后,仆从便把饭菜撤下。

腹中有几块糕点撑着,谢琅华也不至于饿的头晕眼花。

她给王玄净了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阳光洒下来照的人暖洋洋的,王玄一点也没有回屋的意思。

谢琅华在一旁小心的服侍着。

王玄斜着身子躺在软榻上,让王礼给他拿了书,漫不经心的看着。

谢琅华轻轻的给他捶着腿。

半晌,谢琅华都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王玄还在看书。

谢琅华打起精神,看了王玄一眼,笑盈盈的问道:“郎君心情可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奴为婢 三

若是心情好的话,就可以谈一谈别的事情了。

王玄翻了个身,一眼朝她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若是有人能抚琴一曲,想来心情会更佳。”

谢琅华欣然一笑:“我来给郎君抚上一曲吧!”

王玄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礼就在一旁候着,他转身给谢琅华准备琴去了。

不过片刻,便准备妥当。

谢琅华施施然然的走了过去。

“铮铮铮……”她素手一勾试了试音,发现已经调过音了,嘴角含着一丝浅笑,悦耳的琴声从她指尖溢出。

天高云淡,秋风徐徐。

“铮铮铮……”琴声悠扬好似山涧流水,意境高远令闻着不由得心情舒畅。

连王礼都舒展了眉头,忍不住闭上了眼细细聆听。

王玄侧了侧身,翻了一页书,不着痕迹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粗手笨脚的,琴倒是弹得不错。

若要叫谢琅华知道,王玄如此评价于她,怕是顿时失了弹琴的兴致。

漫漫日光之下,女子一袭月白长裙,脸上粉黛未施,长发如墨,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神色恁的柔和,虽没有倾城的容色,但也让人移不开视线。

偶有几片叶子从树上落下。

就在那时一个仆从走了进来,在王礼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礼抬头看着王玄说道:“郎君,老夫人听闻郎君烫伤了,特让陈意过来看一看。”

老夫人这是有意无意的要把郎君和陈意凑成一对啊!

“玄哥哥!”王礼声音才落,陈意便在婢女的簇拥下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她一袭白色云锦,日光下华光溢彩,眉目如画头上珠翠生辉,仿佛九天落下的仙子,一笑倾城当之无愧。

王玄淡淡的看着她。

只要王玄在的地方,她眼中便再也看不见别的,心中眼中全然被王玄的身影填满。

她几步走到王玄身旁,一脸关切的看着他的手,声音如珠如玉:“听姑母说玄哥哥烫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可严重?”

陈意一连问了数个问题。

再不是旁人眼中那个目中无尘,高高在上的燕国第一美人。

王玄意味深长的看了王礼一眼。

何时他府中的事不出半日便传到了家中。

王礼瞬间垂下头去,再不敢看王玄一眼。

谢琅华看着陈意,手下一顿,琴音慢了半拍,她是真真不愿让陈意看见她,在惹出诸多事端来。

她现在还太弱小,根本不是陈意的对手,便是她几次三番的害她,她连丝毫还击之力都没有。

王玄看着陈意的淡淡说道:“只是不小心烫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还累的你跑一趟。”

陈意眉目如水的看着王玄,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缓缓蹲了下去,拧开瓶盖一股暗香袭来。

她看着王玄的右手眉头紧锁说道:“都烫红了还说不严重,这是雪莲玉肌膏,治烫伤最好了,我给你涂一涂,一两日便可好了。”

她说着便要触碰王玄的右手。

王玄面无表情的把手移开,抬头看着谢琅华说道:“你过来。”

谢琅华本来还在庆幸陈意没有看到她。

他这么一喊,陈意瞬间朝谢琅华看来,她先是一怔,继而抬头看着王玄,一脸不解的问道:“玄哥哥她怎会在这里?”

谢琅华只得起身过去,她淡淡的看着陈意说道:“我欠了王家七郎的钱无力偿还,他让我过来做婢女以身偿债。”

陈意根本不信谢琅华的话,在她看来根本就是谢琅华有意勾引王玄。

王家何等门第还会缺婢女不成!

她抬头看向王玄,显然在等王玄的答复。

王玄视线从谢琅华身上扫过,落在陈意身上缓缓说道:“正如她所言。”

陈意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戾气,她看着王玄笑盈盈的说道:“她粗手笨脚的怎能服侍好玄哥哥,不若我给玄哥哥送来几个婢女如何?”

“不必了。”王玄抬头看向谢琅华说道:“还不过来涂药。”

“是。”谢琅华垂眸走了过去。

陈意十分不情愿的把雪莲玉肌膏放到她手中。

谢琅华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给王玄手中涂着药。

这雪莲玉肌膏触之冰凉,暗香扑鼻着实难得。

陈意看着谢琅华放在王玄手中的手,整个人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底森寒刺骨杀气凛然。

谢琅华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

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一个女子的嫉妒之心。

这下陈意更不会放过她了。

谢琅华苦着脸看了王玄一眼,眼中诸多埋怨。

王玄抬头朝陈意看去,唇角一勾:“阿意若无事就回吧!”

陈意面色一僵,轻声唤道“玄哥哥……”

王玄淡淡的垂下眸子,再不看陈意一眼。

陈意紧咬着唇瓣,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眼中酸涩的厉害。

为何他总是对她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摸样,却肯让这个丧门星亲近他。

她视线从谢琅华身上扫过,一副忧心忡忡的摸样说道:“玄哥哥可知她是个丧门星?”

王玄一眼朝她看去,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陈意接着又道:“你可知谢家因她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

王玄勾唇一笑:“与我何干?”

陈意五指成拳指甲都没入肌肤之中,明明心痛到了极点,却灿若夏花的笑起:“若叫姑母知道这样一个人在你身边,如何能放心?”

谢琅华抬头看了陈意一眼,目光落在王玄身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她的指腹轻轻的在他的手背涂着药。

“这些琐事无需叫母亲知晓。”王玄目光落在陈意身上,说的极慢。

他这是在警告陈意不要多嘴。

“玄哥哥你怎能如此?”陈意满心不甘,面上闪过一丝狰狞。

“无论是我的人也好,还是我的事也罢,即便是我的阿猫阿狗,我要打要杀都是我的事,只有一样容不得旁人置喙。”王玄慢慢的站了起来。

陈意死死地盯着他。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陈意,勾唇一笑:“阿意你应当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旁人插手我的事。”

王玄一步一步朝陈意走了过去。

“上一次的事就算了,若有下一次……”王玄说着淡淡笑起。

他全然挡在谢琅华身前,将谢琅华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

谢琅华抬头望着他的背影,心头闪过一丝别样的感觉。

她显然是他口中的阿猫阿狗……

“有些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王玄淡淡的垂下眸子。

陈意脚下一软,瞬间白了脸,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整个人如坠冰窟,满心悲凉。

“玄哥哥,阿意告辞了!”片刻,她慢慢的垂下头去。

王玄轻轻的点了点头。

陈意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瞬间,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从她懂事起,这世事便没有什么东西是她求而不得的,唯有他便如天上的皓月,无论她怎么努力,让自己变得怎样优秀,都永远触及不到他的衣角。

明明她才是最适合他的。

除了她这天下再也找不出一个配得上他的女子!

连姑母都是这样认为的。

她不甘心!更不能输!

陈意临走时的那个眼神让谢琅华不寒而栗。

谢琅华望着陈意的背影,呆呆的跪在那里,再看王玄眼中满是怨言。

“你会害死我的。”她哭丧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

上一次,陈意不过看见她与王玄同处一室,便非杀她不可。

这一次,王玄竟说出如此护短的话,岂非是拿刀子扎陈意的心。

陈意怎会放过她?

王玄扭头朝她看来,眯着眼说道:“有我在谁杀得了你。”

谢琅华根本听不进去王玄的话。

她面黑如锅底,一脸愤怒的看着王玄,低吼道:“你自然是无惧的,这天下谁敢杀王家七郎,上一次七夜之所以对我动手,便是陈意卖凶杀人,这次她又不知会如何对付我。”

谢琅华素手一指,指着王玄恶狠狠的说道:“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谢琅华真是连哭的心都有了。

王玄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慢慢的垂下眸子,波澜不惊的说道:“我此刻心情不太好,可如何是好呢?”

王礼站的远远的,看着谢琅华很是替她忧心。

郎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看着平静,实则已然怒了。

她怎敢质疑郎君呢!

只要郎君护着她,这天下谁人杀得了她?

谢琅华冷冷扫了王玄一眼,梗着脖子说道:“我心情也不好。”

王玄勾唇一笑,扭头对着王礼说道:“王礼,芝麻和绿豆各拿一升来。”

谢琅华满目不解的看着王玄。

王礼很快把芝麻和绿豆拿了过来,顺带还拿了一个木盆。

在王玄的注视下,王礼把芝麻和绿豆倒进木盆混在了一起。

王玄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凉凉说道:“不挑完不准她吃饭,更不准她回去。”

谢琅华突然明白了王玄是何用意,他这是要变着法子惩罚她。

王玄说完提步就走。

而王礼这留下来看着谢琅华。

纵然万分不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小的芝麻和绿豆混在一起,谢琅华看的眼都快瞎了。

一直到夜深,谢琅华才挑好,真真是累的她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了。

“送我回去!”谢琅华看了王礼一眼,整个人无精打采好似蔫了的花一样。

“这个怕是不行!”王礼眯眼一笑,在谢琅华吃人的目光中,一字一句的说道:“郎君让你过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投怀送抱

谢琅华冷冷看着王礼,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王玄这厮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她面无表情的跟在王礼身后。

王礼把她领到了王玄寝室,抬手说道:“郎君在里面。”

谢琅华推门而入。

屋里燃着几盏灯,王玄坐在桌案后看书,见谢琅华进来,抬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谢琅华也不开口,她缓步朝王玄走了过去。

王玄放下手中的书,慢慢起身。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余怒未消,如今她的眼还花着呢!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王玄竟如此变态,能想出这种法子来惩罚她。

她以后再也不要看见芝麻和绿豆了。

王玄双眼一眯,面无表情的说道:“怎地还没有挑够?”

谢琅华紧咬着唇瓣,看着王玄的眼中满是怒火,她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王玄你到底想要怎样?就因为我拒绝了你,你便要这样折磨我?”

王玄看着她勾唇一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只不过让你以身偿债罢了,以你现在的态度,怕是做一辈子的婢女也是不够的,我看算上下辈子还差不多。”

“你……”谢琅华怒极了,她气鼓鼓的看着王玄。

她算是明白了,他摆明了就是想要折磨她,便是她做的再好,他都不会满意的。

好一个小肚鸡肠的王玄。

什么天下名仕之首,真真是浪得虚名,以她看和街上的泼皮无赖也差不了多少。

王玄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谢琅华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王玄一步一步逼近。

她一步步后退。

寝室就这么大,她又能退到那里去。

她背靠着墙,满目戒备的看着王玄,王玄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王玄左手一抬。

谢琅华一惊,以为王玄要对她动粗,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脖子。

哪知王玄抬手攥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样,眯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勾唇一笑。

王玄甚少这般开怀的笑。

他这一笑如云破月初,风华无人能及。

谢琅华一怔,不由得看呆了去。

“怎么办呢?我看着你脸上的表情,心情就不好。”王玄说的极慢。

谢琅华一动也不敢动。

便是王玄杀了她,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世人都道王家七郎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更是天下名仕之首,可她知道他这个人淡漠到了极点,从不是什么善类,更是杀伐果断,毫不手软。

这一刻,她真的怕了。

她在他眼中便如蝼蚁一般。

而他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漫不经心的俯视着芸芸众生,任众生凋零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谢琅华十分僵硬的勾了勾唇角,挤出一丝笑容来。

“纵然先天不足,可还是笑起来比较顺眼。”王玄给了谢琅华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谢琅华心中已经快呕出血来,脸上却笑得很是灿烂,她心口不一的奉承道:“论容色天下谁人能及得上郎君呢!”

王玄堪堪放开了谢琅华。

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谢琅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王玄的背影。

原来高傲如王玄也是喜欢被人吹捧的。

“还不跟上。”突然王玄停了下来,他扭头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瞬间换了一副笑靥如花的面孔。

她提步跟上了王玄。

王玄几步走到榻前,缓缓伸开双臂。

谢琅华自然知道王玄什么意思,她笑盈盈的说道:“郎君要就寝了吗?”

你若是就寝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王玄面无表情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识相的闭上了嘴。

她实在不愿面对王玄,故而绕道他身后,她皱着眉看着他的玉带。

怎么也下不了手。

穿衣服与脱衣服是不同的。

片刻,王玄等的不耐烦了,扭头看了她一眼。

谢琅华再也不敢耽搁,她抬手落在王玄的玉带上,小心翼翼的给王玄解开了玉带。

把玉带放到衣架后,谢琅华走到王玄身前。

她两手落在王玄的衣带,闭着眼一拉。

哪知她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把衣带打成了死结。

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王玄一眼,见王玄什么表情都没有,皱着眉看着那个死结,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解开。

她一日没有用饭,又捡了一下午的芝麻绿豆,此刻真的疲惫不堪,已然没了耐心。

她用力一扯,非但没有解开那个死结,反而把王玄的衣给扯断了。

衣服是能脱下来了,只是也残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王玄一眼。

岂料,王玄垂头看着她。

“郎君……”谢琅华颤颤一笑。

“无妨,这件衣服五百两金罢了,拜你所赐我又可以穿新衣了。”王玄目下无尘的说道。

谢琅华小心肝一颤,脸色难看极了。

“郎君,可否容我几日,我定把欠下的钱一并换了。”谢琅华喃喃说道,眼中满是期盼。

在她的注视下,王玄淡淡说道:“也可,一日一千两金的利息。”

谢琅华徒然瞪大了眼,再也挤不出一丝笑,脸上全然都是怒火。

一日一千两金的利息,他怎么不去抢钱呢!

谢琅华沉默下去,她与他无话可说。

她踮起脚尖去给王玄解脖子上的扣子。

“砰……”岂料,她眼前一黑,一头栽进王玄怀中。

“你这是投怀送抱吗?”王玄眼带讥讽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头晕眼花,满腔怒火瞪着王玄,莞尔一笑:“郎君希望我投怀送抱吗?”

说着,她不等王玄开口,伸手环住他的腰身,眼中魅意流转,双眸比窗外的皓月还要璀璨。

“如你所愿!”王玄勾唇一笑,伸手将谢琅华打横抱起。

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谢琅华脸上的笑瞬间僵在嘴角,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玄,连挣扎都忘了。

事实上她就是挣扎也无用。

她只是想要戏弄他一番,可没想着引火烧身。

谢琅华抓着王玄胸前的衣衫,颤抖的说道:“郎君……”

王玄理都没有理她。

“咚……”下一秒,王玄一松手,谢琅华重重的摔在榻上,瞬间摔了个眼冒金星。

王玄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

转身朝浴室走去,他的寝室连着浴室,沐浴用的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温泉。

“把她送回去。”就在他要踏出寝室的时候,他扭头看了一眼榻上的谢琅华。

一听这句话谢琅华瞬间来了精神,她猛地从王玄的榻上跳了下来。

王礼已然走了进来。

谢琅华一上马车便瘫在马车一角。

王礼坐在谢琅华对面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从未见过如谢琅华这样的女子,她明明异常聪慧,却不懂得讨郎君的欢心。

于是,他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为何你就不能讨郎君欢心呢?”

谢琅华慢悠悠的睁开眼,白了王礼一眼:“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如何讨他的欢心吗?”

她也想讨得王玄的欢心,事实上她也做了,可结果呢?

她这么一问,瞬间便把王礼给问住了。

郎君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好似没有什么能入了他的眼,他的心。

他也着实不知该如何讨他欢心。

谢琅华闭上眼,不再理会王礼。

方幻云站在门口,时不时的东张西望一眼,萧氏和春桃只知大小姐出去办事了,唯有她知道大小姐是去给王玄做婢女了。

也不知这王家七郎是怎么想的。

是有意?还是无意?

难不成晚上也不让人回来吗?

就在那时车轮落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方幻云眼中一喜,快步迎了上去。

谢琅华一下车便跌入方幻云怀中,若非方幻云及时扶住她,她怕是要出丑了。

“明日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去。”谢琅华扭头看了王礼一眼。

“大小姐。”方幻云搀扶着她朝别院走去。

进了别院,谢琅华拽着方幻云的衣袖,眼巴巴的说道:“方姑姑我饿。”

方幻云忍不住一怔,难不成王家不给饭吃吗?

“啧啧啧……”月色下,崔愠大步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琅华,眯着眼说道:“让我看看这是谁?”

谢琅华徒然站直了身子,一副精神百倍的摸样,脸上含着一抹璀璨的笑容。

“怎地一日不见崔家六郎便不认识我了吗?”谢琅华嘴下不饶人的说道。

崔愠一脸嫌弃的看着谢琅华身上的衣裙,冷冷笑道:“大半夜穿成这样跟个鬼似的,果然是王玄那厮的品味,真是没有眼光。”

谢琅华理也不理他,提步便走。

哪知崔愠笑眯眯的跟在谢琅华身旁,她走的快,他就快,她走到慢,他就慢,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为奴为婢的日子不好过吧!”崔愠凉凉说道,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谢琅华斜眼白了他一眼,一副花痴相说道:“能时时刻刻看着他,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我都不愿回来了呢!”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总有一日你会来求我的。”崔愠冷冷扫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谢琅华视线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赫连佑的嘱咐

谢琅华一进房间便瘫在榻上。

萧氏他们都歇下了。

别院不比谢家,很多事都需要她亲力亲为,春桃要做的事也很多。

谢琅华没有惊动他们。

方幻云很快给她端来饭菜。

她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吃着,方幻云看着都有些心疼,她皱着眉头说道:“大小姐,王家不给饭吃吗?”

“咳咳咳……”哪知谢琅华一下噎住了。

方幻云赶忙起身给她倒了一茶。

谢琅华接过一饮而尽。

“是我做错了事,王玄罚我一日不准吃饭。”好一会谢琅华才能开口说话。

方幻云一怔,皱着眉头说道:“想不到王家七郎竟是个这样的人。”

谢琅华一面吃饭,一面点头说道:“是个人面兽心的。”

谢琅华一口气吃了三碗饭,才放下手中的碗,若非方幻云怕她晚上积食拦着她,她还能再吃一碗。

吃过饭后,谢琅华看着方幻云问道:“方姑姑今日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方幻云点头说道:“没有,大小姐走后,王家七郎派了几个人过来,就守在外面,这一日安生的很。”

谢琅华瞬间凝神看着方幻云:“王玄派人过来了吗?”

“嗯。”

这着实出乎谢琅华的意料。

方幻云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明日还要去吗?”

谢琅华蔫蔫的躺在软榻上,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还没有还上王玄的钱,她能不去吗?

“要不先那崔家六郎的钱还上?”方幻云试探的说道。

谢琅华瞬间从软榻坐了起来,她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冷冷说道:“不用,我已经想到一个出钱的人。”

方幻云凝神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没有多说,她勾唇笑道:“方姑姑,你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陪我去一个地方。”

“是。”方幻云转身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拉上。

谢琅华累极了,她一动不动的躺在软榻上,逼着自己爬起来打了盆冷水洗漱了一番,连衣服都没有脱,蹬掉鞋就爬上了床榻。

她什么都无心思索,闭上眼就睡了。

哪知,她才睡着,耳边便传来一抹浅浅的呼吸声。

“谁?”令得她猛地睁开了眼。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她榻前。

她以为是崔愠那厮。

“是我!”熟悉的声音令得谢琅华眼中一亮,抬腿下了榻。

她笑盈盈的看着赫连佑。

几日不见,赫连佑也是一脸疲惫,显然刚刚回来。

他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双眸太过深邃,有着些许谢琅华读不懂的东西。

“此行可还顺利?”谢琅华笑着说道。

赫连佑轻轻的点了点头,一顿,接着说道:“你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可还好?”

“大仇未报,不敢不好。”谢琅华微微一笑。

她多少知道一些赫连佑的事,故而与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那些春风得意的人,譬如崔愠,又譬如王玄,与他们这些活在仇恨里的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赫连佑沉默许久,轻轻吐出几个字来:“我要回去了。”

至于回哪里去他没有说。

谢琅华微微一怔,骤然睁大了眼,她凝神看着赫连佑。

她一直都知道他不属于这里。

他是北漠的苍鹰,注定要回去的。

“此去山高水长望君珍重。”谢琅华对着赫连佑盈盈一福。

赫连佑凝神看着她:“你一直都是知道我的身份!”

谢琅华垂眸一笑:“我只知赫连是北漠的王姓。”

赫连佑欲言又止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知道他想问什么,她目视着赫连佑的眼睛,郑重的说道:“来日再见君定然富贵无极!”

赫连佑欣然一笑。

“你可愿……”赫连佑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只说了几个字便沉默下去。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

谢琅华也没有问。

“你到底是一个深闺之中的女子,有几件事我不得不嘱咐你。”赫连佑语锋一转,换了个话题。

谢琅华看着他。

他皱着眉头说道:“凡事莫要强出头,能忍则忍,要记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赫连佑接着又道:“报仇一事不急在一时可缓缓图之。”

“我知。”谢琅华轻声应道。

“还有一事我不得不说。”赫连佑眼波深邃,一字一句的说道:“世间男儿多薄情,你务必要擦亮眼睛,莫要被人给哄骗了去,你年纪尚小也不必急着嫁人。”

赫连佑唠唠叨叨的说着,就好好似一个操不完心的父亲,细细的嘱咐着女儿,有多少话便有多少担忧。

“嗯!”谢琅华一一应下。

赫连佑总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方姑姑是可用之人,你万事多与她商量,她绝不会背叛你的。”赫连佑想了想再度开口。

“我明白!”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赫连佑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那些都是如今不能说出口的话。

至于那些话她也不必知晓。

若是他有命回来,自然会亲口告诉她的。

“我走了!”赫连佑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就走。

“保重。”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赫连佑的背影。

哪知赫连佑就要踏出门的时候,忽然转过身来,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的太过突然。

谢琅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赫连佑已然松开她,大步离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谢琅华躺在榻上便睡着了。

夜深人静。

“啊……”老太太忽然大叫了一声,猛地从睡梦中醒来。

“秦妈妈,秦妈妈……”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满目惊恐大声唤道。

“老夫人。”秦妈妈匆匆而来。

老太太一把抓住秦妈妈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去把问安给我叫来。”

秦妈妈只披了一件衣衫,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时候二爷还在给徐氏守灵!”

“我不管,你马上去把他给我叫来。”老太太面色阴沉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秦妈妈很快便把谢文安给叫了过来。

“母亲怎么了?”谢文安皱着眉头问道。

老太太一把抓住他的手,满目惊恐的说道:“文安给我杀了那个丧门星,给我杀了那个丧门星,我们谢家之所以有今日,都是那个丧门星害的。”

老太太一连说了数遍,一副惊弓之鸟的摸样。

“好。”谢文安一口应道。

老太太这才平静了下来。

今日午后瑶华来提醒了她一番,她思来想去越来越觉得瑶华说的不错。

谢家之所以有今日都是谢琅华那个丧门星克的。

先是阿恒残废了,再来阿玉也残废了,紧接着长安突然病了,徐氏好好的一个人就暴毙了。

接下来会不会轮到她了。

有谢文安陪着,老太太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谢琅华便起来了。

她之所以不让王礼来接她,是因为她要去一个地方。

谢琅华推门而出的时候,方幻云已经收拾妥当,在门口等她了。

她看着方幻云淡淡一笑,与方幻云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飞快的朝燕京驶去。

东方泛白的时候停在陈家门口。

方幻云满目不解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我们为何要来这里?”

“自然是找陈意讨要银钱。”谢琅华勾唇一笑,气定神闲的说道。

总不能任由陈意三番两次的谋害她,也该放放她的血了。

方幻云几步上前敲门。

彼时陈意还没有起来。

听着婢女的禀报才慢慢起身,她皱着眉头说道:“她来找我做什么?”

“奴婢不知。”婢女摇头说道。

陈意神色一冷,淡淡说道:“让她到偏厅等我。”

她倒要听听,谢琅华来找她做什么!

是来耀武扬威的?

还是来嘲笑她的?

谢琅华就知道陈意不会不见她的。

她与方幻云如愿进了陈家,在偏殿候着陈意。

日光明媚。

谢琅华接连喝了五杯茶,陈意在婢女的簇拥下才姗姗而来。

“你来找我何事?”陈意一来冷漠,满目倨傲的看着谢琅华,丝毫没有把谢琅华放在眼中。

不管她如何打量这个谢琅华,都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她不明白为何王玄会出手救她?更不明白他为何要把她弄到身边为婢。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骤然红了眼眶,她几步上前,一下跪在陈意面前。

她此举令得陈意不由得一怔。

“求娇娇救我!”谢琅华紧紧拽着陈意的衣裙,苦苦哀求的说道,说着眼泪滚滚而落,打湿了她的脸。

方幻云不知她演的这是哪一出,当下也很是震惊,不过随即恢复如常。

“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娇娇。”陈意还未开口,她身旁的婢女便厉声呵斥道。

“我欠了王家七郎一万二千两金,他便把我弄过去为奴为婢,往死里折磨,昨日一天都不给我吃饭,我知道这世上能配得上王家七郎的唯有娇娇,也唯有娇娇能替我求一求他,让他多给我一些时日,我一定把欠下的银钱还给他,我怕日日与他相伴生出什么闲言碎语,更怕旁人误会我与王家七郎有染,污了王家七郎的名声,琅华不才但胜在有自知之明,万不敢生出半点不轨之心。”谢琅华一字一句皆说在陈意心头之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陈意和九公主

陈意听了十分受用。

她冷眼看着谢琅华说道:“你当真没有生了旁的心思吗?”

纵然谢琅华说的好听,可陈意却是不信的。

如王玄这般风华,连她都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她又是凭的什么!

“我谢琅华在此立誓,从未对王家七郎有过非分之想,若违此誓愿天打雷劈!”谢琅华指天立誓,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缓慢,很是郑重没有半点虚假。

时人最忌鬼神,誓言可不是轻易说的,上有诸神,下有恶鬼,神鬼不可欺。

陈意这才信了谢琅华。

她淡淡说道:“起来吧!”

谢琅华这才起身。

她眼巴巴的看着陈意,眼中带着泪光,一脸焦灼的说道:“求娇娇务必救我一命,我实在不愿再做王玄的婢女。”

陈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她也不愿谢琅华再做王玄的婢女,她只要想要有一个女子日日伴着王玄身边,心中便怒火中烧,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谢琅华一步三回头,喃喃说道:“若是娇娇不肯相助,琅华实不知该去求谁了?”

她一脸苦涩,没有半分虚假。

陈意再不看她一眼。

出了陈家谢琅华不由得勾唇一笑。

她赌她已经说动了陈意。

她能随随便便拿出五千两金买她的命,一万多金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她赶到王玄别院的时候,王玄一袭玄色衣袍,正在昨日的凉亭之中眯着眼看书。

见谢琅华缓步走来,王玄神色未动,看都没有看谢琅华一眼。

倒是王礼皱着眉扫了谢琅华一眼。

她去了一趟陈家,又等了陈意许久,这一来二去的可耽搁了不少时间。

谢琅华瞥了一眼矮几上的雪莲玉肌膏,很是殷勤的说道:“我来给郎君涂药吧!”

“嗯!”王玄眉眼不抬,淡淡应了一声。

谢琅华小心翼翼的给王玄涂着药。

这药果然神效,不过一日,王玄手背上的伤便好了许多,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粉红色印记,想来再过一日便可痊愈。

涂过药之后,谢琅华跪在王玄身旁,轻轻的给他捶着腿。

秋风阵阵,一旁的翠竹发出沙沙的响声。

“不若我给郎君抚琴一曲吧?”谢琅华看着王玄笑盈盈的说道。

王玄一眼朝谢琅华扫来,那眼神太过犀利,看的谢琅华一阵心惊肉跳,还有些许心虚,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王玄的事一样。

她顶多就是算计陈意的银钱了,与他何干?

“抚琴倒是不必了,若是有人能舞上一舞,我这心情想来会好很多。”王玄半眯着眼,看着谢琅华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谢琅华很是迟疑,她根本不擅舞。

王玄眼睑半垂,漫不经心的说道:“一舞可抵消一千两金!”

谢琅华骤然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王玄,她一脸委屈喃喃说道:“上次郎君应允的五百亩良田还没有兑现呢!”

王玄长臂一挥,换了个姿势,他淡淡扫了谢琅华一眼,缓缓说道:“这一次一并兑现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王礼一眼:“去把五百亩良田的地契拿来!”

“可是琅华实不擅舞。”谢琅华看着王玄,丑话还是得说在前面的。

岂料,王玄随意扫了她一眼:“无妨,去找个舞姬来教她跳舞。”

谢琅华不由得瞪大了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

王玄的别院什么没有,莫说一个舞姬,很快便上来一个容色倾城的舞姬,把谢琅华带了下去。

她给谢琅华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舞衣,又给谢琅华梳妆了一番。

人穷志短,谢琅华只能任人摆布。

漫漫日光之下,谢琅华跟在那个舞姬之后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

她一袭月白色的舞衣,广袖飘飘,长裙曳地,衬得腰身恁的纤细,长发散落在肩头,中间而分,左右编了一条小辫子,用一串银色的铃铛固定在脑后,那舞姬在她额间给她系了一块血红的玉,那玉呈泪珠状,红的没有一丝杂质。

谢琅华长相明艳,这一装扮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竟让人移不开视线。

谢琅华一来,王礼骤然睁大了双眼,她这么一装扮,倒也勉强可入目,只是往郎君身旁一站,还是逊色多了。

王玄眯着眼看了谢琅华一眼,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那舞姬在前,谢琅华在后。

众目睽睽之下,那舞姬怎么做,谢琅华在后面就怎么学。

亏得谢琅华重活一世,面皮稍厚,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的只怕根本拉不下脸。

谢琅华心中也很是恼火,既是学舞哪里不能学?这分明是要看她的笑话,拿她取乐。

她年十五,骨架已定性,早已不适合练舞,连她都知道这个道理,王玄会不明白?

那舞姬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飘逸感,衣泱飘飘仿佛仙子一般,同样的动作谢琅华做来只剩下满满的僵硬,一点美感都没有,简直可以用不忍直视几个字来形容。

王礼看着嘴角一抽一抽的,虽然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眼底全然都是笑意。

他抬头看了王玄一眼。

王玄一眼朝他扫来,他飞快的垂下头去。

郑老不远万里的给郎君找来了大夫,可那大夫诊治过后,说郎君身强体壮一点病都没有。

对于郎君不能近女色的问题,他也很是震惊,直言从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病症。

他也很是不解,为何独独谢琅华可以,对于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片刻,谢琅华便出了一身的汗。

忽的一个仆从走到王礼身旁拱手说了句话。

王礼几步走到王玄身旁,沉声说道:“陈意和九公主来了。”

谢琅华六识过人,王礼的话清晰的落入她耳中,她眼中一亮,不由得勾唇笑了起来。

陈意果然来了。

她还是不信她啊!

故而要来一探究竟。

可见谢琅华的话,还有有几分入了她的心头。

王玄抬头看了王礼一眼。

王礼转身退了下去。

谢琅华背对着门,正在卖力的挥舞着衣袖。

那舞姬舞步轻盈如燕,飞身旋转起来。

谢琅华学着她的摸样,飞身旋转起来,就在那时一阵脚步声传入她耳中。

“一,二,三……”她默默念着。

“啊……”忽的,正在旋转的谢琅华被衣裙绊了一下,重重的摔了一个狗吃屎,整个人很是狼狈。

就在那时陈意和九公主走了过来。

她们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见谢琅华躺在地上哀嚎。

“郎君,奴婢真是不擅舞,求求郎君放过奴婢吧!”谢琅华趴在地上,泪眼模糊的看着王玄,脸上满是乞求。

那舞姬一惊,赶忙上前去扶谢琅华。

宽大的衣袖之下,谢琅华摔的乌青的手臂,在众人眼前展露无遗。

“啊!”那舞姬一拉谢琅华,谢琅华非但没有起来,反而重重的摔在地上,她面色苍白拧成一团,视线落在自己右脚的脚踝,忍不住痛呼起来:“啊……好痛啊!”

“玄哥哥。”陈意与九公主对着王玄盈盈一福。

九公主司马卿一见王玄,便再移不开视线,她与陈意年纪相仿,一身锦衣华服,面容姣好,但与陈意相差甚远。

她痴痴的看着王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也因此陈意与她还算交好。

陈意眉头一蹙,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司马卿的衣袖,司马卿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王玄笑盈盈的说道:“听闻七郎烫伤了,我求着阿意带我来看看七郎,没有扰了七郎的清净吧!”

司马卿惯会说话的,她说的话既讨好了陈意,又满带关切之意,十分讨喜。

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抬头看着王礼说道:“请两位娇娇坐下。”

陈意与司马卿相视一笑,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王玄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

陈意看了司马卿一眼。

司马卿视线一扫落在谢琅华身上笑着说道:“这是哪来的舞姬?”

那舞姬见谢琅华痛的厉害,当下也不敢在碰她了。

谢琅华泪眼婆娑的看着王玄,苦苦哀求道:“求郎君放过我吧!欠郎君的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上的。”

谢琅华有意撩开衣裙,露出青紫的脚踝来。

她这一跤摔的可着实不轻。

王玄还未开口,司马卿勾唇笑道:“原来是个卖身为奴的舞姬啊!”

谢琅华满目委屈的看着司马卿。

陈意笑而不语,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王玄一眼,见王玄面上没有一点表情,疼惜什么的更是没有,暗暗想到看来是她误会他与谢琅华了。

她漫不经心的看着谢琅华,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也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女子怎能入了他的眼,着实是她小题大做了。

“只是这舞技也实在太不堪入目了。”司马卿向来眼高于顶,她眼含讥讽冷冷的扫了谢琅华一眼,抬头换了一副面孔,小意讨好的看着王玄说道:“七郎若是想看跳舞,我那里倒是有几个舞技绝佳的舞姬,不若我把她们送来,你把这个舞姬交给我来替你*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卖了王玄

谢琅华抬头朝司马卿看去。

一旁的陈意对着她微微一笑。

她可算知道陈意把司马卿带来的用意了。

王玄警告过她,不要插手他的事,故而她找来了司马卿,想借着司马卿的手,把她从王玄身边弄走。

既除去她这个眼中钉,又不惹王玄,不得不说这个陈意可真聪明。

桩桩件件的事在她手中皆可借刀杀人。

谢琅华心中冷冷一笑,纵然陈意再如何聪明,却也是错估了王玄,如他这样人又怎会把一个九公主放在心上,自然不会给她丝毫脸面。

“不必了!”王玄缓缓起身,淡淡扫了陈意和司马卿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乏了。”

他这副姿态已然下了逐客令。

陈意面上一僵,施施然然的起身,柔情似水的看了王玄一眼:“玄哥哥好生歇息,我们先告辞了。”

司马卿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冲着王玄盈盈一福。

王玄目下无尘的看了陈意一眼。

陈意与司马卿转身离开。

陈意与司马卿一走。

王玄大步走到谢琅华跟前,他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说道:“看戏的人都走了,这戏也不必再演了。”

谢琅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沉声反驳道:“郎君何出此言,我是真的受伤了。”

“是吗?”王玄勾唇一笑,扭头看着王礼说道:“去把府中的正骨圣手给请来。”

“是。”王礼看了谢琅华一眼,拱手说道,大步转身离开。

他眼中满是同情,看的谢琅华身上兀的一寒。

“只是扭伤了,休息几日也就好了。”谢琅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王玄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只留给谢琅华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

不知怎的谢琅华心中很是不安。

王礼很快便把正骨圣手给请了过来。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看着慈眉善目的,就像是邻家的老爷爷一样和蔼可亲。

“啊……啊……饶命啊……”接下来整个别院都是谢琅华的惨叫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杀猪呢!

王玄在书房看书,听着谢琅华的惨叫,他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丝丝讥讽,他生平最恨别人算计他。

莫要以为他不知她去陈家的事,连她说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正骨圣手走后,谢琅华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可算知道什么叫做正骨圣手了。

也知道为何王礼会那样看她了!

王玄这厮实在是太变态了。

过了好一会,谢琅华才慢慢的睁开眼,她了无生机的看着房顶,只想着逃离这个地方。

王礼大步走了进来。

谢琅华如惊弓之鸟一样看着他,满目惊恐的说道:“王玄让你来干什么?”

王礼嘴角一抽,缓缓说道:“郎君来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几步上前,把五百亩良田的地契放在谢琅华身旁,十分同情的看着她。

谢琅华淡淡扫了一眼那张地契,她真是连拿起这张地契的力气都没有。

王礼忍不住提醒了谢琅华一句:“郎君喜欢听话的人。”

言下之意是在提醒谢琅华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这世上有什么事能瞒过郎君呢!

谢琅华闭上眼再不看王礼一眼。

她管王玄喜欢什么人呢!

与她何干?

她决定明天再不来了,让王礼去刑部告她吧!只要他不怕她把陈意给攀扯出来。

陈意可是他日后的嫡妻。

他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他舒坦。

“对了,郎君还让我把你送回去养伤!”王礼说着,几个婢女上来把谢琅华抬上了马车。

一路上谢琅华都没有开口。

几个婢女把她抬回去的时候,可把萧氏他们给吓着了。

连着方幻云也是一惊,一句话也说不回来了。

谢琅华虚弱的看着他们笑道:“我只是扭伤了脚”。

他们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把谢琅华抬到屋里。

萧氏一下红了眼眶,哽咽的说道:“琅华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方幻云上前查看了一番,发现谢琅华真的扭伤了脚,她抬头看着萧氏说道:“夫人,大小姐没事,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萧氏这才放心。

谢恒寸步不离的守在谢琅华榻前,拉着她的手说道:“阿姐你可要快些好起来。”

谢琅华看着他点了点头,很快沉沉睡去。

直到夕阳西下,崔愠一声不响的出现在她榻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才睁开了眼。

一见崔愠,她皱着眉头说道:“你来做什么?”

眼中满是戒备。

崔愠看着她眯眼一笑:“听说你扭伤了脚,我过来看一看。”

他一副幸灾乐祸摸样,看的谢琅华恨不得抽他几个嘴巴子。

“看过了就请回吧!”谢琅华冷冷说道。

崔愠勾唇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啧啧叹道:“怎么样?王玄的婢女不好做吧!”

“是我想跳一支舞给他看才扭伤了。”谢琅华毫不示弱的反击道。

崔愠大大咧咧的坐在谢琅华榻边,笑盈盈的看着她,挑眉说道:“就你也会跳舞,群魔乱舞还差不多。”

谢琅华面色一黑,懒得在跟崔愠说话。

崔愠抬手落在谢琅华受伤的脚踝。

吓得谢琅华一惊:“你要做什么?”

崔愠也不开口,他轻轻的给谢琅华揉着脚踝,力道不大不小正好,他的手热乎乎,揉的谢琅华十分舒服。

谢琅华眯着眼看着他,来了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崔愠脸色一沉。

“啊……”谢琅华杀猪一般叫了一声。

崔愠冷冷一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却也没有再下狠手。

谢琅华看着崔愠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袭了上来,她半眯着眼看崔愠说道:“我可没有钱给你。”

她这是怕崔愠借机给她要钱。

这也不能怪她,她实在是被王玄给吓怕了,张口闭口的都是钱。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正是如此!

崔愠冷冷白了谢琅华一眼“肤浅!”

他都纡尊降贵的给她揉脚了,她脑子里怎么就只想到了银钱,真是不解风情的很,难道不该很感动吗?

他是谁?

他可是崔家六郎!

“你求我,我就借钱给你,让你还了王玄,不必再去做他的婢女。”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笑眯眯的说道。

“你想都别想。”谢琅华瞬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他与王玄不过是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人,她才不上他的当呢!

“不识好歹。”崔愠冷冷扫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再不看崔愠一眼,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真是没心没肺。”崔愠一脸嫌弃的看着她,却还在给她揉着脚踝。

方幻云进来看了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萧氏知道后,良久没有说话。

她的女儿在她眼中自然是最好的,作为一个母亲,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够幸福。

只是她与崔愠……

“大小姐,大小姐……”谢琅华这一觉睡得很沉,方幻云唤了她好几声,她才睁开了眼。

“方姑姑。”她皱着眉看着方幻云。

方幻云轻声说道:“陈意派人来了。”

谢琅华眼中一亮,从榻上坐了起来,却也没有下榻。

方幻云知道她的意思,很快把陈意派来的人请了进来。

天已经黑了。

谢琅华一脸苍白的坐在榻上,整个人说不出的虚弱,她看着陈意的婢女说道:“可是娇娇有什么吩咐?”

那婢女将陈意的姿态模仿的淋漓尽致,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样,她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开口说道:“这是我家娇娇给你的。”

谢琅华一副谦卑的摸样,伸手接过那婢女递给她的东西,只看了一眼,瞬间红了眼眶,她泪眼模糊的看着那个婢女说道:“娇娇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替我谢过你家娇娇。”

陈意给了她一张一万三千两金的银票。

“我家娇娇说了,这钱你也不必还了,她也不需要你报答,只有一个条件,日后再也不准出现在王家七郎面前。”那婢女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琅华必定谨记在心,永世不敢忘记。”谢琅华说的很是陈恳。

那婢女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姑娘且慢!”谢琅华突然开口唤道。

那婢女脚下一顿,转身看着谢琅华说道:“你还有事?”

谢琅华一笑,伸手把王玄给她的地契,递给那个婢女。

那婢女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

“这是王家七郎给我地契,我把它给娇娇,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谢琅华缓缓说道。

那婢女看着她盈盈一福:“告辞了!”

与方才的态度大不一样。

她这是向陈意表明她的态度,更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王玄的东西给了她是物归原主,分明是把她当做王家七郎的女主人。

陈意看着婢女递给她的那张地契,勾唇一笑:“她倒是识相!”

这一万三千两金,她只出了三千两金,剩下的都是司马卿拿的,她不过提了一句想用银钱把谢琅华给打发了,只是她银钱不够,司马卿便乖乖拿出了一万两金。

如今司马氏坐拥天下,而她又是陛下最宠爱的九公主,一万两金对她来说不过尔尔。

重要的是她知道司马卿的心思,纵然她是痴心妄想,可她们都不愿谢琅华日日在王玄面前转悠。

谢琅华抬手把那张银票递给方幻云,豪气冲天的说道:“方姑姑,派人去送给王家七郎,告诉他多余的不用找了。”

方幻云接过银票,转身走了出去。

晚上,春桃把饭端到谢琅华房中,毫无意外崔大又给她们送了好几道菜,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饭后谢琅华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便上榻了。

只要一想到明日不用再去给王玄做婢女,谢琅华躺着都能笑出声来。

她默默修习着长生诀便睡了。

“不好了,快来人啊!着火了……”夜深人静之时,一道凄厉的声音把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感动否 (打赏加)

谢琅华瞬间睁开了眼,她抬腿下了榻,随意穿了件衣裙便出去了。

“大小姐……”春桃和方幻云也都起来了,一见谢琅华便围了上来。

“琅华!”还有萧氏也推着谢恒走了出来。

别院并未起火,起火的是别院后面那数百亩田地,此刻正值秋季,辛苦了一年到了该收获的时候,如今所有待收的庄稼尽数被大火吞噬。

火势滔天,照亮了整片天空。

谢家的地一直都是租给附近村民的,这是他们一年的生计,多少人指着这些庄稼过活,不管老女老少所有人都冲着出来,他们有的提着水桶,有的拿着铜盆,可火势太大了,这些根本没有用,火光照亮了一张张面孔,所有人都是一脸绝望。

若没有这些庄稼,他们就得饿死。

“啊……快来人救火啊!”

“我的苞米……”

“我的大豆……”

“还有我的棉花……”

“老天啊!这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放声痛哭了起来,悲痛欲绝的哭声响彻云端,火烧的不是庄稼,而是他们的命,他们的希望。

“啊……”更有人尖叫着冲着了火海,要与那些庄稼一同化为灰烬。

崔愠也被惊醒,他缓步来到谢琅华所住的院子。

听着漫天哀嚎声,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由于离得近,大火把别院都烤的热乎乎的,所有人的面皮都带着一抹红色。

崔愠目不斜视的看着谢琅华。

秋日天干物燥,着火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可这火来的太过蹊跷了,无声无息的数百亩农田全部被大火吞噬了。

这太不寻常了。

谢琅华也是这样想的。

“母亲,你和阿恒回去睡吧!”谢琅华缓步朝萧氏和谢恒走了过去。

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谢琅华把谢恒送回了房间,她让萧氏,春桃还有方幻云都去睡了。

只剩下她和崔愠还在院中站着。

“无论如何今晚还是警醒一些吧!”崔愠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谢琅华一个人望着烧红的天,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她面上一片凝重。

悲痛欲绝的哭声源源不绝于耳,空气中满是焦糊味。

独自站了许久,谢琅华才转身回房。

她才回到房中,便没有上榻。

“砰砰砰……”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

谢琅华微微一怔。

“咚咚……咚”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钝器砸门的声音。

谢琅华凝神听着,别院四周满是嘈杂的脚步声,人数之众把整个别院团团围了起来。

“开门,把那个丧门星给交出来,都是因为她招惹祸患,天将大火才把我们的庄稼给烧毁了,把她交出来,我们要施以火刑,为民除害……”愤怒滔天的声音在外响起。

谢琅华瞬间明白事情的缘由了。

原来这场大火是冲她来的。

“把那个丧门星交出来……”伴着大火愤怒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清晰的传入别院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起来了,围在谢琅华房中,每个人的面色都很凝重。

崔愠去而复返,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谢琅华。

“郎君,别院被村民团团围了起来,怕有数千之众,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家伙事,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这可如何是好?”崔大和崔二大步走来进来,崔大拱手说道,两人面色很是难看。

屋里瞬间沉默下去。

不等崔愠发话,谢琅华便看着崔愠说道:“他们要的只是我,你带着母亲和阿恒先走!”

“不,我不走!”

“我也不走。”萧氏和谢恒异口同声的说道。

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有我在这里看谁能伤你分毫!”

他说的很是霸道。

若是寻常谢琅华定要讥讽他一番的。

可此刻她的心异常柔软,竟有丝丝感动。

“此事与你无关。”谢琅华深深的看着崔愠。

崔愠一袭红袍,妖冶一笑:“只要你的事便与我有关。”

情话说的很是娴熟。

“砰……”就在那时村民破门而入,蜂拥而至全部堵在谢琅华院中。

“咚咚咚……”数千锄头敲击在地面,震得大地嗡嗡作响,那些村民一脸愤怒,大声吼道:“把那个丧门星给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崔愠看了谢琅华一眼,衣袖一甩,崔大和崔二上前推开门,他大步走了出去。

村民何时见过崔愠这样风华的人,当下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一袭锦衣华服,气质出众,姿态倨傲,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为首的那个村民却不惧他,他怒视着崔愠大声吼道:“把那个丧门星给交出来,都是因为她才天降大火烧毁了我们的庄稼。”

崔愠抬眸朝他看去,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虽然也是一副农户的打扮,却是细皮嫩肉的,一看便异于其他村民。

在崔愠的注视下,那人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显然知道崔愠的身份。

“方姑姑你和夜幕夜沉保护母亲和阿恒,我出去看看。”谢琅华深深的看了萧氏和谢恒一眼,提步走了出去。

事情因她而起,她不能躲在崔愠身后,让他替她挡去所有风雨,她于心不安。

“琅华!”萧氏紧咬着唇瓣,目光一直追随着谢琅华。

春桃也是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一出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就是那个丧门星。”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村民瞬间躁动了起来,疯了一样朝谢琅华冲了过去。

“谁敢动手,我乃崔家六郎!”就在那时,崔愠脚步一移,容不得谢琅华拒绝,霸道的挡在她面前。

谁人不知崔家六郎呢!

他一声落下,所有人村民再不敢上前一步,面色惶惶的看着崔愠。

“把他给我诛了!”崔愠双眼一眯,看着那个为首的男子沉声说道。

那个为首的男子提步就跑。

“是!”崔大身子一闪,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为首的那个男子便身首异处的倒在血泊之中。

当下所有村民面色一白,再无一人敢开口。

崔大手中的长剑染满了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谢琅华缓步从崔愠身后走了出来。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含着莫名的惊恐。

谢琅华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上,她一脸从容,缓缓说道:“你们都上来看看,你们可认识他?”

所有村民将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上。

“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他!”只看了一眼,所有村民摇头说道。

大家都住在一个村子,家家相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不认识谁?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谢琅华嘴角一勾,接着又道:“这说明他根本不是村子里的人,自然被毁的也没有他的庄稼,你们再想一想是不是受了他的扇动,才会跑到这里闹事?”

“是了,就是他说因为这里住了一个丧门星,才天将大火烧毁了我们的庄稼。”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沉声说道。

他们虽是村民却也不傻,无论如何这场无妄之灾终究是因她而起。

“都是因为你,我们的庄稼才被大火烧毁了!”一想起被烧毁的庄稼,所有村民瞬间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若是没有粮食,他们便熬不过这个冬天,反正也是个死。

便是崔家六郎的名头,也镇不住他们了。

他们疯了一样朝谢琅华冲了过去。

“嗤……”崔大和崔二立刻亮出了手中的长剑,他们也毫无惧意。

大火还在烧,整个天空都是红色的,染红了所有村民的双眼,他们入野兽一般再无丁点理智。

他们有数千之众,饶是崔大和崔二再怎么厉害,也挡不住这么多人。

眼见崔大的长剑就要刺穿一个村民的胸膛。

谢琅华面色一白,大声喊道:“住手!”

他们都是些无辜的村民,只是受人蛊惑,又事关生计才失了理智。

崔愠右手微抬,大步站了出来,他声音不高,只是中气十足,沉沉吐出两个字:“住手!”

他久居上位,周身威压尽施,一下震住了所有人。

跟一群濒临死亡的人讲道理便如同对牛弹琴毫无用处。

所有村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们就是杀了她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凡是庄稼被烧毁的,明日可以来我这里领补偿,一户十两金。”众目睽睽之下,崔愠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声音一落,所有村民眼中一亮,皆瞪大了双眼。

寻常农户一年一家也不过花费十余两银子,他们之中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金子,十两金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天价。

“崔家六郎此话可当真?”一个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崔愠勾唇一笑:“我崔愠从不妄言!”

“多谢崔家六郎救命之恩!”一时之间所有村民全部朝崔愠跪了下来。

他们要的只是活下去。

一场危机被他三言两语便化解了。

他右手微抬,所有村民皆起身离开。

谢琅华深深的望着崔愠的背影,第一次有种被人护着的感觉。

村民来的快,也退的快。

除了还在燃烧的大火,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漫天火光之下,崔愠右手一撩长发,做了一个风骚的动作,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故作潇洒勾唇一笑:“阿琅可是感动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荧惑临世

谢琅华嘴角一抽。

某些人果然永远帅不过眨眼之间,便被打回原形。

而她对他的好感,也仅仅只能维持片刻,便溃不成军。

“多谢!”谢琅华对着崔愠盈盈一福,无论如何今晚的事都多亏了他,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崔愠眯着眼勾唇一笑,大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笑盈盈的说道:“你准备如何谢我啊?”

谢琅华被他问的微微一怔,想了想说道:“发给村民的银钱我会还给你的。”

崔愠眉头一蹙,摆手说道:“提那些黄白之物多俗气啊!”

说着,他猛地把脸凑到谢琅华跟前,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不若以身相许吧!”

谢琅华面色一黑,转身就走。

崔愠看着她的背影,抚摸着下巴说道:“谢琅华你给我等着,总有一日你会拜倒在我无边魅力之下!”

谢琅华理都不理崔愠。

无论是崔愠也罢!还有王玄也好!

她永远都不会对他们生出半点旁的心思。

欠下的债总有偿清的一日,可欠下的情,却要拿自己的真心去还,所以她宁愿欠他们的钱,也不愿欠他们的情。

桌案上摆放着谢琅华差人送来的银票,王玄淡淡的扫了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倒是王礼忍不住开口说道:“郎君,她怎么突然有钱了。”

谢琅华什么情况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下午那出戏可不是白演的。”王玄抬眸看了王礼一眼,嘴角一勾,眯着眼说道:“她这是把我给卖了。”

王礼不明所以的看着王玄。

忽的,他双眸徒然一亮,喃喃说道:“可是陈家阿意?”

“收起来吧!”王玄缓缓起身,不再多言。

王礼上前把银票收了起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陈意明明恨极了谢琅华,又怎会给她银钱呢!

夜深人静。

谢瑶华一个人坐在妆台前,轻轻的梳着长发,她面容冷峭,勾勒着一抹寒气森森的笑容。

纵然谢琅华记起了前尘往事又如何?

她依旧是她的手下败将。

今日老太太已经吐口了,等给徐氏办完丧事之后,便把母亲扶为正室,正式写入谢家的族谱之中。

到那时她便是谢家的嫡女,她的身份便足以匹配得上他。

她要做便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忽的,一个黑衣人从窗户一跃而入,谢瑶华抬头看着他勾唇一笑:“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黑衣人附身在谢瑶华耳边低语了几句。

“啪……”谢瑶华一下把手中的木梳重重的拍在妆台上。

“好你个崔愠屡屡坏我好事。”她一脸狰狞咬牙切齿的说道,脸上杀气凛然。

那黑衣人双膝一软跪倒在谢瑶华面前。

这才几日他们便已经领略过她的手段了,真真叫人不寒而栗。

“实施第二个计划。”谢瑶华勾唇一笑,眯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那黑衣人双手一叉,大步消失在谢瑶华面前。

谢瑶华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倒要看看明日谁还能就得了你!”

便是崔愠和王玄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她就是要她挫骨扬灰。

第二日,燕京城中发生了几件事,震惊朝野,全民一片哗然。

先是燕京城中香火最盛的玉皇庙,一夜之间坍塌了,庙宇中所有神像皆留下血泪。

再来是燕京城中一棵活了五百年,一直被奉为神树的樟子松,也在一夜之间枯死了。

不仅如此,司马氏一族的宗庙中所有柱子都出现了裂纹。

时人最忌鬼神。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所有人带着莫名的惊恐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连陛下都被惊动了。

朝野之上,文武百官也是纷纷言论。

“请太史令上殿。”司马弘半眯着眼,坐在王位之上,将文武百官的表情尽收眼底,一向喜怒不露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如此多的异象同时发生,通常都是上天预警,必有大事发生。

“是。”一旁的寺人拱手说道。

不过片刻,太史令李玮便大步走了进来。

“微臣见过大王!”他看着司马弘,拱手一礼跪了下来。

“爱卿免礼。”司马弘右手微抬,不待李玮起身便接着说道:“今日之事不知爱卿可有所耳闻?”

“微臣已经听说了。”李玮慢慢起身,拱手说道:“便是陛下不召微臣,微臣也准备进殿面圣,昨晚微臣夜观星象,一颗红色的荧惑星突降城外,还引起了一场大火。”

“什么?”司马弘面上满是凝重。

谁人不知荧惑星临世必有灾祸。

朝野上下一片震惊。

“可是有什么大祸降临?”不等司马弘开口,便有几个人出声问道。

“大家不必惊慌,此次荧惑星降临,并非预示灾祸,而是提示灾星降临,只要把这个灾星找出来,施以火刑便可化险为夷。”李玮看着司马弘缓缓说道。

“灾星是一个人吗?”司马弘眯着眼说道。

“是。”李玮拱手说道:“就在荧惑星降下的附近必有灾星。”

“可有别的提示?”司马弘张口说道。

“陛下只管派人去,到那里之后随意找一个人一问便知。”李玮胸有成竹的说道。

司马弘随即便派了金吾卫去寻找灾星。

有了崔愠的允诺,一大早村民便在谢家别院门口排起了长队。

崔愠果然所言无虚,每一户皆发了十两金。

领的金的人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这些小事自然不用崔愠出面。

不知发生了何事,崔愠才吃过早饭,便带着崔大和崔二匆匆出去了。

今日日光甚好,休息了一晚,谢琅华已经能下地了。

用过早饭之后,她让春桃把谢恒推了出来。

大毛,二毛,还有三毛在院里欢快的跑着,谢恒时不时的扔给它们一块肉,有了它们的陪伴,谢恒整个人开怀不少。

萧氏和春桃依旧和谢恒按摩着双腿。

方幻云给谢琅华搬来了软榻,谢琅华躺在上面,半眯着眼一副恣意的摸样。

不用再给王玄做婢女了,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日光落在她身上照的她浑身暖洋洋的。

她默默修习着长生诀,时不时的看上萧氏和谢恒一眼,心中格外满足,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

可她清楚这只是粉饰过后的安宁。

她已经让方幻云派人去查了,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知肚明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

忽的方幻云看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方幻云提步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方幻云匆匆走到谢琅华跟前,面上一片凝重,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大事不好了。”

谢琅华不动声色的看了方幻云一眼笑着说道:“在这里躺的都有些乏了,方姑姑陪我回屋吧!”

方幻云心领神会,扶着谢琅华朝屋里走去。

一到屋里,方幻云便沉声说道:“大小姐此次的事只怕不好应付。”

她先给谢琅华提了醒,才把今日燕京城中发生的种种异象,还有朝堂上的事告诉谢琅华。

“此刻金吾卫已经在路上了,大小姐有何打算?”方幻云尽量平静的说道,但却克制不住脸上的担忧。

谢琅华紧咬着唇瓣,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戾气之中,她一把握住方幻云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方姑姑,母亲和阿恒拜托你了,此次的事唯有王玄可扭转局势。”

谢琅华怎么都没有想到,谢瑶华竟把手伸到了朝堂,引得大王亲自出手,好大的手笔。

“大小姐,不若我们逃走吧!”方幻云想了想开口说道。

离了燕国,还有西凉和北漠可去,偌大的天下总归有个容身之处。

“逃?能逃到哪里去呢?”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

“汪汪汪……”就在那时院中的狼狗狂吠了起来。

谢琅华与方幻云对视一眼,提步走了出去。

数十个金吾卫手持长戟,一脸肃杀的大步走了进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萧氏皱着眉起身说道。

“汪汪汪……”三条狼狗扑上去就要去咬。

“呜呜……呜……”一个金吾卫手持长戟,一下刺穿了大毛的胸膛,大毛一下倒在血泊之中哀嚎了起来。

吓得剩下的两条狼狗瞬间不敢在动。

“大毛!”谢恒看着倒在地上的狼狗,一下子红了眼。

“母亲,阿恒!”谢琅华深深的看了萧氏和谢恒一眼。

“她就是灾星!”金吾卫身后的一个人指着谢琅华大声说道。

几个金吾卫瞬间朝谢琅华大步走了过去。

“琅华!”

“阿姐!”

“大小姐!”

萧氏,谢恒还有春桃皆是一惊。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萧氏和春桃想都不想便挡在谢琅华身前。

“这是大王亲下的旨意,你们这是要抗旨吗?”为首的金吾卫看着萧氏和春桃冷冷说道。

“琅华犯了什么法你们要抓她?”萧氏嘶声裂肺的喊道,整个人害怕到了极点,琅华不过是一个闺中女子,她怎会惹恼了大王?

“母亲,春桃,你们退下,我不会有事的。”谢琅华轻声说道。

两个金吾卫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她就走。

“不,不要……”萧氏绝望的哭倒在地。

“你们不要抓我阿姐!”谢恒也是大声吼叫道。

“大小姐。”春桃起身便要去追谢琅华,却被方幻云一把拉住。

第一百三十章 施以火刑

彼时,王玄正在书房批阅公文。

王礼大步走了进来,满目惊慌的说道:“郎君大事不好了。”

王玄眉头一蹙,面上闪过一抹不悦,缓缓说道:“王礼你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王礼嘴角一抽,心说:“我这还不是为郎君都快操碎了心。”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把谢琅华被金吾卫带走的事,还有其中的缘由一一道来。

王玄听完一句话也不说,起身就走。

他面上带着少见的凝重。

连王礼都觉得此次的事十分棘手。

王礼提步跟了上去。

“郎君,谢琅华的婢女在外求见!”王玄才出了书房,守门的侍卫便迎了上来。

“哼!”王玄勾唇一笑:“她倒是聪明。”

“郎君见是不见?”守门的侍卫看着王玄问道。

“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王玄只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方幻云在门外等了半晌,只等了这么一句话,她万分焦虑,不是王玄是否会出手相助,只得转身离开。

那边崔愠也接到这个消息。

“这丫头还真是个惹祸精!”崔愠皱着眉头说道,提步朝外走去。

今早他接到家中来信,让他速速回去,可他回来了,却连他老子的面都没见着。

“你去哪里?”眼见他就要踏出房间,崔寅突然走了过来。

“父亲,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崔愠勾唇笑道。

崔寅挡在崔愠身前,逼得他往后退去。

崔寅大步进了房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崔愠神色一变。

“你可知我为何把你叫回来?就是不让你插手这件事。”崔寅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缓缓说道:“我纵容你,但凡事都有个度,一旦涉及家族利益,我必分毫不让。”

“若我一定要去呢?”崔愠毫不示弱,他勾唇笑起,抬腿便要往外走。

崔寅淡淡的看着他:“那就看你能否走出这扇门了!”

他声音一落,十数个影卫瞬间出现,将崔愠团团围了起来。

“崔大,崔二。”崔愠眼光一凝,开口唤道,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崔愠往后退了数步,漫不经心的扫了崔愠一眼:“跟我玩你还太嫩了。”

他说着大步转身离开。

崔愠刚要动手,怎料手脚竟不听使唤了,他满目震惊的看着几个影卫上前,五花大绑的把他绑了起来丢在榻上。

“老头子,你给我玩阴招!”他憋得面色通红,在榻上大声叫嚷起来。

回应他的只有阵阵秋风。

在观星台下,以搭建好了焚烧台。

听说要在这里焚烧灾星,燕京城中的百姓都赶来看热闹。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连孩子都来了,一眼望去乌泱泱的满是人头。

众目睽睽之下,谢琅华被金吾卫押了上来,绑在焚烧台上。

只等着午时三刻点火焚烧。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朝下看去,人群中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萧陌隐在人群之中,幸灾乐祸的看着谢琅华,别提有多得意了,他轻启唇瓣对着谢琅华无声说道:“一路走好!”

朝中关系一向错综复杂,没有人知道他父亲曾经救过李玮一命,昨天谢瑶华找上他的时候,让他联手对付谢琅华,他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也亏得谢瑶华厉害,这这种法子都想得到,真是大快人心呀!

“我知道她,她是谢家的丧门星,先把两个弟弟克成了残废,又克的自己的父亲只剩下一口气不说,还把婶娘给克死了,弄得家不成家真是一个灾星。”忽的人群中一个人指着谢琅华大声说道。

“我也听说,没想到她还是我们燕国的灾星!”

“快点把这个灾星给烧死,不然我们燕国永无宁日了!”

“烧死这个灾星,烧死这个灾星……”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所有人冲着谢琅华大声喊道,且一声高过一声,震得大地都微微晃动了起来。

这便是人云亦云,流言之弊。

谢琅华淡淡的看着底下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不知道方幻云去找王玄了没有?

也不知王玄会不会出手相助?

“烧死这个灾星!”所有人喊的面红耳赤,还是不留余力的喊着。

“姐姐。”就在那时谢瑶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在冬雪的陪伴下,她施施然然的朝焚烧台走了过去。

“退下!”她才靠近焚烧台便被两个金吾卫给拦了下来。

谢瑶华眼眶一红,楚楚可怜的看着那两个金吾卫说道:“两位大哥,台上的是我姐姐,如今她就要被烧死了,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容我们姐妹告个别!”

谢瑶华使出惯用的伎俩,还真是无往不利。

“你快点!”两个金吾卫竟让开了。

谢瑶华缓步上了焚烧台。

背对着所有人,她看着谢琅华扬眉一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鄙夷。

谢琅华冷眼看着她,冰封的眼底透出丝丝杀气。

“姐姐!”谢瑶华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看着她嫣然一笑,做出一副拥抱她的姿态,附在她耳边说道:“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谢瑶华,你别高兴的太早了。”谢琅华冷冷说道。

“姐姐我已经派人通知你母亲和弟弟了,他们知道你就要被烧死了,哭都快哭死了呢!此刻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你们还能见上最后一面,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他们,你说我对你有多体贴呢!”谢瑶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琅华的双眸瞬间染上一层血色,她双目猩红的冲着谢瑶华嘶吼道:“你想做什么?”

“姐姐你放心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他们的。”谢瑶华笑的灿烂,一脸狠毒,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语罢,她转过身去,故作柔弱佯装成擦眼泪的样子,一脸悲痛的走了下去。

谢琅华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紧咬着唇瓣,任由险些在口中扩散开来。

谢瑶华才走下去,人群中便多了几个她熟悉的身影。

“琅华!”……

“阿姐!”……

“大小姐!”……

萧氏,方幻云背着谢恒,还有春桃皆悲痛欲绝的看着她。

一时之间,谢琅华心如刀绞,她红着眼对着方幻云喊道:“方姑姑把他们带回去。”

“你们放了她,她不是灾星,不是……”萧氏泪眼婆娑,整个人疯了一样朝那些金吾卫扑了过去。

“大小姐不是灾星!”还有春桃也朝那些金吾卫扑了过去。

“滚开!”几个金吾卫毫不留情的把她们推倒在地。

“母亲,春桃……”谢琅华嘶声力竭的吼道,眼泪滚滚而落,她不怕痛,她只怕她们因她受伤难过。

谢瑶华站在人群之中,一脸兴奋的看着她。

萧陌朝挤到谢瑶华身旁,看着她说道:“你准备如何谢我?”

“你不也是为了自己报仇吗?”谢瑶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这副姿态令得萧陌很是不满,萧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眯着眼说道:“怎么利用完我便想甩开?”

谢瑶华冷冷挣脱了他的手,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若是不满,大可告诉别人真相啊!”

说着她再不看萧陌一眼,甚至故意离萧陌远了一些。

“谢瑶华。”萧陌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琅华……”萧氏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看着谢琅华,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春桃护在萧氏身旁,也是一脸绝望,把萧氏从地上扶了起来。

“阿姐……”谢恒挣扎着要从方幻云背上下来。

“母亲,阿恒,春桃……”谢琅华双目猩红,整个人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徒然瞪大了双眼,冲着那些金吾卫大声喊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凭你也想见陛下做梦吧!”为首的金吾卫满目讥讽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根本不理她。

谢琅华丝毫没有放弃,她用尽全力的喊道:“我要面见陛下!”

她周围堆满浇了油的木头。

一个手持火把的金吾卫大步走了过来,高声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琅华……”萧氏大喊一声,双目一直晕了过去。

“大小姐,不要……”春桃接过萧氏软下去的身子,死死地捂着嘴巴放声痛哭起来。

方幻云也是一脸不忍,她轻轻的捂住谢恒的眼睛。

“我要见陛下!”谢琅华用力挣扎了起来,奈何一点用都没有。

“烧死这个灾星,烧死这个灾星……”所有人大喊了起来,把谢琅华的声音尽数淹没。

手持火把的金吾卫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谢琅华一脸绝望的看着他。

母亲和阿恒的声音犹在耳边,她真的就要死了吗?

不,她不甘心!

她闭着眼任由心中的不甘爆发出来,她只觉得一股热气在她腹部窜动起来。

“我要见陛下!”片刻,她徒然睁开了眼,她双臂一震,绑着她的铁链竟全部断裂。

那瞬间,不止她惊呆了,就连一众金吾卫也惊呆了。

“我要见陛下!”谢琅华面无表情的说道。

所有金吾卫手中的长戟皆对准了她,只要他们出手她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大小姐!”连方幻云也是满目震惊的看着她。

“住手!”就在那时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他的声音于秋风中扩散开来,盖过所有人的喊声,清晰的落入每个人耳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的婢女

司马睿一身乌黑的袍子,在众人的视线中翻身下马,动作恁的潇洒。

他满身风尘朝谢琅华大步走去。

“见过睿王殿下!”一众金吾卫无不拱手行礼。

谢瑶华看着他眼中一亮,嘴角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唯有这样的男子才能入了她的眼。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睿,一点也不敢松懈,她也不知方才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她修炼的长生诀有了效果?

所有金吾卫的长戟皆指着谢琅华。

司马睿眉头一蹙,一一扫过在场所有金吾卫沉声说道:“退下!”

“是!”一众金吾卫收起手中的长戟,给司马睿让出一条路来。

“我要面见陛下!”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好,随我入宫面圣。”司马睿不假思索的说道,他这几日外出办事去了,接到她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谢琅华缓步走到司马睿身旁,盈盈一福:“多谢睿王殿下。”

司马睿淡淡的看着了谢琅华一眼,提步就走。

“睿王殿下……”为首的金吾卫大步挡在他面前,拱手说道:“午时三刻已到,把灾星施以火刑是大王的旨意,睿王殿下不能带走她。”

“陛下若怪罪下来,由本王一力承担。”司马睿没有半点犹豫,他一脸冷峻,深不见底的眼中满是不容置疑。

“这……”

司马睿不等他开口,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大步离开。

谢琅华微微挣扎了一下。

司马睿扭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太过深沉,复杂的让谢琅华辨不出味道来。

谢琅华深深的看了一眼方幻云。

“琅华……”萧氏,谢恒,还有春桃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何非要面见陛下,陛下既然信了灾星之言,如何能轻易转圜圣意。

众目睽睽之下,司马睿拉着谢琅华翻身上马,朝王宫狂奔而去。

“你不怕我连累你吗?”谢琅华坐在前面,司马睿坐在后面,两人同乘一匹马,谢琅华扭头看着他冷峻的面容。

司马睿低头看了她一眼勾唇笑道:“我这一生从未怕过什么!”

说出的话恁的狂妄,一副君临天下的摸样。

谢琅华微微蹙起眉头,不可否认司马睿纵然手段残忍了一些,却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好帝王。

秋风卷起谢琅华的长发,谢琅华的长发轻轻划过司马睿的脸。

两人身体有意无意的碰撞在一起。

谢琅华从未想过,关键时刻是他站了出来,不考虑后果,不计较得失,救了她一命。

马蹄落在地上溅起阵阵浮灰。

“可想好见到陛下要怎么说?”司马睿垂头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陛下既然已经信了灾星之言,若想圣意转圜谈何容易!

“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司马睿目视着前方,漫不经心的吐出几个字。

谢琅华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轻声说道:“你有你的大业,什么都不必为我做,我也必不会连累你的。”

司马睿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很快两人便到了宫门口。

司马睿翻身下马,把谢琅华扶下马,带着她入了宫,直奔陛下的御书房。

“司马睿好大的胆子!”司马弘已经知道司马睿带谢琅华进宫面圣的消息,他把手中的奏折重重的拍在桌案上,震得一旁的茶杯嗡嗡作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陛下说了不见任何人,让殿下把灾星送回去,亲自施以火刑再来请罪!”司马睿在前,谢琅华在后,两人才靠近御书房,便被看守御书房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让开!”司马睿沉声说道。

他周身威压尽施,仿佛乌云压顶,迫的人喘不过气来,再不是那个一向不理俗事的睿王殿下。

在他的目光之下,那个侍卫脊背一僵,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顷刻间所有侍卫围了过来,一柄柄长剑在日光下闪动着刺眼的寒芒。

司马睿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侍卫。

只要他再近前一步,长剑便会刺穿他的胸膛。

谢琅华望着他的背影,沉声说道:“睿王殿下,请回吧!”

剩下的路她一个人走。

司马睿看都没她一眼,他大步向前。

逼退了抵着他的长剑。

一个侍卫又如何敢伤皇子。

司马睿在前,谢琅华跟着他,一起入了御书房。

“你这个逆子,竟敢违抗寡人的旨意。”司马睿一进御书房,一盏白玉的茶杯便朝他飞了过来。

“砰……”他不躲不闪,任由那个茶杯砸在了他的身上。

滚烫的茶水瞬间浇在他胸膛。

司马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面不改色的对着司马弘跪了下来,拱手说道:“儿臣见过父王!”

“臣女拜见陛下!”谢琅华也跪了下来。

司马弘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的看着司马睿,眼中满是怒火。

“父王,谢琅华乃是定远侯之女,若是连一个申诉的机会都不给她,便施以火刑,岂非寒了边关数十万将士的心!”司马睿一字一句的说道。

待他声音落下,谢琅华五体伏地的跪在地上,缓缓说道:“陛下臣女有冤,臣女并非灾星,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女的,请陛下给臣女两日的时间,让臣女查明真相以证清白。”

司马弘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没有半点波澜,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来人啊!把她带下去,即刻施以火刑。”

身为帝王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枉纵一人。

更何况事关鬼神,引得百姓人心惶惶,她是不是灾星都不重要,重要是平息这件事。

“陛下!”谢琅华骤然抬头看着司马弘,眼中满是失望。

身为陛下不该明白是非曲直吗?

“父王!”司马睿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弘,他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请父王收回成命,给她一个洗刷冤屈的机会,莫要叫天下人以为父王不辨是非!”

司马睿说出的话很重,换做任何人也不敢这样跟司马弘说话的。

久居上位,手握生杀大权,时日久了便听不得真话了。

“你这个逆子是要忤逆寡人吗?”司马弘面色一沉,眼中已带了杀气。

两个侍卫大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谢琅华眼光一凝,做出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她步伐极快,眨眼之间已经出现在司马睿身旁,手拿匕首抵着司马睿的脖子,冷冷呵斥:“都给我退下!”

一时之间御书房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司马睿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冷冷笑道:“睿王殿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你身上的毒很快便会毒发身亡。”

谢琅华故意营造出一种司马睿被她胁迫的假象,为的是撇清司马睿擅作主张的罪责。

司马睿怎不知她用心良苦,他深深的看着她,面上流露出一丝惊慌,沉沉呵斥道:“你想怎样?”

谢琅华看都不看司马睿一眼,只是定定的看着司马弘。

司马弘神色一冷,看着谢琅华笑道:“寡人在位十数年,你是寡人见过最大胆的人!”

“快放了睿王殿下!”所有侍卫手持长剑,满目肃杀的看着谢琅华。

“多谢大王赞赏!”谢琅华眯眼看着司马弘勾唇一笑:“大王可愿陪我赌一局,若是明日此时我不能证明自己不是灾星,便心甘情愿的赴死,反之大王则恕了我可好?”

她说的极慢。

冰冷的利刃抵着司马睿脖子上,她看似是在与他商量,实则根本没有给司马弘别的选择,除非他想让司马睿当场丧命。

“我赌你不敢杀了睿王!”司马弘勾唇一笑,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讥讽。

说着,他目光一冷,沉声说道:“把她给寡人诛了!”

司马弘声音一落,数百个弓箭手出现在御书房,一支支寒光闪动的箭皆对准了谢琅华。

“陛下是要跟我比胆量吗?”谢琅华勾唇一笑,脸上毫无惧意,事到如今她只能兵行险着,不然就只能乖乖赴死了。

重活一世,大仇未报,她不甘心就这样去死。

谢琅华拿着匕首抵着司马睿的脖子。

数百弓箭手齐齐瞄准她。

双方对峙,谁也不敢先跨出那一步!

谢琅华四下扫了一眼,把司马睿挡在身前,冷冷说道:“都给我让开!”

“还不退下!”司马睿面色恁的阴沉,冷冷呵斥道。

所有人弓箭手皆抬头看向司马弘。

司马弘眯着眼,一言不发!

他根本不信她敢手刃睿王,除非她丝毫不顾及谢家满门了。

“王家七郎到!”就在那时寺人的声音高高响起。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王玄一袭月白色长袍,大步走了进来。

在他身旁还跟着寂灭大师。

王玄一进御书房,看着谢琅华拿匕首抵着司马睿的脖子,微微一怔,拱手对着司马弘说道:“王玄见过陛下!”

“王家七郎为何事而来?”司马弘看着王玄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知为何看见王玄的那瞬间,谢琅华竟莫名的平静下来。

“陛下命人抓了我的婢女,我怎能不来!”王玄抬头看着司马弘,云淡风轻的说道。

司马弘不明所以的看着王玄:“你的婢女?”

连他自己都不知他何时命人抓了王玄的婢女。

王玄视线一扫,落在谢琅华身上,缓缓说道:“你还不过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当牛做马

谢琅华微微一怔,眼神格外复杂的看着王玄,他这样做无异于引火烧身。

陛下早已容不下士族,视他们入眼中钉肉中刺,他这又是何苦呢!

司马弘双眼一眯,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勾唇笑道:“寡人竟不知堂堂定远侯嫡女,何时竟成了王家七郎的婢女?”

“谢长安早已写下文书将她赶出家门,她欠了我的银钱无力偿还,只能以身偿债了。”王玄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说着,他目光一沉,看着谢琅华说道:“还不过来!”

仿佛依旧是在王家别院,一切皆由他主宰。

司马睿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王玄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谢琅华慢慢的收回匕首,放了司马睿,一步一步朝王玄走了过去。

“你可知罪?”王玄看着她声音突然一冷。

“奴婢知罪!”谢琅华抬头看了他一眼,跪了下去。

“你胆大包天竟敢对睿王殿下动粗,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我让你事事以理服人,陛下更是讲理之人,你有冤也好,有屈也罢,你若是如实告知陛下还能冤枉了你不成!”王玄吐字清晰,看似在斥责谢琅华,实则每一字每一句无不是在护短。

司马弘被他这番话说的面上有些不自然。

“陛下,奴婢不是灾星,奴婢冤枉!”谢琅华何等通透,王玄都说到这里了,她若是还不知道怎么做,便真是白活了。

谢琅华转身跪向司马弘,满脸委屈哭着说道:“奴婢方才急糊涂了,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请陛下恕罪,实在是婢女有冤难说,才会铸成如此大错!”

谢琅华说着把头磕了下去。

王玄不等司马弘开口,便皱着眉头说道:“陛下,我怎不知我这婢女是灾星?陛下是从何处听闻的?”

“是太史令李玮说的。”司马弘如实道来。

王玄眉头一蹙,接着说道:“陛下,一家之言不可尽信,寂灭大师也深谙此道,不若请寂灭大师看一看我这婢女是否是灾星?”

谁人不知寂灭大师乃是佛教泰斗,重要的是他乃出家人从不妄言。

“老衲见过陛下!”王玄声音一落,寂灭大师便站了出来,对着司马弘合掌行礼。

“有劳寂灭大师了!”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司马弘说不了,他只能如此说来。

寂灭大师缓步走到谢琅华跟前,谢琅华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寂灭大师合掌缓缓道来:“当日在谢家,老衲曾说过施主乃是福泽深厚之人,所谓丧门星和灾星实属无稽之谈!”

寂灭大师说着一顿,抬头看向司马弘接着又道:“诸位请看!”

众目睽睽之下,寂灭大师素手一指,指向谢琅华,在他目光之下,谢琅华浑身绽放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晃得众人都睁不开眼了。

所有人皆是一怔。

寂灭大师合掌说道:“唯有佛祖庇佑之人方有金光护体,诸位请看陛下!”

一道道视线之中,寂灭大师抬手指向司马弘。

司马弘身上霎时发出一道比谢琅华身上更为刺目的金色光芒。

司马睿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余光落在王玄身上,眼底神色恁的复杂。

司马弘也深感意外。

寂灭大师看着司马弘慈眉善目的说道:“陛下亦是有德之人,深得佛祖庇佑!”

“寂灭大师赞誉了!”司马弘勾唇说道。

“多谢寂灭大师还我清白!”谢琅华眼眶一红,对着寂灭大师跪了下去,她脸上满是感激。

司马弘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眉头一蹙,沉声说道:“宣李玮觐见!”

他还是信不过寂灭大师。

王玄并未说话。

“微臣见过陛下!”很快李玮大步走了进来。

“寂灭大师说她不是灾星,你有何话可说?”司马弘看着李玮沉声说道。

李玮抬头看向寂灭大师,心中一沉,面不改色的说道:“昨晚荧惑星突降,今日燕京异常频发,皆是上天预警灾星临世,而荧惑星就在她附近,谁人不知她乃是谢家的丧门星,灾星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李玮说的言之凿凿。

“我昨晚夜观星象为何没有看见荧惑星临世?”寂灭大师抬头看向李玮,问出心中的疑惑。

“寂灭大师上了年纪,眼神不济也是有的。”李玮拱手说道。

寂灭大师忽然笑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李玮,缓缓说道:“施主昨晚当真看见荧惑星临世了?”

李玮一口咬定:“是!”

王玄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浅薄的笑。

“施主可知,荧惑星降临多主帝王薨逝。”寂灭大师双手合掌慈眉善目的说道。

在他的注视下,李伟面色一白,骤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当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连司马弘亦是微微一怔,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李玮,沉声说道:“李玮,你当真看见荧惑星临世了?”

当下李玮的腿有些发软。

不等他开口,司马睿面色阴沉的说道:“还是你对父王不满,故意诅咒父王?”

字里行间杀气毕露,吓得李玮身子一僵。

“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微臣不敢!”李玮五体伏地的说道,整个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王玄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那荧惑星是真是假?”

李玮怎不知开口的是王家七郎,他如何敢信口胡言!

“陛下,微臣有罪啊!”李玮瞬间哭着说道:“旧年时萧成曾救过微臣一命,萧家对谢琅华主动退婚一事颇为不满,昨晚萧成之子萧陌找上门来,以救命之恩胁迫微臣依他所言陷害谢琅华,所谓荧惑星临世,还有种种异象皆是他故意为之,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将罪。”

真相大白于世。

司马弘顿时就怒了,他面色一冷,沉声说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焚烧台已经搭建好了不用岂不浪费,把他当众施以火刑以儆效尤,看谁以后还敢欺君罔上!”

“陛下饶命啊!”李玮瞬间吓的尿了裤子。

不等他说完,两个侍卫几步上前,抬手把他拖了下去。

“陛下圣明!”王玄看着司马弘拱手说道,一副谦卑的摸样,令得司马弘很是受用。

谢琅华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她以为是谢瑶华只手遮天呢!原来还有萧陌的功劳,这下萧家怕是要倒大霉了。

“多谢陛下还奴婢清白。”谢琅华五体伏地的跪了下去。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陛下果然如郎君所言乃是千古名君!”

司马弘顿时眉开眼笑的看着王玄说道:“王家七郎赞誉了!”

“千古名君非陛下莫属。”王玄拱手一礼,一本正经的说道,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察觉到王玄的视线,脊背微微一僵。

“传寡人的旨意,把萧成萧陌父子全部拿下。”司马弘嘴角闪过一丝浅笑,只要不是荧惑星临世,帝王薨逝就好,至于谢琅华方才的胆大妄为,看在王玄的面子上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奴婢方才鲁莽行事,还望陛下降罪。”谢琅华说着把头磕了下去。

“罢了,寡人便恕了你这一次。”司马弘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接着说道:“如今可以把睿王的解药交出来了吧!”

“多谢陛下!”谢琅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后背都被汗给浸透了,骤然松懈下来,她只觉得后背发冷。

“是。”她缓缓起身,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几步走到司马睿跟前跪了下来,缓缓说道:“奴婢胆大妄为冒犯睿王殿下了,还望殿下恕罪!”

司马睿面无表情的接过谢琅华递来的瓷瓶,杀气毕露沉沉说道:“若有下次,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多谢睿王殿下!”谢琅华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行了你们也退下吧!”司马弘挥手说道,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的时候,眼波深沉带着一丝让人读不懂的味道。

“王玄告退!”王玄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拱手说道。

司马弘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玄,还有寂灭大师皆退了出去。

谢琅华跟在他们身后,临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司马睿一眼。

若非他她此刻怕是已经化作灰烬了。

此次她终究是欠了他的人情。

司马睿也抬眸看了她一眼,他那一眼很是复杂,视线落在王玄身上,司马睿眼神越发的幽深。

出了御书房,谢琅华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凉凉说道:“怎地此刻知道怕了?”

谢琅华面上没有一点血色,她紧咬着唇瓣,一言不发的看着王玄,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玄眼中含着讥讽,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说道:“走吧!”

他在前,谢琅华跟在他身后。

“老衲告辞!”出了王宫,寂灭大师看着王玄说道。

“有劳寂灭大师了。”王玄回以一笑。

“老友客气了。”寂灭大师慈眉善目的一笑,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王礼驾着车已经在一旁候着了。

王玄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上了马车。

谢琅华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整个人透着几分狼狈。

王玄端起矮几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一扫而过。

“多谢郎君救命之恩!”谢琅华跪在他跟前,恭恭敬敬的给他磕了一个头。

王玄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我这人锱铢必较,从不做亏本的事,你准备如何报答于我?”

谢琅华抬头看着王玄微微一怔,继而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以后琅华原为郎君当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

王玄忽然就笑了。

他何需牛马?

他眯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若我要你冠了我姓,入了我的院呢?”

谢琅华瞬间便愣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王玄,眼中满是震惊。

她看得出王玄是认真的,并非是在给她说笑。

“郎君……我……”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将头磕了下去,剩下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门求救

王玄眼带讥讽,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缓缓出声:“怎不接着说下去了?”

谢琅华头垂的更低了,她脊背僵硬,轻启唇瓣:“琅华愿为郎君当牛做吗?”

王玄目下无尘,他伸手扣住谢琅华的下巴,缓缓的把她的头抬起来,逼得她看着他,勾唇一笑:“好,便依你所言!”

王礼在外听得一清二楚,他一直以为两个人中不愿意的那个人是郎君,哪知竟是谢琅华。

她真真是太不识趣了。

郎君是谁?

多少人想方设法的想要爬上他的榻,哪怕只是做一个妾室,那也是家门荣光。

一旦为郎君诞下长子,便可升为贵妾,一世富贵荣华无虞了。

“谢郎君!”谢琅华咬着唇瓣,轻轻的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她跪着挪到王玄身旁,轻轻的给他捶着腿,做着一个婢女该做的事。

“郎君,主母派人传信让郎君回家一趟!”王礼的声音在外响起。

“嗯!”王玄随意应了一声。

片刻,马车停在了王家,从前的乌衣巷荣光依旧,巍峨的门第是需要所有人仰望的。

“送她回去!”王玄纵身跳下马车,扭头看了王礼一眼。

“是!”王礼调转方向送谢琅华回去。

谢琅华透过车窗,看了一眼那巍峨的门第。

即便她方才同意了,要想光明正大的从这里走进去,终究一生怕也不能如愿。

所以她从不去奢望那些即便踮起脚尖依旧触摸不到的东西。

王礼面色难看的厉害,今日郎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主母怎会不知,郎君回去定然少不了一顿责罚。

他心中有气,驾的车飞快。

谢琅华一个不察头撞在了马车之上,险些没把她给撞晕。

“母亲!”王玄对着陈氏拱手说道。

陈氏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微微笑道:“阿玄回来了。”

说着她一顿,不等王玄开口,便接着说道:“你可知母亲为何叫你回来?”

“孩儿不知!”王玄站在陈氏跟前,面不改色的说道。

陈氏眸色一沉,缓缓说道:“阿玄,母亲不管你在外面做些什么,前提是不涉及家族利益,今日的事母亲已经知道了,你实在不该出手,你应该明白,如她那样的女子,是不配入我们王家的,便是做妾也不够格,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有下一次,她也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了。”

陈氏说着闭上了眼,摆手说道:“你回去想一想母亲的话,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是,孩儿告退!”王玄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姑母,玄哥哥会不会真的被那个妖女给迷惑住了?”王玄一走,陈意从后面的屏风走了出来,她一脸担忧,眉头紧锁的看着陈氏说道。

双手忍不住撕扯着手中的锦帕。

“阿意!”陈氏笑盈盈的朝她招了招手,陈意施施然的走到她身旁,陈意一把握住陈意的手,轻轻的拍了几下,缓缓说道:“你得沉住气,凭她是进不了王家的,你放心好了,阿玄已经弱冠,婚事也该提上日程,等过了仲秋节,我就把你们的亲事给定下可好啊?”

“姑母又在打趣我!”陈意瞬间羞红了脸,从她懂事起便认定了王玄,此生非他不嫁,姑母也早已许诺,唯有她能成为玄哥哥的正妻。

陈意红着脸,轻轻的给陈意捶着背,垂眸的那瞬间,她眼底略过一丝寒意。

看来她是错信了谢琅华那个贱人!

“到了!”马车停在谢家别院,王礼冷冷说道,看都不看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皱着眉下了马车,刚想要给王礼说话,哪知王礼已经绝尘而去。

“大小姐回来了!”谢琅华一进门,守门的仆从便大声唤了起来。

“琅华……”萧氏哽咽的声音瞬间响起。

谢琅华抬头便见萧氏,春桃,还有方幻云匆匆迎了过来。

“母亲,春桃,方姑姑!”劫后余生谢琅华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看着她们忍不住红了眼眶。

“回来就好!”萧氏一把拉住谢琅华的手臂,说着哭了起来。

春桃看着谢琅华也哭了出来。

方幻云鼻子发酸,她漂泊了半生,跟她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让她感觉有了家,从此不再是孤苦无依。

几个人相视一笑,朝屋里走去。

谢琅华只告诉她们是王玄救了她,其他的事一概没有说。

倒是方幻云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恒推着木椅也来了,几个人说了一会话,萧氏和春桃便去给谢琅华张罗饭菜了。

谢恒拉着谢琅华哽咽的说道:“阿姐,以后再也不要吓我们了。”

“阿姐知道了。”谢琅华重重的点了点头。

姐弟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

谢恒便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方幻云,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方姑姑,在焚烧台的时候,我觉得腹部有一股热气乱窜,可是长生诀的缘故?”

方幻云伸手落在谢琅华手腕处,谢琅华接着又道:“为何我现在感觉不到那股热气了?”

方幻云微微沉思,缓缓说道:“这本长生诀也是我偶然得之,因着我修炼了别的功法,不能修炼长生诀了,我想应该是愤怒激发了大小姐体内的潜能,才展现出来超常的能力。”

谢琅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萧成和萧陌已经入狱了。

吕氏哭的肝肠寸断,顿时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求人。

谢琅华吃过午饭,便准备上榻歇息一会。

哪知她刚转身,还没有上了榻。

“阿郎,对不起我来晚了!”便被匆忙而来的崔愠一把拉入怀中。

崔愠一袭暗红色的衣袍依旧妖孽的厉害,他深深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你放开我!”谢琅华看着他皱着眉头说道。

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他的眼中满是她的身影,一改往日不正经的摸样,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到叫谢琅华很不习惯。

“还好你没事,可把我吓死了!”崔愠根本不顾谢琅华的反对,紧紧的抱着她。

抱得谢琅华都快喘不上起了。

崔愠脊背透着一丝僵硬,他是真的被她给吓到了。

“咳咳咳……你放开……”我……

谢琅华用力的捶打着崔愠的背,憋得脸都红了,她眼中满是怒火,真真快吐血了。

崔愠怎肯松开她,好不容易抱一抱她,他才不舍得放开她呢!

“你。”……

崔愠就这么抱着谢琅华,一丝也不肯松开。

直到谢琅华身子有些发软。

崔愠才垂眸看着她,皱着眉头说道:“阿郎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可是害羞了?”

谢琅华大口大口呼吸着,一拳打在崔愠胸口,低声吼道:“你还问我怎么了?我看你是想把我给勒死!”

“我哪里舍得!”崔愠万分委屈的看着谢琅华,肉麻的话顺手拈来:“我爱你都来不及呢!怎会害你!”

谢琅华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指着崔愠说道:“你立刻给我离开,我要上榻歇息了。”

“一个人多无聊啊!不若我留下来陪你吧!我们还可以讨论讨论别的事。”崔愠厚颜无耻的说道,视线在谢琅华身上来回扫荡,一副不怀好意的摸样。

谢琅华怒极了,她一脚踹在崔愠腿上,把崔愠给推了出去,顺带把门给上住。

“阿郎,你真的不用我陪你吗?”崔愠的声音在外响起。

谢琅华用被子蒙着头,一点也不想听到崔愠的声音。

“你若是不用我就走了!”崔愠扯着嗓子说道。

回应他的只有真真秋风。

“我真的走了!”他往里张望了一眼,摸着脖子转身离开。

“汪汪汪……”谢琅华躺在榻上还没有睡着,外面便响起一阵犬吠。

她心烦意乱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吕氏在婢女的陪同下,进了院子,扯开嗓子喊道:“妹妹,妹妹……”

她一改往日的精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狼狈。

萧氏在春桃的陪伴下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冷冷的看着吕氏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妹妹,往日皆是我的不是,也是阿陌对不住琅华,我求求你救救你哥哥和阿陌吧!”吕氏说着放声痛哭了起来。

萧氏素来是个心软的人,萧成是她唯一的哥哥,纵然待她再不好,可也是血脉相连,她怎能不关心:“哥哥他怎么了?”

吕氏瞬间有些躲闪:“他和阿陌都入狱了!”

萧氏微微一怔,谢琅华并没有把萧陌陷害她的事告诉她,所以她并不知晓。

“求求你救救他们吧!我给你跪下了。”吕氏说着跪了下来。

萧氏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如今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你去找别人吧!”

吕氏怎肯离开,她是万念俱灰了才会放下尊严,厚着脸皮来这里求她们。

“好妹妹,你就救救你哥哥和阿陌吧!我求你了!”吕氏扑到萧氏跟前,丝丝的拽着她的衣裙,哭的是泪眼模糊。

萧氏皱着眉头说道:“我就有心也无力啊!”

吕氏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眼中一亮,张口说道:“琅华不是认识王家七郎,只要王家七郎出面,你哥哥和阿陌就有救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父女相见

“这……”萧氏一脸迟疑。

“你就忍心看着你哥哥和阿陌赴死吗?”吕氏知道她心软了,瞬间添了一把火。

“吱呀……”就在那时谢琅华推门走了出来。

吕氏一见她,瞬间有些躲闪,不敢看她。

“琅华。”萧氏眼巴巴的看着她。

“母亲!”谢琅华提步朝萧氏走了过去。

“你舅舅和阿陌……”

谢琅华不等萧氏说完,看着吕氏冷冷一笑,勾唇说道:“你倒是说说他们因而入狱啊?”

吕氏瞬间没了声音,低低的垂下头去。

谢琅华勾唇说道:“因为他们勾结太史令,以天象来陷害我,让陛下误以为我是灾星,要把我施以火刑,好在陛下明察秋毫,才没有让他们奸计得逞。”

“吕氏,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谢琅华声音一落,萧氏冲着吕氏厉声吼道:“我若是你都羞愧致死了,你竟还有脸来这里求我!”

“妹妹,纵然他们有错,可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呀!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们去死,断了你们萧家的香火!”吕氏从来都是个牙尖嘴利的,也知道怎样才能拿捏住萧氏。

果然萧氏面上闪过一抹不舍。

萧氏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谢琅华却不是个心慈手软了,她满目讥讽的扫了吕氏一眼,冷冷说道:“来人啊!把她给我轰出去。”

夜沉和夜幕瞬间现身,一左一右的架着吕氏往外拖。

“谢琅华,你这个贱人,你见死不救,不得好死!”眼见求救无门,吕氏索性恶言相加起来,说出的话恁的恶毒。

萧氏顿时就怒了,她冲着吕氏吼道:“你坏事做尽,你才不得好死呢!”

心中的那点不舍瞬间化为乌有。

“琅华,你回屋歇着吧!他们都是罪有应得。”萧氏有些愧疚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回屋。

谢琅华让方幻云把崔愠之前给她的一千五百两金,给崔愠送了回去。

崔愠发给那些村民的远不止这个数目,可她眼下没有银钱,也只能先欠着他了。

岂料崔愠说什么也不收,让方幻云又抬了回来。

这才几日,他的宅子便初初具模型,用不了几日便可建好。

谢琅华知道崔愠的性子,也只能先放在她这里了。

夜幕降临,用过晚饭之后,谢琅华便带着方幻云出门了,且告诉萧氏不用给她留门了。

定她办完事定然已经宵禁,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知道李玮被施以火刑,萧成和萧陌入狱之后,谢瑶华很是不安,万一萧陌供出她可如何是好?

以至于整个下午她都坐立不安。

没有谢长安的谢家可不比往日,看来萧陌父子是不能留了。

夜深人静。

谢长安双目瞪得圆圆的,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这才几日,他整个人便瘦了一圈,面色发青发,唇色发乌,整个人老了好几岁,再不似那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哼哼唧唧……”他口中发出一丝声音,呜呜咽咽的叫人听不清楚。

“吱……”忽的关着的门开了。

谢长安斜着眼死死地盯着门口。

清幽的月光洒了进来。

谢琅华一袭黑色的斗篷缓步走了进来。

方幻云在门口守着。

谢长安徒然睁大了眼,眼中神色复杂,死死地的看着谢琅华。

“呜呜咽咽……”口中断断续续发出一丝声音。

谢琅华一步一步走到谢长安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勾唇一笑:“父亲,几日不见你可还好?”

说着她轻笑出声。

只笑了一声便戛然而止,她满目讥讽的看着谢长安说道:“哦!我忘了,你如今已不是我的父亲了!”

谢长安眼中闪过一抹悔意,万分愧疚的看着谢琅华。

“怎地父亲病了,姨娘都不在身旁服侍。”谢琅华慢悠悠的说道。

一提赵氏,谢长安瞬间激动了起来,他双目血红,眼中杀气翻腾,看着叫人心惊胆寒。

“你发现赵氏与谢文安的丑事了对吗?”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谢长安,一字一句的说道。

谢长安徒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他们在母亲药中下毒,几次三番的陷害我,令我声名尽失险些丧命,又害的阿恒成了如今这副摸样。”谢琅华将他们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的抖露出来。

谢长安看着她的眼中几乎滴出血来。

“而你,你又做了什么?”谢琅华声音一冷,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脸上全然都是冷漠。

“你如今这副摸样也是你罪有应得!”谢琅华勾唇一笑,缓缓垂下眸子,脸上满是嘲讽。

若不是他处处偏袒赵氏,弄得家中妻不成妻,妾不成妾,赵氏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本事。

今日的种种与他脱不了干系。

谢长安真是悔不当初,他脸上全然都是愧疚,看都不看再看谢琅华一眼。

他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就的。

是他对不起他们。

“若不是为了阿恒,我真想你永远都是这副摸样。”谢琅华声音带着无限冷意,她抬手塞进谢长文口中一颗白色的药丸。

谢长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你既然休了母亲,又写下与我断绝关系的文书,以后便再无回头路!”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谢长安整个身子僵硬如石,他死死地的盯着谢琅华的背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他堂堂七尺孩儿,手握数十万兵权,他敢说他不负皇恩,却唯独眼盲心瞎对不住他们。

出了谢家,方幻云看着谢琅华问道:“大小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谢琅华看着她勾唇一笑:“自然要去会一会老熟人了。”

萧成和萧陌犯下如此重罪,自然是要被关押在天牢之中的。

她猜谢瑶华会在今晚动手,要他们永远闭上嘴。

可她却不能让萧陌这么容易就死了。

“方姑姑,天牢可去得?”谢琅华张口问道。

方幻云笑着说道:“自然!”

天牢的布防方幻云一清二楚。

方幻云带着谢琅华正准备混进天牢的时候。

一个人重重的拍了拍谢琅华的肩膀,可把谢琅华吓的不轻。

“谁?”她扭过头去便见崔愠那张笑盈盈的脸。

崔愠也是一身夜行衣。

他看着谢琅华眯眼一笑:“你来这里是来见你的老情人吗?”

“是又如何?”谢琅华没好气的说道。

方才他真真快把她给吓死了。

“跟我来!”崔愠长臂一挥,抱着谢琅华凌空而起。

方幻云知道崔愠没有坏心,提步跟在他们身后。

崔愠带着谢琅华轻车熟路的进了天牢,甚至连萧陌在哪里都一清二楚。

萧成与萧陌被分别关押在两个牢房。

“你放开我!”此时萧陌正被一个人用绳子死死地勒着脖子,意图做出他畏罪自杀的假象。

他奋力的挣扎着,奈何一点用处都没有。

就在他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崔愠衣袖一甩,那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咳咳咳……”萧陌大口大口喘着气,剧烈咳了起来。

谢琅华甚至都没有看见崔家是如何动手的,天牢的门便来了。

谢琅华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萧陌看着她徒然一惊,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刚刚你父亲已经死了!”萧陌躺在地上,谢琅华垂眸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谢瑶华既然要杀人灭口,自然也不会放过萧成。

萧陌瞬间变了脸色,他满目愤怒的看着谢琅华。

“你猜是谁急于杀你们灭口呢?”谢琅华漫不经心的笑道。

萧陌并不傻,若是谢琅华要杀她,方才就不会救下他。

急于杀他们灭口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谢瑶华。

“谢瑶华……”萧陌一脸狰狞,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来,周身戾气弥漫。

“想活着出去吗?”谢琅华冷冷的看着他。

萧陌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在她的目光之下,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有一个人是不怕死的。

他更是如此!

“聪明如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谢琅华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你为什么要救我?”萧陌望着她的背影,一字一沉的说道。

谢琅华没有看他,自然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若是死了,岂非便宜他了。

让他活着与谢瑶华狗咬狗,岂非更热闹!

崔愠带着谢琅华悄无声息的出了天牢。

“快来人啊!有刺客……”他们一走,萧陌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

整个天牢瞬间乱了起来。

萧成果然已经气绝。

萧陌很快被换了房间。

“你要带我去哪里?快放我下来!”崔愠单手抱着谢琅华,如鸟儿一样从夜空掠过。

方幻云早被他甩在后面。

“一会你就知道了。”崔愠侧目扫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冷着脸的看着:“你放开我!”

声音中已然带了怒了。

“你确定?”崔愠勾唇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

谢琅华扫了崔愠一眼,点了点头。

“啊……”下一刻,崔愠真的松开了手,谢琅华如折了翅膀的鸟儿一样,从空中急速坠落,令得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把她收了

“崔愠你这个混蛋!”谢琅华吓得真真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微凉的风在她耳边呼啸,吹得她的脸颊有些发疼,出了漫无边际的夜,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明明是你让我放手的。”眼见谢琅华就要摔在地上,崔愠如天神一般出现在谢琅华身旁,随手一捞把她拥入怀中,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一脸的委屈。

谢琅华真想狠狠的扇他的脸。

她让他把她放下来,可没让他把她扔下来。

崔愠这厮真是着实可恶。

谢琅华恶狠狠的瞪了崔愠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为何她认识的人一个两个都是如此难缠。

“一会你就知道了。”崔愠在谢琅华耳边吹了一口热气,两人踏着风一闪而过。

崔愠带着谢琅华出现在江上的一条画舫上。

夜色中江上星光点点,飘着数条画舫,偶尔歌声传来。

崔愠的画舫很有他的风格,一如既往富丽堂皇的很,所到之处皆是锦缎铺的,雕梁画栋,轻纱飘飘,熏香渺渺,酒香四溢,颇有一种醉生梦死的感觉。

“郎君!”崔大和崔二很快迎了出来。

崔愠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扭头看着谢琅华说道:“给她换一身衣裙,我不喜欢丑的东西。”

谢琅华冷冷的白了崔愠一眼:“你准备何时放我回去!”

崔愠理也不理她,大步朝画舫的房间走了进去。

谢琅华纵然万分不愿,还是跟着崔大进了一处房间。

房间里面有两个绝美的婢女,她一进来,崔大便退下了。

那两个婢女给谢琅华换了一袭红色的衣裙,崔愠惯着红衣,还真是他的眼光。

两个婢女还给谢琅华整理了整理长发,拿下她的发簪,任由她的长发散落下来,只用了一根红色的丝带,松松垮垮的给她系了下长发,令得她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美。

谢琅华出去的时候,崔愠也换好了衣袍,与她的颜色一致,恁的庸俗不堪。

“崔愠,你到底怎样才肯放我回去?”谢琅华看着崔愠皱着眉头说道,她知道今晚回不去,早已让方幻云在客栈订好了房间。

方幻云早不到她,定然已经回了客栈。

“为我奏上一曲,我便放你回去!”崔愠一袭大红的衣袍,腰间松散的系了个带子,衣领敞开着,锁骨若隐若现,他抬手喝了一杯,漫不经心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一旁早已准备好了琴。

谢琅华冷冷扫崔愠一眼,走了过去。

“铮……铮铮……”她盘腿坐下,素手勾抹琴声缓缓而出。

秋风荡荡的江上,多了一抹悠扬的琴声。

崔愠一脸恣意,躺在软榻上,单手支着头,有意无意的看着谢琅华。

比她貌美的女子,他见得多了,她既不温柔也不貌美,脾气也臭的很,牙尖嘴利一点亏都不肯吃,可他就是觉得她与别的女子不同。

若是细究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

只是感觉不同!

另一条画舫之上,王玄正在会友。

三四个人正围在一起品茶谈诗,王玄听着外面的琴声微微一怔。

离他最近的贺兰逸,看着他勾唇笑道:“阿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怀春了?”

“哈哈哈……谁人不知阿玄从不近女色,到如今还是个雏儿。”吴道大声笑道。

一旁的秦简也笑了起来。

王玄面不改色,淡淡的扫了他们几个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我决定明日邀诸位的夫人来这我画舫上一叙,想来她们定然很好奇你们之前的事迹,我很是乐意说给她们一听!”

三人一听皆闭上了嘴。

他们与王玄年纪相仿,不过都成了婚,唯有王玄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故而他们时常消遣王玄。

“来阿玄喝茶!”贺兰逸抬手给王玄倒了一杯茶,笑盈盈的看着他。

其他两人也是乐呵呵的看着王玄。

吴道笑着说道:“阿玄定然不会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对吧!”

说着眼巴巴的看着他。

王玄淡淡的垂下眸子:“这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阿玄,我新得了一匹很是难得的流光锦,明日便差人给你送来,权当送给未来的嫂嫂了。”吴道接着说道,一脸肉疼的摸样。

流光锦可是很难得的,十年才得一匹,日光之下就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流光溢彩异常夺目。

“甚好!”王玄勾唇说道。

几个人这才送了一口气,有什么比后院失火还严重的事吗?

自是没有了。

妇人那里都好,就是发起火来,叫人招架不住。

“我听这琴音倒还有几分意境。”王玄随口说道,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王礼,勾唇说道:“去把她请来给我们奏上一曲!”

“是!”王礼双手一叉,大步转身离开。

琴声一起,他也听出来是何人所奏了。

贺兰逸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着实不错,就不是所奏之人是何等风华了。”

“想必是一个美人!”吴道点头说道。

王玄并没有开口。

王礼乘了一条小船,朝崔愠的画舫而去。

他纵身一跃上了画舫。

“何人来也?”崔大和崔二立刻闪身而出。

谢琅华不由得朝他们看去。

王礼淡淡一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随意看了崔大和崔二一眼,抬头看着舫内的谢琅华说道:“郎君让你过去抚琴一曲!”

谢琅华双眼一眯,没想到王玄竟也在这江上,真是如王礼所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还未开口,崔愠便冷冷说道:“这个怕是不能了。”

崔大和崔二瞬间挡在王礼前面,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眼中寒意流转。

一曲已罢!

谢琅华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崔愠说道:“一曲已了,我也该回去了!”

崔愠一把拉住谢琅华的手臂,眯着眼笑道:“说好了要陪我一夜春风的你怎能离开?”

谢琅华面色一沉,还未开口。

王礼的声音便淡淡响起:“谢琅华你莫要忘了,是你亲口说要为郎君当牛做马的,如今奏上一曲便不肯了吗?”

看着谢琅华双眸一沉,已然含着浅浅的怒意。

“你当真说过这样的话吗?”崔愠眯着眼看着谢琅华,笑的妖娆如火,看的谢琅华心惊肉跳的。

“然也!”她淡淡回道。

崔愠缓缓的松开了谢琅华,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就那么好吗?好的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当牛做马?”

“然也!”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哗啦……”崔愠衣袖一甩,矮几上的东西全部落在地上,碎的碎,破的破。

“滚!”他再不看谢琅华一眼,提步朝内室走去。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了崔愠一眼。

她不想去探究,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也给了他任何回应,她轻易惹恼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该有丝毫牵扯。

“走吧!”王礼面色缓和了几分,看着谢琅华的衣裙不由的皱起眉头。

谢琅华跟在他身后上了小船。

“崔大,我真就不如王玄吗?”谢琅华走后,崔愠眯着眼看着崔大问道。

他瞬间便把崔大给稳住了。

这让他如何回答呢!

片刻,他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郎君容色天下第二,风度翩翩,是谢琅华没有眼光罢了!”

崔愠一脸挫败,大大咧咧的往后一躺,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了,是了,王玄第一,我第二,她自然更喜欢王玄了!”

末了,他淡淡的扫了崔大一眼,问道:“是吗?”

崔大嘴角一抽:“郎君不该为了一棵狗尾巴草,放弃整片花园。”

“可我如今就觉得狗尾巴草好可怎么办呢?”崔愠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崔大实在无言以对!

谢琅华跟在王礼身后,上了王玄的画舫。

王玄的画舫与崔愠的画舫大不一样,处处透着一股雅致,随处可见兰花,一股茶香扑面而来,令得人神清气爽。

谢琅华一进来,贺兰逸,吴道,还有秦简皆朝谢琅华看去。

她一袭如火的红裙,广袖飘飘,长裙曳地,衬得面容越发明艳,仿佛站在艳阳天一般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光晕,侧脸透着一股宁静的美。

“见过郎君!”她低低的垂着头,对着王玄盈盈一福。

贺兰逸看着她勾唇笑了起来:“这是哪家的雅姬,不光琴奏的不错,摸样也不错!”

吴道的视线十分轻佻,在谢琅华身上来回打量,他摸着下巴说道:“身段着实不错的很!”

两人肆无忌惮的讨论着。

全然没发现有些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看着她那袭红色的衣裙,微微皱起眉头来。

还是秦简机灵,见王玄没有开口,他抬头看向王玄说道:“阿玄以为呢!”

吴道亦抬头看着王玄,笑着说道:“你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她身上一股处子的幽香,不若你把她给收了吧!”

说着他轻轻的闭上了眼,深深的嗅了一口,睁开眼笑道:“真真是上品,如兰花一般淡雅清幽。”

谢琅华淡淡的看着他们,眼中已带了寒意,她又不是一件物品,任由他们品头论足。

“带她下去换一件衣裙!”王玄视线从他们几个人身上扫过,落在谢琅华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睚眦必报

“是。”王礼拱手说道。

谢琅华抬头看了王玄一眼,跟着王礼退了下去。

毫无意外王礼给她准备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裙,两个婢女服侍着谢琅华梳妆,只用了一支发簪将她的长发挽起。

等谢琅华再度出现在王玄面前的时候,以与方才大不一样,不过换了一身衣裙,便气质迥然,整个人仿佛在角落盛开的幽兰,不夺目不张扬,却自有一股自己的味道。

见王玄竟开口让她去换衣裙,贺兰逸,吴道还有秦简几个人面面相觑,眼中皆闪过一抹诧异。

阿玄一向淡漠至极,何曾管过旁人穿什么衣裙。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视线在谢琅华与王玄身上来回扫荡。

“奏上一曲吧!”王玄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王礼已然备好了琴。

“是。”谢琅华盈盈一福。

“铮铮铮……”她素手一扬,随意奏了一曲。

月色清幽,湖面波光粼粼。

秋风扑面而来,伴着一抹琴声,流云浮动,让人不由得心境开阔会心一笑。

“琴技倒是不凡!”贺兰逸由衷的赞了一声。

“然也!”吴道点头说道。

秦简也是一脸恣意。

他们跟在王玄身旁,什么天籁之音没有见过,可她所奏却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仿佛看透了世事带着一丝沧桑,几缕通透,几分淡然,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绊住她的脚步。

“回去!”崔愠听着外面飘来的琴声,冷冷说道。

“是!”崔大拱手说道。

望着崔愠的背影,小声嘀咕道:“看来郎君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方幻云回到客栈,见谢琅华并没有回来,不由得有些坐立不安,虽说大小姐跟崔愠在一起没有性命之忧,但终究不妥。

谢琅华一曲作罢!

缓步朝王玄走了过去。

她抬手给王玄添了一杯清茶。

“我乃吴家三郎,你可愿做我的妾室?”岂料吴道一把拽住谢琅华的手腕,看着她凝神说道。

方才听她弹琴,他竟有一丝入迷,若是能日日听她抚琴就好了。

谢琅华看着他淡淡一笑:“可否先放开我!”

王玄眯着眼,视线从吴道身上扫过。

吴道依言松开了谢琅华。

谢琅华嘴角含笑,也给他添了一杯清茶。

吴道一笑,以为她应允了呢!

“啊……”岂料,谢琅华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尽数浇到了吴道手上,吴道瞬间变了脸,不由得痛呼出声。

“我不是故意的!”谢琅华一脸惊慌,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手中的茶壶瞬间砸在了吴道手上,精准无误的很。

王玄眼底带了一丝笑意,一言不发的看着。

滚烫的水再度浇在吴道手上,吴道的手瞬间变成了大猪蹄子。

“你……”他横眉怒目的看着谢琅华,见她一副瑟瑟发抖的摸样,着实吓得不轻,冷着脸说道:“罢了,罢了,日后我在好*你!”

怎料,谢琅华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愿做你的妾!”

贺兰逸看着吴道瞬间笑了起来:“吴道看见没?人家根本不愿意!”

吴道瞬间有些怒了,他眯着眼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过来!”王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

谢琅华缓步走到王玄身旁,跪着一旁轻轻的给他捶着腿。

见此,贺兰逸,吴道还有秦简全部愣住了,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王玄从不让任何女子近他的身。

上一次有一个贵女,想偷偷的摸王玄一下,王玄眼都不眨,命王礼斩断了她的双手,那血淋淋的画面如今他们还记忆犹新。

“你们……”吴道指着他们说道:“有,奸,情。”

谢琅华很不是不满他这句话,她抬头冷冷的瞪了吴道一眼,眼中寒意流转。

王玄垂眸说道:“她如今是我的婢女!”

“听闻你今日为了一个婢女去了一趟王宫,可就是为了她?”贺兰逸咋咋呼呼的说道。

王玄笑而不语!

无异于默认。

“难怪她不愿意。”吴道摸着鼻子说道。

当下几人再不敢小瞧谢琅华。

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好容易开了一次,怎不令他们震惊。

“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多有冒犯还望见谅!”吴道起身对着谢琅华拱手说道。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你已经不欠她了。”倒是王玄看着吴道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视线淡淡的从吴道哪只好似大猪蹄子的手上扫过。

吴道瞬间明白过来了。

“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他看着谢琅华笑道。

贺兰逸与秦简呵呵笑了起来,还好他们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不然滚烫的茶水也该浇到他们手上了。

祸从口出,他们再一次认识了这个成语。

夜已深,茶已冷。

很快他们便都回去了。

画舫内只剩下谢琅华与王玄。

王玄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若不想旁人误解你与崔愠什么,便离崔愠远一些,还是说你无惧崔家的手段!”

谢琅华骤然抬头看着王玄。

她皱着眉头说道:“我对他从无半点非分之想。”

王玄眉头舒展了几分。

岂料谢琅华接着又道:“便如郎君一般,从不敢有半点奢望,就仿佛井水与浩瀚江河不敢有半分沾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王玄勾唇笑起,笑意丝毫未达眼底。

再看谢琅华王玄眼中已有了不耐,他随意挥了挥手,淡淡说道:“退下吧!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必再来!”

“是。”谢琅华缓缓退了出去。

王玄云淡风轻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吐出几个字:“便如崔愠所言朽木不可雕也!”

王礼听了不由得垂头一笑。

怎么今日画舫酸气这么重呢!

谢琅华回到客栈的时候,东方已经吐白。

方幻云一直为睡,站在客栈门口等她。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一见谢琅华方幻云便迎了上去。

“辛苦了方姑姑!”谢琅华柔柔一笑,两人提步进了客栈。

“方姑姑,下一次若是遇见这种情况,你不必等我,大可先休息。”谢琅华看方幻云说道。

方幻云笑着说道:“大小姐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谢琅华会心一笑,握着方幻云的手说道:“让方姑姑担忧了,明日我们可多睡一会。”

她眼光一凝,慢慢的垂下眸子。

明日徐氏便要下葬。

本家的人都来给徐氏治丧,趁着这个机会,老太太一定会给开了祠堂,给赵氏提身份的。

她怎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得知刺杀萧陌的行动失败之后,谢瑶华心急如焚,当下又派了一拨人前去刺杀萧陌。

奈何有了前车之鉴,萧陌不仅换了牢房,还被严加看守起来。

所有刺客皆无功而返。

谢瑶华知道萧陌不死,定然猜出是她派的刺客,接下来一定会把她咬出来的。

陛下已经把李玮施以火刑,这可不是件小事,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天一亮,她便带着冬雪匆匆去了陈家。

如今能救她的唯有陈意了。

陈意冷眼看着谢瑶华笑着说道:“我为何要助你?”

在她的注视下,谢瑶华勾唇笑道:“因为只有我才能让谢琅华从这个世上消失不见,王家七郎与崔家六郎皆对她青眼相加,她若不死娇娇怎能高枕无忧呢!”

谢瑶华提及谢琅华,陈意瞬间变了脸,她一脸阴沉,杀气毕露满目讥讽的看着谢瑶华,冷冷说道:“我如何信你?上一次你信誓旦旦,最后还不是失手了。”

“娇娇无上尊贵,万不可因着谢琅华脏了自己的手,更不能因此惹怒王家七郎不是吗?”谢瑶华重活一世,陈意怎会是她的对手。

她三言两语便打动了陈意。

“希望你莫要叫失望了。”陈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这是自然!”谢瑶华勾唇笑道。

陈意摆手让谢瑶华退了下去。

萧陌已经打定主意把要谢瑶华给供出来,怎料一觉醒来,他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不仅如此连身体都不听使唤了。

那瞬间他眼前一黑,险些没有背过气去。

“谢瑶华,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他在心中大声的咆哮着,双目染上一层血色,脖子上青筋凸起,整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这剩下狰狞的杀气。

谢琅华一直等着王宫的消息,哪知萧成的死竟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天牢上报上去的是萧成畏罪自杀身亡,至于谢瑶华的名字根本没有跟这桩案子扯上半点关系。

震惊之余,她不由得感叹谢瑶华真的已经只手遮天了吗?

还是有人相助?

陛下很快下了旨意,并没有杀了萧陌,而是把他流放到西北极寒之地。

一夕之间萧家是彻底败落了。

谢琅华怎肯让萧陌就这样离开。

她早已命人把他救下。

谢琅华站在窗边,看着给徐氏送葬的队伍从她面前走过,冷冷一笑。

下午,老太太果然趁着族中长辈皆在,拿出谢长安曾经写下的休书,开了祠堂要把赵氏扶为正室。

有谢长安的休书在,诸位长辈也没有任何意见,且不说萧家已经败落,犯的又是欺君之罪,能与萧家划清干系,他们自然乐得所见。

第一百三十七章 当面对质

直到萧陌被流放的消息传来,谢瑶华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与赵氏皆是一袭盛装,徐氏的死在这个家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老太太一向冷情,更没有半点伤心,真正难过的唯有谢琼华和谢玉了。

谢氏列位祖宗的牌位在上。

老太太点了三炷香,跪在祖宗的牌位前,缓缓说道:“第十二代子媳王氏在此上告诸位先祖在天之灵,第十三代子媳萧氏无德善妒,已被休弃出门,妾赵氏温婉贤淑可入住宗庙,为第十三代子媳。”

老太太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一旁的族中长者已拿出族谱,准备把萧氏除名。

“第十三代子媳拜见谢氏诸位先祖!”赵氏拿了三炷香,跪在老太太身旁,只要她行完这跪拜之礼,便可写上族谱,正式成为谢文安的正妻。

赵氏脸上满是激动,握着香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盼了多少年,如今终于盼到了这一日。

谢瑶华望着她淡淡一笑,从今日起她再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女了,而是定远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嫡女。

赵氏说着缓缓将头磕了下去。

再磕两个头,便行完跪拜之礼。

谢文安在一旁看着,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有谁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嫁做他人为妇呢!

那个人还不是别人,而是他血脉相连的大哥。

那年大哥出征,母亲让他随军也好多长些见识。

就是那一年,大哥受了敌军的伏击,从山上滚落下去,被赵氏所救,赵氏虽出身山野乡村,却生的温婉可人,仿佛春日的风一样暖暖的沁人心脾。

大哥昏迷数日,是他与赵氏一同照料的,大哥醒来后对赵氏一见倾心,却不知他与赵氏早已互许终身。

赵氏父母贪图富贵,执意把赵氏许配给了大哥,哪怕只是做妾也毫不在乎。

大哥与赵氏洞房的那一晚,他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默默流泪到天亮。

便是婚姻的桎梏也锁不住两颗相爱的心。

好在大哥常年戍守边关,他与赵氏明面上是叔嫂,私底下行的却夫妻之事,连谢玉都是他所出。

这大概就是命运弄人。

赵氏满心激动,再度将头磕了下去。

“且慢!”就在那时谢琅华的声音响起。

在方幻云的陪伴下,谢琅华大步走了进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她看去。

“你这个丧门星怎么来了?”老太太神色一冷,毫不留情的说道,脸上满是毫无掩饰的厌恶。

谢瑶华一怔,看着谢琅华不由得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赵氏一言不发的看着谢琅华,神色渐冷。

谢文安眼波一沉,闪过凌厉的杀意。

谢琅华眼含讥讽,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她勾唇一笑:“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这里不欢迎你,你已不是我谢家的子孙,来人啊!把她给我轰出去!”老太太一脸薄怒,厉声说道,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克制的惊恐。

几个粗使的婆子瞬间朝谢琅华走去。

方幻云脚步一移挡在谢琅华身前,冷冷的看着那几个粗使的婆子,她眼光冷凌,一脸肃杀令得那几个婆子再不敢上前。

谢琅华眼神淡漠的从赵氏身上扫过,眯着眼看着老太太说道:“你们怕是弄错一件事吧!谢长安当日写下休书不错,且以妒妇之名,可我们却并未受了这份休书,只要我母亲不签字,这份休书便无效,我母亲如今还是谢长安的正室,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她字里行间满是讥讽。

赵氏的脸瞬间便绿了。

连老太太也是哑口无言,萧氏并未在休书上签字这是事实。

谢瑶华盈盈一笑,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萧氏没有签字又如何?她不过是人老珠黄想要赖着我们谢家不走,休书已写且是父亲的心愿,这可由不得她。”

谢瑶华说着,抬头看向族中掌管族谱的长者,声音一沉:“还不把萧氏从族谱上除名,萧成犯了欺君之罪,难不成要等着萧家连累我们谢家不成?”

她一句话说进很多人的心坎。

谢琅华满目森寒的看着谢瑶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这是谢长安的心愿?”

从谢长安写下断绝关系的文书,谢琅华便在不曾唤过他父亲,都是直呼他的名讳。

“这是自然?”谢瑶华冷冷笑道,眼底迸裂出森寒刺骨的杀意。

谢琅华一步一步朝谢瑶华走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她扬眉一笑:“不如请谢长安上来,若这真是谢长安的心愿,那么这封休书我们便受了,从此与谢家再无半分瓜葛如何?”

“逆女你怎能直呼你父亲的名讳!”老太太不愿意了,她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全然忘了谢长安已写下文书要与谢琅华断绝父女关系。

在她看来谢琅华应该楚楚可怜的回来求他们,而非这副张牙舞爪的摸样。

“他既已写下断绝关系的文书,自然不在是我父亲。”谢琅华垂眸说道,没有半点伤心。

“父亲病重,怎能打扰他养病,这封休书是父亲亲自写下的,自然是他的心愿。”谢瑶华面带伤感,已然红了眼眶,一副慈孝的摸样,真真让谢琅华作呕。

“当日我亲眼目睹大哥写下休书,自然不会有错。”谢瑶华声音一落,谢文安大步站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你这莫要在胡搅蛮缠了。”

“既是长安亲自写下的,这份休书理应有效!”族中长者抚摸着花白的胡子,冷眼看着谢琅华说道。

“也罢!你们非要如此,我只能去告御状了!”谢琅华环视一圈,勾唇笑道。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定然镇不住他们的,可昨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所有人都知道是王家七郎救下谢琅华,替她洗刷冤屈的,有王家七郎在,谢琅华若是想面圣那是轻而易举,这事若是闹到御前,难免要惹出很多事非来。

谢琅华提步就要离开。

“你到底想要如何?”老太太忍不住出声问道,看着谢琅华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一道道视线之中,谢琅华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老太太淡淡一笑:“让谢长安前来,他虽然病了,但好在还能眨眼不是?只要他眨眼表明执意休弃母亲,那么我便再无话可说。”

赵氏骤然抬头朝谢文安看了一眼,眼底略过些许不安。

谢瑶华也皱起眉头。

“去把长安抬过来!”老太太沉声说道,唯有如此才能让谢琅华心服口服,不再徒惹是非。

“母亲,大哥病重,还是不要扰了他静养”谢文安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苦口婆心的说着。

“无妨,让他们父女见上最后一面也好!”老太太主意已定,由不得旁人说不。

她既然已经这样说来,谢文安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赵氏眼中含着担忧,不着痕迹的看了谢文安一眼,谢文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如今大哥只剩下一口气,唯有眼睛还能稍稍动一下,就是把他抬上来,也闹不出什么风波来。

赵氏这才放下心来。

可谢瑶华总觉得此事不妥,谢琅华态度越是坚定,便越说明这其中有问题。

她视线从谢文安身上扫过。

谢文安出声说道:“下人粗手笨脚的别在弄痛了大哥,我过去看看!”

谢琅华看着他冷冷一笑:“方姑姑,你也跟过去看看,防着有些人杀人灭口。”

方幻云点头跟着谢文安身后出了祠堂。

老太太对谢琅华的态度很是不安,她一脸厌恶的看着她,冷冷说道:“能害他的只有你这个丧门星。”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一字一沉的说道:“连陛下都承认了我并非什么灾星,老太太还一口一个丧门星的叫着,莫不是在质疑陛下。”

老太太面上一僵,死死地瞪了谢琅华一眼,再不敢随意开口。

“大哥!”谢文安目不转睛的看着榻上的谢长安,见他依旧浑身无力的躺在榻上,唯有双眼还能稍稍转动,他心中一定,让人把谢长安抬了出去。

谢长安死死地瞪着谢文安,双目满是血丝几乎凸出来。

谢文安假惺惺的说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遍访名医,把你医好的。”

方幻云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人面兽心衣冠禽兽非谢文安莫属。

谢长安很快被抬了上来。

“长安!”老太太一见谢长安,忍不住红了眼眶,再看谢琅华眼中满是刺骨的恨意。

若非她这个丧门星,谢家怎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谢长安谁都不看,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谢瑶华抬头看了谢文安一眼,谢文安冲着她细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谢瑶华这才安心。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看着谢长安,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冷冷一笑,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他们今日要把赵氏扶了做正妻,我就问你休弃母亲可是你的心愿?”

她面带讥讽,看着谢长安的眼中没有半点波澜,好似看着的就只是个陌生人。

谢长安一动不动的躺在软榻上。

“父亲,那份休书若是你亲笔书写的你就眨一眨眼睛。”谢瑶华在一旁说道。

“不必了!”任谁也没有想到,谢长安竟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算账

所有人皆是一惊。

唯有谢琅华勾唇一笑。

谢文安,赵氏还有谢瑶华皆是一怔,徒然瞪大了眼,脸上满是震惊。

“长安,你好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太太瞬间红了眼眶,急步朝谢长安走了过去。

谢长安视线一扫,落在赵氏,谢文安还有谢瑶华身上,冷冷笑道:“我若不好,岂非让他们如愿!”

“大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谢文安面色一变,身子一闪朝谢长安走去,他脸上凶光毕露,已然起了杀心。

谢长安不过服用了两次解药,如今也只是能站立和开口说话,断然不是谢文安的对手。

方幻云身子一闪,面无表情的挡在谢长安身前。

赵氏吓得几乎站立不稳,她满目惊恐的看着谢长安,双腿忍不住的颤抖着。

谢瑶华也着实震惊的厉害,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底杀气翻滚。

谢琅华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勾唇一笑,无声无息的吐出几个字来:“你输了!”

“侯爷,属下来迟,还望侯爷恕罪!”就在那时秦益领着数百弓箭手冲了进来,外面已被侍卫团团围了起来,他们几个人是插翅难逃。

谢文安骤然掉转方向朝老太太扑了过去。

他一把将老太太禁锢在胸前,五指成抓死死地锁着她的咽喉,冷眼看着谢长安说道:“若是不想母亲身首异处,立刻下令他们让出一条路来,放我们离开。”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上至族中长者,还有满屋子的婢子仆从。

“文安,你这是做什么?”老太太更是满目不解的看着谢文安。

赵氏和谢瑶华几步走到谢文安身后。

数个影卫突然现身,护在谢文安和谢瑶华左右。

“母亲。”谢长安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老太太,脸上怒气滔天,他冷眼看着赵氏与谢文安说道:“你一定不知道吧!谢玉是赵氏和谢文安的孽种,我并非病了,而是那晚无意中发现他们苟合,被他们下了毒。”

“你说什么?”老太太骤然瞪大了双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长安,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喃喃说道:“这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说着她视线一扫,落在谢琅华身上,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一定是被这个丧门星给蛊惑了,一定是这样的。”

“母亲,是琅华救了我,还有她从不是什么丧门星。”谢长安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满目愧疚的说道。

“不,我不信!”老太太疯了一样,她近乎癫狂的看着谢文安,用力的摇着头低吼道:“文安你告诉母亲,这不是真的。”

谢文安淡淡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满目绝望的嘶吼起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益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谢琅华身上。

谢琅华嘴角一挑,冷冷说道:“他们造下的孽远不止这些。”

她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

“啪啪啪……”方幻云抬手击掌。

几个人瞬间被带了上来。

最为醒目当属白妈妈了,谁都知道白妈妈早已溺毙而亡。

“罪奴见过大小姐!”白妈妈双膝一软跪在谢琅华跟前。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她早已知晓赵氏和谢瑶华必会对白妈妈动手,那晚她让方幻云找了一个与白妈妈身形相仿的手下,易容成白妈妈的摸样,那人被他们推入荷花池,做出一副溺亡的假象,实际上那人用了龟息之法。

而他们早已将白妈妈偷龙转凤的带出谢家。

“老夫人,侯爷,赵氏曾威逼利诱老奴,让老奴在夫人的饮食中下毒谋害夫人。”白妈妈一脸愤怒的盯着赵氏,接着说道:“钱妈妈和秋燕皆被她所害,若非大小姐出手相救,老奴早已是白骨一堆。”

老太太缓缓的朝赵氏看去。

事到如今赵氏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她勾唇一笑,肆无忌惮的说道:“不错这些皆是我所为。”

“还有丧门星一事,也是她们处心积虑的陷害大小姐!”白妈妈接着说道。

赵氏也没有否认。

白妈妈说完,对着谢琅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五体伏地的跪在谢琅华跟前。

小陈也被带了上来,他已然消瘦的不成人形,他看着谢文安和赵氏,声音颤抖的说道:“是二爷和赵氏让我在怂恿少爷骑马,也是他们在少爷的马上动了手脚,才令得少爷从马上摔了下来。”

“你们真是丧心病狂!”谢长安双目一红,冲着他们厉声吼道。

这还不算完。

崔愠送给谢琅华的那些证人,皆被带了上来,一桩桩一件件的,把他们犯下的那些罪揭露出来。

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她宠爱了多年的儿子。

谢长安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再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他真是羞愧的抬不起头来,更无颜面对谢琅华。

“大哥这都怪你,明明我与阿月两情相悦,你为何非要纳她为妾,她父母贪图富贵生生拆散了我们,令得我们日日相对,却只能以叔嫂相称,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谢文安狰狞的笑了起来,事到如今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他索性把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赵氏轻移莲步,走到谢文安跟前,与他并肩而立。

她满目讥讽的看着谢长安说道:“谢长安我从未有一刻爱过你,你的一切都让我作呕。”

说道,她冷冷一笑:“你不知道吧!就连瑶华都不是你的女儿!”

谢长安面色一沉,看着赵氏的眼中杀气滔天,他森寒刺骨的说道:“你这个贱妇!”

谢瑶华猛地抬头看着赵氏,她一脸震惊,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谢瑶华从不知道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谢琅华也从未想过,事实竟然是这样。

“他才是你父亲。”赵氏看着谢文安缓缓说道,脸上满是思慕,神色格外的柔和,双眸皆带着光。

这才是一个女子看着心爱的男子所呈现的摸样。

谢长安更是不知,他以为只有谢玉不是他所出,原来谢瑶华亦不是他所出。

谢文安抬头朝谢瑶华看去。

谢琼华和谢辰也被惊呆了,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谢文安。

谢琅华看着他们缓缓说道:“就连徐氏都是被他们所害,根本不是因病暴毙!”

她声音一落,谢琼华和谢辰皆满目愤怒的看着谢文安。

“谢文安你不是人,简直禽兽不如,母亲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你真是丧心病狂!”谢琼华冲着谢文安厉声吼道。

谢文安看都不看她一眼,脸上只剩下冷漠。

若非为了掩人耳目,他怎会娶了徐氏那个蠢妇。

谢家的一众本家也惊呆了,想不到和风细雨的谢家也有这么多污垢。

数百个弓箭手弯弓搭箭直指谢文安,赵氏还有谢瑶华。

谢瑶华如今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哪知道自己的身世竟如此不堪。

“谢长安我最后说一遍,让他们都给我退下。”谢文安一脸狠辣,缓缓收紧五指。

“咳咳咳……”老太太面上一阵青紫,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这个逆子,有本事杀了我吧!”老太太死死地瞪着谢文安,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

他能不顾念血缘亲情,谢长安却不能,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谢文安说道:“放了母亲,我放你们离开。”

“阿月,瑶华我们走!”谢文安扭头看了赵氏和谢瑶华一眼,把老太太挡在身前如盾牌一样。

“长安你不要管我,杀了这个逆子!”老太太冲着谢长安说道。

谢长安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谢文安一步步逼近。

所有弓箭手一步步后退。

“给我们备辆马车。”谢文安冲着谢长安吼道。

秦益抬头朝谢长安看去:“侯爷!”

“依他所言!”谢长安抬头朝秦益看去。

谢琅华只是冷眼看着,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

有老太太在,他们很快出了祠堂,朝大门口走去。

马车已备好。

所有人跟在他们身后,谢琅华也不慌张,她看了方幻云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谢文安身旁有几个影卫护着,眨眼便出了谢家大门。

他扭头看了赵氏与谢瑶华一眼说道:“你们先上马车。”

“阿玉怎么办?”赵氏一把抓住谢文安的手臂,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去把阿玉给背出来。”谢文安抬头看着一个影卫说道。

老太太还被他困在身前。

“文安你不要一错再错了!”老太太终究心有不忍,她苦口婆心的劝道。

“事到如今我别无他选!”谢文安淡淡的扫了老太太一眼。

影卫很快把谢玉给背了出来。

他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一脸诧异,抬头看着谢长安说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谢长安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从前有多疼爱他,如今就有多失望。

“阿玉,他才是你父亲。”赵氏抬头看着谢文安说道。

谢玉瞬间呆住了,他一脸震惊,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氏,喃喃说道:“姨娘,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叔父你这又是做什么?”见谢文安扼着老太太的咽喉,谢玉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阿玉,回来我再与你细细的说,现在来不及了!”谢文安皱着眉头说道。

赵氏和谢瑶华已然上了马车。

影卫把谢玉抱也抱上马车。

最后谢文安才拽着老太太上了马车,老太太在他手中,谢长安并不敢轻举妄动。

一众弓箭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放了母亲!”谢文安冷冷的扫了谢长安一眼,他眼中含着几分讥讽。

这便是谢长安,一贯的妇人之仁,故而成不了大事,若是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哪怕事关老太太的生死,他亦不会心慈手软。

“走!”谢文安冲着驾车的车夫厉声吼道。

“我有说让你们离开吗?”就在那时谢琅华大步站了出来,她漫不经心的笑道:“现下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丧心病狂

方才在谢家由不得她做主,如今已出了谢家,便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琅华,你做什么,母亲还在他们手中。”谢长安冲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看都没有看谢长安一眼。

他心慈手软,并不代表她也会心慈手软。

今日他们休想全身而退。

“给我杀!”她眯着眼冷冷说道。

瞬间数十个黑衣人出现在马车周围。

方幻云身形一闪,手中提着剑朝谢文安杀了过去。

“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谢文安如今只想着赶紧离开,他把老太太往身前一档。

可这些都是谢琅华的人,老太太的生死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

刀光剑影兵刃相接的声音响了起来。

“琅华,你快让他们住手。”谢长安一脸担忧的喊道。

谢琅华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秦益看了谢琅华一眼,冷冷说道:“放箭!”

“嗖……嗖……嗖……”顿时箭矢如雨,就成一张巨网,将谢文安的人网罗其中。

“文安,这可怎么办?”赵氏一脸担忧的看着谢文安。

谢文安扭头看了她一眼:“有我在别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玉面色惨白的看着谢瑶华。

谢瑶华冷冷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你我皆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这不是真的。”谢玉瞬间呆住了,他一脸错愕,用力的摇着头。

“啊……”谢文安把老太太挡在身前,老太太手臂中了一箭,嘶声裂肺的喊了起来。

“秦益,你快让他们住手。”谢长安冲着秦益咆哮道。

秦益深深的看着他,视线落在谢琅华的背影上,一字一句的说道:“侯爷,你不能再让她继续失望了。”

纵然他们有缘无分,她也是他唯一心动过的女子。

谢长安微微一怔,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漫漫日光之下,她一袭碧色衣裙,长发如墨,她站的笔直,周身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寒气,让人心中一沉。

这是谢长安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仿佛从不曾认识她一样,眼中全然都是陌生的神色,没有半点父女间的亲昵。

谢文安冷眼看着哀嚎不止的老太太,抓着老太太跳下马车,一手飞快的挥着手中的长剑。

“你们先走!”谢文安扭头看了赵氏一眼,眼中闪过诸多不忍。

“不,要走一起走!”赵氏断然拒绝了。

谢玉陷在这个事实中无法自拔,整个人傻傻呆呆的,外面的杀戮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砰……”忽的,马车的轴断了。

“啊……”赵氏,谢瑶华还有谢恒皆摔了下来。

谢瑶华四下飞快的扫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她已做出选择,便是和他们逃出生天又如何?还不是要零落成泥。

她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苟延残喘的活着。

她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剑,悄无声息的朝谢文安走了过去。

“啊……”老太太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整个人都吓傻了。

谢文安拼尽全力想要杀出重围,全然没有发现谢瑶华已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谢琅华冷眼看着谢瑶华,眼底一片森寒。

她站在谢文安背后,勾唇冷冷一笑,面上丝毫没有犹豫,举起手中的长剑朝谢文安刺了过去。

“瑶华,你要干什么?”赵氏一声厉吼。

“噗嗤……”谢文安扭过头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你……”谢瑶华虽不会功夫,但还是知道如何杀死一个人,哪怕这个人与她血脉相连,谢文安缓缓的扭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瑶华。

谢瑶华那一剑刺穿了谢文安的胸膛,大片大片的血喷了出来,带着温度的血落在谢瑶华脸上,谢瑶华没有半分惊恐。

谢文安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文安……”赵氏疯了一样朝谢文安扑了过去。

“祖母,祖母,你怎么样了?”而谢瑶华则是朝老太太冲了过去,惊慌失措的看着满身是血的老太太。

谢文安一句话都没有说,倒在赵氏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都没有闭上眼。

他死不瞑目的瞪着赵氏。

“你这个逆女,我杀了你!”赵氏捡起一把剑疯了一样朝谢瑶华冲了过去。

谢瑶华没有犹豫,她先发制人,同样没有犹豫,一剑刺穿了赵氏的身体。

“噗……”赵氏死死地瞪着谢瑶华,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谢瑶华看都没看她一眼,轻轻的拍打着老太太呆滞的面容,轻声说道:“祖母,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老太太这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嗖……”刀剑无眼,眼见一支利箭朝老太太射了过去。

“祖母……”谢瑶华想都没想一下扑到她身上,替她挡下了那支利箭。

看着倒在她身上的谢瑶华,老太太战战兢兢的说道:“瑶华,你是个好的。”

所有人都不关心她的生死,唯有她舍身相救。

谢玉倒在马车旁动弹不得,他看了一眼倒下去的谢文安,又看了一眼已然气绝的赵氏。

“啊……”最后一头撞在残破的马车上,眼神涣散的倒了下去。

谢文安一死,他的那些影卫很快败落下来。

逃的逃,死的死,一眼望去满地残骸,恁的刺目惊心。

方幻云站在谢琅华身旁,视线落在谢瑶华身上,沉声说道:“大小姐,要不要结果了她?”

“母亲!”谢长安大步朝老太太跑去。

由于余毒未清,他动作还带着几分僵硬。

老太太看都不看他一眼,抱着谢瑶华喊道:“快找大夫来!”

她视线落在已经气绝的谢文安脸上,满目沉痛,恁的伤怀,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哪怕千错万错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而瑶华再怎么不好,也是舍身救她的嫡亲孙女。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谢瑶华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杀父弑母,如她所愿苟延残喘的活着吧!

她要慢慢的折磨她。

如今她身份尴尬,又做出这样的事,必被世人所不齿。

老太太和谢瑶华很快被抬回了谢家。

“侯爷,他们要如何处置?”秦益看着谢文安与赵氏的尸身,冲着谢长安说道。

谢长安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看都没看谢长安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样的人不配入土为安!”

方幻云已经把马车驾来。

谢琅华提步上了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个谢长安一个冷漠的背影。

最终谢长安只命人给谢玉收了尸,幼子无辜他终究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且唤了他十几年的父亲。

谢文安和赵氏则被扔在了乱葬岗。

那里有狼群出没,专食尸体为生,很快便把谢文安和赵氏吃了个干净,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对于谢瑶华谢长安心情实在复杂的很,见识过她的残忍之后,他实在无法心平气和的看着她,他已经决定等她醒来之后,便把她送到庵堂,让她潜心修佛去去身上的杀戮。

谢琅华回去之后,把今日的事简单的给萧氏和谢恒说了说,有些事得让他们知晓,也好做个心理准备。

萧氏听后唏嘘不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赵氏和谢文安丧尽天良也就算了,还做出如此厚颜无耻的事,真真令人不齿。

更让人闻之胆寒的是谢瑶华,她怎能做出弑父杀母的事来,他们纵然有万般不是,可也是她的生身父母。

最可惜的是谢玉,他只是一个孩子,怎样的绝望才令得他做出自戕的事来。

谢恒听后一言不发,只是觉得人心薄凉至此。

母子二人皆没有提及谢长安一句。

伤一个人容易,若想修复一颗残破的心谈何容易!

崔愠不在,谢琅华也没有多问。

她身上沾染了几滴血,换过衣裙之后她便带着方幻云出门了。

有一个地方,她必须亲自去一趟。

马车停在了睿王府门口,谢琅华让方幻云递上拜帖,在一旁等候。

司马睿被罚了闭门思过一个月,他正在练剑,听着仆从的禀告,他匆匆收了剑,让他们请谢琅华进来。

他的衣袍已被汗打湿,他提步回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袍,才在凉亭坐下,谢琅华便缓步走了过来。

今日的事他已经知晓了,她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琅华见过睿王殿下!”谢琅华几步走到司马睿跟前盈盈一福。

司马睿淡淡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往后退了一步,五体伏地的跪在司马睿脚下,一字一句的说道:“多谢睿王殿下那日出手相助之恩。”

司马睿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深深的看着她,缓缓说道“救你的是王玄而非我!”

王玄轻而易举的便能救下她,替她洗清冤屈,他果然不如他甚多。

“若无睿王殿下,只怕琅华早已葬身火海,如此大恩琅华不敢忘记!”虽是王玄替她洗清冤屈,可司马睿对她同样有恩。

“那日冒犯睿王殿下实属无奈,还望睿王殿下恕罪!”谢琅华缓缓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睿。

司马睿一眼朝她扫去:“起来吧!”

“多谢睿王殿下!”谢琅华慢慢起身。

司马睿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说:“我只需你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永远有效”

第一百四十章 崔愠的回答

谢琅华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别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谢琅华一眼便认出是谢长安的马车。

她勾唇冷冷一笑,谢长安来的倒是快。

“琅华,你回来了,春桃快些上饭。”谢琅华一进屋,萧氏便看着她笑盈盈的说道。

屋里燃着蜡烛,谢恒捧了本书在看。

谢长安杵在那里,萧氏和谢恒看都没看他一眼。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琅华,你……”谢长安看着谢琅华满脸尴尬的一笑,话都还未说完,谢琅华便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阿姐!”谢恒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她,招手说道:“我正在看书,有一成语不是很明白,阿姐过来为我解惑一番。”

“好。”谢琅华笑着朝他走了过去。

他的腿虽然依旧未见起色,但整个人开朗不少,这得多感谢崔愠送给他的那几条狼狗。

得知大毛死后,崔愠怕谢恒难过,特意送来一条和大毛一模一样的狗,名字也叫大毛。

谢恒抬头看着她问道:“阿姐厚颜无耻是什么意思?”

他余光冷冷的扫了谢长安一眼。

任谁都能听出谢恒这是话中有话,直指谢长安。

谢长安面上一阵羞愧难当,他面皮发烫,看看萧氏,再看看谢琅华与谢恒。

三个人皆视他如无物。

谢琅华勾唇一笑,垂眸说道:“厚颜无耻是说有些人脸皮极厚,不知羞耻。”

春桃很快把饭端了过来。

方幻云洗过手之后,和春桃一起把菜摆放在桌上。

谢恒冷冷一哼:“这样的人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他淡淡的扫了谢长安一眼,眼中一片讥讽。

谢琅华把谢恒推到了桌前。

春桃和方幻云都坐了下来,萧氏淡淡的看了谢长安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谢长安大步朝萧氏走去,他脸上满是悔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说道:“兰若,过去种种皆是我眼盲心瞎,对不住你还有孩子们,如今我已知错了,就不能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吗?”

萧氏抬头看着他,冷冷一笑,眼中满是嘲讽:“谢长安,我与琅华皆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了,至于阿恒他也是不愿在与你相见了,这世上最难的事莫过于覆水难收,从此你做你的定远侯,我们如何皆与你无关!”

萧氏脸上没有半分难过,剩下的只是决绝。

谢恒与谢琅华皆没开口。

他因着赵氏的缘由,冷落了母亲半生,母亲这半生凄苦,多少无人的夜晚暗自垂泪到天亮。

他们皆是看着眼中的。

若是有他纵着,赵氏何至于在谢家只手遮天!

他们又怎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

“阿恒,琅华,父亲错了,真的错了,你们就原谅父亲吧!从今以后父亲定会加倍对你们好的。”谢长安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与谢恒,一字一沉的说道,神情悲恸,满目悔意。

他半生驰骋沙场,指挥着千军万马,手握生杀大权,何曾这样卑微过!

若是放在从前,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如今他真的知错了,也真的悔了。

“定远侯,从你写下休书和断绝关系的文书之后,我和阿姐便再没了父亲,父亲二字你不配,也莫要摆出一副这样的姿态,惺惺作态令人作呕!”谢恒冷冷一笑,再不看谢长安一眼。

谢长安身子徒然一僵。

“侯爷请回吧!”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对谢长安没有半点恻隐之心。

上一世这个时候,母亲已经被休弃,没想到这一世母亲依旧逃不过被休弃的命运。

还好她与阿恒皆在母亲身旁,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让旁人伤害母亲和阿恒半分了。

谢长安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萧氏抬手给谢琅华和谢恒夹了点他们爱吃的菜,扭头看着谢长安说道:“还是说这里是你们谢家别院,我们住不得?也罢明日我们就搬出去。”

“这样甚好!你和阿姐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谢恒看着萧氏笑盈盈的说道。

谢琅华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格外的柔和。

萧氏心中徒然一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不用了,我这就离开。”谢长安匆忙说道,他双眸黯淡,脸上的悔意挥之不去,不过一日,整个人便苍老了许多。

萧氏,谢恒还有谢琅华皆不知说话。

谢长安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说道:“明日我会奏请陛下,请陛下立阿恒为定远侯府世子。”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谢长安一眼。

谢恒勾唇笑道:“不必了,侯爷老当益壮,还是抓紧娶几房美娇娘,再生几个儿子出来继承家业的好。”

“阿恒!”谢长安霎时一脸心疼的看着谢恒。

谢恒再不看他一眼。

“兰若,琅华,我回去了!”他深深的看了萧氏与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有些佝偻,满身落寞。

谢长安走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饭,一句与他有关的话都没有说。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不是三言两语便可弥补的。

用过饭之后,春桃和方幻云送谢恒回去休息了。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萧氏。

萧氏欲言又止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看着她柔柔一笑:“母亲,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阿恒都会支持你的。”

“琅华,从前母亲在萧家过的并不好,想着嫁人了便有了依靠,哪知半生风雨皆是他带来的,是母亲无能护不住你与阿恒,让你们也吃了许多的苦,那个地方母亲再也不想回去了,母亲只想与你和阿恒过简简单单的日子。”这些话萧氏从未对谢琅华说过。

萧氏说着不由得红了眼眶。

“好,我们再也不回去了。”谢琅华轻轻的将萧氏拥入怀中,也是满心酸涩。

这就是一个女人的命运,世间女子皆是如此!

前半生在母族过怎样的日子,没有选择。

嫁人为妇之后,一切都要仰仗一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以他的喜怒哀乐做自己的表情,没有自我,幸与不幸更没有选择。

她必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谢琅华陪着萧氏说很久的话,看着萧氏睡着后才离开。

她让春桃和方幻云都去歇息了。

独自一个人坐在房中,透过窗户望着天上的明月,一时之间心中有些悲恸。

“美人在看什么呢?”哪知崔愠突然从窗户翻了进来。

他一袭大红的衣袍,如一只开屏的孔雀似得,满身风骚,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春闺寂寥,不若陪我一同赏月可好?”

谢琅华还以为崔愠不回来了呢!

哪知他竟然又回来了。

谢琅华嘴角一抽,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去!”

“那我就陪美人坐着这里赏月。”崔愠说着挨着谢琅华坐了下来。

他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谢琅华,魅意肆意流转,冲着谢琅华抛了好几个眉眼。

谢琅华身上徒然一冷,忍不住离崔愠远了几分。

“阿郎,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何这般厌恶我?”崔愠双手支着下巴,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接着又道:“你说,我改!”

“崔愠,以你的容色,以你的家世,这世间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呢?”谢琅华抬眸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缓缓说道:“为何是我?只因我曾拒绝了你吗?令你颜面扫地,让你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故而非要虏获我吗?”

她说的很是直白。

在她的注视下,崔愠微微一怔,满目深情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对阿琅正是如此!”

他这番鬼话,谢琅华是断然不信的。

谢琅华眼含讥讽的看着崔愠,笑而不语。

“阿琅,我是真真心悦于你的,比珍珠还要真,为何你就是不信呢?”崔愠一脸挫败,连他都快被自己说出的话感动了。

为何她就是无动于衷呢!

“你当真心悦于我?”谢琅华眯着眼看着崔愠问道。

“嗯!比珍珠还真几分!”崔愠重重的点了点。

谢琅华勾唇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说道:“那你可能娶我为妻?”

崔愠敛尽面上所有表情,轻轻的摇了摇头,如实说道:“不能!”

这个答案全然在谢琅华意料之中。

谢琅华看着他又问:“可能在有我之后,不娶妻不纳妾,再不近任何女子?”

“亦不能!”崔愠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谢琅华突然就笑了,她慢慢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崔愠,勾唇说道:“崔愠,你说你心悦于我,比珍珠还真,你可知一个人若是真真心悦一个人,便见不得她受任何委屈,有半点伤心,又怎会让她对着另一个女子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又怎忍心让她看着你与旁的女子卿卿我我?”

谢琅华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以后莫要自欺欺人了!”

“请回吧!”她淡淡的看了崔愠一眼。

崔愠忽然站了起来,他双手落在谢琅华肩头,谢琅华亦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崔愠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当知道我做不到的事,王玄亦做不到!”

第一百四十一章 酒后真言

谢琅华扬眉一笑:“我知,所以不管你崔家六郎也好,还是他王家七郎也罢!我都不会存半点非分之想。”

谢琅华说着,轻轻的推开了崔愠的手。

“我今日把话说清楚,只是不希望因为你们再招惹那些无妄之灾。”谢琅华看着崔愠缓缓说道:“明日你便从别院搬出去吧!至于你给我的那些银钱,我都会退换给你的。”

谢琅华淡淡的垂下眸子,再不看崔愠一眼。

“阿琅……”崔愠深深的看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谢琅华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只留个崔愠一个淡漠的背影。

崔愠摸了摸鼻子,从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谢琅华脱了鞋,抬腿上了榻,有些话还是早些说清楚的好。

她合上眼便睡了。

崔愠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谢琅华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

“崔大。”忽的,他从榻上坐了起来。

“郎君!”崔大推门而入,拱手看着他:“有何吩咐?”

“我睡不着!”崔愠眯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大。

崔大嘴角一抽:“郎君可是孤枕难眠?要不要我找一个干净的女子来相伴?”

崔愠忽的凑到崔大跟前,煞有其事的问道:“你可曾心悦一个女子?”

“不曾!”崔大一脸戒备,用力摇了摇头。

“崔二!”崔愠声音一高。

“郎君有何吩咐?”崔二也走了进来。

崔愠对着崔二招了招手。

崔二几步走大崔愠跟前,崔愠目不斜视的看着他问道:“你可知心悦一个女子是什么感觉?”

崔二不着痕迹的看了崔大一眼,试探的说道:“心潮澎湃?”

崔愠双眼一眯。

崔二接着说道:“还是心痒难耐?”

崔大站在一旁,面容扭曲的厉害,若非崔愠在,他早已大笑出声。

心潮澎湃?心痒难耐?

亏得他说得出口。

怎不说心波荡漾呢?

“亦或者是心波荡漾?”岂料,崔二小心翼翼的看着崔愠,又吐出几个字来。

崔愠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哈哈哈……”崔大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崔愠面色一冷,一一扫过他们两个人。

崔大瞬间闭上了嘴。

崔二冷冷瞪了崔大一眼,你知道你倒是说出来啊!

“真是对牛弹琴!”崔愠一脸嫌弃,转过身去再不看他们两人一眼。

崔大和崔二对视一眼,郎君今日又发的什么疯?

崔愠抬腿上了抬,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人数星星,我听!”

崔大和崔二瞬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面容扭曲的厉害。

“一颗星星,两颗星星,三颗星星,四颗星星……”两人有气无力的数起星星来。

崔愠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老太太知道谢长安命人将谢文安抛尸荒野之后,气的接连几顿吃不下饭,也不见谢长安。

第二日,谢长安都没有跟老太太说一声,便写下奏折,奏请陛下立谢恒为定远侯府世子。

陛下也很是爽快,大笔一挥便准了。

谢长安可是大燕不可多得的一员虎将,多年戍守边关从无怨言,也不似别的人那样居功自傲,谢长安能痊愈,他自然乐得所见。

立谢恒为定远侯世子的旨意很快传到了别院。

与寺人同来宣旨的竟还有太子司马弈。

谢恒虽不高兴,却也不敢抗旨,只得面无表情的接下圣旨。

萧氏也没有半点开怀。

从前想要却求而不得!

如今不想要了,却又挣脱不开。

真真是造化弄人。

谢琅华没有想到谢长安动作如此之快,她之所以出手救谢长安,一来是为了揭露赵氏与谢文安的真实面目,二来不想属于阿恒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这个世子之位,除非阿恒不要了,否则谁也别想染指半分。

“听闻阿恒受伤了,我从宫里带了许多疗伤的药材,希望你早日痊愈。”司马弈右手微抬,一旁的侍卫捧着好些个药盒走上前来。

他这话虽是对谢恒说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落下谢琅华身上。

“多谢太子殿下!”谢恒拱手说道。

萧氏和谢琅华对着司马弈盈盈一福。

“不必多礼都起身吧!”司马弈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下谢琅华身上,朝她走了过去。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司马弈,眼底闪过一抹疑虑。

岂料,司马弈几步来到她跟前,脸上带着疼惜,轻声说道:“那些事我都知晓了,你受委屈了!”

谢琅华眉头一蹙,只得屈膝敷衍道:“陛下圣明,琅华并无委屈!”

“让你受惊了。”司马弈伸手便要去扶谢琅华。

谢琅华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

司马弈凝神看着谢琅华,勾唇笑道:“以后若有委屈,亦或者解决不了的事皆可来寻我,我定会全力相助。”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司马弈一眼,垂眸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司马弈再不看谢琅华一眼,提步就走。

“恭送太子殿下!”一众人无不行礼。

谢琅华眼波深沉的望着司马弈的背影,宣旨这等小事自有宫中的寺人,何需太子殿下亲自来,还有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也是耐人寻味的很。

“琅华,太子殿下这是……”司马弈一走,萧氏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

任谁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琅华似乎很不一般。

“谢长安如今痊愈,阿恒又成了定远侯府的世子,我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谢琅华眼中含着讥讽,漫不经心的说道。

太子殿下打的什么主意,她还是知道几分的,无非是看中了定远侯府的势力,有意拉拢她罢了。

“阿姐,我不想做定远侯世子。”谢恒抬头看着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

“阿恒,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他自然给了你就接着,没道理平白无故便宜了别人。”谢琅华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拍谢恒。

谢恒垂眸看着手中的圣旨一言不发。

萧氏没有开口。

她知道琅华的意思,阿恒将来的路还很长,琅华这是给他寻了一个退路,也是一个庇护。

“你放心吧!阿姐一定会找人医治好你的。”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她知道不良于行始终是阿恒的心病。

寂灭大师开出的药用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点起色,他和母亲的焦灼她都看在眼中。

谢恒骤然抬头看着谢琅华,不由得红了眼眶,轻轻的点了点头。

崔愠一大早便出去了。

他的宅子已经快建好了。

谢琅华让方幻云把那些金子给崔愠搬到了屋里,便带着方幻云出门了。

母亲的那几间铺子一直都在亏损,她准备不再卖胭脂水粉,至于做什么她已经想好了,只是需要一个人。

“方姑姑,去买两坛最好的女儿红来!”入了燕京城,谢琅华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

“是!”方幻云点头跳下了马车。

他们并没有在燕京城中停留,买了酒便出了城,直奔城西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村子。

马车停在了几间茅舍前。

谢琅华抬腿下了马车,自己抱了两坛酒,还拿着两个喝酒用的碗,让方幻云留在马车上等她,自己走了进去。

“你是谁?”院子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一见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眼中满是警惕。

他双目清亮,不见丝毫浑浊,根本不像一个老翁的双目。

“我来找先生喝酒。”谢琅华笑着朝他走了过去。

头发花白的男子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可我并不认识你!”

谢琅华把酒放在石桌上,坐在了他对面。

她看着他勾唇一笑,打开酒倒了两碗,她双手端起一碗酒放在那个头发花白的男子面前。

然后端起自己跟前的那碗一饮而尽。

“你也尝尝这是如今燕京城中最好的女儿红。”谢琅华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你有什么目的说吧?”头发花白的男子淡淡的看着谢琅华,看都不看那碗酒一眼。

“犹记凤娘当初的夙愿是酿出世上最好的女儿红。”谢琅华看着他缓缓道来。

“你究竟是谁?”那人骤然站了起来,双目含着凶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苏同你忘了凤娘了吗?”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人兀的红了眼眶,一把匕首架在了谢琅华脖子上,那人眼中一片森寒,缓缓说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凤娘的夙愿不是吗?”谢琅华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她娓娓道来:“凤娘若是知道你如今的样子可会瞑目?”

这是一个红颜薄命的故事,苏同与白凤娘一个是西凉的酿酒师,一个是燕国的酿酒师,年轻时两人不打不相识,都想争做天下第一的酿酒师。

随着时日推移,两人志同道合终生情愫,可惜红颜薄命,白凤娘在产子的时候,与腹中孩儿在同一日离开了苏同。

苏同一夜白发,从此一蹶不振,终日以酒为伴,却再不酿一滴酒。

苏同拿着匕首的手忍不住抖了起来。

谢琅华缓缓的推开了他的手,她轻声说道:“我若是你便会完成凤娘的夙愿,替她好好活下去。”

“你无非是想让我帮你酿酒!”苏同满目讥讽的一笑。

“不!”谢琅华凝神看着他,摇头说道:“不是帮我,而是帮凤娘完成那些未完成的事。”

苏同慢慢的收回了匕首,他扭头看着桌上的那两坛酒,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若喝完这两坛酒,我便替你酿酒如何?”

“好!”谢琅华眼中一亮,有了苏同酿的酒,日进斗金全然不是梦!

她拿着石桌上的酒,就着坛子喝了起来。

其实她只尝过酒的味道,甚少沾染,更是不胜酒力。

在苏同的注视下,谢琅华很快喝完一坛。

她面上染上一层红晕,已然有些站不稳了,她没有犹豫拿起剩下的一坛又喝了起来。

“君子一言!”等喝完最后一坛酒的时候,谢琅华的眼前有三个苏同,不,谢琅华又细细数了一遍,是有四个苏同,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踩在云端,整个人轻飘飘的。

“驷马难追!”苏同定睛看了谢琅华一眼,真正打动他的是那些话。

这些年他忘了自己,忘了凤娘,全然沉浸在失去他们的痛苦之中,早已忘了活着什么感觉,每日浑浑噩噩的度日,也该为了他们振作起来。

“嗯……”谢琅华摇摇晃晃的打了一个酒气甚重的嗝,起身说道:“你收拾一下,我明日派人来接你!”

苏同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提步就走,步伐呈曲线,她皱着眉嘀咕道:“怎么一直走不到门口呢!”

苏同在后面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名谢琅华!”谢琅华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苏同说道。

这才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出了门她定睛一看,门口竟有两辆马车。

“方姑姑。”她皱着眉唤了方幻云一声,手脚并用爬上了就近的那辆马车。

她头晕目眩,眼睛都看不清楚了,只隐约看着马车的矮几之后好似坐了一个人。

她匍匐着爬到矮几旁边,端起矮几上的茶一饮而尽,而后趴在矮几上凝神看着那个人影,嘀咕道:“我怎么看你跟王玄那厮长得有点像!”

她眯着眼越看越是觉得像。

于是,她又往前挪了挪,凑到那人面前,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人的脸,大笑出声:“凑近了看着就不像那个小肚鸡肠的王玄了,我就说呢!你怎么会是王玄那厮呢!”

谢琅华越说越来劲,她冷冷一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王玄那厮是个大坏蛋,眼高于顶,目下无尘,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样,最可气的是以为这天下的女子都想爬上他的榻,看似一副君子如玉的摸样,实则饥渴的很呢!”

“嗯……”谢琅华说着又打了一个酒嗝。

她声音不低,王礼在外听的一清二楚,可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说完了吗?”就在那时带着寒意的声音淡淡响起,谢琅华突然一怔,猛地从矮几摔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过于忧心

“咦……”谢琅华晕晕乎乎的爬了起来,她眯着眼又把脸凑到那张脸跟前,傻呵呵的一笑:“怎么连声音都跟王玄那厮的声音如此相似呢!”

说着她还不过瘾,伸手捏了捏那张脸,皱着眉头说道:“这脸摸起来着实不如崔愠的脸摸着细滑。”

她没有发现,坐在她面前的那人一脸寒芒,只差把她丢出去了。

“呵呵呵……”谢琅华说着轻轻拍了拍那张脸,半眯着眼喃喃说道:“我告诉你哦!用玫瑰花泡澡洗脸皮肤就会变好哦!”

“嗯……”说着她又打了一个酒嗝。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她身子一软跌入那人怀中,仰着头看着他的脸,笑眯眯的说道:“这可是崔愠告诉我的,我若不是看你和王玄那厮长得如此相似,才不告诉你呢!”

“你与崔愠很熟吗?”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得知昨日发生的那些事,他便想着来看一看她,哪知道竟看到一个酒鬼。

“是啊!”谢琅华哈哈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我还看过他洗澡呢!”

谢琅华一脸绯红,眼睛眯成月牙状,啧啧叹道:“他的身材很是不错呢!”

“然后呢?”王玄目下无尘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然后就没有了!”她呵呵一笑,扯着王玄的头发,皱着眉头说道:“为何我越看你越是与王玄那厮长得相似呢!”

说着,她又嘀咕了一句:“如今一个阿猫阿狗都和王玄长得如此相似,可见他那个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头也大有水分!”

困意袭来,谢琅华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中都翻着泪光。

她动了动身子,在王玄怀中寻个了舒适的地方,正准备睡觉。

哪知头上冷不丁的响起一道声音:“如果我说我就是王玄那厮呢?”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徒然睁开了眼,猛地从王玄怀中退了出来,一副见了鬼的摸样,一个趔趄险些从马车摔下去。

“这,这,这怎么可能?”她双目滚圆,犹豫太过震惊,话都说不好了。

“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王玄勾唇一笑。

谢琅华眯着眼,凑到他跟前,皱着眉头说道:“你不要一直晃来晃去的我都看不清楚了!”

说着,她抬起双手固定住王玄的脸。

“啊……”她凝神看了一眼,猛地朝后退去。

竟然真的是王玄那厮。

那瞬间谢琅华真是欲哭无泪。

她方才说些了什么?

说他小肚鸡肠。

还说他眼高于顶。

对了好像好说他欲求不满来着!

“郎,郎君……”谢琅华哭丧着脸,看都不敢看王玄一眼,端端正正的跪着王玄跟前,面黑如锅底,声音已然带了哭腔:“你怎么会在这里?”

“恰好路过罢了!”王玄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缓缓说道:“只是没想到听到一些酒后真言,着实叫我意外的很!”

谢琅华的脸瞬间就垮了,她拼命的摇头:“是酒后狂言,断不是酒后真言!”

王玄眯眼看着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眼高于顶?”

“怎会?”谢琅华小脸皱成一团,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眼高于顶。”

“我是大坏蛋?”王玄目光一沉。

“郎君是名副其实的君子,我小肚鸡肠,我才是大坏蛋!”谢琅华眼巴巴的看着王玄,酒也醒了,只是还有些头晕目眩,准确的来说是她不敢再醉下去了。

王玄下颚微抬,冷眼看着谢琅华,声音一寒:“我欲求不满?”

“是我欲求不满!”谢琅华骤然垂下头去,一副霜打了的摸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王玄换了一个姿势,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可以不惩罚吗?”谢琅华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一脸讨好的笑。

王玄缓缓的摇了摇头。

“过来!”他冷眼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身上一寒,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过来!”王玄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谢琅华猛地窜到王玄跟前,梗着脖子说道:“要打要杀都随郎君的便!”

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王玄缓缓抬起右手来。

“郎君可否轻一点!”谢琅华瞬间蔫了下去,可怜巴巴的看着王玄。

“不能!”王玄长臂一挥,把谢琅华拎了过去。

“啪……”抬手重重的落在她的臀部。

此时正值秋日,衣裙都比较单薄。

“啊……”谢琅华瞬间尖叫了起来。

王礼和方幻云在外听着,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家郎君可会杀了我家大小姐?”方幻云扭头看了王礼一眼。

王礼想都未想摇头说道:“不会。”

只是会让她几日下不了榻。

“啪……啪……啪……”王玄几巴掌落下,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郎君,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谢琅华眼泪汪汪的看着王玄。

王玄又抬起头来。

“啊!我肚子好疼啊!”他巴掌还没有落下,谢琅华忽的面色煞白,捂着肚子缩成一团,在马车上不停的翻滚。

腹中一阵刀绞,令得她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是她把三分的痛,生生装出了十二分的摸样,许是她方才饮酒太猛,伤了肠胃的缘故。

王玄凝神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说道:“你倒是惯会装的。”

已然前科累累。

“啪……”他抬手落在谢琅华臀部。

“啊……”哪知谢琅华哀嚎不止,如熟透了的虾子一样弓着身子。

王玄眉头一蹙,正准说话,哪知余光一下瞥见右手掌心有丝丝血迹。

他微微一怔,看着谢琅华徒然睁大了眼“你……”

谢琅华蔫蔫的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王礼。”王玄声音含着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沉声说道:“立刻回别院,再把南宫先生请来。”

“是!”王玄立刻加快速度,眼中满是疑惑。

南宫先生可是杏林翘楚,虽然拜在郎君门下为郎君效力,可若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郎君也甚少惊动南宫先生。

骤然听不到谢琅华的声音,方幻云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方才大小姐那些胡话,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连她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家七郎何许人也?

这天下敢说这番话的,也唯有大小姐了吧!

可见酒这东西真真害人不浅。

马车一停,王玄抱着谢琅华匆匆下了马车。

“郎君!”王礼看着他刚想开口,哪知他只留个王礼一个背影。

他步伐凌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王玄把谢琅华放到了自己榻上,他这人一向有洁癖,但凡穿着的衣袍,被人碰过了便会丢弃。

谢琅华眉头紧锁,整个人蜷缩在榻上,纵然闭着眼,脸上全然都是痛不欲生的表情。

王玄瞥了一眼衣袖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双眸格外的幽深,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一旁的王礼,沉声说道:“南宫先生怎么还不来?”

“郎君这是?”王礼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衣袖上的血迹。

王玄一眼扫来,他立刻拱手说道:“已经命人去请南宫先生了,此刻只怕在路上,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到的。”

王玄寝室这种私密的地方,自然不会让旁人进来的。

故而方幻云被挡在外面,她一脸焦灼,时不时的伸长脖子往里看一眼。

“郎君还是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袍吧!”王礼看着王玄染血的衣袍小心翼翼的说道。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王玄竟然摇头拒绝了。

王礼徒然瞪大了眼,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意味深长的很。

不过片刻,王玄再度出声问道:“南宫先生怎么还不来?派个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王礼拱手说道,大步走了出去。

“郎君!”就在那时南宫翎大步走了进来,他眯着眼看着王玄,满目担忧的说道:“郎君可有不妥之处?”

王玄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缓缓说道:“是她,劳烦先生给她诊治一番!”

南宫翎大步上前,将手落在谢琅华手腕处。

王玄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有性命之忧?”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南宫翎。

哪知南宫翎突然笑了起来,他抚摸着花白的胡子,慢慢收回了手,看着王玄说道:“郎君过于忧心了,这位姑娘初次来月信,又因着这段时日情志失调,忧虑与惊恐交加,才引起气血不调,细细调养一番也就无碍了。”

王玄面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提步就走,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去换一身衣袍。”

王礼跟着王玄身后转身离开。

“姑娘,凡事适可而止才好!”待王玄一走,南宫翎看着榻上的谢琅华,眯着眼低声笑道。

谢琅华睫毛微微颤了颤,面上闪过一丝红晕,却是依旧闭着眼。

南宫翎提笔写下药方。

王玄换过衣袍便来了。

南宫翎起身告辞。

王礼出去相送。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王玄。

王玄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南宫先生方才说什么?

说他过于忧心了!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该如此。

他慢慢的提步走了出去,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说道:“等她醒了,送她回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仲秋夜宴 一

王玄的声音清晰的落入谢琅华耳中,她睫毛轻轻颤了几下,凝神听着,直到王玄走远了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喝了两大坛女儿红,酒劲还未消退,双颊绯红,加上方才的事,她整张脸都染上一层红晕,如水蜜桃一般粉粉嫩嫩的恁的可爱。

今日之事真是囧大了。

生平最丢脸的事莫过于此了。

方才腹中如绞,连她都未曾想到竟是初潮,她记得明天开春之后她才会来第一次月信,怎地突然提前了?

她本想吓一下王玄,让他下手轻一点,哪知道他竟大张旗鼓的找来大夫。

这下可好了,让她以后如何见人?

真是太丢脸了。

她刚准备下榻,哪知道一阵脚步声响起,吓得她立刻闭上了眼。

若是此时再见王玄要说些什么?

两个婢女走了进来,窸窸窣窣的给谢琅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

谢琅华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两个婢女给了她换了衣裙。

换过衣裙之后,两个婢女便离开了。

偌大的寝室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

这时她才睁开了眼。

这次她没有多做停留,穿了鞋便朝外走去。

“你醒了?”岂料才走了几步,王玄竟大步走了进来。

谢琅华微微一怔,她还未开口,王礼便开口说道:“走吧!郎君让我送你回去。”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面上一片从容跟在王礼身后。

“大小姐!”她才出了寝殿,方幻云便迎了上来。

上了马车,谢琅华简单把苏同的事给方幻云说了一下,让她在燕京城中给苏同找一处院子,明日把苏同接过来。

谢琅华把自己的想法也给方幻云说了说,有了苏同酿的酒,便可日进斗金了。

方幻云听了也觉得甚好。

王礼把谢琅华送到别院便离开了。

“大小姐回来了!”守门的仆从看着谢琅华拱手说道。

谢琅华一进别院便发觉今日的气氛有些不正常。

今日的别院干净的一尘不染,一点声音都没有,寻常几个负责洒扫的婆子总喜欢聚在一起大声聊天,一路走来竟没有看到她们的身影。

方幻云也察觉到了,她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

“阿恒,父亲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栗子糕,还把你寻常看的书给带了过来,族中的学堂你不想去就算了,我给你请了教习先生,从明日开始你跟着他学习,无论如何功课都不能拉下。”谢琅华还未走进他们住的院子,谢长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谢琅华总算知道今日的这些异常因何而起了。

原来是谢长安来了。

谢恒看都没看谢长安一眼。

“阿姐!你回来了。”谢琅华一进来,冲着谢琅华甜甜笑起。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嗯!”谢琅华缓步朝谢恒走了过去。

几条狼狗乖顺的趴在谢恒身旁。

一见谢琅华,冲着她摇了摇尾巴。

“琅华,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绿豆糕。”谢长安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不知道她早已不喜欢绿豆糕了,而阿恒也不喜欢栗子糕了。

“阿恒今日可有听母亲的话!”谢琅华笑着揉了揉谢恒的头。

“我一向都是很听话的。”谢恒拍着胸脯说道。

说着,他一顿冷冷扫了谢长安一眼,接着说道:“只是有些人赖在这里不走很是碍眼。”

谢长安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姐弟二人,面上闪过一丝羞愧,他垂眸说道:“阿恒,琅华,你们究竟怎样才肯原谅父亲?”

“你以为我稀罕那个世子之位,我一点都不想要,我只想与你划清关系,从此你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在不相干!”谢恒冷眼看着谢长安毫不留情的说道。

“阿恒说的没错,他的意思正是我们的意思。”恰在那时萧氏走了出来,她一脸冷漠的看着谢长安,几步走到谢恒与谢琅华身旁。

三人站在一起冷眼看着谢长安。

“兰若,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的悔意,还有我的真心,我是真心想要弥补你们。”谢长安一脸愧疚。

“不需要!”萧氏勾唇一笑,转过身去对着谢恒还有谢琅华笑盈盈的说道:“春桃已经做好了饭,我们回屋吃饭吧!”

谢琅华和谢恒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推着谢恒朝屋里走去。

走了几步萧氏突然转过身来对着谢长安说道:“这里是你们谢家别院,你要住我自然拦不住,你且放心明日一早我们便会从这里搬出去,免得污了你们谢家的地方。”

原来谢长安也搬到谢家别院,这点倒是出乎谢琅华的意料。

“兰若你非要如此?”谢长安一个人站在那里,满身落寞。

明日便是仲秋节了。

恰在那时宫中的寺人过来宣读陛下旨意,陛下让谢长安,谢恒还有谢琅华一同参加明晚的宫中夜宴。

往年仲秋节,陛下也要在宫中宴请文武百官,邀文武百官一起赏月同乐,也会邀请家中女眷,倒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谢恒刚被立为世子,理应出席宫中夜宴。

至于谢琅华,谢长安虽写下断绝关系的文书,但并未从族谱上除去谢琅华的名字,故而她还是谢家大小姐。

萧氏很是不安。

谢恒眸色一暗,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的双腿,有哪家的世子会是一个残废?

他一点都不想去,奈何这是陛下的旨意违抗不得。

谢琅华也是不愿去的。

“你们放心吧!有父亲在不会有事的。”谢长安看着他们说道。

萧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谢长安看着他们进了屋才转身离开。

夜深人静,谢琅华坐在桌前一动也不动,她眉头紧锁,一脸愁云。

当日寂灭大师也只是说或可一试,有效也说不定,是他们抱得希望太大了,以至于如今尤其失望。

特别是阿恒,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她也是知道了。

在他们跟前的时候,他总是说说笑笑与往日无异,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看着自己的双腿黯然神伤。

她宁愿他哭一哭,闹一闹,也不愿他这样懂事,懂事的叫人心疼。

“方姑姑!”谢琅华轻唤了一声。

“大小姐!”方幻云大步走了进来。

谢琅华看着她说道:“寂灭大师的药看来没有效果,从明日开始花重金遍寻天下名医为阿恒诊治,我就不信偌大的天下就没有一个能治好阿恒的人。”

“是!”方幻云点头说道。

谢琅华让她下去歇息了。

崔愠没有回来,想必是回了崔家,谢琅华自然是乐得所见。

时间随着沙漏悄然而逝。

转眼已到了入宫赴宴的时候。

谢琅华一袭碧色衣裙,头上只插着一支白玉发簪,谢恒则是一袭青衫,也是简单大方,两人都没有穿金戴银。

“明日我让人给你们添些衣物!”谢长安看着他们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用了。”谢恒冷冷说道。

谢长安面善闪过一丝黯淡,他本想让谢琅华和谢恒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奈何谢恒不愿意,所以谢恒和谢琅华坐的是谢琅华惯用的那辆马车。

谢长安的马车在前,他们在后。

谢琅华带了春桃,把方幻云和夜沉还有夜幕皆留下来保护萧氏。

谢恒小小的身子始终带着一丝僵硬。

“阿恒,有阿姐在不用怕!也无需在意旁人的眼光。”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谢恒的肩膀。

“嗯!”谢恒点头笑道。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

一行人很快到了王宫,因着要赏月,中秋宴便设在了御花园的望月台。

望月台紧邻着湖水,一面繁花似锦,暗香扑鼻,一面秋风阵阵,染了月色的湖水波光粼粼,加上满园子的大红灯笼,满是节日的氛围。

谢长安一入宴会便被同朝为官的友人拦了下来寒暄。

谢琅华推着谢恒一进来,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两个寺人上前将他们引到了座位上。

谢琅华才发现,今年中秋夜宴竟也邀请了王,陈,崔三大士族。

她眉头微微一蹙,往年可从没有这样的事。

偌大的宴会,红毯铺地,士族在左,文武百官在右,左右各设了三排座位,家眷皆被安排在第二排。

陛下的位置在中央的高台之上,一眼望去可将所有人尽收眼底。

自古左为尊,让谢琅华疑惑的是,陛下这是何意?是默认了士族凌驾于文武百官之上?还是要给三大士族一个警醒。

谢琅华心中清楚,王权与士族之间必有一战。

数百年的苦心经营,三大士族的势力,已渗透整个世间每个角落,便如参天巨树一般,根系错综复杂,势力盘根错节,而司马氏坐拥燕国将近二十年了,从当初一味惧怕和讨好士族,直至今日底气越来越足,已可与士族一战。

王家,陈家,崔家皆还没有来人。

谢琅华是真真羞于再见王家七郎了,只盼着今日来的不是王玄才好!

谢恒有些不自在,谢琅华故意倾了倾身子,替谢恒挡去很多人的视线。

“阿姐!”谢恒心中一暖,不由得唤了谢琅华一声,不似方才那样畏手畏脚。

谢琅华看着他暖暖一笑。

“呀!这是哪里来的残废?竟也配出席仲秋夜宴。”就在那时司马卿一袭盛装打扮,在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视线落下谢恒身上,满目讥讽的一笑。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仲秋夜宴 二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谢恒身上,谢恒骤然面色煞白,单薄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紧紧抿着唇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乃定远侯世子谢恒!”

谢琅华淡淡的朝司马卿看去,她眼中寒气凛然,缓步走了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勾唇冷笑道:“陛下仁厚一向爱民如子,对戍守边关的将士更是如此,九公主可知多少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才换得今日的安宁,你我能在这里歌舞升平的赏月,阿恒是受了伤不错,可那些将士更为严重,难不成在九公主眼中他们皆是残废吗?”

谢琅华声音一高,引得很多官员也纷纷抬头观看。

她一番话说得慷慨家昂,大义凛然。

司马卿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在九公主眼中我亦是残废对吗?”忽的孟衡慢慢站了起来,眯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卿,他一袭铠甲,右臂悬空,只剩下左臂。

他是大燕的镇国将军,跟随司马弘一起打下这燕国江山,战功赫赫,为大燕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手握大燕半数的兵力。

谢琅华抬头朝他看去。

“我断无此意!”司马卿瞬间白了脸,急急辩解道。

再看谢琅华她眼中满是怨恨,恨不得立刻上前将谢琅华大卸八块。

“九公主方才说我儿残废是吗?”就在那时谢长安大步走了过来,他久经沙场,身上无形之中带着一种压迫感。

他骤然一问,令得司马卿顿时不知如何作答。

“不知这是九公主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谢长安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他冷冷的看着九公主,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看向九公主。

司马卿面上青红交加,一句话也说不回来了。

“九公主说我儿不配参见仲秋夜宴,我自然也是不配的。”谢长安唇角一勾,抬头看向谢琅华与谢恒,张口说道:“陛下亲自下旨邀我们参加仲秋夜宴,如今九公主说我们不配,我们就此回去吧!”

谢长安已然转身。

谢琅华推着谢恒也走了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马卿瞬间急红了眼,若真叫他们就此回去,父王也不会轻饶了她的。

“那九公主是什么意思?”谢长安嘴角含着讥讽,淡淡的看着司马卿。

司马卿紧咬着唇瓣,已然红了眼眶,一旁的婢女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在谢长安的注视下,司马卿几步走到谢恒身旁,对着他盈盈一福,极不情愿的说道:“方才是我口无遮拦,说了些混话,世子莫要放在心上。”

“嗯!”谢恒淡淡应了一声,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还请定远侯大人大量,恕了我这一次!”司马卿又走到谢长安面前盈盈一福。

谢长安没有开口。

气氛顿时僵住了。

“九公主如此尊贵也能知错就改,陛下圣明,皆是我大燕之幸。”谢琅华对着司马卿盈盈一福。

她这番话看似在恭维司马卿,实则在向众人点出九公主的错处。

他们若真是这样走了,必然会惹陛下心中不快反而不美!

司马卿面色瞬间缓和下来。

“九公主客气了。”谢长安淡淡说了一句话,提步朝座位走去。

谢琅华和谢恒也回到了座位。

司马卿这才提步朝她的座位走去。

“都是父亲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今日受此屈辱!”谢长安坐在谢琅华与谢恒前面,他扭头看着谢恒,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全然都是愧疚。

谢恒冷冷把脸侧了过去,看都没有看谢长安一眼。

谢长安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陈家四郎到!”就在那时寺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意跟着陈邵缓步走了进来。

陈意一进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人眼中满是惊艳,她一袭华服,加上盛装打扮,叫所有人移不开视线。

陈邵与陈意有几分相似,也是芝兰玉树的人物,满身风华一览无余,比陈意年长了几岁,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沉稳。

“崔家六郎到!”陈邵方才坐下。

崔愠便来了,他一袭紫色的衣袍,脸上勾勒着标志性的浅笑,扬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

在场所有女子皆朝他看去。

崔锦跟在他身旁,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修了一个这样的兄长,整日招蜂引蝶,没半点兄长的摸样也就算了,只要他在的地方,她就会显得暗淡无光。

崔愠抬头四下一扫,众目睽睽之下将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眯眼一笑朝谢琅华抛了一个媚眼,令得谢琅华身上兀的一寒,侧过脸去再不看崔愠一眼。

“太子殿下到。”司马弈也来了。

“睿王殿下到。”在他之后司马睿也来了。

司马睿视线从谢琅华身上一扫而来,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察觉。

“宇王殿下到。”司马宇在仆从的簇拥下也走了进来。

酒香四溢,丝竹阵阵,偌大的宴会已经坐满了人。

陈意有意无意看了谢琅华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司马弈也竟朝谢琅华看来,意味深长的一笑。

“王家七郎到!”就在那时,随着寺人一声高呼,王玄一袭玄色衣袍,缓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比今晚的月色还要夺目。

王月瑶并未跟他一道来。

所有人皆抬头朝他看去。

唯有谢琅华侧了侧身,将大半个身子隐藏在谢长安身后。

今日三大士族来的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一个个光彩夺目,远远凌驾于诸位殿下之上。

这便是士族,与生俱来的贵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望尘莫及。

司马卿痴痴地看着王玄。

便连陈意也再移不开视线。

崔锦对王玄倒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感觉。

终日看着一个妖孽一样的兄长,她对天下所有男子都没了兴致。

纵然谢琅华躲在谢长安身后,王玄还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陛下驾到!”

“王后驾到!”在所有人入座后,陛下和王后的仪仗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参见陛下,王后!”诸位殿下,公主,还有文武百官乃至家眷无不起身行礼。

行的皆是跪拜之礼。

而陈邵,崔愠,还有王玄则是拱手一礼。

“诸位免礼!”司马弘微微抬手,与王后郑婉一同坐了下来。

“谢陛下。”所有人起身入座。

司马弘面带微笑,一一看着在场所有人,沉声说道:“今日良辰美景,又逢佳节,寡人特邀诸位与寡人同乐。”

司马弘说着,一旁的寺人呈上两杯酒。

司马弘抬手接过一杯酒,缓缓起身说道:“这第一杯酒敬苍天鬼神,还有天上的明月!”

郑婉端着酒也站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皆手持酒樽站了起来。

一道道视线之中,司马弘手腕一转,杯中酒落在他脚下的地上。

“第二杯酒寡人要敬戍守边关不能归家的将士们!”司马弘说着一饮而尽。

文武百官无不效仿。

有了昨日的事之后,谢琅华再不敢沾染半滴酒,她衣袖一甩,遮住了大半张脸,将杯中的酒浇到宽大的衣袖上。

谢恒学着她的样子亦是如此。

“这第三杯酒寡人要敬在场的诸位,大燕能有今日你们功不可没!”司马弘嘴角含笑,环视着众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陛下仁厚!”文武百官无不出声说道,饮尽杯中之酒。

编钟声起,舞姬踩着莲步施施然然而来,衣泱飘飘,舞姿曼妙。

月光甚好,酒正浓。

最无聊的莫过于这种宫廷夜宴了,谢琅华兴致缺缺,都有些困了。

谢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也是百无聊赖。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有些醉了。

连陛下脸上也带了一丝醉意。

崔愠遥遥举杯,对着王玄勾唇一笑,仰头饮尽了杯中之酒。

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谢琅华身上。

他这是在挑衅王玄。

王玄抬头看着他,动作极尽优雅,摇晃着手中的酒樽,轻抿了一口,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樽。

崔愠眼中笑意更浓。

陈邵那厮被陈家教养的呆头呆脑,还是王玄这厮有趣。

也就王玄还配做他的对手。

王后淡淡的扫了太子司马弈一眼。

司马弈轻轻的点了点头,笑着站了起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缓步走了出来,拱手对着司马弘说道:“父王,如今良辰佳节,儿臣有一请求还望父王允准!”

不知怎的司马弈说话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你且说来!”司马弘有几分开怀,脸上含着笑朗朗说道。

司马弈乃是他与王后嫡子,他对他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从来都是疼爱有加。

好在太子也未曾让他失望过。

司马弈拱手说道:“儿臣虽已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然对定远侯之女谢琅华一见倾心,还望父王念在儿臣一片痴心,允准儿臣迎为侧妃!”

在司马弈提及她名字的时候,谢琅华猛然抬头看着他,徒然睁大了双眼,心中一阵翻江倒海。

谢恒亦是一惊,一瞬不瞬的看着司马弈。

谢长安更是震惊的难以附加,他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抬头朝司马弘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仲秋夜宴 三

王玄微微一怔,抬眸朝谢琅华看去。

她隐在谢长安身后,坐在一片阴影之中,面色晦暗不明,但清晰可见双眸之中满是震惊与不愿。

崔愠亦抬头看着谢琅华,他双眼微眯,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再看司马弈眼中掠过一丝寒芒!

连他看中的狗尾巴草都敢抢,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司马睿更是满目震惊的看着司马弈,他从不知他何时对谢琅华生了这般心思,还是想要定远侯这个助力?

如此良辰美景,父王心情极佳,难保不会应允了。

父王有心让他继承大统,自然知道定远侯对太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旦太子与定远侯府联姻,便拥有了兵权,江山自然坐的更稳。

司马弘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弈,勾唇一笑,刚准备开口。

“父王,儿臣也有事禀告!”就在那时,司马睿丝毫没有犹豫,大步走到司马弈身旁,单膝跪了下来。

“不知睿弟何事之有啊?”司马弈看着他笑着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司马睿身上。

司马睿看了他一眼,拱手对着司马弘说道:“父王,兄长已然有了一妻两妾,而儿臣还是孤家寡人,不若把定远侯之女谢琅华赐给儿臣做正妻,儿臣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亦对她颇有好感!日后定会对她疼爱有加,此生绝不相负!”

他这话虽对着司马弘说的,但余光却落在谢琅华身上。

“睿弟?”司马弈一脸震惊的看着司马睿,眼中满是不解。

他这个弟弟向来与世无争,在所有人眼中都不染尘事,对他从来都是恭敬有加,从无忤逆,这又是为何?

难不成他也有意争夺王位,故而也看中定远侯府的势力了?

以前因着有萧陌这层关系,他不方便出手,如今他怎能允许定远侯府的势力旁落,日后成为他的绊脚石。

司马睿一开口,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眼波流转,心中徒然一暖。

她知道他这样跳出来,会引来多少猜忌,这是与太子相争,且争的不止是一个妇人,更是数十万兵力的助力,也许会令他多年的隐忍功亏一篑。

她满目复杂,深深的看着他。

连司马弘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双眸幽深,带着打量与探究,显然心中已经起了疑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而已!”司马睿扭头看着司马弈扬眉一笑,眼中没有丝毫惧意,更无半分悔意。

“这倒让寡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司马弘缓缓笑道,脸上的笑丝毫未达眼底。

他淡淡的看着司马弈与司马睿。

“凡是都有个先来后到,既是儿臣先提出来的,父王理应成全儿臣。”司马弈不甘示弱的拱手说道。

司马弘没有开口,目光落在司马睿身上。

“父王,凡事要心甘情愿的才好,不若让定远侯之女自己决定可好?以示父王公正无私。”司马睿一字一句的说道。

“微臣以为睿王殿下提议甚好!”司马睿声音一落,谢长安也大步走了出来,对着司马弘跪了下来。

既然赐婚已然成了定局,他情愿琅华可以选择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人。

在他看来睿王殿下,远远好过太子殿下。

谢琅华视线从谢长安身上滑过,方才司马睿说的只是提议,身为人臣从来都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这样站出来无异于逼迫陛下。

若是陛下不愿,现下已没了退路。

他们冒着偌大的风险,只是为了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或司马弈,或司马睿,可她一个都不想选,有该如何是好呢?

“便依你们所言吧!”司马弘淡淡笑道。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那瞬间,所有人皆将目光落下谢琅华身上。

太子侧妃与睿王正妃,就看她如何选择了?

王玄面无表情的看着,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倒是崔愠坐不住了,他朗朗一笑,起身对着司马弘拱手一礼,沉声说道:“陛下,这可如何是好呢?我亦倾心与谢氏琅华,愿许她贵妾之位,不若让她在我们三人之间做一个选择可好?”

司马弘定睛看着崔愠,衣袖一挥勾唇笑道:“好,便依你所言。”

说话同时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王玄一眼,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你便站出来选一选,看看那个是可托付终身的!”

陈意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生怕王玄也会站出来说些什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琅华缓步走了出来。

她视线一一扫过司马弈,司马睿,还有崔愠,慢慢了跪了下去,抬头看着司马弈轻声说道:“陛下可否听臣女一言?”

司马弘看着她右手微抬。

“多谢陛下!”谢琅华将头磕了下去,在抬起头的时候,她眼中一片清明娓娓道来:“此时正值中秋佳节,望着天上的明月,臣女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来。”

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谢琅华缓缓讲了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嫦娥与后羿应情应景。

她一脸从容,声音不疾不徐,好似清风拂面。

她脸上染上一层哀愁,眼中一片酸涩,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嫦娥飞升月宫,却从没有一刻忘记过后羿,后羿留守尘世也是终身未娶,心中唯有嫦娥一人,他们虽然隔着浩瀚星河,心却没有一刻分开过,千年万年如此,臣女此生别无他求,惟愿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所有人皆被这个故事感染了。

陈意,司马卿,还有崔锦亦是心中一动。

世间多少女子唯有此愿,最后却落得抱憾而终的下场。

皆因此愿看似简单,实则是这个世上最可遇不可求的事,人心易变,谁能守着沧海桑田,置身浮华尘世一成不变呢!

连王后陈婉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有了一丝波动。

可笑吗?

世间女子莫不是如此可笑!

“臣女心中有一人,他曾救过臣女的命,臣女早已许下宏愿此生非他不嫁,若不能如愿以偿,情愿遁入空门了此残生!”谢琅华一字一沉的说着,一脸决然,缓缓将头磕了下去。

她这番话的深意只在遁入空门几个字上。

她想说的是若陛下非要逼她在他们之中做一个选择,她情愿遁入空门了此残生!

在场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司马弈,司马睿还有崔愠皆是满目震惊的看着她。

原来她一个都不愿意选,情愿遁入空门了此残生。

唯有王玄深深的看着谢琅华。

他知道她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给过她数次机会,她全然没有犹豫便拒绝了。

原来她心中有一人!

不是他,不是崔愠,会是谁呢?

谢长安亦是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心中起伏不定,仿佛从不曾认识谢琅华一般,脸上闪过一抹震撼。

司马弘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缓缓说道:“你曾对秦益说过,你心悦王玄,你所说的救命恩人便是王玄吧!”

谢琅华骤然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司马弘,心中满是震惊。

秦益今晚也在,她下意识朝秦益望去。

只见秦益脸上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她。

谢琅华突然明白了,这些话不是秦益说给陛下的,而是他们这些人的一言一行皆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她要如何作答?

是与不是?

王玄救过她是真!

若不是岂非欺君大罪。

若是,要至王玄于何地?

她方才那番话岂非是在逼王玄娶她?

一时之间,谢琅华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之中。

陈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森寒的杀气。

司马卿亦是如此。

在场数人皆对谢琅华起了杀心。

“然也,我确是她的救命恩人!”就在那时王玄缓缓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谢琅华的背影。

“哈哈哈……”司马弘看着王玄朗朗笑了起来。

他衣袖一挥沉声说道:“拿纸笔来!”

一旁的寺人很快呈上纸笔。

谢琅华满目不解的看着司马弘,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王玄亦是如此。

司马弘一手执笔,行云流水的写下一道圣旨,看着王玄笑着说道:“如此良辰美景自然要成就一段佳话,寡人方才亲笔写下圣旨为你们赐婚,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吧!”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怔,满目震惊。

谢琅华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抬头朝王玄看去。

陛下与士族早已达成共识,陛下不插手士族的事,士族也不插手朝堂的事,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

陛下如今竟要给王玄赐婚,若赐的是陈家与崔家的贵女也算是佳话一桩,可偏偏是谢琅华,士庶不婚,士族向来墨守成规,数百年一直如此,门第之见已刻在骨血之中。

便连崔愠也说过,他不能娶谢琅华为妻,王玄亦是如此!

寺人已捧着圣旨站在王玄跟前。

崔愠和陈邵凝神看着司马弘,微微皱起眉头。

司马弘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

王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司马弘身上,与司马弘四目相对。

片刻,他扭头看着那道圣旨。

“怎地王家七郎是想抗旨不遵吗?”司马弘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所有人皆是凝神看着王玄。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遵旨

电光火石之间谢琅华突然明白了,陛下今年为何为邀请王,陈,崔三大士族,这本就是一场早已精心设计好的鸿门夜宴。

陛下蛰伏已久,已然耐不住性子了。

即便不是这件事,也陛下会以别的事对士族发难。

为何是王玄?

因为王家乃是士族之首,王玄又是天下名士之首,王家的影响力最广。

圣旨一事只是用来探究士族对王权的态度。

谢琅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

若他不接圣旨,便是公然抗旨,违抗圣旨这个罪名不轻,倘若他这么做了,那等于公然与司马氏宣战。

若他接了圣旨,便认同了王权已然凌驾于士族之上,从此以后司马氏便可以圣旨处处干涉士族的事。

有一便有二!

这可真真是进退两难。

“陛下……”陈意面色难看的厉害,她站起来想说些什么,然而她才刚刚起身,便被陈邵给拉住了。

陈邵逼着她坐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眼神太过凌厉,令得陈意再不敢开口。

司马卿亦抬头朝司马弘看去,她满目震惊将目光落在王后身上,王后冲着她不着痕迹的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司马卿乃是王后嫡女,与司马弈一母同胞,因着正宫所出颇得圣眷。

纵然心有不愿司马卿也不敢在开口。

崔愠嘴角微微上挑,漫不经心的看了王玄一眼,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

谢琅华面上带着一丝焦灼,紧紧抿着唇瓣。

这道圣旨与她而言是一道催命符!

一旦王玄接下这道圣旨。

王家也无甚可忧虑的,只要她从这个世间消失,那么这道圣旨自然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谢长安满目震惊的看着司马弘,他久经沙场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不是吃素的,他瞬间便想到了其中的厉害,他张口刚想说话。

司马弘淡淡的朝他看来。

那一眼冷若冰霜,满是警告的意味。

司马弈和司马睿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

众目睽睽之下,王玄勾唇一笑,拱手说道:“王玄接旨!”

王玄声音一落,王礼走了出来,接过寺人手中的圣旨。

“哈哈哈……”司马弘瞬间笑了起来,他慢慢吐出几个字:“从此这世间又多了一桩佳话!”

他双眼微眯,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

谢琅华面色一白,慢慢的垂下眸子。

他接下圣旨无异于把她架到火上烤,再加上一些调料,便可把她制成一道美味的菜肴。

谢长安满目担忧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恒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司马弘半眯着眼看着跪在中央的司马弈,司马睿,还有谢琅华和谢长安,抬手让他们退下。

“是!”一众人起身回到座位。

崔愠慢慢的坐了下去,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王玄一眼,再看谢琅华眼底起了一层浅浅的疼惜。

王玄眼中一片清明,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面无表情的坐了下去,依旧是那个目下无尘,淡漠孤傲的王家七郎。

谢琅华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座位,双眸恁的清寒。

这个夜注定平静不了!

便是王家不出手,崔家和陈家也会出手的,他们又怎会任由司马氏摆布他们。

今晚只要她一死,明日这道圣旨便是天大的笑话。

更是狠狠地打了司马弘的脸。

“阿姐!”谢恒轻轻的唤了她一声,伸手握紧她的手。

“琅华,莫怕一切都有父亲!”谢长安扭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一脸坚定,妄想以一己之力替她挡去漫天风雨。

谢琅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司马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稍坐了片刻,便带着王后离开了。

一场仲秋夜宴,至此也该落下帷幕。

宫中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回各大士族之中。

陈氏听后冷冷一笑,满目讥讽勾唇说道:“凭他司马弘也想染指我王氏嫡子的婚事,真是狂妄自大的很。”

说着,她抬头朝王晏看去,接着说道:“夫主以为呢?”

王晏垂眸淡淡一笑:“司马氏怕是忘了我们也是有爪牙的,这么些年我们与他心照不宣彼此互不干涉,如今他既然朝我们伸出手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把阿玄叫回来!”王晏眼光一凝,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他年纪不小了,也该为他定下婚约了。”

陈氏眼中徒然一亮,轻声说道:“依我看阿意就很好,一来与我们门户相当,二来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脾性什么的都再清楚不过了,崔锦倒是也合适,只是崔家教养出那样的儿子来,女儿也不知是何等性子,若是委屈了我们阿玄就不好了。”

虽然她早已经认准了陈意,可这事还得他吐口才能成。

王晏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就陈意吧!”

“好。”陈氏瞬间笑了起来,抬手命人去把王玄叫回来。

出了宫门,阵阵秋风拂面,才令得谢琅华慢慢平静下来。

事已至此怕已然无用。

王玄在前,他扭过头来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提步上了马车。

一旁的仆从上前说了几句话,他眉头微微蹙起,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谢琅华看着王玄的马车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崔愠一出宫门也被家族派来的仆从拦了下来,几个人把他架回去了,嘴巴都被堵住了,连崔大崔二也只是眼睁睁的看着。

谢琅华也上了马车,和来时一样谢长安的马车在前,他们在后。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神色格外的凝重。

马车才走了没有多远,谢琅华突然跳下马车。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春桃忍不住惊呼出声。

“阿姐!”连着谢恒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谢琅华扭头说道:“无事,我去找他说几句话。”

谢文安听着后面的动静,命人停了下来,他刚要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岂料,谢琅华提步上了他的马车。

“琅华?”谢长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谢琅华直视着他的双目,缓缓说道:“想必你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士族必不会放过我的,母亲和阿恒我无人可托,思来想去只能托付给你,望你念着从前的种种,对他们多加照拂。”

“琅华,有父亲在定会护你无恙的。”谢琅华说的事,谢长安何尝不知,可他已经决定哪怕是死也再不会松开他们的手。

既是一家人,理应死在一起。

谢琅华淡淡一笑:“你护不住的,我不要阿恒和母亲陪我一道赴死,我只要他们好好的活着。”

谢长安没有开口,她说的都是事实。

片刻,他满目坚定的看着谢琅华缓缓吐出几个字来:“琅华,父亲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父亲再不会丢下你,要死我们便一起死!”

“你好好的活着赎你的罪吧!照顾好阿恒和母亲便是对我的弥补了。”谢琅华淡淡的看着谢长安。

“琅华……”谢长安还想说些什么。

谢琅华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又道:“你现在就去阿恒的马车,等出了城我会便引开他们。”

想来宫中发生的事,早在第一时间便传了出去。

如今那些霍霍磨刀准备杀她的人,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谢长安满目沉痛的看着谢琅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莫不是还要令我失望?”谢琅华眼中带着讥讽勾唇一笑。

不等谢长安开口,谢琅华接着又道:“还是说母亲和阿恒的生死在你眼中一文不值?”

“琅华,等我,我安置好他们就会来接你!”谢长安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眼中满是不舍,他纵身跳下马车。

谢琅华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微微仰起头,撩开车帘朝外看去,漫天星光,月色皎洁,着实是一个不错的夜。

马车刚驶出燕京城,谢琅华正准备让车夫调转方向,与谢恒他们分开。

哪知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挡在马车之前。

“驭!”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谢琅华皱着眉头,撩开车帘朝外看去。

王礼出现在她眼中。

“我家郎君说了,你若想活命的话就跟我来。”王礼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那瞬间谢琅华心中微微一动。

原来王玄再如何?终究没有丢下她,弃她于不顾。

可是她却不能这样跟他走,她不能丢下母亲与阿恒。

王礼仿佛看穿了谢琅华的心思,他先谢琅华一步说道:“别院里的人都已经妥善安置起来,你一会自然可以见到他们。”

谢琅华在无后顾之忧,她嘴角一弯,看着王玄缓缓说道:“替我谢过你家郎君!”

王礼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还是你亲自向他道谢吧!”

王礼右手微抬。

四周瞬间出现数辆与谢琅华马车一样的马车。

数辆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没入夜色之中。

谢琅华则上了王礼准备的马车。

王礼带着他们竟然返回了燕京城中。

万物寂寥,夜色正浓。

谢琅华他们出现在王玄与燕京城中的一处院落中,这处院落很是隐蔽,几乎无人知它是王家七郎的。

他们到的时候,萧氏和方幻云皆已经到了。

夜还很长很长……

“父亲,母亲。”王玄对着王晏和陈氏拱手说道。

王晏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今日之事你准备如何应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色无边

王玄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司马氏已然按耐不住,想对我们动手了。”

“司马氏野心勃勃,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与我们早晚有一战。”王晏凝神看向王玄,问道:“我是问你今日的事准备如何处置?”

陈氏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

王玄勾唇一笑,眉宇间满是从容,沉声说道:“虽然圣旨已下,但未尝没有令司马弘收回旨意的法子。”

王晏神色一冷,半眯着眼看着王玄,一字一句的说道:“但唯有杀了谢家那个丫头,才是最简单的法子,也可给司马弘一个响亮的巴掌,告诉他士族不可欺,更不可辱!”

王晏声音落下,不待王玄开口。

陈氏便接着说道:“母亲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两人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

王玄抬头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若是不愿呢!”

王晏冷冷一笑:“阿玄你变了。”

陈氏眉头蹙起,眼中已带了不满。

王晏接着说道:“你可记得父亲教过你什么?身为我王家嫡子,必要断情绝爱方能无懈可击,你既享了家族的荣光,理应为家族付出。”

“孩儿从未忘记过父亲的教诲。”王玄拱手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今晚如何去做。”王晏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

“孩儿只是不想滥杀无辜。”王玄垂眸说道。

王晏骤然看着他,双眼微眯冷冷吐出几个字来:“是不想还是不舍?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王晏说出的话已然很重。

陈氏在一旁不由得替王玄捏了一把汗,忍不住出声说道:“阿玄你就听你父亲的吧!”

王玄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王晏面色一沉:“你以为你不出手,别人就不出手了吗?司马弘羞辱的可不止我们王家,还有陈家,崔家又怎会坐视不理!”

“你太令父亲失望了。”王晏声音徒然一高。

连陈氏也变了脸色,她凝神看着王玄说道:“还是你当真对谢家那个不三不四的丫头动了旁的心思?”

这样的事她断不能容忍。

在她的注视下,王玄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脸从容的说道:“从无此事!”

陈氏这才放下心来,她生的儿子她知道,他从不妄言。

王晏的面色也缓和了几分。

“父亲,母亲,你们放心好了,此次的事我会妥善处理的,定不会失了我王家的颜面,也不会让司马氏讨去半分好。”

“不必了,你今晚留在家中便好。”王晏淡淡的扫了王玄一眼,你不愿做的事,自然有人去做。

王玄微微一怔,提步就要走“父亲,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哪知开着的门瞬间合上了。

王晏几步走到他面前,漫不经心的说道:“阿玄,过了今晚,明日一早你便可以离开了。”

“父亲,若我非要离开呢?”王玄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陈氏也缓步朝王玄走了过来“你真以为你做的事,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

王玄眉头一蹙“你们?”

“即便我们不出手,也会有别人出手的。”陈氏缓缓道来。

王玄转身就要去推门。

就在那瞬间数十个影卫出现在他四周,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我说过明日一早你才能离开!”王晏眯着眼说道。

“父亲,你知道他们挡不住我的!”王玄缓缓扭头看着他。

王晏提步走到他跟前,沉声说道:“他们挡不住你,我却是能的!”

“父亲执意要如此吗?”王玄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阿玄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是说那个丫头当真如此重要?为了她不惜顶撞你父亲?”陈氏一连数问,面色也沉了下来。

就在她问王玄的时候,王玄也忍不住自问,谢琅华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他唯一能亲近的妇人?

还是一个对他而言不是那么枯燥无味的人?

亦或者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因他而死!

夜色无边。

谢琅华独坐在窗边,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望着天上的明月,听着徐徐秋风,还有鸟叫虫鸣,才知夜也是这样热闹的。

王礼没有回去就守在这里,与他一同守在这里的还有数百影卫,虽然他们没有现身,但他们的呼吸声清晰的传入谢琅华耳中。

即便如此谢琅华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忽的,树枝微动树上飘下几片叶子,风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谢琅华身子徒然一僵,猛地站了起来。

“嗤……”紧接着兵刃相交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礼带着数百黑衣男子突然现身,与出现的另一伙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空气中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方幻云就宿在谢琅华外室的软榻上,她几步朝谢琅华走了过来,沉声说道:“大小姐,不必忧心!”

王家的影卫可不是容意对付的。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除了兵刃相交的声音再无半点响动。

谢琅华凝神看着窗外,有人倒下,有人爬起来,有人却再也站不起来了,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她听得尤为清晰。

忽的,窗边的纱幔动了一下,空气中多了一丝异样的味道,就着月光谢琅华看到,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每个人手持长剑,人数之众不下五百,剑起剑落血色弥漫,王礼他们已然有些吃力了。

方幻云已看出来了。

她甚至不敢想若是他们还在别院,在这些人的碾压之下,他们是否能撑一刻钟?

还好王家七郎把他们安置在这里,还派了人保护他们。

不过片刻,王礼带的那些人便节节后退,已然有撑不住的架势。

就在那时又有一群人从天而降,他们穿着与王礼他们一样的衣袍,为首的男子看着王礼说道:“王礼,这是家主的命令,你还不退下!”

谢琅华明白了,这是王家派来的人,目的同样是要杀她。

清幽的月光之下,王礼勾唇一笑:“我只知郎君的命令是要我保护她!”

他衣袖翻飞,长剑飞舞寒芒吞吐,丝毫没有停下。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今晚她必死无疑。”王单双眼一眯,分毫没有手下留情。

王礼满目凝重,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沉声说道:“派几个人带她们先走!”

他眉宇间满是焦虑,若是郎君还不回来,他们就要抵挡不住了。

“快随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几个黑衣人推开了谢琅华的房门。

“方姑姑去保护母亲与阿恒!”谢琅华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

方幻云大步朝谢恒的房间走去。

谢长安身子刚好,但元气还未恢复,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提着剑冲了出来。

夜幕,夜沉还有方幻云带着萧氏和谢恒冲冲出了房门,春桃惊慌失措的跟在他们身旁。

偌大的院子里满是残破的尸身,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谢恒和萧氏也是一脸慌张。

几个黑衣人护着谢琅华,不过片刻,便有好几个人倒在她眼前。

谢琅华神色恁的凝重,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和谢恒,生怕他们有什么闪失。

王礼和剩下的人在数百人的横扫之下,已然自顾不暇。

夜沉背着谢恒,一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那些人目光闪动着寒光,如群狼一样盯着他们。

“阿恒!”忽的,数十人朝夜沉杀了过去。

不过转眼间,谢恒便落入了他们手中。

“住手!”其中一个人将长剑横在谢恒的脖子上。

所有人瞬间停了下来。

谢琅华目赤欲裂,整个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阿恒……”萧氏撕心裂肺的喊道,忍不住红了眼眶。

谢长安身子徒然一僵,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恒,面色阴沉杀气翻腾,握着长剑的手青筋凸起。

所有人皆朝谢琅华看了过去。

谢琅华缓步走了出来,任何人都清楚她才是今晚的目标。

“放了他,我甘愿赴死!”她一步步走到人前。

“不,阿姐你们开走,不要管我。”谢恒冲着她大声嘶吼道。

“琅华,不,不要……”萧氏满目惊慌失措,眼泪滚滚而来,亦大声喊了出来。

谢长安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眼光一凝,周身戾气弥漫。

“你死了,他们自然无恙!”长剑已然划破谢恒的肌肤,有鲜红的血从长剑滚落下来,那人眯着眼冷冷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张开双臂,慢慢的闭上了眼。

几个人手持长剑朝谢琅华袭了过去。

“你不能死!”王礼大声咆哮道,奈何数百人围着他们,他们根本抽不开身。

“琅华。”……

“阿姐。”……

“大小姐。”……

眼前一个人手中的长剑就要刺穿谢琅华的身体。

谢长安飞身朝谢琅华扑了过去。

“嗤……”长剑一下穿透他的身子。

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在她面前,谢长安死死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琅华,父亲知错了,你原谅父亲好不好!”

那瞬间谢琅华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她面无表情微微抬起下颚,缓缓说道:“你若是死了,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王玄的婚约

萧氏和谢恒身子一僵,也落下泪来。

谢琅华固执的不肯看谢长安一眼,他的血落在她脸上,炙热的仿佛要烫伤她的肌肤。

她满目森寒,慢慢的抬起头来,仿佛从地狱归来,双目漆黑只剩下滔天怒意。

“琅华……”就在那时数柄长剑朝她刺了过去。

她只觉得周身血液沸腾了起来,整个人仿佛要炸裂一样。

“啊……”随着她一声厉吼,她衣裙翻飞,长发妖娆,双眸染上一层令人刺目惊心的血色,周身爆发出一股仿佛可以摧毁一切的滚滚热浪!

“噗嗤……”她身前几个手持长剑的杀手瞬间被震飞,如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手中的长剑断成了数截。

整个院子所有人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几乎令他们站立不稳,一股濒临死亡的压迫感袭上每个人心头。

热浪过后,所有人都觉得身子如被碾压过一般浑身无力,微微刺痛着。

连王礼亦是如此。

方幻云满目震惊的看着谢琅华,这便是长生诀的厉害,每每大小姐愤怒的时候,便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挟持谢恒的那人已被热浪冲的有些晕。

方幻云趁着这个机会,从他手中救下了谢恒。

“阿姐……”谢恒一脸悲恸,紧咬着唇瓣,目光落在谢长安身上忍不住泪流满面。

倒是萧氏和春桃,还有谢恒一点感觉都没有。

“噗……”下一刻,谢琅华口中涌出大口鲜血,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萧氏和春桃疯了一样朝她冲了过去。

王礼深深的看着谢琅华,怎会如此?她分明不会半点功夫的。

回过神来,所有人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杀戮仿佛没有休止。

王礼他们已然抵挡不住。

眨眼间又有数十个人朝谢琅华杀了过去,一个个招式凌冽,出手毙命。

“琅华,你怎么了?”萧氏和春桃围在谢琅华身旁,全然没有发现危险已然逼近。

眼见谢琅华他们必死无疑。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他身姿优雅,足尖一点落在谢琅华身前,一袭黑袍金线穿插绣着大朵大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一张银色的面具之上曼珠沙华妖娆绽放。

所有人皆是一惊。

他眼尾上挑,带着凉凉的寒意,漫不经心的说道:“有本尊在此,谁敢放肆!”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竟是七夜尊主闲乘月。”其中一人一脸震惊喃喃说道。

“不错正是本尊!”闲乘月衣袖一扫,谢琅华已然落入他怀中,望着谢琅华苍白的脸,他微微蹙起眉头。

王单缓步站了出来,看着闲乘月拱手说道:“尊主,此事无关江湖,还望尊主给我等行个方便。”

朝堂有朝堂的规矩,士族有士族的规矩,江湖亦有江湖的规矩,他们向来互不干涉。

“非也!”闲乘月伸手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脸,勾唇一笑:“她是我的妇人!”

在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

他衣袖一甩,已然抱着谢琅华消失在众人眼前。

“今日之事本尊记下了,来日定会向你们讨要一个说法。”只留下一道极尽淡漠的声音。

沉默片刻之后,王玄淡淡出声:“父亲,要如何才肯放我离去?”

“阿玄你年岁不小了,也该成婚了。”王晏缓缓说道。

陈氏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待王晏声音落下,接着说道:“圣旨一事还有一法可解,只需明日昭告天下你与阿意早已订下婚约,且抛出婚书,司马弘的圣旨自然成了空谈,只怕他还会亲自下旨,为你和阿意锦上添花。”

“父亲,母亲,这便是你们想要的吗?”王玄勾唇一笑。

在他的目光之下,王晏轻声说道:“阿玄你别无他选!”

“如你们所愿!”王玄淡淡说道,他声音一落,陈氏瞬间喜笑颜开。

“现下我可以离开了吗?”王玄抬头看着王晏与陈氏。

王晏右手微抬,所有影卫瞬间退了下去。

“父亲,母亲,孩儿告退!”他拱手一礼,提步就要离开。

“阿玄,你去与不去结局都一样,已经晚了。”陈氏眉头微蹙,皱着眉头说道。

王玄扭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等他赶到别院的时候,除了满地残破的尸身,便只剩下刺目惊心的鲜血。

“郎君!”王礼正在指挥着所有人清理地上的尸体,一见他大步走了过来。

“王礼有负郎君所托罪该万死!”王礼拱手跪在他面前。

“她……”王玄身子微微一僵,凝神看着王礼,面上一贯的从容消失不见,眉头一蹙,眼底透出丝丝寒意。

王礼从未见过他这副摸样,他接着说道:“郎君,陈家和崔家皆出手了,就连我们家亦出手了,若非七夜尊主闲乘月突然出现救走了谢琅华,郎君此刻见到的怕已是她的尸身了。”

王玄紧绷着的身子徒然松懈来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他并没有多说,抬头看了王礼一眼说道:“今晚就宿在这里吧!”

已然宵禁就是想出城也出不去了。

“是。”王礼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跟在王玄身旁,忍不住追问道:“郎君,不用去救谢琅华回来吗?”

王玄抬眸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些刺客一走,王礼便为谢长安找来大夫医治,虽然凶险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萧氏和谢恒守在谢长安榻前,两人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摸样。

春桃和方幻云也是愁眉不展。

几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谢琅华被七夜尊主闲乘月掳走了,却束手无策,怎不叫人忧心。

一听说王家七郎回来了。

萧氏让方幻云在这里守着谢恒,带着春桃便去找王家七郎求救了。

王玄看着她们,垂眸说道:“你们放心吧!闲乘月不会伤害她的,相反是他把她救走了。”

萧氏听了王玄的话,纵有疑惑也不敢多问,想着既然王家七郎都如此说了,琅华应该性命无碍。

她郑重对王玄道谢之后,便带着春桃离开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片斑驳。

王玄一个人坐在矮几之后,手端着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他眼睑半垂,神色晦暗不明。

王礼在一旁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夜越发深沉。

闲乘月将谢琅华带到燕京城一处院落中。

那处院子极为隐蔽,却十分精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派江南的风情,回廊弯曲,月白色的纱幔随风起舞,很是静谧。

闲乘月将谢琅华轻轻的放在榻上,盘腿坐在她身后,掌心贴在她的背上,有丝丝青烟流转而出,他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知这丫头修炼的什么功夫,竟险些走火入魔了。”

谢琅华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片刻才恢复如常。

闲乘月让她平躺在榻上,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说道:“来人啊!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裙。”

“是!”他声音一落,两个绝美的婢女缓缓走来上来。

闲乘月提步走了出去。

“尊主我们这样染指士族的事不妥吧啊!”一个黑衣银面男子看着他说道。

他勾唇冷冷一笑:“这世上从来只有两种事,一种是我愿意的事,一种是我不愿的事,这天下我来去自如,谁能奈何我?”

他说的话恁的狂妄。

闲乘月进去的时候,婢女已给谢琅华换好衣裙。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淡淡的阴影。

闲乘月换了一袭白色的衣袍,坐在榻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想不到淡漠如王玄,竟也会出手护她!

奈何即便是他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他能做也不过如此。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来,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脸,眯着眼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今晚发生的一切,司马弘都了如指掌,听着影卫的禀报,他勾唇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好一个谢琅华,不仅与王玄和崔允关系匪浅,如今竟连闲乘月都出手了,真真让寡人刮目相看。”

看来可以在她身上大做文章。

若是能令王崔两家失和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母亲……阿恒……”谢琅华一脸痛苦,唤着萧氏和谢恒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

刺目的阳光令得她眼前一花,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醒了。”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就在那时一道声音淡淡的响起,令得她突然一惊,瞬间抬眸望去。

闲乘月一下子落入她眼中。

她微微一怔,皱着眉头说道:“怎会是你?”

脸上满是戒备。

闲乘月淡淡的看着她,对于她这副摸样很是不满。

“可是又有人让你来杀我的?”不等闲乘月开口,谢琅华便接着说道。

“非也!非也!”闲乘月勾唇一笑,慢悠悠的伸手一个手指在谢琅华眼前晃了晃,一字一句的说道:“昨晚若非我及时出手相救,你此刻怕已是一具尸体了。”

谢琅华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从来只听闻七夜杀人无数,何时也行菩萨之事了?

闲乘月骤然把脸凑到谢琅华更前,谢琅华猛地一惊,银色的面具上倒影着她的摸样,闲乘月轻轻的吐了一口热气,眯着眼说道:“如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说吧你准备如何谢我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两不相欠

谢琅华往后倾了倾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对于昨晚的事,她只记得谢长安替她挡了一剑,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身子徒然一僵,面色煞白看着闲乘月,声音颤抖的问道:“我母亲他们如何了?”

“放心吧!他们都安然无恙,便是谢长安也捡回一条命来!”闲乘月缓缓道来。

谢琅华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

闲乘月一黑一银的眸子中全然都是谢琅华的身影,他挑眉说道:“如今我们可以接着讨论方才的事了吗?”

谢琅华一脸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我如今可你的救命恩人,你莫不是不准备报恩吧!”闲乘月眼中已然带了一丝怒气。

“你准备让我如何报答于你?”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

“来跟我念一遍,闲,乘,月。”闲乘月坐直了身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看的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谢琅华闭口不言,淡淡的看着他。

对于七夜的杀手头子,一个杀人不眨眼人,她着实没什么好感。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闲乘月见谢琅华如此无视他,沉声说道:“本尊心情不好了可是要杀人的。”

已然在威胁谢琅华了。

谢琅华定定的看着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来跟我念,闲,乘。月。”……

“来跟我念,闲,乘,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谢琅华从善如流的念道。

哪知闲乘月登时就怒了,他冷眼看着看着谢琅华:“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

谢琅华也怒了:“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她不是按着他的意思重复他的话了吗?

还要那般?

“闲乘月乃是本尊的名字。”闲乘月扫了谢琅华一眼。

“想不到你名字还挺风雅的。”谢琅华不咸不淡的评论了一句。

某些人瞬间如骄傲的凤凰一样,勾唇笑道:“那是自然。”

谢琅华心急如焚只想回家,她看着闲乘月说道:“尊主大人现下可否放我回家了?”

既然是救人,救过之后没道理不让她回去吧。

“你还没有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说让你离开了吗?”闲乘月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谢琅华瞧的是一清二楚,她耐着性子说道:“你想让我如何报答于你?”

闲乘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他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眼神十分轻佻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说道:“本尊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你留下来做我这尊主夫人。”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其二呢?”

“其二自然是本尊跟你回去做定远侯的女婿。”闲乘月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

“我若都不选又当如何?”谢琅华没好气的说道。

“那我只能送你下地狱了。”闲乘月半眯着眼,冷冷扫视着谢琅华。

谢琅华也怒了,她从榻上坐了起来,看着闲乘月说道:“我有让你救我吗?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你要杀我也可以,让时间从新回到昨天晚上再说。”

“你……”她声音一落,闲乘月一噎当下说不出话来了。

谢琅华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她大大咧咧的躺回榻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样。

不是耍赖吗?

来啊!

看谁怕谁?

她可不是一个纯善无害的小白兔。

“还是说你一心念着王玄,非要嫁给他不可?”闲乘月俯下身来,一把攥住谢琅华的下巴,逼着谢琅华看着他。

“是又如何?”谢琅华不甘示弱的说道。

“哼!”闲乘月冷冷一哼:“你怕是还不知道,如今燕京城中谁人不知王玄与陈意早有婚约在身,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王家甚至拿出十日前的婚书,只待仲秋节过后便上陈家提前,如今陛下那一道圣旨已然成了空谈,不仅如此陛下更是亲自下了一道圣旨为王玄和陈意赐婚,你想嫁给王玄只怕是痴心妄想,美梦一场。”

谢琅华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心底甚至松了一口气,如此士族便不会追着她不放了。

至于王玄和陈意她早就知晓的,也从未动过别的心思,他们的事与她何干?

“怎地心痛的说不出话来了?”闲乘月捏着谢琅华的下巴,眼中满是讥讽。

“然也!”她随口说道。

闲乘月一下松开了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想离开也可以。”

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只需答应日后为我做一件事我便放你离开。”闲乘月眼睑半垂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何事?”总不能什么事都得答应他,与虎谋皮可没什么好下场,还是早些说清楚的好。

闲乘月忽然笑了:“日后为我跳一支舞。”

谢琅华瞬间皱起眉头。

为何一个两个的都喜欢看她跳舞?

分明她就不擅此道,与跳梁小丑无异。

“怎地不愿?”闲乘月声音一沉。

“我不会跳舞。”谢琅华如实说道。

“这与我何干?今日不会,若肯下功夫,日后总是会的。”闲乘月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勾唇说道:“还是你想留下来做本尊的夫人?”

谢琅华咬着牙说道:“好,我答应日后为你跳一支舞!”

她放心不下母亲与阿恒,急于回家,索性先答应了他再说。

“本尊可不要看群魔乱舞。”闲乘月已然把丑话说在前面。

谢琅华没有开口。

“来人啊!送她回去!”闲乘月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提步走了出去。

他所言无虚,谢琅华很快被送了回去。

那些人把她送回了王玄与燕京城中的院子。

谢琅华一入院子,王礼便知道了。

“郎君,可要让她过来一见?”王礼看着王玄拱手说道。

王玄一袭月白色长袍,正在桌案前处理公务,他头都没有抬,淡淡说道:“不必了。”

王礼不敢在说话。

片刻,王玄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别院吧!”

“是。”王礼垂眸说道。

“还有些事需得你去办。”王玄说着抬手写在纸上递给了王礼。

王礼低头看了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王玄一人。

慢慢日光洒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大小姐回来了!”最先看见谢琅华的是春桃,她瞬间朝谢琅华跑了过去,不由得红了眼眶。

“已然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哭鼻子了。”谢琅华心中一暖,轻轻的捏了捏春桃的脸。

“琅华。”

“大小姐!”紧接着萧氏和方幻云疾步从屋里走了出来。

“阿姐!”谢恒虽然没有出来,却已然在喊谢琅华了。

“嗯!”谢琅华应了一声,大步朝她们走了过去。

所有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谢琅华去看了谢长安一眼,谢长安虽然捡了一条命,但伤的不轻,人还没有醒来。

她心中微微有些波动,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依旧不会这样原谅他。

得知王玄也在这里。

谢琅华洗漱了一番,换了一件衣裙,提步朝王玄所在的房间走去。

哪知她才靠近王玄的房间,便被侍卫拦了下来。

“我家郎君说了不见任何人。”两个侍卫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抬眸朝里面看了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她隔着几扇门,隔着几堵墙,盈盈一福缓缓说道:“幸得郎君相助,昨夜才侥幸逃过一劫,琅华特来道谢,愿郎君日后万事顺遂,与陈家娇娇携手白头。”

语罢,谢琅华转身离开。

她与王玄确实不宜再见了。

免得徒惹麻烦。

她不想沾染士族与王权之间的争斗。

王玄起身走到窗边的时候,只看到谢琅华的背影。

他淡淡的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的垂下眸子。

人有软肋,龙有逆鳞,而他什么都不能有。

这样甚好!

谢琅华回去之后,让方幻云和春桃收拾了一下,准备带着萧氏,谢恒还有谢长安回谢家别院。

收拾妥当之后,谢琅华正准备离开,王礼突然来了。

“我家郎君命我送些东西给你!”他看着谢琅华淡淡的说道。

在他心中如谢琅华这样的人恁的不识好歹,就该不管她才是,任由她自生自灭与他们何干?

郑老又出去为郎君寻大夫了,总有一日郎君这隐疾会痊愈的。

昨夜守在别院的都是郎君的精锐影卫,平日里只负责保护郎君的安危,经过昨晚一战,死伤不下百人,他们都是王家的家生子,从三岁开始训练,这十数年耗费的不止大量的银钱,其中耗费的精力更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

谢琅华缓步朝他走了过去。

他抬手递给谢琅华几张纸,再看谢琅华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

谢琅华伸手接过,垂眸一看,竟是她送给陈意的那张五百亩良田的地契,还有王玄曾经要走的那五千两金的银票。

“郎君这是何意?”谢琅华眼中含着不解看向王礼。

王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沉声说道:“郎君说了,他送给你的东西怎能随意转赠他人,以后莫要如此了,郎君还说昨晚的事,你终究是受了他的拖累,这五千两金便是给你的补偿,从此你们便两不相欠了。”

谢琅华手中攥着地契与银票,垂眸一笑:“两不相欠了是吗?”

第一百五十章 九公主的邀约

不知怎的谢琅华心中闪过淡淡的失落。

她与他两不相欠了,便可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郎君还说日后你们也不必再见了。”王礼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谢琅华细细的将银票和地契收好,带着一众人离开了王玄的院子。

等他们回到谢家别院的时候,已是傍晚。

崔愠已然从别院搬走了。

他的宅院已经封顶,依着崔愠的性子必然精心装饰一番,等天上冻了就不能施工了,今年只怕是住不进来了。

他们才到别院,秦益便来了。

“听闻侯爷受伤了,我来看一看。”秦益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方幻云领着秦益去看谢长安了。

不过片刻秦益便出来了。

他深深的看着谢琅华。

方幻云看了一眼,转身去厨房帮忙了。

萧氏在房中给谢恒按摩双腿。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谢琅华与秦益,再有就是三条狗了。

“那些话不是我跟陛下说的。”秦益意味深长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

谢琅华看着他莞尔一笑:“我知道。”

秦益是什么人她还是清楚的,如他这样的人怎屑说那些闲言碎语。

秦益忽然笑了,他来这里一来是看看侯爷,二来便是想跟她说这些话。

“坦荡如秦将军是不屑说那些话的。”谢琅华双眸灿若星辰,凝神看着秦益。

那一日她去谢家,只让方幻云给他说了一声,他二话没说便带着人前来相助,这份恩情她是记在心中的。

“我回了!”秦益勾唇一笑,视线舍不得从谢琅华身上移开。

“秦将军路上小心!”谢琅华淡淡一笑。

在她的注视下秦益大步转身离开。

他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

谢琅华还以为他有事,微微一怔。

秦益看着她说道:“以后若需相助尽可来找我。”

“好。”谢琅华扬眉说道。

秦益这才大步离去。

连他都知晓谢长安受伤了,老太太又怎会不知道,却连差人问上一声都没有,可见是怎样的薄凉。

王玄与陈意的婚约已定,又有陛下亲下的圣旨,郎才女貌,家世相当瞬间成为燕京的一段佳话。

可这全然与谢琅华无关。

日子就这样安静下来。

崔愠再未出现在谢琅华眼前,王玄亦从她的生活中全然消失不见。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已过了数日。

谢长安已经能下榻了。

他执意赖着这里不走,萧氏和谢恒对他依旧淡淡的,却再没有出言赶他离开,他们偶尔也会跟他说上一两句话。

谢琅华什么都没有说,人是一种长情的动物,她选择让萧氏和谢恒自己做主,若他们愿意从新接受谢长安,她也不会出言劝阻,若他们不愿,她亦不会开口。

她这个人心眼极小,又是个记仇的,即便谢长安那晚救了她,可依旧不能抹去他曾经做些的那些事。

方幻云派人四处寻找名医,一日过去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一日天高云淡。

萧氏和春桃把谢恒推到院子里晒太阳,两人轻轻的给他按摩着双腿,大毛二毛三毛在谢恒跟前窜来窜去。

谢琅华让方幻云把琴搬了出来。

她坐在一旁的葡萄架下抚琴。

“铮铮铮……”琴声阵阵,一如天上的流云淡泊高远十分悦耳。

谢长安在书房中处理公文,他时不时的抬头朝外看一眼,嘴角浮着淡淡的笑。

他驰骋沙场多年,如今才发现他想要的日子不过如此。

“汪汪汪……”忽的,几条狼狗狂吠了起来。

谢琅华抬头看去,发现司马卿的婢女在两个侍卫的陪伴下走了过来。

“奴婢见过大小姐!”那婢女看着谢琅华盈盈一福,说出的话温和有礼,但姿态恁的高傲,一副眼高于顶的摸样,叫谢琅华心生不喜。

“可是九公主有什么吩咐?”谢琅华淡淡问道。

那婢女看了谢琅华一眼,垂眸说道:“过了明日是九公主的生辰,九公主上午在城中别院设宴,特请大小姐前去赴宴。”

萧氏和谢恒皆抬头看向谢琅华。

上一次夜宴的事,如今他们还记忆犹新呢!对于宴会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他们想让谢琅华推辞了。

春桃和方幻云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多谢九公主盛情,琅华定会前去赴宴。”谢琅华盈盈一福,缓缓说道。

“奴婢告退了。”那婢女转身离开。

“琅华,不能不去吗?”那婢女一走,萧氏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说道。

“阿姐就说身体不适推了也就是了。”谢恒皱着眉头说道。

“九公主既然派人来了,我若说身体不适,明天她就会派太医来给我诊治,索性也躲不过,我何不大大方方的去看看究竟给我设了什么套!”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九公主身后的是陈意,只怕是陈意想要对付她。

也是陛下那一道圣旨,必然令得陈意如鲠在喉,陈意怎肯轻易放过她!

便是她侥幸躲过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防不胜防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萧氏越发焦灼了。

便连谢恒也是满目担忧。

“要不去求一求王家七郎,他一定有法子救大小姐的。”春桃定定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方幻云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摇头拒绝了:“我总不能遇事就想着依靠着他,他能救我一次,两次,还能救我一辈子不成?”

谢琅华垂眸说道,脸上闪过淡淡的笑意。

那日王礼说的很清楚了,她与王玄已两不相欠,便是她厚颜无耻的去了,王玄也不会见她。

且不说她也不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

“母亲不必忧心,宴会有那么多人在,她若想对我做什么只怕也是不易的,再说方姑姑会陪着我去的,她那么厉害,有她在谁能欺负得我呢!”谢琅华缓步走到萧氏身旁,笑盈盈的说道。

萧氏看了方幻云一眼,稍稍安心了一些。

那一晚他们都见识过方幻云的厉害。

谢长安知道九公主邀请谢琅华赴宴的事,只说让谢琅华万分小心,凡事也不必太过忍让。

哪知第二日,莫良辰竟来了,着实让谢琅华意外的很。

“谢家姐姐,明日可要去赴宴?”漫漫日光之下,莫良辰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道。

“妹妹也去吗?”谢琅华点头说道。

“怎能不去呢!”莫良辰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她苦着脸说道:“我倒是不想去,可由不得我啊!这种宴会最无趣了,所有人都吹着,捧着九公主恨不得把她夸上天去,你知道我素来性子耿直,这种违心的话是断然说不出来的。”

谢琅华笑了起来:“原来你也知道你性子耿直啊!”

莫良辰面色一红,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姐姐你知道吗?明日你那个妹妹也会去呢!你可要万事小心,莫要着了他们的道才是。”

莫良辰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谢琅华眉头微微一蹙,明日谢瑶华竟也要去,如今她的身份也被宣扬开来,依着九公主的性子怎会邀请她?

想必是陈意的意思吧!

“那明日上午一定很热闹。”谢琅华淡淡笑道。

莫良辰陪谢琅华说了一会话便回去了。

“大小姐听出莫小姐的意思了吗?”莫良辰走后,方幻云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垂眸笑道:“是有人借良辰的口来提醒我明日一定要多加防范。”

她眼波深沉,凝神想着会是谁呢?心中担忧她,却又不能亲自来提醒她一番,非得借莫良辰的口告诉她谢瑶华也会去,叫她万事小心,莫要着了他们的道。

谢琅华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去想了。

既然别人不想她知道,那她就姑且不知道吧!

秋高气爽,景致怡人。

王玄正在桌案奋笔疾书,忽然抬起头看了王礼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派人去了?”

“回禀郎君已经派人去了。”王礼拱手说道。

王玄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既然是生辰自然得有礼物,谢琅华让春桃找了一对玛瑙的镯子,明日带过去给司马卿做贺礼。

司马卿是陛下宠爱的九公主,自然什么也不缺,她权且拿这对镯子充充数,不值什么钱也不心疼。

从别院到燕京城,需要一个半时辰,谢琅华用过早饭,在方幻云的陪同下便上了马车,朝燕京城驶去。

九公主在城中的别院谁人不知呢!

谢琅华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了。

她抬头看去,都是熟悉的面孔,有身份的女子也就那么几个,她一向不爱出什么风头,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随意坐了下来。

方幻云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旁,一丝也不敢放松,四下打量了一眼,将别院的地形牢记于心。

“姐姐,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啊!”哪知谢瑶华施施然然的朝她走了过去。

谢琅华抬头淡淡的看着她,不过几日她便瘦了一圈,那股与生俱来的柔弱越发醒目了,许是因为伤才好,整个人气色不大好。

也是,她若是过的越发好了,岂非是她的过错!

“想来你是忘了吧!你不是我妹妹,也不是父亲的女儿!”谢琅华声音不低,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瑶华,眼中满是讥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宴无好宴

唇齿相机谢琅华从来都不落下风。

她声音一落,霎时所有人皆抬头看向谢瑶华。

那一日发生在谢家门口的事,谢琅华有意让方幻云派人四处宣扬,如今这燕京城中谁人不知呢!

谢瑶华是什么身份?

不过是赵氏与小叔子偷情的产物,这个身份可是尴尬的很!

在场的皆是有身份的女子,谁都不屑与她为伍的。

她们的目光中带着鄙夷,带着不屑,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当下便有人看着谢瑶华,冷冷笑道:“凭她也配来参加九公主生日宴,莫不是偷混进来的吧!”

“谁说不是呢!从前看着她就不像是个好的,果然身份如此不堪,真真脏了我们脚下的这块地。”议论声此起彼伏。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可是数十个女人,自然热闹非凡。

“连杀父弑母这样的事都干得出来,可见她这个人心肝都是黑的,我们还是离她远一些吧!若是她扑上来咬我们一口可怎生是好!”一个贵女毫不留情的出言讥讽道。

她声音一落,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离谢瑶华远了几分。

谢瑶华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饶是重活一世,她还是做不到充耳不闻,她面色煞白,紧咬着唇瓣,死死地看着谢琅华,眼中杀气翻腾。

谢琅华下颚微抬,淡淡的看着她。

“我是什么身份,我心知肚明,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谢瑶华勾唇一笑,冷冷看着谢琅华满目讥讽的说道:“不似你不自量力,竟想攀附上王家七郎,还妄想做王家七郎的嫡妻,真真可笑至极!如今这燕京城中谁人不知王家七郎与陈家娇娇已有婚约,而你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谢瑶华声音不低,在场的所有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一道道视线的中,谢琅华面色从容,没有半分窘态,她嘴角含笑,娓娓道来:“圣旨是陛下亲拟的,你是在说陛下是一个笑话吗?”

那道圣旨是陛下亲自书写的,在场所有人皆是知道的。

这些人中不乏参加仲秋夜宴之人。

“你……”谢瑶华一噎,当下无言以对。

谢琅华扬眉一笑,抬头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王家七郎是我的救命恩人不错,可我心仪之人并非是他,这世上能配上王家七郎的也唯有陈家娇娇这样的女子,不过是陛下会错意了,才闹出这个误会来。”

谢琅华这番话既解释清楚其中原委,也捧了陈意。

“那是谁?”谢瑶华自是不信谢琅华这番说辞的,她刨根究底的问道。

不止是谢瑶华,所有人都在等着谢琅华的答案。

在场有多少人思慕着王家七郎,只怕数也数不清楚的。

她们不信这世上还有比王家七郎还好的男子。

“与你何干?”谢琅华眼中满是讥讽,再不看谢瑶华一眼。

“还是根本没有这个人?”谢瑶华却不肯这样放过她,她挡在谢琅华面前,大声质问道:“你倒是说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谢瑶华问出的正是她们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你是什么身份?凭你也配在这里说话?”就在那时莫良辰大步朝谢琅华走了过来,她冷眼看着谢瑶华,眼中满是讥讽的说道:“不若说说你杀父弑母的事吧?我们很是好奇你怎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

谢瑶华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当下没有话。

“谢家姐姐我们走,看着她就让人恶心!”莫良辰挽着谢琅华的手臂,几个人换了一个地方,才安静下来。

莫良辰看着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知是谁请她来的,跟她在一起真是辱没了我们的身份。”

“视她如无物也就是了,气坏了身子倒是不值。”谢琅华嘴角一弯,看着莫良辰说道。

“谢家姐姐说的是。”莫良辰甜甜说道。

她才和谢琅华坐在这里没多久,便有人冲着她招手。

“去吧!”谢琅华看她说道。

“好,我一会再来陪谢家姐姐!”莫良辰笑着跑了过去。

谢琅华望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莫良辰与她不同,她结交甚广,在这个圈子有很多朋友。

“谢家姐姐。”哪知莫良辰才走,崔锦竟走到谢琅华跟前。

谢琅华看着她十分意外,起身对着她盈盈一福:“崔家妹妹,你怎么也来了。”

如她这种身份,大可不必参见这种无聊的宴会。

“闲来无事我便来了。”崔家一袭浅紫色的衣裙,把谢琅华扶了起来,笑着说道:“姐姐跟我我就不必如此客气了。”

说着挨着谢琅华坐了下来。

“听说那晚十分凶险,还好姐姐无恙!”崔家看着谢琅华柔柔一笑。

谢琅华微微一怔,想不到崔锦竟也知晓这种事,她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

崔家又往谢琅华跟前挪了挪,眼巴巴的看着她说道:“谢家姐姐觉得我兄长如何”

谢琅华没料到崔锦竟会这样问她。

她微微一怔,缓缓说道:“崔家六郎于我有恩。”

谢琅华只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然后呢?”崔锦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接着又道。

崔锦也是很苦的。

有一晚,她那个神出鬼没的兄长突然回来了,避开所有人,把她扯到一个角落里,竟然问她可有心悦之人,把她问的一怔一怔的,她整日里被困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心悦之人?

他竟然还舔着脸问她,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明明他才是情场老手,竟然跑过来问她这种问题,不是为难人吗?

她自然答不上来的。

他甩手便离开了。

这不昨晚又回来,非得让她来参加今日这个宴会,说什么他不方便,让她替她看着谢琅华,顺便护着她一些。

也不知她这个兄长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谢琅华眉头一蹙:“还有什么然后?”

崔愠于她有恩,她寻着机会一定会报答他的,如此而已啊!

崔锦面上稍稍一僵,她总不能直言不讳的问人家,你喜不喜欢我那个不着调的兄长吧!

所以她笑笑沉默下去。

若是她那个兄长真真对她动心的话,只怕路漫漫其修远兮!

“九公主驾到!”忽的一个寺人高声喊道。

寺人声音一落,司马卿与陈意结伴走来。

司马卿一袭玄色的衣裙,里面穿着红色的里衣,领口与袖口镶着金边,云纹繁复,一派皇家的架势。

陈意一袭月白色长裙,广袖飘飘,多了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好似九天降下的仙子不染纤尘。

司马卿在她身旁顿时黯然无色。

“参见九公主!”一众人无不起身行礼。

司马卿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神态温和的说道:“诸位不必客气,多谢诸位今日给本公主这个面子,诸位都请坐吧!”

“谢九公主!”所有人缓缓坐了下去。

司马卿坐在主位,陈意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与她紧紧相邻。

司马卿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谢琅华看的一清二楚,她垂眸淡淡一笑。

司马卿一坐下,偌大的殿内随即多了一抹熏香的味道。

那味道若隐若现,带着一股甜腻,叫谢琅华很是不喜。

外头日头不小,故而今日的宴会设在了殿内。

歌舞丝竹自然少不了的。

谢瑶华坐在后面的一处角落里,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司马卿的生辰,司马弈自然是要来的。

“太子殿下到!”这不宴会才刚刚开始,司马弈便来了。

自然给司马卿带来了礼物。

“王兄怎地来晚了,可要罚就五杯才行!”司马卿看着司马弈笑着说道。

一旁的寺人已把酒端了上来。

“好,今日卿儿生辰,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司马弈也没有推辞,端起那五杯酒一饮而尽。

五杯酒下肚之后,他眼神微醺,显然有了醉意。

空腹饮酒最是容意醉酒了。

“今日是卿儿生辰,诸位同饮一杯,祝愿卿儿福寿绵长,芳龄永继。”司马弈手持酒樽,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祝愿公主福寿绵长芳龄永继!”所有人举杯起身,异口同声说道。

语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司马弈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

“今日卿儿生辰,王兄高兴都有些醉了呢!”司马弈笑着说道,又饮了几杯酒,已然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来人啊!王兄醉了,把他服下去休息!”司马卿看着司马弈笑着说道。

几个婢女上前把司马弈扶了下去。

司马弈边走边说:“本太子哪里醉了?本太子分明还没有醉呢?再饮十杯都没有问题。”

明明醉了,还一个劲的说自己没醉,大概是所有人醉酒之后的通病。

“叫大家见笑了,来我们再饮一杯!”司马卿看着众人笑道,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旁人自然无法推辞了。

对于这里的酒,谢琅华一滴也不敢沾染的,她佯装一饮而尽,其实将杯中的酒尽数泼到了宽大的衣袖上。

“谢家姐姐,为何你的酒和我的酒味道有些不一样呢!”坐着她身旁的莫良辰皱着眉头说道。

谢琅华双颊微红,眼中也带了几分醉意,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莫良辰,低声说道:“怎会?分明是从一个酒壶倒出来的。”

她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宫中有一种酒壶,名鸳鸯壶,一个酒壶可倒两种酒,她们的酒若是一样,这出戏还怎么演的下去!

她说着身子一晃趴在了桌上。

“谢家姐姐……”任由莫良辰怎么喊她也叫不醒了。

“启禀九公主,我家大小姐醉,请容奴婢带她回去!”方幻云起身对着司马卿盈盈一福。

司马卿眉眼一挑,勾唇说道:“谢家大小姐还真是不胜酒力,晚间还有北漠的篝火宴会,你先把她扶到我别院的房间醒醒酒吧!”

“是。”方幻云只得应下。

她扶起已然人事不省的谢琅华,跟着上前引路的婢女身后出了大殿。

司马卿与陈意相视一眼,两人皆勾唇一笑,眼底浸出丝丝寒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好戏一场

崔锦望着谢琅华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只觉得有些不妥,她抬头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她,起身刚想跟出去看看。

哪知陈意突然开口了:“妹妹这是要去哪里?听闻妹妹刚学了一种双面绣十分神奇,姐姐刚想跟妹妹讨教一番。”

陈意开口拖住了崔锦的脚步。

崔锦只得坐了下来,她抬头看向陈意,淡淡笑道:“谁人不知陈家姐姐绣工乃天下一绝,若说讨教妹妹可万万不敢当的。”

陈意果然换了一个位置,坐到崔锦身旁,两人讨论起绣工来。

方幻云扶着谢琅华,在婢女的指引进了一间客房。

怎料,方幻云才扶着谢琅华走了进去,只觉得后颈一疼便人事不知了。

她与谢琅华双双倒在地上。

从纱幔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不是司马弈又是谁呢!

他双目清亮有神,一点也不似醉酒的摸样。

他右手一抬,随即上来两个仆从将方幻云拖了出来。

偌大的客房,只剩下他与谢琅华两人。

谢琅华一袭碧色衣裙,双颊染着淡淡的红晕,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

司马弈勾唇一笑,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

“也不知你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引得睿弟与崔六纷纷站出来相争,只怕是榻上功夫过人吧!”司马弈脸上勾勒着一抹轻佻的笑,伸手将谢琅华抱上了床榻。

他就着床榻坐了下来,手指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侧脸,眯眼笑道:“本太子看上的东西,只能是本太子的。”

司马弈勾唇一笑,解开身上的外袍,抬腿上了榻。

伸手解开谢琅华的衣裙,欺身而上。

谢琅华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趁着司马弈不备,她的手悄无声息的绕道司马弈颈后。

“嗯!”哪知她还没有动手,司马弈身子一僵,瘫在她身上。

细微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那人一袭黑袍就站在榻前。

谢琅华眉头一蹙,伸手推开了身上的司马弈。

“你还真是胆大,你明知她们不怀好意,必会对你下手,你还敢来参加这样的宴会。”司马睿凝神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

谢琅华笑着坐了起来:“她们既然搭了台子唱戏,我怎能不来呢?”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他微微一怔,难不成要说他不放心她,所以过来看看吗?

他语锋一转,换了个话题,看着谢琅华问道:“我以为那一晚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会选我!”

他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双眸太过幽深,令得谢琅华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多谢睿王殿下相助之恩!”谢琅华起身对着他盈盈一福。

那一日若没有他及时站出来,只怕陛下就要把她赐给司马弈做侧妃了。

“你明知……”司马睿看着她,话还没有说完。

谢琅华耳中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她双眼微睁看着司马睿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司马睿身子一闪消失不见。

谢琅华飞快的爬上了床榻,故意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裙,露出半个雪白的肩头来。

司马弈在上,她在下。

榻边散落着几件衣服,明眼人一看便知两人在做什么事!

谢琅华凝神听着,忽的合着的门开了一个缝隙,有人往里张望了一眼。

谢瑶华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已然成事,勾唇一下,扭头看着冬雪压低声音说道:“去告诉九公主与陈家阿意大事已成。”

冬雪点头疾步离去。

谢瑶华怕事情有变故而不敢一步都不敢离开,就守在门外。

哪知冬雪刚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谢瑶华还来不及看清楚,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方幻云冷冷一笑,把谢瑶华拖了进去。

谢琅华与她匆匆给谢瑶华脱了衣裙,把谢瑶华搬到了榻上,又把司马睿压在她身上。

大功告成之后,两人相视一笑匆匆离开了。

陈意与司马卿在殿内,见冬雪疾步而来,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对着她们轻轻的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顿时心中了然。

于陈意来说,谢琅华不除始终是她的心头大患。

司马卿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含笑对众人说道:“此刻外面日光甚好,不如我们一道去花园转转,也好去去酒意。”

她这个主人既然开口了,旁人自然只能顺从了。

一众人跟着司马卿来到了后花园。

虽是秋日可花园中已然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此处离客房很近。

“啊……”忽的一阵尖叫声响了起来,引得所有人纷纷一怔,一脸诧异。

“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我们索性过去看看吧!”陈意抬头看着司马卿说道。

“是!”司马卿哪有不应的道理。

一行人匆匆出了客房。

崔锦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后宅的手段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九公主,他们……他们……”客房的门敞着,一个婢女慌忙失措的从里面跑了出来,跪在司马卿面前,战战兢兢的说道:“公主放心不下太子殿下,让奴婢送些醒酒汤过来,哪知……”

说到此处,那婢女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可便是这样才能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好些人带着探究,忍不住朝客房里面看了一眼。

“可是王兄他怎么了?”司马卿面色一沉,大步朝客房走了过去。

所有人跟在她身后进了客房。

满地衣衫,床榻上两人露着大片肌肤,虽然离得远不太能看清楚两人的面容,哪怕在场的皆是云英未嫁的女子,可还有那个不明白的呢!

所有人只看了一眼,便羞得不敢再看。

崔锦心中一沉,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谢琅华,竟敢假借醉酒之名,故意接近太子殿下,做出这等令人不齿的人,来人啊!还不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司马卿一声呵斥。

莫良辰顿时开口说道:“谢家姐姐不会这样做的。”

崔锦也开口说道:“九公主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司马卿冷了看了她们一眼,勾唇说道:“事实胜于雄辩,哪里有什么误会?分明是她其心不轨,来人啊!还不动手!”

司马卿声音一落,进了两个上了年纪的妈妈,众目睽睽之下,几步走到榻边,把榻上的女子给拖拽了下来。

司马卿看都不看一眼,沉声说道:“把她给我拖出乱棍打死!”

两个妈妈拖着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就走。

崔锦只觉得有负兄长所托,眼中闪过一抹愧疚。

旁人不敢看,莫良辰却是凝神看着,她只看了一眼,便大声喊道:“她根本不是谢家姐姐!”

她一声落下。

所有人皆抬头朝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看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有人看的分明,她根本不是谢琅华。

崔锦面上无波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了下来。

“是她,是那个谢家二小姐,趁着太子殿下醉酒,妄想攀龙附凤,行了这不轨之事。”莫良辰指着谢瑶华一脸厌恶大声说道。

那瞬间司马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抬头朝陈意看去,是她执意邀请这个谢瑶华来的。

司马卿注视下,陈意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微微一怔,不由得蹙起眉头来。

再看谢瑶华,眼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厌恶。

“嗯!”她们这一番叫嚷,司马弈缓缓睁开了双眼。

“王兄!”司马卿扭头朝他看去。

司马弈面色一沉,骤然从榻上坐了下来,他扶着额头装作一副醉酒的摸样,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怎么了?”

“有人借着太子殿下醉酒,欲攀龙附凤行了不轨之事!”不等司马卿开口,莫良辰便开口说道。

司马弈面色一冷抬头朝地上的人看去,骤然一僵,怎会是她?

他记得清楚分明是谢琅华。

“你这个贱人竟敢借着谢家姐姐的名头行这种事!”莫良辰一脚踢在谢瑶华身上。

谢瑶华眉头紧锁,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陈意与司马卿。

“谢瑶华你怎能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陈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面上冷若冰霜。

谢瑶华微微一怔,看了看榻上的司马弈,再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中一惊,惊慌失措的看着陈意与司马卿,急急辩解道:“九公主,你们听我说,事实不是这样的,是谢琅华,是谢琅华那个贱人故意陷害我的。”

司马卿一脸怒火,再不看谢瑶华一眼,冷冷说道:“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看日后那个还敢生出这种心思来!”

“不,不是你们看到这这样,娇娇救我……”谢瑶华一下扑到陈意脚下,苦苦哀求道。

陈意看都没有她一眼,一脚把她踢开了。

“娇娇救我,我是冤枉的……”两个上了年纪的妈妈拖着谢瑶华便走,谢瑶华怎肯就此赴死,她大声喊叫道,奋力的挣扎着。

整个人如同一个疯妇一般。

司马弈一脸厌恶,缓缓扭过头去,只觉得异常恶心。

“呀!这是怎么了?”就在那时谢琅华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事相求

“是你害我,是你这个毒妇害我!”谢瑶华一见谢琅华,面容都扭曲了,咬牙切齿的朝她扑了过去,想要把她撕成碎片。

“砰!”哪知她还没有触碰到谢琅华的衣裙,便被方幻云一脚踢开了。

谢瑶华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

谢琅华凝神看着她,皱着眉头说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衣衫不整的摸样可是谁欺负了你?”

她抬头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谢家姐姐,是她趁着天子殿下醉酒,妄想攀龙附凤对太子殿下行了不轨之事。”莫良辰站出来大快人心的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谢琅华尾音拉得长长的,一副了然的摸样。

司马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恨得牙根痒痒。

陈意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们处心积虑的想要算计人家,怎料到头来竟被人家给算计了,还有苦说不出。

“妹妹你怎能如此呢?旧时你贪慕萧家富贵,便是这样爬上萧陌的床榻,还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摸样,如今你故技重施也就罢了,竟敢染指太子殿下,妄图那泼天的富贵,真真是胆大包天!”谢琅华一脸痛惜,指着谢瑶华掷地有声的说道。

“还不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司马弈已然穿戴整齐从客房走了出来,看都没看谢瑶华一眼冷冷说道。

“是你这个贱人害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谢瑶华满目狰狞的看着谢琅华厉声吼道。

“太子殿下万不可这般行事!”哪知谢琅华几步走到太子殿下跟前,看着他盈盈一福,娓娓道来:“她纵然死不足惜,可若是就这样把她打死,难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旁人只会议论太子殿下贪杯误事,人云亦云话传来传去难免变了味道,到时候若是有人说太子殿下故意欺辱她,于太子殿下名声有碍反而不美。”

司马弈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他身处高位,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等着抓他的错处,好把他给拉下来,而后取而代之。

他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司马卿与陈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不明白她为何要替谢瑶华说话。

谢琅华垂眸看着谢瑶华,轻声说道:“太子殿下不若把给她收了,如此就只是后院之事,说破了天也不过是一个妇人的事。”

司马弈视线落在谢瑶华身上,双眼微眯,冷冷说道:“如此便把她收做侍妾吧!”

谢瑶华顿时白了脸,她死死地盯着谢琅华,紧抿着唇瓣,分明不用赴死了,脸上一点欢喜都没有。

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明年司马弈便会身首异处,且落得个谋逆叛乱的罪名,太子府中所有人全部被处以极刑,无一幸免。

谢琅华看似救了她一命,实则却是把她推入火坑之中。

谢琅华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怎地你不愿吗?”

司马弈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他面若冰霜,得了一个美人,没有半点欢愉。

在司马弈的注视下,哪怕谢瑶华再如何不愿,也不敢表露丝毫,她眼中噙着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摸样,楚楚可怜的看着司马弈,喃喃说道:“能长伴天子殿下左右,是瑶华三生修来的福分,瑶华自然异常欢喜。”

司马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提步离开。

她此言无异于将方才罪名全然坐实。

陈意与司马卿再不看谢瑶华一眼,脸上皆含着愤怒,提步离开。

她们两个人一走,旁人也纷纷离开。

“是你害我!”冬雪把谢瑶华扶了起来,她双目猩红,一脸狰狞看着谢琅华歇斯底里的吼道。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勾唇一笑:“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哈哈哈……”谢瑶华仿佛癫狂了一样,大声笑了起来,她指着谢琅华说道:“我不会输得,谢琅华你等着吧!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知道我为何不杀你吗?”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瑶华,一字一沉的说道:“因为你连死都不配。”

她一步一步朝谢瑶华走了过去。

灿若骄阳的脸上,勾勒着一抹刺目惊心的笑容,她眯着眼说道:“你曾问过我可还记得阿宇!”

谢瑶华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琅华,她明明笑着,周身却寒气逼人,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只剩下迫人心弦的戾气。

“你说我怎会忘记他!”谢琅华伸手落在谢瑶华脖子上,一点一点收紧。

“二小姐。”冬雪上前就要去推谢琅华。

可她怎会是方幻云的对手,方幻云冷冷一笑,衣袖一拂冬雪便重重的摔在地上,久久的起不了身。

“咳咳咳……”谢瑶华面色由白转红,她死死地盯着谢琅华,勾唇笑了起来:“你果然都记得。”

谢琅华双眸一沉,笑的越发灿烂,她另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谢瑶华的脸,森寒刺骨的说道:“你都记得,我如何敢忘记。”

谢瑶华胸腔满是挤压的痛,那痛令她几乎窒息。

谢琅华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嘴角一挑,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你可知我为何不杀你,甚是还要救下你?”

谢瑶华面色青紫,已然说不出话来了,她满目怨毒看着谢琅华的眼中几乎滴出血来。

“因为我要你猪狗不如的活着!尝尽这世间苦楚。”谢琅华缓缓的松开了谢瑶华。

谢瑶华一下摔在地上,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冷冷一哼,疯狂的笑了起来:“谁胜谁负尚没有定论,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送你下地狱的,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到几时。”

方幻云一点也听不懂她们说的话。

谢琅华再不看谢瑶华一眼,慢慢的转身离开。

戏已落幕,陈意和司马卿非但没有讨到一点好,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全然没有心情了,宴会草草结束了。

谢琅华与莫良辰告辞后便上了马车。

老太太知道谢瑶华成了太子侍妾之后,一副欢天喜地的摸样,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虽说只是一个侍妾,可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哪一日太子登基,怎么也能捞一个夫人名分,以她如今的身份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回去之后,谢瑶华已经想开了,太子侍妾便太子侍妾吧!凭她的手段自然能讨得太子殿下的欢心,重要的是她知道未来要发生的事,只要她想就一定可以扭转乾坤。

可她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司马弈都没有派人来接她。

老太太都问了数次,她也答不上来,只得推说司马弈有公务在身,等闲下来自然会来的。

哪知,一连两日过去,司马弈都没有派人来接她,仿佛遗忘了她一样。

老太太恨不得亲自把她送到太子府去。

还是谢瑶华说这样不妥,免得叫人看轻,老太太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瑶华心中也很是不安,她背了一个太子侍妾的名声,整日住在家中难免叫人说三道四。

可她又不能亲自去问,着实叫她忧虑不已。

这一日秋高气爽,谢恒在院中晒太阳,谢琅华在屋里练字,突然传来吕氏上吊自尽的消息。

萧氏听闻之后,一阵唏嘘。

谢琅华倒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萧家败落,萧成畏罪自杀,萧陌流放苦寒之地,一向心高气傲的吕氏怎么受得住这个打击。

她这一生顺风顺水的,如今受尽世人白眼,再没有往日的荣光,这一日不过是早晚的事,全然在谢琅华的意料之中。

想起萧陌,谢琅华右手微微一怔,一滴浓墨落在雪白的纸上,缓缓渲染开来。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没等她出手,萧陌便已经逃走了。

丢了如此重犯,看押犯人的侍卫自然不敢宣扬,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谢琅华知道,只要谢瑶华与她还在燕京城中,依着萧陌的性子一定会回来的。

苏同已然在酿酒了。

明年开春的时候,铺子便可开张。

是夜!

谢琅华已经歇下了。

就在她半睡半醒之间,屋里骤然多么一抹浅浅的呼吸,令得她猛地睁开眼,从榻上坐了起来。

王礼一脸焦灼,一改往日冷冰冰的摸样,看着谢琅华说道:“你快跟我走一趟,有急事需要你相助!”

谢琅华不由得皱起眉头,凝神问道:“何事?”

王礼没有多说,只说:“你去了便知!”

谢琅华来不及跟任何人说一声,匆匆上了王礼的马车,直奔王玄的别院。

王玄把她带到王玄的寝室,合上门便退出去了。

屋里悬着一颗明珠,光芒十分柔和,偌大的寝室仿佛笼罩着一层轻纱。

谢琅华不知王礼说有急事需她相助,却为何把她带到了王玄的寝室。

“郎君……”谢琅华试探的唤了一声,缓缓朝里面走了过去。

忽的一道身影从她眼前闪过,快到她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然在王玄的怀中。

明珠的光辉之中,王玄一袭月白色的寝衣,依旧风华无人能及,只是脸上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郎君……”谢琅华皱着眉头唤道。

王玄深深的看着她,双眸漆黑宛若没有星子的夜空,仿佛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谢琅华微微一怔。

下一刻,王玄把她放到了榻上,欺身而上。

“你……”谢琅华满目震惊,王玄的唇瓣落在她的唇上,带着如火一般的温度,吞下她未说得出口的话。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中毒

王礼一步不离的守在王玄寝室外,他也是实在无计可施了,才会去把谢琅华给找来。

今晚主母派人过来传话,说是许久没有和郎君一起用晚饭了,等郎君回去之后,发现陈意竟也在。

席间主母给郎君倒了一杯酒,郎君没有犹豫便饮下了。

哪知饮过那杯酒后,郎君竟生了一丝醉意。

用过饭之后,主母让郎君宿在家中,且让陈意把郎君扶回房间。

哪知出了门,郎君推开陈意便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郎君便越发不对劲,他面色潮红,眼中带着一丝迷离,整个人与往日大不一样。

他丝毫不敢耽搁,带着郎君便回了别院。

南宫翎给郎君诊治过后,说郎君中了合欢之毒,合欢合欢顾名思义,唯有与女子交合方可解毒。

这可把王礼给愁坏了。

这天上地下的,郎君唯有能近的也只有谢琅华一人。

所以他擅自做主把谢琅华带了过来。

只希望郎君清醒之后,莫要怪罪于他才好。

月光落在王礼脸上,王礼眉头紧锁,陈意再如何也不能在王家只手遮天,想来这合欢定是主母的主意。

母亲对儿子用这种药,只怕整个天下也只此一桩了吧!

谢琅华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王玄,她眼中满是震惊,今日的王玄面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双眸带着一丝迷离,他的长发散落在她脸上,一寸一寸掠夺着她的呼吸。

他的身子恁的滚烫,仿佛要把她烧着一般,紧紧的禁锢着她,好似要把她揉入体内一般。

谢琅华顿时慌乱了起来。

她双目滚圆,死死地看着王玄,用力的摇着头,拼命躲避着王玄的吻,手脚并用奋力的挣扎起来。

怎料她越是挣扎,王玄便拥的她越紧。

他修长的双腿,压得谢琅华分毫也动弹不得。

骨节分明的手更是紧紧锁着她的身子。

“莫动!”王玄声音沙哑,双眸之中带着一丝如野兽般的躁动,他长臂一挥。

谢琅华的衣裙落在了地上。

珠光之下,他整个人带着一丝妖娆夺目的美。

“不,不要……”谢琅华喃喃说道,眼下满是惊恐。

王玄根本不给她丝毫逃避的机会,他在上,她在下,丝毫动弹不得。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看着她,勾唇说道:“在你心中的那人是谁?”

他幽深的眸子染上一层朦胧的血色,身子越发的滚烫。

“王玄,你清醒一点。”谢琅华也察觉到王玄的异样,她咬着唇瓣带着颤抖一字一句的说道。

终的,王玄体内那股原始的本能,战胜了他仅存的理智。

他没有给谢琅华开口的机会,再度封住了她的唇。

谢琅华满目惊恐,拼命的挣扎起来,她能感觉到,他的某一处肿胀如石。

她恐惧极了。

即便是他,高高在上,只手遮天的王家七郎,她也是不愿的。

她眼光一凝,一口咬住王玄唇瓣。

鲜血瞬间在两个人口中扩散开来,谢琅华眼中带着乞求,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用力的摇着头。

然,鲜血非但没有换回王玄的理智,反而令得他越发把持不住。

“嗯……”他口中发出一丝细碎的声音,月白色的寝衣落在了地上,与谢琅华的衣裙重叠在一起。

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障碍。

谢琅华忍不住颤抖起来,一旦跨出这一步,她便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愿守在一处院子里,卑微的等着他偶尔的回眸,也不愿站在他身旁,受着天下人的审视,她配不配得上他。

重要的是她不爱他。

眼见王玄就要跨出那一步。

谢琅华眼中满是绝望,她双肩颤抖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她整个身子僵硬如石,除了恐惧便是不甘,她的眼泪落在了王玄胸膛。

就在那瞬间,王玄身子一僵,停了下来。

他眼中带着一丝迷离,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脸上。

她的泪晶莹剔透,闪动着夺目的光芒,一下刺痛了他心中某一处。

骄傲如他,自负如他,眼中瞬间恢复一丝清明。

谢琅华眼巴巴的看着他,一时之间心中的委屈尽数涌了出来,她双目红红的,放声痛哭了起来:“郎君是君子,怎能欺我于暗室……”

王玄缓缓的皱起眉头,凝神看着她,声音沙哑的说道:“怎会是你?”

他眼中一片茫然!

“哇……”谢琅华如孩童一般哭的不能自己。

如王玄这样的人,定然不屑欺她于暗室,她哭的越是凄惨,他便越是失了兴致。

“是谁把她带来的?”果然,下一刻王玄咆哮出声,纵然他声音依旧沙哑萎靡,但却不似那般理智全无。

他双颊烧红,一团火堆积在下腹依旧不能自已。

残存的理智令得他起身下了榻,随意披了一件外袍,还不忘给谢琅华扔去衣裙。

“郎,郎君……”王礼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谢琅华在榻上紧紧拥着锦被,依旧哭的很是认真。

王玄长身玉立的站在榻边,双目阴郁的看着王礼。

“郎君。”王礼双膝一软跪在王玄跟前,沉声说道:“南宫先生说郎君中了合欢之毒,唯有女子可解,所以属下斗胆……”

“你好大的胆子!”王礼还未说完,王玄便出言打断了他。

“送她回去。”王玄看都不看谢琅华一眼,他声音很是沙哑。

王礼只得照做。

直到出了王玄寝室,谢琅华还是心有余悸。

她扭头看了一眼,见几个仆从抬了一桶满是冰块的水走了进去,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是王礼把她接来的,自然也得王礼把她给送回去。

上马车的时候,谢琅华深深的看了王礼一眼,她双眸还有些泛红,垂眸一笑,淡淡说道:“我记住你了。”

王礼被她看的有些胆战心惊,他眼中含着怒意,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冷冷说道:“谢琅华你是我见过最不识抬举的女子了。”

谢琅华勾唇一笑:“多谢赞赏。”

王礼凝神看着她,不由得眯着眼睛,眼中透出一丝寒光来。

若非郎君只能近她,他怕是早已上去扭断了她的脖子。

“旁人求之不得的事,未必是我想要的。”谢琅华再不看王礼一眼,靠在马车上,缓缓的闭上了眼。

王礼将谢琅华送回去便离开了。

谢琅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忽的,风中传来一丝异样的声音,她脸一黑,莫不是王礼去而复返了吧!

“还好你无恙,吓死我了。”她才从榻上坐起,便落入一个带着淡淡寒意的怀抱之中。

来人一袭紫色的衣袍,一双桃花美目秋波荡漾,不是崔愠又是谁呢?

他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

“你放开我。”谢琅华伸手推开了崔愠。

几日不见,崔愠依旧如斯,顶着一张男生女相的脸美的如妖孽一样。

谢琅华见他眼中满是担忧,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了?”

崔愠面色一沉,眯着眼说道:“算他王玄还是个君子。”

谢琅华嘴角一抽,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下一刻,崔愠又恢复往日的摸样,他抱着谢琅华的一只手臂,把脸靠在谢琅华肩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我的,怎能让王玄那厮捷足先登了,我决定了明日还搬过来住。”

谢琅华一脚踹在崔愠腿上,冷冷推开了他,眯着眼看着他:“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我要抱着你,不要放开你。”崔愠笑盈盈的说道。

“阿郎,人家是真是喜欢你!”张开双臂就要去抱谢琅华。

谢琅华一个闪身躲开他了。

崔愠楚楚可怜的看着谢琅华,肉麻的说道:“难不成非要让人家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你才信?”

谢琅华再不看崔愠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要睡了,你给我立刻消失。”

来回折腾了这么久,她也着实累了。

“阿琅。”崔愠跟着她身后,软绵绵的说道:“我留下来给你暖榻可好?”

谢琅华当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右手一挥亮出匕首来。

崔愠一怔,满目担忧的看着她:“好,我走,我走,若是伤着自己就不好了。”

谢琅华转身上了榻。

崔愠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响起,谢琅华才放下的合上了眼。

“可是那杯酒?”王玄闭着眼,坐在满是冰块的木桶中,面色煞白,眉头紧锁,面上的红晕依旧没有褪去。

“嗯!”王礼在一旁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王玄说道:“郎君这是何苦呢?南宫先生说这样最是伤身,不过一个谢琅华要也就要了,左右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王玄再没有开口。

是啊!便是方才他真的要了她,如王礼所说也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看着她的眼泪,还有她眼中的不愿,他忽然就心软了,残存的一丝理智骤然战胜了身体原始的本能。

终究他不愿意勉强她。

王玄一走,看着独自回来的陈意,陈氏顿时慌张起来,本就是姑侄两人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她把合欢之事告诉了陈意,让她马上去追王玄,无论如何宿在别院之中。

陈意仓皇上了马车去追王玄。

她不过是向姑母抱怨了一句,王玄待她总是淡淡的,姑母便如此做来,可见姑母对她真真十分满意。

“让开!”陈意一靠近王玄寝室便被拦了下来,她冷眼看着那两个侍卫,沉声说道:“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王玄隐疾

“恕属下不能从命。”王珩淡淡的看了陈意一眼,拱手说道。

他与王行和王礼一样,皆是从小陪郎君一起长大的,只负责郎君安慰,没有郎君的命令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们也不会放行的。

“你们放肆!”陈意一脸焦灼顿时就怒了,连他们竟也敢拦着她了。

就在那时王礼大步走了出来,王珩和王行瞬间退居一旁。

“王礼你来的正好。”陈意提步就往王玄的寝室走。

王礼脚步一移,挡在了陈意面前。

陈意眉头一蹙,脸上的怒意显而易见。

“郎君已经歇下了,娇娇请回吧!”王礼看着陈意拱手说道。

陈意自知王玄服下了合欢怎肯离去,她下颚微抬,冷眼看着王礼说道:“退下,我要进去看玄哥哥。”

王礼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垂眸说道:“娇娇请回吧!”

“你难道不知我是未来的主母吗?”陈意心急如焚,她声音一高,一副居高临下的摸样,叫王礼很是不喜。

“娇娇也说了,你只是未来的主母。”王礼油盐不进,声音中甚至带着淡淡的讥讽。

陈意面色一青,懒得在跟他废话。

她提步就往里面走。

她终究是未来的主母,王礼并不敢触碰她。

“玄哥哥。”陈意大步进了王玄的寝室。

无人回应于她。

陈意四下一扫,发现王玄竟坐在一个满身冰块的木桶之中,她双眼一红,大步朝王玄走了过去,冲着身旁的婢子厉声呵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王玄闭着眼坐于木桶之中,墨色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肩头,他背上的肌肤没有一点血色。

就在陈意朝他走去的时候,王玄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他双眸幽深,带着淡淡的血色,只看了陈意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出去!”

陈意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下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哽咽的说道:“你莫要这样折磨自己的身子,阿意替你解毒!”

陈意说着褪下自己的衣裙,一步一步朝王玄走了过去。

哪怕是自甘下贱也好,她也愿意为他奉上她的一切。

“出去。”王玄淡淡的看着她,再度吐出两个字来,他声音沙哑,眼中已然带了怒气。

“不,我不要!”陈意用力的摇着头,大声说道:“总归我会是你的妻,你会是我的夫,玄哥哥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阿意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

“不必了!”王玄冷冷说道,眼中一片冰封。

陈意抬手便要去触碰王玄。

王玄皱着眉头,避开了她的手。

陈意的衣裙已然落在地上。

珠光之下,她的肌肤带着淡淡的光泽,藕荷色的肚兜上绣着几朵妖娆绽放的牡丹。

“阿意,莫要让我看轻了你。”纵然身中合欢之毒,如此一个玲珑有致的美人就在眼前,王玄眼中依旧没有半点波澜,他削薄的唇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

陈意身子一僵,眼泪落得更凶了,她紧咬着唇瓣,脸上带着些许狰狞,冲着王玄低吼道:“哪怕你看轻我也好,我只愿你再无半分苦楚。”

她说出的话如此情深,张开双臂朝王玄扑了过去。

“王礼。”王玄身子一闪,陈意扑了个空,王玄沉声喊道。

“郎君!”王礼瞬间大步走了进来,但他却并不敢靠前。

陈意的话他在外听得一清二楚。

陈意却不在乎了。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想替他解除痛苦。

木桶就那么大,陈意一下跳进木桶,伸手贴上王玄的背,她动作之快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如她这种身份,从小受着苛刻的礼教,一举一动都不能有半分逾越。

谁都没有想到她竟会这样做。

王玄面色瞬间一片惨白。

“郎君!”王礼疾步朝他跑了过去。

王玄眉头紧锁,看都不看陈意一眼,一脸戾气,一字一句说道:“把她给我请出去。”

“不,我不要离开你!”陈意紧紧的抱着王玄,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手。

她泪眼婆娑一脸绝望,她都如此不计身份,不要脸皮,他丝毫不为所动也就罢了,依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摸样。

一时之间,她心如刀绞。

王礼看着王玄身上的肌肤又白转红,再不敢耽搁,抬手落在陈意颈后,让婢女把她扶了出去。

王玄身上的肌肤瞬间肿胀了起来,原本细白如玉的肌肤,仿佛染上了一层血色,连他的双眸都变得血红,他整个人一脸苦楚,忍不住颤抖起来。

“快请南宫先生过来。”王礼惊慌失措的把王玄抱上床榻。

王玄身高七尺有余,此刻他如孩童一般缩在榻上,俊美无边的脸上全是痛不欲生的表情。

“郎君,你忍一忍,南宫先生很快就会来的。”王礼急的满头大汗。

就在方才他还抱了一丝侥幸,郎君既然能触碰谢琅华,是不是说明他的隐疾已然好了。

原来至始至终他的隐疾都没有痊愈。

例外的只有谢琅华一人。

“嗯……”明明刚从满是冰块的水中出来,眨眼之间王玄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他口中断断续续发出压抑的低吼。

王礼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南宫翎很快来了。

“怎会如此?”他看着榻上的王玄,脸上满是凝重的神色。

“是陈意执意要为郎君解毒。”王礼冷冷说道,一脸凌厉的杀气,若非她是未来的主母,他非要取了她的性命不可。

南宫翎取出银针,开始为王玄施针。

一直到东方泛白,王玄才平静下来,榻上的被褥已然被他的汗全部浸透了。

王礼让人换了干净的被褥,折腾了整整一夜,王玄才沉沉睡去,只是依旧眉头紧锁,他面色煞白,脸上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陈意醒来后,是哭着回去的。

王玄毫不留情的拒绝,对她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谢琅华,我要你死……”陈意一脸阴霾,狰狞笑起,正是有了对比,方能看清王玄对她的绝情,待谢琅华的不同。

阴云压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空气中满是泥土的芬芳。

谢琅华这一觉睡的很沉,若非有一只很讨厌的蚊子在她脸上飞来飞去,她大概还能接着睡下去。

“走开!”她皱着眉慢慢的睁开了眼。

“你醒了?”崔愠将头凑到谢琅华跟前,笑眯眯的说道。

看着眼前那张灿若桃花的笑脸,谢琅华猛地一僵,抬手落在崔愠的手上。

“啪……”在她脸上扰人清梦的哪里是什么蚊子,分明是崔愠拈着她的长发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琅华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抬脚朝崔愠踢了过去。

崔愠身子十分灵活的避开了,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我不是说了要给你暖床的吗?”

谢琅华摸出枕下的匕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朝崔愠刺了过去。

“美人,没想到你睡着了,不仅磨牙,打呼噜,还挖鼻屎,我都有点不喜欢你了。”崔愠笑着跳开了。

就谢琅华这几下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谢琅华面如锅底,一时之间连杀了崔愠的心都有了。

“大小姐怎么了?”方幻云听着谢琅华的声音推门而入。

只见崔愠在屋里上跳下窜口中叫喊着:“阿琅,如今你我已然同寝共眠,你只能是我的人了,你就认命吧!等着我来娶你啊!”

“方姑姑,给我撕烂他的嘴。”谢琅华冷冷说道。

崔愠身子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谢琅华侧脸亲了一口,已然大笑着出了房间。

“你这混账!”谢长安来给谢恒送书,他双眼一眯,抬手朝崔愠劈了过去。

崔愠漫不经心的避开谢长安的那一掌,云淡风轻的扫了谢长安一眼,勾唇说道:“你看什么看啊!我知道我容色无边,不用你告诉我,还有我就是娶了她也不会唤你做岳丈的,因为你不配!”

谢长安怒极了,掌风横扫已然用了杀招。

奈何崔愠最擅长的便是轻功了,他时常出去偷香窃玉,练就了一身无人能及的轻功。

眨眼间他便消失不见。

“阿琅,等我!”风中只剩下他轻佻的声音。

谢长安面色铁青,谢琅华一出来,他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以后莫要与崔愠来往了,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谢长安一眼,垂眸说道:“这与你何干!”

她提步从谢长安面前走过。

“琅华……”谢长安望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脸落寞。

是啊!如今他有什么资格来管她呢!

一直到夜幕降临,王玄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他一脸疲惫不堪,双眸都失了往日的神彩。

“郎君,你醒了!”王礼一脸欢喜。

王玄视线落在他身上,声音沙哑的说道:“什么时辰了?”

雨还在下,秋意甚凉!

“已经戌时了!”王礼拱手说道。

王玄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

怎料,王礼双膝一软,跪在他跟前。

王玄眉头一蹙,还未开口。

王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郎君,无论用什么法子也好,把谢琅华收在身旁吧!万一旁人得知郎君的隐疾,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入宫

谁人知晓一向无懈可击的王家七郎,最怕的是妇人的触碰,且见效极快,可以说一碰即到。

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只怕郎君危矣!

王玄漫不经心的扫了王礼一眼,缓缓说道:“你起来吧!”

“郎君。”王礼脸上带了乞求,神色凝重的说道:“这世上多少人想要郎君的命,便是王家心怀不轨之人亦不在少数,郎君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王家的重担,如今司马氏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说不定那一日便会亮出锋利的爪牙来,郎君万不能有半分闪失啊!”

王礼语重心长的说道,他是真真替郎君着急。

若换做他,哪怕是威逼,亦或者利诱,再不济还可斩断她的翅膀,把她囚禁在身旁。

“我知道了!”王玄扶着发疼的额头,缓缓的闭上了眼。

秋雨带着凉意席卷整片大地。

秋叶于瑟瑟秋雨中盘旋着落下,寒鸦一声接一声鸣叫着。

夜色浓重,伸手不见五指。

王礼缓缓起身。

郎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心慈手软。

所以才会放走谢琅华。

片刻,王玄慢慢的睁开双眼,他眼中一片清明,还是那个风华无人能及的王家七郎。

他起身朝浴室走去。

王礼在他身上披了一件外袍。

王玄泡在温热的泉水中,半眯着眼,王礼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脑海中回荡。

或许他应该做些什么了!

骄傲如他是不屑对一个女子用强的。

崔愠果然又搬进了谢家别院,不过一个下午谢长安便与他干了好几架,不过没讨到半分好也就是了。

崔愠那张嘴气的谢长安七窍生烟,连晚饭都没有吃。

已经过了仲秋节,不日他就要启程前往边关了。

他实在不放心崔愠就这样住在别院,谁不知他风流无度,惯喜欢偷香窃玉,不是个正经的。

用过晚饭之后,谢长安去了萧氏房中。

“你来做什么?”萧氏看着他冷冷说道。

“你也知道我就要启程了,我放心不下你们。”谢长安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长叹了一声:“过往的一切是我对不住你和孩子们!”

萧氏侧过脸去,再不看谢长安一眼。

“然,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是你!”谢长安缓缓说道:“兰若,为了孩子们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谢长安,你应当知道覆水难收。”萧氏红了眼眶,她死死地看着谢长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声声质问着谢长安:“你能让阿恒的腿恢复如常吗?你能让琅华回到从前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时候吗?”

萧氏说着一顿,脸上全然都是刻骨的恨:“因为你阿恒残废了,琅华处心积虑的护着我与阿恒,背负着这个年纪不该背负的东西。”

谢长安也红了眼眶,看着萧氏他无言以对。

“如今你想回头了,就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你真真让我恶心。”萧氏声音冰冷,看着谢长安眼中半点波动都没有。

“兰若……”谢长安终究沉默下去。

“你出去,我不想见你!”萧氏指着门口说道。

谢长安万般不舍的转身离开。

出了萧氏的屋子,他去了谢琅华房中。

外面秋风萧瑟,雨声阵阵。

谢琅华低着头在桌案前练字,谢长安进来,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琅华。”谢长安几步走到她跟前。

谢琅华抬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我竟不知母亲把谢家影卫交到了谢文安手中,如今我已经都收回来了。”谢长安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块乌黑的令牌,放到桌案上。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

“我就要启程去边关了,只是放心不下你们,这块令牌你拿着,我们谢家的影卫虽然比不上王陈几家的影卫,但也是费了不少心血,我也能稍稍安心一些。”谢长安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方幻云走了进来。

谢琅华扫了一眼桌案上的令牌,抬头对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收起来吧!”

他既然给,她就收着。

方幻云看了一眼收了起来。

次日,虽不下雨了,但天空依旧没有放晴,一眼望去灰蒙蒙的一片,让人恁的压抑。

昨晚陛下突然有急召,谢长安进宫之后,匆匆回来说了一声,便动身前往边关了。

天气不好,谢恒在屋里看书。

春桃和萧氏在他房中做着针线,大毛二毛三毛趴在谢恒脚下,一副懒洋洋的摸样,时不时的摇摇尾巴。

一大早崔愠便出去了。

谢琅华在房中修炼长生诀。

“汪汪汪……”忽的大毛二毛三毛起身冲了出去,狂吠了起来。

“走开,走开,莫要惊吓到我家夫人。”犬吠之中夹杂着一道惊恐的声音。

谢琅华慢慢睁开眼,从窗外朝外看去。

只见来人竟是萧禾。

纵然她施着浓妆,也掩盖不了满脸的沧桑,再不似曾经那个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萧禾。

“谢琅华你给我出来。”萧禾双目阴郁,一脸狰狞大声喊道。

方幻云几步走来进来,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可要把她轰出去!”

谢琅华慢慢的摇了摇头,缓步走了出去。

来者是客,人家远道而来,她若是见都不见上一面,岂非礼数全无。

一见谢琅华萧禾便激动起来,她双眸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戾气,奈何大毛二毛三毛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令得一步也不敢近前。

“把它们牵走!”谢琅华淡淡出声。

大毛二毛三毛瞬间被牵走。

昨晚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那便是司马弈派了一顶小轿,把谢瑶华接到了太子府。

也难怪萧禾这么快便来寻她了。

谢琅华淡淡的看着萧禾,勾唇一笑:“你来做什么?”

萧禾面色铁青,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冲着她大声喊道:“你还有脸问我来找你做什么?”

她一脸愤恨。

萧氏也走了出来。

“你害的我们萧家家破人亡,我杀了你这个毒妇!”萧禾从衣袖拿出一把匕首朝谢琅华刺了过去。

“咣当!”有方幻云在,她一亮出匕首来,便被方幻云一脚踢在地上。

连着她整个人也摔在地上。

“夫人!”一旁的婢女急忙朝萧禾扑了过去。

萧禾趴在地上,死死地的盯着谢琅华,妖娆笑起:“谢琅华你如此丧心病狂,便不怕天打雷劈吗?”

谢琅华慢慢垂下眸子,勾唇一笑:“是谢瑶华告诉你,萧家有今日皆是因为我吗?”

她满目讥讽,俯下身去,一把攥住萧禾的下巴,眯着眼说道:“你可知是天象一事全是谢瑶华一手操纵,也是她让萧陌去找李玮的,更是她派出杀手,去天牢杀萧成和萧陌,意图做出他们畏罪自尽的假象。”

萧禾徒然瞪大了眼,一脸震惊。

“那一日若非我救下萧陌,连萧陌也死了,萧陌原本准备供出来谢瑶华的,谢瑶华知晓之后,去求了陈意,陈意出手命人毒哑了萧陌,所以欺君之罪才尽数落到了萧家头上,而主谋还逍遥法外,甚至成了太子侍妾。”谢琅华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骗我,不是这样的。”萧禾一点也不信。

“你回去吧!我想过不了几日,萧陌会去找你的,到时候他会亲口告诉你的。”谢琅华缓缓松开了萧禾。

萧禾满目震惊的看着谢琅华。

她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不看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阴影。

萧陌若回来,一定会去找萧禾的。

因着萧禾是太子侧妃才逃过一劫,可恩宠自然也不如从前,所以她才会轻信了谢瑶华的话,急不可耐的便来找她寻仇。

念及萧成,萧氏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总归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母亲不必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伤怀。”谢琅华笑着朝她走了过去。

萧氏看着谢琅华,心中一暖,那些不快的事随即抛之脑后。

纵然世事无常,她只要琅华与阿恒在她身旁就好。

“汪汪汪……”谢琅华和萧氏刚转身,便又响起一阵犬吠。

谢琅华皱着眉扭过头去,便见一个宫中的寺人大步走了过来,在他身旁还跟着数十个侍卫,一个个手持长戟,来势汹汹。

“谢家大小姐何在?”寺人的声音透着一股阴柔。

“我便是!”谢琅华转过身来,轻声说道:“不知公公有何事?”

那寺人看着谢琅华笑着说道:“九公主听闻大小姐琴技精湛,特意禀告了王后,想请大小姐去宫中小住几日,跟大小姐学习琴技,王后已经恩准了,特派老奴来请大小姐入宫。”

他话说的客气,可身后跟着一队人,一副来势汹汹的摸样,哪里像是来请人?倒像是来抓人的。

谢琅华微微一怔。

她一个嚣张跋扈的谢家大小姐,声名不堪,她也从未在外面拂过琴,怎地就琴技精湛了?还惊动的九公主与王后!

萧氏满目担忧的朝她看了过来。

谢琅华安抚的看了她一眼,扭头朝方幻云看去,轻声说道:“母亲和阿恒就交给你了。”

“大小姐请吧!”那寺人手中的拂尘一甩,对着谢琅华做了一个请的姿态,根本容不得谢琅华拒绝。

第一百五十七章 包子

方幻云冲着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深深的看了萧氏一眼,提步就走。

“琅华……”萧氏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满目担忧,一字一句的说道:“一定要早点回来。”

“我会的,母亲不必为我担忧!”谢琅华看着萧氏柔柔一笑。

春桃站出来说道:“我陪大小姐一起去。”

谢琅华还未开口,那寺人淡淡的扫了春桃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就不必了,王宫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再说了宫中还会缺了服侍的婢女不成!”

谢琅华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转身离开。

“琅华……”萧氏一脸不舍,追出了门,目送谢琅华上了马车,一言不发久久的站在门口。

春桃和方幻云亦是一脸担忧。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车之上,半眯着眼,眼底透出丝丝寒意。

谢长安一走,她们便对她出手了,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即便召她入宫又如何?

名义上她依旧是定远侯府的大小姐,有这个身份在,她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弄死她,能玩弄的也不过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暗手段。

谢琅华很快到了王宫,领她入宫的那个寺人,把她安排在一处很是偏僻的院子便离开了。

只派了两个婢女服侍她。

一个名唤染绿,一个名唤秋白。

谢琅华看似一脸从容,实则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

在王宫之中想要无声无息的弄死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两个婢女上前要去焚香,被她制止了。

谁知道这香中有没有夹杂着其他的东西,她可是万万不敢用的,不仅如此那两个婢女摆放在矮几上的茶水与糕点,谢琅华也是动也没动。

司马卿让她来教她抚琴,可谢琅华入了宫半日都没有见到司马卿。

她一个人困在一处院落中,一眼望去四面皆是墙,她可算知道笼中鸟的滋味了。

傍晚,两个婢女给她端来了晚饭,四菜一汤很是精致,谢琅华已然饥肠辘辘,却也是一口也不敢吃,生怕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她们此举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但凡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能找到一个不用入宫的法子。

可她们却是一点时间都不给她,她如其说是被请到宫里来的,倒不如说是被押到宫里来的。

夜幕降临,谢琅华腹中空空如也,一整日连口水都不敢喝,嘴唇都有些干了。

她让染绿拿了笔墨,在桌案前练字,因着忧心家中的萧氏与谢恒,她今日落笔诸多犹豫,写出的字难看的厉害。

她皱着眉看着纸上的字,淡淡的放下的手中的毛笔。

练字还得心平气和的时候才好!

“九公主召大小姐过去抚琴一曲!”就在那时,一个寺人走了进来,看着谢琅华拱手说道。

谢琅华还以为司马卿今日不会见她了,哪知这个时候让她过去抚琴。

她别无选择跟在那寺人身后出了院子。

那寺人把她带到了凌渊阁。

等到了凌渊阁,谢琅华才发现陛下和王后也在。

“臣女参见陛下,王后,九公主!”谢琅华施施然然的走了进去,一脸恭敬的屈膝行礼。

“父王,你今日可有耳福了,这个谢家大小姐可是弹的一手好琴,寻常人可是没这个福气呢!”谢琅华垂眸站在那里,司马卿笑着说道。

“是吗?那寡人可要好好的听一听了。”司马弘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王后笑着说道:“起来吧!”

“谢陛下,王后。”谢琅华缓缓起身。

她可算知道司马卿这个时候把她叫来抚琴的意图了,整个燕京谁人不知,谢家大小姐是个嚣张跋扈的,没有一样才艺傍身,她在大王面前如此夸赞于她,分明是捧杀。

她眼波飞速流转,在想她是要奏好呢?

还是如往昔一般继续藏拙呢?

若她奏得的不好,自然不用留在宫中教司马卿抚琴了。

若是能这样做来,当属上上策了。

可她曾数次在王玄别院中抚琴,纵然王玄做的再如何滴水不漏,可陈意是未来的王家主母,她若是想收买一两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万一她选择藏拙,有人跳出来指证她可如何是好?

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陈意与司马卿费尽心机把她弄到宫里来,又怎会允许她继续藏拙?

电光火石之间,谢琅华已然有了决策。

琴已然备好,是一把上好的焦尾琴,一旁焚着香。

谢琅华缓步走了过去,在飘着菊花的铜盆中净了净手,细细的将手擦干。

“铮铮铮……”她素手勾抹,琴声流淌而出。

她奏得不是别的曲子,正是初见王玄奏的那首曲子。

琴声宛若山涧流水,又好似天际浮云,意境高远淡泊,空灵之中带了几分洒脱与恣意,令人心境瞬间开阔了起来,仿佛站在山巅世间一切尽在眼中。

司马卿微微一怔,忍不住看了谢琅华一眼。

陈意说的果然没错,她不敢藏拙,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谢琅华还真是奏的一手好琴,琴技真真远在她之上。

想当初陈意对她说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摸样,整个燕京谁人不知谢琅华是个不学无术的,可见传言未必都是真的。

事实上她是盼着她藏拙的,陈意早已准备好了人证,只要她敢藏拙,立刻就会跳出来指证她,一个欺君之罪可够她喝一壶的了。

“果然是这世间难得的佳音!”司马弘勾唇笑道。

连王后也出声附和道:“多少年未曾听过这样的琴音了。”

说着她扭头看了司马卿一眼,笑着说道:“卿儿,你可要好好学才是!”

“是。”司马卿淡淡一笑,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

“铮……”就在那时,一根琴弦忽然断了。

所有人皆抬头朝谢琅华看了过去。

她神色微变,眨眼之间便已恢复如常。

“铮铮铮……”她索性将那根弦弃之不用,便是只有六根琴弦,琴声与方才丝毫无异,令人听不出一点区别来。

司马弘眯眼一笑,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谢琅华。

临危不乱倒是个有气度的。

王后郑婉眼中也是颇多赞善。

司马卿勾唇一笑,眼底掠过一抹寒芒,只要她留在宫中,她就有的是法子,让她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不见。

一曲作罢!谢琅华起身对着司马弘与郑婉,盈盈一福:“臣女献丑了。”

司马弘看着她勾唇说道:“如此琴技实乃世间少有!你便留在宫中教导九公主吧!”

司马卿正盼着司马弘说这句话呢!

谢琅华到底是定远侯的嫡女,把她留在宫中,怎么也得父王点头才是。

“是。”谢琅华盈盈一福。

司马卿淡淡看了她一眼:“你退下吧!”

“是,臣女告退。”谢琅华垂眸退了出去。

出了凌渊阁,谢琅华知道自己没有选错,纵然司马卿掩饰的极好,她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几分失落。

她只怕是巴不得她选择藏拙的。

她若是犯了欺君之罪,任谁也没有办法替她求情的,还会连累了母亲与阿恒。

宫中的日子再难熬,可也有过去的那一日。

秋风卷起谢琅华的衣裙,凉凉的落在她脸上,她眼底一片清明,双眸似没有边际的夜空,拂过一丝阴暗。

陈意与王玄的婚约已定,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谢琅华躺在榻上,腹中空空如也,辗转反侧怎么也没有办法入眠,事实上她也不敢睡。

这样的日子过上几日,不用司马卿出手,她怕是早已饿死了。

夜深人静,寝室四周那些浅浅的呼吸声尤为清晰,谢琅华粗粗算了下,司马卿派来看守她的

影卫竟不下百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还好她没有带夜幕夜沉来,即便带他们来了,他们也不会这些人的对手,说不定还会害他们丧命。

“吱呀……”万物寂寥之时,忽的门开了。

谢琅华徒然睁开了眼,身子一僵,眨眼间她闭上了眼,佯装出一副熟睡的摸样。

那人脚步极轻,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谢琅华摸了摸还在衣袖中的匕首,嘴角微微上扬,莫不是司马卿派来送她上路的人吧!

“美人,起来吃东西了!”哪知,下一刻响起一道令谢琅华万分熟悉的声音。

谢琅华不喜欢屋里黑漆漆的,是以无论在哪里,她都习惯留一盏昏暗的灯。

谢琅华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抬头看去,那瞬间险些笑出声来。

崔愠扮作一个宫中婢女的摸样,穿着粉粉嫩嫩的宫裙,头上梳着两个丸子的发髻,脸上涂脂抹粉也就算了,还涂了口脂。

他本身就是男生女相,若忽略了那高大不合时宜的身子,简直是完美到了极点。

谢琅华看着他嘴角一抽,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吃啊!”崔愠勾唇一笑,冲着谢琅华眨了眨眼,视线落在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前,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是吃三鲜馅的包子呢?还是吃牛肉馅的包子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苹果

“咕噜……”一提起吃的,谢琅华的肚子瞬间叫了起来。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面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崔愠嘿嘿一笑,在谢琅华的注视下,把手伸进了胸前。

然后在谢琅华张目结舌的目光中,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来。

“给,这个是三鲜馅的,还热乎着呢!”他伸手递给了谢琅华。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想着那上面沾染了崔愠的体温,是吃?还是不吃呢?

终的,谢琅华还是咬了下去。

因着贴着崔愠的身子,还沾染上了一股玫瑰花的香气。

崔愠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可怜了我的美人,真真如狼似虎啊!”

说话同时,崔愠还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谢琅华的头。

“咳咳咳……”谢琅华一下子噎住了,她抬头白了崔愠一眼。

崔愠变戏法一样,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鎏金的小壶来,勾唇笑道:“来喝点茶!”

谢琅华接过,闻了闻,大口喝了起来。

一个三鲜馅的包子很快下了肚。

崔愠一笑,又把手伸到了胸前,还是一个又白又软的包子,他眯着眼看着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来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说道:“这个是牛肉馅的,你尝尝看哪个好吃?”

谢琅华没有客气,她接过便吃了起来。

崔愠看着她吃包子的小摸样,面上闪过一阵惆怅,何时他竟要用这样的手段来讨好一个女人了!

重点是如此这般看着她,一股满足感从他心中油然而生。

“你这样进来没有问题吗?”谢琅华一手捧着包子,一面看着崔愠,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美人是在担忧我吗?”崔愠瞬间笑了起来。

他满目桃花,灼灼的看着谢琅华。

看的谢琅华都有些不自然了。

“我是担心我的包子。”谢琅华淡淡说道。

崔愠的脸一下垮了下来,他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带着不满说道:“原来你只担心包子啊!”

说着,他赌气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看着他生生把自己塞进一身婢女的衣裙中,又千方百计的给她送来了两个包子,一壶茶,她看着违心的说道:“顺道也是担忧你的。”

“这还差不多!”崔愠瞬间笑了起来。

谢琅华坐在他旁边的软榻上,凝神看着他说道:“谢谢你!”

谢谢他,不惜放下高贵的身份,扮作卑微的婢女,千方百计的给她送来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她知道这里全然都是司马卿的掌控中,要想这样不动声色的进来,必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不若以身相许可好?”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两个的人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清醒可闻。

他脸上带着少见的认真,一双桃花眉目中全然都是脉脉温情。

“崔愠……”谢琅华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吗?”

“我很认真啊!”崔愠摸着下巴说道。

谢琅华再不看他一眼,侧过脸去。

崔愠扯了扯谢琅华的衣袖,忍不住往她身边挪了挪,笑眯眯看着谢琅华说道:“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谢琅华皱着眉说道:“趁着无人发现,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徒惹是非!”

陛下对士族的容忍已经到了极点。

正等着抓着他们的错处,好对他们发难。

“回哪去?我如今可是你的婢女小红。”崔愠一句话,谢琅华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嘴角一抽一抽的,就差大笑出声了。

小红这个名字,真真与他很般配呢!

谁叫他一贯只喜红衣。

她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胸前,缓缓说道:“我在这里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快点回去吧!”

就他这副摸样,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的古怪。

崔愠顺着她的目光,在自己平平整整的胸前扫了一眼,一脸从容的从自己衣袖中取出两个被绳子拴在一起的苹果,挂在脖子上,然后伸手放入胸前,那里瞬间鼓了起来。

谢琅华真真是看的目瞪口呆。

瞬间对崔愠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行云流水的做完这个动作,崔愠也不开口,他看了看自己胸前,目光落在谢琅华胸前,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吗?我还有的。”

谢琅华瞬间便怒了“不必了,你自己留着用吧!”

“给!”哪知崔愠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苹果来,伸手递到谢琅华跟前。

谢琅华看都不看一眼:“我说了,我不用!”

崔愠一下就笑了。

他极力让自己笑的不那么灿烂,张口说道:“这个是给你吃的。”

说着他把苹果放到谢琅华手中。

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吃这里的东西就对了,不管是水还是食物皆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谢琅华看着红彤彤的苹果,忍不住咬了一口,又酸又甜味道很是不错。

崔愠说着一顿,不等谢琅华开口,忍不住叹了一声:“他们费尽心机非要你死不可!”

说着他凝神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亦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崔愠眼波一深:“阿琅,到我身边来吧!让我替你挡去这漫天风雨可好?”

这是他第一次,不带一点戏谑,认认真真的说这句话。

谢琅华垂眸一笑:“崔愠,你可以演的再像一点!”

“你看出来了啊!”崔愠扬眉一笑,一丝复杂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快到谢琅华根本没有捕捉到。

两人瞬间沉默下来。

片刻,崔愠侧脸看着谢琅华说道:“我守在这里,你上去睡一会吧!”

谢琅华看着崔愠,想说些什么,终究她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上了榻。

她躺在榻上,睁眼便可看到崔愠的背影。

纵然他一袭粉色的宫裙可笑的厉害,可那背影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一样,似乎真的可挡去漫天风雨。

谢琅华缓缓地闭上了眼。

在她闭上眼之后,崔愠缓缓的转过身来,凝神看着她。

他不知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以毫无犹豫的拒绝王玄。

也可以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他。

哪怕她的心是一颗石头心,他也非要把她这颗心给捂热不可。

崔愠缓步走到谢琅华榻边坐了下来。

他眼中划过一丝寒意,今晚这个夜绝不会平静的。

一个司马卿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手笔,可若加上陈意就不同了,没想到陈意如此疯狂,只为了要谢琅华的命。

终究还是因为王玄。

他眼睑半垂,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脸上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神情。

王玄究竟是如何想的?

有情?

亦或者是无情?

如他这样的人,何时理过世间俗事!

却为了她一次一次破例,只怕连王玄都不明白为何如此吧!

崔愠单手支着头,一动不动的趴在谢琅华榻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他着实佩服她的勇气。

明明可以选择,不管是他也罢!还是王玄也好!只要她开口,他们皆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可她偏偏选择用自己瘦弱的脊背,扛起这些腥风血雨。

他都知道了,王玄如何不知,他不信王玄真能做到无动于衷。

忽的,风中传来一丝异动。

崔愠眯着眼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

风中夹杂着一股浓重的煤油味。

他眉头轻拧看了一眼榻上的谢琅华,刚准备开口把她唤醒。

“轰……”哪知,就在那瞬间他们身处的房间忽然燃起火来。

“阿琅,快起来!”崔愠声音一落,谢琅华便睁开了眼。

眨眼间火势已蔓延整个房间,快到令人猝不及防。

“快走!”崔愠一脸凝重抓起谢琅华的手臂就走。

火苗照亮了整个房间。

偌大的房间烟雾弥漫,才走了两步谢琅华突然停了下来。

“这烟有毒!”她一脸凝重的说道。

崔愠眸光一凝,屏住呼吸,衣袖一甩霸道的把谢琅华卷入怀中。

可谢琅华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那里有崔愠那般修为,说屏住呼吸便屏住呼吸。

不过片刻,她已经面色通红。

崔愠拥着她朝火势最薄弱的一个窗户走去。

等到了那里,他们才发现窗户早被人从外面钉死了。

崔愠连劈了数掌,窗户纹丝未动。

一时之间谢琅华慌乱极了。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崔愠,眼中满是愧疚,都是被她所累,崔愠才会被困在这里。

“终究是我连累你了!”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火就要烧到他们的衣服了。

崔愠垂眸看着她勾唇一笑:“看来我们要共赴黄泉了,生不能同衾,死后同穴也是美事一桩!”

“咳咳咳……”浓烟呛得谢琅华大声咳了起来,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美事她可不想要。

崔愠满目深情的看着她,低头封住她的唇。

心想这下她总该感动了吧!

“走水了!快来人啊!”呼救声姗姗来迟。

谢琅华吸入大量的毒气,她皱着眉头,想要推开崔愠,怎料半点力气都没有,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是什么都不知晓了。

“郎君,演够了没?再不走就真的只能葬身火海了!”房中的柜子突然动了一下,露出一条密道来,崔大皱着眉头大步走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锅底灰

崔愠打横将谢琅华抱起,淡淡的扫了崔大一眼。

抱着谢琅华进了密道。

偌大的王宫有个密道什么也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美人他想要。

然,他这条命也是金贵的厉害,他可不想早早丧命。

他既然来了,那必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他又不是二傻子,怎会白白送命。

密道一直通到御花园一处不起眼的假山,谁人知道这假山里面大有乾坤,是一处一应俱全的屋子,连水和粮食都是早早备下的,这这里面住个三五日,一点问题都没有,便是连司马弘都是不知的。

何为士族?

这王宫正是崔愠的太爷爷参与修建的,他就是怕有朝一日崔家的子孙会困在这里,私底下修建了数条密道,密道错综复杂,有好几处出口,几乎贯穿了整个王宫。

他要来一趟王宫,还不跟出入自家后院一般来去自如!

他们永远都是未雨绸缪,早早为自己准备好数条退路,无论怎样都可全身而退。

密室里燃着灯。

崔大和崔二皆在。

崔愠将谢琅华放在榻上,扭头看着密室中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说道:“莫叔,她吸了大量浓烟,快看看她可有碍?”

“是。”莫森几步上前把手落在谢琅华手腕。

崔愠凝神看着。

崔大和崔二站在他身旁,看着他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低低的垂着头,嘴角一抽一抽的,笑的面皮都抽了筋,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司马卿站在窗边,看着满天火光,不由得勾唇一笑,此时正值天干物燥,走个水什么的太过寻常了,且又不止谢琅华房间着火了,那一片全部起火了,无论怎么查也不过是个意外。

料想谢家也说不出什么来,要怪就只能怪谢琅华命不好。

彼时,陈意也接到消息,事已成,且万无一失,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脸上满是狰狞的神色,她总算可以安枕入眠了。

任何妄想接近王玄的人都得死。

此生王玄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夜色如墨。

王玄也还没睡下。

经过昨日一事,他元气尚未恢复,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

屋里悬着一颗明珠,他一袭月白色的寝衣,伏在桌案上,手提了一支笔,已然浸了墨汁,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写。

“郎君!”就在那时王礼大步走了进来。

王玄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王礼拱手说道:“王宫那边传来消息,今晚他们果然对她动手了,只是我们派出的人还没有动手,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哦!”王玄淡淡的应了一声。

抬头看向王礼说道:“可是崔愠?”

王礼皱着眉头说道:“可不就是那厮!”

王玄提笔在纸上落下一个静字。

王礼接着又道:“有个崔愠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郎君还是要先下手为强的好。”

这些话他本不该说,可他实在忍不住。

旁人任何人都可以。

可郎君却是非谢琅华不可。

万一谢琅华上了崔愠的贼船,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崔愠可是个中高手,比起郎君来实在是体贴入微。

连假扮婢女,胸前挂肉包子的事都做的出来,若是换做郎君,是万万做不到如此的。

“退下吧!”王玄抬头看了王礼一眼。

“是。”王礼拱手退了下去。

夜还很长。

整个王宫都惊动了,数不清的人跑来救火。

有的人被救了出来,有的人葬身火海。

“回禀郎君,夹杂在浓烟中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服用一颗解毒的药也就无碍了,至于她吸入肺腑的浓烟,还需郎君用内力给她逼出来。”莫森看着崔愠缓缓说道。

崔愠轻轻的点了点头。

莫森递给崔愠一颗雪白的药丸,崔愠把药丸放入谢琅华口中,有用内力把谢琅华吸入肺腑的浓烟给逼了出来。

昨晚这一切后,崔愠长长的舒了口气,扭头看着崔大说道:“把莫叔送回去吧!”

“是。”崔大拱手说道,带着莫森从密道的另一处出口离开了王宫。

谢琅华还在昏睡。

崔愠扭头看着崔二说道:“我这个样子可狼狈?”

崔二先是摇了摇头,崔愠眉头一蹙,紧接着他又点了点头。

崔愠当下不耐烦的说道:“把我的小镜子给我。”

崔二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巧的铜镜递给崔愠。

“怎地依旧玉树临风,迷死个人呢!”崔愠望着铜镜中自己的脸,皱着眉头说道。

崔二嘴角一抽,忍不住垂下头去。

“去给我弄些锅底灰来!”崔愠扫了崔二一眼。

崔二顿时就愣住了:“郎君要锅底灰做什么?”

再说了这大晚上的要他去哪里找锅底灰。

“我自有用处,你快些给我找来。”崔愠不耐烦的说道。

崔二只能苦着脸去给他找锅底灰去了。

谢琅华还没有醒来。

片刻崔二提着一口黑漆漆的铁锅走了进来。

崔愠一看便乐了。

他一手拿着铜镜,一手摸了摸黑漆漆的锅底,把手上沾染的灰尽数摸到了脸上。

“郎君这是作何?”崔二目瞪口呆的看着崔愠,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谁人不知郎君是个有洁癖的。

“劫后余生也该有个劫后余生的样子!”崔愠抬手把铁锅扔给崔二,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脸。

崔二又把锅给还回去了。

“阿琅,你醒醒啊!你不要吓唬我……”崔愠轻轻的拍打着谢琅华的脸,面上满地担忧与惊恐。

密室中他的声音一阵阵回荡着。

“阿琅……”

在他软软糯糯,沾染了蜜汁的声音中。

谢琅华眉头紧锁,缓缓睁开了眼。

她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呢!就被崔愠紧紧的抱入怀中。

她皱着眉四下打量了一眼,喃喃说道:“这是哪里?”

崔愠这才松开了她。

他一脸狼狈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可能是我们命不该绝,我抱着你在火中,无意间撞到了房间里的柜子,发现柜子下面竟有一处密道,就抱着你来了这里。”

谢琅华身上有些无力,她看着崔愠虚弱的一笑:“我们还真是命大。”

无论如何只要还活着就好。

“你吓死我了。”崔愠一脸劫后余生的恐惧,深深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缓缓抬起手来,轻轻的替崔愠擦去脸上的黑。

崔愠凝神看着她。

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个样子丑死了。”

“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崔愠眯着眼笑道,一把将谢琅华拥入怀中,喃喃说道:“阿郎,我们既然没能死后同穴,索性生而同眠吧!”

谢琅华伸手推开了崔愠,白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崔愠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崔愠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眼,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已经很正经了!”

说着他猛地把脸凑到谢琅华跟前,眯着眼笑道:“还是你想见识见识我不正经的样子!”

谢琅华懒得在跟他说话,她推开崔愠下了榻。

四下扫了一眼,轻声说道:“也不知道要如何出去。”

崔二在密道里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跟了一个不正经的主子,就是这么苦哈哈,大半夜的都不能消停,得陪着他四处演戏着实累人的很!

崔愠伸手抚摸着石墙,看着谢琅华说道:“不要担心,这里肯定有出口的。”

谢琅华拿手轻轻的敲击着石墙,细细的听着回声。

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阿琅,你才好,不若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

孤男寡女的多好啊!

崔愠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

“不用了!”谢琅华理都不理他,四处找着出口。

崔愠只能装模作样的找出口。

过了片刻,他皱着眉看着石墙上一处不显眼的凹陷,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什么?”

谢琅华扭头看着他。

只见他伸手一按,一扇石门缓缓的打开了。

谢琅华勾唇一笑:“找到门了,真是太好了。”

她提步走了出去,才发现身处御花园中。

崔愠跟在她身后也走了出去。

谢琅华扭头看着他说道:“崔愠,这里实在不宜久留,你快回去吧!”

“你忘了,我如今可是你的婢女小红!”崔愠勾唇一笑,他展开双臂在谢琅华面前转了个圈。

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崔愠在她面前变小了,方才显得有些小的衣裙,瞬间变得合适,脸还是那张脸,骨架与女子一般无二,只比她高了那么一点点。

她顿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愠。

崔愠施施然然的朝她走了过来,姿态比她还有优美,看着她勾唇一笑:“你亲我一口,我就教你这缩骨功如何?”

偷香窃玉的时候难免要跳个窗,钻个狗洞什么的,故而这缩骨功他练得十分纯熟。

谢琅华看都不看他一眼,提步就走。

该说的话她都说了,他执意留在这里,她能有什么办法。

“你这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等等我。”崔愠碎碎念着,提步跟了上去。

谢琅华所住的房间已然全部淹没在火海之中,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王宫,因着火势太大根本没办法施救。

所有侍卫还有婢女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看来谢家大小姐是凶多吉少了。”一个婢女看着满天的火光忍不住开口说道。

“也是个红颜薄命的。”一旁的婢女随声附和道。

“呀!怎么着火了?”就在那时谢琅华施施然然而来,看着满天大火,她脸上满是震惊,戏演的极好。

她身旁跟着小红。

刹那间所有人扭头朝她看去。

第一百六十章 意外

“大小姐没在房中歇息?”一个侍卫朝谢琅华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她拱手说道。

谢琅华面色煞白,一脸后怕,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我这人认生,乍然换了地方睡不着,闲来无事便去御花园逛了一圈,没想到竟捡了一条命。”

谢琅华的戏演的极好,她一脸唏嘘,满目余悸,一副吓怕了的摸样。

所有人将注意力都落在谢琅华身上,无人注意到她身旁的小红。

小红也很是乖巧,他低低的垂着头,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什么叫做睁着眼说瞎话,他可是见识到了。

宫中的婢女很快又给谢琅华安排了新的住处。

“你说什么? 那个贱人竟然没有死?这怎么可能?”司马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脸都白了。

“哗啦……”她一下把矮几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吓得一旁的婢女瑟瑟发抖。

片刻,她勾唇冷冷一笑,淡淡的垂下眸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好一个谢琅华,本公主倒要看看她的命有多硬。”

次日一早,陈意才知道这个消息。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妆台前,任由婢女给她梳妆。

“司马卿这个废物真是无用!”陈意冷冷说道,一脸狰狞,若非她不便亲自动手,又何需司马卿这个废物,就她这副愚蠢的摸样,还妄想做王玄的平妻,与她平分秋色。

凭她也配吗?

事实上司马卿之所以不留余力的对付谢琅华,正是因为陈意对她许诺,来日她成了王家主母,会给司马卿在王玄身旁谋一席之地。

至于怎样的身份,陈意并未说,可司马卿却幻想是王玄平妻。

在司马卿看来,以她的身份给王玄做一个平妻都是委屈了。

早上,谢琅华起身后,染绿进来给她梳妆。

谢琅华害怕她发现崔愠的事。

怎料,她进来第一件事竟是对着崔盈盈一福,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谢琅华再傻也明白了,这个染绿早已换做崔愠的人了。

而秋白则光明正大的换成了崔愠。

谢琅华坐在妆台前,她一袭碧色衣裙,墨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平日里这些事都是春桃给她打理的。

染绿拿起妆台的木梳要给谢琅华梳妆。

“给我!”就在那时崔愠走了过来,他的声音都与女子无异。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若非她知道眼前这个绝美的婢女是崔愠,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便是见过崔愠的人也觉得认不出来。

崔愠接过木梳,轻轻的给谢琅华梳着长发。

谢琅华满目质疑的看着他,虽未开口,但那副摸样分明再说:“你行吗?”

崔愠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他虽然没给女子梳妆过,但这有何难?

“嘶……”崔愠一梳子一下,谢琅华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崔愠嘴角一抽,手中多了几缕长发。

“无妨,熟能生巧,再来!”崔愠颤颤一笑。

谢琅华一把夺过崔愠手中的木梳,交到染绿手中。

梳妆过后,染绿端来了早膳。

谢琅华坐在桌前,看了崔愠一眼。

崔愠对着她点了点头,她才敢吃。

崔愠大大咧咧的坐在谢琅华身旁,陪她一起用早膳。

还时不时的嘀咕上一两句:“啧啧啧……这个肉炒老了,这个汤火候欠佳,那个菜若是加点小葱就好了……”

谢琅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她才真正认识到士族的势力,如此戒备森严的王宫,崔愠都能来去自如,随意换成自己的人,可以说只手遮天。

陛下当真认识到士族的势力了吗?便妄想对士族动手!

今日,日光甚好。

用过早膳之后,司马卿派人过来传话,让谢琅华去一趟御花园,天气阴沉了数日,她还有陛下的几位夫人,又邀了太子妃等人,在御花园中游玩,让谢琅华过去抚琴一曲助兴。

谢琅华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司马卿如此分明是在羞辱她,她明明是来教她抚琴,她却让她到处抚琴助兴,与宫中琴师一般。

想也知道她定然又想了什么法子,要置她与死地。

“有我在,莫怕!”崔愠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对着她无声说了句话。

染绿和崔愠陪着谢琅华一起去了御花园。

一路上崔愠始终低低的垂着头,举止神态与宫中的婢女全然无异。

一入御花园,谢琅华才发现萧禾竟也在,不仅如此身怀有孕的李夫人也在,李夫人肚子隆起,看样子足足有六七个月的身孕,王后年老色衰,如今宫中李夫人圣眷正浓,加上身怀有孕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谢琅华突然明白司马卿的用意了。

她乃是王后嫡出的公主,若是李夫人诞下一位小公主也就算了,万一诞下的是一位小公子呢?难保不会危急太子的地位。

是王后坐不住了?

还是司马卿的意思呢?

看来她是想来个一石二鸟啊!

一举把她和李夫人都除掉。

“见过太子妃,九公主,诸位夫人!”谢琅华上前盈盈一福。

萧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里太子妃唐婉的地位最高,她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勾唇笑道:“这不是谢家大小姐吗?九公主方才说的天籁之音,莫不是她所奏?”

她声音一落,司马卿还没有开口。

一旁的宋思微便笑着说道:“谢家大小姐倒是个深藏不露的主,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听闻过她擅长琴技!”

唐婉不着痕迹的扫了宋思微一眼,眼底掠过一抹不满。

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有她开口的份?

倒是萧禾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奏上一曲吧!”司马卿看着谢琅华说道。

一旁已然备好了琴。

“是。”谢琅华缓步走了过去。

染绿和崔愠始终一步不离的跟在她身旁。

“铮铮铮……”谢琅华素手勾抹,天高云淡一抹琴声倾泻而出。

御花园中菊花开的正盛,清风拂面夹杂着淡淡的菊香。

琴声一起,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在场谁人不识音律呢!

当下很多人看着谢琅华的眼神皆变了,如此琴技便是她们也自叹不如的。

崔愠听得也入了迷,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来,一脸恣意。

一曲作罢。

“天气甚好,你也留下来陪我们一道赏玩吧!”司马卿看着谢琅华说道。

“是!”谢琅华盈盈一福。

唐婉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淡淡笑道:“你们谢家的女子还真是不一般!一个个都让人刮目相看。”

她一脸讥讽,说出的话也是话里有话。

这也怪不得她。

当初谢瑶华入太子府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眼中,毕竟她做了什么事,又是怎么入的太子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便连太子提及她的时候都是一脸厌恶。

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才几日,太子便一改当初对谢瑶华的态度,日日宿在她房中不说,去哪里都带着她,当真宠爱极了。

这让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不仅她便连宋思微也十分不满。

“依我看是狐媚惑人的功夫了得才是!”宋思微冷冷笑道。

谢琅华懒得跟她们做口舌之争,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李夫人。

两人似心有灵犀一般,李夫人也看了她一眼。

一时之间,两人视线相交,皆是淡淡一笑。

“听闻御花园新培育出一种墨菊十分稀罕,如今已经开了,我们过去看看吧!”司马卿环视一圈,缓缓站了起来,对于昨晚那场大火是只字未提。

一众人跟着她朝那片墨菊走去。

慢慢日光之下,墨色的菊花当真十分耀眼。

谢琅华有意无意的避开李夫人。

一行人站在墨菊前面赏花,忽的司马卿指着不远处的一朵墨菊,笑着说道:“快看,那朵墨菊上竟有一只好漂亮的蝴蝶。”

霎时将所有人的目光了引了过去。

唐婉与宋思微不动声色的换了一个位置,谢琅华与李夫人站在了一处。

就在那时一个婢女脚下一崴狠狠的朝谢琅华撞了过去。

若是由着她这样撞上,谢琅华定然会重重的摔在李夫人身上。

谢琅华早已察觉,她正准备躲开的时候,岂料,崔愠勾唇一笑,衣袖轻轻的一扫,那婢女徒然调转了方向,朝司马卿撞了过去,快到令人猝不及防。

“啊……好痛……”等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司马卿已经重重的摔在李夫人身上,李夫人忍不住痛呼出声。

“夫人……九公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司马卿瞬间惊呆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身下的李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皆被惊呆了。

“痛……”李夫人倒在地上,抱着隆起的腹部整个人缩成一团,面色苍白的吓人,丝丝鲜血从的她裙摆处渗了出来。

“快传太医来!”视线落在那些血迹上,司马卿六神无主的吼了起来。

唐婉等人也被吓的不轻,谁人不知李夫人圣眷正浓,万一她若是有个好歹……

崔愠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挤眉弄眼的一笑,似在邀功一般。

谢琅华往后移了移身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李夫人,方才她看的分明,司马卿朝李夫人撞过去的时候,李夫人分明可以避开的,可她却没有这么做。

“九公主,我一向对王后敬重有加,不敢有丝毫逾越,你为何要这样害我?”李夫人身子忍不住颤抖着,她一脸悲恸,声声质问着司马卿。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夫人

事已至此,谢琅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这深宫之中,你算着旁人,殊不知旁人也在算计着你,只看谁的心够狠,谁才能笑到最后。

便如李夫人,连腹中的亲生骨肉也可以毫无犹豫的舍弃。

众目睽睽之下,司马卿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得。

“我不是有意的!”司马卿神色不安的说道。

正是因为李夫人深得父王宠爱,又有孕在身,她才邀请了李夫人,明明摔在李夫人上身的该是谢琅华,如此便可一石二鸟,既可除去谢琅华这个贱人,又顺带除去李夫人腹中的孽障,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就变成了她!

“可是王后让你害我?”李夫人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这才是李夫人真正的目的吧!

若只是一个九公主,还用不着她赔上龙胎。

不过片刻,血便将李夫人身下的地染红,看样子她腹中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你这个贱妇,是谁给你这个胆子污蔑王后的?”提及王后,司马卿瞬间便怒了,她一改方才恐惧的摸样,横眉怒目的看着李夫人厉声呵斥道。

“你说谁是贱妇?”就在那时司马弘大步走了过来。

“参见陛下!”一众人皆屈膝行礼。

司马卿一惊:“父王!”

司马弘看都没看司马卿一眼。

“陛下……”李夫人泪眼模糊的看着司马弘,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面色煞白,一副柔弱无助的摸样,一脸羞愧喃喃说道:“是妾无能,没有保护好腹中的龙胎。”

“阿落!”司马弘一脸疼惜,伸手将李夫人拥入怀中,厉声吼道:“太医呢?太医何在?”

一向喜怒不露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陛下,不要怪九公主,她一定不是故意撞上妾的。”李夫人满目乞求,紧紧的拽着司马弘的衣袖。

这句话的杀伤力非同一般。

司马弘顿时扭头看向司马卿,他眼光一凝,沉沉说道:“寡人早知道你们容不下她,你们最好祈求她与腹中的龙胎无恙。”

司马弘说着声音骤冷:“否则……”

“父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司马卿急急辩解道,奈何此刻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很。

司马弘抱起李夫人匆匆离开了。

“这可如何是好?”唐婉一脸担忧的说道。

她身为太子妃与王后可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宋思微面色也是难看的厉害。

“啪……”司马卿抬手一巴掌落在那个婢女身上。

“公主饶命啊!”那婢女的脸瞬间肿了起来,瑟瑟发抖的跪在司马卿面前。

“是你!”司马卿骤然朝谢琅华看去,她一脸狰狞,脸上满是戾气。

“九公主在说什么?臣女不懂!”谢琅华怔怔的看着司马卿,一脸无辜。

司马卿抬手朝谢琅华脸上扇去。

崔愠双目一眯,刚要出手。

怎料一个人却赶在了他的前面。

“太医那边传来消息,李夫人龙胎不保,父王震怒,公主还是赶紧去找王后商量一下对策吧!”谁都没看见司马睿是何时来的,他抬手握住司马卿举起的手,令得她一下也动弹不得。

“哼!”司马卿心乱如麻,她一把甩开司马睿的手转身就走。

唐婉等人也跟着她转身离开。

不知怎的萧禾走了几步,扭头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那一眼看似平淡无波,实则复杂的很。

谢琅华看着司马睿盈盈一福:“见过睿王殿下。”

司马睿深深的看着她,声音低沉:“你再忍耐几日,我一定会让你尽快离开这里的。”

谢琅华抬头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自然盼着快些离开这里。

可又不愿把他也卷进这件事情中。

“我不宜久留,你一定保重。”司马睿说完这句话,看了谢琅华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谢琅华扭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缓缓垂下眸子。

“怎地可是舍不得他离开?”某人在一旁凉凉说道。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是又如何?”

崔愠抬手在谢琅华腰上摸了一把,心中方舒坦了些。

谢琅华冷冷看着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崔愠勾唇笑道:“你确实该谢谢他。”

谢琅华不明所以的看着崔愠,一脸疑惑。

“李夫人!”崔愠漫不经心的吐出几个字来。

谢琅华猛地一怔,她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你是说李夫人是他的人。”

崔愠轻轻的点了点头,勾唇笑道:“为了救你出去,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不惜舍弃多年布置的棋子。”

这件事纵然能攀扯到王后身上,可也动不了王后什么根基,不过是落了一个龙胎,到底是操之过急了,即便陛下责罚也只会责罚司马卿。

若是等到瓜熟蒂落,让王后担上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岂非更好。

说白了司马睿是为了救她出去,才会改变自己多年谋划。

司马卿若是受罚,自然不用谢琅华再教她抚琴了。

谢琅华何等聪慧,她瞬间便明白其中原委,她缓缓说道:“我是得谢谢他。”

听闻王后匆匆赶了过去,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纵然李夫人胎落,陛下竟然没有下旨责罚司马卿。

这着实出乎谢琅华的意料。

不仅她,便连司马睿也是意外的很。

夜幕降临,崔愠告诉谢琅华他有事要离开一会,让染绿留下来陪她,便匆匆离开了。

哪知崔愠不过刚走,陛下竟然召谢琅华过去面圣。

“公公可知陛下召我何事?”谢琅华看着前面引路的寺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如今李夫人刚刚丧子,陛下心中也是不快的,不知此时召她觐见何意?

“老奴不知!”那寺人笑笑说道。

谢琅华不再开口。

那寺人将谢琅华领到了勤政殿。

勤政殿是陛下闲暇之余看书的地方。

“谢琅华到!”那寺人喊了一声,轻轻的推开了勤政殿的门。

偌大的勤政殿只燃了数盏灯,光线昏暗的很。

谢琅华缓缓走了进来,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酒气,她几步上前屈膝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司马弘没有开口。

谢琅华就那样一直屈膝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司马弘才淡淡说道:“给寡人奏上一曲吧!”

一旁果然已经备好了琴。

“是!”谢琅华缓步走了过去。

“铮铮铮……”她素手一扬,空荡荡的勤政殿多了一抹琴声。

琴声悠扬,仿佛春日的桃花轻轻的落在清澈的河水中,顺水而去,令人心境恁的平和。

司马弘一口一口饮着酒,时不时的抬眸看上谢琅华一眼。

李夫人腹中也是他的骨血,他如何能不难过。

只是他的难过不能叫旁人知晓罢了。

谢琅华心中有些不安,事情为何这般凑巧,崔愠一走,陛下便召她觐见。

“铮……”谢琅华双手落在琴上,一曲作罢。

“过来!”司马弘眯着眼看着她说道。

谢琅华眼波一沉,缓步走了过去,跪下司马弘跟前,低低的垂着头轻声说道:“请陛下吩咐!”

“你很怕寡人?”司马弘勾唇一笑,凝神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微微一怔,缓缓说道:“陛下于臣女而言就好似庙宇中的神佛,臣女一见便忍不住心生敬畏!”

“呵……”司马弘笑了起来。

他单手扶着额头,放下手中的酒樽,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说道:“再近前来一些!”

谢琅华又往前挪了挪。

司马弘慢慢的站了起来。

从台阶之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就仿佛走下神坛一般。

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司马弘一步一步走到谢琅华跟前,眯着眼说道:“抬起头看着寡人!”

谢琅华缓缓抬起头来,将目光落在司马弘身上。

司马弘与谢长安年纪相符,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他带着醉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神色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谢琅华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她缓缓说道:“陛下若无事,请容臣女告退!”

司马弘缓缓俯下身去,他抬手落在谢琅华下巴上,轻轻的攥着,逼得谢琅华不得不看着他,谢琅华整个人猛地一僵,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溢了出来。

陛下的眼神太让人惊恐了。

“陛下这于礼不合!”谢琅华声音中含着一丝颤抖,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双目清亮,好似天上的星子十分璀璨。

司马弘嘴角一勾,放开了谢琅华的下巴。

谢琅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司马弘长臂一挥,将谢琅华打横抱起。

“陛下!”谢琅华满目震惊的看着司马弘,眼底拂过丝丝惊恐。

“谢氏,入宫做寡人的夫人吧!”司马弘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

自古君无戏言!

谢琅华顿时便惊呆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不似此刻这般惊慌失措,整个人如坠冰窟。

电光火石之间,谢琅华缓缓的说道:“陛下,臣女已是不洁之身,万不敢污了陛下床榻。”

寻常男子都对这件事很是在意。

更遑论陛下,他富有天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自然不会要一个不洁的妇人。

“无妨,寡人不在乎!”怎料,司马弘随口说道,抱着谢琅华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选择

“谢琅华……”司马卿坐在软榻上,手中拈了一朵菊花,垂眸一笑,一片一片扯下菊花的花瓣,金色的花瓣飘落在地,她眸色阴沉,面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戾气。

即便李夫人因她落胎又如何!

父王还不是没有责罚于她。

谢琅华不是一心盼着出宫吗?她便让她永远也出不了宫,此一生都困在宫墙中,只要她在这宫中一日,她都会慢慢的折磨她。

她不是想要攀附王玄吗?她便让她永远失去资格,今后连看他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不得不说还是陈意聪明,竟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今晚父王心情不好,她派人给父王身旁的寺人吹了吹风,说琴声可舒缓心情,如今这宫中琴技最佳的当属谢琅华了。

她还命人在父王的酒中加了些许五石散,加之烈酒自然可以助兴。

她就不信谢琅华这次还能逃脱。

两个时辰之前,王晏命人把王玄叫了回去。

父子二人许久没在一起对弈。

用过晚饭之后,两人在王晏的书房,一人手持黑子,一人手持白子,于小小的棋盘上大杀四方。

两人正在对弈,王玄一袭玄色衣袍,手持白子凝神看着,正在思虑要如何落子。

忽的,王礼神色慌张的走了进来。

确切的说应该是闯了进来。

王晏的书房其实旁人可以随意进出的。

王玄抬头朝他眼中,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王礼一向知道轻重,若非有要紧的事,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打扰他们的。

王晏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的很。

在他的注视下,王礼拱手说道:“见过家主!”

王晏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王礼大步走到王玄身旁,不顾王晏在,在王玄耳边低语了几句。

“父亲,孩儿有事先告退了,来日在陪父亲多杀几盘。”王玄起身就要走。

“站住!”王晏看着他开口说道。

“父亲,孩儿真的有急事!”王玄脸上闪过一丝焦灼,一点都不似往日那个目下无尘的王家七郎。

“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把你叫回来。”王晏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看着王玄的眼中波澜不惊,带着洞察世事的精明。

王玄抬眸看着王晏,微微蹙起眉头:“父亲知道了!”

他缓缓陈诉着,而非在询问王晏。

王王晏眼睑半垂,缓缓说道:“上一次你已经有失分寸,这一次说什么都能染指这件事。”

他字里行间满是不容置疑。

他说着接着一顿,又道:“崔家把崔愠也叫了回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玄一言不发的看着王晏,他眼波幽深,恍若黑漆漆的夜空,波澜不显尤为平静。

“司马弘这么做,不过是拿那个妇人来试探你与崔愠,一旦你与崔愠有所异动,他便拿捏住了你们的软肋,这样的事有一便有二,所以你不能去,什么也不能做。”王晏凝神看着王玄。

“父亲,孩儿告辞了!”王玄深深的看了王晏一眼,不顾他的劝阻,转身大步离开。

王礼跟着他身后。

眨眼间的功夫,两人便融入夜色中。

可见是用了内力的。

“阿玄!”王晏望着王玄的背影,一脸失望,他面色阴沉,垂眸说道:“你不该叫父亲失望!”

脸上已然带了杀意。

崔愠一回去,便被几个人五花大绑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是说老头子病重,让我速速归来见最后一面吗?”崔愠一脸暴怒大声嘶吼道。

“你就这么盼着你父亲早日归西吗?”就在那时崔寅缓步走了过来。

“哪里,哪里,我自是盼着父亲长命百岁的。”崔愠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笑盈盈的看着崔寅说道:“父亲快让他们放了我吧!”

“阿愠,你往日在如何胡闹,父亲都由着你,你不愿理会家族的那些琐事,也由着你去,你喜欢出去胡闹,父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多说些什么,因为父亲知道你总有长大的那一日,有一天你会明白家族的重任,愿意主动承担起来。”崔寅凝神看着崔愠。

因着阿笙生下阿锦后便撒手人寰,他念及他们幼年丧母多有宠溺,才纵出他这副脾性来。

“父亲,放了我吧!”崔愠可怜兮兮的看着崔寅。

崔愠神色一冷:“从此谢琅华的事你不可沾染分毫。”

从前他认为他只是一时兴起罢了,过不了几日就会自己失了兴趣,哪知他竟真的上了心了。

若是陈家或者王家的女子也就罢了,大不了娶回来也就是了,可偏偏是那个谢琅华,此事说什么也是万万不可的。

崔愠一改方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摸样,皱着眉头说道:“父亲何出此言?”

崔愠面无表情的说道:“过了今日,明天她就会是陛下的夫人,你好之为之吧!”

“父亲,你说什么?”崔愠徒然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崔寅。

崔寅淡淡的看了崔愠一眼,再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上一次仲秋夜宴,他实在不该站出来与司马弈和司马睿相争,他是崔家六郎,代表的是整个崔家,更是崔家未来的家主,不该有什么软肋捏在陛下手中。

“父亲,放开我……”崔愠双目染上一层血色,仿佛狰狞的野兽,周身戾气暴涨。

“砰!”门无情的合上了。

崔大和崔二也被崔愠支开了。

在所有人离开后,崔愠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再不似往日那个毫无正行的浪荡公子,而是一个蛰伏已久的野兽,他的眼中带着是睥睨天下的霸道。

阴云遮住了半个月亮,一轮残月悬在天空。

司马弘将谢琅华缓缓的放在榻上。

谢琅华身子忍不住颤抖着,她满目惊恐,再也无法保持往日的镇定,双手紧握成拳,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弘,红了眼眶,喃喃说道:“陛下不在乎,臣女却无法不在乎,臣女就是一死,也断不能脏了陛下床榻。”

她一脸决然,满是坚定的双眸闪动着异样的神彩。

这一刻,她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司马弘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的她,勾唇笑道:“那人可是王玄?”

“不!”谢琅华摇着头吐出这个字来。

司马弘双眼一眯,缓缓地坐了下来,他伸手抚上谢琅华的脸,垂眸说道:“亦或者是崔愠?”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周身威压尽施,带给谢琅华仿佛泰山压顶一般的压迫感。

“也不是他!”谢琅华一口否认,陛下多疑,断不能连累王玄与崔愠。

司马弘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眯着眼说道:“那你告诉寡人他是谁?”

“他是北漠之人,他答应过我,一定回来娶我的,陛下若非要如此,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谢琅华淡淡一笑,整个人带着一股将士赴死的悲壮,眼中的恐惧尽失。

在委曲求全与悲壮赴死之间,她已然做出选择。

便是她自戕了。

陛下也不会怪罪与她的家人。

一个君王逼死了一个不愿顺从的女子,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多少年了,司马弘从未遇见过敢拒绝他的人,他半眯着眼冷冷的看着谢琅华,抬腿上了榻。

谢琅华身子往里一缩,满目戒备的看着他。

司马弘紧紧捏着谢琅华的下巴,漫不经心的说道:“现在寡人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你自己褪去衣裙,其二。”

司马弘说着停了下来,他抬头将视线落在勤政殿的柱子上,言下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司马弘缓缓的松开了她。

谢琅华抬头朝那根柱子看去,无论如何有选择总归是好的。

司马弘单手支着头,懒懒散散的躺在榻上,半眯着眼看着谢琅华。

这世上没有人是不惧死的,他不信她真不怕死。

谢琅华缓缓下了榻,对着司马弘盈盈一福:“多谢陛下成全臣女!”

司马弘勾唇一笑。

哪知,谢琅华转过身去,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撞在勤政殿的柱子上。

“砰……”鲜红的血瞬间洒在柱子上,谢琅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司马弘骤然从床榻坐了起来,他凝神看着谢琅华,眼中山谷一抹震惊。

从前,他从不信有人会在富贵与死亡之间选择死亡。

如今他信了!

“陛下,陛下,军中有急奏……”就在那时外面响起一阵带着惊慌的声音。

司马弘眉头一蹙,抬腿下了榻。

就在他下了榻的那瞬间,勤政殿的门开了,几个寺人上来服侍司马弘,给他披上外袍。

司马弘提步朝外面走去。

走到谢琅华身边的时候,他脚下一顿,面无表情的说道:“送她回去!”

君子一言,他既然给了她选择,而她已经做了选择,此事已了!

司马弘一走。

一个人大步踏进了勤政殿,他一袭玄色衣袍,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云,宽大的衣袖上沾染着瑟瑟秋风。

他俯身将谢琅华抱在怀中,一步一步出了勤政殿。

“你这是又是何苦?”他的声音仿若挂在天上的星子,透着森森寒意。

鲜血染红了谢琅华半边脸,她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袍,望着眼前的那张脸,将头埋在他怀中,忍了许久的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

最终他轻叹了一声:“我若是不来,你又当如何是好?”

第一百六十三章 势在必得

谢琅华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皱着眉头说道:“真丑!”

谢琅华积压在心中的委屈顷刻间全部爆发出来,她再也顾不得任何形象,在王玄怀中哭的不能自已,又不敢发出声音来,只是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的眼泪,鼻涕还有鲜血全数染在王玄衣袍上。

还好他是一袭玄色衣袍,看不大出来。

王玄抱着谢琅华回了她住的院子。

染绿匆匆迎了上来。

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染绿立刻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王玄抱着谢琅华进了房间,谢琅华还在哭,半边脸染着血,脸上挂着泪真真极丑。

王礼跟着王玄身后大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药箱。

王玄将谢琅华放在了榻上。

那边王礼已经准备好一盆干净的温水。

王玄拿着锦帕沾了水,轻轻的替谢琅华擦去脸上的泪,还有鲜血。

谢琅华双目红红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细细的替她把脸擦干净,凝神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微微蹙起眉头,淡淡说道:“本就丑,如今又毁了容越发丑了,日后只怕是嫁不出去了。”

谢琅华顿时止住了哭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冷冷说道:“嫁不出去我就做老姑子,反正世间男子皆薄凉。”

王玄眼中带了一丝笑意,缓缓说道:“还能回嘴可见无事!”

他从药箱中拿出药和细软的棉布。

“嘶……”白色的粉末落在谢琅华伤口上,令得她身子一颤,眉头紧锁一脸痛苦的神色。

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知道疼就好,你难道不知可以拖住一个人的法子很多,非得用这般决绝的办法!”

一副训斥孩童的口吻。

谢琅华心中的委屈瞬间有涌了上来,她眼眶红红的看着王玄,咬着唇瓣说道:“当时我也是别无他法了。”

“笨!”王玄冷冷的送了她一个字。

谢琅华死死地看着王玄,十分委屈的说道:“若非因为你,陈意何至于非要我的命不可。”

谢琅华越说越来劲,索性把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我若毁容了也是怪你,她总归是你的妇人,你为何不能好好管教管教她!”

王玄也不恼怒,他漫不经心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垂眸淡淡说道:“我管教得了谁!”

明显话中有话。

谢琅华全然没有听出来,她脸皱巴巴的看着王玄说道:“王玄你说过我们两不相欠了,如今是你欠了我!”

王礼站在王玄身后,气的脸都白了,她全然不知郎君废了多少工夫,才能把司马弘支开,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这里,还亲自给她疗伤,她非但没有半点感激也就算了,还说出这般狼心狗肺的话。

分明是她拒绝了郎君,固执的不愿伴在郎君左右,如今倒还怨上郎君了。

“然也!”王玄缓缓说道,替她细细的包扎好伤口。

他这般爽快的便认账了,到令得谢琅华无话可说了。

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眼睛眨了数下看着王玄说道:“郎君此刻出现在这里可要紧?”

“你说呢?”王玄挑眉看着谢琅华。

“我已无碍了,郎君快些回去吧!日后也不会因陈意埋怨郎君的。”他既然给了谢琅华一个梯子,谢琅华自然赶紧就下来了。

陛下不可惹,王玄更不可惹。

她一直都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如表面这般和风细雨的人。

“我不是还欠着你呢?你倒是说说想让我如何还你?”王玄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面色一僵,扯痛了额头上的伤口,她略带小心看了王玄一眼,眯着眼说道:“郎君不是送我回来,又替我疗伤,如此便两两相抵了吧!”

王玄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细白的瓷瓶,缓缓拧开瓶盖,拿出一颗白璧无瑕的药丸,放到谢琅华嘴边说道:“服下。”

谢琅华面色一僵,莫不是她方才急糊涂了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她不过一个小小外伤,包扎一下也就是了,还服什么药啊?

“服了就不会痛了。”王玄缓缓出声。

谢琅华这才张嘴服下那颗药丸。

莫看那颗雪白雪白的药丸长着一副无害的摸样,可真是比黄连还苦,药丸入口的那瞬间,谢琅华忍不住皱起眉头。

“给!”谢琅华没有看清楚,王玄拿了个什么东西放入她口中。

丝丝甜意在她口中扩散开来,把那股苦味压了下去。

原来王玄放入她口中的是一块方糖。

谢琅华有些心虚的看了王玄一眼,怎地在吃了他的糖后,发现他也不是那么淡漠,没有人情味。

果然是吃人家的嘴短。

王玄替谢琅华盖好锦帕,坐在榻边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说道:“睡吧!”

不知怎的在他说完之后,谢琅华便觉得眼皮很重,她慢慢的闭上了眼。

她不知在这片刻的宁静之后,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王玄扭过头去,将目光落在王礼身上垂眸说道:“把陈意派进宫中的那些人全部剪掉,明日一早把他们的头颅给陈意送过去。”

明明说出的是如此狠辣的话,可王玄依旧一副不染纤尘的摸样。

“是!”王礼拱手说道。

王玄接着又道:“把陈意买凶杀人这件事宣扬出去。”

他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郎君!”王礼凝神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顿了顿,皱着眉头说道:“她终究是未来的主母,这样做怕是不妥!”

累的不止是陈意的名声,更是郎君的名声。

王玄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王礼立刻拱手说道:“是!”

他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他与谢琅华。

他深深的看着谢琅华,伸手落在她鬓边,微微顿了一下,缓缓把手伸了回来。

就在那时窗边的纱幔忽的动了一下。

王玄淡淡说道:“出来吧!”

闲乘月缓缓从纱幔后走了出来,他一袭黑色的衣袍,昏黄的灯光下,一黑一银的眸子看着格外的诡异,加上彼岸花绽放的银色面具,整个人好似地狱的使者一般周身寒气逼人。

王玄缓缓的扭过头来,波澜不惊的看着他。

闲乘月亦淡淡的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闲乘月勾唇一笑:“你还是来了。”

说着他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看着她额上的伤,他双眼一眯,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气。

“你不是也来了。”王玄看着闲乘月淡淡一笑。

“这次多谢你了。”闲乘月眯着眼看着王玄,身子一闪,如一阵风似的来到谢琅华榻前。

他再不看王玄一眼,将视线落在谢琅华脸上,伸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脸。

然,他不过刚刚伸出手来,王玄衣袖一挥,挡下他的手,平静的看着他,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来:“你有什么资格来谢我?”

他眼中含着淡淡的讥讽。

闲乘月勾唇一笑,抬手成掌朝王玄袭去。

王玄身子一闪劈开他那一掌,素手一挥带出一道凌厉的杀气朝闲乘月袭去。

闲乘月毫不示弱,他同样云淡风轻的避开王玄的那一招。

下一刻,两人出现在谢琅华床榻数米开外。

两个人皆长身玉立的站着。

王玄一袭玄色衣袍,眉眼不动,脸上满是俯视众生的傲然。

闲乘月一袭黑袍,周身戾气弥漫,仿若阴云压顶,他看着王玄勾唇一笑:“对于她,我是势在必得的。”

他说出的话极其霸道。

“我亦是如此,这可如何是好呢?”王玄眼睑半垂,勾唇一笑,脸上波澜不显,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很随意的话。

“那就看谁的本事大了!”闲乘月声音中满是讥讽,他凝神看着王玄,银色的眸子中满是张狂,勾唇说道:“王玄,我做不到的事,你亦做不到,可有些事我做得,你却做不得。”

两人眼波一沉,同时出手,两掌交汇在一起。

刹那间两人衣袖翻飞,墨发飞扬,屋内的桌椅嗡嗡晃动了起来。

榻上的谢琅华眉头微微一蹙。

王玄堪堪收手,他淡淡的扫了闲乘月一眼“想必你也不想惊醒她。”

闲乘月亦收手作罢!

“王玄,我们就比谁能率先赢得她的芳心可好?”闲乘月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眼底闪过一抹难得的柔软。

王玄没有开口,他垂眸一笑,他怕是还不知道她一心等着赫连佑回来娶她吧!

“还是你怕你会输?”闲乘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眼中满是挑衅。

“如你所愿。”王玄再不理会闲乘月,他提步朝谢琅华榻前走去。

闲乘月也朝谢琅华的榻前走去。

王玄坐在谢琅华榻边。

闲乘月搬来矮几守在谢琅华榻尾。

两个人皆沉默下去。

只是房中寒风凌冽,仿佛到了冬日一般。

榻上的谢琅华忍不住往锦被里缩了缩身子。

王玄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闲乘月也不甘示弱,他伸手给她拢了拢脚下的锦被。

他时不时的扫上王玄一眼。

倒是王玄一副镇定自若的摸样,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王玄,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只是苦于一直找不着机会,所以憋在心里许久。”闲乘月将视线落在王玄身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听说你还是个雏儿!”

第一百六十四章 干净

如他们这种世家子,通常过了十五岁,家中便会在房中给他们安排侍寝的婢女,为的是让他们早早知晓男女之事,免得他们经不住诱惑误入旁人的圈套。

闲乘月分明是在耻笑王玄。

王玄也不恼怒,他淡淡扫了闲乘月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不觉得我比你要干净许多吗?”

说着,他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垂眸笑道:“我以为她还是喜欢干净一些的人!”

闲乘月本来有心揶揄王玄,哪知王玄这厮嘴皮子向来毒辣的很,他霎时一噎。

怎料,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接着又道:“如你这种饥不择食的人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

字里行间满是讥讽。

闲乘月眉头紧锁,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忍不住想着会是这样吗?

“郎君,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王礼推门走了进来,见闲乘月竟也在,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朝王玄看去。

王玄缓缓起身,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他才走了几步,突然扭过头来,看着闲乘月淡淡说道:“你以为她会这样跟你离开。”

他眼中含着些许讥讽。

闲乘月冷冷说道:“要你多管闲事!”

屋里只剩下闲乘月陪着谢琅华。

东方吐白。

闲乘月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反复想着王玄方才那句话。

片刻,谢琅华眉头一蹙,还未睁开眼,下意识伸手想要抚摸一下受伤的额头。

“莫动!”闲乘月一把握住她的手。

谢琅华瞬间睁开了眼,看着坐在她榻前的闲乘月,谢琅华一惊“怎会是你?”

她皱着眉头从闲乘月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眼底拂过一丝震惊,难道又是谁出重金要买她的命?

“我来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闲乘月眯着说道,纵然这是王宫,他也是来去自如。

“你快些离开!我不能走!”谢琅华心中很是意外,闲乘月怎会如此好心,一次又一次出手助她,她一口便拒绝了闲乘月,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她就这样离开,岂非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对她发难的机会。

“你莫不是想留在这里做司马弘的夫人。”闲乘月眼中含着怒火,说出的话也是毫不留情。

司马弘都那样对她了,她还留在这个鬼地方做什么。

谢琅华也怒了,她额头还有些痛,哪怕闲乘月上一次救了她,可有什么资格来置喙她的事。

“我走不走的与你何干?”她皱着眉头,冷冰冰的说道。

“你……”闲乘月也气的不轻,他眯着眼看着谢琅华,满目讥讽的说道:“还是说你在等着王玄来救你?”

“我若是这样跟你走了,他们更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我这些天的隐忍岂非白费了。”谢琅华冷眼看着闲乘月,接着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样做不妥,你快些离开吧!这里是王宫不宜久留。”

谢琅华这句话说完,闲乘月眼中阴霾稍稍退了一些,声音也不似方才充满*味,他缓缓说道:“你愿意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谢琅华凝神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带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皱着眉头来,她六识过人,不仅能通过声音来辨别一个人,更可通过一个人身上散发的气味来分辨出他是谁。

为何他明明给她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却又与任何人身上的味道都不相同呢?

对于这一点谢琅华也是很疑惑。

闲乘月一走,染绿便进了服侍她洗漱了。

谢琅华起身下了榻。

才坐到妆台前,余烨便来了。

“你还很是不让人省心。”他笑着说道。

谢琅华扭头朝他看去,也是勾唇一笑:“我是该谢谢你的赞善呢?还是该骂一骂你的毒舌呢?”

“看来无恙!”余烨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淡淡的扫了染绿一眼,抬手说道:“你先退下吧!”

染绿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余烨凝神看着谢琅华额上的伤,然后皱着眉头说道:“这是谁给你包扎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外行,包扎也太难看了。”

谢琅华笑笑说道:“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受人所托,这里是后苑他不便来这里,是以叫我来看看你,顺便治一治你的伤。”余烨并没有说明那个他是谁。

谢琅华也是心知肚明的。

“替我谢谢他。”司马睿的恩情,谢琅华不能不领。

余烨闭上眼,轻轻嗅了一口,笑着说道:“看来我这一趟是多余的,竟然是血玉凝脂膏,那人还真是来头不小,我这药膏你是用不上了,有血玉凝脂膏你额上自然不会留下疤痕的。”

余烨说着坐在谢琅华身旁的矮几上,伸手递给谢琅华一个墨绿色的瓷瓶。

谢琅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余烨往谢琅华跟前凑了凑,眯着眼说道:“这个可厉害了,日后不管是谁想要非礼你,你只需轻轻一撒,保证他立刻就倒,睡上三天三夜,剩下的还不是由你做主。”

谢琅华看着余烨微微一怔:“这个价值几何?”

“提钱多伤感情,这个是送你的。”余烨白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倒是不敢接了。

余烨又白了她一眼,说道:“日后等你出去了,请我吃一次酒也就是了。”

谢琅华这才接过,仔细的收入衣袖中。

“多谢你了。”她看着余烨笑着说道。

“昨晚的事,我也听说了,没想到司马弘那个老东西,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贼心不死着实可恶。”余烨碎碎念念的说道,这个王宫敢称陛下老东西的,怕是唯有他一人了。

提及昨晚的事,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来,眼底划过一寒意。

她对陈意多番忍让,无非是看着王玄的面子上,念及他多次援手,不愿令得他太过难看,可这一次她不会手下留情了。

还有司马卿,她不会放过她们的。

“改天我给那老东西配点药,保证他以后都不举。”余烨冷冷说道。

“莫要惹祸上身。”谢琅华轻声说道,不愿余烨因她多染是非。

余烨瞬间皱起眉头来,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问道:“怎地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谢琅华立刻摇头说道:“怎会!”

余烨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阿恒服用寂灭大师的药多日,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余太医可否在想象别的办法。”谢琅华神色黯淡,眼中带着期盼一瞬不瞬的看着余烨。

在她的注视下,余烨面皮微微一僵,他稍稍沉吟开口说道:“或有一法可试,至于行或不行,我过几日给你答复。”

谢琅华眼中一亮,起身对着余烨盈盈一福:“那便拜托余太医了。”

“你这个样子倒显见外了。”余烨也站了起来。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有些事要早做决断才好,你当知时间越久越是伤人。”

至于什么事余烨并没有明说。

可即便他不说,谢琅华也是知道的。

他说的是司马睿。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不便久留,你也放宽心,这里就是你想留也留不了几日了。”余烨说完提步就走。

谢琅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背影。

对于司马睿,她终究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他不惜暴露自己,毁了自己培植多年的棋子,她该如何还他这个人情呢!

“美人,还好你无恙,可吓死我了。”余烨才走,崔愠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他还是一副宫中婢女的打扮,说着便要将谢琅华拥入怀中。

谢琅华几步后退避开了他,对于崔愠她也很是头疼。

“我已经无碍了。”谢琅华缓缓说道。

崔愠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眼眶红红的说道:“我的美人真是委屈了。”

一副要哭出来的摸样。

他这副摸样让谢琅华很是不习惯。

谢琅华满目疲惫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崔愠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说道:“我的美人莫不是吓傻了?”

“崔愠,若是你正常一些,我们可以如朋友一般真诚相待,而非只是一个调戏与被调戏的关系。”谢琅华凝神看着崔愠,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来。

这是谢琅华第一次对崔愠吐露心声。

她在心中划了一个界限,清楚的将她与崔愠还有王玄这些人隔开。

她明白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是一类人,也永远不会对他们任何一个人跨出那一步。

既然如此倒不如做朋友,或可同舟共济,不离不弃。

“我想做的永远都只是你的枕边人!”崔愠一口便决绝了,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懒得在理崔愠,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个消遣,不过是一个列外,所以他来兴致,非要征服她不可。

“为何你总是不愿相信我是真心的呢?”崔愠双眼微眯,凝神看着谢琅华。

染绿端来了早膳,都是些清淡的饭菜。

谢琅华抬眸看了崔愠一眼说道:“小红,来服侍我用膳。”

崔愠对她是好,可这种好带着一种刻意,她情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信崔愠对她有半分真心。

崔愠勾唇一笑,从善如流的坐在谢琅华对面,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琅华碗中,笑眯眯的说道:“来再叫一声小红听听,没想到这么庸俗不堪一个名字,从你口中说出来也是清新脱俗。”

她现在不信他也无妨,总归有一日她会相信他的。

“那我以后都叫你崔小红如何?”谢琅华压低声音,眼中带着调侃。

“这算是闺房之乐吗?”怎料崔愠笑盈盈的看着她,眼波流转魅意无边,冲着谢琅华抛了好几个媚眼。

谢琅华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险些连饭都吃下去了。

“娇娇,娇娇,大事不好了……”陈意还未起榻,不过刚刚睁开了眼睛,外面便响起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五章 离宫

陈意皱着眉,不耐烦的说道:“何事如此惊慌?”

她慢慢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大小姐……”红豆匆匆忙忙推门走了进来,面无血色一副吓破了胆的摸样,指着外面怎么也说不上话来了。

陈意起身下了榻,随意披了件衣裙便提步朝外走去。

“啊……”视线落在外面的那瞬间,她面色一白,忍不住叫了一声。

台阶之下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十颗男子的头颅,那些个头颅新鲜的很,还在滴着血,一个个面容狰狞,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恐。

陈意只看了一眼,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娇娇。”相思一把扶着她,慌忙失措的说道:“外面都传疯了,那日赏秋宴是娇娇买凶杀人,七夜才会把谢琅华给掳走了,还有娇娇亲笔写下的书信为证,家主气的脸都绿了,非要动用家法,郎君也非常生气,还是主母拦下了。”

“你说什么?”陈意听着相思的话,只觉得眼前一花,两耳嗡嗡作响,扶着相思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主母让我告诉娇娇,娇娇今日务必称病,千万不要出了院子,她会想法子处理这件事的。”相思还在说话。

可陈意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是他出手了。”她眼眶一红,撕心裂肺的说道:“我如今已经他的未婚妻,为了那个贱妇,他竟然连自己的声名也不顾了,他怎能对我如此绝情!”

陈意说着落下泪了。

当日他警告过她的,如今为了谢琅华那个贱妇,他真的对她出手了,全然不顾王陈两家的颜面。

这让她以后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她可是陈家阿意,燕国第一个美人,更是他日后的嫡妻。

红豆和相思把陈意扶回榻上,陈意蔫蔫的躺在榻上,只觉得心如刀绞,连肺腑都是疼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哪里还用装病,已然病来如山倒。

燕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已然街头巷尾人人皆知。

“什么燕国第一个美人,倒不是说是燕国第一毒妇,连买凶杀人这样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是世家女呢!真是道德沦丧!”

“谁说不是呢?依我看她根本配不上王家七郎!”

“陈意出了这样的丑事,说不定王家会上门退婚呢!”街头巷尾不停的有人议论着。

王家又如何不知。

王晏眉头紧锁,淡淡的扫了一眼陈氏,沉声说道:“这就是你为阿玄选的好妻子,也难怪阿玄对她总是淡淡的,半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将来如何做我王家的主母,以她这样的脾性如何能善待庶子庶女,莫要弄得我们王家断子绝孙才好。”

他的话说的十分重。

陈氏与他做了数十年的夫妻,还从未对她说过如此重话。

“一定是有人故意诬陷阿意的,阿意断然不是这样的人。”陈氏面上十分难看,她极力为陈意辩解着,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是面上无光。

“这件事陈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王晏说完提步离开。

陈氏瞬间瘫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可怖。

如他们这种士族,最在意便是声名,若是不能将自己摘干净,阿意怕是就此毁了。

她眼光一定,命人准备了马车,匆匆去了陈家。

从昨晚到今天,司马弘都绷着一张脸,前线果然又起了战事,西凉又不安分了,昨夜竟然派出骑兵,突袭了一座城池。

服侍他的一众寺人皆是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李夫人才丧子,西凉又起了战事,他心中实在烦乱的很。

他忍不住在想,这会不会是崔愠,亦或者王玄的手笔。

昨晚他那般行事,便是要试探一下他们,看看谢琅华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可直到此刻,他们都没有什么动静,仿佛谢琅华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个想法一出,司马弘便摇头否决了。

便是他们有遮天蔽日之能,又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让西凉出兵,还令得他丢了一座城池。

这绝无可能。

王后知道起了战事之后,特意嘱咐了司马卿,让她不要再惹是生非。

昨日若非她说起了往日那些艰难的岁月,司马卿与她一起吃过的那些苦,勾起了陛下心中的不忍,陛下断然要处置于她的。

这个天下是陛下一拳一脚打下来的,旧年她跟他可没少吃苦。

司马卿怎么也想不通,谢琅华怎能逃过昨晚那一劫,分明已是十拿九稳的事。

昨晚勤政殿的事,司马弘下了旨意,任何人都不准提及,所以司马卿也是不知的。

她如何知晓,如司马弘这般早已阅尽春色的人,于女色上自然克制得住,且他有心留着谢琅华,日后以作他用。

整个上午,谢琅华都过的十分安静,司马卿没来找茬,而她仿佛被人遗忘在这座王宫一样。

几日未曾见过母亲与阿恒,她心中十分想念,真是归心似箭。

以至于崔愠说什么,她都提不起精神来。

用过午饭之后,陛下身旁的一个寺人突然来了。

谢琅华一惊,以为又是陛下召她。

岂料那个寺人拱手说道:“陛下已经恩准大小姐出宫,大小姐收拾收拾便离宫吧!”

那瞬间谢琅华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陛下这样轻易便放她出宫了,还有司马卿也没有多加阻拦。

事情简单的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大小姐快些回去吧!晌午传来你母亲病重的消息,陛下已经派余太医诊治过了,这才命你出宫。”那寺人多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母亲病重?”谢琅华面色煞白,整个人僵在那里。

那寺人点了点头,余太医是这样说的。

谢琅华面色难看的厉害,脸上全然都是掩盖不住的担忧,她扭头看了崔愠一眼,崔愠不着痕迹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谢琅华跟在那寺人身后,匆匆出了王宫。

“大小姐。”她一出宫,方幻云便迎了上来。

“方姑姑,母亲她……”谢琅华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眶都红了。

方幻云骤然落下泪了:“大小姐快随我回去吧!”

谢琅华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

上一世,母亲就是这个时候去的。

等上了马车,方幻云才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不必担忧,夫人她无恙!”

谢琅华骤然朝方幻云看去。

在她的注视下,方幻云缓缓说道:“夫人若不病重,大小姐怎能离宫!”

谢琅华瞬间明白了。

陛下纵然不愿让她离宫,那怕司马卿出言劝阻,却也不能阻止她尽孝。

果然是一个好法子。

一个令他们拒绝不得的法子。

“谁的主意?”谢琅华轻声说道。

“王家七郎。”方幻云张口说道。

谢琅华微微一怔,这件事看似简单,却也十分不易,必须要打通其中各个关卡,还不能显得刻意。

能做到这件事的也唯有王家七郎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陈意花重金收买七夜杀大小姐的事也被揭了出来,燕京城中已传的沸沸扬扬,可够她喝一壶的。”方幻云勾唇笑道。

谢琅华心中微微一动。

不用想都知道是王玄的手笔。

她眼中闪过一抹不解,陈意才是他的嫡妻不是吗?

他为何要这样做?

抹黑陈意的同时,岂非也令得他颜面尽失!

谢琅华真是有些不懂王玄了。

很快便到了别院。

别院弥漫着一股愁云惨雾。

谢琅华一下马车,方幻云搀扶着她,仓皇的进了别院。

她一副悲痛欲绝的摸样,做戏也要做全套,陛下这人向来多疑,万不可露出一点马脚来,如若不然便是欺君之罪了。

谢琅华头上的伤还未好,额上缠着白色的棉布。

“阿姐……”进了萧氏的房间,谢恒一见她便哭了出来。

谢琅华鼻子一酸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姐弟两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母亲她……”谢恒哽咽的说道。

“大小姐……”春桃看着谢琅华也哭了起来。

谢琅华缓缓的朝榻上看去,萧氏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她紧紧闭着眼,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唇色有点发乌,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机。

“母亲……”谢琅华跌跌撞撞的朝萧氏走了过去,扑在萧氏的榻前,放声痛哭了起来:“琅华回来了!”

萧氏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方幻云站在一旁也红了眼眶。

大毛二毛三毛趴在萧氏榻前一动不动,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似在哭一样。

“汪汪汪……”忽的,三条狼狗一下跑了出去狂吠起来。

谢琅华红着眼抬头朝外看去。

“走开,走开……”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谢琅华眉头一蹙,眼底略过一丝寒意,是老太太身边的秦妈妈,她来这里做什么?

大毛二毛三毛虽然看着凶,但也不主动咬人。

“老奴见过世子爷,大小姐!”秦妈妈在数十个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阵仗之大一看便知来着不善。

谢恒与谢琅华都没有开口。

“夫人她……”秦妈妈看着榻上的萧氏,眼眶一哽咽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陈意的邀约

秦妈妈说着落下泪来,哭的情真意切,若不看她身旁那数十个侍卫,倒也令人动容。

秦妈妈可老太太身边的得力助手,她这番前来,定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

老太太这人一向寡情,这不她放在心尖上的谢文安才死了几日,老太太便全然抛在脑后,偌大的定远侯府又回到她的掌控之中。

对于他们的来意,谢琅华多少是知道些的。

老太太这人一向爱惜羽毛,又怎会允许他们一直住在别院,她倒是巴不得他们永远不回去,只是难免遭人议论,如她这种对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这可是万万不可的。

“秦妈妈怎么来了?”谢琅华一脸悲恸询问出声。

“是老夫人想念世子爷和大小姐了。”秦妈妈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哦!”谢琅华淡淡的看着她,随意应了一声,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老太太想念他们了?

为何早不想念他们,晚不想念他们,偏偏母亲一病,他们就找上门来?

这话说的为未免太过好听了。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她心中有些发怵,那日大小姐是如何对付二爷他们的,到如今她还心有余悸。

春桃和谢恒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秦妈妈。

大毛二毛三毛从外面跑进来,趴在谢恒跟前,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些侍卫,眼中泛着寒光,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一番。

秦妈妈一顿,接着又道:“老夫人知道夫人病重很是伤怀,险些哭晕过去,心中放心不下世子爷还有大小姐,特命老奴把世子爷和大小姐接回去,免得留着这里过了病气,染了病就不好了。”

秦妈妈这话说的十分好听,一副替他们着想的样子,却是只把谢琅华和谢恒接回去。

显然是要把萧氏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不回去。”秦妈妈声音一落,谢恒便冷冷说道。

他一脸愤怒,看着秦妈妈的眼中满是怒火。

“世子爷,老夫人也是为了你们好。”秦妈妈觉得谢恒年纪小好哄一些,所以轻言细语的说道:“即便回到家中,还可以来看夫人的。”

“听秦妈妈这话,老夫人是要把夫人一个人留在这里了?”春桃气不过,横眉怒目的看着秦妈妈说道。

“等夫人病好了,再接回去也不迟!”秦妈妈一脸小意的说道。

“我们若是不回去呢?”谢琅华脸上勾勒着一抹冷笑,她下颚微抬漫不经心的看着秦妈妈。

“母亲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你回去告诉老夫人,我们不回去!”谢恒也冷着脸说道。

秦妈妈瞬间变了脸,她皱着眉头看着谢琅华与谢恒,缓缓说道:“这怕是由不得世子爷和大小姐了。”

她声音一落,身后的数十个侍卫立刻走到前面来,大有一副要把谢琅华和谢恒抓回去的架势。

谢琅华面色一冷:“方姑姑把他们给我打出去。”

“汪汪汪……”大毛二毛三毛仿佛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立刻朝那些侍卫扑上去撕咬起来。

“啊……”秦妈妈吓得一下摔倒在地。

这些侍卫那里是方幻云的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方幻云便把他们都给扔出去了。

数十个侍卫躺在地上龇牙咧嘴一脸痛色,看着方幻云的眼中满是惊恐。

谢琅华一步一步走到秦妈妈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勾唇冷冷一笑:“相信我们的意思,秦妈妈很清楚了。”

她双眸幽深,寒意森森。

“啊……”秦妈妈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

谢琅华冷冷扫了他们一眼,缓缓垂下眸子,老太太既然生了这种心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一步不离的守在萧氏榻前,面色晦暗不明,一脸冰霜。

谢恒陪着她守着。

在回来的路上方幻云告诉她,母亲服下的是王礼给的一颗药丸,可造成心疾复发的假象,便是任何人来诊治也看不出端倪,躺上三日便可安然无恙的醒来。

可谢琅华却是知道的,是药三分毒,或多或少这药都会对母亲的身体有所损害,都是为了她这个不孝女,母亲才需服用这种药。

“方姑姑,今晚我要见谢家所有影卫。”谢琅华扭头看了方幻云一眼沉声说道。

方幻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谢琅华轻轻的握着萧氏的手,缓缓垂下眸子。

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想忍让了。

因为她的忍让换不来他们丁点的心慈手软。

司马睿上位第一件事,便是对士族出手,燕京平静不了多久了。

她须得有能力,带着母亲与阿恒从这些是是非非之中安然抽身而去。

秋风阵阵,落叶纷纷。

王玄一袭月白色长袍,在凉亭中抚琴。

王礼在一旁候着。

一曲作罢,王玄抬头看了王礼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她可回去了?”

“是,郎君!”王礼拱手说道。

王玄慢慢的垂下眸子。

“郎君,家主对此次的事很是不满,郎君还是回去给家主低个头服个软吧!”王礼皱着眉头说道。

王玄勾唇淡淡一笑,声音之中带着些许苍凉:“他们要的至始至终不过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继承人。”

在王礼不明所以的神色中,王玄缓缓起身。

漫漫日光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缓步朝房中走去。

王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知怎的望着他的背影竟觉得有些苍凉。

王玄的声音淡淡响起:“却从未有人问过我,我想要的是什么?”

“郎君。”他提步进了房间,王礼急忙追上他的步伐。

是夜!

用过晚饭之后,谢琅华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她坐在软榻上,细细端详着手中谢长安当初给她的那块令牌。

心中揣摩着几件事。

赫连佑已然回到北漠,如今正是艰难的时候,她须得助他一臂之力。

来日若是离开燕国,北漠倒是个不错的去处,那里民风淳朴,是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

司马卿屡屡对她出手,是时候给她一个教训了。

萧禾定然已经见了萧陌,所以那一日才没有出言讥讽于她。

依着萧陌的心性,自然不会放过谢瑶华。

没有什么比看着他们狗咬狗,令得她开怀了。

还有陈意出了这等事,她肯定会来找她的,不管她如何做,都没有由她出面替她澄清这件事来的直接有效。

只要她否认了这件事,那么那些流言就只是子虚乌有的传言。

“大小姐。”夜深人静之时,方幻云大步走了进来。

谢琅华神色一动,抬头朝她看去,问道:“可是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方幻云点头说道:“大小姐请随我来吧!”

春桃和谢恒皆已经歇下了。

谢琅华起身随方幻云一起去了后院。

谢家原本是有五百影卫的,交到谢文安手上这些年损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三百余人。

“属下见过主人!”所有人一袭黑色夜行衣,拱手朝谢琅华跪了下来。

后院燃着几支火把,火光照亮了谢琅华的脸。

清幽的月光下,她一袭碧色的衣裙,双眸澄净,一脸从容。

她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清寒:“我不管你们之间做过什么事,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是对是错我也不想再去追究。”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都起来吧!”她右手微抬,淡淡说道。

“是!”所有人站了起来。

“方姑姑!”谢琅华扭头看了一眼方幻云。

众目睽睽之下,方幻云打开了谢琅华身旁的那个箱子。

那瞬间金光璀璨,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谢琅华让方幻云拿着王玄给她的那张银票,兑了两千两金,如今都在箱子里。

“我如今给你们一个选择,你们为谢家效力多年也着实辛苦,现在你们可以自己选择离开或者留下,凡是选择离开的皆可领五十两金。”谢琅华缓缓说道。

所有人瞬间眼中一亮。

谢琅华一顿接着说道:“如今想离开的可以站出来!”

她要的是绝对的衷心。

所有人面面相觑,眼中多少有着些许雀跃,他们从出生起便没有选择,只能永远躲在暗处,过着刀剑舔血的日子,便是死了都不会留下一个姓名,如今骤然可以选择了,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一个人站了出来。

紧接着两个人站了出来,三个人站了出来……

最后一共站出来三十多人。

“领了金让他们走!”谢琅华淡淡说道。

那些人上前领过金子后便离开了。

只剩下二百多人。

谢琅华看着他们盈盈一福:“谢谢你们愿意留下来,从此我与你们命运相连,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无论何时我皆不会抛下你们,可唯有一点我要的是忠心不二。”

“属下定誓死效忠主人!”剩下的人全部跪了下来,看着谢琅华拱手说道。

“起来吧!”谢琅华勾唇一笑,出言问道:“谁是影卫的首领?”

“属下沐风。”一个影卫大步走了出来。

谢琅华看着他点了点头:“很好,从今以后你依旧是影卫的首领。”

“多谢主人!”沐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拱手说道。

谢琅华挥手让其他人离开,只留下沐风。

她让方幻云把剩下的四百多两金交给沐风,让沐风领着所有人好吃好喝休息几日,听候她的差遣,便让沐风离开了。

看着谢琅华这般处事,方幻云是由衷的佩服起谢琅华来。

她并没有把他们这些人当做工具,而是把他们当做了人,一个有血有肉,可以自己选择未来的人。

第二日,一早,谢琅华不过刚刚起身。

陈意的婢女便来了,她看着谢琅华盈盈一福说道:“我家娇娇请大小姐午后在天香楼一叙!”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幻听

谢琅华淡淡一笑:“告诉你家娇娇,我必定如约而至!”

“奴婢先告辞了。”那婢女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那婢女一走,方幻云抬眸看着谢琅华说道:“明知陈意不安好意,大小姐为何不推辞了。”

谢琅华慢慢垂下眸子,勾唇一笑:“有些事不是一味退让便可以的。”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我要去一趟王玄别院。”

方幻云点头,着手去安排。

谢琅华拿了棉布沾了水,细细的给萧氏净了净脸。

她眼睑半垂,在脸上投出淡淡的阴影,脸上闪过一抹冷笑,没想到陈意这么快便找上她了。

王玄把她雇凶杀人一事抛出来,对她来说可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若是处理不好这件事,陈氏便是再如何满意陈意这个儿媳妇,只怕王家也容不下她。

给萧氏喂过药后,谢琅华便去了王玄别院。

车夫架着她惯用的马车去了燕京城。

而她则上了一辆不常用的马车,连车夫都换了一个人,带着方幻云去了王玄别院。

如何对待陈意,她终究还是要探一探王玄的口气。

彼时,王玄正在书房处理公文。

王礼拱手说道:“郎君,谢琅华来了。”

王玄头都未抬,淡淡说道:“让她进来。”

他声音一落,王礼大步转身离开。

谢琅华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她目光落在王玄身上,盈盈一福:“见过郎君!”

王玄抬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谢琅华几步上前,对着王玄五体投地的跪了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多谢郎君施以援手。”

“这次你准备如何谢我?”王玄一手执笔,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谢琅华微微一怔。

此事归根究底陈意也是因为他才迁怒于她的!

他施与援手难道不应该吗?

“你已然是我的牛马了,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谢我的?”王玄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准备好好跟他说道说道:“郎君,陈意终究是因着郎君才迁怒于我的,她误解我与郎君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难道郎君便没有责任了吗?”

她欠他的恩情,她自然要认下,可如这般无妄之灾,她还委屈呢!

王玄从桌案后缓步走了出来。

一步一步走到谢琅华跟前。

“起身吧!”他淡淡说道。

谢琅华缓缓站了起来。

他就站在她面前,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全然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带给她莫名的压迫感,她忍住皱起眉头来,莫不是她说错什么话了?

“抬头看着我!”王玄淡淡说道,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谢琅华抬头看着他。

王玄一手落在她腰间,长臂一挥两人近在咫尺。

谢琅华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声音有些颤抖:“郎君这是作何?”

“若她没有误解呢!”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缓缓吐出这句话来。

谢琅华的呼吸一下便凝滞了。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意没有误解!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确有奸一情?

谢琅华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她用力摇了摇头,双手抵着王玄的胸膛,义正言辞的说道:“郎君,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未对郎君生过别的心思。”

王玄双眼一眯。

谢琅华结结巴巴的说道:“否则,愿天打……”

五雷轰……

王玄伸手捏住谢琅华的下巴,剩下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谢琅华怔怔的看着王玄。

崔愠是个不正行的,她已经习惯了他那副摸样。

可如今怎地连王玄也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若是我对你生了旁的心思呢?”在谢琅华的注视下,王玄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

谢琅华瞬间便惊呆了。

她也不知是她耳朵抽筋了?

还是王玄脑袋抽筋了?

她思来想去一定是她耳朵抽筋了。

天之骄子,俊美无边的王家七郎,怎会对她生了旁的心思?

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郎君,我今日有些幻听,请郎君容我先行退下!”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王玄转身就走。

怎料,她才走了一步,王玄长臂一挥,霸道的将她拉入怀中,两人又成了方才的姿势。

王玄凝神看着她,目光灼灼似骄阳,一字一句的说道:“若你没有幻听呢!”

“是我对你生了旁的心思。”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些谢琅华听得真真的。

“郎,君。”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脸皱巴巴的,一点欢喜都没有,她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就差哭出来了,战战兢兢的说道:“郎君,我这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心细如针,擅妒无德,脸丑,胸小,求郎君饶命啊!”

若叫王家知晓此事,王家如何能饶过她。

陈意如何能饶过她。

王玄缓缓松开了她。

谢琅华身子一软,跪在王玄脚下。

“你便这般不愿吗?”王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琅华不敢高攀,为人粗鄙庸俗断断配不上郎君!”谢琅华跪在王玄脚下,一字一句说道。

若是换做旁人,怕已是高兴的找不到北了。

可她至始至终都很清醒,此刻就更是清醒了。

何为云泥之差?

便如她与王玄!

莫说她此生无意情爱,便是钟倩一人,也绝不会与人共夫,所以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肯将就半分。

“为何?”王玄削薄的唇慢慢吐出这两个字来。

谢琅华缓缓抬起头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缓缓笑道:“多谢郎君垂青,可我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双模清澈闪动着耀目的光芒。

一时之间竟令得王玄移不开视线。

王玄微微蹙起眉头。

他从不知她竟有此宏愿。

仲秋夜宴上,他以为她只是随意说说而已,哪知竟有如此执念。

“琅华先行告退了!”谢琅华起身盈盈一福,缓步转身离开。

她一脚深,一脚浅,心中乱如麻,实不知王玄何时起了这样的念头。

直到出了王玄别院,谢琅华还有些心绪不宁。

她生生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她情愿王玄是拿她打趣一番,亦或者只是试探她一下。

方幻云见谢琅华面色不佳也没有多问。

“她真真不愿!”谢琅华走后,王玄勾唇淡淡一笑。

王礼面色一沉,拱手说道:“郎君,必要的时候就得用一些非常手段,郎君若是不愿出手,便让属下来做,自会令得她心甘情愿的服侍郎君。”

王玄看了王礼一眼:“不必了!”

他还无需去强迫一个女子。

这样的事他不屑。

谢琅华回到别院,见门口竟停着一辆马车,车上挂着谢家的族徽。

她眉头一蹙,大步进了别院。

“我说了我不走,你们放开我!”谢琅华一进别院竟听到谢恒哭喊的声音。

她面色一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进他们住的院子,谢琅华便见几个仆从拉扯着谢恒的木椅,春桃势单力薄的在跟他们争抢着谢恒,被他们粗鲁的推倒在地,大毛二毛三毛则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还有方幻云的十几号人都躺在地上,显然是中了某种毒。

而夜幕和夜沉昨晚被她派出去办事了,还没有回来,这才他们有机可乘。

老太太面色不善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谢恒说道:“这可由不得你!”

竟是来抢人了。

谢琅华顿时就怒了,她扭头看了方幻云一眼。

方幻云身子一闪。

拉扯着谢恒的那几个仆从瞬间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

“阿姐。”谢恒一见谢琅华便喊了出来,他脸上还挂着泪。

“大小姐……”春桃也红了眼眶。

谢琅华眼波一沉,一步一步朝他们走了过去,她淡淡的扫了老太太一眼。

“奴大欺主,方姑姑把他们几人的手给我斩断了。”谢琅华眯眼看着那几个仆从冷冷说道。

“是。”方幻云手中瞬间多了一把细软的剑,她手腕翻飞,动作行云流水。

“啊……”几个仆从瞬间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来。

地上瞬间多了几只血淋淋的手。

“琅华,你这是做什么?”老太太面色一白,疾言厉色的说道:“我也是好意,想着你母亲病了,无人照看你与阿恒,才想着把你们接回去好生照应。”

“老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不必了。”谢琅华抬眸看着老太太淡淡说道,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老太太瞬间拉下脸来:“琅华你便是这般跟祖母说话的?你的孝道何在?”

谢琅华伸手把春桃从地上扶了起来。

然后附身替谢恒擦了擦挂在脸上的泪,拉着谢恒的手轻声说道:“莫怕,有阿姐在。”

“嗯。”谢恒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方幻云身子一闪,手持长剑站在谢琅华身旁,冷眼看着所有人。

“老夫人莫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把我们赶到别院来的,如今要把我这丧门星接回去便不怕了吗?”谢琅华脸上含着讥讽,漫不经心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能屈尊降贵亲自来接他们,真是让她始料未及啊!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非接他们回去不可了!

“琅华,过往的一切皆是祖母错了,你就原谅祖母吧!”令谢琅华没有想到是老太太竟双膝一软朝她跪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赴约

当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以为老太太这是服软亦或者真心认错了吗?

错了。

她一个长辈这样跪在一个小辈面前,这分明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对谢琅华施压,逼得她不得不原谅她,从而跟她回谢家。

不然她的孝道何在?

一个长辈都这样跟她认错了,她若是还斤斤计较,旁人会如何议论她?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跪在老太太跟前给她认错了。

可谢琅华重活一世,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声名。

她冷眼看着秦妈妈说道:“呀!这是怎么了?老夫人腿脚不好,怎么一下子就摔在地上,你们还不把老夫人给扶起来。”

她三言两语便是说成老太太是摔倒在地,而非对她跪下,口舌厉害,颠倒黑白的功夫着实叫人佩服。

谢恒淡淡的扫了老太太一眼,只见老太太的脸都绿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阿姐这张嘴向来毒辣的很,她若是心情不好了,通常是能把活人给气死的,然后再把死人给气活,如此反复来上几次,定叫那人七窍生烟。

“老夫人!”秦妈妈伸手去扶老太太。

老太太一把推开秦妈妈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明明已经气得不行,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她一脸愧疚,连眼圈都红了,哽咽的说道:“琅华,祖母都这样跟你认错了,你还是不肯原谅祖母吗?”

在老太太的注视下,谢琅华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她淡淡的看着老太太,眼中含着讥讽,若是换做旁人遇上这种事,除了憋屈的认下,还真是无计可施,她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老夫人愿意跪便跪着,权当活动筋骨了,我便不奉陪了。”

谢琅华抬头看了谢恒一眼,提步往屋里走去。

母亲如今还没有醒来,她可没时间在这跟他们耗着。

老太太愿意演戏,她未必愿意陪着她演。

春桃推着谢恒也朝屋里走去。

地上数双血淋淋的手看着恁的刺目惊心。

看着谢琅华的背影,老太太再也绷不住,脸瞬间黑如锅底,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气的险些吐出血来。

谢琅华怎能这样对待她?

她身为一个长辈都这样给她跪了下来,她不该服软认错吗?

她真是给脸不要脸。

“老夫人。”秦妈妈把老太太给扶了起来。

老太太面色一沉,冷冷说道:“我们回去!”

她就不信她还治不了谢琅华这个贱蹄子。

若非谢恒顶着定远侯世子的名头,若非她应承了瑶华,她才懒得把他们接回去呢!

秦妈妈扶着老太太转身离开。

方幻云上前查看了一下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才发现他们中了分量不轻的蒙汗药,只怕明天早上才能醒。

她找来守门的仆从把他们都抬了回去。

把三条狼狗抱回了狗窝。

“阿姐,只怕老太太不会善罢甘休的。”谢恒看着谢琅华,面色不佳冷冷说道:“连上门抢人这样的事她都做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谢琅华点头说道:“我心中自有打算。”

“大小姐,你可不知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春桃心有余悸的说道,若是让他们把少爷抢走可如何是好!

“以后我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了。”谢琅华缓缓说道,也是她大意了,想着不过是去一趟王玄别院,有方幻云的十几号人守着,应该没有问题的,哪知道他们竟连蒙汗药都用上了,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方姑姑,我让你在城中置宅院的事如何了?”谢琅华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这里到底是谢家别院,他们既然给老太太撕破了脸,只怕就是住也住不安生了,还是早早搬出去的好。

方幻云说道:“已经置好了,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该置办的东西我已经置办了,也派人打扫干净,我们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等母亲一醒,我们便搬过去吧!”谢琅华稍稍沉吟了一下。

依着老太太的心性,说不定很快便会上门赶人的。

“下午入了城,我们可以去看一下,看看还缺什么。”方幻云开口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她去王玄别院是想探一探他的口气,思量了一下她要如何对付陈意,哪知被王玄那么一吓,连要紧的事都没有办便回来了。

王玄于她有恩,她也不能令得他太过难看不是!

如今她只能依着她的性子来对待陈意了。

陈意数次不折手段的对付她,这一次她不想纵着她了。

用过午饭之后,谢琅华便带着春桃出门了。

夜幕和夜沉不在,唯有方幻云守着母亲和阿恒她才能够安心。

天香楼是燕京最大的茶肆,能出入全部都是达官显贵。

一楼是大厅,台上有说书的,二楼则是雅间,还可唤来雅妓抚琴,一盏茶不下十金。

谢琅华也是第一次来天香楼。

她一进来,便有人上来为她引路,连问都不问一句,便将她领了上去。

显然陈意已经到了。

她推开雅间的门,一阵茶香扑鼻而来,叫人心旷神怡的很。

春桃跟着她走了进去。

陈意坐在四四方方的茶桌后,抬眸朝她看来,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来了!”

“娇娇!”谢琅华几步上前对着陈意盈盈一福。

“坐吧!”陈意扫了一眼她对面的位置。

谢琅华缓缓坐了下来。

相思跟在陈意身旁,抬手为谢琅华倒了一杯茶。

陈意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垂眸说道:“尝一尝这里的茶吧!你怕是还没有喝过这么金贵的茶呢!”

谢琅华淡淡一笑,端起茶轻轻一嗅,缓缓说道:“果然是好茶!”

春桃满目担忧的看着她,陈意数次害大小姐,她给的茶可万万不能喝的。

陈意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衣袖一挥,遮去半边脸,佯装一饮而尽的摸样,实则她连碰那杯茶都没有,全数倒在了宽大的衣袖上。

她又不傻,陈意摆明了是谈判的,她总不能一句话都没有说,便着了她的道吧!

谢琅华缓缓放下手中的空杯,笑着说道:“果然是极好的茶。”

陈意眼底拂过一丝笑意。

“不知娇娇唤我来有何吩咐?”谢琅华率先开口说道。

“近日的流言想必你也听说了。”陈意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在陈意的注视下,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陈意凝神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所谓流言自然不足为信,你以为呢?”

她在是再问谢琅华如何想的。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意,眼中闪过些许惊恐,喃喃说道:“可我被七夜掳走是真,可见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陈意瞬间双眼一眯,眼中已然带了些怒意,她都给了她暗示,她还敢这般说来,真真是给脸不要脸。

若非母亲与姑母都说了,只有她出面当众澄清这个流言,才是解决这件事最好的法子,她才不会找上她呢!

“你还记得我曾经给了你一万三千两金的事吧!”陈意看着谢琅华淡淡说道。

“记得。”谢琅华只吐出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我对你怎么也是有恩的吧!”陈意声音一沉,可见对谢琅华已是多有不满。

“娇娇自然是琅华的恩人。”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陈意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陈意的气这才稍稍顺了一些,她等的便是她这句话,若要叫她低下头来求她,她万万做不到的。

眨眼间,她眼眶一红,伸手握住了谢琅华的手,谢琅华一怔,带着些许惊恐,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意。

陈意握着她的手,娓娓道来:“你也知道流言最是伤人了,此次的流言真真令我百口莫辩,我如今平白含冤,身置风口浪尖,只盼着妹妹念着我曾经的好,能当众为我洗刷冤屈。”

她已然与谢琅华姐妹相称。

谢琅华定定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陈意一顿,接着说道:“这对妹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只要妹妹当众说此事不是我所为,亦不曾见过七夜的人,这个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这……”谢琅华一脸迟疑,想要把手伸回来。

“妹妹不愿助我吗?”陈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一句话也不说。

在陈意看来,她这副姿态分明是要跟她谈条件,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缓缓说道:“只要妹妹肯助我,妹妹想要多少金,我都可以给你。”

她知道谢琅华是贪慕富贵的,已然在利诱谢琅华了。

谢琅华缓缓抬起头看着陈意,还是没有开口。

陈意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厌恶,在她的注视下,谢琅华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说道:“我曾被七夜的人掳去险些丧命,娇娇怎能让我哄骗世人呢?”

陈意面色一沉。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她还是不肯,她眼中划过一丝寒意,已然没了多少耐心。

“说吧!你想要什么?”陈意换了一副姿态,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紧咬着唇瓣垂下眸子。

“若你愿意助我,我便许你做王家七郎的贵妾如何?”陈意一脸冷眼,抛出最后的杀手锏来,在她看来谢琅华所求无非如此!

第一百六十九章 崔愠的质问

谢琅华难以置信的看陈意,眼中满是震惊。

陈意屡屡对她痛下杀手,不过是觉得她与王玄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事,可如今竟不惜抛出这个条件来。

也许在陈意看来,她所求的不过如此。

陈意眼中带着些许冷意,淡淡的看着谢琅华,嘴角闪过一丝讥讽,她抛出的这个条件,足以令得天下所有女子为之发狂。

谢琅华一定会同意的。

从前她总想着让谢琅华从这个世上消失才好,经过母亲的提点,她才明白与其杀了谢琅华,令得她与王玄反目,倒不如遂了王玄的意,大度的把谢琅华收在他身旁,放在她眼皮子底下,慢慢的磋磨她。

即便许她一个贵妾的身份又如何?

只要她是王玄的嫡妻,还不是得向她卑躬屈膝,在她手底下求生,到时候有谢琅华受的。

在陈意的目光中,谢琅华勾唇一笑:“娇娇大度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陈意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谢琅华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意,缓缓说道:“我若是不愿呢?”

从前她处处对陈意小意逢迎,她放过她了吗?

没有!

换来的是她肆无忌惮的谋害,既如此她又为什么要妥协?

不过是王玄的妾也好,贵妾也罢,这些从来都不是她所求。

她想让她放过她,可是她肯吗?

王玄为了她,如此对待陈意,陈意只怕恨她入骨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了。

陈意怎么都没有想到谢琅华会拒绝她,她声音一冷,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让娇娇放过我,娇娇肯吗?”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陈意勾唇一笑:“你若是做了王玄贵妾,我们便是姐妹了,自然要相互扶持的。”

她说出的话恁的违心。

谢琅华若真真跟她做了姐妹,更是非死不可了。

谢琅华淡淡的看着陈意,她若是信了,只怕是这天下最大的傻瓜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愿意与人共夫,看着别的女与自己的夫君卿卿我我的。

她都做不到,陈意就更是如此。

“娇娇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谢琅华说着缓缓起身。

陈意看着她眉头一蹙,声音带了几分寒意:“这么说你是不愿助我了?”

“娇娇扪心自问,那些真的只是流言吗?娇娇没有做过吗?让我违心去哄骗天下人请恕我做不到!”谢琅华说着起身就走。

“可惜你从来都没选择的余地。”陈意冷冷笑道。

谢琅华脚下一顿,扭头看向陈意。

陈意慢慢垂下眸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方才饮下的那杯茶加了一点东西,若是你不愿助我的话,只能自寻死路了。”

这世上只有站在顶端的人才有选择的资格,而她只能顺从,或者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

流言已起,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你……”谢琅华徒然瞪大了眼。

春桃也是一惊,她果然在茶中动了手脚。

陈意眼中寒意流转淡淡一笑,倾国倾城的面容上满是狠毒的神色。

“啊……”谢琅华面色发白,捂着肚子,瞬间出了一头的冷汗,她死死地盯着陈意,唇瓣颤抖的说道:“你好歹毒的心。”

“大小姐,你怎么了?”春桃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身子软了下来,捂着肚子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吓得春桃瞬间六神无主了。

陈意伸手慢慢的倒了一杯茶,她眼含讥讽,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若是你现在改变主意的话,我便把这杯茶给你喝下,瞬间可以解了你的痛苦。”

“你休想!”谢琅华一口拒绝了陈意。

谢琅华抬头看了春桃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的很。

春桃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救命啊!快来人啊!”春桃瞬间大声呼叫了起来,且一声高过一声:“来人啊!救命啊……”

“你给我闭嘴。”陈意瞬间变了脸色,寻常人遇到这种事,不是该向她求饶吗?

“给我堵上她们的嘴。”陈意有些慌乱的说道。

如她这种身份,身旁自然是有影卫贴身保护的。

“来人啊!救……”两个影卫悄无声息的从陈意身后走了出来,春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其中一个影卫打晕了。

谢琅华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满头大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死死地看着陈意,双目睁得滚圆,一脸狰狞的杀气。

陈意缓缓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一笑:“现下你愿意助我了吗?”

谢琅华紧咬着唇瓣,陈意没有看到,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

这里是天香楼,出入的皆是达官显贵,守卫自然不同于寻常的茶肆,无论是谁都不能在这里行凶,方才春桃那几声已经足以惊动这里的守卫。

而她已经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谢琅华一言不发。

“看来唯有鲜血才能让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了。”陈意满目讥讽的说道,抬头扫了一眼旁边的影卫。

那个影卫举起手中的长剑朝春桃刺了过去。

“砰……”就在那时雅间的门被粗鲁的撞开了,天香楼中几个手持长剑的守卫冲了进来。

“救命啊!”谢琅华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

天香楼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其中一个守卫,将手中的长剑掷了出去。

“砰……”一下将那个影卫手中的长剑击落。

陈意瞬间愣住了。

“我乃定远侯府大小姐,陈意屡屡害我不成,如今她买凶杀我的事被暴了出来,反过来求我替她哄骗世人,说她根本没有做过这些事,我不愿她便下毒害我想要杀人灭口。”谢琅华说的十分流畅,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她声音不低,整个天香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救命啊……”一句话说完,谢琅华根本没有停歇,便大声呼救起来。

天香楼的生意向来极好,旁边雅间的人也被惊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陈意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副摸样。

“不是这样的,是她污蔑我!”陈意气的面色发白,指着谢琅华厉声吼道,世家女的风范荡然无存。

“近日城中流言传的厉害,我还以为只是个流言,以陈意的身份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哪知那些流言竟是真的。”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看着陈意开口说道。

“谁说不是呢!真是人不可貌相。”瞬间又有一个人看着陈意指指点点的说道。

众目睽睽之下,陈意自然是不能再行凶了。

一时之间陈意方寸大失,顿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谢琅华跌跌撞撞的来到春桃身旁,将春桃抱在怀中,放声痛哭了起来“谁来救救我们……”

所有人一脸同情的看着她,一阵唏嘘:“这个谢家大小姐也着实可怜,弟弟摔伤了腿,母亲病重,自己又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陈意,你为何屡屡害我,非要置我于死地?”谢琅华指着陈意厉声吼道。

“谢琅华,我没有,分明是你思慕王玄,妄想做王玄的嫡妻故意陷害我的。”陈意很快镇定了下来。

她身边站在两个手持长剑的侍卫,衣裙华美,妆容精致,再看谢琅华面色惨白,头上的伤还未好,一副随时魂断的摸样,她这番话根本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谢琅华在此立誓,从未对王家七郎生过半点旁的心思,若违此誓甘受五雷轰顶之刑。”谢琅华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如此狠毒的誓言张口就来,可见心中坦荡。

所以根本无人信陈意那番话。

“啊……”谢琅华抱着腹部在地上翻滚,大颗大颗的汗从她头上滚落下来,她紧咬着唇瓣,泪眼模糊的看着陈意喃喃说道:“娇娇为何要在我茶中投毒?”

所有人顿时一脸恍然大悟的摸样,难怪这个谢家大小姐如此痛苦,原来是陈意在她的茶中投了毒。

瞬间一人站了出来,一脸鄙夷的看着陈意说道:“哼!这便是世家女连这等卑劣的事都做的出来,怎配的上芝兰玉树的王家七郎。”

能出入这里的皆是达官显贵,是以并不怕得罪陈意。

“你胡说我家娇娇何时在你茶中投毒了!”相思横眉怒目的看着谢琅华厉声说道。

“清者自清,谢琅华你这样污蔑我用意何在?”陈意一副镇定自若的摸样,淡淡的看着谢琅华,仿佛真的是谢琅华冤枉了她一样。

谢琅华哭泣着说道:“天香楼的守卫方才也看见了,你的影卫分明是要杀了我们的,若是他们晚来一步的话,我们只怕已是一具尸体。”

当下所有人朝天香楼的守卫看去,并无人出言反驳谢琅华的话,可见她说的都是真的。

陈意瞬间没了言语,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眼底满是凌厉的杀气。

谢琅华放开春桃,艰难的爬到陈意跟前,伸手拽着她的衣裙,苦苦哀求道:“既然娇娇非要我死,我甘愿赴死,只求娇娇饶过我的家人。”

有了她这句话,无论萧氏和谢恒出了任何事,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陈意。

一时之间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意。

那些人的目光令得陈意无地自容。

“你放开我家娇娇。”相思上前一脚踢开了谢琅华。

“谢琅华,公道自在人心,我问心无愧,所以根本不惧这些流言蜚语!”陈意缓缓扬起下巴,再不看谢琅华一眼,一副清高的摸样,仿佛真真纤尘不染一般,缓步朝外走去。

有些事越描越黑,她反倒不如做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摸样,叫所有人都不敢妄下定论。

“好一个公道自在人心。”就在那时崔愠缓步走了过来,他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冲着她眨了眨眼,而后漫不经心的看着陈意,勾唇说道:“陈家阿意,你敢立誓不是你重金雇佣七夜刺杀她的吗?”

第一百七十章 谢琅华的杰作

旁人是不敢这样质问陈意的,可崔愠何许人也?

他是燕京有名的浪荡子,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在他的注视下,陈意面色一僵,看着崔愠的眼中多了一丝寒意。

所谓立誓,可不是随意说说的,是对天地鬼神立誓,她如何敢欺天地鬼神。

“崔家六郎向来与谢琅华不清不楚的,自然是要向着她说话的。”陈意冷冷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眼中含着讥讽勾唇说道:“你若是真有心于她倒是把她娶回家呀!”

陈意说完再不看崔愠一眼提步就走。

“明明是心中有鬼不敢立誓,如此一个俗物,王玄若真真娶了你倒是可惜了。”崔愠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淡淡的扫了陈意一眼,脸上满是鄙夷的神色。

他大步朝谢琅华走去,长臂一挥把她抱入怀中,附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气,仅用谢琅华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可怜的美人,是我不好没有早些来替你惩治这个恶妇。”

谢琅华定睛看了崔愠一眼,用嘴行说道:“你放开我。”

若非她如今饰演的是一个中毒的小可怜,早就挣脱了崔愠。

崔愠双眼一眯,同样用嘴行说道:“我偏不!”

谢琅华气结,她蔫蔫的半眯着眼再不看崔愠一眼。

崔大抱着春桃,跟着崔愠身后,出了天香楼,崔愠抱着谢琅华上了一辆马车,崔大抱着春桃上了一辆马车。

崔愠的马上十分奢华,便连车轮都是紫檀做的,四四方方的马车内铺着锦缎,一旁焚着香,矮几上煮着茶,还摆放着一个棋盘,出入无白丁,谈笑皆鸿儒的士族自然是少不了笔墨的,是以矮几上还摆放着笔墨。

崔愠把谢琅华放在马车上,谢琅华缓缓坐了起来。

崔愠勾唇一笑,倒了两杯茶,伸手递给谢琅华一杯,眯着眼笑道:“怎么现下不装了?”

“你怎么知道?”谢琅华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这厮喝的茶竟比王玄喝的还要好,因着方才说了许多的话,她十分口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崔愠一眼朝她扫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任凭陈意再如何张扬舞爪也不是你的对手。”

谢琅华把茶杯放在矮几上。

崔愠又给她倒了一杯。

谢琅华也没有客气,她接过茶小口小口喝着,眯着眼对崔愠一笑:“你倒是看重我。”

“连我都栽倒你手中了不是!”崔愠瞬间凑到谢琅华跟前,目光灼灼似火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冲着她抛了好几个眉眼。

谢琅华一阵恶寒,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往后移了移身子,沉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这还不是担忧你,才巴巴的赶来了!”如此肉麻的话,崔愠随口说道,可见平日里没少说,以至于顺手拈来,连想都不用想。

换做王玄是断然不会这样说的。

“崔愠,你还是把这份精力用在旁人身上吧!我就好似那不会开花的铁树,不管你如何浇灌也开不出一朵花来。”谢琅华想了想,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

“人家如今已经不喜欢花了。”崔愠单手直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笑道:“就喜欢不会开花的铁树。”

说着又冲谢琅华抛了一个媚眼。

谢琅华险些被茶呛到,对于崔愠她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他对她的好已然成了她的负担,她是真真愿意交他这个朋友的,也愿意为他两肋插刀,还尽他的恩情。

只是他想要的,她永远都给不了他。

“你这样做也好,从前你与陈意的种种恩怨都是私下的事,如今推到明面上也好,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陈意,陈意便是为了避嫌,也不会再随意对你出手了,相反她如今还要想方设法的护着你,但凡你出一点事,所有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她。”崔愠看着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琅华也是这样想的,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语罢,崔愠一顿接着又道:“你还是离王玄远一些的好,王家对此次的事很是不满,若是把怒火烧到你身上就不好了。”

“我知。”谢琅华如何不知,提及王玄她就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王家若是知道王玄为了她才这样对待陈意,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你也不必过于忧心,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亦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崔愠勾唇一笑,飞快的在谢琅华脸颊落下一个吻,谢琅华一拳朝他打去。

崔愠笑着闪开了,伸手握住谢琅华的拳头,用力一拉把她拉入怀中。

“崔愠,你放开我。”谢琅华已然恼怒了,她冷眼看着崔愠,觉得他那张脸着实可恶的厉害。

“你若是成了我的人,王家自然没有理由在为难你了。”崔愠圈着谢琅华,谢琅华一下也动弹不得。

他抱着谢琅华朝后倒去。

转眼两个人已经换了一个十分暧昧的姿态。

崔愠在上,谢琅华在下,她皱着眉头说道:“崔愠你非要如此吗?”

“阿琅,人家渴你渴的厉害!”崔愠的长发落在谢琅华脸上,遮去她的半边脸,两人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崔愠如小狗一样在谢琅华长发上嗅了嗅,声音透着萎靡:“阿琅,你就从了我吧!”

什么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如他这般,三句话离不了本性。

方才谢琅华还在用力的挣扎。

崔愠这句话落下,谢琅华一动也不动了,她定睛看着崔愠说道:“不过一具身子,你若是要就拿去,权当我偿还了你对我的恩情,从此你与我两不相欠。”

崔愠一怔,凝神看着她。

谢琅华挣脱出一只手来,在崔愠的注视下,解开了衣领处一颗纽扣,露出藕荷色的肚兜来。

崔愠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他看得出她是认真的,可为何他没有丝毫的雀跃呢!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莫不是他要的不是如此?

那他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崔愠看着谢琅华的眼中起了一层迷雾。

谢琅华又解开了一粒扣子。

崔愠甚至有些烦躁,他缓缓皱起眉头来,整个人说不出那里不对劲。

“怎地你不要了吗?”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崔愠低头吻上谢琅华的唇。

就在那瞬间谢琅华衣袖一挥,崔愠身子一软倒在她身上。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他崔愠推到一旁。

谢琅华眯着眼缓缓坐了起来,看了一眼余烨给她的药勾唇一笑,果然好用的很。

她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正是回别院的路。

谢琅华扭头看向崔愠淡淡笑着。

她伸手捏了捏崔愠的脸,漫不经心的说道:“果然细滑如脂啊!”

“啧啧啧,真是白费了一副好皮囊,怎么就不能正经一点呢!”谢琅华轻叹了一声,抬手拿起矮几上的毛笔,沾了墨汁,以崔愠的脸为纸,在上面涂涂抹抹画了起来。

不过片刻,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乌龟便出现在崔愠脸上。

谢琅华十分满意的笑了起来。

又提笔在崔愠额头写了四个大字,兽性大发,才把毛笔给放了回去。

看着崔愠的脸,谢琅华觉得自己的画功也是着实不错的。

马车很快到了谢家别院。

车夫才将车停好,谢琅华看了崔愠一眼,转身跳下了马车。

春桃已经醒了过来。

“大小姐。”她一脸担忧大步朝谢琅华走了过来。

“郎君!”崔大皱着眉头在外喊了一声。

谢琅华抬头看着崔大说道:“你家郎君睡着了,不要扰了他的安宁,快些送他回去吧!”

谢琅华说完,看了春桃一眼快步进了别院。

“大小姐,你的身子要不要紧?”春桃跟在谢琅华身后也进了别院,她皱着眉头眼眶红红的看着谢琅华。

“我没有喝下那杯茶。”谢琅华看着春桃扬眉一笑。

春桃眼中一亮“这么说大小姐没有中毒。”

谢琅华点了点头。

两个人快步朝她们住的院子走去。

“郎君。”崔大一脸疑惑,皱着眉头撩开了崔愠的车帘,一见崔愠竟倒在马车之中,他面色一沉,抬腿上了马车。

看着崔愠脸上的那只小乌龟,还有兽性大发四个字,崔大嘴角一抽,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郎君怎么了?”见他没了动静,崔二也抬腿上了马车。

崔二上了马车看着崔愠,脸上的表情与崔大如出一辙,他嘴角一抽。

崔大皱着眉头说道:“不用说郎君又着了谢琅华的道。”

“你不觉得她提的这四个字很适合郎君吗?”崔二沉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崔大沉着脸说道:“现下我们怎么办?”

“以她的性子想来不会害了郎君的命,我们还是把郎君带回去让莫叔给看看再说。”崔二想了想开口说道。

崔大点了点头。

谢琅华还怕崔大和崔二来找她的事,故而走的十分快,怎知崔大和崔二带着崔愠便回去了。

害的她白担忧了一场。

“老夫人说了,身为谢家子孙不孝不顺,是没有资格住在谢家别院的,她命令你们立刻从谢家别院搬出去。”谢琅华一进她们住的院子,便见门口杵着数十个侍卫,还没走进屋里秦妈妈的话便传入她耳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入梦

院子里站了数十个侍卫,显然是来给秦妈妈助威的,一见谢琅华皆是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如今谢琅华出手狠辣那是出了名的。

秦妈妈的话春桃也听在耳中,她抬头看向谢琅华,眼中满是怒火,老太太怎么可以这样,夫人还没有醒,她便这么急不可耐的来赶人。

谢琅华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提步朝屋里走去。

她知道有方幻云在,阿恒和母亲是吃不了亏的。

老太太回去之后越想越气,她活了这数十年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在谢家那个人不是对她恭敬有加,唯有谢琅华竟敢一次一次忤逆她,她都给跪下了,她还是这副姿态,叫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她连午饭都没有吃,便让秦妈妈带着侍卫来赶他们离开。

反正她已经亲自来接过她们了,这件事便是传出去,也没有她什么错处,旁人也只会说谢琅华不孝不顺。

看看她落了一个这样的名声,谁还敢娶她?

“不用你们赶,等阿姐回来我们自会离开的。”谢恒冷眼看着秦妈妈说道。

方幻云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旁。

萧氏还没有醒来。

秦妈妈见谢琅华没有在,所以胆子便大了起来,她冷眼看着谢恒,笑着说道:“这可不行,老太太让你们立刻从这里滚出去。”

“阿姐,你回来了。”谢琅华缓步走了进去,谢恒第一个看见了她。

方幻云也朝她看来。

秦妈妈背对着他并没有看见她。

“世子爷你不用拿大小姐来吓唬我,就是大小姐回来了,老奴也是这句话,老夫人让你们立刻从别院滚出去!”谢琅华脚步极轻,秦妈妈并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是吗?”谢琅华勾唇一笑,看着秦妈妈的眼中满是寒芒。

那瞬间秦妈妈面色一僵,缓缓的转过身来,一见谢琅华好似见了鬼一样,眼中满是惊恐。

“方姑姑,一个奴婢也敢这般放肆给我张嘴。”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啪……”方幻云身子一闪,几个巴掌落在秦妈妈脸上。

“哎呦……”秦妈妈立刻鬼喊鬼叫了起来:“快来人啊!”

她声音一落,院子里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

谢琅华淡淡的朝他们扫去。

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大小姐的眼神竟比侯爷的还可怕,看的人胆战心惊的。

“你们还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们赶出去。”秦妈妈抚着肿的老高的脸,冲着那些侍卫咆哮道。

“你们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主子?”谢琅华眯眼看着他们。

“世子爷,大小姐,我们也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还请世子爷和大小姐给我们行一个方便。”为首的侍卫看着谢恒与谢琅华拱手说道。

“方姑姑,收拾一下,我们离开这里吧!”谢琅华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

方幻云点了点头,和春桃收拾起来。

“多谢世子爷,大小姐。”为首的侍卫看了其他人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秦妈妈气的脸色铁青。

谢琅华一眼朝她扫去,秦妈妈也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谢琅华几步走到萧氏榻前,看着萧氏柔柔一笑:“母亲,我带你和阿恒离开这里,去我们的家。”

谢恒转动木轮,也来到萧氏榻前,他看着萧氏和谢琅华,眉眼一眼弯脸上没有丝毫伤怀。

谢琅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道:“阿恒,我们走吧!”

“嗯!”谢恒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们来的时候也就带了些随身的衣物,方幻云和春桃很快便收拾好了。

只是比来的时候多了三条狗。

谢琅华推着谢恒,方幻云背着萧氏,春桃拿着包袱,一行人出了别院。

三条狗还没有醒,方幻云已经把它们安置到马车上了,还有她的那些人也都安置好了。

谢恒什么都没有带,便是谢长安给他的那些书,也都留在了别院。

直到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秦妈妈才离开。

索性城中的宅院方幻云已经收拾妥当,她们只要过去就行了。

三进三出的院子虽比不上谢家别院,但却是他们自己的,任谁也没资格来赶他们。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吗?”进了院子,谢恒一脸雀跃的看着谢琅华说道。

“是啊!”谢琅华看着谢恒柔柔说道。

春桃也是一脸兴奋,她环视一圈,笑着说道:“大小姐,这里真好,既干净又清净。”

“这都是方姑姑的功劳!”谢琅华也觉得方幻云选的这处宅子极好,既不是很偏僻,又没有临着街,闹中取静价格也很是公道。

搬了新家谢恒和春桃都很高兴。

连谢琅华亦是如此。

她这个人一向缺少安全感,是以才让方幻云早早准备了宅院。

一行人很快收拾好了,他们几个人还住在一个院子里,方便彼此照应。

陈意回去之后气的嘴都快歪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谢琅华竟敢如此对待她,非但不肯助她,反而算计了她一把,令得她越发声名狼藉,连那些流言也都坐实了。

这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谢琅华,你给我等着……”陈意双目血红,用力把妆台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阿意。”就在那时莫氏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面色不佳,她们在天香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她又如何不知。

她原想着阿意便能收拾了那个谢琅华,哪知道她竟然着了人家的道。

“母亲……”陈意一见她便红了眼眶,脸上满是不甘还有委屈。

“好了。”莫氏膝下有三子唯有一女,故而对陈意很是宠溺,她拿着锦帕替陈意擦了擦脸,面色缓和下来,轻声说道:“如今知道人家的厉害了吧!”

“母亲。”陈意气鼓鼓的看着她:“母亲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可是不敢。”莫氏笑笑,扫了一眼身旁的几个婢女,几个婢女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母女二人。

“如今你准备怎么办呢?”莫氏看着陈意问道。

“我自然不会饶过她的。”陈意一脸阴狠。

莫氏冲着她摇了摇头:“阿意,你这样想就错了,如今人尽皆知你与谢琅华不睦,若是她出丁点的事,旁人就会疑心到你身上。”

陈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莫氏。

莫氏娓娓道来:“你现在千万不要贸然出手,索性你与王玄已经定下了婚约,有你姑母在也不会有什么变故的,我和你姑母商量了一下,你们若是成婚也到明年了,流言很快就会淡下去的,不管如何没有人能取代你成为王玄的嫡妻,你且安下心来。”

“我知道了母亲。”陈意轻轻的点了点头,面色不似刚才那般狰狞。

可她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想她这一生顺风顺水何时受过这样的气,这叫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她是断然不会放过谢琅华的。

“你明白就好,这几日都不要出门了,选一选花样把嫁衣秀一秀吧!”莫氏轻轻的摸着陈意的长发,语重心长的说道。

“好。”提及嫁衣陈意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莫氏陪了她一会,母女两人说了些许体己话,莫氏才离开。

陈意勾唇冷冷一笑,眼底拂过一抹戾气。

她是陈家嫡女,日后会是王玄嫡妻,谢琅华拿什么跟她斗,她有的时间跟她玩。

是夜!

因着今日乔迁新居,谢琅华让春桃多做了几个菜,还让春桃烫了一壶青梅酿的酒,几个人围在桌前还饮了一些酒,可惜萧氏还没有醒来,总归是有些遗憾的。

谢琅华一连饮了数杯青梅酒,以至于双颊泛红,如水蜜桃一般闪动人的光泽。

用过饭后,谢琅华与春桃一起给萧氏擦了擦身子,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她一个人坐在萧氏榻前,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一会哭,一会笑的。

弄得春桃与方幻云一头雾水。

“大小姐醉了,把她扶回去歇息吧!”方幻云开口说道,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谢琅华的酒量如此之差,她记得上次她可是一口气饮了两大坛酒才醉的,以至于她还以为她酒量不错呢!哪知几杯果子酒下肚也能醉了。

下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大小姐饮酒了,一滴酒也不行。

春桃上去扶她,可谢琅华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无奈,方幻云和春桃一起把她架了回去。

骤然换了一个地方,谢琅华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酒劲上头令得她整个人都有些迷糊,所以也没有修炼长生诀。

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牛油灯。

谢琅华皱着眉扯了扯衣领,翻身朝里。

不过片刻,她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看着窗外嘀咕道:“咦!今晚天上怎么有两个月亮,怪哉!怪哉!”

说着她又躺了回去。

许久,在她半梦半醒之间,她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水,春桃给我倒杯水来。”

她声音才落,一杯水便递到了她跟前。

她迷迷瞪瞪的坐了起来,一口饮尽杯中的水,看都没看榻前那人一眼,又躺了回去。

怎知,她榻前的那人,看着她淡淡的说道:“可还要喝水?”

谢琅华背对着那人摆了摆手。

忽的,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转过身来,凝神看着她榻前的那人说道:“咦!你怎么看着不像是春桃呢?”

她皱着眉头缓缓坐了起来,眯着眼凝神看着那人。

良久,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指着那人说道:“王玄,你怎地入了我的梦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缘

王玄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缓缓说道:“你又饮酒了!”

“嗯!”谢琅华眯着眼,打了个一个酒嗝,笑眯眯的指着王玄,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再给我倒杯茶来。”

平日里都是她小心翼翼的服侍他,如今在梦中也该他好好服侍服侍她了。

王玄皱着眉转身给她倒了一杯茶。

谢琅华接过一口饮尽,把茶杯递给王玄,往后倒在榻上,单手支着头,笑盈盈的看着王玄说道:“你,过来给我捏捏腿,”

王礼在外面听着谢琅华的话,真真替她捏了一把汗,放眼天下谁敢这般对郎君说话。

王玄缓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谢琅华眼神涣散,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伸手一拉,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把王玄拉上了她的榻。

王玄皱着眉头看着她,还未开口。

谢琅华将半个身子压在王玄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左摸摸,右捏捏,如此还不尽兴,她两手抓着王玄的耳朵,把脸凑到他脸前,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平日里总是不敢细细看一看这张脸,如今看来果然十分俊朗呢!”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王玄的脸,接着又道:“若是能笑一笑,那就更好了。”

“啪……”王玄没有手下留情,他一把打掉谢琅华的手。

“哇……”哪知谢琅华垂眸看着发疼的手一下子哭了出来,她泪眼模糊的指着王玄说道:“在梦中你都这般欺负我!”

她哭的十分委屈。

王玄冷眼看着谢琅华正准备起身。

怎料谢琅华一下朝他扑了过去,把他压在身下,张口咬在他的下巴。

“谢琅华……”王玄的声音好似冬日刮过的寒风,他一把推开了谢琅华。

“叫你整日里欺负我,吓唬我!”谢琅华满身蛮力,一下又扑到王玄身上,她恶狠狠的看着王玄,张口对着王玄的脸咬了过去。

“谢琅华。”王玄一手推开谢琅华的脸,定睛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若这不是梦境,你又当如何?”

谢琅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眉头紧锁,他说什么?

他说这不是梦境?

不是梦境是什么呢?

那就是现实了?

谢琅华整个人一僵,从王玄身上摔了下去。

王玄伸手去拉她,已然来不及了。

“砰!”她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连疼都忘了,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王玄,脸上满是惊恐。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指着王玄,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好了。

王玄冷眼看着她:“你还不起来,莫不是想让我抱你起来?”

“王玄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呢!”哪知谢琅华看着他瞬间笑了起来。

她起身上了榻,眯着眼定睛看着王玄的脸,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悠悠的说道:“你是崔愠吧!故意装成王玄的摸样来吓唬我的吧!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害怕他。”

“你走开,我要睡觉了!”谢琅华说着便躺了下去,还不忘盖上锦被,再不看王玄一眼闭上了眼。

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淡淡的说道:“崔愠时常晚上来你房中吗?”

“他说过要来给我暖榻的。”谢琅华闭着眼随口说道。

此刻,她真的很困,已然睁不开眼泪。

“啪……啪……啪……”怎料几个巴掌骤然落在她臀部,一下子把她打醒了。

谢琅华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一脸怒气的说道:“崔愠,你还有没有完了,我承认我下午做的有些过分,不该在你脸上画乌龟,更不该写下兽性大发四个字,可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的,若有下一次,就是你对我有恩,我也一定剁了你的手。”

谢琅华说完又躺了回去。

王玄起身下了榻。

他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再看看我是谁?”

谢琅华实在是睁不开眼了,她眯着眼看了王玄一眼,随口说道:“你说你是谁,你就是谁吧!”

说着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王玄伸手把谢琅华从榻上了扶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道:“以后不准饮酒了,知道了吗?”

谢琅华坐在榻上,低低的垂着头,头一低一低的,好似钓鱼一般。

王玄还以为她应下了,淡淡的看着她接着又道:“我有事要离开燕京数日,这几日你什么事都不要做,没有事也少出去走动,安心的守在你的院子里,知道了吗?”

谢琅华毫无意识的点着头。

王玄从衣袖中取出一块墨玉做的令牌,放到谢琅华手中,缓缓说道:“若是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或是需要求助了,便拿着这块令牌去我别院,自会有人助你的。”

谢琅华下意识的握住那块令牌,头一下垂了下去。

“我走了。”王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提步转身离开。

王玄一走,谢琅华便倒在榻上,连那块令牌都落到了地上,她拉过一旁的锦被便睡着了。

上了马车,王礼才瞧清楚王玄下巴上的那排牙印,他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对于这个谢琅华,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放眼整个燕京,有哪家的闺秀会动不动喝的烂醉如泥。

“给我找一顶纱帽来。”王玄扶着下巴上的牙印,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王礼拱手说道,抬头看着王玄问道:“郎君,我们今晚便要出发吗?”

“早去早回。”王玄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开口。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谢琅华才悠悠的睁开了眼,也不知怎的她身上都是痛的,臀部更是如此。

她皱着眉从榻上坐了起来,扶着发疼的额头,半眯着眼喊道:“方姑姑!”

方幻云推门走了进来,看着谢琅华的眼神十分的复杂。

她走到桌前给谢琅华倒了一杯茶。

谢琅华喝过茶后,稍稍清醒了一下,她看着方幻云,漫不经心的一笑:“我昨晚好似做了一个梦,梦到王玄那厮了。”

方幻云目不转睛看着她,沉声说道:“大小姐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神色凝重,令得谢琅华微微一怔,忍不住瞪大了眼,满目惊恐的说道:“方姑姑是什么意思?”

她依稀记得做了梦,梦见了王玄,好似还梦见了崔愠,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大清楚了。

“大小姐,那不是梦,王家七郎真的来过了。”

“啊!”方幻云声音一落,谢琅华忍不住叫了一声。

她一脸震惊,用力回想着昨晚的事。

方幻云俯身捡起地上的那块令牌,放到谢琅华手中。

谢琅华怔怔的看着那块令牌,昨晚的那些事一一从她脑海中闪过。

她记起来了,她指使王玄给她倒了两杯茶,还让他给她捏腿来着,她用力拍着自己的头,脸上满是后怕。

她好似还咬了王玄一口。

王玄还给了她一块令牌,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方姑姑,我以后再也不饮酒了,就是果子酒也不喝了。”谢琅华哭丧着脸说道,以王玄小肚鸡肠的性格,日后也不知要怎么报复她。

她想想都觉得害怕。

她多希望昨晚的一切就只是个噩梦而已!

什么叫做喝酒误事,她可是真真体会到了。

“大小姐还是不要饮酒了。”方幻云也深以为意,她昨晚在外面听着真是连胆子都快吓破了,还好王家七郎并没有怪罪大小姐,还给了她一块令牌。

谢琅华把令牌放到方幻云手中,起身下了榻,她面色有些泛白,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母亲怎么样了?”

“夫人还没有醒!”方幻云如实说道。

谢琅华匆匆洗漱了一番,便去了萧氏房中。

谢恒和春桃都在,几个人守在萧氏榻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三日之期已到,母亲今日该醒来了。

几个人就这么守着萧氏,怎料一直到午后萧氏都没有醒来。

“方姑姑,马上去请余太医过来看看。”谢琅华心急如焚的说道。

“是!”方幻云提步准备离开。

“嗯……”谁知就在那瞬间,萧氏发出一丝细微的声音。

“母亲……”谢琅华和谢恒一惊,一瞬不瞬的看着萧氏。

春桃和方幻云也是一动不动的守在萧氏榻前。

在几个人的注视下,萧氏睫毛微眨缓缓睁开了眼。

“母亲……”谢琅华与谢恒瞬间喜极而泣。

“夫人……”春桃和方幻云也红了眼。

“琅华,你回来了!”萧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虚弱的一笑。

谢琅华一把握住她的手,喃喃说道:“是,母亲,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萧氏一脸欣慰。

春桃端来一直小火煨着的白粥。

谢琅华一勺一勺的喂着萧氏。

用过白粥之后,萧氏的气色好了很多。

谢琅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日光甚好。

谢琅华把昨日的事与萧氏说了说,萧氏笑道:“我们早该离开那里了,扶我出去看一看咱们的家,躺了几日身上紧绷的厉害。”

谢琅华和春桃把萧氏扶了出去。

方幻云知道萧氏喜欢荷花,院中放着几口大缸,里面栽种着碗莲,有几朵花开的正好,下面还养了几尾金鱼。

东面的墙上爬满了爬墙虎,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令人很是舒心。

方幻云把软榻搬了出来。

萧氏躺在软榻上,谢琅华轻轻地给她捏着肩。

不远处谢恒在逗弄三条狗。

萧氏心情极好,她轻轻的握住谢琅华的手,母女两人相视一笑。

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不必说。

岁月静好。

“阿琅,我们还真是有缘!”谁知就在那时从隔壁的墙上露出一颗脑袋来,崔愠站在梯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笑盈盈的朝她挥着手。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好消息

谢琅华看着崔愠那张笑盈盈的脸,不由得蹙起眉头来,余烨不是说过至少能睡上三日吗?

崔愠为何这么快便醒了?

谢琅华哪里知道莫森也是个医术精湛的,有他在崔愠自然很快便醒了,换做寻常人自然要睡上好几日的。

“愠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谢琅华还未开口,谢恒一脸欢喜的看着崔愠说道,显然很是喜欢崔愠的。

大毛二毛三毛一见崔愠,便摇着尾巴跑了过去。

“真是不巧的很,隔壁这个院子是我的。”崔愠喜笑颜开的说道,余光落在谢琅华身上,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崔愠,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就崔愠能说出这种鬼话来,崔愠何许人也?

他可是崔家六郎,他何时能看上这种三进三出的宅子,还是在这种陋巷。

“真的吗?这可真是巧啊!”谢恒一脸兴奋的说道。

这样的话谢恒信,萧氏却是不信的,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崔愠一眼,笑着说道:“崔家六郎下来喝杯茶吧!”

不管如何他终究对他们有恩的。

“好啊!好啊!”崔愠勾唇一笑,一连说了数声,笑着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漫漫日光之下,他一袭暗紫色的衣袍,一双桃花眉目中含着浅浅的笑,若有似无的看着谢琅华,冲着她眨了眨眼。

“还真是巧!”谢琅华看着崔愠不咸不淡的说道。

这样的鬼话她是断断不信的。

崔愠眯着眼看着谢琅华笑着说道:“足可见我们缘分匪浅!”

碍于萧氏和谢恒都在,谢琅华也不便说什么难听的话,她侧过脸去再不看崔愠一眼。

萧氏抬手给崔愠倒了一杯茶。

“伯母身子可好了?前几日听闻伯母病重,我这心中着实难过呢!”崔愠接过茶,饮了一口,张口伯母长,伯母短的,脸上还做出一副伤怀的摸样。

连萧氏都被他逗笑了,萧氏缓缓说道:“上了年纪病痛难免多了一些,好在眼下无碍了。”

萧氏心中想着,若非崔家门第太高,崔愠倒算得上一个良配。

如他这样的身份,肯这样用心的对待一个女子实属难得,他们在别院住的时候,他便在对面建了一座院子,他们搬到了这里,他便又追过来了。

只是崔家的门第太高,而她说什么也不会让琅华与人做妾的。

“我那里有个不错的大夫,若是伯母不嫌弃的话,可叫他来给伯母诊治一番。”崔愠笑着说道。

“不必了。”他声音一落,谢琅华淡淡说道。

母亲服用装病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不希望把崔愠也牵扯进去。

崔愠凉凉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将视线落在谢恒身上,勾唇笑道:“阿恒想不想去我的院子里看看?”

“好啊!”谢恒瞬间来了兴致,他扭头看向谢琅华。

崔愠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看着谢恒兴冲冲的摸样,谢琅华还能说些什么,她看着谢恒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恒瞬间笑了起来:“母亲,阿姐,那我去了!”

谢琅华本想让方幻云陪谢恒一起去的。

怎料崔愠几步走到谢恒身旁,看了谢琅华一眼,推起谢恒的木椅就走。

大毛二毛三毛屁颠屁颠的跟在谢恒身后。

“哈哈哈……”也不知崔愠说了些什么,逗得谢恒哈哈大笑起来。

谢琅华听着谢恒发自肺腑的笑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色变得柔和起来,崔愠待阿恒是真的好,而非为了讨好她,只做做表明功夫而已。

若是他这个人能正经几分,倒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琅华,以为这是巧合吗?”崔愠推着谢恒离开后,萧氏看着谢琅华淡淡笑道。

“母亲明知故问。”谢琅华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轻轻的给她捏着肩。

萧氏伸手拉过谢琅华的手,缓缓说道:“琅华,母亲只愿你此生幸福,只是你应当知道,婚姻讲求的是门当户对。”

“我知道,母亲放心吧!我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谢琅华将头放在萧氏膝上,拉着萧氏的手,撒娇着说道:“母亲,琅华此生不嫁人了可好?”

萧氏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并未放在心上,她轻轻的抚摸着谢琅华的长发,笑着说道:“说什么胡话呢!总有一日你会遇上一个你心仪的男子,到时候只怕恨不得立刻嫁给他才好。”

母女两人说一会话,萧氏有点乏了便回房中歇息了。

谢琅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际的流云,陷入沉思之中。

“砰……砰……砰……”不一会,响起一阵砸墙的声音,令得谢琅华骤然站了起来,朝与崔愠相邻的那面墙走去。

好好的墙不过片刻便被砸出一个大洞来。

“你们仔细把脚下的路给铺平了,不然木椅没办法通过。”崔愠站在一旁指挥着。

“崔愠你这是作何?”谢琅华透过墙上的洞,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

方幻云站在谢琅华身旁,也是凝神看着崔愠。

崔愠勾唇一笑,那一笑甚是灿烂,看着谢琅华说道:“我这院子里做了几架秋千,阿恒很是喜欢,我便想着将院子打通了,方便他日后来这里玩耍。”

“高一点,再高一点……”谢琅华皱着朝崔愠的院子里看去,果不其然,院子里架了几架秋千,崔大在背后推着谢恒,谢恒正玩得不亦乐乎。

谢琅华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派人给我们院子里也做个秋千给阿恒玩吧!”

“是。”方幻云点头说道。

“把这堵墙立刻给我堵上。”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

崔愠从那个洞里钻了出来,他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我这也是为了阿恒好,你看他玩的多开心。”

崔愠说着朝谢恒看去。

日光之下,孩子脸上的笑格外灿烂。

“阿姐,你也过来玩啊!”谢恒坐在秋千上对着谢琅华招手说道。

“走吧!难得阿恒今日开心,莫要扰了他的兴致。”崔愠伸手扯着谢琅华,两人一起从墙洞中钻了过去。

谢琅华一把拂开崔愠的手,笑着朝谢恒走了过去。

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的背影,勾唇一笑,看着一旁的仆从说道:“你们都给我快点,天黑之前一定要完工。”

有了这扇门,便可合两家为一家多好!

谢琅华伸手要去退谢恒,怎料谢恒指着一旁的秋千说道:“阿姐,你也坐上了试试,就好似长了翅膀可以飞起来一样。”

谢恒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

记不清有多久了,阿恒再没有这样开怀过,以至于拒绝的话谢琅华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好!”她笑着坐上谢恒旁边的秋千。

方幻云在她身后轻轻的推着她。

“阿姐,好玩吧!”谢恒看着她笑盈盈的说道。

阵阵秋风拂过谢琅华的脸,吹起她的衣裙,果真好似飞起来一样。

“好玩!”谢琅华看着谢恒笑了起来。

“高一点,再高一点!”谢恒玩的不亦乐乎。

坐在秋千上还可以看到街上的行人,谢恒十分喜欢着这种感觉。

崔愠缓步走到谢琅华身后,他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方幻云往后退了几步,给崔愠让出地方来。

崔愠轻轻的推着谢琅华。

谢琅华并没有发觉换了个人。

“啊……”忽的,崔愠用力推了她一下,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其实她是有些恐高的。

“方姑姑轻点推。”她用力抓着两旁的绳索,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怎料映入眼帘的是崔愠那张花枝乱颤的脸。

“崔愠,你……”谢琅华的话还未说完。

崔愠便又用力推了一下。

“啊……”谢琅华又急又气,也不知怎地手一滑,整个人竟如鸟儿一样飞了出去。

“阿姐……”谢恒看着她吓的脸都白了。

“大小姐!”方幻云足尖一点准备去秋谢琅华,怎料崔愠已经先她一步,他衣袖一挥朝谢琅华飞身而去。

谢琅华稳稳的落入他的怀抱之中。

她吓得脸都白了,咬牙切齿的看着崔愠说道:“你是故意的。”

“然也!”崔愠想都未想便承认了,他在谢琅华耳边吹了一口热气,勾唇笑道:“若是不然,你怎能在我怀中呢!还恋恋不舍不愿起身,原来阿琅竟是这样思慕着我。”

“你……”谢琅华看着崔愠那张欠揍的脸,气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挣扎着想要从崔愠怀中退出来,崔愠却是不肯,他紧紧拥着谢琅华,眯着眼笑道:“阿琅,我知道你是心悦于我的。”

谢琅华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了他,冷眼看着他:“你倒是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庸俗不堪的金子怎配贴在我脸上,我一向是给脸上镶玉的。”崔愠也不恼怒,他摸着自己的脸,冲着谢琅华抛了好几个媚眼。

谢恒也下了秋千,方幻云推着他来到谢琅华跟前,他一脸担忧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姐,你没事吧!”

“嗯,我们回去吧!”谢琅华收敛脸上的怒火,看都不看崔愠一眼,推着谢恒回去了。

崔愠还是在墙上开了一扇门。

晚饭的时候,崔愠照例让崔大送来好几道菜。

今日萧氏醒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晚饭,气氛格外的好。

春桃煮了一壶酒,谢琅华可是一滴都不敢沾染了。

用过晚饭之后,所有人都回屋歇息了。

谢琅华提笔写了两封信,让方幻云交给沐风,沐风收到谢琅华的信后,连夜带着半数影卫离开了燕京。

“大小姐。”给沐风送过信之后已经很晚了,谢琅华还没有歇息,方幻云推门走了进来,一脸兴奋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我刚接到一个好消息。”

第一百七十四章 舍身陪你

谢琅华眼中一亮,瞬间从桌案后提步走了出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方幻云说道:“可是求医的事有了眉目了?”

阿恒的腿始终如一座巨山一般压在她心头,令得她寝食难安,食不知味。

“大小姐果真聪慧。”方幻云眼中难掩兴奋,她看着谢琅华说道:“我们的人四处遍访名医,在荣阳偶然的得知一个消息,听闻华佗的后人出山了,有人亲眼见过他给人医治,一个屠夫不慎砍掉了两根手指,本是必残无疑,怎知这位华佗后人不仅给他接上了手指,两根手指还灵活如初。”

“方姑姑此话当真?”谢琅华难以置信的看着方幻云,心中掀起一股巨浪来。

若是断指都可接回去,那阿恒岂非有救了!

“千真万确。”方幻云沉声说道。

“方姑姑!”谢琅华一把抓住方幻云的手,声音带着颤抖说道:“你马上准备一下,我们明日马上动身前往荣阳,寻找这位华佗后人。”

她声音才落,方幻云还来不及开口,谢琅华便接着说道:“不,你不能去,我把谢家剩下的半数影卫交到你手中,你好生护着母亲与阿恒,只怕有些人趁着我不在意图对他们不轨。”

荣阳可不近,离燕京足足有数百里之遥,便是骑马也需要数日才能到。

这一来一去的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她怎能放心得下母亲与阿恒。

“是。”方幻云点头说道。

谢琅华想了想,接着又道:“万一真有什么事,你拿着我昨晚给你的那块令牌,可去王玄别院求助。”

“大小姐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夫人和少爷的。”方幻云凝神看着谢琅华郑重说道。

“如此便拜托方姑姑了。”谢琅华对着方幻云盈盈一福。

“大小姐万不可如此!”方幻云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方幻云转身去安排明日的事,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人。

烛火摇曳,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她不停的在屋里踱着步子,仿佛一直与黑夜中行走的人,突然看见曙光一般,心中激动的厉害。

阿恒的腿,一直都是她与母亲的心病,她真恨不得此刻就动身前往荣阳。

早一日去,便可早一日治好阿恒的腿,日后他再也不必郁郁寡欢,终日坐在木椅上,只能透过秋千看一看街上的行人。

一直到东方吐白,谢琅华才沉沉睡去。

因着睡得晚,她睡得格外的沉。

纵然睡得晚,奈何心中有事,第二日一早谢琅华便起来了。

“大小姐!”春桃端了盆水,进来服侍她洗漱。

“啊……”怎料,一见她惊得连手中的水盆都摔在了地上。

“春桃,怎么了?”谢琅华不明所以的看着春桃问道。

春桃眼睛睁的大大的,指着谢琅华的脸,满目惊恐的说道:“大小姐,你的脸……”

谢琅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根本没什么异常啊!眼中的疑惑更胜。

春桃手忙脚乱的给她拿来了铜镜。

谢琅华朝铜镜看去,瞬间一脸阴云。

在她的左脸画着一只小小的王八,右脸提了四个字,天作之合!

她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乌龟配王八可不就是天作之合!

“崔愠……”她面色阴沉,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来。

她就说呢!崔愠怎肯轻易放过她!

“美人叫我作何啊?”谢琅华声音一落,崔愠便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他一袭大红的衣袍,招摇似一只开屏的孔雀,所过之处香风阵阵。

“这可是你做的?”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崔愠。

“然也!”崔愠一口便认下了,他灼灼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那日美人在我脸上画了一只小乌龟,我看了十分欢喜,想着美人是喜欢着在脸上作画的,这不我昨晚就在你脸上也画了一幅画,果真是极好的,美人可欢喜啊!”

“欢喜你个头!”谢琅华沉声说道。

崔愠一下把脸凑到了她跟前,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若不你再我脸上再画一只小乌龟怎样?”

这样他们就是天作之合了!

甚好!

春桃转身又打了一盘水进来。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崔愠一眼说道:“崔愠,我今日有要紧的事要去办,你且回去吧!”

“听闻你要去荣阳寻华佗后人?”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

“你怎么知道?”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崔愠敛尽脸上所有表情,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华佗后人,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王玄前脚刚走,便蹦出来一个华佗后人,要引她去荣阳,他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崔愠全然不明白谢琅华的心情,为了阿恒莫说是去一趟荣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在所不辞。

“崔愠,你想多了吧!我是一定要去的。”谢琅华却不以为意,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阿恒的腿更要紧的事了。

“若我不准你去呢!”崔愠一把拉住谢琅华的胳膊。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若是阿恒的腿好不了,我此生都不会有半点欢愉了,这种心情你可曾了解?”

终究是她没有保护好阿恒,才让赵氏与谢文安得手了。

随着时日越久,谢琅华积压在心头的愧疚越来越深。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把那个华佗后人给你带来。”崔愠双眼微微眯起,一字一句的说道。

崔愠说完转身就走。

谢琅华一把拉住了他“崔愠,你若是有心,就替我照拂母亲与阿恒一二。”

“你是非去不可了?”崔愠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就去吧!去吧!永远回不来才好呢!”崔愠一把甩开谢琅华的手,提步就走。

谢琅华深深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方幻云缓步走了进来。

“方姑姑,一切可准备妥当了?”谢琅华看着她问道。

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已经把脸洗净。

“大小姐,我觉得崔家六郎说的不无道理,若不此事缓一缓再说吧!”崔愠与谢琅华的对话,方幻云在外听得一清二楚,她眼中含着一些担忧。

记得王家七郎也对大小姐说过,让她安生待在家中,不要随意出去。

可他们都不明白谢琅华的心,她若是不亲自去一趟,如何能安心,便是让她把自己的双腿换给阿恒,她都是愿意的。

“阿姐,我已经习惯如今这副摸样了,你就莫要为了我以身涉险了,此去荣阳山高路远,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叫我和母亲如何是好?”连谢恒也来劝阻谢琅华。

“琅华,母亲也不希望你去冒险。”萧氏也走了进来。

“母亲,阿恒,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们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谢琅华缓缓说道,她执意要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上一世她也听闻过华佗后人的事,只是那个时候并未放在心上。

此事并非空穴来风,便值得冒险一试了。

临走的时候,谢琅华再三嘱咐方幻云一定保护好萧氏与谢恒。

方幻云再三保证,谢琅华才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

除去车夫,她只带了春桃,还有夜沉,夜幕三个人,还有一些干粮和换洗的衣物。

“崔大,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没有?”崔愠坐在桌案后,凝神看着崔大。

“启禀郎君,属下查了荣阳一带确有关于华佗后人的传言,是之前便有的,见过的人亦有,倒也不像是空穴来风。”崔大拱手说道。

崔愠稍稍沉吟:“莫不是我多心了!”

崔大没有开口。

崔愠接着又道:“王家与陈家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崔大看了崔愠一眼说道。

“准备一下我们也动身吧!”崔愠缓缓站了起来,视线落在崔大身上说道:“记得把莫叔带上。”

她既然要去,他自然是要陪着她去的。

“可是家主那里……”崔大一动不动的看着崔愠。

崔愠一眼扫去,他立刻拱手说道:“是,郎君!”

马车出了燕京城,忽的停顿了一下。

谢琅华眉头一蹙,刚要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怎料,崔愠抬腿上了谢琅华的马车。

谢琅华微微一怔,皱着眉头看着崔愠说道:“你怎么来了?”

崔愠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说道:“我陪你一起去,不管是上刀山,亦或者下火海,生也好,死也罢!我都陪你同去!”

谢琅华神色十分复杂的看着崔愠,缓缓说道:“崔愠,莫要闹了,你快些回去吧!”

“难道你看不出我一脸认真吗?”崔愠胳膊放在矮几,双手支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谢琅华。

“崔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是未来崔家家主,莫要再由着性子胡闹了。”谢琅华眉头紧锁,此去前途莫测,她不希望崔愠跟着她一道冒险。

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而崔愠却没有。

“阿琅,你当知道我这个人,一旦决定了的事便绝无更改,你不如想想,我舍身陪你,你要如何报答于我。”崔愠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赏月(打赏加)

是夜!

王晏坐于桌案后,淡淡的扫了一眼身旁的影卫说道:“她可是已经上路了?”

“启禀家主是,与她随行的还有崔家六郎!”影卫拱手说道。

王晏不由得皱起眉头,眯着眼说道:“也不知崔寅那个老家伙是如何教养孩子的,教养出崔愠这个不着调的东西,倒是有些麻烦。”

王晏说着一顿,眼光一凝,沉声说道:“务必让谢家那个丫头有去无回!”

“郎君那里若是知道了,可如何是好?”那影卫凝神看着王晏,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等他知道了,人已经死了,他又能如何!”王晏声音一冷,脸上没有半分犹豫。

若非阿玄对她太过上心,连分寸都没有了,他怎会不顾身份对她动手。

“崔家六郎呢?”影卫看着王晏询问出声。

“那小子本事大着呢!你们还伤不到他,想办法支开他也就是了。”王晏想都未想开口说道。

“是!”那影卫拱手离开。

“太子殿下说了今晚不来了吗?”谢瑶华一袭华服,妆容精致,目不转睛的看着身旁的冬雪问道。

她坐在矮几上,纤纤十指涂着鲜红的蔻丹,手中拿了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夫人,奴婢打听过了,今晚太子宿在太子妃那里了。”冬雪小心翼翼的说道。

谢瑶华眉头一蹙,脸上闪过一抹冷色,她缓缓垂着眸子,目光落在自己小腹,漫不经心的说道:“也不知我这肚子何时才能有动静。”

她若想上位就只能母凭子贵了。

“太子殿下十日有八日都宿在夫人房中,相信很快就会有喜讯的。”冬雪笑盈盈的说道。

谢瑶华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如今太子府中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自从萧家失势后,萧禾便没了什么恩宠,从她进府太子再也没有宠幸过她。

可她却是个有福气的,就在昨日用膳的时候,她突然晕了过去,太医诊治过后,说她有喜了,这可是太子第一个孩儿,太子殿下自然高兴,对她也好了起来,前日还宿在她房中。

若是她也能有个孩儿就好了。

她一定会为他谋一番大业!

“妹妹睡下了吗?”就在那时萧禾的声音在外响起。

她原本就比谢瑶华年纪稍长了一些,又比她先入府,这一生妹妹还是当得的。

“没呢!姐姐怎么来了!”谢瑶华亲自上前推门把萧禾给迎了进来。

“你也知道我在这府中,也没个说体己话的人,如今身怀有孕就更是遭人嫉妒,除了能与你说上几句话,也就没有别人了。”萧禾笑盈盈的看着谢瑶华,一脸和气缓缓说道。

“姐姐坐吧!”谢瑶华扶着她坐了下来。

萧禾一把拉住谢瑶华的说,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且不说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仇人,谢琅华若不死,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如何能瞑目!”

“姐姐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吗?”谢瑶华伸手给萧禾倒了一杯茶。

萧禾捧在手中,垂眸一笑:“我是替妹妹担忧,妹妹如今在这府中,说到底只是个侍妾,若是有个孩儿傍身就好了,那这府中岂不是我们姐妹二人的天下了,总好过对她们卑躬屈膝的吧!”

萧禾一句话说到了谢瑶华心上,谢瑶华淡淡一笑:“谁说不是呢?”

萧禾一把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妹妹可知我这身孕为何来的这般及时?”

若是她没有这身孕,以太子殿下的薄凉,怎会记起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谢瑶华凝神看着萧禾摇了摇头。

“我是服了坐胎药。”萧禾勾唇一笑,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坐胎药?”谢瑶华忍不住睁大了眼,眼中满是疑惑的看着萧禾。

萧禾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瑶华,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拿了一包药,放到谢瑶华跟前,轻声说道:“我想着妹妹也需要便给妹妹带来了。”

谢瑶华凝神看着那包坐胎药,勾唇一笑:“谢谢姐姐这般记挂着我。”

萧禾与谢瑶华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

冬雪看着那包坐胎药,小声说道:“夫人,还是别吃这些药了,是药三分毒。”

“你先别声张出去,明日拿着这包药出去找个大夫瞧瞧有什么问题没有再说!”谢瑶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她可不信萧禾有这么好心。

她虽然没有相信谢琅华的话,可也难免在心中存了疑惑,她不得不小心防着。

萧禾回到房中,遣退了所有服侍的人。

一个一袭青衫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他面容狰狞仿佛被火烧过一样,肌肤都黏连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双目透着森森寒意,仿佛从地狱归来一样,周身戾气逼人。

“她会服下那些坐胎药吗?”萧禾看着他询问出声,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那人声音沙哑,仿佛八十岁的老翁,冷冷说道:“你放心吧!她一定会服下的。”

“为何非要让她有孕呢?直接杀了她岂非更好?”萧禾面色一冷,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杀气。

“若是她死的太过容易,怎能解我心头之恨!”那人狰狞一笑,面容刺目惊心恁的可怖。

连萧禾看了都觉得有些可怕!

“你早些回去歇息吧!”萧禾端起茶饮了一口,那人转身消失在她眼前。

夜深人静,谢瑶华已经歇下了。

也不知是她疑心还是怎么回事,这几晚她总觉得有人在她榻前徘徊,所以便让冬雪在屋里守夜。

这一晚又是如此,她刚刚睡着,还没有睡的太沉,忽的一个人在她榻前叹息了一声。

“谁?”令得她瞬间睁开了眼,从榻上坐了起来。

零星的月光从窗户洒了进来。

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一下子落入她眼中,她满目惊恐,大声唤道:“冬雪,冬雪快醒醒……”

冬雪就在她榻边打了个地铺,可是如何也唤不醒。

那人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

“啊……你是谁?”谢瑶华大惊失色,颤抖的指着那人问道。

“你说我是谁呢?”那人声音沙哑,看着谢瑶华的双眸染了一层血色。

“你,你,你是萧陌……”谢瑶华满目惊恐,一下子所在墙角,战战兢兢的说道:“害死你的是谢琅华那个贱人,你要索命去索她的命啊!”

“是你让我去找李玮帮忙的,天牢之中也是你派人刺杀我的,我流放途中更是你派人放火将我烧成了这副鬼样子,今日我便是来索你的命。”萧陌说着伸手掐住谢瑶华的脖子。

“不,不是我……”谢瑶华双目凸出,死死地摇着头。

萧陌一下子伸出血红的舌头。

“啊……”谢瑶华瞬间吓晕了过去。

“原来你也知道怕!”萧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脸,满目讥讽的转身离开。

他有的是时间陪她玩。

赶了一天的路,正好赶到了松阳县,谢琅华原本准备找一个客栈休息一晚的,哪知崔愠嫌客栈又脏又乱执意不肯,无奈谢琅华只能跟着他宿在崔家于松阳县的别院中。

何为士族?产业遍布天下,让人永远猜不到他们的底细,就好比崔家,城也好,县也罢皆有他们的产业,庄子田产铺子数不胜数。

中午是在崔家的饭馆中用的饭,晚上又宿在崔家的别院中,整整一日,谢琅华一两银子都没有花。

可她实在不想与崔愠同行了。

什么叫做出门在外,那就是要吃苦的,可崔愠却丝毫不肯将就,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一会这样,一会又要那样,平白的拖慢了他们的行程。

谢琅华躺在榻上,并没有合上眼,她细细的听着窗外的更声,想着崔愠他们已经睡熟了,缓缓的从榻上坐了起来,轻手轻脚的下了榻。

春桃与她宿在一间房中也起来了,手中拿着她们的包袱。

谢琅华看了春桃一眼,主仆二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她故意挑了一处离崔愠比较远的房间。

夜幕和夜沉早已备好马车,在崔家别院外面等她们了,这是谢琅华趁着崔愠不备,早已吩咐好的。

谢琅华凝神听着,不肯错过一丝细微的动静。

她与春桃走的极快,步伐却是很轻,生怕惊醒旁人。

眼见还有十几步就走到大门口了,谢琅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明明她们什么亏心事也没有做,却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也是不易。

她与春桃对视一笑,两人皆笑了起来。

眨眼之间,她们便已经来到门口,只要轻轻的打开门,她们便可以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春桃上前准备开门。

“阿琅,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就在那时崔愠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谢琅华整个人一僵,扭头看着崔愠,春桃手一抖,怎么也打不开门了。

崔愠一袭大红的衣袍,步履从容的走到谢琅华跟前,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今晚阴云蔽月,也无月色可赏,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出来赏月的。”

崔愠说着一顿,将视线落在春桃手中的包袱上,不等谢琅华开口便接着说道:“还是你把我拐出来,不想对我负责了?想弃我而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招蜂引蝶

崔愠说着一把抱住谢琅华的手臂,可怜兮兮的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好似谢琅华是那负心人,而他是那个被抛弃了的人。

“你放开我。”谢琅华皱着眉推开了崔愠。

不过瞬间崔愠又黏在了她身上,他可怜巴巴的抱着她的手臂,眼巴巴的看着她,声音软糯的说道:“除非你保证不会弃我而去,我才放开你。”

谢琅华看着他声音一冷:“我现在还走的了吗?”

崔愠摇头!

谢琅华瞬间气结,她横眉怒目的看着崔愠说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老实的。”崔愠点头说道,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看着他那张很是欠揍的脸,一口气堵在胸口,面色难看的厉害。

“崔愠,你回去吧!算我求你好吗?万一你此行出丁点的事,崔家绝不会放过我的。”谢琅华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若是不陪你去,万一你出点事叫我如何是好?”崔愠敛尽笑容,目光灼灼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垂下头去,再不看崔愠一眼,她深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你爱去就去吧!”她能做的只有妥协。

总归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可以回去抱着我入眠既温暖又安全,二我们此刻就出发。”

毫无悬念谢琅华蔫蔫的说道:“我们此刻就出发吧!”

折腾了一晚,夜沉和夜幕还在外面等她呢!

于是天还未亮,他们便出发了。

崔愠与谢琅华同乘一辆马车。

原本乘坐的是谢琅华的马车,怎料崔愠十分挑剔,一会嫌马车不够宽敞,一会又嫌软榻太硬,茶不够香,谢琅华也是被他念得没有办法了,才换上了他的马车。

整个上午谢琅华蔫蔫的靠在马车上,任由崔愠如何逗她,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不是个知恩不报的,只是崔愠这样真真令她很是困扰。

若是只有她们,她们中午定是随意吃点干粮就接着赶路了。

可崔愠在,他吩咐马车驶入最近的一座城中,挑来拣去寻了一个很是气派的饭馆用饭。

这里不是崔家的产业,楼上的包间已然坐满了人,崔愠本来准备再换一家的,可是谢琅华实在不愿意在浪费时间了,执意要在这里吃饭,崔愠也只能由着她了。

几个人坐在一楼的大厅,因着崔愠那张脸太过招摇,凡是来饭馆吃饭的人,不管男女总是要看上他几眼的。

崔愠已经习以为常,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菜自然是崔愠点的。

很快便上菜了,崔愠伸手给谢琅华盛了一碗汤,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当归乌鸡汤,对女子最是好了,你多用一些。”

“谢谢!”谢琅华没有多言,接过便喝了起来。

“这位郎君真乃天人之姿,妾一见便倾心不已,愿与郎君共度良宵,不知郎君可愿?”就在那时一个一袭华服的少女缓步走了过来,目光如火的盯着崔愠,笑盈盈的说道,眼中满是期盼。

这里不似燕京民风开放,如这样的事时常发生,皆被当做美谈!

这样的事崔愠也不是头一次遇见。

在少女的注视下,崔愠抬头看向谢琅华,勾唇说道:“这你须得问过我家夫人!”

“咳咳……”谢琅华正在喝汤,一下便噎住了。

她何时成了他的夫人?

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大小姐!”春桃一惊,轻轻的给她拍着背。

“我愿与姐姐一同服侍郎君,不知姐姐可愿?”那少女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一时之间,大厅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崔愠亦是眯眼看着谢琅华,眼中盛满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的摸样。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清了清嗓子对着那少女说道:“你愿服侍郎君也不是不可。”

“姐姐真的吗?”那少女一脸兴奋,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臂,脸上满是欢喜。

崔愠扁了扁嘴!

谢琅华一笑,接着说道:“只是一晚五十两金!”

“咳咳咳……”这次换崔愠噎住了。

“郎君,你无碍吧!”崔大几步上前给崔愠拍着背。

“好的,我这就回去取金子来,你们一定要等我。”那少女一脸雀跃,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跑了。

崔愠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阿琅,在你心中我就值五十两斤吗?”

谢琅华扫了他一眼,垂眸说道:“我还觉得有些欺行霸市了呢!燕京城中顶级的小倌也不过一晚十两金,你比他们贵多了!”

崔愠也不恼怒,他眯着眼往谢琅华身旁挪了挪,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若是你的话,我愿意倒贴万金如何?”

谢琅华夹起一个鸡腿堵住了崔愠的嘴。

“阿琅给我夹的鸡腿就是好吃!”崔愠边吃边说,真真一点节操都没有。

崔大和崔二都替他汗颜,不忍再看他一眼,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一顿饭很快便吃完了。

一出饭馆谢琅华便愣住了,春桃也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住了。

“郎君,郎君,我取来了二百两金,只愿陪伴郎君四日!”

“还有我,我也取来了金,只愿陪郎君一度春风!”

“我这里有五百两金,盼郎君垂怜!”开口说话的皆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将饭馆门前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谢琅华扭头朝崔愠看去,尴尬的一笑:“我看也都是些年轻貌美的,若不你把她们都收了如何?也省的你到处采花。”

崔愠一眼朝谢琅华扫去,凉凉说道:“我不管,你惹得祸事你自己解决!”

崔愠扭头看了崔大一眼,崔大给他搬了个木椅出来。

他姿态优雅的坐在木椅上,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然,他可以不慌,谢琅华却是不能!

“姐姐,我取来金了!”最开始的那个华服少女,气喘吁吁的跑到谢琅华跟前,伸手把金子递到谢琅华跟前。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嘴角一抽,心头霎时涌上些许愧疚感。

她扭头看了崔愠一眼,崔愠看都不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

“我们也有金……”霎时间所有捧着金的少女,朝谢琅华蜂拥而去,将谢琅华团团围了起来。

若崔愠不是崔家六郎,谢琅华真真想把他给卖了。

可他是崔家六郎,她惹不起的崔家六郎。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谢琅华眼波一转,霎时红了眼眶,她一副羞愧难当的摸样,哽咽的说道:“实不相瞒郎君他有隐疾,我此次陪他便是外出寻医的。”

“郎君有何隐疾?”谢琅华声音一落,所有少女不约而同的询问出声。

“对于诸位妹妹的好意,郎君他心领了,只是他有心无力!”谢琅华喃喃说道,有些话不必说的很清楚点到即可。

“你是说郎君他不举!”也不是谁大声说道。

一众少女瞬间一副悲痛难当的摸样。

更有甚至落下泪来,忍不住感叹道:“上天何其不公啊!给了郎君一副这样的容颜,却偏偏不给他一副健康的身子,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啊!”

崔愠的脸都绿了。

崔大和崔二面容扭曲,若非郎君面色太过难看,他们一定会忍不住大笑出声的。

崔愠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瞬间低低的垂下头去。

春桃真真替自家小姐捏了一把汗。

“郎君,我们走吧!”谢琅华装模作样拿锦帕擦了擦脸,缓步走到崔愠跟前,伸手抓着他的衣袖把他从木椅上拉了起来。

“愿郎君早早治好隐疾。”一众少女皆往后退去让出路来。

崔愠面色阴沉的可怖,冷眼看着谢琅华,谢琅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是了,是了,一个男子最忌讳的莫过于此!

崔愠定然恼死她了。

如今不过是秋日,谢琅华深有重身处寒冬的感觉。

于是,到了马车跟前,谢琅华一改往日的摸样,笑眯眯的上前给崔愠撩开车帘,小意的说道:“郎君请!”

崔愠抬腿上了马车。

谢琅华转身快步朝春桃所乘的马车走去。

“你是自己上来呢?还是我把你抱上来呢?”怎料她才走了两步,崔愠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她脚下一顿。

崔愠已经伸出手来,长臂一挥把谢琅华扯进马车里。

“崔愠,我方才也是无计可施了,才会如此说来,谁人不知崔家六郎容色无边,风华无人能及,是个大度能容人的。”谢琅华眼巴巴的看着崔愠,手死死地抓着车厢一角,只盼着离他远远地。

“我不举是吗?”崔愠眯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看的谢琅华胆战心惊的。

“怎会?分明是她们会错我的意了,我本意绝非如此!”谢琅华极力辩解着。

崔愠勾唇一笑:“是吗?”

他伸手一拉谢琅华,顺势欺身而上,谢琅华被他压在身下,一下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崔愠,是我的错,你饶了我这一次可好?”

“阿琅,你不是说我不举吗?我如今便以身证明一下我的能力可好?”崔愠目光灼灼的看着谢琅华邪魅一笑。

第一百七十七章 阿愠

谢琅华是真的有些怕了,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崔愠,脸上带着些许乞求,咬着唇瓣说道:“郎君,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若是实在饥渴,我去外面给你选一个最漂亮的女子来。”

崔愠紧紧的禁锢着谢琅华的双手,他扬眉一笑,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可我只想要你,这可如何是好呢!”

他的呼吸全然洒在谢琅华脸上。

他再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吻落在她的唇瓣,霸道的夺去她的呼吸。

谢琅华没有惊慌,更是没有挣扎,她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崔愠,没有一点回应,哪怕是生气也好,愤怒也罢都没有。

崔愠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瞬间觉得索然无味。

“你便不怕我吗?”崔愠皱着眉头说道。

谢琅华看着他扬眉一笑,脸上满是笃定,她说:“我知道阿愠是不会勉强于我的。”

她这句话十分入崔愠的心。

特别是那声软软糯糯的阿愠,听得崔愠骨头都酥了,心中的怒火瞬间荡然无存。

崔愠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堪堪起身松开了谢琅华,下巴微抬一副高傲的摸样,漫不经心的说道:“再唤一声阿愠给我听听!”

“阿愠,阿愠,阿愠……”谢琅华从善如流连喊数声,缓缓坐了起来,抬手给崔愠倒了一杯茶。

崔愠面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眼底的笑意怎么也绷不住,他接过谢琅华递来的茶,轻抿了一口,一眼朝谢琅华扫去,垂眸淡淡说道:“这次便饶了你,若有下次……”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谢琅华也算摸准了崔愠的脾气,方才她若是跟他硬着来,他一定不会轻易饶了她的,可她这般哄着他,他瞬间就好了。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谢琅华点头说道。

“过来给我捏捏肩!”崔愠挑眉看了谢琅华一眼。

“是!”谢琅华陪着笑脸,轻轻的给崔愠捏着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过了这关。

下次她可不敢再这样说崔愠了。

若真是惹恼了他,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她。

且不说这又是出门在外的,还是少惹些是非的好。

他又是陪她去寻医的,她怎么也该念着些崔愠的好。

崔愠一脸舒适,缓缓的闭上了眼。

谢琅华认命的给他捏着肩。

崔大和崔二策马跟在崔愠马车后面,马车里的动静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面面相觑瞬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方才他们看得分明,郎君分明是怒了的。

事实上换做任何一个男子,听了这样的话,只怕也是要动怒的。

你可以说一个男人长得丑,但你绝对不能质疑他的能力,说他不举!

依着郎君的性子,说什么也得把谢琅华给办了,让她见识见识他的能力,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怎料人家不过轻飘飘的喊了句阿愠,郎君便怒气全消,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轻而易举的便放过了她。

“阿愠!”崔大扫了崔二一眼,学着谢琅华的强调唤了一声。

崔二嘴角一抽,回了崔大一句:“阿愠!”

比崔大的语气还要肉麻!

两人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抖了抖肩膀,相视一眼,无声的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再唤一声!”崔愠半眯着眼,面无表情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阿愠!”谢琅华也没有吝啬,甜甜的唤了崔愠一声。

崔愠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一手轻轻扣着桌面,合着眼一脸恣意,便是闭着眼,嘴角都是上扬的。

以至于整个下午,马车里时不时的传来一声“阿愠!”

谢琅华唤的口干舌燥,崔愠倒是听的心情舒畅。

是夜!

一行人又宿在了崔家的宅院里,任谁都看出的崔愠心情极好。

崔家六郎亲临,宅院里的人自是要好好表现一番的。

厨子做了几道拿手的菜,还备了上等佳酿。

崔愠把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顺带点评了几句,夹了一块竹笋放在谢琅华碗里,勾唇说道:“你尝尝味道不错。”

谢琅华默不作声的吃了,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也不挑食。

崔愠见她如此听话,心中十分受用。

眨眼间,谢琅华面前的碗便满了,全是崔愠给她夹的菜。

她皱着眉看着满满一碗的菜,缓缓说道:“崔愠,够了,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吃不下了。”

崔愠一眼朝谢琅华扫来,好似谢琅华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一般,皱着眉头说道:“你唤我什么?”

“阿愠!”直到谢琅华补了一句话,崔愠的面色才缓和下来。

谢琅华不着痕迹的朝了崔愠一眼,眼中闪过诸多嫌弃,他还有完没用完了!

纵然她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可已经伏低做小一下午了,又是端茶,又是捏肩的怎么也够了吧!

崔愠正在吃饭,吃的还很香。

谢琅华放下手中的筷子,扫了崔愠一眼,说道:“小红,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咳咳……”她一声落下,春桃忍不住大声咳了起来,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震惊,大小姐方才唤崔家六郎什么?

小红?

一时之间,崔大和崔二皆朝崔愠看去。

还有满屋子的婢女仆从,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愠。

“咳咳咳……”崔愠瞬间噎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面色一沉,冷冷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凉凉说道:“都看什么看?没见过闺房之乐吗?”

瞬间所有人皆垂下头去,再不敢看崔愠一眼。

等崔愠抬头看向谢琅华的时候,谢琅华已经走远,只留个他一个背影。

春桃急急追上谢琅华。

一日车马劳顿,谢琅华也着实累了。

她洗漱过后便上了榻。

春桃也去歇息了。

谢琅华默默修炼着长生诀,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间屋里突然多了一抹呼吸。令得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崔愠趴在她榻前,笑盈盈的看着她。

谢琅华瞬间皱起眉头,声音中满是不耐:“崔愠你这是作何?”

“阿琅,你说不我不举,我思量想去,还是得跟你证明一下我的清白才好。”崔愠起身抬腿上了谢琅华的榻。

谢琅华眉头一蹙,抬腿便要把他给踢下去。

怎料,崔愠早已料到她会这般做,一把抓住了她的腿,笑眯眯的说道:“阿琅这般热情,真叫我不习惯呢!”

谢琅华沉声说道:“你放开我啊!”

声音中已然含了怒意。

谢琅华的手还能动,衣袖中还有余烨给她的药,她抬手准备把崔愠放倒。

“阿琅,同样的亏我只会吃一次!”崔愠先发制人,死死禁锢着谢琅华的双手,眯着眼从她衣袖中取出余烨给她的药,勾唇说道:“这倒是个好东西,只是总用在我身上,难免叫我心中窝火。”

“你究竟想怎样?”谢琅华已然失了耐心,冷眼看着崔愠淡淡说道。

“你说呢?”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明白了,他是在表达他的不满,对那声小红的不满。

“阿愠,我真的很累了,想必你也是极累的,请你回房休息好吗?”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

崔愠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谢琅华也是个识时务的,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崔愠说道:“我以后都唤你阿愠可好?”

“现下我也觉得很疲惫!”崔愠堪堪放开了谢琅华。

他总有本事气的谢琅华恨得牙痒痒的,还无可奈何于他。

崔愠挥了挥衣袖,朝着谢琅华眨了眨眼:“阿琅,记得要想我哦!”

谢琅华真是气的快要吐血了。

崔愠转身消失在谢琅华房中。

谢琅华可算明白了,比起王玄,崔愠更是小肚鸡肠。

夜色无边!

王玄刚到襄平,才进了王家与襄平的宅院,还来不及洗漱一番。

“郎君,燕京传来消息,郎君前脚刚走,谢琅华便去荣阳寻华佗后人了,同行的还有崔家六郎!”王礼几步上前,还来不及把手中的书信收好,拱手看着王玄说道。

王玄眉头一蹙,垂眸说道:“她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全然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王礼一言不发的看着王玄。

他在意的是崔愠竟陪谢琅华一起去了,这一路上山高水长,孤男寡女的着实不妥!

“明日务必把襄平的事处理完!”王玄看了王礼一眼提步朝书房走去。

“如此郎君就要日夜不眠了。”王礼跟着后面说道,他们本就披星戴月的赶了几日路,若是再不眠不休的话,郎君的身子如何吃得消。

王玄看了一眼天上的星子,淡淡说道:“只怕有人要对她动手了。”

王礼凝神看着王玄的背影。

连他都不清楚了,郎君倒是不得已才对谢琅华如此上心,还是她已然不声不响的走进郎君心中了。

王玄进了书房,很快便有仆从端来温水,他洗了洗脸,净了净手。

王礼上前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王玄接过轻抿了一口。

王礼看着他拱手说道:“郎君,属下心中有一问,不吐不快!”

王玄抬眸朝他看去:“说吧!”

王礼看着王玄缓缓说道:“郎君是迫不得已才对谢琅华如此上心?还是……”

第一百七十八章 钓鱼

剩下的话王礼没有说出口。

可纵然他没有说出口,王玄也是明白的。

他淡淡的看了王礼一眼,面上没有一丝波澜,缓缓说道:“无事你便退下去歇息吧!”

“是。”王礼拱手手转身离开。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王玄一人。

他喜欢清静,身边服侍的人极少,也从没有婢女,只有他出声才会有仆从进来服侍他。

屋里燃着几盏灯,一旁焚着香,青烟渺渺,清雅宜人。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已带了秋日的寒凉。

王玄缓缓的垂下眸子。

他一袭月白的长衫,并没有因为赶路而染上半点尘埃,依旧一副纤尘不染的摸样。

王礼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忍不住扪心自问。

想了许久终究也没有想出个答案。

他身染隐疾,近不得所有妇人。

唯有她!

也不知这是缘,还是孽?

可他如今已经不在抗拒这个事实,至少已然接受了她。

愿意把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可也仅此而已!

第二日,谢琅华还没有醒,崔愠便在外面叫唤了:“阿琅,阿琅,你快点起来,我们今日改成水路而行,叫你领略一番秋日的美景!”

谢琅华本来是极不愿意的,在她心中水上总没有陆地有安全感。

可崔愠说乘船的话,至少可以提前两日到达荣阳,谢琅华便心动了。

这才出来几日,她便归心似箭,实在思念母亲与阿恒,好在方幻云每日给她传一封书信,叫她知道家中一切安然无恙,她才能够安心赶路。

于是,他们便弃车乘船。

崔愠的船自然不同于别的船,舒适精致华美是首要的,他们一行不过十数个人,可崔愠的船足足能坐下百人还绰绰有余,处处锦缎铺地,轻纱摇曳,香风阵阵,整个船身都是柚木做的,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雕梁画栋比王后的画舫还要精美几分。

可王后的画舫不过在无波无浪的湖面上游个几圈,而如今他们可是身处江中,碧波荡漾,水流极快,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一上船,春桃有些晕船,谢琅华便让她去舱内的房间休息了。

谢琅华站在甲板上临风而立,衣泱飘飘,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只觉得通体舒畅,不由得弯起嘴角。

“阿琅,你可欢喜?”崔愠一袭绛紫色的衣袍,玉冠束发,站在谢琅华身旁,抬头看着她,笑盈盈的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上一世,终其一生她都被困在深宅后苑之中,没有半点自由可言,都没有离开过燕京城,何时领略过这样的风光。

谢琅华当下决定,等阿恒的腿好了之后,带母亲与阿恒也出来看看这广阔的天地。

“阿琅,你可曾钓过鱼啊?”崔愠看着谢琅华问道。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只钓过人,还不曾钓过鱼呢!

“来,我来教你钓鱼,今日中午我们便有新鲜的鱼儿吃了。”崔愠声音才落,崔大便拿了鱼竿过来。

不多不少有两根。

崔愠不等谢琅华开口,拉着她来到甲板边的木椅坐下。

鱼饵崔大已经准备好了。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把鱼饵安在鱼钩上,伸手把鱼钩甩了出去。

眨眼的功夫,崔愠便钓上来一条肥美的鱼,约莫有三四斤重。

崔愠得意的看了她一眼。

谢琅华顿时来了兴致,她觉得钓鱼也不过如此,学着崔愠的样子,安了鱼饵把鱼钩甩了出去,怎料一甩鱼饵便掉了不说,鱼钩还钩住了她的衣裙。

“哈哈哈……”崔愠在一旁笑了起来。

也不想想他身为一个纨绔子弟,五岁便下河摸鱼了,连上树掏鸟这样的事也没少干,如谢琅华这般的闺中女子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谢琅华皱着眉扫了他一眼。

崔愠放下手中的鱼竿,起身朝谢琅华走了过去,伸手把鱼钩从她衣裙上去了下来,脸上含着一抹宠溺的笑,勾唇说道:“我来教你。”

崔愠给鱼钩安上鱼饵,从背*着谢琅华的双手,极认真的说道:“眼要看着前面,不要用力过猛才好!”

果然,他一甩鱼钩便稳稳的落入江中。

崔大与崔二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

“我怎么觉得郎君不像在钓鱼,更像是在钓人呢!”崔二眯着眼说道。

“啧啧啧,你才发现啊!你没看郎君已经光明正大的抱上人家了吗?依着郎君的手段啊!谢琅华早晚要拜倒在郎君的无边魅力之下。”崔大漫不经心的扫了崔二一眼。

谢琅华凝神看着江面,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片刻,看着崔愠不停晃荡的鱼竿,谢琅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崔愠竟还在她身后呢!

她皱着眉头说道:“你还不过去钓鱼。”

崔愠眯着眼靠在谢琅华的肩头,一脸恣意,是一点也不想离开,他轻声说道:“不要吵,不然会把鱼儿都吓跑的。”

谢琅华刚想伸手推开他,怎料崔愠突然开口说道:“有鱼上钩了,快抬鱼竿!”

谢琅华一脸兴奋,立刻抬起鱼竿。

鱼钩上挂着一尾寸把长的小鱼。

“不错,不错,虽然小是小了一些,但终归还是有些肉的,可以用来做鱼汤!”崔愠在一旁说道,比他自己钓上来鱼还开心。

谢琅华嘴角一抽,勾唇说道:“就送给你做鱼汤好了。”

有些话说的太假,未免太过刻意,谁家会拿这么小的鱼做鱼汤?

“阿琅果然是爱过的。”崔愠目光灼灼的看着谢琅华,伸手取下那尾小鱼,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笑盈盈的说道:“这可是阿琅第一次送我礼物,我怎么舍得吃呢!”

谢琅华瞬间无言以对。

她与崔愠果然是没办法好好聊天的。

三句话不离本性,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有办法扯到情爱上面,这功夫也是着实厉害。

“崔大,我把它交给你了,若是它死了的话,你便陪他下锅做鱼汤吧!”崔愠抬头看着崔大说道。

崔愠看着那尾寸把长的小鱼,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郎君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江中的鱼儿与家中养的锦鲤不同,一旦离了长江是必死无疑的,要他如何养活这条鱼,倒不如直接把他给炖了。

“是。”奈何这是崔愠的命令,崔大不敢违抗。

他苦哈哈的接过那尾小鱼。

崔二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我们来比赛钓鱼吧!”崔愠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已然把鱼钩甩了出去,这次稳稳当当的,既没有掉了鱼饵,也没有挂住衣裙。

崔愠也把鱼钩甩了出去。

片刻,崔愠又钓上来一条大鱼,比方才的鱼还要大几分。

谢琅华一抬鱼竿,鱼钩上挂着一尾比方才还要小的鱼。

崔愠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阿琅,看来这些小鱼喜欢上你了。”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

谢琅华抬眸朝崔愠看去,面无表情的说道:“可见你钓上来的都是雌鱼。”

唇齿相机她向来是不落下风的。

“阿琅,莫不是吃醋了!”崔愠笑的更欢了。

谢琅华却是不信邪,难不成她只能钓到这些小鱼?

中午,他们果然吃的是鱼,崔愠钓上来的鱼用来做鱼汤和糖醋鱼,谢琅华钓上来的鱼则做了油炸小鱼干,满满一盘子金黄酥脆味道也是很不错的,只是谢琅华一条也不吃。

午饭过后,崔大和崔二在甲板上放了软榻,崔愠半眯着眼躺在软榻上,吹着阵阵江风。

谢琅华则在船舱里歇息。

“阿琅,出来为我奏上一曲!”崔愠半眯着眼喊道。

崔大已然准备好了琴。

谢琅华缓步走了出来,她勾手一勾:“铮铮铮……”

天地间多了一抹琴声。

琴声恣意宛若滚滚江水,带着几分洒脱与不羁。

崔愠单手支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如此山河美景没在他眼落下半点痕迹,他的眼中唯有一个谢琅华。

江上行船并不多。

船上的人皆沉醉在谢琅华的琴声之上。

许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她的琴声带着看透世事的通透,又带了几许苍凉,格外入人肺腑。

临江抚琴,谢琅华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拿笔墨来!”崔愠眯眼一笑,让崔大给他拿来笔墨,开始作画。

漫漫日光之下,谢琅华在抚琴,而他在作画,画的自然是抚琴的女子。

许是兴致来了,谢琅华奏了好几曲才作罢!

崔愠还在认真作画。

谢琅华看他画的认真,提步朝他走去。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谢琅华的视线落在崔愠的画上,画上的女子一袭碧色的衣裙,长发如墨,神色温婉,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有种淡雅如菊的感觉,虽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也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这画中的女子是她吗?

为何她觉着这画中的女子,既熟悉又陌生呢?

崔愠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提笔苍劲有力的的在一旁提了几个字,吾之所爱!

谢琅华没有一皱,还没有开口。

崔愠看着她笑盈盈的说道:“阿琅,我准备把这幅画时刻挂着我榻前,如此一来夜夜好似你陪我入眠一般,叫人心神荡漾。”

“不许!”谢琅华伸手便去抢这幅画。

崔愠怎能叫她得逞。

“这可是我的画,难不成你想陪我亲自入眠,我自是欢喜的。”崔愠目光灼灼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抢不过崔愠,气结冷冷扫了崔愠一眼提步就走。

晚上同在一桌用膳,谢琅华都没有给崔愠说一句话。

崔愠逗了她许久,她憋的脸都红了,愣是一句话也不给崔愠说。

崔愠这人给他点颜色,他就能开起染房来。

是夜!连日赶路,一行人早早的便歇下了。

谢琅华躺在榻上,才刚刚合上眼,便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骤然睁开了眼,紧接着响起一阵兵刃相交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险境

“阿琅,有我在,莫怕!”谢琅华刚才榻上坐起,崔愠便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房间与谢琅华的房间紧紧相邻。

房中燃着一盏昏黄的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他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着谢琅华的双眸格外的沉静。

谢琅华起身下了榻,因着出门在外她只是和衣而睡。

她凝神看着崔愠,眼中拂过一抹担忧。

崔愠看着她勾唇一笑:“无妨,只是些宵小之辈,你无需担忧。”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不是这样认为的,若只是些宵小之辈,何需惊动崔愠,崔大和崔二便收拾了。

她抬头朝外看去。

月色清幽,江面上波光粼粼,甲板上人影闪动,刀光剑影杀气毕露,不过片刻,空气中便多有一抹血腥味。

谢琅华从杂乱的脚步声辨别出来人至少不下数百人。

剑起剑落,他们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显然受过专业训练,专门为杀人而生。

谢琅华面上闪过一抹凝重。

“大小姐。”就在那时春桃走了过来,显然她也被惊醒了,她脸上散落着一抹惊恐,眉头紧锁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见崔愠也在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夜幕与夜沉也在与刺客厮杀。

“莫怕,不会有事的。”谢琅华看着春桃轻声说道。

春桃看着她点了点头。

崔愠出门在外自然也是带着部曲的,明面上虽然只带了十数个人,可以他这样的身份,影卫自然也是不少的。

谢琅华虽未见过他的影卫,但整日跟他待在一起,从细微的呼吸声听出他身边的影卫至少不下百人,能与他随行的自然都是崔家的精卫。

春桃上前给谢琅华与崔愠倒了一杯茶。

崔愠轻抿了一口,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说道:“阿琅,等到了荣阳,我再为你作一副画,这次我要挂在浴室,这样便是沐浴的时候也可以看着你了。”

谢琅华一眼朝崔愠扫去,脸上带了一丝怒意,皱着眉头说道:“你无耻!”

“我向来无耻,你今日才知道吗?”崔愠也不恼怒,他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

不知怎的谢琅华那颗悬着的心竟无端平静下来。

连春桃也不似方才那般惊慌了。

谢琅华懒得开口。

崔愠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目不转睛的啧啧叹道:“阿琅,等回去以后,我亲自去你家提亲如何?你说你亲也被我亲过了,自然只能是我的人了。”

春桃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愠,眼睛睁的大大的扭头朝谢琅华看去。

“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谢琅华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我说的分明是事实。”崔愠眯着眼说道。

“咚……”就在那时船身猛地摇晃了一下。

崔愠面色一沉抬头朝外看去。

谢琅华与春桃也是一惊。

“郎君,不好了,船底漏水了。”崔大一脸凝重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上已然挂了彩,只是因着穿着黑色的衣物不太明显罢了。

崔愠抬眸朝崔大看去,沉声说道:“把备用的船只放下去,准备弃船。”

崔大看了崔愠一眼拱手离开。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令人窒息。

崔愠扭头朝谢琅华看去,谢琅华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她几乎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敢与崔家六郎为敌。

“你可是怕了?”崔愠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面上没有分毫担忧。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我只怕会连累你们。”

崔愠眼光一凝,聪慧如她果然已经猜到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了,他淡淡一笑“阿琅,我只需你记得,我说过的话。”

谢琅华一言不发的看着崔愠。

崔愠一字一句的说道:“生也好,死也罢,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郎君,备用的船只皆被人凿漏了。”崔大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几分。

他们可是身处长江之中,若没有船只,便是会水只怕不等游到岸边已然筋疲力尽,只能葬身长江之中了。

“那便杀光他们,抢了他们的船,此乃长江不远处定有船接应他们。”崔愠漫不经心的说道。

船已经在下沉了,且速度极快。

“阿琅,跟我走!”崔愠牢牢握住谢琅华的手,右手多了一把剑,眸光一凝,拉着谢琅华大步朝外面走了出去。

事态紧迫谢琅华没有挣扎,此刻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春桃一步不离的跟在谢琅华身旁。

甲板上已然满是残破的尸身,清幽的月光下暗红色的触目惊心。

春桃忍不住有些颤栗。

崔愠与谢琅华一出来瞬间吸引力所有刺客的目光,他们好似商量好一般瞬间转移目光,朝崔愠与谢琅华杀了过去。

崔愠的人挂彩的不在少数,而那些刺客仿佛杀之不绝一般,不断有人从江中跳上来。

这是谢琅华第一次见崔愠动手,所有刺客有意避开崔愠,招式凌厉的朝她杀来,意图很明显他们要杀的只是她。

崔愠是崔家六郎,他们还不想惹上崔家。

崔愠一袭暗红色的衣袍,他衣袖翻飞,手中握着一把细长的剑,剑身发乌却是寒光闪动,他速度极快,剑起剑落,不停的有人倒在他脚下。

他双目微眯,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勾勒着一抹邪魅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有温热的血落在谢琅华脸上,她不敢有一丝松懈,生怕拖了崔愠的后腿。

崔大在一旁护着春桃。

江水已然没过船身,眼见就要淹没甲板,谢琅华不由得慌乱起来。

崔愠却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霸道且固执的带给她一种别样的温暖。

数百人的围攻之下,崔愠的人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弃船!”水已经没过甲板,崔愠一声令下,拉着谢琅华纵身跳入江中。

“春桃!”入水的那瞬间,谢琅华厉声喊了一声。

崔大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拉着春桃纵身跳入江中。

谢琅华是会水的,可也只局限于深宅后院之中那种波澜不惊的人工湖,江面上波涛汹涌。

入水的那瞬间一个浪打过来,谢琅华猛地呛了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崔愠一把将谢琅华拥入怀中,江面上星光点点,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水下竟也埋伏了刺客。

谢琅华与崔愠一入水便被刺客团团围了起来,一柄柄长剑在水中闪动着刺目的寒光。

谢琅华只觉得刺骨的冷,她面色煞白,忍不住颤抖起来。

崔愠一手抱着谢琅华,贴在她背上的手为她渡去丝丝热气,谢琅华脸上稍稍恢复一点血色,崔愠一手飞快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阿琅,莫怕!”他双目森寒透着狰狞的杀芒,一面温柔的对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抬头朝他看去,只看见他面容深邃的侧脸。

“崔愠,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我不能连累你陪我一起赴死!”

“我说过了,我与你生死与共!”崔愠一口拒绝了谢琅华。

他勾唇一笑,脸上闪过一抹邪魅的笑。

夜色弥漫,滚滚长江之中,崔大崔二还有崔愠的那些影卫,一入水便与崔愠走散了。

置身长江之中即便不游动,水也会推动人顺水而下。

“嗤……”一道寒光闪过,崔愠暗红色的衣袍被人撕开一个口子。

温热的血洒在谢琅华脸上,谢琅华猛地一怔,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喊道:“崔愠,他们要杀的只是我,我求你赶快离开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说话同时,谢琅华按着方幻云教她的法子试着催动内力,可任由她如何催动,体内一丝内力都没有。

“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赴死!”崔愠飞快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衣袖翻飞手中的长剑寒芒吞吐,下手越发狠辣。

可他一个人不管如何厉害,又带着谢琅华如何是上百刺客的对手。

谢琅华凝神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人不能太自私!

崔愠与她有恩,她如何能让他陪她一起赴死!

“嗤……”就在那时崔愠背上又中了一剑,他抱着谢琅华的手臂一僵,脸上戾气翻腾。

谢琅华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她紧紧抱着崔愠,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

崔愠心中一动,低头朝她看去。

谢琅华对着他嫣然一笑:“崔愠,我不能连累你陪我一同赴死,若是可以替我照看母亲与阿恒一二。”

谢琅华说着,猛然推开了崔愠。

崔愠瞬间睁大了眼:“阿琅不要!”

他声音中满是惊恐,伸手就去抓谢琅华。

一个浪打来,崔愠只抓到一把冰冷的江水。

只一瞬间,便没了谢琅华的身影。

“阿琅,你在哪里?”崔愠声音带着颤抖,双眸染上一层血色。

果然,谢琅华一消失,那些刺客很快便散去了。

“郎君。”听着崔愠的嘶吼,崔大和崔二坐着从刺客手中抢来的小船奋力朝崔愠划去。

“郎君快上来吧!”崔二朝崔愠伸出手来。

春桃也在船上,她满目惊恐的看着崔愠,颤栗着说道:“我家大小姐呢?”

第一百八十章 奋不顾身(打赏加)

崔愠凝神看了崔大崔二一眼,沉声说道:“我若是一去不回,告诉父亲一切皆是我只愿的,莫要连累她的家人。”

“郎君……”崔大和崔二同时开口说道,看着他的眼中满是震惊。

“还有我要今晚所有刺客皆葬身江中。”崔愠说完一头扎进江水之中。

眨眼便消失在崔大与崔二眼前。

“郎君!”崔大和崔二声音之中满是担忧。

“大小姐……”春桃放声痛哭了起来。

“闭嘴!”崔大脸上含着怒火,冷冷扫了她一眼。

春桃瞬间闭上了嘴,她眼中盛满泪水,眼巴巴的看着崔大,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夜色越发浓重。

崔大派了一个影卫保护春桃,跟着崔二好似疯了一样,紧随其后也一头扎进滚滚江水之中。

郎君若是有个万一,他们也不用活了。

几个浪打过来,谢琅华呛了一大口水,她用力拍打着水面,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江上的浪太大了,她用力的喘息着,忽的她的脚被一个刺客拉住了,那个刺客使出浑身力气来,把她拖入冰冷的江水中。

冰冷的江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只觉得冷,彻骨的冷,冷的牙齿忍不住打颤。

她用力的睁大双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用力的挣扎着,一脚踢开了那个刺客,她转身想要逃走,数十个刺客朝她围了过来。

这些人的目标本就是她,又如何肯放过她呢!

忽的,一道寒光从谢琅华眼前闪过,一柄长剑朝她刺了过去。

谢琅华屏住呼吸,她身子一闪竟避开了那柄长剑。

她六识过人,即便眼睛看不见却还有耳朵。

于冰冷的江水之中,十数个刺客把谢琅华团团围了起来,仿佛张开一张巨网,将谢琅华网罗其中,让她无处可逃。

谢琅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母亲与阿恒还在家中等她,她不想死。

阿恒的腿还没有好。

她大仇未报,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去。

即便是死也要拉着他们陪她一起陪葬,谢琅华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嘴角勾勒着一抹冷笑,一味等死可不是她的作风。

她看不见,那些刺客也是看不见的。

她身子一闪,仿佛看得见一般,灵巧的避开一剑,她慢慢的拿出随手携带的匕首来。

她抬手落下,毫不留情的割断一个刺客的脖子。

鲜红的血很快弥漫开来。

置身鲜血之中所有刺客一惊,不敢有丝毫松懈。

谢琅华放开手脚,手举起落下,又割断一个刺客的脖子。

然,胸部积压的痛令得她面色一变,神志都有些模糊了起来。

她在水中憋气的时间已然到了极限,若是不能杀出重围的话,她就只能葬身江中了。

那些刺客虽也看不见,动作却也是十分灵活,谢琅华杀死一人,瞬间便有人补上,无论如何谢琅华也逃不出去。

谢琅华四周全是刺客,根本不给她一点可趁之机,那些刺客仿佛商量好的一般,齐刷刷举起手中的长剑朝谢琅华刺了过来。

眼见她就要被长剑扎成刺猬。

忽的,几个此刻身子一僵,缓缓沉入江中。

一双手牢牢的抓住了谢琅华,把她带入怀中。

谢琅华看不清楚,可熟悉的味道窜入她鼻尖,她看都不用看便知道是崔愠。

她眼中有些酸涩。

崔愠一手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低头一吻落在谢琅华唇上,给她渡了一口气。

崔愠带着谢琅华用力的往上游。

四周满是血腥味。

已可看到点点星光。

就在那时数十个刺客又缠了上来。

可见谢琅华不死不休。

崔愠已然受了伤,谢琅华看的出来,他动作都缓了下来,又在水中泡了这么许久,体力都有些不支。

谢琅华也亮出手中的匕首来。

眼见一个刺客举起手中的长剑朝崔愠刺了过去,而崔愠正在与其他刺客厮杀,谢琅华抬手把匕首刺入那个刺客胸膛。

崔愠侧目看了谢琅华一眼。

两人相视一笑。

还差一点两人就可以露出水面,已然是胜利在望。

怎料,一个刺客一把拉住谢琅华的脚,用力把她往下拉,谢琅华用力的挣扎,奈何一点用处都没有。

谢琅华一惊,崔愠紧紧的抱着她,两个人瞬间被拽了下去。

就在那时,一个刺客举起手中的长剑朝谢琅华刺了过去。

谢琅华只顾挣扎,全然没有发觉。

崔愠眼光一凝,挥动手中的剑想要杀了那个刺客已然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都没有想以身为盾挡替谢琅华挡在那一剑。

“不要……”谢琅华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他,嘴里吐出一串气泡,那一剑刺穿了崔愠的胸膛,刺目惊心的血在她眼前弥漫开来。

崔愠手中的剑骤然落入水中。

他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头抵在她肩头将身上的重量全部压在谢琅华身上。

“崔愠,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谢琅华满目惊恐,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混在江水中分不出彼此。

她用力的抱着崔愠,奈何崔愠缓缓闭上了眼,身子一点一点往下沉去。

“啊……”谢琅华双目血红,只觉得小腹好似要炸开一般,她抱着崔愠用力嘶吼了一声。

以她为中心,江水波动了起来。

那瞬间所有刺客只觉得胸腔好似炸裂了一样,暗红色的血从他们的七窍流了出来,他们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便沉入江中。

谢琅华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她只觉得浑身虚弱无力。

漫天星光离她越来越远。

她抱着崔愠缓缓沉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他们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她与崔愠,拼命的往上拉着他们。

紧接着又有一人在下面用力往上推他们。

他们一下被拉出了水面。

谢琅华紧紧的抱着崔愠,神色茫然的看着他们,一时之间竟不知他们是谁?只觉得面熟。

“郎君,郎君……”崔大与崔二满目惊恐的看着崔愠。

直到他们被救上船,谢琅华都没有回过神来。

“大小姐……”春桃一下扑到她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莫森大步走了上来,凝神看着崔愠,皱着眉头说道:“快把郎君移到舱内。”

崔大和崔二一把从谢琅华怀中抢回崔愠,小心翼翼的把崔愠挪到舱内。

“大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春桃见谢琅华面色惨白,唇色发青,整个人呆呆愣愣的,哭的越发凄惨。

谢琅华看都没看春桃一眼,她缓缓的垂下头去,凝神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皱着眉喃喃说道:“崔愠,你不能死!”

她声音平静没有丁点波澜。

一句话说完,一头栽进春桃怀中。

“大小姐!”春桃抱着谢琅华湿漉漉的身子,一下子吓傻了。

无边无尽的黑暗中,谢琅华好似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

春桃惨死在她面前,阿宇被剜心入药,而她自己则烈火焚身。

“不,不要……”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谢琅华大喊着睁开了双眼,她双目泛红满是血丝。

“大小姐,你可算是醒了!”春桃看着她一下红了眼眶。

谢琅华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春桃,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春桃几步走到桌前给她倒了一杯茶,看着她说道:“大小姐喝点茶润润口吧!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春桃说着把谢琅华从榻上扶了起来。

谢琅华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情景,神色还有一丝恍惚,皱着眉头说道:“这是哪里?”

“这是崔家六郎的船啊!”春桃轻声说道,他们只在抢来的船上待了不久,便有崔家的船来接应他们。

“崔愠呢?”谢琅华猛然惊醒过来,她一把握住春桃的手,眼中满是惊恐,一字一句的问道:“他怎样了?”

“大小姐放心吧!崔家六郎虽然伤重,但性命无虞,只是此刻还没有醒来。”春桃如实说道。

谢琅华起身便要下榻。

“大小姐,你在江中泡了许久身上还有伤,如今高热才退身体还虚着呢!你这是要去哪里?”春桃慌张的说道。

“我去看看他。”谢琅华丝毫不顾春桃的劝阻,她起身下了榻。

春桃只得给她穿好衣裙,末了又给她披了一件披风。

在春桃的搀扶下,谢琅华一步一步朝崔愠的房间走去。

他们两人房间相邻,谢琅华走的极慢,她面色煞白,不过走了几步便出了一头的汗珠。

春桃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经过那晚的事,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崔家六郎待大小姐是真的好,好到连命都可以不要的那一种。

崔大和崔二在崔愠榻前守着,一见谢琅华皆站了起来。

谢琅华站在门口,身子一僵,凝神看着榻上的崔愠,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眉头紧锁脸上写满虚弱,与上一次受伤的摸样截然不同。

谢琅华记得崔愠上一次受伤昏迷不醒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虽然也很凶险,但全然没有这次这般虚弱。

谢琅华推开春桃的手,缓步朝崔愠走了过去。

崔大和崔二对视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上一次郎君受伤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心知肚明,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郎君为了谢琅华真真是连命也不要了。

莫叔说好在那柄剑偏离了一点,否则郎君必会当场毙命 。

走到春桃身旁顿时时候,崔大抬头看了春桃一眼。

春桃也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崔愠。

又是满天星光,与那晚无异。

谢琅华缓缓坐在崔愠榻前,凝神看着他,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的替他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崔愠,怎么办呢?你想要的我永远都给不了你!”良久,谢琅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可好(打赏加)

屋里燃着一盏灯,烛火摇曳。

谢琅华就这样一步不离的守在崔愠榻前。

她宁愿伤的是她,欠下的钱总有还清的那一日,可欠下的情呢?

她要如何去偿还?

从前她总觉得,崔愠对她不过是抱着一股不服输的心态,誓要让她拜在他的无边魅力之下。

可看着他毫无犹豫的替她挡下那一剑,她忽然有些迷惑了。

春桃给谢琅华端来了药。

谢琅华看都没看一眼,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她口中扩散开来。

春桃还给她准备了一块放糖,谢琅华却没有吃下。

苦才能让人清醒。

“大小姐,你身子刚好,还是回去歇息吧!”春桃看着谢琅华苍白的脸忍不住开口说道。

“春桃,你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你回去歇息吧!”谢琅华扭头看了春桃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是!”春桃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她知道大小姐心中难受。

沙漏发出细微的声音,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心中复杂难言的很。

崔愠额上不停的冒着冷汗,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谢琅华不停的替他擦着汗。

她缓缓垂下眸子,细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时间缓缓流逝,伴着滚滚江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琅华伤还未愈,身子也虚弱的很,不知不觉她竟趴在崔愠榻边睡着了。

便是在睡梦中她也是眉头紧锁,一脸愁云。

“阿琅,别放开我的手,阿琅,不要丢下我……”忽的崔愠的头不停的摇晃着,口中发出细碎的声音。

谢琅华一下便惊醒了。

“崔愠,崔愠……”她凝神看着崔愠唤了两声。

崔愠眉头紧锁,伸手四处乱抓了起来,紧紧闭着眼,大声喊道:“阿琅,阿琅……”

一时之间,谢琅华鼻子一酸,一把抓住了崔愠的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缓缓说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崔愠紧紧抓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处,才平静下来。

谢琅华的手背崔愠握着一下也动弹不得。

整整一夜,她就这样守在崔愠榻前。

早上,春桃给她送来早饭。

“大小姐吃点东西吧!”春桃几步走到崔愠榻前,轻声细语的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崔愠,想把手收回来,怎料崔愠握的紧紧的,她试了几次都没有都成功。

春桃上前帮她,怎料崔愠就是不肯松手。

“我来吧!”就在那时崔大走了进来,几步来到崔愠榻前。

春桃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从前她总觉得他是个凶神恶煞的,可自从他救下她之后,她便对他改观了。

谢琅华看了他一眼。

崔大伸手去掰崔愠的手,可崔愠就是紧紧的抓着谢琅华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若非他此次真的伤重,崔大都要怀疑他是装的了。

“这可如何是好?”春桃脸上含着担忧,皱着眉头说道。

崔大眉头一蹙,用力几分力道,倒也不至于伤了崔愠,生生掰开了崔愠的手。

谢琅华把手收了回来。

她的双手都被崔愠握红了,上门有几道明显的指印。

“大小姐过来用饭吧!”春桃看着十分心疼。

谢琅华点了点头提步朝桌子走去。

“阿琅,阿琅,你在哪里?”怎料,她才提起步子,崔愠如夜晚一般,口中不断含着,伸出手又四处抓了起来。

谢琅华脚下一僵,扭头朝崔愠看去,不由得皱起眉头。

连崔大也皱起眉头来。

春桃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

“我在这里!”谢琅华轻声说道,转身就要回去。

就在那时崔大伸手握住了崔愠四处乱抓的手。

崔愠把崔大的手放在心口处,瞬间平静下来。

崔大嘴角一抽,深深的看着崔愠,眸色深沉,面色复杂的厉害。

看郎君这样是真真对谢琅华上了心,这可如何是好?

莫说谢琅华长了一副捂不热的心肠,便是她钟情与郎君,以她的身份也是没有资格做郎君正妻的。

他跟在郎君身旁日久,谢琅华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是一清二楚,若让她委身为妾,那是绝无可能的。

如此岂非是个死结!

连他都忍不住要替郎君发愁了。

谢琅华味同嚼蜡的吃了一碗白粥,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缓步走到榻前,看着崔大问道:“这次是谁动的手?”

崔大如实说道:“有陈家阿意派来的人,还有司马卿派来的人。”

还有一伙人,很是神秘,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若他猜想的不错,应该是王家派来的人,可没有证据他也是不敢乱说的。

谢琅华面色一沉,看了崔愠一眼,朝她房中走去。

她让春桃拿来纸笔,抬手写下一封信。

从前她总想着从这些是是非非中抽身而去,也许与她上一世的性子也有关系,诸多事也是能忍则忍,可如今她明白了,忍是无用的。

倒是不如给她们致命一击。

谢琅华写好信后让夜沉亲自把信交到方幻云手中。

索性夜沉与夜幕只受了些轻伤。

天空灰蒙蒙的,阴云密布,连着江水也失了往日的光泽。

“只怕要下雨了!”春桃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缓缓说道。

谢琅华也朝外看了一眼,朝崔愠房中走去。

崔愠还没有醒来。

他死死地握着崔大的手,令得崔大一动也动不了。

崔大苦着一张脸看了谢琅华一眼。

春桃搬来木椅,谢琅华坐在崔愠榻前。

“我口渴了!”崔大扭头看了春桃一眼。

春桃赶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来。

崔大看着捧着茶,站在他面前的春桃说道:“你这样拿着,我如何喝?”

春桃面上闪过一丝红晕,咬着唇瓣喂着崔大喝下了那杯茶。

崔大扫了一眼春桃发红的脸,不知怎的竟觉得十分可爱。

春桃看都不敢看崔大一眼,匆匆退了下去。

崔大陪着谢琅华一起守在崔愠榻前。

“阿琅……”忽的,崔愠动了一下。

谢琅华与崔大瞬间凝神看着他。

“崔愠!”谢琅华轻声喊道。

崔愠眉头紧锁,眼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郎君。”崔愠面上一喜,也开口喊道。

闻声,崔二与莫森也大步走了进来。

在他们的注视下,崔愠缓缓的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崔大那张满是惊喜的脸。

崔愠缓缓垂下眸子,看着自己心口处那双崔大的手,瞬间松开一脸嫌弃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是你?在梦中我分明握着的是阿琅的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莫森看着崔愠一连说了两遍,足可见心中有多欢喜。

崔愠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

谢琅华嘴角含笑,淡淡的看着崔愠。

崔愠朝她伸出手来:“阿琅,过来。”

崔大几人面面相觑,很是识相的转身离开。

他们伤心啊!

明明他们几个人都在,可郎君只瞧见了谢琅华。

谢琅华缓步朝崔愠走了过去。

她并未将手放入崔愠手中。

她转身给崔愠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你刚醒,先喝点茶润润口吧!”

“你喂我,我才喝!”崔愠并未接过那杯茶。

谢琅华没有开口,她小心翼翼的喂崔愠喝下那杯茶。

崔愠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啊!”忽的,他捂着胸口,整张脸拧在一起,连身子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你怎么了?”谢琅华一惊。

崔愠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我的心口好痛!”

“我去找莫大夫给你开些止疼药来。”谢琅华脸上闪过些许慌张,提步就走。

“不用,你给我揉一揉就好了。”怎料崔愠伸手一把拉住了谢琅华的衣角。

谢琅华怕扯痛崔愠,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崔愠轻声说道:“莫闹,我去找莫大夫给你开些药来,吃了就不会痛了。”

“你不肯吗?”崔愠拽着谢琅华的衣角不肯松开。

“揉一揉伤口岂非要裂开了?”谢琅华从崔愠手中轻轻的抽回衣裙,转身就要走。

“阿琅,我不吃药,过来让我抱一抱你,抱一抱你我就不痛了!”崔愠伸手再度拽着谢琅华的衣角。

谢琅华皱着眉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崔愠竟连伤口也不顾了,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谢琅华伸手想要制止崔愠。

可眨眼的功夫,崔愠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他一把抓着谢琅华的手臂,霸道的将她拥入怀中。

“阿琅,我只是要确定一下你安然无恙!”崔愠的声音在谢琅华头顶响起。

谢琅华怕扯痛崔愠的伤口,故而一动也不敢动。

若说心中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她拿什么去回报他呢?

“阿琅,我从未如此害怕过失去一个人。”崔愠缓缓说道,他的声音低沉且沙哑。

说着,他轻轻的松开谢琅华,双手落在她肩上,逼得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嘴角一弯,一字一句的说道:“阿琅,我不求你如今就接受我,我只想你给我一个机会,看看我的这份真心,看看我这个人是否值得你付出真心,可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合婚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若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不曾经历过上一世刻骨铭心的背叛与伤害,她一定会欢天喜地的投入崔愠怀抱中。

他为她做的一切,她不是没有看在眼中。

而是她已经怕了,所以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那颗心,不肯有半分的动摇。

“春桃煮了参汤,我去给你盛一碗。”谢琅华淡淡一笑,推开了崔愠。

她脚下有点慌乱,如同逃走一般走的很快。

崔愠眼中闪过一抹黯淡,凝神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说道:“阿琅,我总归会等到你心甘情愿那一日的。”

谢琅华为崔愠端来参汤。

“阿琅,我疼,举不起手来。”谢琅华把碗递给崔愠,崔愠连看都不看,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巴巴的说道。

谢琅华认命的坐在塌边,一勺一勺的喂着崔愠。

崔愠笑眯眯的喝着。

喝完谢琅华拿起锦帕给他擦了擦嘴角。

“阿琅,我真希望永远都躺在榻上,这样便时时都能看到你了。”温柔小意的话崔愠顺手拈来,他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是的面不改色。

谢琅华听得都有些害臊了。

谢琅华起身准备去把碗送走,崔愠一把拽住她的衣角,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说道:“阿琅,你去哪里?莫不是又要弃我而去?”

“我去送碗!”谢琅华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怎料,她声音一落,崔大大步走了,招呼都不打,拿走她手中的空碗便走了。

这下她连个出去的理由都没了。

崔愠看着她扬眉一笑,谢琅华缓缓坐在崔愠榻边。

崔愠躺在榻上十分满意的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

崔愠开口说道:“阿琅,捡本书给我读一读吧!”

崔愠的房中摆放了一个书架,书架上面放了很多书。

“好。”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缓步朝书架走了过去。

她拿起几本书随意翻动了一下,才发出书架上书的种类十分繁多,她看了看选了一本山海经。

这个时代书籍是十分珍贵的,寻常人家有个一两本已经了不得了,就连谢家的藏书也十分有限,真正的孤本一般都掌控在士族手中。

“南山经之首曰?山。其首曰招摇之山……”谢琅华拿着书,坐在崔愠榻边,专注的看着竹简上的字娓娓道来。

崔愠听着听着便睡着了,只因他伤重,身子实在虚弱的厉害。

他睡着之后,谢琅华便离开了。

她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处。

天色越发阴沉。

江水与天色融为一体,一眼望去雾蒙蒙的。

再有一日就到荣阳了。

她希望此行再不起任何波澜。

连空中何时飘起雨来,谢琅华都没有注意到。

“大小姐,下雨了回房吧!”还是春桃拿了伞站在她身后,唤了她一声。

她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春桃淡淡一笑,跟着春桃朝房间走去。

她的面色也难看的厉害,春桃便让她上榻休息了。

谢琅华也觉得身上有些乏便上了榻,怎知她一下便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春桃。”她神色有些茫然,皱着眉喊了一声。

怎料一张大大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崔愠你怎会在这里?”谢琅华一惊,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崔愠那张笑的花枝招展的脸。

这才发现,崔愠竟在她榻上。

也怪她实在疲惫,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崔愠不知何时竟上了她的榻。

“阿琅,你很怕我吗?放心吧!我是不会对你做什么不轨之事的,我只是想时时刻刻看着你而已!”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一副可怜巴巴的摸样。

谢琅华本来准备把他踢下去的,想着他伤还未好,这才没有踢下去他。

“你马上回去躺着。”谢琅华耐着性子说道。

“可是我想留在这里陪你。”崔愠自然是不愿离开的。

他如今重伤未愈,谢琅华自然不能对他动粗。

于是,她笑盈盈的看着他,一副哄小孩的口吻说道:“阿愠乖要听话,伤才能早已痊愈。”

崔愠这才不情不愿的从谢琅华榻上爬了下来。

谢琅华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雨还在下,江面上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所以船行驶的很慢。

“阿琅,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松开我的手好吗?”崔愠深深的看着她,脸上还带着些许后怕,一改往日放荡不羁的摸样,说的很是认真,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

谢琅华顿时愣在那里。

她慢慢垂下眸子,霎时无言以对,因为她什么也答应不了他。

“那我就不走了。”崔愠耍起无赖来,坐在谢琅华榻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了。

“好。”谢琅华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崔愠勾唇一笑:“莫要以为你是小女子便可食言而肥!”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得了满意的答复,崔愠没有墨迹,提步走了出去。

“记得要想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崔愠突然扭过头来对着谢琅华说道,许是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他面色一变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谢琅华匆忙下了榻,大步朝他走去,一脸担忧的说道:“可是伤口裂开了?”

“无妨!”崔愠伸手抚上胸口。

谢琅华几步上前扶着他,朝他房中走去,崔愠自然是乐意的。

谢琅华抬头扫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伤口若是裂开了也是活该,谁让你不好好歇着呢!”

“阿琅是在关心我吗?”崔愠勾唇笑了起来,然笑还未达眼底,他面色一白,脸上闪过一抹痛色。

谢琅华把他扶了回去。

让崔大把莫森唤了过来。

莫森解开崔愠的伤口一看,鲜血淋淋的果然伤口又裂开了,顿时沉下脸去,皱着眉头说道:“郎君若是再不肯好好歇息,只怕要流血而亡了。”

谢琅华眉头紧锁看着崔愠。

崔愠看了她一眼,勾唇笑道:“我还没娶阿琅呢!如何舍得死!”

谢琅华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莫森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垂下头去。

莫森又给崔愠包扎了一遍伤口才止住血。

晚饭自然是谢琅华喂崔愠吃的。

崔愠这次远没有上一次事多,一会这样,一会又要那样,谢琅华喂他什么他便吃什么。

用过饭之后,谢琅华坐在崔愠榻前陪着他,又拿起了晌午的那本山海经,给崔愠读了起来。

屋里燃着一盏灯。

崔愠躺在榻上,听着谢琅华的读书声,霎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一种满足感从他心中油然而生。

一直到崔愠睡着,谢琅华才离开。

春桃服侍她洗漱过后,谢琅华也上榻了。

她心中很是想念母亲与阿恒,以至于在榻上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直到夜深她才睡去。

飞鸽传书是十分快的,方幻云已经收到谢琅华的信,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就在谢琅华离开燕京的时候,王家已经带了聘礼正是向陈家提亲了,陈意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几日别提她有多得意了。

就连刺杀谢琅华失败的消息传了回去,都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我知道了。”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便忙着准备嫁衣了。

也是多亏了陈氏多番游说,王晏才同意了。

毕竟陈氏是他的嫡妻,已经应下这门婚事了,他也不能让她面上太过难看,总归流言会淡下去的。

陈家已经把陈意的生辰八日给了王家,拿去占卜合婚。

陈意满心欢喜的等着嫁给王玄。

怎料,就是在方幻云收到谢琅华书信的第二日。

一大早,陈氏面色不佳匆匆去了陈家。

莫氏听着陈氏这么早就来了,还以为她是来告诉她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呢!笑脸迎了出去:“妹妹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用过饭了?”

怎知陈氏面上恁的凝重,莫氏的心顿时便沉了下去,她皱着眉头问道:“妹妹出了何事?”

陈氏几步上前,凝神看着莫氏,沉声说道:“嫂嫂,我拿着阿意的生辰八字去占卜合婚,怎知她的生辰八字与阿玄的不合,阿意的命格还有些克夫,我找了几个人合婚结果都是如此!”

莫氏骤然一惊,她一把握住陈氏的手,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会如此?”

她面色也难看的厉害,阿意与王玄的婚约已是人尽皆知,若是不成了,阿意岂非成天下人的笑柄,再加上一个克夫的名声,阿意这辈子可就全毁了。

在她的注视之下,陈氏缓缓说道:“家主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阿意与阿玄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两人八字不合,便是天意如此,谁又会逆天而行呢!

刹那间莫氏面色蜡黄,脚下一软险些晕了过去,若非身旁的婢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她怕是已经狼狈的摔在地上。

“姑母,你说什么?”就在那时陈意走了进来,听闻陈氏来了,她还以为她来告诉她合婚的好消息呢!所以便急匆匆的来了,怎料迎接她的是一个晴天霹雳,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氏,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消息了

陈氏一脸沉痛的看着陈意说道:“阿意,姑母从小看着你长大,也一直希望你能嫁给阿玄,怎料你们两个人无缘,天意如此任谁也无力转圜,是姑母没有这个福气!”

陈氏说着红了眼眶,忍不住落下泪来。

陈意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陈氏,一句话也没有说,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嫁给玄哥哥是她从小到大的心愿,若是不能嫁给玄哥哥,她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阿意……”莫氏与陈氏同时开口唤道,面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娇娇……”身旁的婢女一下子接过陈意软下去的身子。

“快唤大夫过来。”莫氏惊慌失措的喊道。

婢女把陈意匆匆送回房中。

莫氏与陈氏守在她榻前。

很快大夫便来了。

诊治过后只说陈意悲痛交加一时难以接受才会突然昏厥,休息片刻便无碍了。

莫氏坐这陈意榻前,握着陈意的手忍不住痛哭了起来:“我的阿意可怎么办呢!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阿玄,都在准备嫁衣了,这让她如何接受这个现实呢?”

若是旁的原因都好说,可偏偏是两个人婚不合,正如陈氏所说天意如此,任何人无力转圜。

陈氏坐在陈意榻前,拿着锦帕拭着脸上的泪,也是一脸悲恸。

忽的莫氏骤然转过身来,一把握住陈氏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妹妹,现在一定要想法设法捂住这个消息,不能让阿意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更不能传出她克夫的消息。”

陈氏也是这么想的,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便是阿意做不了阿玄的嫡妻,无论如何也不能毁了阿意。

两人便是做不了夫妻,也可以找个别的理由,体体面面的退了这门亲事。

殊不知陈意与王玄婚不合,克夫的消息已然传了出去。

此刻燕京城中已是人尽皆知了,街头巷尾无一不在谈论这件事。

“嗯……”就在那时,陈意眉头紧锁,嘤咛一声缓缓在睁开了双眼。

“阿意。”莫氏与陈氏同时朝她看去。

陈意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双目毫无神彩,脸上满是绝望。

“阿意,你不要吓母亲啊!”莫氏看着她这副摸样,真真心如刀绞,脸上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阿意,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呀!”陈氏喃喃说道,心中也是难受的厉害。

陈意缓缓的扭头头来,看着莫氏与陈氏,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了下来:“母亲,姑母,若是不能嫁给玄哥哥,我情愿去死。”

“阿意。”莫氏一脸惊恐,死死地握着陈意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放心,母亲一定会让你嫁给阿玄的。”

“妹妹,嫂嫂求你了,就说拿错了阿意的生辰八字,换一个旁人的生辰八字就让阿意嫁给阿玄吧!她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莫氏瞬间起身,跪在陈氏跟前苦苦哀求道。

“嫂嫂,这可使不得,你先起来再说。”陈氏一脸惊慌,伸手便去扶莫氏。

“妹妹,求你应下吧!”莫氏身为陈氏一族的主母,何时这样卑微的求过任何人。

“嫂嫂,你容我好好想一想。”陈氏这样说来,莫氏才缓缓起身。

“主母,不好了,娇娇与王家七郎婚不合,命硬克夫的消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这可如何是好?”就在那时一个仆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拱手跪在莫氏跟前沉声说道。

“你说什么?”那瞬间莫氏一下面如死灰,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她再也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一下子昏了过去。

陈意如被雷劈了一样,怔怔的躺在榻上,整个人失了魂一样,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听不到一点声音。

此事已闹得人尽皆知,她再也不能嫁给玄哥哥了,不仅如此还落了一个克夫的名声。

“嫂嫂。”陈氏一下扶住莫氏软下去的身子。

“主母,主母……”屋里满是婢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一下子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劲爆的消息被爆了出来,那就是司马卿豢养了数个男宠的消息,也闹得沸沸扬扬的。

司马氏一直在有意打压士族,想从各方面都超越士族,所有对诸位皇子公主都管教甚严,此事一出瞬间令得王室颜面扫地。

司马弘更是大发雷霆,狠狠斥责了王后说她教女无方,令她赶快寻个适合的人把司马卿嫁的远远的,让他眼不见心不烦。

司马弘得的这个天下名不正言不顺,遭世人诟病,所以他一直都严于律己,更是爱惜羽毛,上一次司马卿害得李夫人滑胎已经令得他很不满了,只是碍于王后的面子,还有从前的种种才没有责罚司马卿。

这一次说什么他都不会纵容她了。

王后只能应下。

司马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素来是个狠辣且放荡的,曾玩弄死数个男宠,可这些事她一直做的很是隐秘,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怎会泄露出去呢!

这些消息好似平地而起,一下子便传的沸沸扬扬,令得她措手不及。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妆台前,脸上满是惊恐。

她心中清楚的很,便是有母后在,父王也一定不会放过她了。

方幻云将这些消息,一一写在纸上,给谢琅华传了过去。

她一直都知道大小姐是个厉害的,却不知她竟有这样的雷霆手段,仿佛早已洞察世事一般,每一步都行的分毫不差。

等谢琅华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荣阳。

她看着方幻云的书信,勾唇淡淡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经过雇凶杀人一事,她本以为陈意会有所收敛,怎知她越发肆无忌惮了,对于陈意来说,不能嫁给王玄为妻,比杀了她还要痛苦万分。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份执念,而陈意心中多年执念无非是嫁给王玄为妻,如今她希望骤然落空,又背负克夫的名声,只怕生不如死。

可是她却欠了王玄一个嫡妻。

她这么做无异于改变了历史轨迹。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脸上闪过一眯歉疚,只盼着王玄早日觅得良缘才好。

至于司马卿失了陛下的宠爱,无异于从云端跌落尘埃,又落了那样一个名声,燕京城中的显贵是无人会娶她了。

等待她唯有和亲一条路,恰好不日西凉太子会出使燕国意图联姻,西凉太子李晟那可是个残暴不仁主,没有女子能在他手下活过一个月的,他们狼狈为奸正好凑成一对。

这几日她全然成了崔愠的婢女,崔愠是一刻也离不了她,不是让她读书,就是让她抚琴,每餐都得谢琅华喂他,他才肯吃饭,若不就是嫌这个菜咸了,那个菜淡了。

他伤的这几日,崔大和崔二瘦了一圈。

倒是崔愠非但没有清减,反而气色更佳了。

荣阳作为燕国一座重要的城池地广人稀,要寻一个传闻中的人谈何容易。

从他们出发的第一日,崔愠便让崔大通知荣阳崔家各方势力全力寻找华佗后人,然他们已经到荣阳两日,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阿琅,我口渴要喝茶!”明明崔大和崔二都在跟前,崔愠却是视而不见,他躺在榻上伸长脖子朝外看去,只差把脖子伸长了。

日光甚好,谢琅华就站在崔愠屋子外面,听着崔愠的喊声,她提步朝屋里走去。

崔愠一见她便笑了起来,软软的唤了一声:“阿琅。”

崔大和崔二只觉得身上一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两人看了崔愠一眼无声的退了出去。

“崔大和崔二不是在吗?”谢琅华出声问道。

等她再看的时候,崔大和崔二已经不在房中了。

崔愠眼巴巴的看着她,脸上全然都是委屈:“阿琅是嫌弃我了吗?”

谢琅华几步上前给崔愠倒了一杯茶,伸手递给她,说道:“起来喝茶吧!”

“阿琅,我疼的厉害!”崔愠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声音又软又糯,全然自己身高七尺有余,又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摸样,如个孩童一般撒起娇来。

谢琅华只得俯身喂给他喝。

喝完茶之后,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我伤口有些发痒,若不你给我轻轻抓一抓可好?”

谢琅华看着他皱着眉头说道:“伤口发痒是正在愈合,可千万不能触碰,万一伤口又裂开了如何是好?”

这几日,谢琅华也清减了几分。

“因着伤重我都好几日未曾沐浴了,后背也痒的厉害,伤口不能抓你给我抓一抓背吧!”崔愠眯眼看着谢琅华说道。

“我去把崔大叫来给你抓背!”谢琅华说着转身就走。

“他粗手笨脚的如何做的了这种事情。”崔愠很是不愿,脸上满是嫌弃的神色。

崔大和崔二在外听得一清二楚,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消失不见。

等谢琅华出来的时候,全然不见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了。

“你若是不愿,我只好忍痛沐浴一番了!”谢琅华进去的时候,崔愠挣扎着想要从榻上做起来,他眉头紧锁一脸痛色。

谢琅华大步走了过去,面无表情的说道:“背上哪里痒痒了?”

若是放任他去沐浴,这样的日子真真没有头了。

崔愠斜着眼往背上一扫,说道:“哪里都痒痒的很!”

谢琅华认命的把手伸到崔愠背上,轻轻的给他抓着背。

“往上一点,对,对,就是这里,再往下一点……”房中时不时传来崔愠的声音。

崔愠爬在榻上,半眯着眼一脸恣意。

崔大和崔大站在外面,对视一眼,两人忍不住嘴角一抽,瞬间对崔愠是五体投地。

就在那时一个仆从大步走到崔大面前说了几句话,崔大眼中一亮,转身朝屋里走去。

一见崔大崔愠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崔大只觉得身上一寒,硬着头皮拱手说道:“郎君,华佗后人有消息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华玥

谢琅华眼中一亮,徒然站了起来。

给崔愠抓痒的事,早已抛之脑后。

崔愠看着崔大的眼中寒气凝结成冰,崔大是真真连看崔愠一眼都不敢了。

“华佗后人如今在何处?”谢琅华不等崔愠开口,便凝神看着崔大,一字一句的问道。

“刚刚收到消息,说在荣阳城外五十里左右,一处山村查到了他的行踪。”崔大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脸上难掩激动,她扭头看了崔愠一眼,说道:“你好好养伤,我去去就回。”

语罢,也不等崔愠开口,谢琅华大步朝外走去。

“我陪你一起去。”崔愠眉头一蹙,说着便要起身。

“郎君,莫叔说你需要静养,不能随意走动,免得伤口裂开。”崔大小心翼翼的说道。

崔愠一眼扫去,崔大瞬间闭上了嘴。

崔二也走了进来,崔大扫了崔二一眼,崔二开口说道:“郎君,由我和崔大陪她去,定会保她安然无恙,郎君便好好养伤吧!”

谢琅华步伐极快,她心中迫切,眨眼间便消失在崔愠眼前。

“扶我起来!”崔愠缓缓开口,全然一副不容置疑的摸样。

崔大和崔二深知他的性子,故而不敢在开口。

谢琅华让方幻云去备车。

方幻云很快备好了车。

夜沉与夜幕与她随行,她抬腿上了马车,刚刚坐好,马车还没有动。

怎料,崔愠也上了马车。

他一袭绛紫色的衣袍,对着谢琅华勾唇一笑:“你一个人去,我放心不下,我陪你一起去。”

谢琅华看着他皱起眉头:“你的伤还未好,如何能奔波劳累。”

谢琅华说着不等崔愠开口,便接着又道:“崔大,崔二把你们郎君扶下去。”

没有崔愠的命令,崔大和崔二哪敢上前。

崔愠一脸无赖的笑,勾唇说道:“阿琅,你就从了我吧!”

“阿愠,听话。”谢琅华心急如焚,耐着性子哄着崔愠。

怎料,这次也无用了。

崔愠堪堪躺在谢琅华身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样,懒洋洋的说道:“阿琅,若是不让我陪你去的话,你也不准去,让崔大和崔二去就可以了。”

任他什么华佗后人也是要吃饭穿衣的吧!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银钱打动不了的,再不然就不他绑回来,崔大与崔二尽得他真传,有的是办法。

谢琅华真真是拿崔愠没有办法了,她只能撩开车帘,对着车夫说道:“驾车一定要稳。”

崔愠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神色恁的温柔。

有些人就是面冷心热!

一路上谢琅华一句话也没有说,她时不时的撩开车帘往外看一眼,只盼着快一些再快一些,奈何崔愠在车上,她怕颠到他,令得他伤口开裂,所以耐着性子,一句话也没有催促车夫。

“阿琅,你放心吧!他就在那里丢不了的。”崔愠知道谢琅华心中焦急,缓缓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

这天下能有此殊荣的莫过于谢琅华了。

“嗯!”谢琅华伸手接过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一处破破烂烂的院子前。

谢琅华纵身跳下马车,只见破破烂烂的院子里,有几间摇摇欲坠的茅屋。

崔大扶着崔愠下了马车。

“有人在吗?”方幻云上前推开门,唤了一声,没有丝毫的回应。

谢琅华缓步走了进去。

“嘶……嘶……嘶……”就在谢琅华踏进去的那瞬间,风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

“都停下。”谢琅华脚下一顿,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阿琅,怎么了”崔愠抬头朝她看去。

就在崔愠声音落下的那瞬间,方幻云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蛇,好多的蛇啊!”

她皱着眉看着脚下。

眨眼之间院子里爬出数不清的蛇,速度极快朝他们围了过来。

那些蛇通体发绿,双目如血红的宝石一般泛着幽深的光芒,吐着猩红的信子,一个个都是尖脑袋,一看便知是有剧毒的。

崔愠长臂一挥,将谢琅华拥入怀中。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蛇,脸上满是凝重。

“请问有人在吗?”崔大用力喊了一声。

回应他们的只有阵阵秋风。

“嘶……”忽的,所有蛇张着嘴,露着尖尖的獠牙飞身朝他们袭了过来。

“郎君,后退!”崔二眯着眼喊道,衣袖一挥亮出剑来。

崔大几步上前,挡在崔愠身前,也是长剑翻飞。

方幻云还有夜幕,夜沉也亮出剑来。

“嘶……”几条蛇瞬间被砍成了两段,令所有人张目结舌的是,暗红色的血落在地上,瞬间把地灼出一个洞来,不仅如此被砍成两截的蛇并没有死,而是扭动着半截的身子,速度极快的朝他们袭来。

“这些蛇很是古怪。”崔愠眯着眼沉声说道,与谢琅华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谢琅华一脸凝重,眉头紧锁,她不由得的再想这个华佗后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医者仁心怎会豢养这些毒物。

这些蛇仿佛杀之不尽,崔大他们也被逼得步步后退。

这些蛇毒性如此厉害,莫说被咬上一口,便是毒血滴在身上也够他们喝上一壶的。

“请问是华佗后人吗?”谢琅华推开崔愠的手,眯着眼大声喊道。

那些蛇说来也怪,待他们全部退出院子后便停止了攻击,尽数堵在门口吐着信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只要他们敢越雷池一步,立刻扑上来撕咬他们。

“何人扰了我的清净?”忽的从院子了传来一道淡漠入骨的声音。

所有人抬头朝院子里看去。

破旧的院子里,种了一棵银杏树,随着时光推移,一个成年男子长大双臂都抱不住那颗银杏树。

正值秋季,满树金黄的树叶,挂满了银杏果。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树上飘然落下。

漫漫日光之下,那是一个面容冷峻的少年,看样子只比谢琅华年长了一两岁,他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因着还未弱冠墨色的长发只有一根白色的锦缎系在脑后,手中拿着一管长笛,一双丹凤眼淡淡的扫过在场所有人。

视线落在段成两截的蛇上,他双眼一眯,冷冷说道:“是谁伤了我的小宝贝?”

“你便是华佗后人?”崔愠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淡淡的看着那少年问道。

谢琅华亦是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少年。

那少年神色未改,并未理会崔愠,黑不见底的眼中拂过一丝怒气,声音中已带了杀意:“是你们伤了我的宝贝。”

谢琅华几步上前,对着那少年盈盈一福,轻声说道:“确实是我们伤了先生的小蛇,不管价值几何,我们都愿意赔给先生。”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我们千里而来只为求医,还望先生恕罪!”

“纵然你们能给我万金,可死了便是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所以你们根本赔不起,除非一命相抵。”那少年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怒意。

崔愠瞬间便怒了,他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少年,勾唇一勾云淡风轻的说道:“不过是几条蛇死也就死了,唤你一声先生那是给你面子,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休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那少年凝神看着崔愠,淡淡一笑。

谢琅华眸色一变,立刻开口说道:“快屏住呼吸!”

就在那瞬间空气中多了一抹细不可查的味道,若非谢琅华六识过人,是断断察觉不到的。

便是崔大和崔二,还有方幻云也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虽不知怎么了,所有人还是听谢琅华的话立刻屏住了呼吸。

“倒是个有本事的。”那少年目光落下谢琅华身上,嘴角微微上挑,脸上闪过一抹极尽淡漠的笑容。

崔愠几步上前,瞬间挡在谢琅华身前,双目微眯冷冷看着那少年。

“你们是来求医的?”那少年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少年。

那少年衣袖一挥带出一道淡淡的香味,他们既已察觉他的手段那便无用了。

先前空气中多出的那丝异味,瞬间荡然无存。

谢琅华这才敢呼吸。

她抬头看了一眼所有人,冲着他们微微点头,所有人也恢复正常。

“先生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们?出手为我们诊治?”谢琅华从崔愠身后站了出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乞求。

她千里而来,阿恒与母亲满怀希望的在家中等她,她怎能无功而返!

崔愠眼中含着怒意,冷冷的看着那少年。

那少年嘴角一挑,看着谢琅华说道:“我便是华佗后人华玥!”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瞬间满怀希望的看着他,心中激动难言,这一路的辛苦顷刻间荡然无存。

“若让我原谅你们,出手为你们诊治也不难!”华玥淡淡一笑。

“还望先生言明。”谢琅华面上闪过一抹喜色,难掩激动的说道。

那少年的目光从崔愠身上扫过,落在谢琅华身上扬眉一笑,一管碧绿色的长笛在指间飞快的旋转着,他缓缓说道:“只要你亦或者他陪我一晚,我便恕了你们,且出手为你们诊治如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跟我回去

“你敢这般折辱她。”崔愠顿时就怒了,从来都只有他调戏别人的份,何时轮到别人当着他的面折辱他百般呵护的女子了!

他全然忘了,华玥的话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羞辱。

他一句话都没有,双眼一眯身子凌空而起,五指成抓朝华玥的脖子抓了过去,快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崔愠,住手。”谢琅华徒然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莫说他们是来求人家的,就是他身上有伤也实在不宜动武,若是伤口裂开了可如何是好。

“郎君。”崔大与崔二面色一沉,也朝华玥杀了过去。

“嘶……”就在那瞬间所有的蛇扭动身子,吐着殷红的信子朝他们扑了过去。

方幻云挡在谢琅华身前,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些蛇,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崔大与崔二配合十分默契,他们手中长剑翻飞,生生替崔愠杀出一条路来,所有的蛇都近不了崔愠半分。

华玥嘴角微微上扬,漫不经心的看着崔愠,堪堪一笑,亮出手中的笛子来。

他衣袖一挥,整个人凌空而起。

崔愠一下抓了个空。

他面色一沉,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气。

这世上想要制服一个人,有两个方法最是好用了,一是可劲的砸钱,一直把一个人砸到头晕眼花,二是以凌厉的手段杀尽他身上的锐气,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

对付华玥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便得用第二法子。

纵然身上有伤,崔愠出手毫无顾忌,每一招每一式直中华玥要害。

他一袭绛紫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长发被风卷起轻轻的划过他的侧脸,脸上带着滔天的怒意。

怎知华玥也不是个吃素的,在他如此凌厉的攻势下,华玥应付自如,没有丝毫窘态,连发丝都没有凌乱。

“哼!”他声音淡漠,冷冷一哼,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自量力。”

“不知死活。”崔愠向来不肯吃半分亏的,便是在言语上也不行。

两人速度极快,身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让旁人捕捉不到。

“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方幻云一脸凝重,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换做任何事都可以动粗,可他们是来求医的,便是以武力拿下他有如何?若非心甘情愿,焉知他不会在药中动手脚。

方幻云都能想到的事,谢琅华如何不知。

她眼光一凝,提步朝崔愠与华玥跑了过去。

“阿愠,住手。”谢琅华低声喊道,声音中带了一丝乞求。

崔愠抬眸看了她一眼,两手成掌朝华玥劈了过去,带出一道刚劲的掌风。

华玥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成掌朝崔愠袭去,空中都震动了起来。

眼见两人的掌就要对上一起。

“都住手!”谢琅华瞬间挡在两人中间。

“阿琅。”崔愠一惊,目赤欲裂,然,却也来不及收回那一掌。

华玥同样微微一怔,想要收手已然来不及。

“噗……”谢琅华生生接下他们两掌,刹那间她面色清白交加,身子一软半跪于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大小姐……”方幻云一声厉吼朝谢琅华扑了过去。

“阿琅。”崔愠先她一步把谢琅华涌入怀中,一副目赤欲裂的模样,满目惊慌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琅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阿琅,你觉得怎样?”

谢琅华面色煞白,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半跪在地上,缓缓抬头朝华玥看去,轻声说道:“请先生勿怪,我们真是诚心求医而来,还望先生施以援手。”

华玥淡淡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声音更是淡漠至极:“我行医向来只随心情,心情好了可分文不取,心情若是不佳便是把整个天下捧到我跟前,我都不屑一顾,你们伤了我的蛇,我便不怪罪于你们了,你们回去吧!”

华玥说着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咳咳咳……”谢琅华面色一白,连咳数声,嘴角又溢出血来,她一脸绝望,死死地看着华玥的背影,大声喊道:“请先生留步听我一言……”

“阿琅。”崔愠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走我先带你回去疗伤。”

华玥看都未看谢琅华一眼,提步朝屋里走去。

“不,我不走!”谢琅华一口拒绝了崔愠,若是她的腿不医也就不医了,可事关阿恒她绝不能轻易退缩。

“郎君。”崔大和崔二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经过方才那一番打斗,崔愠胸前的伤口已然开裂,血已经把他胸前的衣衫染湿。

“郎君,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崔大沉声说道。

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一句话都没有说,更没有看一眼胸前的伤口。

“大小姐还是随郎君一同回去疗伤吧!明日再来也不迟。”崔大抬头看着谢琅华说道。

“阿愠,你回去吧!”谢琅华看着崔愠缓缓说道。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崔愠固执的看着她。

谢琅华脸上闪过一抹无奈,她扭头看着一旁的崔大和崔二说道:“若不想你们家郎君流血而亡,立刻带你们家郎君回去。”

崔大和崔二对视一眼,皆没有开口,在郎君身旁多年,他们都深知是劝不住郎君的。

谢琅华意味深长的看了崔大一眼。

崔大双眼微眯,趁着崔愠不备,抬手落在崔愠后颈。

“你……”崔愠一句话来不及说完便晕了过去。

崔二深深的看了崔大一眼,对他竖起大拇指来。

“大小姐也随我们回去吧!”崔大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看着他摇了摇头:“你们先回去吧!求医要紧的是心诚。”

任何人都是有恻隐之心,她就不信华玥身为华佗后人会是个铁石心肠的。

崔大点了点头,与崔二带着崔愠离开了,给谢琅华他们留了一辆马车。

与他们来说,无论任何时候崔愠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谢琅华面色极差,方幻云一脸担忧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你身上有伤,我们还是先去回疗伤吧!”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

“嘶……”华玥虽然已走,可那些蛇却没有离开。

谢琅华让方幻云把她扶了起来,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那些蛇堵在门口,双目泛着寒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只待他们有所动作便扑上来撕咬。

她眉头紧锁,撩开衣裙跪在了门口。

方幻云陪着她也跪了下来。

“我倒要看看你能跪到几时!”华玥站在窗边,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他虽是大夫,却从无悲天悯人之心。

此刻日头正是毒辣,谢琅华面色苍白,两颊却带着极不自然的红,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头上落下来,她的唇瓣又干又裂,不自觉紧紧咬着唇瓣。

崔愠与华玥那一掌可是丝毫没有留情,谢琅华只觉得肺腑都是疼的,跪了不过片刻,她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大小姐……”方幻云眉头紧锁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浓浓的担忧,见谢琅华有些撑不住,方幻云伸手扶住了她。

谢琅华看了她一眼,推开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方姑姑,你不用陪我跪着,这一路车马劳顿,你去马车里面休息吧!”

方幻云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她固执的跪在谢琅华身旁一步也不离开。

从日上梢头到夕阳西下,谢琅华已经跪了大半日。

连方幻云都有些撑不住了,可她还是脊背挺直的跪着,身子一丝都没有倾斜。

黑暗席卷大地,夜幕降临。

崔愠回去之后,莫森从新给他包扎了伤口,怕他不肯好好歇息,莫森给他喂了一些令人昏睡的药。

他这一觉睡的很沉,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白日还是晴空万里,入夜后天突然阴沉了下来,阴云密布将月亮遮挡的严严实实。

茅屋上挂着几盏红灯,微弱的灯光下,那些蛇通身闪发着碧绿色的光,双目红红的幽光闪动,看着格外的瘆人。

一日粒米未进,又身受重伤,谢琅华早已体力不支,整个人全靠信念支撑着。

夜色渐浓,谢琅华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方幻云抬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夜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这样子怕是要下雨了。

果然,不过片刻,秋风席卷大地,天空落下雨来。

雨点又大又密,落在人脸上砸的脸火辣辣的疼着。

眨眼之间便把她们全部淋湿了。

秋夜已经凉了,在加上湿漉漉的衣裙贴在身上,谢琅华双唇发紫,忍不住瑟瑟的抖了起来。

方幻云也没好到那里去。

“方姑姑,你快些回马车上吧!”隔着重重雨幕,谢琅华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

“我陪着大小姐。”方幻云轻轻的摇了摇头。

夜沉与夜幕拿来伞来,挡在谢琅华与方幻云头上。

谢琅华一把推开夜沉挡在她头上的雨伞,对着他说道:“把方姑姑带回马车!”

“大小姐,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先回去吧!”夜沉开口说道。

谢琅华固执的摇了摇头。

她不走,方幻云也赔她跪在雨中。

见她们不肯用伞,夜沉与夜幕也丢开手中的伞,跪在谢琅华与方幻云身旁。

“倒是个脾气倔强的丫头!”华玥端了一杯热茶,站在窗边伸手接了几滴秋雨,看着雨水从指缝漏下。

谢琅华死死地盯着那间亮着灯光的茅屋。

“跟我回去!”忽地,一把伞出现在她上方,替她挡去所有风雨。

谢琅华缓缓的抬头朝他看去,漫天风雨中,他一袭月白的衣袍,因着披星戴月而来,脸上染着淡淡的风尘。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们(打赏加)

不是王玄又是谁呢!

谢琅华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外出办事了吗?

王玄淡淡的扫了一眼,亮着灯光的茅舍,眉头微微一蹙,一句话都没有说,俯身将谢琅华打横抱起,提步就走。

华玥站在窗边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将目光落在王玄身上,淡淡一笑:“这世上怜香惜玉的人可很不少。”

“你放开我。”谢琅华声音沙哑,紧紧拽着王玄的衣领,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的衣裙瞬间把王玄身上染湿。

夜沉与夜幕把方幻云扶了起来,几个人跟着王玄身后。

“为何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还是愚不可及!”王礼在一旁给王玄撑着伞,王玄垂眸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也怒了,她眉头紧锁看着王玄说道:“你放我下来,我不能半途而废!”

“蠢。”王玄冷冷吐出一个字来。

谢琅华用尽全身力气扭动着身子挣扎起来。

“你以为你在这里跪着,他便会回心转意吗?”王玄眼底闪过一抹讥讽,这世上铁石心肠的人多的去了,特别如他这种见过生死的医者,生死在他们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便是她在这里跪倒天荒地老,华玥也不会生出半分恻隐之心。

王玄收紧双臂,令得谢琅华一下也动弹不得。

“阿恒还在家中等我,我答应过他一定会治好他的双腿,我不能让他失望。”谢琅华眼中带了祈求,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

“你可知你在发热,再跪下去这条命便没了!”王玄面无表情的说道,眼底闪过一抹细不可察的怒意。

谢琅华双颊绯红,眼神有些涣散,肺腑如刀绞一般,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声音越发低沉无力:“郎君……”

她话还未说完,王玄抱着她上了马车。

王玄将她放在马车上,随意从一旁抽了一条细软的棉布,轻轻的给她擦了擦脸。

谢琅华浑身无力的躺在马车上,一把抓住王玄的手。

王玄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垂眸说道:“你放心吧!他一定会去燕京为谢恒诊治的。”

谢琅华猛地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玄。

王玄勾唇一笑:“唯有天上的神才能做到无欲无求,凡夫俗子心中皆有执念,拿一个人最想要的东西才能打动他,你一味跪着不是蠢是什么?”

“华玥求而不得的东西是什么?”谢琅华很是好奇。

他身为华佗后人,不论走到何处皆会被封为座上之宾,还有什么是他求而不得的。

“我心中有数,你无须过问。”王玄随意说道。

拿着细软的棉布给谢琅华擦起头发来。

谢琅华眼眶一红,轻轻的推开王玄的手,挣扎着起身,恭恭敬敬的跪在王玄跟前,对他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声音颤抖的说道:“多谢郎君!”

王玄一眼朝她扫去,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能说的唯有如此了吗?”

他声音中含着一丝淡淡的讥讽。

在谢琅华心中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是王玄做不到的,压在心头的巨石骤然落下,支撑着谢琅华的那股信念瞬间溃败。

谢琅华再也支撑不住,她身子一软倒在王玄跟前。

王玄一把接过她软下来的身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王礼再快一点!”王玄开口说道。

抬手落在谢琅华脸上,替她拂去落在脸上的发丝,看着她的神情恁的专注。

“是,郎君。”王礼的声音在外响起,马车越发快了起来。

荣阳自然也有王家产业。

马车停在一处院子前,王玄抱着谢琅华下了马车,匆匆朝院子里走去。

方幻云,夜沉还有夜幕,跟着王玄身后也进了院子。

王玄出行,自然有大夫随行。

王玄将谢琅华放在榻上,让方幻云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

大夫很快来了。

偌大的寝室燃着数盏灯,王玄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

片刻,大夫为谢琅华诊治后,抬头看着王玄拱手说道:“郎君,这位姑娘受了极重的内伤,须得有人替她打通经脉,在辅以针灸将积在她体内的寒气释放出来,而后服上几贴药便可痊愈。”

“我来替大小姐打通身上的经脉吧!”那大夫声音一落,方幻云便开口说道。

夜幕与夜沉也争相说道:“让我来吧!”

王玄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你们辛苦了一日,皆退下去歇息吧!”

三个人瞬间抬头朝王玄看去,不敢有丝毫质疑拱手说道:“是。”

待他们离开后,王玄一一扫过屋里剩下的人,缓缓说道:“你们也退下吧!”

对于他的意图,王礼最是清楚不过了,他凝神看着王玄说道:“郎君让我来吧!”

“不必了!”王玄看了他一眼。

王礼只得拱手说道:“是,郎君。”

眨眼之间屋里只剩下王玄与谢琅华。

王玄缓缓将谢琅华扶了起来,抬腿上了榻,盘腿坐于她身后,双手落在她背上,有白色的轻烟从王玄指缝透了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王玄才收手,把谢琅华平放在榻上,动作轻柔的替她盖好锦被。

谢琅华的面色稍稍有了一丝生机,不似方才那般布满死灰。

王玄就守在谢琅华榻前,看着大夫给她施针。

她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痛色。

雨还在下,且越下越急。

夜仿佛没了尽头。

早晨,第一缕日光洒进来的时候,榻上的谢琅华微微皱起眉头来。

王玄看了她一眼,侧了侧身子,替她挡住刺眼的眼光。

“嗯……”纵然他挡住了刺眼的阳光,谢琅华还是缓缓睁开眼来。

睁开眼的那瞬间,谢琅华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茫然。

“你醒了,喝一杯润润口吧!”王玄伸手将一杯茶递到谢琅华跟前,谢琅华瞬间便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想要从榻上坐起来。

王玄伸手扶了她一把。

“多谢郎君!”谢琅华接过那杯茶,饮了一口,见王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一夜未眠的模样,心头闪过一抹疑惑,他该不会这样守了她一晚吧!

事实上王玄便是这样守了她整整一夜。

谢琅华看着王玄,眼中含着诸多愧疚,以至于目光有些躲闪,根本不敢看王玄。

就在那时王礼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他本来是要伸手递给谢琅华的,怎知王玄伸手接过了。

“再去准备几块方糖来了!”王玄轻轻的搅动着勺子,淡淡的看了王礼一眼。

“是。”王礼转身离开。

“不必了。”谢琅华脸上闪过一丝窘态,她又不是小孩子,有糖吃才肯吃药。

她伸手去接药碗。

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谢琅华只得把手伸了回来。

“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倒是说说看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事了?”王玄凝神看着谢琅华,他目光通透,看的谢琅华无处遁形。

谢琅华心虚的厉害,她想着有些事还是主动招认的好。

她眼睑半垂,小心翼翼的看了王玄一眼,缓缓说道:“我此次来荣阳路上陈家阿意又派出了刺客,害的我险些丢了性命,郎君也知道我是个睚眦必报的。”

谢琅华说着细细看着王玄面色,以他的能力必然早已知晓陈意的事,他不问必然是在等着她主动承认错误。

“是以我使了些手段,虽令得陈意生不如死,可也坏了郎君的姻缘。”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只觉得芒刺在背,心突突地跳着,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般。

“这么说你如今欠了我一个嫡妻。”王玄淡淡的看着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琅华骤然抬头看向王玄,紧咬着唇瓣,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比昨晚还要惨,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谢琅华看着王玄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细究起来,她确实欠了王玄一个嫡妻。

可她拿什么还他呢?

就在那时王礼端着几块方糖走了进来。

药已经不烫了,王玄伸手递给谢琅华,谢琅华一口饮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王玄一句话也没有说,伸手把一块方糖放入谢琅华口中。

“多谢郎君!”谢琅华轻声说道。

王礼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屋里又只剩下谢琅华与王玄。

“可是?”王玄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

在他的目光之下,谢琅华脊背一僵,轻声细语的说道:“郎君,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我再把陈家阿意……”

谢琅华话还未说完,王礼突然大步走了进来,看着王玄拱手说道:“郎君,崔家六郎来了。”

谢琅华一怔,抬头朝门口看去,便见崔愠一袭绛紫色的衣袍,大步走了进来。

王玄亦朝门口看去。

崔愠目光落下谢琅华身上,见她无恙淡淡一笑,继而抬头看着王玄说道:“没想到你竟也来了荣阳,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彼此!彼此!”王玄缓缓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崔愠。

“昨晚的事多谢王家七郎,这个恩情我会放在心上的。”崔愠说着对着王玄拱手一礼。

语罢,不等所有人开口,笑着朝谢琅华伸出手来,说道:“阿琅,我们回去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如何偿还

崔愠说出的话温言细语,字里行间带着一抹无法忽视的宠溺,看着谢琅华的双眸格外的温柔。

王玄淡淡的朝谢琅华看去,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王礼看着谢琅华的眸子顿时沉了下来,脸上闪过一抹无法克制的怒意。

郎君为了她连夜奔波而来,一路披星戴月,丝毫不敢停歇,昨晚又守了她一夜,已经整整四日不眠不休了,她便是这样对郎君的,整日里与崔愠不清不楚的,着实叫人恼怒。

谢琅华看了一眼崔愠,轻轻的点了点头。

崔愠嘴角一弯,不着痕迹的扫了王玄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笑纹。

谢琅华抬头朝王玄看去,轻声说道:“郎君,若无事,我便回去了。”

说话同时,谢琅华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不知为何这次醒来,她总觉得自己好似与之前不同了,觉得整个人都好似变轻了,越发的耳聪目明。

“你伤还未好不宜挪动,在这里修养上两三日再说。”王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看都未看崔愠一眼,字里行间满是不容置疑。

就在那是一个仆从从门口探出头来朝王礼看去。

王礼看了王玄一眼,无声的退了出去。

“无妨,我抱着她定不让她费半分力气。”崔愠眯眼看着王玄勾唇说道。

王玄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将目光落在崔愠身上。

“郎君,华玥已经同意为谢恒诊治,此刻已经动身前往燕京了。”谢琅华还未开口,王礼便大步走了进来,看着王玄拱手说道。

一字一句落在谢琅华心头,谢琅华鼻子一酸,眼中全然都是惊喜,险些落下泪来。

“就依郎君所言吧!”谢琅华抬头看着王玄,拒绝的话是在说不出口了,早日养好伤,便可在一日回去。

此刻,她是归心似箭。

崔愠眉头一蹙,显然是不愿让谢琅华留在这里养伤的,他软软的唤了谢琅华一声:“阿琅!”

“你身上的伤如何了?”谢琅华凝神看着崔愠问道。

就在她声音落下的那瞬间,崔愠面色一白,右手抚上胸口,脸上满是痛苦不堪的神色,他眉头紧锁,缓缓说道:“许是来的时候太过着急,马车的速度过快,伤口再度裂开了,此刻只觉得心口处火辣辣的疼着。”

“郎君,你怎样了?”崔大几步上前,一把扶住崔愠。

“快扶你们家郎君过来坐下。”谢琅华面上闪过一抹焦灼,看着崔大说道。

说着她抬头朝王玄看去:“郎君,可否让昨晚为我诊治的大夫过来为崔愠诊治一下。”

崔愠是为救她而伤,她如何能弃他不顾。

王玄还未开口,崔愠坐在谢琅华榻边一脸痛苦,眉头紧锁的看着王玄缓缓说道:“我此刻也是不宜挪动,只怕得在你这里借住几日了。”

他并非是在征求王玄的意见,只是客气的通知他一声。

他都如此说了,王玄若是不许,岂非太过小气。

“也可,扶你家郎君去旁边的房间吧!”王玄淡淡说道。

崔大刚要去扶崔愠。

“啊!好痛……”就在那时崔愠捂住心口痛呼起来,他身子一倾顺势倒在谢琅华榻上。

“崔愠。”谢琅华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崔愠伤势如何凶险谢琅华是知道了,心口本是要害,只要在偏移半寸,他这条小命就玩完了。

因着她,他的伤口已然裂开了数次,在这样下去只怕要流血而亡了。

所以她根本没有多想,脸上全是焦灼。

“郎君。”崔大也是一脸担忧,崔愠半个身子躺在谢琅华榻上,他抬手把崔愠的脚也移了上去。

崔愠不着痕迹的看了崔大一眼,眼中满是赞赏。

到底是他的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便是要让王玄知道,阿琅如今已是他的人了,莫要想着在染指了。

王玄面无表情的看着崔愠。

“郎君。”昨晚为谢琅华诊治的大夫大步走了进来,拱手对着王玄说道。

“去给崔家六郎诊治一番。”王玄目下无尘的说道。

缓步朝谢琅华走去。

那大夫褪去崔愠的外袍,果不其然他伤口又裂开了,胸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谢琅华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男女有别,你不宜留在这里了。”大夫在为崔愠包扎伤口,王玄长臂一挥,越过崔愠将谢琅华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走去。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崔愠伤的比她重,于情于理也该她让出房间来。

“你好好休息,千万莫要在扯动伤口了。”谢琅华嘱咐了崔愠一句。

“阿琅!”崔愠看着王玄抱着她的手,还有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的得意一扫而光,整张脸难看的厉害,只差哭出来了。

崔大看着他,嘴角一抽一抽的,何为魔高一尺道高一尺便是如此了。

郎君以为他得逞了,怎知王玄在这里等着他呢!

王家的宅院何其大,便是再住百十人都不是问题,郎君便是住在这里又如何?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王玄抱着谢琅华,谢琅华很是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可以的,放我下来走吧!”

王玄一眼扫去,谢琅华顿时闭上了嘴。

谢琅华原以为王玄肯定是就近把她安置在临近崔愠的房间。

怎知王玄抱着她,入了离他寝室最近的一间卧房。

春桃已经在为她整理好床榻了。

“大小姐。”见王玄抱着谢琅华进来,春桃抬头看向谢琅华。

“春桃,昨晚淋了雨,身子可有不适?”谢琅华一脸关切的说道。

王玄把谢琅华放在榻上。

“若想早日回去就莫要随意走动。”王玄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身子无恙。”春桃给谢琅华倒了一杯茶。

谢琅华接过饮了一口,又问:“夜沉与夜幕可也好。”

“大小姐放心吧!我们都好。”她声音一落,夜沉与夜幕便现身了。

“那便好。”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夜沉与夜幕一闪消失在谢琅华与春桃眼前。

春桃搬了个木椅坐在谢琅华榻边,说道:“大小姐跪了一日,膝上必定留有淤青,加上昨晚又下了雨,必定寒气侵袭,且把双腿伸出来,让我给大小姐揉一揉,省的日后留下隐疾。”

“你的腿如何了?莫要忘了你与我一道跪着的。”谢琅华凝神看着春桃的双腿,眼中满是担忧。

春桃笑着说道:“大小姐不必担忧我,我昨晚已经推过药油了,如今好着呢!”

见她如此说来,谢琅华才放心。

“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虽是这样说,谢琅华还是把腿伸了出来。

春桃撩开裤腿一看,谢琅华的双膝之上一点青紫的痕迹都没有,不由得微微一怔,笑着说道:“难怪大小姐不觉难受,原来已经有人给大小姐揉开了。”

对于这件事谢琅华是一点也不知道,她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双腿,微微皱起眉头来:“我也是不知晓的。”

“想来定是王家七郎了,他昨晚可是守了大小姐一晚。”春桃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瞬间垂下眸子,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王玄竟守了他一夜。

他是什么身份?

何等尊贵!

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不仅如此大小姐受了极重的内伤,也是王家七郎用内力为大小姐打通全身的经脉,听夜沉说这可是要耗费不少内力的。”春桃给谢琅华放下裤腿随口说道。

谢琅华心中微微一动,喃喃说道:“他如此待我,我日后要回报于他,只怕欠他的这一生都还不完了。”

春桃抬头看着谢琅华,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管是崔愠也罢,还是王玄也好,他们待大小姐的心,她皆看在眼中,如他们这样的身份若非真真上了心,怎会如此闲暇,时不时的便出现在大小姐身旁。

可是他们世家太过显赫了,便是大小姐想要也是要不起的。

深宅后院之中,若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又不得长辈喜欢,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春桃心中明白,却也并没有多嘴,因为她深知大小姐比她更清楚这些,所以才总是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

崔愠在榻上嚷嚷着要去看谢琅华,

“郎君,如今她可是归心似箭,不日便要启程回燕京,到时候郎君若还不好,只怕都不能与她同行了,这样一来她只能跟着王家七郎一同回燕京了,这一路山高水长孤男寡女的岂非更叫人放心不下。”崔大看着崔愠沉声说道。

“可恶的王玄,真不叫人待见,他为何也要来荣阳。”崔愠眯着眼说道,却也不再嚷嚷着要去看谢琅华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说动华玥给谢恒诊治。

谢琅华躺在榻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脸上闪过一抹迫切,也不知母亲和阿恒在家如何了,虽然日日都能受到方幻云的书信,可她心中还是牵挂不已。

王玄缓步走了进来。

他淡淡的看了春桃一眼。

春桃朝谢琅华看去,无声的退了下去。

思及王玄为她做的种种,谢琅华神色负责的看着王玄,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我们可以接着讨论方才的事了。”王玄坐在榻边的木椅上,缓缓说道。

谢琅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王玄淡淡说道:“你欠了我的银钱,方可以身偿债,如今你欠了一个夫人,又该如何偿还于我?”

第一百八十八章 非你不可

“哎呀!”谢琅华面色一变,扶着额头说道:“我此刻怎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呢!”

她说着一脸虚弱,看着连喘息都很是费力。

她以为已经逃过一劫了,怎知王玄一点放过她的意思都没有。

她不是不想偿还王玄,只是她拿什么去偿还王玄呢!

便是拿她全部身家,也还不起王玄的。

她欠他的恩情,已然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王玄淡淡的看着她,一言不发,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看他的模样,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可即便这样,在他的目光之下,不过片刻,谢琅华便撑不住了。

“是我当日鲁莽了,只想着自己快意恩仇,从而忽略了郎君,等我回到燕京之后,一定尽力弥补这个错,把陈家阿意好好的还给郎君,可好?”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连他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肯放过,字里行间满是小心翼翼。

不知为何,王玄非但没有高兴,双眸反而阴郁了一些。

谢琅华还以为王玄不满,接着又道:“郎君尽管放心,我保证会令得陈家阿意名声恢复如初,定不会对王家造成一丝不利的影响。”

纵然她不愿意放过陈意,可她欠王玄的实在太多了。

谢琅华生怕王玄还不满意,故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在她的目光下,王玄轻叹了一声。

他说:“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若是他心悦于陈意,当初便不会放出她买凶杀人的消息了,这便是他的态度。

她的好与坏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对于这个结果,他是乐得所见的,若非如此凭她的那些伎俩如何能得逞?

便是她得逞了,他轻而易举的也可扭转这件事,这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可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任由这些事发生。

“郎君……”谢琅华看了他一眼缓缓的垂下眸子。

王玄待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

他一次次出手助她,不计后果,不计代价,这些她都知道,便是他之所以出现在荣阳也绝非巧合。

莫说她无心情爱,便是她心动了又如何?

不管是他也好,还是崔愠也好,他们太好了,是她所要不起的。

她知道只要她生出一点奢望之心,露出那么一点点渴望,王家与崔家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这次的刺杀王家未必没有出手!

崔愠这样追随她而来,回到燕京不知等待她的是怎样的风雨。

便如司马睿曾经说过,一个人应该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可以奋力争取的,什么又是不该奢望的。

“郎君应该知道天上的流云如何与地上的尘埃混为一谈。”谢琅华说着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起身下了榻,恭恭敬敬的跪在王玄跟前。

王玄淡淡的看着她。

谢琅华缓缓将头磕了下去,慢慢说道:“郎君的恩德,我始终牢记于心,不敢有一刻忘记,他日若是郎君有所需要,便是赴汤蹈火我也绝不推诿。”

“若我非你不可呢?”谢琅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高傲如王玄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此温柔小意带着缱绻的话。

谢琅华瞬间愣在那里。

王玄凝神看着谢琅华,他的目光如夏日的骄阳一般,看着谢琅华无处遁形。

谢琅华缓缓抬起头来,王玄脸上全然都是认真,没有半分戏谑,只是认真的叫她害怕。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垂青!

可一如上次一般,她面上没有丝毫喜悦,有的只是从心底透出来的惊恐。

很多时候一个人待一个人的好,也可以化作一把杀人的利剑。

“郎君可知这与我而言是诛心之言?”谢琅华没有退缩,她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

“你不信我护得住你?”王玄凝神看着谢琅华,沉声说道。

谢琅华忽然笑了,她双眸璀璨,轻声说道:“我不是不信郎君,只是人心变幻莫测,沧海桑田岁月流逝,谁能一成不变呢?”

谢琅华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况且我对郎君从未有过别的念头,郎君于我而言便是那天上的皎皎月光,看一眼已是莫大的福分,从不敢生出半分非分之想。”

她拒绝的干净利落,不带半分犹豫。

有些话还是早早说清楚的好,免得生了误会。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的很。”王玄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

“记得你欠了我一个夫人。”王玄缓缓起身,垂眸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谢琅华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出了门,王玄微微皱起眉头,他四下随意扫了一眼,不由得勾唇一笑。

原来王家七郎也不是无往不利!

“阿琅,你做的实在太对了,对待王玄这厮就该如此,莫要叫他以为这天下女子都非他不可。”崔愠的声音又软又糯,还带了几分得意。

王玄才走,崔愠便走了进来。

谢琅华住在王玄的院子里,他如何躺得住,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她才好。

不对是看着王玄那厮才对。

他的阿琅对王玄可是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他方才已在墙角听了许久,他们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崔愠伸手去扶谢琅华,谢琅华自己站了起来。

“崔愠,你数次救我,待我的好我也都知晓,只是我待你的心与王玄一般,从未生过半点非分之想,若是你有需要我亦可以为你赴汤蹈火。”谢琅华凝神看着崔愠。

崔愠脸上的笑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暗淡,只是眨眼间他便恢复如常,依旧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他衣袖一挥,挨着谢琅华坐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便是此刻你待我与王玄一般也无碍,我总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

他不怕她待他与王玄一样,就怕她待他与王玄不一样。

一样便好,说明他们谁也没有争先一步。

谢琅华满目认真的看着崔愠,缓缓说道:“崔愠以你的家室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便是一国公主也是娶得的,而我向来都很有自知之明,我家世一般,容色平平,你倒是说说你究竟看上我哪里了?”

谢琅华一直都很好奇这个问题。

“我也是不知,只是在看过你之后,便觉得百花失色。”崔愠也是一脸认真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忽然就笑了:“我觉得你病了,怕是得了色盲之证,真该叫华玥给你也诊治一番。”

就是因为他说的太过认真了,她反而不信。

如此情意绵绵的话,任谁说来只怕也要羞红了脸。

“你不觉得这是相思之症吗?如今我离了你半刻,便觉得心中空荡荡的,连肺腑都无处安放。”崔愠话还未说完。

“呵呵……”谢琅华便轻笑出声。

“阿愠这样的话你说的如此顺溜,也不知对多少女子说过了,可见你这相思之症病了许久,依我看此生怕是难以痊愈了。”谢琅华用手肘轻轻的推了崔愠一下,慢慢敛尽脸上的笑说道:“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只要你抬头便会发现,百花争放处处是春。”

“你听见没有?”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仿佛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脸上满是凝重。

谢琅华不由得问道:“什么?”

“我心碎的声音。”崔愠一本正经的说道。

谢琅华看着他摇头说道:“没有!”

“我的心,好痛!”崔愠双手捂着胸口,脸皱巴巴的,身子往后一倾倒在谢琅华榻上。

谢琅华真是拿崔愠没有办法了。

她缓缓垂下眸子,若是如此,她也该好好的择一门亲事了。

“大小姐。”就在那是春桃走了进来,看着崔愠也在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你若是喜欢这里,这里就留给你了。”谢琅华看了崔愠一眼,崔愠还在演戏,且演技及佳,真真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叫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谢琅华说着起身就要走。

崔愠也不演戏了,他一把扯住她的衣袖,说道:“你伤未愈好好给我躺着,我这就离开。”

崔愠说着从榻上坐了起来。

“你可莫要在胡来了,伤口裂了受罪的可是你。”谢琅华忍不住说道。

“阿琅有言,我如何敢不从!”崔愠衣袖一挥,冲着谢琅华抛了一个媚眼转身离开。

外面日光甚好,片片树叶从树上落下了满是秋意。

崔愠摸着鼻子低估了一声:“王玄说的没错,果真不解风情的很。”

入夜!

王玄没有再出现,崔愠也老老实实的在榻上养伤,谢琅华早早便歇下了。

“家主,郎君也去了荣阳,且谢琅华与崔愠皆住进了王家别院中,我们的人可还要动手?”一个影卫看着王晏说道。

王晏双眼一眯,抚摸着胡须缓缓说道:“阿玄竟也去了荣阳,把那些人皆撤回来,若叫我们父子失和倒是得不偿失了。”

终归谢琅华还是会回到燕京的,不愁收拾不了她。

“是!”那影卫拱手离开。

烛火忽明忽暗,在王晏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王晏脸上杀气更浓。

阿玄竟也去了荣阳,这个谢琅华真是留不得了。

“家主,崔家家主来访!”就在那时一个仆从走了进来,对着王晏拱手说道。

王晏不由得一怔,崔寅来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兄长

王晏眼中闪过一抹疑云,挥手说道:“请他进来!”

虽然崔家与王家同为士族,但却不似与有着姻亲关系的陈家那般密切,唯有在事关士族利益的大事时,才会与崔寅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他此刻前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是。”那仆从拱手退下。

“崔家家主请!”随即崔寅走了进来。

“不知崔老弟深夜前来所谓何事啊?”王晏抬眸朝崔愠看去。

崔寅与王晏年岁相当,不过比王晏小了一岁而已。

“怎地无事便不能来你这里喝一杯茶了吗?”崔寅笑笑说道。

“自然是可以的。”王晏衣袖一挥,说道:“还不上茶来!”

说着他从书桌后走了出来,与崔愠一道坐在矮几旁。

仆从很快煮了茶端了过来。

王晏亲自给崔寅倒了一杯,崔寅倒也没有客气,端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轻抿了一口,看着王晏笑道:“果然是好茶。”

“崔老弟来了,我怎能藏着掖着,自然是捡最好的茶来。”王晏端起茶饮了一口笑着说道。

“我也知道王老哥待我这个弟弟是极好的。”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王晏,又饮了一口杯中的茶。

沙漏的声音细细的。

王晏笑笑没有开口,崔寅也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冷了下来。

片刻,崔寅放下手中的茶来,看着王晏一脸惋惜的说道:“七郎与陈意的事我也听说了,倒是可惜了郎才女貌的两人。”

“谁说不是呢!”王晏也颇为惋惜。

这天下能配得上阿玄的女子不多,陈意为陈家长房嫡女,将来兄长是要继承陈家家主的位置,除了陈家的女儿,崔家的女儿倒是也合适,只是有崔愠这个浪荡子在,他总觉得崔家家教不严。

陈家二房倒是还有一个嫡女,陈姒,只是才年十三,配阿玄嫌小了一些。

王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崔寅,不知他突然提及此事是何用意?

“哎!”崔寅长叹了一声,抚摸着胡须说道:“那些曾与我们荣耀一时的家族都淹没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半点痕迹不见,如今剩下的唯有我们三家了,这些年陛下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如鲠在喉大有不除不快之势,而今陛下已经亮出爪牙来,不知下一个覆没会是谁?”

崔寅说着凝神看着王晏。

“是啊!”王晏点头说道。

从上一次陛下插手阿玄的婚事起,便是对他们亮出爪牙来。

任谁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

陛下还会对他们再度发难的。

王晏与崔寅相看一眼,再度沉默下去。

两人同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崔寅语锋一转,看着王晏说道:“老哥可知我儿遇险,险些丧命一事?”

他声音一落,王晏瞬间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

他知道崔寅的来意了,崔寅可是个老狐狸,他如何不知崔愠与谢琅华在长江遇险,他也是插了一手的。

他东拉西扯了这么许久,可算说道正题上了。

“不瞒崔老弟我最近也烦恼的很,谢家的那个谢琅华也不知施了什么狐媚手段,意图攀附我们两家,想来崔老弟也很忧愁吧!听闻崔老弟也曾动手想除掉她,可惜她是个命大的,我此次也只是为了除掉她而已。”王晏缓缓说道。

不等崔寅问他,便主动承认了此事。

倒是令得崔寅微微一怔。

“阿愠真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为了她竟不惜舍出命来。”王晏接着说道。

这便是高手之间的对决,不过几句话王晏瞬间站了上风。

他承认长江刺杀一事是他的手笔,可同时说明他要杀的只有谢琅华,崔愠之所以会受伤,那也是为了谢琅华连命都不要了,根本不关他的事。

三言两语便将此事撇的干干净净的。

崔寅嘴角一抽,脸瞬间沉了下去,对于这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他也头疼的厉害。

“可无论怎么说终究是你们王家伤了我儿。”崔寅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凝神看着王晏。

崔寅说着一顿,不等王晏开口,接着又道:“若是我们两家因此失和,斗得个两败俱伤倒是不值了。”

事实上王晏也不愿因此与崔家失和。

那只会让陛下坐收渔利。

所以他才直言不讳的便承认了这件事。

“崔老弟不妨直接说明来意!”王晏勾唇一笑,若崔寅真是来找事的,便不会来这一趟,还说了这么一番话。

“实不相瞒我看上你家阿瑶了,想要阿瑶做我崔家的媳妇。”崔寅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想给崔愠定下婚事,让他娶妻生子有人管束着了,便不会整日肆意妄为了,他想了好几日,都觉得陈家阿瑶甚是合适。

这不便厚着脸皮来了。

王晏的面上没有一丝变化,他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说实话他是看不上崔家那个纨绔子弟的。

他的阿瑶何等金贵,崔寅这个老东西竟是打的这个算盘。

“这个我得和夫人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王晏缓缓笑道,并未一口回绝了崔寅。

“这是自然。”崔寅双眼微眯,饮了一口茶,勾唇说道:“旁的我不敢说,若是阿瑶嫁到我们崔家,我必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的。”

王晏笑笑没有开口。

心想你身为老子都管不住那个纨绔子弟,还敢许下这等海口。

若是崔愠性子不改,阿瑶嫁过去定然没有好日子过。

“想来王老哥也不愿我们两家撕破脸的,孰轻孰重王老哥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弊。”崔寅慢悠悠的说道,言下之意若是王晏不答应这门婚事,对于崔愠受伤一事,他们崔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晏一眼朝崔寅看去,他勾唇一笑:“自然!”

他眼底闪过一抹阴沉,若是崔家执意与王家撕破脸,他们王家也不怕的。

“时间不早了,我便不叨扰王老哥了。”崔寅慢慢站了起来。

王晏亲自把他送了出去。

然后一个人坐在书房,看着崔寅做过的地方微微眯着眼,面容冷峻没有一丝表情。

为了阿瑶,他不惧与崔家撕破脸,可撕破脸之后呢?

不过是给了陛下一个坐收渔利的机会。

“郎君。”崔寅一走,陈氏便来了,她面上难看的厉害,显然已知晓崔寅的来意。

王晏抬头朝她看来。

她缓步走到王晏身旁,轻轻的给他揉着太阳穴,缓缓说道:“崔家那个纨绔子弟何等放荡不羁,整日流连花丛乐不思蜀,如今又与谢家的那个谢琅华不清不楚的,阿瑶绝对不能嫁给他,不然阿瑶这辈子就全毁了。”

“这件事我心中自有盘算。”王晏抬头看了一眼陈氏。

陈氏已然红了眼眶:“我就阿瑶一个女儿,断不能把她推入火坑。”

“夫人放心吧!”王晏轻轻的拍了拍陈氏的手。

王晏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在王家别院休息了两日,一行人便踏上了回燕京的路,因为谢琅华身上有伤,他们还是选择了水路。

华玥答应给阿恒诊治,谢琅华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比起去的时候,她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也有闲情逸致看一看沿途的风景。

天水一色,碧波荡眼,谢琅华一袭藕荷色的长裙站在夹板之上,秋意甚凉,春桃给她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上面绣着几朵红梅很是淡雅。

王玄一袭月白色的衣袍站在谢琅华身旁,一言不发的看着江上。

有王玄在的地方,自然有崔愠。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站在谢琅华身旁,引得过往船只上面的女子纷纷观看,看的面红心跳,只欲把脖子都给伸长了。

“你到底用什么法子说动了华玥?”谢琅华扭头看着王玄,问出这几日心中疑惑来。

华玥曾经说过,便是把整个天下捧到他面前,他都不屑一顾的。

崔愠也抬头朝王玄看去。

他也是好奇的很。

“为我奏上一曲,我便告诉你!”王玄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然!”谢琅华爽快的应下了。

谢琅华声音一落,那边已经架好了琴,一旁焚着香,她施施然然的走了过去。

“铮……”她素手一勾,琴声倾泻而出。

崔愠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单手支着头笑盈盈的看着她,一脸陶醉。

王玄坐在崔愠对面,他端起矮几上的茶饮了一口。

崔愠一眼朝王玄看来,很是得意的说道:“怎样我家阿琅奏的好听吧!”

不知何时谢琅华竟成了他家的阿琅。

王玄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崔愠也端起茶饮了一口。

王玄垂眸,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一个好消息,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崔愠微微侧目,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有什么好消息是他都不知道的?

“你父亲亲自上我家提亲,我父亲已然答应把阿瑶许配给你了,如今你与阿瑶的婚约燕京城中已是人尽皆知了。”王玄缓缓说道。

“你说什么?”崔愠徒然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玄。

王玄眼睑半垂,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从此你得唤我一声兄长了!”

第一百九十章 回来

“这绝无可能。”崔愠双眼一眯,一字一句的说道。

若此事是真的,他为何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崔家家主诚心瞒你,你如何知晓!”王玄一句话道出其中缘故。

崔愠收紧五指,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他挑眉朝王玄看去,勾唇笑道:“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王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崔愠抬头朝谢琅华看去,双眼微眯,嘴角带着一丝讥讽:“你便能娶她为妻了吗?”

“如今自是不能。”王玄也朝谢琅华看了一眼。

“想让我唤你一声兄长,你做梦去吧!”崔愠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再不看王玄一眼。

老头子这是故意阴了他一把,趁着他不在给他定下婚约,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等他回去了也是莫可奈何。

真真的给了他当头一棍!

他凝神看着谢琅华,想着她若是知道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谢琅华六识过人,如今越发耳聪目明,王玄与崔愠的话尽数落入她耳中,她抬头看了崔愠一眼,脸上勾勒着浅浅的笑,眼中满是真心实意的祝福。

王玄的嫡妹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家室也与崔愠十分匹配,着实是个良配。

因着上一世,她眼中心中唯有萧陌一人,一心都扑在他身上,是以对崔愠的未来知道的不多。

一曲作罢!

谢琅华起身朝王玄与崔愠走了过来。

她看着崔愠盈盈一福:“恭喜郎君觅得良缘。”

她双目一片坦然,有的只是真诚的祝福,全无半点伤感之意。

“阿琅,你可知你的这一声祝福,无异于往我心头捅刀子。”崔愠深深的看着她,说出的话来也很是伤感。

“郎君应当承担起肩上的责任了,在不可如往日那般肆意妄为了,这世上有很多事皆是早已注定好了的。”谢琅华一脸坦然,看着崔愠娓娓道来。

这于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她是真心的希望崔愠能够幸福。

自然也希望王玄同样幸福。

他们两人皆于她有大恩,在她心中并无任何差别。

王玄淡淡的看着她。

崔愠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面上的坦然,还有那一句真心的祝福,皆叫他伤怀。

他突然嗓子发涩,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总有一日他会娶妻,而这个人绝无可能是谢琅华。

从前也觉得无妨。

因为以谢琅华的身份是绝无可能嫁他为妻的!

他能许她的不过一个小小的妾位,便是如此也需要奋力一争。

可如今他竟觉得,让她做一个妾,莫说她不愿意,连他自己也是不愿的。

忽地,崔愠展颜一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若是做我的正妻,你可愿意?”

他一字一顿说的格外的认真。

王玄也朝谢琅华看去。

“我不愿。”谢琅华不假思索的说道。

“为何?”崔愠皱着眉头问道。

“你知道答案的,我的心从未变过。”谢琅华将目光落在江面上,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在她上有一种宁静的美。

这一生她再也不要飞蛾扑火去爱一个人了。

“阿琅,这一生你只能是我的,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说道。

说着他抬头看了王玄一眼,一字一句的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娶王月瑶的。”

谢琅华怎么也没有想到崔愠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何其荒谬的话。

若是传出去了,她还如何活命。

“崔愠你可知晓,你这番话无异于把我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面色难看的厉害。

“我定不会叫旁人在伤你分毫。”崔愠凝神看了谢琅华一眼,起身朝房间走去。

谢琅华神色不宁的看着崔愠一眼。

她缓缓的坐在软榻上,面上有些不安。

她真不知崔愠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你也不必过分忧心,婚姻之事他还做不得主。“王玄看了谢琅华一眼缓缓说道。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可还想知道方才那个答案?”王玄出声问道。

“然也!”谢琅华实则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华玥之所以愿意去燕京为谢恒诊治,不过是我给了他,他无法拒绝的东西。”王玄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琅华瞬间来了兴致,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问道:“他无法拒绝的东西是什么?”

“华佗曾研制了一种麻沸散,可令人失去痛觉,连刀剑加身都不觉得痛,他便是凭借麻沸散剖腹取子,割肉疗伤,只可惜华佗死于牢狱之中,世人皆知麻沸散早已消失于世,不巧的是我王家恰好有华佗亲手记载下来的麻沸散,你说华玥焉能不动心。”王玄垂眸说道。

谢琅华听完后神色很是复杂。

华佗亲笔记载的麻沸散何其珍贵,如此一来她又欠下王玄一个天大的恩情了。

“多谢郎君。”谢琅华起身对着王玄盈盈一福。

“再为我奏上一曲吧!”王玄抬眸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落在两岸的风景上。

“是。”谢琅华从善如流的说道,又为王玄奏了一曲。

王晏应下这门婚事本在情理之中,所以崔寅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崔愠与王月瑶的婚约在燕京城中已是人尽皆知。

崔愠是个什么名声,王月瑶自是不愿的,为此哭了好几次,甚至连绝食都用上了,陈氏也是如此,母女两又是哭又是闹,奈何王晏主意已定。

崔寅之所以上门提及这件事,便是知道他们都是一种人,始终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便是王晏再不愿,可为了家族利益,他也会应允的。

崔寅只怕他家那个混账知道后会闹出什么事来,落了两家的面子,更是白费了他的苦心,所以他故意瞒着崔愠。

等他回来之后一切已成定局,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了。

崔愠让崔大去查了,果然他与王月瑶已经定亲,有了王玄与陈意的先例,待他们合婚之后,批了一个上等婚,才将这个消息宣扬开来。

他十分恼火,这分明是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生母早亡,在生下阿锦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不过百日老太太便为父亲物色好继室的人选,奈何父亲对母亲一片痴心,断然拒绝了,这些年他一直未曾再娶,因着念及他与阿锦幼年丧母,故而对他们十分宠溺,老太太也曾为他说过几门婚事,不过他都拒绝了便是。

不曾想这次父亲竟亲自出马了,还给他放了一个如此大招。

连崔大都忍不住劝道:“郎君便安心娶了王家姑娘吧!便是为了谢琅华好也该如此,若是真为了她坏了崔王两家的婚约,家主焉能饶了她?”

崔二也点头说道:“郎君早该心知肚明,,便是你再如何喜欢谢琅华,她也是做不了崔家嫡子正室的,再说郎君将来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你若是执意把她推到这个位置,无异于捧杀。”

崔愠抬眸朝崔大和崔二看来。

他眼神太冷,令得崔大与崔二瞬间闭上了嘴。

崔愠慢慢垂下眸子。

崔二小声嘀咕了一句:“便是郎君许人家正妻,人家不也是一样不愿吗?”

崔愠一眼朝崔二扫去,皱着眉头说道:“去站在墙角给我说一百遍她愿意!”

崔二当下后悔万分,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才好,好好的他多什么嘴啊!

“她愿意,她愿意,她愿意……”崔二认命的站在墙角念了起来。

崔大十分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哪知崔愠看着崔大张口说道:“你也去!”

崔大嘴角一抽。

“她愿意,她愿意……”两人站在墙角念的口干舌燥,足足念了百遍才罢休。

一行人在江上漂了三日,又乘了两日的马车,直到夕阳西下,偌大的燕京城总算出现在谢琅华眼前。

“大小姐,我们可算是回来了。”春桃满目激动的看着谢琅华,眼眶都红了。

何为故土?

便是你在时不觉得它有多好,可等到真正离开它,就会忍不住思念起来,且一日胜过一日!

如此便是思乡情怀。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有道是近乡情更怯,她此刻便是这种感觉。

她故意放车夫放缓速度,与王玄与崔愠的马车拉开距离来。

怎料,她的马车才刚刚驶入燕京城便停了下来。

“七郎,离开燕京数日,我等甚是思念,还望七郎出来一见,让我等知道七郎安好,今晚也可睡个安生觉来……”女子满含思念的声音悉数落入谢琅华耳中,谢琅华不由得扶了扶额。

这些女子对王玄的狂热还真是有增无减,莫不是日日在这里候着他。

“春桃你也看着点,方姑姑知晓我们今日回来,定会来接我们的。”谢琅华将车帘撩开一条缝隙,四下张望了一眼,还不忘叮嘱了春桃一句。

“请七郎出来一见,以解我们相思之苦……”那些女子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将王玄的马车围的水泄不通不说,还把路堵得严严实实的。

崔愠可没有耐心等,他让崔大拐进别的路,抄近道回家去了,老头子背着他给他定下婚约,他可得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谢琅华不敢随意择路是怕方幻云在这里等着她们。

“大小姐,快看方姑姑在那里。”忽地,春桃一脸兴奋的喊道。

谢琅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了方幻云。

“方姑姑!”春桃大声喊道,方幻云也看到了她们。

方幻云也是坐着马车来了。

她下了马车,快步朝谢琅华她们跑了过来。

“方姑姑。”谢琅华看着她会心一笑。

方幻云抬腿上了谢琅华所乘的马车。

“大小姐总算回来了,夫人和少爷都担心的不得了。”方幻云凝神看着谢琅华与春桃说道。

谢琅华见她面色有些不对,轻声问道:“我观姑姑面色不佳,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 病重

春桃也抬头朝方幻云看去。

在她们两人的注视下,方幻云缓缓说道:“早饭之后,族中几位长辈突然来了,说是老太太昨晚突然病重,无人料理府中琐事,让夫人回去主事。”

因着事情太过匆忙,方幻云都来不及写信告诉谢琅华。

谢琅华勾唇一笑,脸上闪过一抹讥讽。

老太太身子一向硬朗,上一世可是把她都熬死了,还好好的活着。

如今怎会突然病重?

还把族中几位长辈搬了出来,几位长辈这么一开口,他们势必得回去了。

方幻云一顿接着又道:“族中的长辈还说,少爷身为定远侯世子,总这么住在外面到底不是一回事,老太太是长辈,纵然她有什么错,做小辈的多担待一些也就是了,终归都是一家人,若是真闹得不可开交,岂非让别人笑话,落了侯府的面子。”

“母亲和阿恒现在身在何处?”谢琅华看着方幻云问道。

方幻云看着谢琅华说道:“夫人和少爷已经跟族中几位长辈回去了,他们说完也不走,就在那等着夫人拿定论,大小姐这次不回怕是不行了。”

族中的几位长辈都亲自来请他们了,他们若是还不回去,那便是忤逆长辈,是一点理都站不住的。

大小姐终究是要议亲的,还有少爷他是定远侯世子,都不能落下个忤逆长辈的名声。

老太太着实精明的厉害,这分明是不给他们一点选择的机会。

谢琅华淡淡一笑:“那便回去吧!”

不管老太太是真病也好,还是假病也罢,她都搭好戏台子,她岂有不陪她唱下去的道理。

其实她也是心知肚明,他们不可能一直住在外面,所以才在燕京城置办了宅院。

便是母亲与谢长安合离,只要族谱上有她与阿恒的名字,他们都不可能陪着母亲一直住在她置办的宅院里。

“方姑姑可随母亲一起去看过老太太?”谢琅华看着方幻云问道。

方幻云点头说道:“父亲和少爷一回到家中便去看老太太了,老太太面色潮红,一脸虚弱的躺在塌上,人还未醒,倒也看不出端倪来。”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我们便回家吧!”

她慢慢垂下眸子,眼底拂过一丝寒意。

定远侯府的一切终归都是阿恒的,趁着这个机会让母亲把掌家的权利接过来也好。

“是。”方幻云凝神看着谢琅华接着说道:“大小姐此行……”

方幻云还未说完,谢琅华对着她点了点头。

以防走漏风声横生枝节,谢琅华并未在信中提及有关华玥的事,所以方幻云也是不知的。

方幻云眼中一亮,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

堵在前面的人还没有散去。

谢琅华让车夫换了一条路朝谢家驶去。

站在谢家大门口,看着门上的匾额,谢琅华微微一怔,提步朝里面走去。

春桃与方幻云跟在她左右。

“大小姐。”门口的侍卫看着谢琅华拱手一礼。

谢琅华微微颔首,看着院内熟悉的一切,不由得有些唏嘘。

他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老太太病重,回到家中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探望老太太。

且不说萧氏与谢恒都在老太太榻前守着,谢琅华步伐极快,恨不得立刻见到他们。

“阿姐!”谢琅华一进老太太的屋子,谢恒便朝她看来。

连日赶路她满身风尘,都未来得及洗漱一番,换一身干净的衣裙,脸上浮着无法掩盖的疲惫。

“琅华。”萧氏也朝她看来,两人见谢琅华这般模样忍不住鼻子一算,眼中涩涩的,若不是当着旁人只怕早已落下泪来。

“姐姐总算回来了。”老太太病重,谢瑶华自然也在。

“母亲,阿恒……”谢琅华看着他们亦是鼻子一酸,她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母子三人相视一笑,场面恁的温馨。

谢琅华这才朝谢瑶华看去,她一身锦衣华服,妆容精致,头上珠翠生辉,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雍容华贵。

谢瑶华看着谢琅华,微微抚了抚额,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姐姐回不来了呢!”

“我若不回来,岂非叫你失望了。”谢琅华看着谢瑶华扬眉一笑,脸上闪过淡淡的讥讽。

她四下扫了一眼,见徐氏,谢芳华,谢琼华,还有谢辰都在。

“大小姐回来了!”几个人皆朝她看去,许氏与谢芳华对着她屈膝行礼。

谢琼华与谢辰看着她的眼中则含着挥之不去的惊恐,唯唯诺诺的站在那里,连近前一步都不敢。

谢琅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朝老太太看去。

老太太果然宅心仁厚,谢文安做出如此丧尽天良,大逆不道的事,老太太还肯把谢琼华与谢辰养在府中,可见老太太的心有多偏。

还有谢瑶华,她杀了老太太最爱的儿子,老太太非但不怪罪于她,且对她的好远胜过往日,老太太心中怕是只念着她的救命之恩,早已将杀子之仇抛在脑后。

可见老太太这人有多么自私了。

“老太太如何了?”谢琅华看着老太太,缓缓出声问道。

“回大小姐的话,昨晚老太太突然浑身高热不退,烧得整个人都说起胡话来,宫中的太医说了,若是老太太今日烧退下了,人醒来也就无碍了,若不是不能醒来,只怕要着手为老太太料理后事了。”许氏说着便红了眼眶,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许氏从前不过是赵氏房中的一个婢女,可以说是赵氏一手提拔上来的,往日与赵氏狼狈为奸,可没少做下见不得人的事,有很多事都是许氏给赵氏的主意。

莫看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心可是又黑又毒,比赵氏来都毫不逊色,指不定这次便是她给老太太出的主意。

“这几日辛苦姨娘了。”谢琅华垂眸说道。

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大家都放心吧!老太太定然会安然无恙的,她怎么能舍下这一大家子的人。”

“大小姐这满身风尘的,夫人陪大小姐去洗漱一番,换身干净的衣裙再来吧!还有少爷身子也不好,这里由我们几个人守着也就够了。”许氏一脸谦卑,说出的话格外体贴。

从前有赵氏在,从来都没有她说话的份。

而她能在赵氏手底下生活这么多年,自然也是不可小觑的。

“也好!”萧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谢琅华亲自上去推着谢恒,姐弟两人相视一笑,几个人朝外走去。

出了老太太的屋子,谢琅华意味深长的看了方幻云一眼。

方幻云瞬间心领神会,不着痕迹的冲着谢琅华点了点头。

一行人去了萧氏房中。

谢琅华让春桃去歇息了,方幻云在门口守着。

“琅华,你总算回来了。”萧氏说着红了眼眶,紧紧握着谢琅华的手。

谢恒偎在谢琅华怀中,双目也是红红的,他喃喃说道:“阿姐,我再也不要你为我舍身犯险了!这腿治不治的都不打紧,反正我已经习惯这个样子了。”

谢琅华看着他们,心中格外温暖,她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寻到华佗后人了,他此刻已在燕京城中,并且他答应为阿恒诊治了。”

谢琅华一句话说完,谢恒无声的落下泪来。

萧氏也是一副激动难言的模样。

“此事万不可声张。”谢琅华小声嘱咐道。

从前不可声张,如今身处谢家就更不可声张了。

萧氏和谢恒皆点了点头。

两人忍不住问了谢琅华许多路上的事,谢琅华怕他们担忧只简单说了几句,那些凶险的,血腥的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陪他们说了一会话,谢琅华才回到自己院子里。

屋里的陈设一点都没有变,她先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身上的疲惫去了一大半。

若非身处谢家,她只怕会立刻让华玥来为阿恒诊治,可如今却不能这样做。

谢家人多口杂,还是做到万无一失的好。

谢琅华坐在妆台前,方幻云在为她擦头发,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说道:“我总觉得大小姐与从前有些不同了,无论是气息还是步伐都比之前轻了许多。”

“方姑姑看出来了吗?连我自己都察觉到了,可是因着王家七郎为我打通全身筋脉的缘故?”谢琅华能想到的原因也唯有这个了。

方幻云眼中一亮,忍不住替谢琅华高兴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与大小姐来说大有裨益,修炼长生诀或可事半功倍。”

虽说这几日都在赶路,可谢琅华一刻都没有停下修炼长生诀,这才几日她便绝得下腹有了小小一团温热的气息。

欣慰之余她又不免想到王玄。

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崔愠一到家便直奔崔寅的书房。

崔大与崔二看着他眼中全然都是担忧。

“郎君可要好好与家主说话,万不可动怒。”崔大忍不住开口说道。

崔愠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崔二抬头看了崔大一眼,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砰……”崔愠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崔寅书房的门,他用力之大,两扇门不停的在风中晃荡。

崔寅书房中有客,一时之间好几个人皆朝崔愠看来。

崔愠笑笑说道:“诸位今日就谈到这里,余下的我们容后再议。”

“也好!”几个人拱手离开。

偌大的书房中只剩下崔愠与崔寅。

“你还知道回来?”崔寅面上带着不悦,看着崔愠冷冷说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旧年之事

“我若是再不回来,岂不是要被你给卖了!”崔愠一袭绛紫色的衣袍,随意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双眼微眯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眼波流转溢出淡淡的讥讽。

这些年,他一直未曾续弦,又对他与阿锦很是疼爱,整个人燕京城中谁人不知他是个痴情的,且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慈父。

可他莫不是演着,演着便忘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崔寅皱着眉头说道:“你早已弱冠也该娶妻了,你祖母年级大了,唯一放心不是的便是你与阿锦的婚事,也该让她了却一桩心愿不是!”

崔愠缓缓垂下眸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崔寅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王家阿瑶性子极好,与我们家也是门第相当,这门婚事已经定下了,你愿意也得娶,不愿意也得娶,总归父亲都是为了你好。”

“父亲!”崔愠一改往日顽劣不羁的模样,他凝神的看着崔寅缓缓说道:“我是不会娶王月瑶的,你若是耐不住寂寞,想要攀附王家的门第,你自己娶了便是与我何干!”

崔愠说出的话恁的大逆不道。

“你这个逆子,你便是这样对你父亲说话的吗?”崔寅极少真正对崔愠发火,可这次他是真的发火了,他冷冷看着崔愠,抬手朝他的脸上扇去。

崔愠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满目讥讽,勾唇笑道:“父亲莫要以为我那时年岁小,便不记得当年的事,母亲身子一向极好,且怀阿锦时又是二胎,如何会突然血崩难产而亡?”

崔寅顿时愣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瑾娘是谁?父亲莫不是忘了吧!”崔愠勾唇冷冷一笑,双目阴郁寒气森森。

“你。”崔寅猛地后退了一步,满目震惊的看着崔愠。

崔愠缓缓松开他的手,眯眼一笑:“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你与祖母都心知肚明,我外祖母家找上门的时候,祖母为何着急发落了莫瑾娘与你那庶子,不是为了让我外租家消气吗?”

崔寅一言不发的看着崔愠,仿佛从不曾认识他一般。

崔愠下颚微抬,云淡风轻的看着崔寅接着说道:“祖母是要你把莫瑾娘与你那庶子打杀了的,可父亲必然下不了手的对吗?”

依着他的性子,定是把他们藏了起来,这些年他虽然未曾续弦,可每年总要远行几次,可恨他派人跟踪了几次,一点端倪都没有查出来。

可也正是因此,才越发可疑了。

“一派胡言乱语,是谁在你耳边说了这些子虚乌有的混账话?”崔寅声音一高,冲着崔愠厉声呵斥道。

“母亲拼死生下的女儿,你却给她起名锦,又是为了纪念那个?每每午夜梦回你便不觉得良心难安吗?”崔愠说的极慢,看着崔寅的眼中闪过一丝猩红。

他的外租是柳州贺氏,那也是名门望族,钟鸣鼎食之家,虽不及王家,陈家,还有崔家这样的门第,却也不差多少,只是十分低调罢了。

“阿愠,你是听了谁的蛊惑,才信了这些锥心之言,这些年父亲待你和阿锦如何,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崔寅声音低沉,忍不住红了眼眶,瞬间好似苍老了几岁。

“我是不会娶王月瑶的,若是非要联姻,便让你那庶子娶了吧!或者我把崔家嫡子的位置让出来也是可以的。”崔愠淡淡的看了崔寅一眼。

语罢,提步就走。

“阿愠,王月瑶你是必须娶的。”崔寅看着崔愠的背影沉声说道。

崔愠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理都没有理崔寅。

崔寅眉头一蹙接着又道:“你不是钟情那个谢琅华吗?”

“父亲你想做什么?”他声音一落,崔愠骤然转过身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崔寅,双眸一片冰封。

“父亲自会让你如愿的。”崔寅一字一句的说道,依旧一副慈父的模样。

“你若是敢对她做什么,我便揭了你道貌岸然的假面。”崔愠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砰……”他一把推开门,竟发现崔锦站在门外。

与她同在外面的还有崔大,崔二。

“阿锦!”崔愠眉头一蹙。

崔寅也朝崔锦看来。

“阿锦。”崔寅面上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慌乱,提步朝崔锦走去。

崔锦面色难看的厉害,她淡淡的看了崔愠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说道:“父亲,兄长说的可真?”

“阿锦,你休要听他胡言,这些年父亲待你们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崔寅凝神看着崔锦说道。

也怪他刚才太过震惊,以至于麻痹大意了,竟没有发现门口有人。

崔锦抬头朝崔愠看去,她眉头紧锁,喃喃说道:“哥哥,你说?”

崔愠淡淡的扫了崔寅一眼,说道:“你还是问他吧!”

他抬眸朝崔大崔二看去。

迎上他的目光,崔大和崔二瞬间垂下头去。

他们把娇娇找来,也是怕郎君与家主闹得不可开交,想着家主与郎君最疼爱娇娇了,便让娇娇过来劝一劝。

谁知道竟听到了这些连他们都不知的事。

崔愠提步就走。

崔大和崔二紧随其后。

崔锦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她嘴角勾勒着一抹冷笑:“父亲,你倒是告诉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我名讳中的这个锦字,又是为哪个取的?”

她这个兄长,她最是了解了,虽然行事有些荒唐,但绝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且事关母亲他绝不会随意妄言的。

他既然说了,那便绝不是空穴来风。

在此之前崔锦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幸福的,她虽然幼年丧母,可祖母,父亲,兄长都对她宠爱有加,也没有别的大家族那种勾心斗角的污秽事,更没有庶姐庶妹的与她相争。

可没有想到在这花团锦簇之下,也是这样肮脏不堪。

崔锦说完转身就走。

“阿锦!”任崔寅如何唤她都不肯回头。

崔愠缓缓坐在软榻上,淡淡的扫了崔大和崔二一眼,开口说道:“多派几个人保护阿锦!”

“是。”崔大崔二拱手说道。

崔愠双眸深邃,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阿锦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该让她知道了,他们身为儿女,有权利知道母亲是如何死的,不能一味的被人蒙在鼓中。

老头子口口声声这些年对他们宠爱有加,从前他小不懂事,认为他宠着他们,纵着他们便是疼爱他们。

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这样。

以他的名声,王家如何肯心甘情愿的把王月瑶嫁过来?

这哪里是善缘?

分明只会让王家所有人憎恨于他!

他明知道以他的性子,必不会乖乖听话娶王月瑶的,还偏偏趁他不在定下婚约。

若是他闹腾起来,坏了崔王两家的联姻,正好给族中的那些老家伙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把崔家家主之位传给旁人。

若他猜测的没错,他那个庶子很快就要回来了。

谢琅华稍作休息了片刻,又吃了一盏茶,刚准备起身去老太太房中。

“姐姐!”怎料,谢瑶华在婢女的搀扶下,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真可谓步伐摇曳生姿,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我见犹怜的韵味。

也难怪连太子殿下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她眼中透着得意,脸上带着张狂,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了就叫人不喜。

可偏偏世间男子,皆是喜爱这一口的,且欲罢不能。

谢琅华淡淡看着谢瑶华,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不在老太太跟前尽孝,来我这里做什么?”

谢瑶华扬眉一笑,那一笑当真绚丽无比,她下巴微抬,带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娓娓道来:“我是来让姐姐看看,我如今过的有多滋润!”

谢瑶华说着也不等谢琅华开口,接着又道:“姐姐怕是后悔了吧?后悔把我送到太子殿下身边。”

她下意识的抚摸着小腹,脸上的笑纹越发的深沉。

她找大夫看过萧禾给她的坐胎药,大夫说了没什么问题,也确有助孕的功效,她已经服下,想来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了。

深宅后院之中向来都母凭子贵,若是她能一举诞下男胎,便是未来的太后也是做得的。

“后悔自是没有的,我只盼着你能笑的久一些才好。”谢琅华也不恼怒,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脸上满是从容。

“姐姐不必担忧,我一定会笑到最后的。”谢瑶华说的很是笃定。

她如今不就把一手烂牌打的很好了吗?

她已然是太子后院最得宠的妇人了。

哪个不羡慕她!

“可我看你这脸色不太好呢!纵然是妆容精致,可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谢琅华浅浅笑道。

谢瑶华面色一僵,瞬间恢复如常,她看着谢琅华笑盈盈的说道:“姐姐这话可真酸,若不这样好了,你求一求我,我同太子殿下说说,让你也入了太子后院,如此一来我们又可以做姐妹了。”

“这就不用了,我看你眉心笼罩着一团黑气,只怕是亏心事做得多了,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吧!”谢琅华扫了谢瑶华一眼,接着说道:“依我看你还在做一场法事,送一送那些东西的好,免得阴气缠身折了寿元。”

第一百九十三章 崔愠的软弱

谢瑶华面色一沉:“这便不劳你费心了!”

她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满目讥讽的说道:“我以为姐姐会哭上一哭呢!姐姐向来与崔家六郎不清不楚的,如今他也定亲了,姐姐的富贵梦全算化作泡影,若是来日姐姐嫁不出去了,记得来求一求我,我一定会求太子殿下把姐姐也收了做侍妾的。”

“我到底是谢家的嫡女,又怎会做人侍妾呢!”谢琅华眼中含着讥讽,淡淡一笑。

斗了这么许久,她自然知道谢瑶华最在意的是什么。

果然,谢瑶华的面色越发难看了。

“那我们等着瞧好了,看看姐姐能攀了什么高枝去!”谢瑶华说着再不看谢琅华一眼,拂袖而去。

下台阶的时候,也不知怎的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谢琅华云淡风轻的扫了一眼她的背影,缓缓垂下眸子,遮挡着眼中的森森寒意。

方幻云忍不住问道:“大小姐为何不直接结果了她?”

谢琅华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缓缓说道:“方姑姑可见过猫抓老鼠?”

方幻云摇头说道:“不曾。”

谢琅华淡淡笑道:“通常猫抓到老鼠的时候,都不会急着把老鼠吃掉,而是会不停地玩弄它,看着它一次又一次无用的挣扎,直至最后剩下一口气,然后才把它吃掉。”

方幻云一下便笑了起来。

“方姑姑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谢琅华笑着问道。

她看谢瑶华面色不佳,多浓的妆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便知道萧陌已经在太子府了。

并且已经出手了。

“自然是很有趣的。”方幻云一笑,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我们也该去老太太房中了。”

既然不得不回来,那便要做好分内的事,才不会让人抓到错处。

天已经黑了下来。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与方幻云一起朝老太太房中走去。

不管是真心也罢,还是假意也好,所有人一脸焦灼的守在老太太榻前。

眼见入了夜,若老太太今日醒不过来,便得给她准备后事了。

可谢琅华是一点都不担忧的。

既然母亲能恰到好处的病上一场,老太太如何不能效仿。

连谢恒也没有去歇息。

谢琅华让春桃去歇息了,可春桃哪里能睡得着,谢琅华与方幻云前脚才到老太太房中,春桃便来了。

即便是入了夜谢瑶华都没有离开。

大家都只简单用了一些晚饭,谢琅华只吃了一碗春桃煮的皮蛋瘦弱粥。

萧氏与谢恒也没什么胃口。

两人从心底都是排斥谢家的,若非逼不得已他们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谢琅华坐在一旁,默默的修炼着长生诀,她日夜不停的修炼,只盼着自己有自保的能力,他日遇险不至于拖累旁人。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连族中的几位长辈都来看了老太太好几次。

老太太还是纹丝未动的躺在塌上,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夫人,怕是得先准备着了!”许氏一脸担忧的朝萧氏看去。

萧氏如今也知道许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可不敢听信她的话。

若老太太真的不成了,早早备下后事自然无不妥之处。

可万一老太太醒来了,看见她已经为她备下后事,依着老太太的性子,难保不会说她故意诅咒她。

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

她抬头朝谢琅华看去,谢琅华轻声说道:“在等一等吧!过了今日再说也不迟。”

谢琅华都这样说,许氏自然不好在说些什么,她盈盈一福说道:“大小姐说的是!”

夜色渐浓,没有一个人离开。

谢琅华都有些乏了,奈何她明知道这是一场戏,还不得不陪着他们一起演下去。

直至夜深人静。

所有人都是一脸疲惫。

“我方才看见祖母的手指动弹了一下!”忽的,谢辰看着老太太一脸激动的大声说道。

“当真?”萧氏就在老太太跟前,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与此同时凝神看着老太太。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嗯……”老太太皱着眉头嘤咛了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祖母,你可算醒来了,可把孙女给吓坏了!”谢瑶华第一时间凑到老太太跟前,说着便落下泪来。

老太太缓缓朝她看去,轻轻的点了点头。

“祖母!”谢芳华,谢琼华还有谢辰都扑到老太太榻前哭了起来。

连许氏也忍不住抹着泪。

萧氏,谢恒还有谢琅华则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谢瑶华他们一哭,倒显得他们一点都不关心老太太似的。

老太太慢慢的抬起头朝他们几个人看去。

看着他们几个人,老太太瞬间红了眼眶,落下泪来,一遍又一遍说道:“你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便是即刻就死了,也能瞑目了。”

“咳咳咳……”老太太说着忍不住咳了起来。

谢瑶华赶忙给老太太倒了杯茶过来,一脸担忧的说道:“祖母快喝些茶润润口。”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太太。

萧氏和谢恒也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老太太饮了一口茶,靠在谢瑶华怀中,一脸虚弱的看着谢琅华他们,喃喃说道:“我这身子怕是不行了。”

只说了一句话,老太太便大口喘息起来。

若不是看她双目炯炯有神,谢琅华也要被她骗去了。

老太太深深的看了萧氏一眼,一一看过在场所有人,将老太太的架子摆了出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今日夫人既已回来了,日后便由夫人掌家,若是哪个不服,休怪我不留情面把他打发出去。”

“是。”除了谢琅华他们几个,一屋子的人无不应道。

“咳咳咳……”老太太一句话落下又咳了起来。

萧氏看着她缓缓说道:“老夫人才醒,还是少说一些话吧!”

谢琅华和谢恒则是一言未发。

谢瑶华喂了老太太一些白粥,老太太便睡下了。

老太太体温正常,人也醒来了,也就无碍了。

许氏自发的要留下服侍老太太,其他人待了一会便纷纷回去了。

谢瑶华也回去了。

萧氏念着谢琅华一路舟车劳顿,恨不得她早早回去歇息,是一刻都没有多留,便带着他们离开了。

方幻云推着谢恒。

谢琅华与春桃跟在萧氏左右。

萧氏看着她们脸上挥之不去的疲惫,满目心疼的说道:“你们回去多睡一会,明日不必早起去给老太太问安了。”

谢琅华亲切的挽着萧氏的手臂,笑着说道:“还是母亲疼我们。”

春桃笑笑没有说话。

“就你嘴甜。”萧氏看着谢琅华笑了起来。

纵然身处谢家浑身都不自在,可琅华回来了,他们一家又团聚了,琅华还带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让萧氏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谢琅华笑盈盈的朝谢恒看去,谢恒的心情也是极好,出了老太太的屋子便合不拢嘴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时候。

谢琅华抬头朝萧氏看去,笑着说道:“母亲,老太太醒了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恰逢明日又是初一,明早给老太太问安之后,我们去一趟甘泉寺为老太太祈福吧!”

萧氏怎会不明白谢琅华话里的深意,她眼眶一红,轻轻的拍了拍谢琅华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好,好,就依琅华所言!”

两人同时朝谢恒看去。

谢恒也是一副激动难言的模样,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明日一早便会备好马车。”不等谢琅华开口,方幻云便笑着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把萧氏和谢恒分别送回院子,谢琅华才提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方幻云已然在萧氏和谢恒身旁安排了不少影卫,谢琅华还不放心,又让方幻云多给他们安排了几个人,里里外外把他们住的院子团团围了起来。

自然也没拉下春桃,春桃身旁的影卫丝毫不必萧氏与谢恒的少。

在谢琅华心中,春桃便是她嫡亲的妹妹。

回到房中谢琅华便让方幻云去歇息了,她离开这些日子,方幻云也着实辛苦了。

屋里燃着一盏昏黄的灯。

谢琅华满身的疲惫却突然无心睡眠了,她随意捡了本书靠在塌上,缓缓的翻了几页才放下。

听着沙漏发出细微的声音,她四下扫了一眼,慢慢的闭上了眼。

这是她住了多年的屋子,这才离开几日,如今便不习惯了。

她闭着眼还没有睡着,合着的窗户一下子开了,令得她猛然睁开眼,从塌上坐了起来。

她只看见一个紫色的人影闪过,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就被人霸道的拥入怀中。

谢琅华抬头朝他看去。

不是崔愠又是谁呢!

只是今日的他与往日有些不同,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唇角抿的紧紧的,双眸恁的幽暗,浑身弥漫着一股迫人的戾气,谢琅华忍不住开口问道:“崔愠,你怎么了?”

崔愠将头抵在谢琅华肩上,紧紧的抱着她,他眉头紧锁缓缓的闭上了眼,轻声说道:“阿琅,莫动,让我好好的抱一抱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招摇撞骗(打赏加)

谢琅华知道崔愠今日不同往日,她并没有推开他。

崔愠静静的抱着她,一动也不动。

他脸上划过一丝浅浅的苍凉。

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意恶意的去揣摩,那个宠溺纵容他的父亲。

有关莫瑾娘,还有他那个庶子的事,也只是他心中的猜测,这么多年他并没有寻到一点蛛丝马迹,不管是祖母也好,还是他也罢,再也没有提及过他们。

若非他趁着他外出,如此匆忙的为他定下婚约,还偏偏是王家嫡女王月瑶,也许这些话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他愿意一直把他当做一个慈爱的父亲。

可他明知道他不愿,也深知他的性子,都不曾与他商量一句便为他定下婚约,只怕是在盼着他闹,等着他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待族中长老出面,把他从崔家的族谱上划去,他便可名正言顺迎回他那个庶子了。

母亲亡故多年,他若是把莫瑾娘扶为继室,他那个庶子自然便成了嫡子。

这么多年了,外祖父与外祖母早已过世,如今的崔家又远胜当年,柳家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已亡人开罪与崔家的,真真是好算计。

这些年他故意纵容着他,捧着他,令得他落了一个纨绔不羁的名声,怕是早已在谋划了。

良久,崔愠才缓缓的松开了谢琅华。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崔愠没有说话,就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嘴角一弯,笑眯眯的说道:“你若是需要我的肩膀,我还是可以借你靠一会的。”

崔愠一下便被她逗笑了。

“阿琅,若是有一日我不在是崔家嫡子,也不能继承崔家家主之位又如何?”崔愠嘴角上扬,凝神看着谢琅华问道。

谢琅华淡淡一笑,看着他缓缓说道:“便是你不再是崔家嫡子,也不能继承崔家家主之位,可你依旧是崔愠不是吗?”

瞬间崔愠眼中的阴云尽散,他单手抚摸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你总归会是我的妇人,我这不是怕你日后跟我吃苦吗?”

“这与我何干?”谢琅华嘴角一抽,白了崔愠一眼:“你何时把崔家家主之位放在过心上,你喜欢的一直都是各色各样的美人不是吗?”

“若非阿琅提醒,我都忘了我以前最喜欢美人的。”崔愠说着长叹了一声,目光灼灼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可我自从遇见你之后,便为你守身如玉,阿琅你该如何补偿于我呢!”

说着他上上下下扫视着谢琅华,最后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胸前,啧啧说道:“阿琅,我估摸着你还是需要两个苹果的。”

谢琅华一些便怒了,方才她便该叫人把他打出去的。

“你立刻给我消失!”谢琅华冷冷看着崔愠说道。

崔愠眉眼一弯,很是妖娆的一笑:“世间女子皆是喜欢说反话的,我的阿琅也是不例外的,我这就上榻陪你!”

崔愠说着便要褪去外袍。

“来人……”谢琅华眉头一凝,忍不住抚了抚额头,果然她与崔愠是没办法好好说话的,他总有把人气死的本事。

哪知她话还未说完,崔愠快如闪电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唇。

谢琅华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全然都是怒火,抡起拳头砸在崔愠身上。

崔愠全然不为所动。

她那点力道跟抓痒一般,哪里能打疼他。

谢琅华怒极,真是恨不得把崔愠的舌头给咬断了才好,让他以后再轻薄她。

怎料崔愠仿佛知道她的意图一般,早有防备任她如何也没能咬到他。

谢琅华的眼中都快燃起火来。

崔愠一寸寸掠夺着她的空气,谢琅华胸膛一起一伏,不过片刻,她面色便泛了白。

崔愠只能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谢琅华大口大口喘息着,抓起塌上的玉枕朝崔愠丢了过去。

“阿琅,我都吻了你这么多次,你为何还是没有学会换气,待我们来日成婚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若是把你吻晕了去,岂非是为夫的过错了。”崔愠一把接过谢琅华丢来的玉枕,一脸正经煞有其事的说道。

“你给我滚!”谢琅华少见的爆了一句粗口。

她怕崔愠再说上几句,她会忍不住吐出血来。

“若不我在教一教你?”崔愠朗朗一笑。

“来人啊!把他给我丢出去!”谢琅华眯着眼说道。

“是!”她声音一落,眨眼之间房中多了十数个影卫,朝崔愠袭了过去。

崔愠也不恋战,他抬眸看了谢琅华一眼,勾唇说道:“阿琅,等我,等我来娶你!”

说着他衣袖一挥,很是潇洒的从窗户跳了出去。

谢琅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她一挥手,数十个影卫瞬间退了下去。

她起身下了榻,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又吐了出去。

她眉头紧锁,轻咬着唇瓣,气呼呼的上了榻。

看来她的让余烨给她配一种可以涂在唇上的药,下次若是崔愠再干轻薄她,定然把他毒的死翘翘才好。

第二日,一早谢琅华便起来了。

春桃也没贪睡,她一起来便进来伺候她了,见她面色有些不佳,不由得开口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谢琅华笑笑说道:“无妨!”

方幻云拿着谢琅华今日要穿的衣裙走了进来。

“方姑姑派人去给王家七郎递一个信吧!”谢琅华看着方幻云说道。

方幻云一面为谢琅华整理衣裙,一面笑着说道:“好。”

方幻云转身就要离开。

谢琅华接着又道:“方姑姑再给母亲找几个得力的婢女来,阿恒那里也需要用着放心的人,母亲如今掌家,这府中藏污纳垢的,母亲与阿恒身边没几个得力的人可不行。”

“我已经物色的差不多了,等从甘泉寺回来,大小姐过目后觉得还行,就让她们去夫人和少爷身边伺候着。”这些事方幻云早已着手安排了。

“还是方姑姑想到周到。”谢琅华十分感激的看着她,方姑姑是真的用心替她着想,不管她想到事,还是她想不到的事,方姑姑都替她做了,让她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方幻云提步走了出去。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她突然有些想念赫连佑了,若不是他,她也遇不到方姑姑。

她虽然派了一半的影卫前去助他,也知道他必然会成功的,可夺位的路上必然是荆棘丛生,鲜血淋淋的。

老太太今日气色好了不少,待谢琅华他们尤其亲厚,仿佛真真用心疼爱他们一般。

他们如今身处谢家,出门自然要给老太太说上一声的,老太太想都未想便笑着应了,还嘱咐他们路上小心。

给老太太请安之后,谢琅华便带着萧氏与谢恒上了马车。

一行人朝甘泉寺驶去。

午饭之前他们才到了甘泉寺。

如今甘泉寺的香火是越发鼎盛了。

谢琅华他们一下马车,便有一个小沙弥过来为她们引路。

她们径直去了后院。

后院一向都没什么人很是安静。

那个小沙弥领着他们去了寂灭大师的禅房。

令谢琅华没有想到的是,王玄竟亲自来了。

他一袭月白色长衫与寂灭大师坐在蒲团上谈笑风生。

见谢琅华进来,微微侧目扫了她一眼。

“见过寂灭大师,王家七郎!”谢琅华几步上前屈膝行礼。

萧氏与谢恒随她一起行礼。

寂灭大师缓缓起身,看着他们合掌说道:“老衲还有些琐事要搭理,便不叨扰诸位了。”

谢琅华赶紧回礼。

寂灭大师提步走了出去。

“都坐吧!”王玄看着谢琅华几人说道。

谢琅华四下看了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华玥呢?”

为何独不见他?

王玄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回了她一句:“他很快便会来的。”

谢琅华这才坐了下来。

萧氏与谢恒脸上有些忐忑,不由得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冲着他们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何人需要医治?”怎知谢琅华才坐下,华玥便来了,与初见时一般,他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虽然年少却是一副冷峻的模样,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谢琅华起身相迎,对着华玥盈盈一福:“是舍弟需要诊治。”

方幻云把谢恒往前推了推。

王玄依旧坐在蒲团上喝茶,他波澜不惊淡淡的看了华玥一眼。

华玥提步朝谢恒走去。

“舍弟从马车坠落之后便无法行走。”谢琅华轻声说道。

华玥一眼朝她扫来,冷冷说道:“我有眼会看。”

谢琅华微微一怔,不敢在多言。

王玄抬头看了华玥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面上的表情有些冷。

就在那时又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司马睿与余烨大步走了进来。

华玥自然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司马睿一进来视线便落在谢琅华身上。

谢琅华也朝他们看去,她眼中闪过一抹疑云还未开口。

余烨便指着华玥说道:“听说突然冒出来一个什么华佗后人,我就知道是你小子,打着你爷爷的爷爷的招牌,出来招摇撞骗,果不其然就是你小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便宜兄长

余烨这一开口,着实把谢琅华给惊住了。

谢琅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中满是震惊。

听他这语气,莫不是与华玥很熟?

听着这万分熟悉的声音,华玥眉头一蹙,缓缓扭过头来,视线落在余烨身上,华玥面容一僵,嘴角猛地抽动了几下,冷冷说道:“余小三是你。”

余小三这个名字令得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这也太接地气了吧!

便是司马睿也不敢这么称呼余烨的。

“怎的?才几日未见,华小五莫不是不认识我了?”余烨也不恼怒,他笑盈盈的看着华玥,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虽是深秋了,可他手中还摇着一把折扇,唇齿相讥他也是从来都不落下风的。

余家虽不似华家那般声名赫赫,却也世代从医,与华家渊源颇深,祖上曾数次与华家联姻,他的祖母便是华家的女儿,因着华家子嗣单薄,华小五更是从小便养在他们家,从华小五还穿开裆裤的时候,他便认识华小五了。

说起来华小五还得唤他一声兄长才是。

只是这个华小五是个记仇的,幼年的事一直记到现在,见着他总算一副冷言冷语的模样,还时而唇齿相讥。

他也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不就是第一次见华小五的时候,见他长得唇红齿白,粉粉嫩嫩的,还梳着两个丸子头,他便唤了他一声妹妹,还跑上去亲了他一口。

再说了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六七岁,怎知他生生记到现在,还揪着他不放。

“你不也是打着祖上的招牌四处招摇撞骗吗?”华玥面色冷淡,眼角满是讥讽。

谢琅华一见他们两人这副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王玄性子冷淡,对于旁人的事自然是不会多看一眼的,他神色恣意细细的品着茶。

司马睿眼中也带着疑惑朝余烨看去。

“我们家与华家渊源颇深,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日后我在与你们细说。”余烨看了谢琅华与司马睿一眼,算是为他们解惑了。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余烨懒得与华玥多做口舌之争,当务之急是给谢恒治腿,谢琅华这一路有多凶险,他与司马睿可是清楚的。

华玥淡淡的扫了余烨一眼,姿态十分高傲。

“就说这腿你能不能医好吧!”余烨看着华玥问道。

“你不是自诩医术天下第一吗?”华玥眼中带着讥讽,漫不经心的看着余烨。

在他的注视下,余烨嘴角一抽,面上闪过一抹尴尬,时年少轻狂他可不就当着华小五的面说了这样的说。

谁让华小五处处与他相争呢!

还非要分出个高下来。

华玥扭头看了王玄一眼,淡淡说道:“那卷麻沸散我不要了,他医术天下第一,你们让他医治吧!”

华玥说着再不看任何人一眼,提步就走。

“先生请留步!”谢琅华整个人一惊,提步朝华玥追了过去。

怎料,余烨勾唇一笑,一把抓住了谢琅华的手臂,谢琅华抬头看着他,还没有说话。

余烨淡淡的扫了华玥的背影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且让他走,你难道没看出,他分明是束手无策才逃走的吗?”

余烨冲着谢琅华眨了眨眼,接着又道:“我既认了你做妹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阿恒的。”

谢琅华看着余烨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一瞬不瞬的看着余烨,眼中满是疑惑。

他何时认了她做妹子?

而她又是何时多了一个兄长的?

连司马睿也目带着疑惑看着余烨,连他也不知余烨演的这是哪一出了!

余烨也不多说。

他声音一落,华玥脚下一顿,骤然转过身来,面上闪过一抹阴郁,冷冷的看着余烨说道:“余小三你说什么?”

他脸上已然带了怒火。

余烨勾唇一笑,凉凉说道:“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耳朵就背了?”

字里行间也满是讥讽。

华玥冷冷一笑,本来一脚已经跨出了禅房,谁知竟又折了回来。

“谁手我束手无策了?”他冷眼看着余烨,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怕束手无策的是你吧!”

“哈哈哈……”华玥说着放声笑了起来。

他视线一扫落在谢琅华说道:“定然是这样的,若非如此她既然是你妹妹,又何须不远千里跑到荣阳寻我,要知道她可是在我门前跪了一整日的。”

“谁说我束手无策的。”余烨瞬间怒了,他冷眼看着华玥。

华玥一笑,心中别提有多舒服了。

他就喜欢看着余烨吃瘪的模样。

萧氏和谢恒一听他这话,瞬间朝谢琅华看去,两人不由得红了眼眶。

“且让他走,这腿我不治了!”谢恒看都没看华玥一眼,扭头对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推我走!”

“我们走吧!”萧氏也沉声说道。

方幻云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冲着她摇了摇头,她知道母亲与阿恒是心疼她,可事到如今她绝不会放弃的,便是让她再给华玥跪上两日也是愿意的。

她抬头朝余烨看去。

余烨对着谢琅华勾唇一笑,示意她不要着急。

王玄气定神闲的品着茶,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倒是一家子倔脾气。”华玥淡淡的扫了他们几人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指着她说道:“你过来!”

谢琅华微微一怔。

余烨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玄缓缓抬起头朝她看去。

谢琅华提步朝华玥走了过去。

华玥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唤我一声兄长听听。”

他声音一落,余烨眼底拂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意。

华玥这厮事事与他争抢,便得让他知道谢琅华是他的妹妹,且谢恒这腿是他医治不了的,他才会不留余力的给谢恒诊治,想要胜他一回。

这不一听说他有了妹妹,他立刻便跳出来,也要认谢琅华做妹妹!

谢琅华顿时愣住了,她带着疑惑看着华玥。

华玥声音一冷:“怎的你不愿吗?”

“不是!”谢琅华一口说道,她只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先是余烨说认了她做妹妹。

如今华玥也要她唤他一声兄长。

怎的今日平白无故便多了两个兄长。

司马睿深深的看了余烨一眼。

余烨恨不得上前替谢琅华唤华玥一声,这丫头平日不是很精明的,怎的现下如此愚笨了。

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好运气。

华玥这厮擅毒,擅医,与他不相上下。

若是真心实意的说,比他高明了那么一点点,毕竟人家可是华佗后人。

谢琅华觉得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恨不得把她的背给灼出一个洞来,她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余烨一个劲的朝她使眼色。

他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兄长。”谢琅华声音有些僵硬的唤了华玥一声,对着华玥盈盈一福。

她总觉得有些心虚,毕竟以她的门第是高攀了华玥的。

华玥嘴角一挑,朝余烨看去。

“我也在这里,断然没有只唤他,不唤我的道理,倒是也唤我一声啊!”余烨缓步走上前来。

“兄长。”谢琅华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她对着余烨盈盈一福,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僵硬顺耳多了。

余烨也朝华玥看去。

华玥面色一沉,冷眼看着余烨说道:“她只能有一位兄长,不若我们比试一番。”

华玥说着抬头朝谢恒看去接着说道:“看谁先医治好他的腿,谁便做的她的兄长如何?”

“然也!”余烨想都未想便开口说道。

他等着就是他这句话。

他恨不得拍着大腿,放肆大笑一番。

他是谁?

这个华小五想跟他斗还太嫩了点。

这不一不留神他便跳进,他专门给他挖的陷阱里了。

王玄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缓缓站了起来,戏也看的差不多了,他也该走了。

“你们都先出去,我先给他施针看看情况如何!”华玥缓缓说道。

王玄冲着司马睿微微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都提步离开。

谢琅华与萧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恒。

谢恒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莫怕,我与母亲就在外面。”谢琅华几步上前握住谢恒的手,轻声说道。

谢恒点了点头。

华玥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与萧氏才提步离开。

“郎君有事先行离开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谢琅华出来的时候,王玄已经离开了,王礼大步走到她面前,伸手递给她一册竹简。

“这是什么?”谢琅华垂眸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

“麻沸散!”王礼看着谢琅华说道:“我家郎君向来是言出必行,请大小姐把这册竹简交给你家兄长。”

王礼说着把竹简放到方幻云手中,对着谢琅华拱手一礼,大步转身离开。

方幻云把竹简递给谢琅华。

谢琅华伸手接过,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她忍不住抬头朝王礼离开的方向看去。

余烨脸上勾勒着一抹笑,把头凑到谢琅华跟前,笑眯眯的说道:“这个王家小七待你倒是极好的,这麻沸散必然是他祖上珍藏的,他竟连这种东西都舍得拿出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见面礼

余烨说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谢琅华手中的竹简。

倒也没有偷看的意思,他就是好奇而已。

王家小七这个称呼令得谢琅华嘴角一抽,她凝神看了余烨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合着的门上。

余烨知道她有话要说,他看了谢琅华一眼,将目光落下司马睿身上,两人一起提步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谢琅华让方幻云扶萧氏去旁边的厢房休息一会,可萧氏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谢琅华知道她心中担忧谢恒并没有勉强,把手中的竹简交给方幻云保管,让方幻云在这里陪她,带着春桃朝凉亭走去。

“大小姐,今日一下多了两个兄倒也是极好的,以后就有兄长疼爱大小姐了。”春桃看着谢琅华轻声说道。

谢琅华笑笑没有开口。

她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余烨与华玥这两个人,哪个是好惹的,一看华玥便是在与余烨斗气,她若是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且把他们都认作兄长,岂非是要左右为难。

司马睿与余烨在凉亭中饮茶。

见谢琅华过来,余烨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琅华见过睿王殿下!”谢琅华对着司马睿盈盈一福,方才不便对他行礼,如今总不能怠慢了。

“坐吧!”司马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谢琅华坐在了余烨身旁,四下扫了一眼,看着余烨压低声音说道:“余太医……”

她才开口,话还未说完,余烨便打断了她。

他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我记得方才你可不是这么唤我的。”

说着,他一顿接着又道:“这里可是有人证的,莫不是你想反悔了?”

司马睿也朝谢琅华看去。

在他们两人的目光下,谢琅华凝神看着余烨说道:“余太医,无功不受禄,我怎能平白无故的认下余太医做哥哥不说,余太医为何要哄骗着华大夫也认我做妹妹?”

谢琅华将心中的疑问尽数问了出来。

“什么叫无功不受禄,我只是看你长得可爱,人又是个有趣的,想到家中都是些哥哥弟弟,连个妹妹都没有,遗憾了这么多年,便想着把你认作妹妹,怎的你还不愿了?”余烨挑眉看着谢琅华。

“不是不愿,是我不敢高攀!”谢琅华看着余烨缓缓说道。

哪知余烨摆手说道:“莫说这些见外的话,你当知道我何曾在意过这些!你只问你可愿认我做兄长。”

何为高攀?

日后说不准是他高攀了她也不一定。

谢琅华如实说道:“我自是愿意的。”

余烨多次对她施与援手,若真有他这么一个哥哥,她自然是万分欢喜的。

只是这不妥。

“这不就得了,以后我就是你兄长了。”余烨朗朗一笑。

谢琅华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司马睿看着她说道:“这天下能入他眼的人不多,你也就莫要推辞了。”

“请兄长受琅华一礼!”谢琅华起身对着余烨盈盈一福,毕恭毕敬的给余烨倒了一杯茶,既然司马睿都这样说,她若是再说下去,岂非显得她过于小家子气了。

余烨接过她的茶一饮而尽,勾唇一笑,在谢琅华与司马睿的注视下,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细白如玉的小瓷瓶放到谢琅华手中说道:“这是为兄给你见面礼。”

谢琅华垂眸看着那个小瓷瓶,刚想开口询问这是什么,余烨便已经开口说道:“这个是专门防登徒子的,药效可比我上一次给你的那瓶厉害多了,你且收好,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谢琅华很听话,妥帖的收进衣袖中。

她缓缓坐在余烨身旁。

“这下我也有个粉粉嫩嫩的妹妹了!”余烨看着她十分欣慰的说道。

说着他勾唇一笑,冲着谢琅华眨了几下眼,压低声音说道:“我哪里是哄骗华小五,我分明是给他挖了一个坑,他还欢天喜地的跳了下去。”

“咳咳咳……”谢琅华才饮了一小口茶,她面色一变,险些没吐到余烨脸上。

“哎呀!我这呆妹妹这是怎么了?”余烨伸手递给谢琅华一方帕子。

不巧的是司马睿也递了一方深蓝色的帕子出来。

谢琅华看了余烨一眼,又看了司马睿一眼,谁的帕子都没有接。

余烨挑眉看了司马睿一眼,把自己的递出去的帕子给收了回去。

司马睿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春桃也是个激灵的,她几步上前递给谢琅华一方帕子。

“多谢睿王殿下。”谢琅华笑笑接过春桃手中的帕子,轻轻的试了试唇角。

司马睿这才把手中的帕子给收了回去。

“兄长和华大夫是什么关系?”谢琅华凝神看着余烨问道。

“我祖母是华小五的姑奶奶,华小五从小在我们余家长大,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他这个人一向是个小肚鸡肠的,处处都要与我争抢,事事都想压过我一头。”余烨缓缓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余烨接着说道:“以后你也得称呼他兄长,可记下了?若是惹恼了他,小心他记上个十年八年的,认他做了兄长总归也是没有坏处的。”

华小五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护短,有一次族中的一位兄长,无意伤了他养的一条小畜生,已然对他道过歉了,哪知华小五还不肯罢休,先给那位兄长下了痒痒粉,令得那位兄长痒了整整一日,抓的身上都破了皮,便是这样他还不解气,又给那位兄长下来令人大笑不止的药,那位兄长差点成了这世上第一个笑死的人。

最后生生逼得那位兄长给他养的小畜生立了碑,刻了墓志铭不说,还要年年清明恭恭敬敬的祭拜,以至于那位兄长如今看见华小五,还有他养的那些小畜生便离得远远的。

“是,兄长。”谢琅华点头说道:“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也要认了他做兄长?他已经答应替阿恒真诊治了不是吗?”

在她的目光中,余烨勾唇一笑,眯着眼说道:“想来你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吧!华小五一向高傲的很不说,眼恨不得长到头顶上去,还记仇的很,答应出手医治是一回事,和倾尽全力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如今华小五便是为了赢过他,也会不留余力的医好谢恒。

“还是兄长思虑的周到。”谢琅华想起他们与华玥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可不就是很不愉快,她十分感激的看着余烨。

谢琅华一口一个兄长,叫的司马睿心中很是不舒服,纵然知道这样对她有利无害,他还是心意难平。

他一眼朝余烨看去,缓缓说道:“你便多唤他几声吧!也让他过过做兄长的瘾。”

司马睿说着抬头朝寂灭大师的禅房看去:“他这兄长也不知还能做上几日!”

莫要忘了他与华玥可是定下赌约的。

若是余烨输了,自然不能再做谢琅华的兄长了。

余烨嘴角一抽,看着司马睿说道:“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一日为兄,终身为兄,有什么打紧的。”

终归谢琅华这个妹妹他是认下了。

谢琅华只陪他们在凉亭坐了一会,便起身来到寂灭大师禅房外,与萧氏一起焦灼的等着,两人脸上满是担忧。

方幻云与春桃亦是如此。

司马睿与余烨又在凉亭坐了片刻,也朝寂灭大师禅房走去。

“吱呀!”几个人等了片刻,华玥突然推开了门。

“兄长,阿恒的伤可能医治?”谢琅华一个箭步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

萧氏亦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扶着方幻云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方幻云和春桃也是凝神看着华玥。

华玥额上还残留着一丝汗迹,谢琅华这才察觉到不妥,她伸手给华玥递了一方帕子。

华玥接过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才缓缓说道:“医自是能医的,只是有些麻烦罢了,我需要几日理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来再行诊治。”

谢琅华眼中一亮,遮掩不住的喜悦从她眼底透了出来。

萧氏更是眼眶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春桃端了茶来,谢琅华亲手递给华玥。

华玥接过饮了一口,垂眸说道:“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多谢兄长!”谢琅华对着华玥盈盈一福,与萧氏飞快的进了禅房。

谢恒躺在塌上,一见她们便唤了出来:“母亲,阿姐!”

方才华玥为他施针,他身上的衣衫都被汗给打湿了。

“阿恒,你听到了吗?你的腿能医好的。”萧氏哽咽的说道。

“嗯!”谢恒眼睛红红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与萧氏一走,余烨才看着华玥说道:“华小五你有几成把握?”

“这个你无需知道,你只要知道你输定了就是。”华玥淡淡一笑,再不看余烨一眼提步就走。

为了掩人耳目,谢琅华让方幻云把华玥安置在苏同住的宅院中,又让方幻云派了数十个影卫暗中保护他们。

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如今华玥已在燕京城的消息已是瞒不住了,她只能小心防范着。

等谢恒落了汗,他们才启程回谢家去,几个人坐在马车里,谢琅华一脸凝重的说道:“今日之事万不可透露出去只言片语。”

老太太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弄回谢家, 定然是另有所图的。

等他们回到谢家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残阳似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回到家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向老太太问安。

如今老太太病了正是献殷勤的时候,许氏,谢瑶华,还有谢芳华,谢辰,谢琼华都在,见谢琅华他们走了进来,所有人抬眸朝他们看去。

“儿媳见过母亲!”萧氏几步上前屈膝行礼。

“给祖母请安!”谢琅华盈盈一福,谢恒身子不便只是对着老太太拱了拱手。

方幻云和春桃也屈膝行礼。

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怎么也掩不去脸上的悲伤。

老太太笑盈盈的看着他们,难得的和善,对着他们招手说道:“佛祖保佑啊!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这心七上八下的生怕你们在路上出点什么事。”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萧氏和谢恒也没有接老太太的话。

许氏很是殷勤上前给他们倒了几杯茶。

谢瑶华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勾唇一笑:“听闻姐姐把华佗后人都请了回来给阿恒医治,不知阿恒这腿能否医好?”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华玥有难

“哇……”谢瑶华声音一落,谢恒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祖母,孙儿这腿上怕是再也好不了啦!”

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险些令得谢琅华与萧氏接不上,还好她们反应极快。

谢琅华和萧氏瞬间红了眼眶,一脸悲恸。

谢琅华更是声音哽咽的安慰着谢恒:“阿恒,你莫要难过,便是华神医医治不好的你的腿,这世上还有万千大夫,总有一个能治好你的腿。”

萧氏也哭了出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谢恒说道:“阿恒,你阿姐说的对,你莫要太过伤心了。”

母子几人哭的好不伤心。

春桃和方幻云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

谢瑶华还有老太太凝神看着他们几个人,连他们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肯放过。

老太太也红了眼眶,说着她便落下泪了:“谢氏的诸位先祖啊!还有天上的各路神仙,若有什么苦难都加注在我这个老婆子身上吧!我不求别的,只愿我的阿恒能好好的。”

老太太说的情真意切。

许氏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祖母……”谢恒看着老太太更是哭的不能自己。

日日看着他们演戏,耳渲目染的他自然也是个中高手了。

谢瑶华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来,她假意侧过脸去用锦怕擦了擦眼角,满目疼惜的看着谢恒轻声细语的说道:“恒弟弟快些别哭了,若是哭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许氏也在一旁劝解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阿恒的腿定然能医治好的。”

“是啊!恒弟弟!”谢芳华出声附和道。

唯有谢琼华和谢辰没有开口。

老太太一面拭泪,一面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们两人一眼。

谢辰这才开口说道:“若是可以我愿意把我的腿换给恒弟弟。”

“我也是愿意的。”谢琼华声音小小的说道。

谢琅华陪着他们演了好一会的戏,老太太念着他们车马劳顿让他们早早回去歇息了,晚饭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他们一走,老太太立刻让秦妈妈出去看了一眼,又派了好几个婢女守着门。

老太太让谢芳华,谢琼华,还有谢辰也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谢瑶华与许氏陪着她。

“阿瑶,你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便是华佗后人也医治不好谢恒的腿了?”老太太凝神看着谢瑶华,压低声音问道。

谢瑶华坐在老太太榻边,看着老太太盈盈一笑:“祖母若是希望他的腿永远都好不了,那他这辈子就只能当个残废。”

老太太眸光一凝,抬头朝一旁的许氏看去:“你可看出什么端倪来?”

莫看许氏一惯不动声色,可她心思最为缜密。

许氏缓缓摇了摇头。

老太太靠在塌上,吐了一口浊气,稍显浑浊的眼中拂过一丝阴暗,无论如何偌大的定远侯府决不能落在一个残废手中,岂非让旁人笑话他们谢家无人了。

“我知道了,阿瑶,累了一日你也早点回去吧!把太子殿下牢牢抓在手心,早日诞下个一儿半女的才是正事。”老太太轻轻的拍了拍谢瑶华的手。

“是。”谢瑶华垂眸一笑,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秋意更凉。

树上连一个知了都没有了,习惯了夏日的嘈杂,骤然安静下来倒叫人有些不习惯了。

谢琅华和谢恒在萧氏的院子里用了晚饭,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天色还不算晚,抽了个空隙,方幻云把为萧氏和谢恒选的人,一一叫进来给谢琅华过目。

谢琅华给萧氏选个两个管事的妈妈,李妈妈还有丁妈妈,还选了两个婢女,一个唤作淡云,一个唤作流水。

给谢恒只选了两个小厮,年级都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一个老实忠厚的叫做秋生,一个稍显机灵的叫做南山,明日便叫他们过去伺候着。

方幻云办事一向妥帖,人都是她层层筛选出来的,故而谢琅华十分放心。

选好人之后,谢琅华凝神看着方幻云压低声音说道:“华玥兄长那里可已安排妥当?”

“大小姐就放心吧!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方幻云淡淡一笑。

夜已经深了,谢琅华让方幻云下去歇息了。

她洗漱过后躺在塌上默默的修炼着长生诀,如今她已能清晰的感觉到下腹的那团温热的气息,整个人是越发的耳聪目明,躺在屋里只要凝神便可听到外面花开花落的声音。

她修炼了一会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吱呀……”就在她睡着的时候,窗户发出一丝细微的响动。

谢琅华眉头一蹙,瞬间睁开了眼,她的反应也比之前快了不少,不动声色的从塌上坐了起来。

屋里燃着一盏灯,她双眼微微眯起,扭头朝发出声音朝窗户看去。

就在那时一个东西从窗外朝她飞了过来。

“是谁?”谢琅华声音一冷,那个东西明明速度极快,可落在她眼中却像是放慢了速度一般,只要她伸手便可接住那个东西,她想了想闪身避开了。

那个东西落在她锦被之上,她原以为那是个暗器,怎料不过是一片竹简。

她刚要伸手去拿。

“大小姐莫动!”方幻云就住在她隔壁,但凡她屋里有半点蛛丝马迹,方幻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方幻云面色凝重大步走了进来。

谢琅华当下便不敢动了。

“江湖上阴损的法子可多着!大小姐万不可掉以轻心!”方幻云说着从架子上取下洗脸时用的棉布,叠了好几层小心翼翼的拿起那片竹简来。

竹简上歪歪捏捏的写着这几个字,好似孩童书写的一般很是拙劣。

今晚华玥有难!几个字骤然落入谢琅华与方幻云眼中。

谢琅华与方幻云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华玥兄长可万不能有事,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说道:“方姑姑,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去华玥兄长那里。”

她抬腿便下了榻。

“是。”方幻云也知道事态严重,她转身便去准备马车。

一时之间,谢琅华心中乱作一团,她慌张的穿好衣裙,手中紧紧握着那片竹简满腹疑云。

会是谁呢?

夜深人静专门来给了她递了一个这样的消息。

他又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呢?

就在谢琅华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谢琅华还以为方幻云已经备好了马车,一刻都不敢耽搁,提步便往外走。

怎料,来人竟不是方幻云。

“美人许久未见,你可曾想本尊啊?”那人一袭乌黑的衣袍,摇曳的烛火下那张银色的面上闪动着刺眼的光芒。

不是闲乘月又是谁呢?

“你怎么来了?我此刻有急事,有什么事日后再说吧!”谢琅华只看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停下步伐。

闲乘月一把拉住了谢琅华。

谢琅华瞬间便怒了:“你放开我,我真的有急事。”

“大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那时方幻云匆忙走了进来。

视线落在突如其来的闲乘月身上她不由得微微一怔,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你可是要去你刚认下的兄长那里?”闲乘月并没有松开谢琅华,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都知道些什么?”谢琅华眸光一凝,看着闲乘月的目光瞬间变了,她沉声问道:“可是有人花重金买我华玥兄长的命?”

谢琅华能想到的唯有如此了。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闲乘月可是七夜的尊主,自然也是日理万机的,可不会闲到有时间到处闲逛。

“一口一个兄长的叫的倒是挺亲的嘛!”闲乘月并未回到谢琅华的问题,而是扯了句无关紧要的事。

“方姑姑我们走!”见他不肯多说,谢琅华可没时间跟他多耗,她用力挣扎着想要甩开闲乘月的手,哪知闲乘月就是不肯松开她。

谢琅华急的额上都挂了汗珠,她眉头紧锁看闲乘月说道:“你放开我。”

闲乘月非但没有松开谢琅华,反而拉着谢琅华朝一旁的矮几走去。

他反客为主,扭头看了方幻云说道:“去给我煮一壶好茶来。”

“闲乘月你到底想要如何?”谢琅华声音一冷,心中记挂着华玥的安危,着实是恼怒了。

“你放心好了,本尊已经派人去保护你那便宜兄长了。”闲乘月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这才不挣扎了。

她凝神看着闲乘月再度开口问道:“可是有人花了重金买我华玥兄长的性命?”

“此刻本尊口渴难言这可如何是好啊!”闲乘月缓缓松开谢琅华,懒懒散散坐在软榻上,单手支着头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要知道本尊可是替有些人忙活了大半夜。”

闲乘月说着一顿,都不给谢琅华开口的机会,便接着说道:“可恨有些人张口闭口的都是她那个便宜兄长,连问都不问本尊一句,真叫本尊伤心啊!”

“方姑姑去煮壶好茶来。”谢琅华深深的看了一眼方幻云,凝神看着闲乘月,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事实上她一直都很疑惑,闲乘月为何会一次又一次对她施以援手!

她与他也不过见过数次,更谈不上交情,这又是为何呢?

茶是春桃煮的,也是春桃端上来的,方幻云早已驾车去了华玥住的院子,闲乘月虽说已经派人去保护华玥了,可谢琅华始终都放心不下,若不叫方幻云亲自去看一眼,她那颗心始终都平静不下来。

谢琅华抬手给闲乘月倒了一杯茶,看着闲乘月端起那杯茶,先看了看茶汤的颜色,又闻了闻茶汤的味道,最后才饮了一口。

在谢琅华的目光下,闲乘月啧啧说道:“茶汤浑浊了一些,味道更是寡淡,分明是去年的旧茶真是不堪入口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补药

回到谢家之后,谢琅华日日也吃的也是这种茶,她为何就没看出茶汤浑浊,更是没有喝出味道寡淡来。

她淡淡的看了闲乘月一眼。

闲乘月口渴的厉害,口口声声说着不堪入口,几口便饮进了一杯茶不说,伸手便去拿茶壶想要再添一杯茶。

怎料,谢琅华快他一步将茶壶拿在手中,看着他说道:“既是不堪入口,怎能如此委屈尊主呢!”

她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本尊这不是渴的厉害了。”闲乘月把空的茶杯推到谢琅华跟前说道:“再给本尊倒上一杯茶来。”

“尊主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闲乘月。

“看来本尊若不说的话便没茶可吃了。”闲乘月长叹了一声:“也罢!也罢就告诉你好了。”

“你把华玥请来给谢恒诊治,你以为能瞒得住谁呢?”闲乘月看了一眼谢琅华手中的茶杯。

谢琅华这才伸手给闲乘月倒了一杯茶。

闲乘月接过饮了一口,在谢琅华焦灼的目光中才接着说道:“你应当知道有几个人是见不得你好的。”

听着他的话,谢琅华勾唇一笑,闲乘月说的太过含蓄了。

那些人何止是见不得她好,分明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了才好。

谢琅华始终都有些心神不宁,闲乘月如何看不出来,他扫了谢琅华一眼垂眸说道:“你就放心吧!莫说本尊已经派人去保护你那便宜兄长了,就是无人保护那些人也伤不了你那兄长的。”

闲乘月这么一说,谢琅华心中已有了思量。

恨着她的也无非就是那几个人罢了。

她缓缓垂下眸子,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首当其冲的应该是谢瑶华了。

西凉王子已经到了燕京,司马卿怕是自顾不暇。

陈意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合婚之事爆出来之后,陈家用强硬的手段把流言压了下来,隔了没几日,陈家便对外宣称陈意病了,把她送到郊外的别院养病,陈意一向是个心气高的,心心念念的便是嫁给王玄,如今希望骤然落空,又背上一个克夫的名声,病上一场也在情理之中,此刻也是分身乏术。

流言终归只是流言,王家与陈家如今都是沉默以对,并没有说解除婚约,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陈意是嫁不进王家了。

两家之所以没有离开解除婚约,一来是为了给各自都留个颜面,陈家自然不可能上王家退婚的,而王家若此时退婚便坐实了一切流言蜚语,还会落得一个薄凉的名声,所以王家也不可能在此时退婚,更别说还有陛下的那道圣旨搁在那里,此时退婚岂非还是要王玄娶谢琅华未妻。

只能等着这件事淡下去,等谢琅华订婚之后,两家找个体面的由头把这桩婚事给退了。

“可是谢瑶华?”谢琅华凝神问道。

闲乘月勾唇一笑:“你倒是心知肚明。”

“尊主怎会知晓这件事?”既不是有人花重金买华玥兄长的命,闲乘月为何知晓!

“无人买他的命,却是有人花重金买了你们母女三人的命。”闲乘月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谢琅华眸色一冷,凝神看着他问道:“是谁?”

眼底闪过一丝狰狞的杀气。

“司马卿。”闲乘月双目一沉,一字一句的吐出几个字来。

谢琅华垂眸一笑,九公主真是好大的手笔。

昏光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不知她出价几何啊?”谢琅华扬眉看着闲乘月嘴角一弯。

“黄金万两。”闲乘月如实道来。

“尊主今夜可是来取我们几人性命的?”谢琅华又问。

有些事还是得问一问的好,毕竟七夜做的就是杀人的买卖。

“你以为呢?”闲乘月凝神看着谢琅华反问道。

“这就得看尊主的心情了。”谢琅华微微一笑。

闲乘月也笑了起来:“万两金本尊还未放在心上,且不说你答应为我跳一支舞,如今还未兑现这个承诺呢!本尊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谢琅华凝神看着闲乘月,如此说来司马卿虽出价买他们的性命,可七夜却并未接下这笔买卖。

“你为何如此对我?”谢琅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闲乘月说道:“为何替我去保护华玥兄长?为何没有接下这笔买卖?又是为何一次次助我?”

闲乘月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说道:“因为本尊乐意!”

闲乘月给了谢琅华一个很是随意的答案,虽是随意可这个答案着实霸道的很。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乐意!仿佛这天下没有什么他做不得的事,一切都只随他心情。

“又是为何你总给我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谢琅华将目光落在闲乘月的面具上,她很好奇在这张面具之下,是一副怎样的面孔。

“不巧得很,本尊也觉得你很是熟悉呢!”闲乘月勾唇一笑说道:“这兴许便是缘分吧!”

闲乘月说着缓缓起身。

谢琅华却是不信闲乘月这番说辞的。

这世上有巧合不错,不过是万中之一的概率,而闲乘月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只能是刻意为之。

她一直都好奇的很,她家室一般,容色尚可,究竟有什么魅力,值得七夜的尊主一次又一次出手救她。

谢琅华也站了起来。

闲乘月挑眉看着她问道:“你的舞练得如何了?何时才能跳给本尊看?”

“现下便可以。”谢琅华勾唇一笑,长袖一甩,当着闲乘月的面舞了起来。

她一袭藕荷色长裙,衣央飘飘,嘴角含笑,舞姿也算曼妙。

闲乘月看着她不由得的笑了起来。

屋里就这么大地方,若是跳舞着实是憋屈了一些。

谢琅华毫不在意,她衣缕生风围着闲乘月转了起来。

她长袖飘忽从闲乘月面上闪过,真是香风阵阵,惹人陶醉。

闲乘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分明这舞一般的很,可他却看得有滋有味。

忽的,谢琅华笑盈盈的看着她,眼中好似有星辰一般,令得闲乘月移不开视线。

就在那瞬间,谢琅华飞速旋转着,快如闪电的朝闲乘月的面具抓了过去。

什么缘分见鬼去吧!

她才不信这种话呢!

“美人这是作何啊?”怎料,闲乘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趁势把她拉入怀中。

谢琅华一下便愣住了。

“莫不是盛情相邀,想让本尊留下来作陪啊!”闲乘月扬眉一笑,银色的面具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来,晃得谢琅华眼前一花。

“我只是好奇尊主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脸,令得尊主藏头缩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谢琅华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目不转睛的看着闲乘月,接着又道:“还有尊主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于我目的何在?”

“你可知看过这张脸的人皆已经化作白骨了。”闲乘月一笑,面具上的彼岸花格外的刺目惊心,一黑一银的瞳子更是闪动着妖冶的光芒。

谢琅华忽然想起余烨兄长给她的见面礼,就在她的衣袖里,她很是镇定的看着闲乘月。

“至于本尊的目的告诉你也无妨!”闲乘月抬手轻轻的握住谢琅华的下巴,眼中的笑纹如水纹一般荡漾开来:“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如此殷勤,你说是为了什么呢?”

“尊主还缺妇人吗?”谢琅华嘴角一弯,脸上闪过一抹讥讽。

“自然不缺妇人的。”闲乘月说着一顿,勾唇笑道:“只是缺一个能令本尊心动的妇人,不巧的是你正是那个令本尊心动的人,这大概就是旁人所说的一见倾心了吧!。”

“这样的话尊主哄一哄旁人也就是了。”谢琅华笑的格外灿烂,缓缓说道:“如我这种天生寡淡之人,最不信的便是这些情情爱爱,尊主倒不如将自己的目的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尊主对我有救命之人,我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若是可以我愿鼎力相助与尊主。”

谢琅华讨厌这样被人玩于股掌之中。

“本尊想要你的人,你的心。”闲乘月深深的看着谢琅华说的格外的缓慢。

谢琅华一言不发的看着闲乘月。

她的人,她的心,能值几何?

能抵得过万金吗?

在她看来是不能呢!

故而他的话,她是分毫不信。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万般事皆有因果。

她与他只见过寥寥几面,何谈心动?

“你肯给吗?”闲乘月骤然把脸凑到谢琅华跟前,一黑一银的眸子中全然都是谢琅华的身影。

谢琅华不动神色的把手伸进了衣袖中。

外面树影斑驳,屋内烛火摇曳。

谢琅华才刚刚摸到那个瓷瓶,怎知闲乘月衣袖一挥,那个瓷瓶便落入闲乘月手中。

“美人是想给本尊吃点补药吗?”闲乘月淡淡的扫了那个瓷瓶一眼,笑着说道:“放心吧!本尊体力尚可,还用不着服用补药!”

谢琅华气的都快吐出血来,他体力好不好的与她何干?

堂堂七夜尊主怎的也痞里痞气的,着实叫人恼怒。

“闲乘月,你究竟想要如何?”谢琅华冷冷问道。

闲乘月并未回答谢琅华的这个问题,他凝神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你想看本尊面具之下的脸也未尝不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豆子

方幻云带着沐风,还有谢家的一众影卫,亲自驾着车马不停蹄的朝华玥与苏同住的宅院赶去,她一脸焦灼,生怕华玥有个万一。

好在他们离得并不算远。

月色清幽。

等方幻云赶到的时候,院子的门大敞着,里面一点打斗的声音都没有。

方幻云纵身跳下马车,与一众影卫进了院子,瞬间便愣住了,他们脚下满是蛇,眨眼之间那些蛇便把他们包围了。

方幻云与沐风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蛇,那些蛇通体发绿,双目血红,吐着猩红的信子,密密麻麻的一片,看着就叫人毛骨悚然。

而华玥与苏同两人围在院中的石桌旁,两人优哉游哉的品着酒,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哪里有半点杀戮,半点血腥,分明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方幻云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阿云来了啊!”见她进来,苏同还笑着与她打了一个招呼。

华玥也抬眸朝他们看来。

苏同看着他开口说道:“华先生这些都是自己人,快让你的那些蛇回来,莫要伤到他们。”

华玥看了方幻云一眼,拿起放在石桌上的玉笛吹了一声。

那些蛇瞬间退了回去。

方幻云提步朝华玥与苏同走去,才发现地上血迹斑斑,一点都不似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公子无恙吧!”方幻云几步上前对着华玥盈盈一福。

他如今是大小姐的兄长,她唤他一声公子也无不妥。

“一群宵小之辈还奈何不了我。”华玥淡淡的看了方幻云一眼。

事实上不管是闲乘月派来保护他的人也好,还有谢琅华留在这里保护他的人,还有其他两队保护他的人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那些刺客便被华玥的蛇给灭了。

但凡给华玥的蛇咬上一口,几个呼吸之间人便会化作一滩污血,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咳……”苏同看着方幻云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方幻云这才朝他看去:“苏先生也无恙吧!”

苏同看着方幻云说道:“有华先生在,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是无恙的。”

“今晚来杀我的人不少,来助我的人也不少,应该皆与琅妹妹有关,你回去告诉她不必替我担忧,这世上能伤了我的人没有几个。”华玥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缓缓站了起来。

“是,公子!”方幻云盈盈一福。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歇息了。”华玥提步朝房间走去。

“阿云要不要坐下来尝尝我酿的酒?”苏同看着方幻云说道。

方幻云缓缓摇了摇头。

“还有一件事你也回去告诉琅妹妹,那些看着碍眼的人不妨出手结果了,省的留在这世上浪费粮食。”华玥脚下一顿,又折了回来。

“是。”方幻云看着华玥轻声说道:“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在方幻云的注视下,华玥轻轻撩开衣袖,在他手腕上缠着一条通身碧绿,如翡翠一般的小蛇,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口中吐着信子,一见华玥顿时来了精神,忍不住摇起尾巴来,像是在讨好华玥一样。

华玥嘴角上扬,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那条小蛇的头,他手掌摊开,那只蛇便爬到他的手掌上。

“那日有些匆忙,也未来得及给琅妹妹一份见面礼,又听说这燕京城登徒子十分的多,便把小豆子送给琅妹妹做见面礼吧!”华玥说着,手一伸把那条小蛇递到方幻云跟前。

小豆子一眼不眨的的看着华玥,好似十分不舍的模样,眼中还挤出两滴泪来,看着挺通人性。

一时之间,方幻云也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少在那里给我装模作样,可要保护好琅妹妹。”华玥冷冷的扫了那只小蛇一眼。

那只小蛇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冲着华玥点了点头,仿佛听懂了华玥的话,身子一闪已然落在方幻云的手腕处,乖顺这盘着身子,将脑袋贴着方幻肌肤。

那凉凉的触感令得方幻云一惊,忍不住抬头朝华玥看去。

有小豆子护身自然是好,可万一伤到身边的人可如何是好?

华玥垂眸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红色的瓷瓶,递给方幻云说道:“放心吧!小豆子不会随意伤人的,这瓶药可解小豆子的毒性。”

方幻云这才安心收下,她对着华玥盈盈一福说道:“奴婢替大小姐谢过公子,公子若无其他的事,奴婢便告退了。”

华玥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幻云带着沐风转身离开。

“当真?”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盯着闲乘月,她伸手就要起揭闲乘月脸上的面具。

怎料,闲乘月勾唇一笑,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眯着眼说道:“若你答应做本尊的夫人,本尊这人,还有本尊这心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可看的!”

谢琅华一把甩开了闲乘月的手,淡淡说道:“我可没兴趣做你的夫人。”

闲乘月也不恼怒,他视线从谢琅华脸上闪过,勾唇说道:“记得你还欠本尊一支舞,方才那个可不算。”

谢琅华面无波澜的看着他。

闲乘月接着又道:“方得跳的妖娆万分才好。”

“那尊主可得耐心的等着我把舞练好了。”谢琅华扬眉一笑。

“放心吧!本尊有的是时间。”闲乘月眯眼笑道。

谢琅华没开口,她抬眸朝外面看去,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方姑姑已经去了这么久,怎的还不回来?

她心中记挂着华玥兄长的安危,也无心与闲乘月多言。

“美人,本尊告辞了!”闲乘月扫了她一眼,一甩衣袖大步转身离开。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背影,微微皱起眉头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闲乘月对她到底有什么图谋。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

她眉头紧锁,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伸长脖子往外看一眼。

“大小姐。”忽的,方幻云的声音响了起来,谢琅华快步将门打开。

方幻云提步走了进来。

谢琅华压低声音问道:“华玥兄长如何了?还有苏先生可也无恙啊?”

她脸上满是担忧。

方幻云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大小姐放心吧!华玥公子无恙,苏先生也好!”

“这就好,这就好!”谢琅华微微一怔笑了起来,悬着的那颗心总算落地了。

“大小姐,华玥公子说那日太过匆忙,也来不及个大小姐准备见面礼,他托奴婢把这个交给大小姐,说是给大小姐的见面礼。”方幻云说着撩开衣袖,亮出手腕缠着的那条小蛇来。

一见光,那条小蛇瞬间动了起来,它扭动着身子朝谢琅华看去。

“嗖……”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条小蛇,嘴角一抽,心想华玥兄长送的见面礼还真是不同寻常,哪知那条小蛇尾巴一甩,身子凌空而起,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条小蛇已经安安稳稳的盘在她的手腕上,摇摇晃晃着小脑袋看了她一眼,便很是乖顺的趴在那里,慢悠悠的闭上了眼。

谢琅心中啧啧称奇,初见华玥兄长时,她便见过许多的蛇,可那些蛇与这条蛇却是不同的,这条蛇比那些蛇小了不少,也不似那些蛇那般张牙舞爪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相反这条蛇看着小小的,仿佛通晓人性一般十分乖顺,竟叫她不觉得害怕。

她壮着胆子轻轻的摸了一下那条蛇的脑袋。

那条蛇漫不经心的睁开眼,只看了她一眼便又合上了眼。

谢琅华觉得手腕处凉凉的,十分的舒适。

方幻云接着说道:“华玥公子听说燕京城有很多登徒子,便将小豆子送给大小姐防身。”

“小豆子!”谢琅华听着这个名字不由得笑了起来。

怎知,她声音一落,小豆子竟从她衣袖中爬了出来,探着脑袋看着她。

“好了,你乖乖睡觉吧!”谢琅华轻轻的摸了摸小豆子的头,小豆子便缩了回去。

方幻云又把华玥给的那瓶解药交给了谢琅华。

谢琅华便让方幻云去歇息了。

她自己也上榻歇息了。

虽然睡得晚,可谢琅华也并未贪睡,等春桃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穿好了衣裙。

因为昨晚方幻云忙活了大半夜,谢琅华让她今日什么都不要做,好好的歇上一歇。

吃过早饭给老太太请安之后,谢琅华让春桃做了一些拿手的点心,便带着春桃出门了。

小豆子乖顺的盘在谢琅华手臂上,谢琅华时不时的抚摸一下它的小脑袋,它都一动不动。

谢琅华怕春桃害怕,也没敢叫春桃瞧见,要知道春桃最怕蛇这种动物了。

她们直奔华玥与苏同住的院子而去。

马车正在行驶,也不知怎的突然停了下来。

“刘叔怎么了?”谢琅华还未开口,春桃便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

驾车的刘稳还没有回答。

陈意便在两个婢女的陪同下,上了谢琅华的马车。

一别多日,陈意虽然施着浓妆,但还是难掩脸上的憔悴,两个婢女给她铺上锦缎,她缓缓的坐在谢琅华对面。

两个婢女又在一旁焚上了香,真是好大的派头。

陈意双目阴郁,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看着陈意,淡淡一笑说道:“娇娇不请自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第二百章 上来

“谢氏琅华,你真真让我刮目相看啊!”陈意一袭锦衣华服,她下颚微抬,冷眼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倾国倾城的面容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寒芒。

谢琅华一惊,眼底透出丝丝惊恐来,她眼巴巴的看着陈意,脸上全然都是无辜的神色,喃喃说道:“琅华一向对娇娇言听计从,不知娇娇此话从何而来啊?”

“谢琅华你莫要在我面前装无辜了。”陈意声音一高,在不顾世家女的风范,冲着谢琅华厉声吼道,她双眸染上一层血色,面容格外狰狞,一副恨不得将谢琅华碎尸万段的模样。

“琅华实在不知哪里得罪娇娇了?”谢琅华眼中噙着泪,一脸的惊恐,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是你害我!”陈意额上青筋暴起,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抬手朝谢琅华的脸上扇去。

合婚之事骤然爆出,流言四起,她再也不能嫁给王玄了。

母亲与兄长也疑心是有人故意害她,想要破坏王陈两家的联姻,都派人去查了,连她也派信得过的人去查了,可是都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越发疑心,她思来想去,想来好几日,都觉得谢琅华的嫌疑最大,司马卿等着她嫁入王家抬举她做王玄的身边人,自然不会害她的。

而谢琅华一向都与王玄牵扯不清,想方设法的引诱与王玄,焉知不是她对王玄生了别的心思,意图做王玄的正妻,故而出手害她。

一旦她与王玄的婚约作罢,有陛下的那道圣旨,她便可名正言顺的嫁给王玄。

不是她又是谁呢?

谢琅华身子一闪,避开陈意那一巴掌。

“娇娇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娇娇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娇娇口口声声说我害你,我竟不知我到底哪里害娇娇了。”谢琅华咬着唇瓣,说着便落下泪来,好一副委屈万分的模样。

“你还敢狡辩,不是你害我又是谁呢?分明是你想借着陛下的那道圣旨,妄图嫁入王玄,才出手坏了我与王玄的婚约。”陈意看着谢琅华那副模样,更是恼怒不堪,她一脸狰狞,骤然起身朝谢琅华的脖子掐了过去,想要扭断谢琅华的脖子。

“大小姐!”春桃想都未想便要挡在谢琅华跟前。

陈意的那两个婢女也不是吃素的,她们两人起身将春桃摁在马车上,令得春桃一下也动弹不得。

小豆子尾巴一扫,张嘴就要朝陈意咬去,怎料谢琅华不动声色的抚摸了一下它的头,让它不要轻举妄动。

小豆子仿佛明白了谢琅华的意思一般,瞬间安静下来。

“娇娇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恼羞成怒,想要杀人了不成!”陈意一下子掐住谢琅华的脖子,谢琅华胸膛剧烈起伏着,忍不住咳了起来,看着陈意的眼中满是惊恐。

说话同时,谢琅华身子一倾,她用了十足的力气朝车厢撞去。

陈意被谢琅华这番话激的,再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她死死的掐着谢琅华的脖子,阴森森的说道:“我就是要杀了你。”

“砰……”谢琅华那一撞,木质的车厢竟裂了开了。

连谢琅华都没有想到,她竟然轻而易举的便撞碎了车厢,她虽然也是这个意图,但想着怎么也得撞上好几次才行。

“啊……”一时之间,陈意与谢琅华皆摔了下去。

“娇娇!”陈意的两个婢女瞬间放开了春桃,起身跳下马车。

“大小姐!”春桃也惊慌失措的下了马车。

陈意与谢琅华十分狼狈的摔在地上。

此时街上行人正多,所有人皆驻足看向她们。

陈意还死死的掐着谢琅华的脖子。

“娇娇说我害你倒是拿出证据来了!”谢琅华面色青紫,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她心知肚明的很,陈意之所以这样找上她,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不过是她自己的猜测罢了,若她真有证据,根本不用她出手,陈家和王玄便会去谢家问罪。

无数道视线落在陈意与谢琅华身上。

陈意一噎,怒不可遏的吼道:“你敢说不是你为了嫁给王玄,故意放出流言害我的吗?”

陈意也是失了理智,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娇娇是疯癫了吗?仅凭自己的猜测便要随意杀人,陛下定有律法便是士族也不可随意杀人,娇娇莫不是以为整个天下都是你陈家的了。”谢琅华用力掰着陈意的手。

说出的话妙不可言,一句话指出陈意仅凭自己的猜测便要随意杀人,更是将整个陈家还有陛下都攀扯上。

司马宏继位,可是专门立了律法,无论王室还是士族权贵皆不可随意杀人,这些年士族行事也收敛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司马宏很快在百姓心中立起威望来。

如这种当街杀人的事,已是许久未见了。

在场的多是平民百姓,谢琅华一句话,令得陈意瞬间惹了众怒。

“哼!这便是陈家教养出来的女儿,没有证据都敢当街杀人了,谢家可是陛下亲封的定远侯,陈家可真是一点都未将陛下放在眼中啊!”忽的,一人站了出来指着陈意大声说道。

“我倒是觉得苍天有眼,这样的疯妇自然配不上王家七郎,活该合婚不顺。”人群中有人议论了起来。

“娇娇,快松手啊!”陈意失了理智,可她那两个婢女却没有失了理智,她们几步上前便去拉陈意,想要陈意松开谢琅华。

“快来人啊!救命啊!”春桃大声呼喊着,也上前去拉陈意。

“咳咳咳……”谢琅华不住的咳嗽着,她眼中噙着泪水,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她眼底划过一抹寒意,巴不得陈意更加癫狂才好呢!

她屡屡害她,也该她尝一尝这世间苦楚了,莫叫她以为这天下尽在她陈家的掌握之中,想要谁的命便要谁的命。

“我就是要杀了你。”陈意面容扭曲冲着谢琅华厉声吼道。

“娇娇……”那两个婢女看着路人的指指点点,一脸惊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把陈意从谢琅华身上拉开。

可见陈意有多恨谢琅华。

“快放开我家大小姐!”春桃在一旁哭着喊着说道,死死的拉扯着陈意。

谢琅华已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就在那时响起一阵车轮转动的声音,一辆马车停在了谢琅华与陈意跟前。

马车上挂着王家的族微,一众行人纷纷避让开来。

马车一停,王礼几步上前推开车门。

王玄出现中众人视线之中。

“娇娇,快松手啊!王家七郎来了!”一个婢女在陈意耳边说道。

“玄哥哥来了!”陈意微微一怔,瞬间松开了谢琅华,扭头朝王玄看去。

一见王玄,陈意微微一怔,猛然清醒过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如今的模样,一脸羞愧难当的看着王玄,喃喃说道:“玄哥哥。”

两个婢女赶紧上前为她整理衣裙。

春桃把谢琅华从地上扶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大小姐……”

谢琅华蔫蔫的朝王玄看了一眼。

“咳咳咳……”躺在春桃怀中,用力咳了起来。

春桃慌张的给她顺着气,吓得脸都泛了白。

王玄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将目光落在陈意身上,他眉头微微一蹙,缓缓说道:“阿意,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还是我认识的阿意吗?”

陈意瞬间落下泪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紧咬着唇瓣说道:“玄哥哥可知是这个毒妇害我。”

陈意一脸委屈和不甘,扭头看了谢琅华一眼。

“若是她出手害你,我自会替你料理了她,证据何在?”王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看着陈意吐出这几个字来。

陈意整个人微微一僵,垂眸说道:“我如今没有证据。”

说着她骤然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说道:“可总有一日我会找到证据的,证明给玄哥哥看这个毒妇是怎样的心狠手辣。”

“阿意,你病了回去吧!”王玄淡淡的看了陈意一眼。

王礼伸手把车门合上。

“玄哥哥……”陈意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了下来。

马车从陈意面前驶过。

陈意死死的盯着王玄的马车,两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肌肤,血迹渗了出来都不自知。

谢琅华扶着春桃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她的马车已经坏了不能坐了,只能徒步走着了。

“大小姐我们还是回府吧!”春桃一脸心疼的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们还没有去看华玥兄长怎能回去。”

好在没有多远了,便是徒步走也能走到的。

春桃从马车上取下准备好的点心,让车夫回府换来马车来接她们,扶着谢琅华朝华玥与苏同住的院子走去。

谢琅华脖子上留了一圈青紫的痕迹,她皱着眉头拉了拉衣领,想要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陈意上了马车也离开了。

无热闹可看,行人也散了。

谢琅华与春桃徒步走着,才走了没多远,一辆马车忽然停在了她们面前,从马车里响起一道很是淡漠的声音:“上来。”

第二百零一章 小人之心

谢琅华凝神看着那辆马车微微一怔,不是王玄的声音又是哪个?

她扭头看了春桃一眼,手脚并用的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

春桃还没有动,一辆马车又停在了她跟前。

“上来!”王礼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春桃微微一怔,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的食盒上了马车。

王玄所乘的马车格外的宽敞,却不是方才挂着王家族微的那一辆。

“琅华拜见郎君!”谢琅华上了马车,跪在马车上正儿八经的对王玄行了一个礼,却是属下参拜主子的礼。

王玄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说道:“起来吧!”

“谢郎君!”谢琅华缓缓起身,跪在王玄身旁,见王玄的茶杯空了,她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今日这般殷勤又是为的那般?”王玄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因着她就跪在王玄身旁,她脖子上的那道青紫一下子落入王玄眼中。

王玄微微蹙起眉头来。

“郎君对琅华有大恩,琅华说过要为郎君当牛做马的,添一杯茶不过是分内的事罢了。”谢琅华看着王玄恭恭敬敬的说道。

她这是心虚啊!

无论如何王玄与陈意的因缘,终究是因为她不成了。

对于王玄她心中总是存了愧疚的。

“过来!”王玄的声音在谢琅华头顶响起。

谢琅华不明所以的看着王玄。

“过来!”王玄看着她,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谢琅华这才往王玄身边挪了挪。

不知何时王玄手中多了一个细白的瓷瓶,见谢琅华依旧离他甚远,王玄懒得再开口了,他伸手落在谢琅华身上,准备把她提溜到跟前来。

“嘶……”怎料他的手刚落到谢琅华身上,谢琅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豆子已经从她的衣袖探出脑袋里,血红的眼睛寒光闪动的盯着王玄,吐着信子便朝王玄的手腕咬去。

“不要,小豆子!”谢琅华惊慌失措的喊道,吓得脸色都白了。

好在王玄速度够快,在小豆子还没有咬到他的时候,伸出两指稳稳的夹住小豆子的头。

“嘶……嘶……”小豆子不停的扭动着身子。

“小豆子?”王玄抬头看向谢琅华。

谢琅华面容有些僵硬的说道:“华玥兄长听闻燕京城中登徒子很多,送我防身用的。”

“登徒子?”王玄双眼一眯,凝神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急急忙忙的解释道:“郎君自然不是登徒子,是小豆子识人不明,险些误伤了郎君。”

“哦!”王玄尾音拉得长长的,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把手伸了过去。

谢琅华伸手把小豆子接了过来。

小豆子可怜巴巴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尾巴一扫钻进谢琅华的衣袖中。

谢琅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方才真真吓死她了,王玄身手如何,她自是知晓的,她真是害怕他一下子扭断了小豆子的脖子。

这可是华玥兄长昨日才送给她的。

小豆子这般乖顺,她也是很喜欢小豆子的。

“原来你刚才担忧的不是我,而是它!”谢琅华脸上的表情尽数落入王玄眼中,王玄一眼朝谢琅华扫去。

“怎会!”谢琅华当下一口否决了,她笑眯眯的看着王玄说道:“我自然是担忧郎君的。”

王玄没有开口,他伸手把谢琅华提溜到跟前。

“郎君这是作何?”谢琅华一抬头便见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两人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王玄的目光从谢琅华的脸上落在她的脖子上。

谢琅华眼巴巴的看着王玄不由得瞪大了眼。

王玄的手朝她的脖子伸了过去。

谢琅华一脸紧张,吞了一口口水说道:“郎君这是要作何?”

身子不由得的往后倾去。

王玄眯着眼伸手落在谢琅华腰上,令得她一下也动弹不得。

他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另一只手落在谢琅华脖子上,一股药香弥漫开来。

谢琅华瞬间明白了王玄的意图,面皮不由得一红,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王玄的手指修长,指腹光洁细腻轻轻的从谢琅华脖子上划过,细细的给她涂着药。

谢琅华扭头凝神看着他。

只见他侧脸如玉,神情专注似乎在看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般,不认错过一眼。

谢琅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瞬间垂下头去,不敢再看王玄一眼。

这张脸果然有魅惑人心的效果。

片刻,王玄替谢琅华涂好了药。

他抬手把那个白色的瓷瓶放入谢琅华手中说道:“一日三次,两日可痊愈。”

“多谢郎君!”谢琅华把那个瓷瓶收好,拱手对着王玄说道。

如今面皮上还有些烧红。

“你这是要去何处?”王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谢琅华如实说道:“昨夜华玥兄长那里不*稳,我去看一看华玥兄长。”

“你们倒是比嫡亲的兄妹还要亲厚。”王玄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瞬间无言以对。

她该说些什么?

她总觉得王玄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王玄凝神看着她,也不开口。

谢琅华也是默不作声。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谢琅华被他看得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抬头看着王玄笑笑说道:“郎君这是要去往何处?”

“我是专门来寻你的。”王玄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

谢琅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有什么事值得他专门来寻她的?

“你可知昨晚崔愠未经崔家家主的应允,擅自来我家退婚了?”王玄平静无波的说道,与此同时凝神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看着王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崔愠竟如此胆大包天,竟真的丝毫都不顾忌家族的利益,一人独自去王家退婚,她喃喃说道:“王家什么反应?崔家又是什么反应?”

她说着一顿,紧接着又问道:“崔愠如何了?”

“他若是为你退婚你又当如何?”王玄没有回答谢琅华的问道,而是反问于她。

一时之间,谢琅华面色难看的厉害,她眉头紧锁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若是真为我退婚,那便是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她声音有些颤抖,深藏于心底的恐惧,从眼底溢了出来。

若真是如此,崔家如何能容下她?

王家又如何肯放过她?

她已然与陈意撕破了脸,等同惹怒了陈家。

若她一人惹怒了三大士族,如何还有命活下去。

“可是惧了?”王玄缓缓问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然!”

崔愠若真是指名道姓的为她而去王家退婚,无异于把她架在火上烤,她焉能不惧啊!

连她都明白的事,崔愠如何能不明白。

他口口声声说着的真心,便是这样对待她的。

谢琅华只觉得不寒而栗。

“好在你还清醒!”王玄的声音在谢琅华头顶上方响起。

谢琅华面色难看的厉害,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不明白王玄这话是何意。

“昨晚崔愠上王家退婚,纵然今早崔家家主亲自上门致歉,可这又如何,我王家岂是他们随意可羞辱的,虽然这事还未声张出来,可王崔两家的婚约自然是不成了,他虽然未提及你,可若这把火烧到你身上呢!”王玄饮了一口茶,才接着说道:“你又当如何?”

谢琅华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崔愠与她一道去荣阳求医的事,虽不是人尽皆知,知道的人却也不在少数,若有心之人真要往她身上攀扯也无不可。

万一真攀扯到她身上,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若崔王两家退婚的消息暴露出来,只要把崔愠的荒唐都推到她身上去,说她魅惑崔愠令他做出有失理智的事来,将她打杀了,即可保住崔家的名声,也能令得王家平息肝火。

两家还可和和美美的结亲。

“崔愠如何了?”谢琅华看着王玄缓缓询问出声。

“听说崔家家主回去之后,请了崔家诸位长老将崔家的家法请了出来,几十棍下去他只怕半月都下不了榻。”王玄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崔愠为何要这样做!

与王家结亲对他来说有利无弊,以王家的门第,他若是娶了王玄嫡妹无异于锦上添花,便是对整个崔家来说也是益处颇多。

他这又是何苦呢?

既享了家族荣光,理应该为家族考虑。

“郎君以为我该如何?”谢琅华抬头看向王玄,希望王玄为她解惑。

王玄右手微抬,手中把玩的细白如玉的茶杯,漫不经心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唇瓣轻启吐出几个字来:“聪慧如你不会不知。”

谢琅华脸上闪过一抹无奈,勾唇一笑:“我年岁也不小了,与萧家退婚之后,是时候定一门亲事了。”

从前她总想着就这样陪着母亲与阿恒,过完这一生也无不可,可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议亲了。

她声音一落,王玄看着谢琅华的双目一沉,无波无澜的吐出几个字来:“下去吧!”

第二百零二章 闹事

正在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

“是,郎君!”谢琅华看了王玄一眼,缓缓垂下眸子,转身下了马车。

不知怎的下车的时候,她脚下一软,险些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大小姐,你没事吧!”还好春桃及时扶住了她。

谢琅华看着春桃轻轻的摇了摇头。

王玄的马车绝尘而去!

“咳咳咳……”扬起的浮尘令得谢琅华忍不住咳了起来,她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勾唇笑了起来。

虽然王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可她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兴许是因为她说起要议亲的事来,其实他与崔愠都一样,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所有人的顺从。

突然有那么一天,有一个人胆大包天的胆敢拒绝他们,自然会勾起他们的好胜心来。

越是征服不了的人便越是想要征服。

可她若想活的长久一些,就得学会明哲保身。

谢琅华与春桃才走了没多远,刘稳便来了。

春桃扶着谢琅华上了马车。

谢琅华心中一直在盘算着一件事,从前她不想有婚事之累,不过是觉得世间男儿多薄凉,如今她想要议亲,也只是想从这些是是非非中抽身而出。

不管是崔愠也罢,还是王玄也好都不是她可以沾染的。

况且只是议亲,又不是成婚。

虽然她名声不太好,可她到底是定远侯府的嫡女,以她这个身份,从苦读诗书的寒门子弟中择一个夫婿还是不难的。

谢琅华才上了马车,不过片刻马车便停在了华玥与苏同住在宅院前。

这处宅院本是买了给苏同酿酒用的,比他们之前住的那处三进三出的宅院还大了一些。

春桃扶着谢琅华下了马车。

刘稳前去敲门。

因着苏同不习惯有人伺候,所以谢琅华只给他安排了几个负责洒扫的人,平日里帮着他搬搬扛扛的。

刘稳跟着方幻云来过几次,所以这里的仆从都是识得他的。

谢琅华没有让他们声张,带着春桃进了院子。

天高云淡,院子里收拾的十分干净。

“大小姐来了!”石桌上摆放了数坛酒,苏同正在细细品尝,见谢琅华来了,看着她说道:“来的正好,我才打了几坛酒,大小姐过来尝尝味道如何。”

经过上一次的事,他一直以为谢琅华酒量极好的。

哪里知道谢琅华是个沾酒即醉的。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还没有开口。

春桃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了,大小姐喝不得酒的。”

苏同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什么叫做大小姐喝不得酒的,大小姐上次一口气喝了两坛酒,这酒量连他都得甘拜下风。

“苏先生近来可好啊?”谢琅华看着苏同勾唇一笑。

“一切都好!”苏同笑着说道。

“我华玥兄长可在房中?”谢琅华开口问道。

苏同点头说道:“华先生在房中呢!”

“苏先生先忙着,我去看看华玥兄长。”谢琅华提步朝华玥的房间走去。

“华玥兄长在吗?”华玥的房门关着,谢琅华亲自上去扣门。

“进来吧!”华玥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谢琅华接过春桃手中的点心,独自走了进去。

华玥坐在桌案后,而桌上摆放了很多的竹简,他只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便又埋首于竹简之中。

谢琅华不敢打扰他,轻手轻脚的站在一旁看着他。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华玥才抬起头来看着她,脸上闪过一抹羞涩说道:“一时看的入神,我竟把你给忘了。”

谢琅华扬眉一笑:“无碍的,兄长也是为了阿恒!”

华玥缓步从桌案后走了出来。

谢琅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走到华玥身旁,笑着说道:“那日太过匆忙,兄长都未喝琅华敬的茶,今日权且补上。”

她说着盈盈一福:“琅华见过兄长,请兄长受琅华一礼。”

华玥接过她手中的茶饮了一口,说道:“快些起来吧!既然已成兄妹何须这么多俗礼。”

“是!”谢琅华一笑,将手腕亮了出来,小豆子许是嗅到了华玥的味道,精神抖擞的摇着尾巴,眼巴巴的看着华玥。

“兄长给的见面礼,琅华很是喜欢!”谢琅华伸手摸了摸小豆子。

“喜欢就好。”华玥淡淡一笑。

事实上他不过比谢琅华年长了一岁而已,还是个未弱冠的少年。

“昨晚叫兄长受惊了。”谢琅华满目愧疚的看着华玥,若不是因为她,旁人也不会对华玥兄长出手,说到底都是因为华玥兄长答应替阿恒诊治,才招惹了这些无妄之灾。

“哼!”华玥冷冷一哼,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毫不在意的说道:“那些人还伤不了我,你也无需自责,我在山中待的久了也觉得无趣的很,能松松筋骨于我而言也是好的。”

“终究是我连累兄长了!”谢琅华轻声说道,纵然华玥都如此说了,可她还是无法释怀。

“再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可是要生气了。”华玥故作生气扫了谢琅华一眼。

“兄长莫要生气,我不说也就是了。”谢琅华将带来的点心一一拿了出来,笑着对华玥说道:“我给兄长带了些点心,兄长尝尝可还合胃口!”

谢琅华与华玥坐在矮几旁,华玥随手拈了一块,尝了一口点头说道:“不错。”

他只吃了一口便放了下来,连饮了几口茶,才把口中那股甜腻的味道给冲淡了。

谢琅华不知,在此之前华玥是从不吃甜食的。

“兄长既给了妹妹见面礼,妹妹也是要给兄长一份见面礼的。”谢琅华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册竹简来,恭恭敬敬的递给华玥。

正是当日王玄给她的那册麻沸散。

“这是何物?”华玥低头看了一眼问道。

谢琅华一笑:“兄长看了便知。”

在她的注视下,华玥缓缓推开竹简。

然,他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将竹简合了起来,抬头看着谢琅华说道:“妹妹这是作何?我既认了你做妹妹,阿恒自然也是我弟弟,我为弟弟诊治理所应当,妹妹拿这个莫不是要羞辱我?”

“兄长误会我了!”谢琅华顿时站了起来,她急急辩解道:“这是之前便答应给兄长的,更重要的是这册麻沸散在兄长手中才能发挥它的效用。”

这也就是为何那日在甘泉寺,谢琅华并没有把这册麻沸散交给华玥的原因。

以华玥的性子,既认了她做妹妹是绝对不会要的,所以她才想了这么折中的法子来,怎料他还是不肯收。

“我不要!”华玥看都不看那册麻沸散一眼,毫无半点留恋,一字一句的说道:“当日是当日,如今你我兄妹相称,这册麻沸散你且收回去,从前的事莫要再提了。”

“兄长……”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华玥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好,那我问你,这册麻沸散是你之物?还是王玄之物?”

“是王家七郎之物!”谢琅华如实说道。

“那我再问你,我若是收了这册麻沸散,你岂非是欠了王玄的人情?”华玥接着说道。

谢琅华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既是你兄长,你欠了他人情,岂非等同我也欠了他的人情。”华玥再度开口说道。

情理上他说的也无不妥之处。

谢琅华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华玥勾唇一笑:“即使如此,我何必收了他的东西,欠下他一个人情。”

“兄长……”谢琅华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华玥淡淡朝她扫来:“琅妹妹,欠了别人的总归是要还的,你把这册麻沸散还给王玄!”

谢琅华脸上闪过一抹苦笑,她欠王玄的又岂止这册麻沸散。

华玥执意不肯收,谢琅华只得又带了回去。

临走的时候谢琅华向华玥讨了一些治皮外伤的药,想着有些人定然是用得着的。

马车停在了谢家门口。

春桃扶着谢琅华下了马车,也不知怎的今日门口竟连守门的侍卫都没有。

春桃满腹疑云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没有开口,她领着春桃快步走了进去。

事反常态定然有妖。

“大小姐,你回来了。”谢琅华和春桃才进了院子,方幻云便迎了上来。

“方姑姑,今日这是怎么了?”谢琅华四下扫了一眼,见院子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开口问道。

“大小姐,府中两个月都没发月银了,这会儿婆子,小厮,还有仆从都围在前厅闹着要月银,夫人正在前厅处理这件事,只是……”方幻云说着停了下来。

谢琅华看了方幻云一眼,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她也是知道的,这些年一直都是赵氏在打理府中庶务,母亲并未料理过家事,又因着在母家的时候,父母早亡养在兄嫂下面,性子难免柔弱,定然是料理不来这种事的。

“老太太怎么说?”谢琅华面无表情的问道。

方幻云垂眸说道:“夫人差人去禀报老夫人了,老夫人身边的秦妈妈过来传话,说是老夫人身体不适,府中的庶务全部交由夫人打理,让夫人自行料理。”

谢琅华冷冷一笑,脸上满是讥讽,他们这才回来了几日,府中便闹起事来,这分明是老太太心有不甘,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走我们去前厅。”谢琅华领着春桃与方幻云大步朝前厅走去。

“给我们月银,不然我们不仅要罢工,更要上告到刑部去!”一众婢女仆从大声喊道,声音之大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萧氏被他们围着,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她在母家的时候,嫂嫂并未教过她打理府中庶务,也正是因此赵氏才替她掌管谢家多年,如今骤然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是手忙脚乱的。

“母亲!”谢琅华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提步朝她走了过去。

第二百零三章 谢琅华的厉害

“琅华,你回来了。”萧氏一见谢琅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谢琅华行事是如何的嚣张,又是如何的泼辣,在场的婢女和仆从都是知道了,他们的气焰顿时消减了一半,连声音都减弱了许多。

“是,母亲,我回来了。”谢琅华几步走到萧氏身旁,亲切的挽着萧氏的手臂,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我们走吧!”

“可是……”萧氏微微一怔,一点都不明白谢琅华的意思,她目带疑惑的看着谢琅华,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先解决眼前的事吗?

若真是由着他们闹到刑部,这可如何是好?

方幻云垂眸笑了起来,还是大小姐厉害啊!

春桃也是一脸疑惑。

“母亲,我们本来就是来探望老夫人的,如今老夫人已经无碍了,我们也该离开了。”谢琅华冲着萧氏眨了眨眼。

萧氏瞬间明白了谢琅华的意思,她当下笑着说道:“是,我们也该回去了。”

谢琅华挽着萧氏的手臂,两个人提步就走。

留下一众婢女和仆从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没有给我们发放月银,夫人和大小姐不能走。”谢琅华与萧氏才走了几步,人群中有人高呼了一声,所有婢女和仆从蜂拥而上将谢琅华与萧氏围了起来。

“这就怪了,从前也不是我们打理府中庶务,府中欠了你们月银,自然是理亏的,只是你们要月银怎么也要不到我们头上来,府中尚有老太太,你们且去找老太太讨要月银吧!”谢琅华声音一高,冷冷扫过在场所有人。

“可如今是夫人掌家,我们不找夫人要月银找谁要月银!”仆从中有人大声嚷嚷了起来。

“谁说如今是夫人掌家了?我与母亲只是听闻老太太病了,故而前来探望的。”谢琅华眸色一沉,眼底满是讥讽,老太太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让母亲掌家,可家中库房的钥匙和账本还捏在她手中,如今竟想着让他们来收拾这些烂摊子,拿他们都是傻子不是,莫要以为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

“如今谁人不知,老夫人亲口说过以后让夫人掌家,我们不找夫人讨要月银,要去找哪个讨要月银!”这次开口的是统管府中婢女和仆从的纪管家,他气焰嚣张指着谢琅华大声说道。

“纪管家说的对,夫人若不是不把月银发放给我们就不能离开。”一众仆从与婢女将谢琅华他们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的。

“琅华,这可如何是好啊?”萧氏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勾唇一笑,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把那个欺主的恶仆给我拿下!”

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啊……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眨眼间方幻云已经擒住了纪管家,她一脚踢在纪管家的腿上,纪管家双腿一软跪在谢琅华面前。

纪管家双目滚圆,死死的看着谢琅华,眼中闪过一抹惊恐,梗着脖子说道:“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是你们谢家欠我们月银在前,这事就是闹到刑部,我们也不输理。”

见此一众仆从和婢女都老实了几分。

一道道目光之下,谢琅华漫不经心的从衣袖中拿出匕首来,她缓缓俯下身去,扬眉一笑,用匕首轻轻的拍打着纪管家的脸。

纪管家瞬间吓得面容失色。

“纪管家,我一向最恨欺主的恶奴,你是府中的老人了,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的。”谢琅华眯眼看着纪管家,吐出的字冷若冰霜。

“大,大小姐……”纪管家一向狐假虎威惯了,在谢家作威作福多年,不过是个外厉内荏的货色,被谢琅华这么一吓,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大小姐难道不怕我们闹到刑部去吗?”他哆哆嗦嗦的说出一句话来。

“你们倒是去刑部告官啊!若是你们不知道刑部的门朝哪里,我还可以遣人送你们过去!”谢琅华声音一高,他们想拿这个来威胁她,可真是打错算盘了。

她在意的至始至终唯有母亲与阿恒,至于谢家的名声与她何干?

她可不是老太太,将谢家的名声看的如眼珠子一般,想用这个来拿捏她真是痴心妄想。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一眼纪管家,起身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我们走!”

萧氏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琅华神色淡漠,一一扫过挡住她们的仆从与婢女,她在凌厉的目光下,那些个仆从与婢女战战兢兢的让开一条路来。

她一向不喜欢动粗,她自认为从来都是个讲道理的人,可若是道理说不通了,那也不妨用些粗鲁的法子。

“你们不能走!”怎料纪管家竟胆大包天朝谢琅华扑了过去,想要抱住她的腿,不让她离开。

“嗖……”方幻云还没来得及出手,一道绿色的身影闪过,纪管家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小豆子快很准一口咬在纪管家眉心,黑色的血从他眉心流了下来。

“啊……”纪管家身子猛地抽动了起来,口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来。

小豆子尾巴一扫,稳稳地落在谢琅华手腕,一副邀功心切的模样冲着谢琅华摇着尾巴。

萧氏与春桃这才瞧清楚,一条蛇竟盘在谢琅华手腕上,当下两人面色一白。

“琅华!”萧氏更是惊呼出声。

“母亲,春桃,莫怕,小豆子可不随便咬人。”谢琅华轻轻的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视线落在哀嚎不断的纪管家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她本来不想杀人的,可他自找的也就怨不得她了。

“啊……”纪管家抱着头发出最后一声哀嚎,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滩污血。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婢女与仆从满面惊恐,再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母亲,我们走!”谢琅华挽着萧氏,她所行之处所有人纷纷避让开来。

谢琅华看了方幻云一眼,方幻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朝谢恒房中走去。

等她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方幻云推着谢恒走了过来。

“母亲,阿姐,我们回家吧!”谢恒看着萧氏与谢琅华笑盈盈的说道。

在他心底这里早已不是他的家了。

“好!”萧氏看了谢琅华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眼见她们就要跨出谢家的大门,老太太身旁的秦妈妈急急忙忙追赶了过来,张开双臂挡在她们前面,气喘吁吁的说道:“夫人,大小姐,世子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谢琅华看着她笑盈盈的说道:“我们听闻老太太病重,故而回来探望,如今老太太身子已然无碍,我们也该回去了,出来几日还挺想家的。”

“大小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里就是夫人,大小姐,世子爷的家。”秦妈妈也笑着说道,只是脸上的笑有些僵硬罢了。

这些年虽然是赵氏在掌家,可赵氏极会做人,事事与老太太商量,回回听从老太太的意见,与老太太掌家无异,便是徐氏掌家的那段时间亦是如此,老太太虽说了让萧氏掌家,可并未将库房的钥匙和账本交给她。

本也是想借着这件事,叫萧氏知难而退,自己把掌家的权利还回来。

哪知道谢琅华竟给老太太来了这么一出釜底抽薪。

若真叫他们就这样离开,老太太先前的一番谋划岂非全部白费了。

“我们已被老太太赶出家门了,可万不敢这么想,秦妈妈来的正好,且告诉老太太我们离开了,让她好生保重身体。”谢琅华说着提步就要走。

“大小姐,今日刁奴闹事,老夫人已经知晓了,定会处置那些刁奴的。”秦妈妈可不敢叫他们就这样离开,她好言相劝道:“因着夫人,大小姐和世子爷回来了,老夫人心中欢喜,身子才好的这样快,你们这样一走,老太太定会伤心不已,若是旧疾复发了可如何是好?”

秦妈妈说着已然红了眼眶。

不得不说她这番说的真是绵里藏针,字里行间都带着威胁。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轻轻的撩开衣袖,将小豆子亮了出来。

秦妈妈面上闪过一抹惊恐,骤然往后退了一步。

“老太太福寿绵长,定会安然无恙的。”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说着她抬头看了萧氏与谢恒一眼。

一行人提步就要离开。

秦妈妈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将最后的底牌亮出来,她脸上陪着笑,将库房的钥匙和账本从衣袖中取了出来,抬头看着萧氏与谢琅华说道:“夫人,大小姐都怪老奴粗心忘事,老夫人早交代老奴把库房的钥匙和账本交给夫人,老奴一忙便将这件事给忘了,都是老奴的错,还望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将钥匙和账本收下。”

谢琅华与萧氏看都没有库房的钥匙与账本一眼。

秦妈妈紧接着说道:“老夫人还说了,这府中的事也好,还是人也罢,都交由夫人处置,夫人看谁碍眼了,只管打发了就是。”

“老夫人真是这样说的吗?”谢琅华看着秦妈妈缓缓说道。

“回大小姐的话是!”秦妈妈毕恭毕敬的说道。

谢琅华抬头看了春桃一眼。

春桃上前接过库房的钥匙与账本。

秦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吩咐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离开。

“老夫人既然这样说了,那今日这件事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你说是吗?秦妈妈?”谢琅华勾唇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秦妈妈。

“大小姐说的是!”秦妈妈低头附和道。

怎料,眨眼间谢琅华便换了一副面孔,她面色一沉,指着秦妈妈厉声说道:“来人啊!把秦妈妈给我拿下。”

第二百零四章 深夜探望

秦妈妈瞬间愣住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谢琅华开口可无人敢不应。

当下上来两个仆从,把秦妈妈给抓了起来。

“你说我这是做什么呢?”谢琅华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抓了这个刁奴跟我去见老太太。”

他们既然回来了,母亲日后又要掌家,她该好好杀一杀府中歪风邪气,也该好好的替母亲扬一扬威,让这阖府的人知晓日后是谁当家做主。

不知怎的看着这一幕,春桃觉得十分舒心。

往日秦妈妈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可没少在这府中作威作福,光是婢女便逼死好几个,连她也没少吃秦妈妈的亏。

萧氏有些担忧的看着谢琅华,这府中谁人不知,秦妈妈可是老太太左膀右臂,老太太身边可少不了她。

“老奴犯了什么错,大小姐要拿了老奴去见老太太?”秦妈妈眼中带着一丝惊恐,梗着脖子大声喊叫道。

“到老太太跟前我自有分说!”谢琅华淡淡的扫了秦妈妈一眼,提步朝老太太房中走去。

春桃扶着萧氏,方幻云推着谢恒,几人跟在谢琅华身旁。

“夫人,放心吧!大小姐心中自有主张。”方幻云见萧氏一副忧心不已的模样,低声对着她说道。

萧氏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躺在塌上,见谢琅华与萧氏他们进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秦妈妈总算留住了他们。

现在他们还有用,等他们无用了,她自会把他们扫地出门的。

“老夫人救我啊!大小姐要把我打杀了。”紧接着秦妈妈便被仆从给押了上来,一见老太太她便哭喊了起来,眼中的恐惧也一扫而尽。

“不知秦妈妈犯了什么错?”谢琅华还未开口,老太太便看着她说道。

谢琅华几步上前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给老夫人问安!”

萧氏也上前行礼。

“老夫人可知仆从与婢女堵在前厅讨要月银的事?”谢琅华非但没有回答老太太的问题,反而抛出一个问题问老太太。

“我也听说了,确实是他们做的有些过火了,他们都是我们谢家的老人了,我们谢家可是陛下亲封的定远侯,还能欠了他们月银不成!”老太太缓缓说道。

“依我看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秦妈妈,而非他们。”谢琅华看着老太太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倒是不知了,他们闹事与秦妈妈何干?”老太太淡淡一笑,凝神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扭头看着秦妈妈说道:“方才秦妈妈说了,老夫人早就吩咐秦妈妈把库房的钥匙和账本交给母亲,是秦妈妈粗忘了,刚刚才把钥匙和账本交给母亲,若是秦妈妈早早交给母亲,母亲早已把月银发了下去,何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谢家苛待下人呢!”

秦妈妈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她在清楚不过,方才那一番话不过是她的托词罢了。

实则老太太从未想过把库房的钥匙和账本交给萧氏。

也是听说他们又要走,迫不得已了才把钥匙和账本交给了她。

“老夫人以为我说的可有理啊?”谢琅华看着老太太慢慢说道,这其中怎么回事,她也是心知肚明。

今日这番事分明是老太太挑起来的,想逼母亲主动放弃掌家的权利,不过被她将了一军,才不得不把库房的钥匙和账本交出来。

老太太看了秦妈妈一眼说道:“秦妈妈是有过失,不过是因着她事多,又全心全意的照顾着我这把老骨头才有所疏忽,罚她一个月的月银以作惩戒也就是了。”

听着老太太这么说,秦妈妈可算放下心来。

“老夫人既然要母亲掌家,应该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事事都大事化小,不严加惩戒以儆效尤,日后府中的规矩岂非成了摆设。”谢琅华淡淡一笑。

老太太还未开口。

萧氏缓步站了出来,她抬头看了春桃一眼,说道:“把库房的钥匙和账本归还老夫人。”

琅华都说到这里,她若是还不知道该如何做来,岂非太过愚笨了。

春桃手中捧着钥匙和账本,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

“萧氏你这是作何?”老太太凝神看着萧氏说道。

萧氏目视着老太太,面无表情的说道:“老太太如此徇私,这个家媳妇掌不了,故而将库房的钥匙和账本还给老夫人。”

萧氏说完朝谢琅华看去,轻声说道:“琅华,我们走吧!”

“是,母亲!”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幻云推着谢恒。

几个人转身就要离开。

一时之间老太太的脸色难看极了。

“你们莫要离开,秦妈妈有错,交给你们处置也就是了。”老太太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还得耐着性子说道,真真快吐血了。

秦妈妈面色一白,满目震惊的看着老太太。

萧氏没有停下步伐,谢琅华也未曾驻足。

“以后这府中的一切皆交由你们处置。”老太太十分僵硬的吐出这句话来。

谢琅华才缓缓转过身来。

她抬头看了萧氏一眼。

萧氏目光一扫,落在秦妈妈身上,沉声说道:“来人啊!把秦妈妈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萧氏声音落下,屋里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来老夫人是想让我们亲自动手了。”谢琅华也不恼怒,她勾唇一笑,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有劳你了。”

“是!”方幻云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大步朝秦妈妈走去。

“老夫人救我,老夫人救我啊……”秦妈妈面如死灰,嘶声裂肺的哭喊了起来。

“你们耳聋了吗?没有听到夫人的吩咐吗?”老太太面色一沉,冷冷扫了一眼屋里的婆子和婢女们。

“是!”秦妈妈这才被拖了下去。

“方姑姑去瞧着点。”谢琅华看了方幻云一眼。

方幻云跟了出去。

“啊……老奴知错了!夫人,大小姐,世子爷饶命啊……”不过片刻,便传来秦妈妈的鬼哭狼嚎声。

老太太端着茶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啊……”她刚准备喝一口茶,压一压心中的怒火,怎料手一抖茶水撒到了她手上不说,连茶杯都滚落到地上。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有烫到?”一时之间屋里的婢女和婆子全部朝老太太冲了过去。

“还不去请大夫过来给老太太看看。”谢琅华一脸关切的看着老太太说道。

如今可无人敢不听谢琅华的话。

“是。”她声音一落,便有一个婢女匆匆忙忙去请大夫了。

“哎呀……哎呀……”秦妈妈还在叫唤着,只是声音越来越低。

片刻,方幻云走了进来。

秦妈妈已经晕了过去。

“我这把老骨头没事,折腾了一上午你们也累了,都回去歇息吧!”老太太有气无力的对着他们说道。

“是!”一行人转身离开了老太太房中。

谢琅华让春桃拿着库房的钥匙取来银钱,协助萧氏一起把月银发放下去。

另外交给方幻云一件事,让方幻云去办。

惩治秦妈妈和发放月银这两件事,令得萧氏很快在府中立起威望来。

谢琅华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母亲做不了的事,便由她替母亲去做。

晚上,他们一起在萧氏的院子里用了晚饭。

用过晚饭之后,谢琅华便带着春桃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方幻云已经回来了。

方幻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冲着谢琅华点了点头。

谢琅华扬眉笑了起来。

夜深人静之时,谢琅华让春桃穿了她的衣裙,躺在她的塌上睡觉。

而她则换上黑色的夜行衣,跟着方幻云悄无声息的出了谢家。

随行的还有夜幕与夜沉。

崔愠数次对她施以援手,更对她有救命之恩,得知他受伤,她怎能不去看看他。

纵然她知道,崔家这种门第定然戒备森严,想要进去一趟不容易,须得冒着极大的风险不说,万一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依旧不能不去。

来到崔家极为偏僻的一处后门,方幻云学了几声鸟叫。

门随即便开了。

崔大将头探了出来,一见谢琅华与方幻云,四下里张望了一眼,冲着她们点了点头。

谢琅华与方幻云提步走了进去。

正是万物寂寥之时,除了偶有几声鸟叫,便是犬吠了。

崔愠挨了几十板子,连平躺都是不能的,只能百无聊赖的爬在塌上,如今他房中已没了那些貌美的婢女。

崔二正在给他涂药,疗伤的药一日得涂五次。

“你轻点,轻点……”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郎君,依属下看你顿板子挨的着实不亏,你怎敢一个人上王家去退婚呢!连我和崔二也不说一声。”崔二皱着眉头说道,若是郎君知会他们一声的话,他们就是把郎君给绑起来,也不会让他去王家的。

事关家族利益,这一次连家主都不会袒护他了。

这顿板子都还是轻的,不过是些皮外伤,也不知家中长老商议后会如何处置郎君。

只怕逐出家门都是由可能的。

平日里老太君多疼郎君,可这次郎君挨了板子,老太君都没有来看望郎君。

家主也没有。

只有娇娇来看过郎君。

“崔大呢!”崔愠扭头看了一眼,见屋里没有崔大的身影,忍不住出声问道。

崔二还没有开口。

崔愠皱着眉头又道:“莫不是胆大包天出去偷懒了!”

“吱呀……”就在那时房门开了。

“崔大你去哪里了?”崔愠看都不看一眼,懒懒散散的问道。

崔二看了一眼,微微一怔。

“依我看胆大包天的是你!”谢琅华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

第二百零五章 你心中有我

听着谢琅华的声音,崔愠骤然扭头看去,因着用力过猛,不由得扯动了身上的伤,他龇牙咧嘴满目震惊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你怎的来了?”

崔二已经给崔愠涂的差不多了,他几下给崔愠整理好身上的衣袍。

屋里燃着数盏灯,烛火摇曳。

谢琅华缓步朝崔愠走了过去,她挑眉看着崔愠,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某些人胆大包天,胆敢独自去王家退婚,被打的都快香消玉殒了,我就想来看看是否属实。”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这一看果不其然呢!”

崔大与崔二对视了一眼,准备离开。

谁知崔愠一把扯住崔二的衣袖,神色慌张的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道:“我如今的模样看着可还好?可玉树临风?可魅惑众生?”

说着他伸手理了理披在肩头的长发。

崔二嘴角一抽,还未开口。

谢琅华便替他说道:“你如今的模样形容枯槁,着实难看的厉害呢!”

“当真?”崔愠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谢琅华,小声嘀咕道:“我天生丽质,不过挨了一顿板子,在塌上挨了一日,万不该如此啊!”

崔愠说着取出玉枕下的小镜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末了抬头含着委屈对谢琅华说道:“阿琅唬我!我这幅模样分明潇洒俊逸的很。”

崔二与崔二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室只剩下谢琅华与崔愠。

谢琅华见崔愠如此,不由得勾唇笑起来,他还能这般足以证明他一点事都没有。

崔愠着了一身暗红色的寝衣,墨色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他凝神看着谢琅华,眉眼如水含着浅浅的温柔,冲着谢琅华招手说道:“阿琅,过来,让我细细的看看你,几日未见你,我可是思念的紧,那相思病症是越发的厉害了,从茶饭不思已然到寝食难安了。”

“依我看就该多打你几十板子才好。”谢琅华虽是如此说来,却还是朝崔愠走了过去。

她搬了木椅,坐在崔愠榻前。

“女子都惯爱说反话的,我知道阿琅是担忧我了。”崔愠趴在塌上,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欢喜,别提有多得意了。

“谁担忧你了?”谢琅华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崔愠脸上的笑容更胜,指着她说道:“就是你担忧我了。”

“我才没有呢!”谢琅华一口否认。

崔愠丝毫没有恼怒,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勾唇笑道:“莫要以为我看不出来某人口是心非。”

他说着面色一白,忍不住咧起嘴角。

“你怎么了?可是身上的伤又痛了?”谢琅华看着他骤然站了起来,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哈哈哈……”崔愠指着谢琅华,笑了起来:“还说不担忧我!这不就原形毕露了!”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坐了下去。

她凝神看着崔愠说道:“崔愠,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应当知道娶了王月瑶有利无弊,与你们崔家来说也是受益颇多。”

崔愠嘴角一弯,看着谢琅华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来是恣意妄为的,我想这样做,便这样做了。”

这还真是崔愠一贯的性子,只管自己痛快了便好。

谢琅华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不是她的事,她也做不了主,她能做的就只是来看看他。

崔愠双眸格外璀璨,比外面的漫天星光还要亮上几分,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脸上的欢喜怎么也遮不住,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阿琅,谢谢你来看我。”

“你数次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来看看你又算的了什么呢!”谢琅华淡淡一笑。

她从衣袖中拿出从华玥那里讨要的药,伸手递给崔愠说道:“这是疗伤的药。”

崔愠笑眯眯伸手接过,拿在手中左看右看,仿佛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好似一个孩子一样欢喜的不得了。

“这可是阿琅第一次送我东西。”崔愠爬在塌上,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勾唇说道:“不若就当我们的定情信物好了。”

“你若是这么说的话,我就不给你了。”谢琅华眉头一蹙,伸手就去抢崔愠手中的那瓶药。

“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要回去的道理。”崔愠紧紧护在手中,生怕谢琅华夺了去。

谢琅华怕弄疼了他,只得作罢。

“还说不担忧我,明知道此行有多凶险,还是巴巴的来给我送药。”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过来,让我抱抱你,兴许我身上的伤能好的快一些。”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起身说道:“你若是在这样,我可就回去了。”

崔愠瞬间急了“别,别走,再陪我一会。”

谢琅华这才又坐了下来。

崔愠看着她,敛尽脸上所以表情,缓缓说道:“阿琅,我不敢说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可我这一生只想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不想任人摆布。”

在他的目光中,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

她轻声说道:“崔愠,我那颗心早已埋葬起来,便是你对我再好,我也是无以回报的。”

“无妨的,你的心埋葬了,我便把我的心给你,我愿意等,愿意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崔愠的声音格外缓慢,字里行间满是宠溺。

谢琅华骤然抬头看着崔愠,她缓缓说道:“崔愠,明知道无果,明知道最后一定会伤了自己,何苦这般呢?”

说着她一顿,接着又道:“我也要议亲了。”

她脸上的笑容温婉,崔愠面容一僵,眼中满是落寞:“阿琅,今晚就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崔愠,我们都年岁不小了,再不能任意妄为了,你若是愿意听我一句劝,就好好的跟崔家家主认一个错,亲自上王家登门致歉,趁一切都还来得及。”谢琅华苦口婆心的说道,她只盼着崔愠能听进去只言片语。

若是崔王两家真退婚,必然要因此失和,这不是一件小事,便是崔家家主有心袒护崔愠,可族中的那些长老也不会轻易绕过崔愠的。

“我已然做出选择,便是飞蛾扑火也绝不后悔。”崔愠看着谢琅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谢琅华缓缓垂下头去。

崔愠勾唇一笑,脸上闪过一抹自嘲,他声音异常低沉慢慢说道:“阿琅,你可知我身为崔家嫡子,看似风光无限,可这花团锦簇之下,着实污秽不堪的很,我不愿违心的勉强自己,去做那些自己不愿做的事。”

“我懂,我都懂。”谢琅华抬头看着他,连她身处谢家这种门户都是一团污秽,更何况崔家这种门第只怕更甚,谈笑风生间也是刀光剑影。

“阿琅答应我不要议亲好吗?若我不再是崔家嫡子,就只是崔愠,你与我便不再云泥之差,到时我便可娶你为妻,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纵然我不再是崔家嫡子,可也会保我们一世锦衣玉食。”崔愠说着朝谢琅华伸出手去,想要握一握她的手。

谢琅华看着这样的崔愠,心中五味杂陈,她紧咬着唇瓣,从前崔愠给她说这样的话,她只会觉得荒唐可笑。

可如今她嗓子涩的很,讥讽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连心中也是涩涩的。

“阿琅,可好?”崔愠的手还伸着。

谢琅华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崔愠说道:“我今日冒险过来,是来劝你悬崖勒马的,而非看你一错再错。”

崔愠面上一僵。

谢琅华最后看了崔愠一眼说道:“崔愠,你好自为之!”

一句话说完,她提步就走。

崔愠的手就那样伸着,固执的不肯收回来。

“我不信你心中一点都没有我,你知道此行有多凶险,可你还是来了不是吗?你明明可以派人递一封信来,可你还是亲自来了,我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崔愠说着笑了起来,他高高的举着谢琅华送给他的那瓶药,脸上的笑容灿若骄阳。

谢琅华挺起脊背,她下颚微微扬起,背对着崔愠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崔愠脸上的笑骤然凝固,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的背影,喃喃说道:“我不信!”

“阿琅,抱抱我再走可好!”崔愠声音低沉,接着又道:“不然我怕我会挺不下去。”

谢琅华脚下一顿,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依旧背对着崔愠。

然,眨眼之间,她再度提起步子。

只留给崔愠一个淡漠的背影。

谢琅华才走到门口,还没有推门。

门便开了,崔大一脸慌张的走了进来,看了谢琅华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拱手说道:“郎君不好了,家主说家中进了刺客,正亲自带人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搜查,眼见就要到我们院子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方幻云也走了进来,她凝神看着谢琅华,脸上满是担忧。

此刻再走已然来不及了!

若是真被人发现,大小姐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谢琅华眸色一凝,整颗心都沉了下去,若是从崔愠院子中搜出她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第二百零六章 心爱之物

谢琅华扭头朝崔愠看去:“你们这崔家也着实不干净。”

今日崔家这一出戏,与那日徐氏用在她身上的那一招贼喊捉贼,实有其曲同工之妙。

崔愠双眸恁的阴寒,他勾唇一笑,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莫怕,有我在定让你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谢琅华凝神看着崔愠没有开口,她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崔大说来的是崔家家主,崔寅不是一向对崔愠疼爱有加吗?

还把他纵出一副这样的性子来。

忽的,谢琅华双眼微睁,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愠。

世人皆知崔寅是个长情的,在结发妻产子而亡之后,再不肯娶妻纳妾,把崔愠与崔锦捧在手心里疼爱,简直是天下男子的表率。

可崔愠却落得一个纨绔不羁的名声,这宠溺的背后,又是怎样的别有心机。

“叫你见笑了!”崔愠看着谢琅华淡淡一笑,脸上闪过一抹歉意。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无碍的。”

一时之间,她心中百感交集,原来每个人身后都有无法言说的苦楚,光想亮丽如崔愠也不例外。

“郎君,你快些拿个主意吧!”崔大一脸焦灼的看着崔愠。

“咚咚咚……”就在那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啊?”崔二的声音响起。

“开门是家主,家里进了刺客,家主放心不下郎君,所以亲自过来看看。”崔元的声音响起,他可是崔寅的左膀右臂。

崔寅来了,这门势必得开了。

“是。”崔二说着打开了门。

“属下见过家主!”他神色如常的上前行礼。

崔寅扭头看了崔元一眼。

崔元右手微抬,沉声说道:“来人啊!为保郎君安危把院子给我团团围起来。”

他声音一落,崔愠的院子瞬间被团团围了起来,就是一只长着翅膀的鸟儿也飞不出去,更别说两个大活人了。

崔寅看着崔二说道:“郎君可睡着了?”

崔二拱手说道:“回禀家主郎君已经睡着的。”

他想的是崔寅听闻崔愠睡着之后便会离开的。

怎知崔寅张口说道:“那我去看一看他。”

“家中来了刺客,今日属下当值,却并未听到一点异动,可见刺客并不在郎君的院子,家主尽可放心,有属下在一定会保护好郎君的。”崔二如此说来,却也挡不住崔寅的步伐。

崔寅看着他点了点头,大步朝崔愠的房间走去。

一众人跟着他朝崔愠的房间走去。

崔二忍不住替谢琅华捏了一把汗,今晚家主来势汹汹,怕是不好应付。

郎君的寝室就这么大,又没个密道什么的,她们能躲到那里去呢!

崔二虽说崔愠已经睡着了,可房中还亮着灯。

他们才靠近崔愠的房间,崔愠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外面何事怎的如此嘈杂?”

他的声音里满是烦躁。

“是我!把门打开。”崔寅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原来是父亲啊!我这房中有客,父亲进来恐有不便,若是要责骂请明日再来吧!”崔愠懒洋洋的说道。

“家中进了刺客,父亲放心不下你,只看你一眼便离开,把门打开。”崔寅耐着性子说道。

“我有什么可看的,父亲还是请回吧!”崔愠一口便拒绝了,声音里已然带了怒气。

崔元满目担忧的看着崔寅说道:“郎君可是已被人挟持了!”

“快,快上前把门破开!”崔寅面色一白,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是!”他声音一落,崔元上前一下将门撞开了。

崔寅大步走了进去。

屋里烛火通明,崔愠在塌上趴着,他漫不经心的朝崔寅看去,皱着眉头说道:“父亲如此粗鲁,惊扰我的客人可如何是好?”

而王玄则在矮几旁,神色悠然的品着茶,见崔寅进来,他缓缓站了起来,一脸歉意拱手对着崔寅说道:“王玄见过崔家家主。”

两个婢女恭恭敬敬的站在王玄身旁,低低的垂着头,叫人看不出她们的模样来。

“王家七郎怎会在这里?”崔寅四下扫了一眼,将目光落在王玄身上,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我与崔愠同乘一条船从荣阳归来,有些东西拉在他这里了,又听闻他受伤了,便想着来看一看他,顺道将我的东西取走,不曾想竟被当做了刺客,深夜到访确实是王玄失礼了,改日定亲自登门向崔家家主致歉。”王玄缓缓说道,说的有理有据十分诚恳。

“原来是这样啊!不知王家七郎把什么东西拉在阿愠这里了?”崔寅脸上含着笑,十分慈爱的看着王玄。

“是一件心爱之物,至于何物就不便向崔家家主透露了。”王玄拱手说道,一脸坦荡。

这话落在崔愠耳中,他心中恁的不是个滋味。

他的阿琅何时就成了他的心爱之物,他还口口声声的说要取走。

若非时机不对,他非得好好的跟他说道说道了。

“阿愠,王家七郎来了,你也不给父亲说一声,还叫府中的侍卫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了,真是叫王家七郎见笑了。”崔寅抬头朝崔愠看去,看似在责怪崔愠,语气却是十分的宠溺,看模样真是个慈父。

“我都说了我有客,是父亲非要闯进来的。”崔愠淡淡说道。

崔愠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勾唇笑了起来:“如此说来倒是父亲的不是了。”

崔愠没有开口。

崔寅抬头朝王玄看去,笑着说道:“既然是误会一场,你们接着聊,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崔寅说着一顿,将目光落在崔愠身上,接着又道:“莫要怠慢的客人。”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王玄抬眸看了崔愠一眼。

拱手对着崔寅说道:“崔家家主,今日多有叨扰,是王玄的不是,王玄告辞了!”

“来人啊!送王家七郎出去!”崔寅笑着说道。

王玄对着崔寅微微颔首,扭头看了崔愠一眼,说道:“告辞了!”

在崔愠与崔寅的注视下,王玄提步离开。

跟在他身旁的除了王礼,还有那两个婢女。

崔寅深深的看了一眼王玄身旁的那两个婢女。

崔愠看着他勾唇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父亲可看够了?,莫不是看上王玄身旁的婢女想要纳进门来?”

“你何时与王家七郎有了交情?”崔寅看着崔愠问道。

崔愠懒得再看崔寅,他懒懒散散的说道:“父亲的事,我不知道的多了去,我的事父亲有一两件不知道的,又有什么稀奇的。”

“阿愠,你为何就是不相信父亲,你闯了如此大祸,父亲已经尽力维护你了,什么莫瑾娘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也不知是谁乱嚼舌根说的这些话,若我们父子真真因此失合,岂非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得逞。”崔寅看着崔愠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累了,父亲也回去歇息吧!”崔愠说着缓缓的闭上了眼。

“那你好生歇息,父亲就先回去了。”崔寅说着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

崔愠缓缓的睁开了眼,他面色冷若冰霜,眼中满是讥讽。

他早已不是孩童,辨得清是非,分得清黑白。

口口声声尽力维护他的父亲,在他挨了板子之后没有出现,偏偏在阿琅来了之后,打着府中进了刺客的由头,横中直撞的闯了进来。

没有叫他如愿,今夜他一定很失望吧!

今晚他不得不谢谢王玄。

若是不然这火怕是要烧到阿琅身上了。

“父亲,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崔愠双眸阴沉,冷若冰霜的说道。

直到上了马车,谢琅华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了下来。

王玄坐在她对面,矮几上煮着热茶,他抬手倒了一杯茶,看都未看谢琅华一眼,饮了一口茶。

谢琅华凝神看着他,皱着眉头说道:“郎君,早知道我会去崔家。”

所以才出现的这样及时,当时她与方姑姑无处躲避,眼见崔寅就要进来了,崔愠强撑着身子就要下榻,王玄与王礼突然从窗户进来了,还带了两身婢女穿的衣服,她与方姑姑穿上很是合身,这不是早已备下的又是什么。

崔寅早已派人把院子围了起来,这只能说明他们在这之前便来了,还未卜先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是以都准备好了对策。

王玄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他淡淡的看着谢琅华,面无表情的说道:“崔愠与你有恩,你知他受伤,如何能不去看他,明知道此行有多凶险,你不还是来了吗?”

“多谢郎君施以援手,是我思虑不周了。”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脸上满是歉意,直到此刻还心有余悸。

崔寅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她知道崔愠拦不住崔寅的。

若她真被崔寅从崔愠房中搜出来,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她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出清楚了。

崔家人多嘴杂,此事难免要宣扬出去,到时候不仅王崔两家名声受损,便是谢家也脱不了干系不说,还给了王家一个光明正大退婚的理由,令得崔家欠了王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她与崔愠便会被推置风口浪尖。

依着老太太性子,肯定会把她打出家门的。

崔愠也会成为崔家的千古罪人。

她实在想不明白,崔寅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就崔愠这么一个嫡子,崔愠若失了继任为崔家家主的资格,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为何要这样百般算计?

王玄看她淡淡一笑:“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崔寅不过是要为他搁在心尖的庶子铺路罢了!”

第二百零七章 喜讯

谢琅华难掩震惊的看着王玄,她没有多问,王玄也没有多说下去,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哪个深宅后院,还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

“崔家的事你还是少沾染的好。”王玄抬手给谢琅华倒了一杯茶。

更深露重,秋意寒凉。

谢琅华捧着那杯热茶,轻轻地点了点头。

“原也是我不好,不该把王崔两家的事说与你听。”王玄看着她缓缓说道。

谢琅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没有听到王玄说什么。

她抬眸茫然的看着王玄说道:“郎君,方才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王玄垂下眸子,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凝神看了王玄一眼,将头垂了下去。

外面起了雾气。

两人皆沉默下去。

忽的谢琅华猛地想起了什么,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册竹简,放到王玄跟前说道:“郎君,这是那册麻沸散,华玥兄长执意不肯收,现下物归原主。”

王玄视线从那册竹简上扫过,并未多做停留,清冷孤傲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是我当日承诺给他的,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能不能叫他收下就看你的本事了。”

“华玥兄长让我还给郎君,郎君就收下吧!”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

华佗亲笔书写的麻沸散何等珍贵?

为何她现在竟觉得这册麻沸散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华玥兄长不肯收!

王玄也不肯拿回去。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王玄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谢琅华抬头看了王玄一眼,凉凉说道:“也罢!你们都不肯收,我权且收下,若是哪一日落魄还可换些银钱。”

她说着把那册麻沸散从新收进衣袖中。

“不会有哪一日的。”怎料,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谢琅华顿时凝神看着他。

在她的目光中,王玄勾唇一笑,说道:“你可是动心了?”

他无缘无语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来。

谢琅华一怔,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既然早已在崔愠的院子里,自然是听到了她与崔愠的话。

“不曾!”她未加思索张口说道。

王玄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在王玄的注视下,谢琅华神色未变,她下颚微抬,任由王玄审视。

王玄看了她片刻,便移开了视线。

不知怎的谢琅华的心中格外的慌乱。

“到了!”王礼的声音响了起来,马车停了下来。

谢琅华撩开车帘看了一眼。

马车停在了谢家的后门。

“郎君,我先回去了。”谢琅华对着王玄盈盈一福。

“回去吧!”王玄淡淡的说道。

谢琅华仓皇下了马车。

方幻云早已在后门安排了人接应他们,她只轻轻的扣了一声门便开了。

谢琅华与方幻云提步走了进去。

“大小姐,今日可真是险!”直到进了谢琅华房间,方幻云才压低声音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方幻云说道:“谁说不是呢!”

若是没有王玄,她真不知今晚该如何是好!

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月色,心中格外的沉重。

王玄如此待她!崔愠也是这般!

她实在是无福消受,只觉得欠他们良多,无力偿还深觉愧疚。

“大小姐,你们总算回来了。”谢琅华与方幻云一进来,春桃便从塌上坐了起来,她随意披了衣服便下了榻。

谢琅华让春桃与方幻云回去歇息了。

屋里燃着一盏灯。

她独自坐在妆台前,从衣袖中取出那册麻沸散,轻轻地抚摸着,然后妥帖的收了起来。

想着寻个何时的机会交给王玄。

她又从妆台的抽屉里翻出那片竹简,目不转睛的看着。

她在谢瑶华身边安插了人的,为何那一日,方姑姑都还没有收到消息,便有人给她递了消息。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凝神想了片刻,忽的,谢琅华眼中一亮。

一个人猛地从她脑海中闪过。

她慢慢垂下眸子,将那片竹简收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她怎么忘了,如今他也在太子府中。

谢琅华洗漱了一番,转身上了榻,她默默的修炼着长生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第二日,给老太太请安之后,谢琅华去了萧氏的院子,与萧氏说起议亲的事来。

萧氏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说了好几遍她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在正经说一门亲事了,如今她掌管着家,可以亲自给谢琅华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婿。

谢琅华告诉萧氏也不必要什么高门大户,从寒门挑一个品行好,知道上进的也就是了。

先把亲事给定下来才是最要紧的。

只要她定下亲事,便是再有什么火也烧不到她身上来了。

萧氏本来有些不愿,以他们家的门第,纵然配不上王家与崔家那样的门第,但也不会落魄到要与寒门结亲。

可谢琅华告诉她,深宅后院是非太多,自古以来后院比战场还要凶险几分,她只愿找个简简单单的人,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萧氏一想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她已经深受其害,自然不能让琅华重蹈她的覆辙,便觉得从寒门中找一个品行端正,家世简单的男子也不错。

谢琅华与她说了之后,她便去张罗了。

谢琅华怕谢恒无聊,让方幻云把大毛,二毛,三毛牵了过来,陪谢恒玩耍。

日光甚好,谢恒在院子中玩耍。

谢琅华让春桃把她的琴搬了出来,在一旁抚琴。

春桃在一旁听得入神,她嘴角上扬,脸上满是笑容,这样的日子真好,好像又回到了在别院的那段日子。

“老夫人请大小姐和世子爷过去一趟。”忽的,老太太身旁的如画匆匆走了进来。

等谢琅华与谢恒到老太太房中的时候,萧氏已经到了。

不仅如此,许氏,谢芳华,谢琼华还有谢辰都在。

谢瑶华坐在老太太榻边,老太太亲切的拉着她的手,脸上的笑纹怎么也遮不住。

谢瑶华也是一脸笑意。

“见过老夫人!”谢琅华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

从他们回来之后,她便没有没有唤过老太太祖母了,连谢恒也是如此。

萧氏也只是以老夫人相称。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他们,笑盈盈的说道:“我把你们都叫过来,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老太太看去。

“祖母,是什么好消息啊?”谢芳华看着老太太笑着问道。

老太太轻轻拍着谢瑶华的手,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郑重的说道:“是瑶华有了好消息,她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血。”

老太太说着笑得合不拢嘴。

自古以来母以子贵,若是哪一日太子登基,瑶华怎么着也会是一宫主位。

谢瑶华一脸得意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她笑容灿烂,眼中闪过淡淡的讥讽。

“呀!这可是真是太好了!”许氏瞬间笑出声来,合掌说道:“真是祖宗保佑啊!”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了。”谢芳华还有谢琼华皆对着谢瑶华道贺。

谢瑶华轻轻的抚摸平坦的小腹,笑着说道:“来日,我若是富贵了,也就是我们谢家富贵了。”

“好,好……”老太太连说数声好。

萧氏看着谢瑶华,勾唇一笑:“多积一些阴德平安诞下孩子才是!”

“那是自然。”谢瑶华淡淡的看了萧氏一眼,转瞬将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笑盈盈的说道:“听闻我有了身孕,姐姐为何不高兴呢!来日我这孩儿也唤姐姐一声姨母呢!”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盯着谢瑶华平坦的小腹,一时之间只觉得气血逆流,积压在心底的恨顷刻间爆发出来。

想当日阿宇也是这般在她腹中慢慢长大的。

她妖娆一笑,看着谢瑶华说道:“怎会?我自然是高兴的,只盼着你早日诞下孩儿,我好送他一份大礼。”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谢瑶华也是勾唇一笑:“那我便先谢过姐姐了。”

谢琅华垂眸一笑,双眸格外的阴森。

她也要让她尝尝什么叫做剜心之痛!

“快给瑶华煮碗燕窝粥过来。”老太太招手说道。

“是。”秦妈妈笑着应下了,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便端上来一碗燕窝粥。

萧氏称还有事要忙,带着谢琅华与谢恒离开了。

怎料,他们还没有出老太太的院子。

“姐姐。”谢瑶华也走了出来。

谢琅华扭头看着她。

谢瑶华笑盈盈的走了上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我有几句话想与姐姐说。”

“母亲,阿恒你们先回去吧!”谢琅华看着萧氏与谢恒说道。

萧氏与谢恒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与谢瑶华一起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春桃与方幻云,还有谢瑶华身边的那些婢女都离得远远的。

谢瑶华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我是专门来向姐姐道谢的,那日若非姐姐仗义出手,我又怎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哪日我若得了泼天的富贵定然不会忘了姐姐的。”

谢琅华扬眉一笑,出手极快的落在谢瑶华小腹之上,她眼睑半垂凝神看着谢瑶华平坦的小腹,脸上的笑容格外的妖冶,她慢悠悠的说道:“你真正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二百零八章 上门提亲

谢瑶华猛地一怔,还以为谢琅华要对她做什么不轨之事,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怎料,她身后恰好有一块不怎么平整的石头。

“啊……”以至于她被绊了一下,面容失色的朝后倒了下去。

“夫人。”她的几个婢女满目惊恐的朝她跑来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谢琅华一把拉住了谢瑶华。

“你怎能如此不小心呢?”谢琅华笑盈盈的看着谢瑶华说道:“若是伤到腹中的孩儿可如何是好?”

明明她笑的宛若夏日的骄阳一般,可谢瑶华却觉得不寒而栗。

本来她想刺激谢琅华一番的。

没想到却让她给刺激到了。

“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护好腹中的孩子。”谢瑶华站直身子,轻轻的推开了谢琅华的手。

“那就好!”谢琅华凝神看着她说道:“你眼下一片青黑,想来是夜夜不得安眠吧!”

“夫人。”几个婢女赶过来,赶忙上前扶住谢瑶华,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可是梦到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夜夜来找你索命啊!”谢琅华不等谢瑶华开口,便笑盈盈的说道。

徒然间,谢瑶华面色一白,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谢琅华再不理会谢瑶华,她云淡风轻的扫了谢瑶华一眼,转身就走。

她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的玩。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不管是她也好,还是萧陌也罢,她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春桃与方幻云几步跟上谢琅华的步伐。

谢琅华勾唇一下,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派人看着她,莫要让她腹中的孩子,随意便被人害了去。”

方幻云垂眸说道:“是!”

春桃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们两个人。

萧氏正忙着四处给谢琅华张罗婚事。

谢家大小姐议亲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还专捡寒门子弟,令得整个燕京城中的寒门子弟不由得跃跃欲试。

谢琅华纵然名声差了些,但她好歹是定远侯嫡出的大小姐,定远侯手握重兵,深受陛下倚重,若是能攀上谢琅华,于很多寒门子弟来说,无异于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王玄正在书房看书,王礼匆匆走了进来,看着王玄拱手说道:“郎君可知谢家传出要为谢琅华议亲的消息,还专捡寒门子弟,这会许多寒门子弟都围在谢家外面,就盼着能得了谢家大小姐的青睐。”

王礼说着面如锅底黑的不得了。

这个谢琅华就没一日安生的,也怪郎君手段太多温吞,直接把她绑了丢在塌上多好。

“嗯!”王玄淡淡扫了王礼一眼。

王礼还在等着,哪知道王玄竟没了下文。

“郎君?”王礼忍不住朝王玄看去。

“且让她议着吧!”王玄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还有陈家阿意在外面求见郎君,可要让她进来?”王礼接着又道。

王玄视线落在竹简上,头都未抬淡淡说道:“告诉她我公务繁忙,让她回去养病吧!”

“是!”王礼拱手说道。

过了一会,王玄抬起头才发觉王礼还站那里,凝神看着他说道:“可还有事?”

王礼先是摇了摇头。

王玄微微一怔。

紧接着王礼又点了点头。

他看着王玄说道:“有些事郎君若不愿意做,我愿意为郎君代劳。”

王玄看了王礼一眼,勾唇一笑:“可有些事须得心甘情愿才好,我自有分寸你退下吧!”

“郎君……”王礼还想说着什么。

王玄已经垂下头去。

王礼只得转身离开。

日光明媚,用过午饭之后,春桃搬了梯子趴着墙头上,又不敢探出头来,给外面的人看到,她指着外面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外面有很多寒门子弟,你要不要上来看看可有顺眼的?”

春桃替谢琅华也是操碎了心。

谢琅华在院中的凉亭看书,她还没有开口。

方幻云便笑着说道:“春桃你还是下来吧!外面的那些寒门子弟都是抱着平步青云的心来的,皆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又耐不住性子的,真正有学识的寒门子弟必然是有傲骨的,才不屑这样围在外面呢!”

“方姑姑说的是,春桃你快些下来吧!磕到碰到就不好了。”方幻云的话深得谢琅华的心。

春桃这才下来。

“大小姐为什么非要择一个寒门,依我看大小姐便是配王孙公子也是配得上的。”春桃看着谢琅华嘀咕道。

“高门娶妇,低门嫁女自然是有道理的。”谢琅华看着春桃一笑。

况且她只是议亲,又没真想着嫁过去。

越来越多的寒门子弟聚集在谢家门外,老太太怎会不知道。

为此老太太还专门把萧氏叫过去训斥了一顿,说萧氏非要作践她侯府的女儿,跟她侯府的女儿没人要了似的,竟专捡寒门子弟,平白的让人笑话他们定远侯府。

呵斥萧氏立刻停止这荒唐的行为,可如今的萧氏已不是从前的萧氏,萧氏只说了句我的女儿我自己做主。

老太太便无话可说了,气的脸都白了,若是往日不管抓起什么已经往萧氏身上招呼了。

可如今她只是冷冷的说道:“只要你将来不后悔就成。”

谢琅华知道的时候,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真是越发有当家主母的架势了。”

萧氏也笑了起来:“这些年的亏可不是白吃的。”

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才好。

这些年她谨记孝道,对老太太顺从恭敬可换来的又是什么?

谢琅华正在萧氏房中,母女两人说说笑笑。

“大小姐,不好了!”忽的春桃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一脸的慌张连话都说不好了。

“怎么了?”不等谢琅华开口,萧氏便起身问道。

谢琅华凝神看着春桃。

春桃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谢琅华,磕磕巴巴的说道:“大小姐,有人带着聘礼上门提亲来了!”

“你说什么?”萧氏难以置信的说道。

这也太快了吧!

萧氏转念一想便笑了起来,可见还是有人慧眼识珠的,可见她家的女儿根本不愁嫁的。

“是谁?”还是谢琅华清醒,一语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奴婢也没有看到,只看到好些人抬了好多东西,看的人眼花缭乱的便着急给大小姐报信来了。”春桃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你这报的叫哪门子的信?”萧氏不由得的笑了起来。

春桃面色一红,也傻傻的笑了起来。

就在那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得了也不用猜了,人已经来了!”方幻云朝外看了一眼笑着说道。

丁妈妈和李妈妈赶忙上前给萧氏整理了整理衣裙。

萧氏难掩好奇的笑着说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儿郎!”

她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坐在客厅正中央的木椅上,淡云和流水赶忙煮了茶过来。

谢琅华也坐了下来,春桃也上前给她整理了整理衣裙。

方幻云则是笑而不语的站在一旁。

“参见睿王殿下!”仆从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琅华猛然一惊,还未开口。

“啪……”萧氏手中的茶瞬间落在了地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她方才没有听错吧!来的是睿王殿下。

这是哪门子的寒门?

谢琅华缓缓站了起来,朝门外看去。

就在那时司马睿一袭乌黑的衣袍,头戴玉冠,步履生风的走了进来。

他视线落下谢琅华身上,脸上勾勒出一抹浅笑。

于他这种人,一向是不苟言笑的。

院子里满是他带来的聘礼。

一眼看去竟数不过来。

春桃与方幻云皆愣住了。

萧氏上前要给司马睿行礼。

司马睿几步上前赶忙将她扶住,一改往日那副高冷的模样,脸上满是和善的笑,缓缓道来:“今日我是上门提亲来的,理应该我向夫人行礼才是。”

他说着对萧氏拱手一礼。

萧氏哪敢受他这一礼,她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不知所措的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缓缓朝司马睿看去,她紧紧抿着唇瓣,目不转睛的司马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司马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对着萧氏拱手说道:“在下司马睿,年二十二,乃燕京人士,家中无妻无妾,亦无不良嗜好,对大小姐倾慕已久,愿聘大小姐为妻,此生绝不相负,还望夫人应允!”

司马睿这架势与王婆卖瓜如出一辙。

与他这样的人来,说出这样的话格外的不匹配。

他一番话说完,萧氏脑中轰的一声,真真是惊呆了,她呆呆的看着谢琅华。

一时之间,满屋子的人皆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司马睿。

司马睿嘴角含笑,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听说她要议亲,他便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来了。

只是不想此生错过她。

“睿王殿下,快快请坐!”老太太听闻睿王殿下亲自登门提亲来,便巴巴的赶来了,一副讨好的模样。

睿王殿下带着聘礼亲自上门,自然是要聘琅华那个丫头为正妻的。

“母亲,你们都暂且退下,我有几句话要与睿王殿下说。”谢琅华看着萧氏说道。

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带着身边的婢女和婆子转身退了出去。

“琅华,你有什么好说的,这桩婚事祖母替你做主应允了。”老太太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

“方姑姑,把老夫人请出去!”谢琅华淡淡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这才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司马睿。

第二百零九章 愧不敢当

日光将司马睿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嘴角微微上扬着,可见他心中愉悦。

谢琅华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她眉头紧锁,缓缓说道:“睿王殿下是疯了吗?”

莫说平民百姓家儿女婚嫁,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遑论他是一个皇子,他的婚事自有陛下和王后替他操持,何时能轮到他自己做主!

他这样大张旗鼓的上门提亲可不就是疯了吗?

还魔怔的不轻。

“我既然敢这样来,自然是有底气的,至于陛下那里你不用操心,只要你点头,我自有法子能请到赐婚的圣旨。”司马睿看着她勾唇一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显得谢琅华有些大惊小怪了。

“睿智如睿王殿下怎会不知,上一次你在宫中与太子殿下相争,便已令陛下对你起了疑心,你多年隐忍为的是哪般?这一次你又冒冒失失的上门提亲,我们谢家镇守边陲,拥兵三十万,你要陛下如何想你?”谢琅华双手握在一起,看着司马睿缓缓说道,她面上的神色格外的凝重。

司马睿能不怕。

她却是不能不怕的。

司马睿凝神看着谢琅华,他缓步朝她走了过去。

她说的这些他如何能不知晓。

陛下本就多疑,随着年纪渐长如今越发的多疑了。

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不愿此生错过她。

哪怕多年谋划全部化为乌有。

他这个人一向冷情,令他起了执念的,一是那个位置,再来就是她了。

“我只问你愿或不愿!”司马睿缓步走到谢琅华跟前,两人近在咫尺,司马睿垂眸看着她,幽深的目光中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他的目光好似夏日的骄阳,令得谢琅华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谢琅华下巴微抬,一瞬不瞬的看着司马睿,缓缓吐出四个字来:“齐大非偶。”

这便是她的答案。

为何她执意要找一个寒门,如今太子殿下稳坐东宫,而他们谢家拥兵三十万,不管是王家也好,还是崔家也好,摆在他们之间的固然有无法跨越的门第之见,更重要是陛下绝不会允许谢家与他们任何一家结亲。

陛下已然视士族为豺狼虎豹,又怎可能拱手送上数十万的兵力!

与睿王殿下也是这个道理。

太子之位已定,陛下绝不可能让她嫁给司马睿的。

之前她与萧家的婚约,陛下之所以袖手旁观,不过是因为萧家乃是一介文臣,又是太子之师,便是她嫁过去了也与社稷无碍。

所以她只能找一个寒门,才能让陛下放心。

谢琅华目光澄净,目不斜视的看着司马睿。

他是个明白人,她都懂的道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我不想听什么齐大非偶,不过是搪塞之言,我只问你,你可愿做我的妻?任它沧海桑田,我不离你不弃携手一生永不相负!”司马睿双手落在谢琅华肩头,他声音低沉,字里行间是他埋在心间无法与人言说的深情。

只要她点头,等着他的便是刀山火海,他也是无所畏惧的。

四目相对,谢琅华也是深深的看着他。

他说的这样好,唯愿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就是她从前的心愿吗?

可谢琅华脸上一点动容都没有,她轻轻的推开了司马睿的手,垂眸说道:“睿王殿下请回吧!”

司马睿眉头紧锁的看着她,缓缓的垂下手来。

他一脸落寞,喃喃说道:“你便这般不愿吗?”

“睿王殿下喝醉了,我却是没有。”谢琅华看着他嘴角一弯,缓缓道来:“睿王殿下隐忍多年,万不可功亏一篑。”

司马睿缓缓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谢琅华的脸。

犹记御花园中她拈花一笑的模样。

那一日,日光那样明媚,却都抵不过她脸上的笑。

最终他慢慢的垂下手去。

他勾唇一笑,脸上满是自嘲,凝神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当我得知你要议亲,心中有多欢喜,就有不安,我生怕自己晚来一步,便会错过此生,如我这样的人与旁人便是多说一句话,也要细算一下其中得失,可我来了,不顾一切的来了,不想去算计身后的那些风雨,也不愿去计较我这样贸然上门,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

司马睿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可你终究还是不愿的!”

他的声音中满是苍凉。

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不计较得失,不算计后果,院子里摆着的那些都只是些俗物,他带来的是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谢琅华盈盈一福:“多谢睿王殿下厚爱,琅华愧不敢当!”

说她无情也罢!

说她铁石心肠也好!

他的这一番话,还有他的这片深情都是她所承受不起的,也不愿承受的。

从始至终她从未变过,一直都清醒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断然不会为了一个人再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所以她才想正儿八经的议一门亲事,斩断那些不必要的情缘。

情之一事,她偿还不起,也不愿在触碰。

司马睿双手紧握成拳,眼中全然都是谢琅华的身影,他格外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可否容我抱你一下。”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还未开口。

他便笑着说道:“是我唐突了。”

“告辞!”他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然也!”谢琅华望着他的背影淡淡笑道。

司马睿骤然转过身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瞬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十分苦涩。

他大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长臂一挥将谢琅华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睿王殿下数次施以援手。”谢琅华满目真诚的看着司马睿扬眉一笑。

片刻,司马睿松开她转身就走。

转身的那瞬间,他又是那个深沉内敛的睿王殿下。

“睿王殿下饮上两坛酒,即刻入宫面见陛下负荆请罪去吧!”谢琅华凝神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神色也很是复杂。

他如此高调行事,多少双眼睛看着,想要遮掩住怕是不能了,既然如此与其让旁人说给陛下听,倒不过他亲自说给陛下听,免得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味。

“好。”司马睿脚下一顿,扭头看了谢琅华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带来的那些东西,又都尽数抬了回去。

老太太看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琅华。”萧氏缓步走了进来,她还没有说话。

老太太便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面色阴沉,用手指着谢琅华说道:“你个不知好歹的,睿王殿下亲自上门提亲,你都给驳了回去,你好大的脸面啊!你还真想着嫁进王家,崔家那样的门户里去吗?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在老太太看来,司马睿已是最好的人选了,且又是嫁过去做正妻的,她不明白谢琅华到底有什么不愿的,老太太到底还是头发长见识短,亦或者被那些聘礼给晃花了眼,全然忘了皇子的婚事皆是由陛下与王后做主的。

王后又是太子生母,如何能让她嫁给司马睿!若让司马睿得了谢家的相助,岂非有实力与太子一争!

“老夫人若不怕死,只管这样说,好叫别人都听见,我们谢家拥兵三十万,若与睿王结亲岂非成了结党营私。”萧氏气的面色发白,她还没有开口,谢琅华便冷冷一笑。

老太太面色一白,当下便没了言语。

“哎呀!哎呀!我这心口怎么又疼了起来!”眨眼间她捂着胸口叫嚷了起来。

“还不把老夫人送回去,再找个大夫给过来给老夫人看看。”萧氏当机立断的说道。

屋里这才清净了。

“母亲可知道了,我为何执意与寒门结亲?”谢琅华看着萧氏淡淡一笑。

有了方才那一番话,萧氏便是再愚钝也知晓其中的利害了。

她轻轻的拍了拍谢琅华的手,笑着说道:“琅华放心吧!我一定从寒门中给你挑选出一个品行俱佳夫婿来。”

很多事看似可以选择,实则从无选择的余地。

“好。”谢琅华笑着将头靠在萧氏肩头。

司马睿出门饮了两大坛子酒,依谢琅华所言带着酒气匆匆入宫了。

春桃倚在门口忍不住叹了一声:“睿王殿下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待我们大小姐也是用了心的,真真可惜了。”

方幻云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有些时候不是因为不好,而是因为太好了,就如大小姐说的那句话齐大非偶!”

谢琅华与萧氏母女二人说了一会体己话。

她一出来,方幻云与春桃立刻迎了上去。

春桃一脸不解的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门外的那些寒门子弟都散去了。”

“散了也好!”谢琅华笑笑随口说道,并没有放在心上,提步自己的院子走去。

怎知她还没有走到自己的院子,萧氏身边的淡云便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看着她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小姐,宫中的寺人来了,说是来传王后娘娘的旨意,大小姐快去前厅接旨吧!”

第二百一十章 王后有召

谢琅华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这会已是夕阳西下,王后娘娘能有什么旨意呢!

她不敢耽搁提步朝前厅走去。

等她到的时候,前厅已经站满了人。

萧氏,谢恒,还有老太太,许氏……

她抬头朝萧氏看去,只见萧氏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担忧,谢琅华看着她柔柔一笑。

“谢家大小姐!”宫中的寺人一甩手中的浮尘,拱手对着谢琅华说道:“王后娘娘召大小姐进宫觐见,大小姐跟老奴走吧!”

那寺人脸上含着笑,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他声音一落,萧氏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她脚下一软,若非流水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下,她怕是就要摔在地上了。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也实在怨不得她,上一次谢琅华入宫的事,直到如今她还心有余悸。

这一次,王后娘娘又要她的琅华做什么?

谢琅华脸上也是难掩震惊,她微微一怔,瞬间便恢复如常,对着那寺人盈盈一福说道:“是。”

王后的旨意自然也是违抗不得的。

谢恒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担忧。

还是方幻云行事老道,她几步上前,不着痕迹的塞给那个寺人一把金豆子,笑盈盈的问道:“公公辛苦了,敢问公公王后娘娘为何突然要召见我家大小姐?”

那寺人稳稳握住那把金豆子,笑着说道:“不是老奴藏着掖着不肯说,实在是老奴也不知晓啊!”

“有劳公公了。”方幻云笑着盈盈一福,这些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在宫中讨生活,已经变得油盐不进了。

她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轻轻的握了握萧氏的手,笑着说道:“母亲放心吧!”

萧氏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与谢恒生生把谢琅华送到大门口,一直看着她与方幻云上了马车,还不肯离开。

谢琅华只带了方幻云一人。

等她们走到王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方幻云扶着谢琅华下了马车。

那寺人看了方幻云一眼笑着说道:“王后娘娘只召了大小姐一人,姑姑且在这里候着吧!”

王宫从来都不是她们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

“公公说的是!”方幻云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又给那寺人塞了一把金豆子。

谢琅华冲着方幻云微微点了点头,缓步进了王宫。

她虽然在王宫住了几日,可一直被困在院子里,哪里也去不得,如今对王宫还是陌生的很。

一路上她始终在想着,王后娘娘召她入宫,可是为了司马睿上谢家提亲的事?

她以为入了宫便能见到王后娘娘了,怎料那寺人前去禀告了一声,王后宫中的近身婢女说,王后娘娘正在陪陛下用膳,让她稍后片刻,将她领到了一处房间里,还给她煮了一壶热茶来。

谢琅华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屋里烛火通明,轻纱摇曳,她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王后娘娘在陪陛下用膳,也就是说司马睿安然无恙的回去了。

此刻,西凉太子李晟在燕京,司马卿与他的婚事也已经定了下来,两国联姻可是天大的好事,不日司马卿便要远嫁西凉了。

王后娘娘理应忙着为司马卿准备嫁妆才是,召她觐见究竟所谓何事?

司马睿已经回去了,足以说明并不是因司马睿上谢家提亲一事而召见她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谢琅华坐的背都有些僵了,她起身在屋里走了起来,凝神听着外面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她就好似被人遗忘在这里一样。

谢琅华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便是用膳也该用完了才是。

她提步朝门口走出,正准备出去询问一番。

哪知就在那时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谢琅华顿时站住了,从脚步声判断来的最少在三个人之上。

她还以为是王后娘娘派人来请她过去的。

“砰……”不成想门被粗鲁的推开了。

走进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婢女,一看就是往日里粗使的,她们目露凶光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顿觉不妙,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说道:“可是王后娘娘已经用过膳了?”

为首的那个婢女看着她勾唇一笑:“是九公主让奴婢们来给大小姐送点好东西。”

谢琅华眸色一冷,眼底杀气毕露,原来是司马卿假借王后之名把她骗进来的。

她不着痕迹的抚摸了一下稳稳缠在手腕上的小豆子,整个人镇定了许多。

“我可是定远侯之女,你们想要做什么?”她双眸如玉厉声呵斥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可是顶顶好的东西呢!”谢琅华没有想到,这四个婢女皆是会功夫,且功夫还不弱,眨眼之间她们朝她扑了过来,想要擒住她。

好在谢琅华早有防备,且她动作十分迅速,一下让她们扑了个空。

“来人啊!”躲闪间隙谢琅华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你就叫吧!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为首的婢女冷冷一笑,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讥讽。

她手中亮出几根黑色的银针来,一看便知是淬了毒的。

几个人默契十足再度朝谢琅华出手。

谢琅华身量娇小,那里是她们四个人的对手。

一个婢女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个拿着银针的婢女便朝她刺了过来。

“嗖……”就在那时,一道绿色的身影闪过。

“啊……”那个手持银针的婢女,瞬间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哀嚎起来,黑色的血从她眉心流了下来。

她抹了一把黑色的血,垂头看了一眼,面容狰狞的说道:“想不到她身上还真有这么一个小东西。”

小豆子尾巴一扫,小巧的身子凌空而起,朝剩下的几个婢女扑了过去。

哪知剩下的三个婢女毫不惊慌,从怀中拿出一包黄色的粉末朝小豆子撒了过去,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熟悉的味道令得谢琅华一惊,是雄黄,而蛇最怕的就是雄黄了。

“小豆子,快回来!”谢琅华冲着小豆子喊道,却已经来不及了,黄色的粉末已经落在小豆子身上。

小豆子一下子蔫蔫的的倒在了地上,连身子都盘了起来。

这世上万物之间相生相克,小豆子也逃不了这个定律。

“啊……”那个被小豆子咬了的婢女,哀嚎了一声眨眼间化作一摊血水。

剩下的那三个婢女一下子愣住了。

从别人口中得知,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谢琅华飞快的把小豆子捡了起来。

三个婢女回过神来目露凶光,一步一步朝谢琅华逼了过去。

“大小姐还有什么看家的本事尽管亮出来啊!”其中一个婢女勾唇一笑,快如闪电的抓住了谢琅华的脚。

“啊!”一下子把谢琅华掀翻在地。

另外两个婢女趁势把谢琅华死死摁在地上。

“你们想要做什么?”谢琅华冷眼看着她们说道。

因着要入宫,她时时藏在衣袖中用来防身的匕首也搁在家中。

衣袖中除了余烨兄长给她的见面礼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可以说那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三个婢女一个摁着谢琅华的腿,令得她动弹不得,一个婢女死死的拽着她的胳膊,谢琅华拼命的挣扎着。

剩下的那个婢女几步上前掰开了她的嘴,拿了一瓶什么东西就要往她口中灌。

谢琅华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她用尽全力推开拽着她双臂的那个婢女,衣袖一挥带出一道白色的粉末,瞬间屏住呼吸。

离她最近的那两个婢女眨眼间倒了下去。

她一脚踹开最后那个婢女,跌跌撞撞朝外跑了过去。

“你个小贱人想往哪里跑啊!若是办不成这件事,我这条老命也保不住了。”剩下的那个婢女冷眼看着谢琅华,恶狠狠的说道。

“来人啊……”谢琅华疯了一样扑向门口,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王宫大内她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啊……”她才跑几步,那个婢女纵身一跃将谢琅华扑倒在地,如山一样的身子骑在她身上,粗鲁的拽着她的头发,强横的掰开她的嘴,往她嘴里灌东西。

谢琅华双目殷红,用力的推着那个婢女的手,奈何她力道太大了,纵然她死死的抿着嘴,那些发甜的东西还是吞进去了不少。

“啪……”那个婢女一巴掌扇在谢琅华脸上,恶狠狠的说道:“你就好好等着享受吧!”

她起身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告诉九公主事成了!”她的声音落入谢琅华耳中。

“咳咳咳……”谢琅华用手狠狠的扣着喉咙,想要把吞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她大声的咳嗽起来,却是一点都没有吐出来。

“方姑姑,救我……”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只觉得身上好似烧着了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她头发凌乱不堪,衣裙也被那几个婢女扯破了,还没有走到门口,她脚下一软重重的摔在地上。

谢琅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苍白的脸上两颊泛着极不正常的红晕。

她用力的摇着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一点一点朝门口爬去。

“太子殿下您醉了,慢一点啊!小心摔着了。”就在那时几个寺人搀扶着醉醺醺的司马奕走了进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歹毒心思

“九公主这么做不妥吧!谢琅华到底是定远侯之女,公主这样假传王后娘娘的旨意,给谢琅华喂了催情之物,又把太子殿灌醉,让寺人带了过去,若是陛下和王后娘娘知道,怕也不会轻饶了九公主的。”看着司马卿长大的宋嬷嬷苦口婆心的说道。

司马卿勾唇一笑,全然没有把宋嬷嬷的话放在心上,她一脸冰霜垂眸说道:“那个西凉太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可不管我如何哀求父王和母后,他们还不是要把我嫁到那个蛮荒之地,他们何曾关心过我的生死。”

“啪……”司马卿说着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

司马卿提及这件事便怒不可遏。

从前母后还宠着她,惯着她,自从她豢养男宠的事暴露了出来,连母后都不疼爱她了,她苦苦哀求母后不要把她嫁到西凉和亲,母后却只说这是她的命,连母后也帮不了她,只能让她认命。

可她如何甘心?

她心心念念的唯有王家七郎。

若不是昨日陈意找上她,她估计死在西凉的路上都只能做一个糊涂鬼。

若非陈意亲口相告,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因着谢琅华她豢养男宠的事才被暴了出来。

也是因为她,父王和母后不再疼爱她了不说,她还必须远嫁西凉。

连有陈意不能嫁给王家七郎,也是谢琅华所为。

若不是谢琅华,她还是被父王和母后捧在手心里,高高在上的九公主,等陈意嫁给王玄之后,她还可嫁入王家,做王玄的平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谢琅华,所以她就是死也不会放过谢琅华的。

晚膳之前,听母后说今日司马睿酒后竟魔怔起来,亲自去谢家向谢琅华求亲,母后很怕父王看着司马睿一片痴心的份上,给司马睿一个成全。

若是司马睿娶了谢琅华了,便等同得了定远侯的支持,连兄长都未必能坐上大王的位置。

她远嫁西凉,李晟给她的种种礼遇,不过是因为她是大燕的九公主,而她的王兄是大燕未来的一国之君。

若是失了王兄这个后盾,她在西凉如何还能有好日子过。

她思前想后一计跃上心头。

只要谢琅华成了王兄的妇人,那么定远侯的势力便是王兄的了,王兄便可稳坐燕国王位,更可以毁了谢琅华。

谢琅华不是痴心妄想着王玄吗?

她便要谢琅华永远失去靠近王玄的资格。

谢琅华让她痛不欲生,她就让谢琅华生不如死。

这样既可解了母后的担忧,又能让她出一口心头的恶气,简直是一箭双雕。

“九公主三思啊!陛下十分倚重定远侯,定远侯又十分疼爱谢琅华这个女儿,若是定远侯闹到陛下跟前,陛下总要给定远侯一个交代的。”宋嬷嬷眼中难掩担忧的说道。

“我不日便要嫁到西凉,到时候便是西凉的太子妃,便是父王也奈何不了我。”司马卿眉眼一弯,漫不经心的说道。

宋嬷嬷也不知该如何规劝她了,只能沉默下去。

陈意在燕京郊外的庄子上,更深露重,她全无睡意,一动不动的站在窗边,凝神看着天上的月亮。

此刻她心中矛盾的厉害。

“娇娇,王家七郎不知晓这件事不是更好吗?为何娇娇还故意将此事透露给王家七郎知晓?”相思面带疑惑的看着陈意问道。

陈意淡淡一笑:“相思,我知道王玄一直都不喜欢我,一直以来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与他婚不合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的,他可曾关怀过我一句?”

陈意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

从前她有多爱王玄,如今便有多恨王玄。

对于她来说毁天灭地的事,只要他站出来当众解释一句便会烟消云散,什么婚不合,什么克夫就都是子虚乌有。

她便还是王玄嫡妻。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也就罢了,还处处偏袒谢琅华那个贱人。

家族何等势利,从前处处捧着她,不过是因为她会嫁做王玄为妇,如今她与王玄婚不合,又传出克夫的名声,纵然母亲疼爱她,也只能把她放在别院。

时日渐久,谁还会记得她?

等待她最好的结局,便是寻个中等门第远嫁燕京。

她是谁?

她是比司马氏的公主还有尊贵几分的陈家嫡女。

她不甘心……

“既然是他对不住我在先,就莫怪我心狠手辣!”陈意勾唇一笑,面容狰狞的厉害。

王家虽然现在还没有上门退婚,可早晚都会有哪一日的。

今晚只要王玄敢入宫去救那个贱人,便是他王玄,还有他们王家对不起她,这个婚便可由他们陈家上门去退。

她在适时得放出一些流言,将什么婚不合,还有她克夫之言尽数推到王玄身上,只说王玄不愿娶她,为了谢琅华才会故意抹黑她。

到时候她便还是陈家的天之骄女!

陈意垂眸一笑,眼中满是凌厉的寒芒,她淡淡的扫了相思一眼说道:“我要活着,不仅要好好的活着,还要把他们都踩在脚下。”

相思看着这样的陈意,觉得十分的陌生,心头忍不住闪过一丝恐惧,她不敢在开口,低低的垂下头去。

“天子殿下好好歇息!”几个寺人把司马奕扶进房间,便转身离开了。

“你们怎么走了?”司马奕喝的醉醺醺的,路都走不稳了,他十分不满高声喊道,只觉得今日心头十分燥热的厉害,急需一个妇人消消火。

“方姑姑,救我……”谢琅华躺在地上,整个身子烧的厉害,她浑身无力细弱蚊蝇的喊道,手下意识的扯了扯衣领。

屋里燃着几盏灯。

司马奕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并没有看到地上的谢琅华。

“啊……”忽的,司马奕踩到谢琅华的衣裙,猛地摔在谢琅华身上,他看都没有看一眼,一脸愤怒的吼道:“什么鬼东西,竟敢挡住本太子的路,不要命了吗?”

他视线十分模糊,眯着眼随意摸了一下,才发现身下是一具十分温热又带着香味的身子。

那瞬间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趴在谢琅华脸上,扒拉开她散落在面上的头发看了一眼。

“竟是谢家的那个小贱人!”看清谢琅华的面容后,司马奕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低声笑道:“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傍晚,他还在为司马睿上谢家提亲的事而生气,司马睿这不是摆明了要与他相争吗?

更可恨的父王竟没有责罚司马睿,只让他回家闭门思过半个月,这样不痛不痒的处罚,忍不住叫人猜想可是君心变了?

他去找了母后,母后只让他安心,可他如何能安下心来?

他心中烦闷,正巧卿儿让他过去饮酒,他便多饮了几杯,谁知道竟在这里碰到这个小贱人了,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司马奕放荡形骸的一笑,一手扯掉身上的外袍,口中念叨着:“来,今晚让爷好好的疼爱你一番!”

他伸手便去扯谢琅华的衣裙。

“走开……”谢琅华浑身软绵绵的,但还存着一丝理智,她用力的摇着头,拼命的推着司马奕的手。

“都到了此刻,你这个小贱人还矫情什么,你那妹妹便放荡的厉害,你们骨子里的血都是一样的,还在本太子面前装什么清高,你这具身子已经被崔愠和王玄玩弄过了吧!”司马奕恶狠狠的说着,抬手扫在谢琅华脸上。

“啪……”谢琅华的耳朵嗡嗡的响了起来,她只觉得眼冒金星,嘴角流出血来。

便是这痛让她整个人清醒了一点。

“你放开我!”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了司马奕一把。

司马奕本就喝醉了,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被谢琅华这么一推便摔在了地上。

谢琅华大口大口喘息着,她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

“你这个小贱人想往哪里逃?”司马奕冷冷一笑,摇摇晃晃的朝谢琅华追了过去。

走了几步,他一把扯住了谢琅华的头发。

“你放开我。”谢琅华扭头推了他一把。

司马奕扯着她的衣裙摔在地上。

“来人啊!救命……”司马奕用力一扯,谢琅华也摔在地上,她一点一点朝门爬去。

已经到嘴的鸭子,司马奕怎肯放她离开。

谢琅华死死的看着门,她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门的边缘,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打开门来。

“你休想逃,今晚你只能认命!”就在那时,司马奕用力一扯她的衣裙,把她整个人朝后拉去。

谢琅华一下摔在地上。

司马奕得意的一笑,一下子扑倒谢琅华身上,那双手不老实的很,四处摸索着,谢琅华拼命的挣扎着。

“啪……啪……”他抬手扇了谢琅华几巴掌,死死的掐着谢琅华的脖子。

“咳咳咳……”谢琅华面色越来越白,声音越来越微弱。

直到她无力挣扎了,司马奕才松开了她。

“嘶啦……”他伸手撕开谢琅华的衣裙,谢琅华已然一点意识都没有了。

司马奕已经急不可耐了,他勾唇一笑,抬手把谢琅华翻了过来,让谢琅华背对着他趴在地上,已经解开了亵裤的带子。

“砰……”就在那时紧闭着的门突然开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得已

陈意听着影卫的禀报,放肆笑了起来:“他还是去了,为了那个贱人,明知不可为他还是去了。”

陈意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她多么希望他没有去。

那么他便是还是她的玄哥哥,无论前路有多艰难,她都要走到他身旁的,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相伴白首。

可是他去了。

他义无反顾的去了!

从此她与他情断义绝。

“谁啊?”给本太子滚出去!”司马奕满脸不耐烦,看都不看一眼,随口呵斥道。

王玄面似寒潭,他一脚踢在司马奕身上,仿佛他不是未来的天子,就只是一堆腐肉而已。

“放肆!”司马奕已然急不可耐,他额头渗着汗,双眸血红怒不可遏的抬头朝王玄看去。

摇曳的烛火下,王玄一袭玄色衣袍,面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双眸漆黑一丝波澜都没有却透着森森寒意。

司马奕只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如坠冰窟,连牙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只觉得喉咙一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玄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冷漠至极。

他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眸色一凝,解开身上的披风,裹在谢琅华身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把她放下。”司马奕一把扯住王玄的衣袍。

王玄缓缓扭头朝他看去。

他一句话都没有,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司马奕猛地打了个一激灵,颤颤的松开了手。

寂寂深夜,重重宫闱,王玄紧紧的抱着谢琅华,匆匆出了王宫。

此刻已然宵禁。

王玄抱着谢琅华上了马车,谢琅华意识全无,整个人狼狈不堪,她长发凌乱,脸上满是青紫的巴掌印,嘴角挂着干枯的血迹。

不在人前,王玄眉头紧锁,拿了随身的方帕沾了用来泡茶的温水,轻轻的替谢琅华擦去嘴角的血迹。

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的手轻轻的抖着。

“王礼再快一点!”他平静无波的说道,落在谢琅华身上的眸子格外的阴沉。

如她这般性子,若真是被司马奕得逞了,她不会立刻就死,她会撑到亲眼看着司马奕死的那刻,然后毫不犹豫的赴死。

她看似性子淡漠,实则最是刚烈,又是个认死理的,一旦自己认定的事便难以转圜。

“是,郎君。”王礼目视前方将车驾的几乎飞了起来。

因着事态紧急王玄走了最近的一处宫门,王礼已然派人去通知方幻云了。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去了王玄与京中的宅院。

南宫先生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马车一停。

王玄抱着谢琅华匆匆下了马车。

他步伐少见的凌乱,抱着谢琅华疾步朝他寝室走去。

“郎君!”南宫翎已然在他寝室候着了。

王玄动作轻柔的把谢琅华放在塌上,抬头看着南宫翎说道:“有劳了南宫先生。”

他退居一旁,王礼拿着棉布给他净了净手,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双眸格外的阴郁。

南宫翎将手放在谢琅华手腕处。

偌大的寝室中只剩下几道浅浅的呼吸声。

“南宫先生她怎样?”南宫翎一离手,王玄便开口问道。

南宫翎看着王玄拱手说道:“郎君须得做一个决断了,下毒的那人心思极其歹毒,从未给她全身而退的机会,或命或清白只能从中选一样。”

王礼看着王玄眼中一亮,郎君总是不愿跨出那一步,如今已经别无选择,大概这就是天意。

“只能如此?”王玄凝神看着南宫翎说道。

“然也!”南宫翎拱手说道。

“南宫先生莫不是因我隐疾故而如此说来?”王玄一字一句的问道。

“在我眼中从来只有病患,而无高低贵贱之分。”南宫翎从容说道。

王玄起身对着南宫翎拱手一礼:“是王玄错了,还望南宫先生恕罪!”

南宫翎看着王玄淡淡一笑:“郎君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王玄眸色一沉,沉声说道:“去把华玥请来。”

他是华佗后人或有法子也说不定。

“让我去吧!”恰在那时方幻云疾步走了进来。

王玄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再去把崔愠请来。”王玄稍稍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

“郎君这是何意?”王礼满面不解的看着王玄说道。

王玄没有开口,他只是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

王礼一脸不愿,大步转身离开。

“郎君,当机立断才好,若这毒性顺着血液进了肺腑,日后只怕要留有隐疾。”南宫翎语重心长的说道。

“此事我不能替她决断,须得她自己拿主意才好。”王玄深深的看了南宫翎一眼。

“请郎君出去稍后片刻。”南宫翎拱手说道。

王玄缓步转身离开,退居外室。

南宫翎亲自为谢琅华施针。

时间缓缓流逝。

崔愠伤还未好,走路都不利索,他一袭乌黑的衣袍疾步而来,脸上满是担忧,他飞快的四下一扫,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问道:“阿琅呢?阿琅她怎样了?”

王玄没有开口,他抬头朝内室看了一眼。

崔愠提步就要进去。

“南宫先生正在为她施针。”王玄面无表情的看着崔愠,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崔愠顿时驻足不前,他扭头深深的看着王玄,他一直觉得他从不比王玄差,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他不如王玄良多。

王礼已经把大致的情况与他说了。

若是换做他,他非但不会通知王玄,还想都不会想便会替她解毒。

甚至还会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不可错失。

他终究不如王玄坦荡。

“郎君,可以进来了。”南宫翎的声音响起。

王玄与崔愠大步进了内室。

谢琅华已经醒来了,她面色苍白,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身子不住的颤抖着,脸上满是说不出的痛苦。

见王玄与崔愠进来,她缓缓的抬头朝他们看去。

“阿琅!”崔愠几步走到她榻前,凝神看着她,他眉头紧锁,伸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脸。

谢琅华蜷缩在塌上,避开了崔愠的手,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声音恁的沙哑:“不要碰我。”

南宫翎冲着王玄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王玄还有崔愠三人。

“阿琅,让我为你解毒吧!我会聘你为正妻,此生独你一人,黄泉碧落永不相负。”崔愠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从未如此刻这般紧张的不能自己。

谢琅华没有开口。

王玄站在崔愠身后,烛火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凝神看着谢琅华。

他不愿趁人之危。

也不愿勉强她分毫。

更不会替她做任何决定。

他把崔愠叫来,便是给她一个选择,他不要她有一丝的遗憾。

有一团火在谢琅华心头燃烧,他们进来之前南宫翎已经把什么都告诉她了。

命与清白只能二选一。

她缓缓的抬起头朝王玄看去。

第一次,她丢掉那些刻意的小心翼翼与假意的讨好,认认真真的看着他。

崔愠神色一暗,以为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慢慢起身,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不管她的选择是什么?

只要她做出了选择,便是她选了王玄,他也会毫无怨言的退出。

王玄没有动,没有开口,就那样沉默不语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转瞬将视线落在崔愠身上,她虚弱的一笑,淡淡的看着他们两人,费力的吐出几个字来:“你们都出去吧!”若她真为了自己活命,随意选了他们其中一人为她解毒。

那她成了什么?又将他们置于何地?

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羞辱。

她又什么资格在他们两人中间选来选去呢?

“阿琅。”崔愠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他十分艰难的说出一句话来:“我只要你活着,便是你选了他也无妨的。”

王玄平静无波的看着谢琅华,无人看到在他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握成拳,细细的颤抖着。

谢琅华就快要只撑不住了,她最后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你们都出去吧!”

“琅妹妹。”就在那时方幻云带着华玥走了进来。

谢琅华骤然睁开眼朝华玥看去,她双目一红,冲着华玥虚弱一笑。

“闲杂人等都出去吧!”华玥四下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玄看了谢琅华一眼,提步走了出去。

至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若让他开口,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如崔愠说的那般话,他是断然说不出来的。

他能给她什么承诺呢?

做他的正妻吗?

不能。

他这个人永远都做不得崔愠那般潇洒。

唯有隐在心底的那些拳拳心意尚可自己做主。

“阿琅。”崔愠恋恋不舍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华玥。

“你这个丫头总是这么不济事,如今已是我华玥的妹妹了,传出去了真是给我丢人。”华玥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抬手落在她的手腕。

谢琅华眉头紧锁,细弱蚊蝇的说道:“是琅华给兄长丢脸了。”

片刻,华玥抬起手来,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王玄与崔愠你自己做一个选择吧!”

谢琅华身上已经被汗打湿,连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她猛地一僵,失神的看着华玥。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亲临

沙漏发出细微的声音。

谢琅华眉头紧锁,她从衣袖中把小豆子拿了出来,交到华玥手中,小豆子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她满目愧疚的看着华玥说道:“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小豆子,让小豆子沾染了雄黄。”

她每说一个字都格外的艰难。

华玥接过小豆子,轻轻的抚摸着小豆子的脑袋,挑眉看了谢琅华一眼说道:“你放心吧!小豆子不是寻常的蛇,睡上几日便好了。”

谢琅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虚弱的一笑,看着华玥喃喃说道:“兄长说让我在王玄与崔愠之中选一个人,可我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在他们之间挑来拣去,他们都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儿郎,对我皆有大恩,我若是贪生怕死,从他们之中选一个人为我解毒,岂非是对他们的羞辱?若是这样做来连我都看不起自己。”

华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谢琅华说着一顿,大口大口喘息着,接着又道:“我这条命本也是捡回来的,死有何惧?我这一生能得你们真心相待,已然是死而无憾。”

纵然王玄与崔愠都愿为她解毒,可她却不能这样羞辱他们。

“如此你就得吃些苦头了。”华玥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

谢琅华瞬间难以置信的看着华玥,她喃喃说道:“兄长……”

华玥淡淡一笑:“我只是好奇他们两个,你比较中意谁而已。”

谢琅华面上一僵。

华玥起身叹了一句:“有些人啊!路漫漫其修远兮……”

这个丫头真是不开窍。

华玥提步朝外室走去。

“阿琅如何了?”他一出来,崔愠便急急问道。

王玄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华玥。

华玥看着他们说道:“她所中之毒虽然霸道,却也不是不可解,只是比较麻烦,我需要一个知晓身体各处穴位的婢女。”

去这毒与寻常施针不同,须得全身各处穴位都施以针,而后在入药浴泡上一个时辰,他与她虽然以兄妹相称,但终究男女有别,须得找一个人来为她施针。

崔愠瞬间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脸缓和下来,他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如他这般一向不信鬼神的人,忍不住合掌说道:“多谢天上各路神佛保佑阿琅,我日后一定见佛就拜,见庙便入,一定多捐香油钱。”

王玄眉眼一动,缓缓垂眸子,脊背不似方才那般僵硬。

“奴婢虽不精通医术,却熟知身体各处穴位,让奴婢助公子一臂之力吧!”华玥声音一落,方幻云大步走了出来。

华玥点头说道:“好。”

他提笔开了药方,让人去抓药准备药浴。

方幻云跟着他进了内室。

谢琅华怕萧氏与谢恒担心,让方幻云派人给他们递了个信,只说王后娘娘十分和善,与她相谈甚欢,因着时间太晚了,便留她在宫中宿一晚,明日便会回去让他们莫要担忧。

谢琅华入宫久久未归,萧氏派人几番打探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与谢恒心急如焚连晚饭都没有吃,一直坐在前厅等着。

听着前来报信的仆从如此说来,不知为何萧氏心中越发不安了,琅华与九公主不睦,王后娘娘身为九公主的生母,她们两个人怎会相谈甚欢?

萧氏故作镇静哄谢恒去歇息了。

待谢恒离开了,她依旧坐在前厅等着,只留了淡云一人陪她,她时不时的往外看一眼,每一次眼中的希望都会化作失望。

华玥先给谢琅华施了一针,让谢琅华睡着了。

他让人搬来屏风,他坐在屏风外侧。

方幻云替谢琅华退去所有衣衫,华玥说哪个穴位,她便往哪个穴位扎针。

王玄与崔愠在外室等着。

得知王玄把谢琅华救走了,司马卿面色一白,瞬间惊慌的不得了。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陈意虽然对她提过,王玄与谢琅华的种种,可在她看来那不过是陈意小肚鸡肠,草木皆兵罢了。

谢琅华容色一般,家世也不出众,凭她如何能入了王家七郎的眼。

可王玄竟亲自来把谢琅华这个贱人给救走了。

那么一切便得另当别论了。

要知道便是陈意身处舆论的风口浪尖,王玄都没出手助她,她可还是他未过门的嫡妻。

一时之间,司马卿只觉得脊背发凉,她即将远嫁西凉,父王奈何不了她,不代表王玄奈何不了她。

王家势力遍布天下,王玄若想要她的命,便是她做了西凉王后也一样得乖乖赴死,任谁也救不了她。

司马卿一刻都不敢耽搁,也不顾深夜王后早已睡下,匆匆去了王后的寝殿。

若非她是王后嫡亲的公主,王后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见她的。

司马卿丝毫不敢隐瞒,把今日的事如实给王后说了。却并未将自己的私心说出来。

“母后,我这也是为了你与王兄着想啊!司马睿上谢家提亲,说是为了自己一片痴心,还不是想与王兄争夺王位,他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父王只罚了他闭门思过,焉知不是起了什么旁的心思。”司马卿跪在王后跟前,声泪俱下的说着。

什么叫做母女,就是她三言两语便说进了王后心中。

王后正为此忧心不已,司马卿提及此事更让她心烦意乱。

“你好生糊涂啊!竟敢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王后脸上带着怒气指着司马卿说道。

从前谢琅华虽也是定远侯府的大小姐,却并不受谢长安的宠爱,可如今却不同了,谢长安对她十分宠溺,若此事真闹到陛下跟前,陛下势必也得给谢长安一个交代。

“母后,女儿就要远嫁到西凉了,想着以后不能为母后尽孝了,才想着替母后与王兄除掉后顾之忧,若谢琅华成了王兄的人,便是父王也不能再说什么了,王兄得了定远侯的势力,谁人还能与王兄相争呢?”司马卿抽抽噎噎的说道,一面用锦怕擦着脸,一面细细的观察着王后的神色。

索性她已经得罪了王玄,事到如今她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若母后出手,谢琅华势必得入了王兄后院,她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仇。

“容我思量一番。”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王后怎能亲眼看着司马卿落难,让她远嫁西凉,她已经十分不舍了,况且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他们。

王后双眼微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有退路了,只要谢家那边应了这门亲事,便是陛下也无话可说,若此事真真捅出去,也只能让谢琅华清白尽失,想来谢家也是不愿闹到这一步的。

王后心中一定,她抬头看着司马卿说道:“卿儿,你马上就要嫁给西凉太子了,这个时候万不可生出一点事来,你记住这件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母后的主张,你回去吧!”

“母后……”司马卿泪眼婆娑的还想说着什么。

王后沉声说道:“记住你今晚什么也没有做,更没有来过母后寝殿,快些回去吧!”

“是。”司马卿深深的看着王后,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王后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一直到东方吐白,谢琅华才安安稳稳的躺在塌上,她面上虽然还是没有一点血色,可脸颊却不再泛红了。

方幻云给她涂了药,她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消下去,看着格外狼狈。

直到确定谢琅华安然无恙之后,崔愠才离开。

“王玄,我承认我不如你,可我也不会放手。”临走的时候,崔愠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

王玄没有开口。

谢琅华还在昏睡。

华玥看着方幻云说道:“她既然已经无碍了,我们也该带她离开这里了。”

她与王玄非亲非故的,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妥当。

方幻云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可大小姐这个样子也不能带她回谢家,谢家人多口杂的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话来。

她想了想与华玥一起,带谢琅华去了她置办的那处宅院。

王玄坐在书房中。

王礼大步进来拱手说道:“她已经离开了。”

王玄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礼看了王玄一眼,脸上含着担忧接着又道:“家主派人过来传话,让郎君立刻回去一趟。”

“走吧!”王玄缓缓起身。

王礼提步跟在他身后。

萧氏一夜未眠,眼下一片青黑,她越发的心急如焚。

流云给她端来参茶,她都吃不下。

“夫人你这样不吃不喝可不行,多少吃一点才是,说不定大小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丁妈妈苦口婆心的劝道。

就在那时外面传来一阵躁动,萧氏面色一喜,一把抓住丁妈妈的手,激动的说道:“快随我去看看可是琅华回来了。”

“是。”丁妈妈点头说道,扶着萧氏出了前厅。

春桃推着谢恒走了过来。

萧氏难掩失落,看着谢恒说道:“阿恒你来了,可用过早饭了?”

“母亲莫要太过担忧,阿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看萧氏的脸色谢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轻声安慰着萧氏,心中同样担忧不已。

春桃也是一夜未眠,她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叫萧氏瞧见她脸上的担忧。

“夫人,世子爷!”就在那时老太太身边的秦妈妈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萧氏和谢恒抬头朝她看去。

秦妈妈一脸遮盖不住的喜色,对着他们盈盈一福,气喘吁吁的说道:“王后娘娘听闻老夫人病了,竟亲自来探望了,夫人,世子爷,快随我去老夫人房中拜见王后娘娘吧!”

萧氏一把抓住秦妈妈的手,难掩焦急说道:“大小姐可随王后娘娘一起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逼迫(打赏加)

秦妈妈微微一怔,看着萧氏说道:“大小姐昨晚没有回来吗?”

果然,老太太一点都不关心谢琅华,同住谢家萧氏担忧的一夜未睡,而老太太问都没有问谢琅华一句。

萧氏不再言语,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她这样处心积虑的把他们逼回来,也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她也不指望她关心他们。

“走吧!”萧氏看了谢恒一眼,一行人匆忙朝老太太房中走去。

王后娘娘并未声张,也未用王后依仗,轻装简行的来了谢家,名义上是来探望老太太的,老太太真是受宠若惊!笑的怎么也合不拢嘴。

“臣妇参见王后娘娘。”王后娘娘雍容华贵的坐在那里,萧氏缓步上前请安。

谢恒腿脚不便朝着王后娘娘拱了拱手。

“免礼吧!”王后娘娘右手微抬,脸上的笑十分和煦。

此刻陛下正在上朝,她若不想惊动陛下,也只能这个时候出来了。

“谢王后娘娘。”萧氏缓缓起身。

王后娘娘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人,她此行也不过带了两个婢女,两个寺人,再来就是门口的几个侍卫了。

她一眼扫去,只留了一个婢女,其他人都转身退了出去。

见此,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抬眸看了秦妈妈一眼,秦妈妈也转身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王后娘娘,萧氏,还有老太太与谢恒。

王后娘娘十分和善的看着萧氏说道:“本宫今日是来探望老太太的,都不必这么拘着了,过来坐下吧!”

“是。”萧氏轻声说道,在老太太身边坐了下来。

“世子身体不适便回去歇着吧!若是累着了倒是本宫的不是了。”王后满目疼惜的看着谢恒说道。

“是。”谢恒拱手说道,春桃把谢恒推了出去。

司马卿只告诉王后,她假传王后旨意把谢琅华骗入宫中,又把司马奕灌醉,送到谢琅华房中,至于喂药一事是只字未提。

王后娘娘倒是知道王玄把谢琅华带走的。

“王后娘娘。”萧氏起身对着王后娘娘盈盈一福,王后娘娘嘴角含笑,凝神看着她,以为她要提及昨晚之事。

怎料萧氏毕恭毕敬的说道:“昨日王后娘娘召小女入宫觐见,小女此刻还未回来,她可是还在宫中?”

王后娘娘微微一怔,笑着说道:“琅华还未回来吗?昨晚恰好王家七郎入宫觐见陛下,她与王家七郎一道离宫的,理应早该回来才是,这本宫倒是不知了。”

王后娘娘叫的十分亲切,说出的话却很是叫人寻味。

王后娘娘声音一落,老太太的脸色当下便变了,她面色难看的厉害,不着痕迹的瞪了萧氏一眼。

这便是她教养的好女儿,也不归家与人厮混也就算了,还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竟在王后娘娘面前丢人现眼,丢的可是他们谢家的脸面。

萧氏心中瞬间激起千层浪,她呆呆的看着王后娘娘满腹疑云。

琅华派人过来传话,却与王后娘娘的说辞不一,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教养的女儿她知道,琅华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知道谢琅华并未在宫中,而是与王家七郎在一起,萧氏放心不少,在她看来王家七郎至少不会伤害琅华。

萧氏还未开口,老太太便笑着说道:“许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耽搁了也是有的。”

“琅华是个好孩子,本宫也十分喜欢她。”王后娘娘笑着说道,说的是情真意切。

老太太面上十分尴尬,夜不归宿与男子厮混,浸猪笼都够了,还好什么好。

萧氏笑而不语,她低低的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

在她看来王后娘娘这样屈尊降贵,定然是有事而来,且还是与琅华有关,不然她为何一口一口琅华唤着,比她这个母亲还要亲昵几分。

“本宫今日这样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件事要与你们说。”王后娘娘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与老太太。

老太太与萧氏瞬间抬头看着王后娘娘。

“王后娘娘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老太太十分讨好的说道。

王后娘娘这才接着说道:“昨晚本宫与陛下正在用膳,便让琅华去旁的房间稍后片刻,哪知太子殿下饮了些酒,想找个房间休息一下,也是本宫没有安排妥善,竟让太子误闯琅华的房间,太子对琅华早有所倾慕,故而言语上有些冒犯,纵然伺候的人及时将太子扶到了别处,可终究是太子之失,本宫心中甚是不安,故而亲自上门致歉。”

王后娘娘说着一脸自责站了起来。

老太太一惊,也是立刻站了起来,她心中那叫一个激动啊!

瑶华在如何不过是太子殿下的侍妾,便是谢琅华这被太子殿下给轻薄了去,王后娘娘这样亲自上门,必然会给她一个名分,以谢家的门第怎么也会是个侧妃。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王后娘娘言重了,快快请坐。”老太太难掩激动的说道。

王后娘娘意味深长的看了老太太一眼,她为何没有直接去找萧氏,而是打着探病的由头来了她这里,便是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她一定会同意的。

老太太是长辈,她若应了这门亲事,萧氏也只得顺从。

王后娘娘话都说到了此处,萧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面色一白,忍不住红了眼眶,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只觉得心如刀绞,她也缓缓站了起来。

王后娘娘说的如此轻飘飘的,可琅华独自一人入宫,当时是怎样的绝望与无助,又是怎样的求告无门,只能任人羞辱。

萧氏一想到这里,只觉得心在滴血。

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王后娘娘。

在她的目光下,王后娘娘缓缓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不妥,传出去了势必与女儿家的名声有碍,本宫今日上门,一来是致歉,二来是妥善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也给你们谢家一个交代。”

老太太一言不发的看着王后娘娘,只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萧氏只觉得满心悲愤,她倒要看看王后娘娘想如何妥善的解决这件事。

王后娘娘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本宫喜欢琅华,太子也钟情于琅华,本宫只盼着琅华能随太子唤本宫一声母后,这一生便圆满了。”

“王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如此垂爱是琅华的福分,我们自然是愿意的。”老太太忙不迭的说道,只怕说晚了,王后娘娘便改变了主意。

方才王后娘娘也听到了,谢琅华夜不归家还外男厮混,还愿意给她一个名分,这可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萧氏冷冷的看了老太太一眼,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把琅华给卖掉吗?

这与琅华来说是何等的屈辱?

王后娘娘含笑看了老太太一眼,将视线落在萧氏身上,她轻声说道:“本宫知晓夫人不放心,让琅华做太子侧妃是有些委屈了,本宫敢保证只要琅华入了太子府,太子必然会对琅华宠爱有加,此生绝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老太太冷冷扫了萧氏一眼,眼中诸多埋怨,王后娘娘都亲自来了,又把话说到这里,她若是在不应,岂非是打了王后娘娘的脸面。

不管谢琅华愿意也罢,不愿意也好,太子侧妃她是非做不可了。

萧氏缓缓抬起头来,她对着王后娘娘盈盈一福,一字一句的说道:“臣妇不敢高攀!”

这便是她的答复。

王后娘娘没有料到萧氏如此不识趣,多少年了再没有人敢违抗她,她眸色一沉,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并没有说话。

“萧氏,长辈在上何时轮到你说话了。”老太太面色铁青,对着萧氏厉声呵斥道,扭头战战兢兢的跪在王后娘娘跟前说道:“是老身治家不严还望王后娘娘恕罪。”

王后娘娘淡淡的扫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抬头朝萧氏看去,疾言厉色的说道:“萧氏,琅华能嫁到太子府,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已经应下这门亲事,你是想忤逆长辈吗?”

老太太拿出长辈的身份来压迫萧氏。

若她敢当众忤逆老太太便是不孝不顺。

老太太却是忘了,萧氏连王后娘娘都敢违抗,又怎惧她的话。

萧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软弱可欺的萧氏,她平静的看着老太太说道:“婚姻之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琅华的母亲,她的婚事自然由我做主。”

伦理上确实如此!

老太太被她噎的面色一清。

“不知夫人看上了哪家的儿郎?”王后笑盈盈的问道。

“回禀王后娘娘,臣妇正在给琅华相看夫婿,很快便会定下亲事。”萧氏不卑不亢的说道。

王后娘娘瞬间笑了起来,她凝神看着萧氏说道:“就是不知哪家的儿郎会娶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

她眼中含着讥讽淡淡的看了萧氏一眼。

她亲自上门说亲,那是给她们脸面,她们若是给脸不要脸的话,她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这件事说破了天也不过是天子酒后失德,有谢瑶华的事在先,全然可以说是谢琅华勾引太子。

萧氏瞬间如被雷击,王后娘娘不是说言语上有所冒犯吗?怎会失了清白?

“来人啊!萧氏病了,把萧氏送回去养病!”老太太一脸着急的说道,说什么也不能让萧氏得罪了王后娘娘。

“是。”老太太一声令下。

秦妈妈和几个婆子瞬间走了进来,拖着萧氏便要把她带走。

“不,我不走,我没有病!”萧氏用力的挣扎起来。

她的琅华受了委屈,她还没有为她讨回公道如何能走?

“睿王殿下驾到。”就在那时一个寺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司马睿大步走了进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开始

王后娘娘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抹不悦,她抬头朝司马睿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早朝还未结束他怎么来了?

莫不是陛下知道她私自出宫的事了?

“你们放开我。”萧氏还在挣扎着。

秦妈妈和几个婆子使劲往外拖拽着她。

司马睿视线一扫,落在那几个婆子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定远侯夫人乃是朝廷命妇,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司马睿淡淡的看着那几个婆子,在他的目光下,那几个婆子面色一白,松手放开了萧氏。

萧氏得了自由,扑通一声跪在王后娘娘跟前,苦苦哀求道:“求王后娘娘放过琅华吧!”

王后娘娘冷眼扫了萧氏一眼,没有开口。

老太太面色铁青的剜了萧氏一眼,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中满是怒火。

“儿臣参见母后。”司马睿缓步上前对着王后娘娘拱手一礼。

“睿王殿下怎么来了?”王后娘娘笑盈盈的说道,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莫看和善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儿臣是来传父王旨意的,父王命母后即刻回宫。”司马睿拱手说道。

王后娘娘眸色一凝,脸上的笑有一丝僵硬,陛下正在上早朝,她出宫的事怎会传到他耳中去?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司马睿一眼,笑笑说道:“陛下还真是挂念本宫。”

“起驾吧!”在众人的目光中,王后娘娘缓缓起身。

“恭送王后娘娘。”一众人皆起身行礼。

司马睿淡淡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被他看得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一个激灵,吓得脸都白了。

萧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没了外人,老太太冷眼看着萧氏厉声说道:“萧氏胆敢违抗王后娘娘旨意,忤逆长辈实乃罪大恶极,来人啊!把她给我关进祠堂思过。”

老太太声音一落,秦妈妈和几个婆子瞬间朝萧氏走去。

秦妈妈上次被打了板子,身子还没好利索,动作还有些缓慢。

“我看谁敢动我?”萧氏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冷眼看着老太太,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秦妈妈和几个婆子何时见过萧氏这幅模样,瞬间不敢再上前。

老太太冷冷一哼,淡淡的扫了秦妈妈一眼:“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秦妈妈和几个婆子只能硬着头皮朝萧氏走去。

“谁敢动母亲一下,就把那个刁奴给我打死。”就在那时春桃推着谢恒进来,谢恒一一扫过在场几个婆子,他眼中杀气凛然,年级虽小却是一副杀伐决断的模样。

“夫人。”丁妈妈,李妈妈,淡云和流水都走了进来,几个人护在萧氏身旁。

老太太满目讥讽的看着他们,冷冷一笑,声音一高:“秦妈妈还不动手。”

侯府可是她的地方,想在她的地盘撒野,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秦妈妈只得硬着头皮,她抬手朝萧氏抓去,心中想着谢琅华和那个方幻云不在,夫人和世子爷看似厉害,也不过是两只纸老虎。

几个婆子见她动手了,也有样学样朝萧氏动手了。

“啊……”哪知她们的手还没有碰到萧氏,李妈妈和丁妈妈手一扬,几个人便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

莫说丁妈妈和李妈妈身手不错,便是淡云和流水也都是会功夫的,还有谢恒身边的秋生和南山也都是有功夫在身的。

当初谢琅华之所以选择了他们,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皆有功夫在身。

有他们在萧氏和谢恒定然吃不了亏。

“你们是想反了吗?”老太太面色铁青的冲着他们吼道。

“老夫人还想用当初那些手段对付我们,可就想错了。”萧氏冷冷的扫了老太太一眼。

她扭头看向秦妈妈几个婆子,缓缓说道:“老太太病了需要静养,把这些刁奴都给我关起来,莫要扰了老夫人的安宁。”

“老夫人救我们啊!”萧氏声音一落,立刻上来几个仆从把秦妈妈和几个婆子拉了下去。

“萧氏你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想逼死婆母不成?”老太太疾言厉色的看着萧氏,给萧氏扣了一顶大帽子。

“哪里?”萧氏淡淡一笑:“我只想让老夫人好好养病罢了。”

“你,你……”老太太指着萧氏,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夫人病了需要静养,从今日起不许任何人打扰。”萧氏看都不看老太太一眼提步朝外走去。

从前是她太过软弱,连阿恒和琅华都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遭人迫害,从今日起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了。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萧氏正准备派人去王玄那里打探一番谢琅华的消息。

怎知方幻云回来了。

“琅华呢?琅华在哪里?”一见方幻云,萧氏立刻红了眼眶。

“奴婢就是带夫人和世子去看大小姐的。”方幻云缓缓说道。

萧氏与谢恒马不停蹄的去了他们之前住过的宅院。

等司马睿与王后娘娘回到宫中的时候,早朝已经散了。

司马宏在勤政殿等着他们。

“王后,你好大的胆子!”王后与司马睿才进了勤政殿,还未来得及行礼,司马宏抓起桌案上的茶盏便朝王后砸了过去。

“咣当……”王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司马宏躲闪了一下,盛着热茶的茶盏才没有砸到她身上。

“臣妾不过出了一趟宫,陛下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王后缓缓说道。

她与司马宏乃是患难夫妻,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个位置,司马宏纵然宠爱李夫人,却也一向敬重她。

“谢琅华乃是谢长安嫡女,谢长安为我大燕戍守边关数十年,你竟敢对他的女儿下药,还把太子弄到她房中,若叫天下人知道如何议论你这个王后,又如何言说寡人?”司马宏双目阴沉,冷眼看着王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司马睿拱手对着司马宏说道:“父王息怒,母后定是无心之失,若是急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火上浇油司马睿做的极好。

昨晚他接到消息的时候,王玄已经把她带走了。

终究他还是慢了王玄一步!

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是。

别人想藏着掖着的事,他偏偏要捅到陛下跟前。

“只怕有些人巴不得寡人今日就死。”司马宏声音一沉。

在他的目光下,王后身子徒然一僵,药什么药?她何时对谢琅华下药了?

眨眼间王后瞬间明白了,不是她做的,便是卿儿做的,卿儿竟然瞒着她,可她也是有苦说不出,卿儿就要嫁人了,她总不能把她给供出来吧!

“陛下何出此言,臣妾只是请谢琅华进宫说说话而已,太子喝了酒不慎误闯了她的房间,臣妾已经亲自上谢家致歉了。”王后对着司马宏盈盈一福,不疾不徐的说道,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你是去致歉的吗?你分明是去逼谢家就范的,莫要以为寡人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算盘。”司马宏说着缓缓的闭上了眼。

“臣妾怎就是去逼谢家就范?,臣妾也是为了谢琅华着想,才想着……”王后据理力争的说着,她虽然依旧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可眼中却是带了恐惧的。

“来人啊!把王后带下去,没有寡人的命令,不准王后见任何人。”司马睿慢慢的睁开眼,不等王后的话说完,便出言打断了她。

她稳坐王后之位,连太子的宝座都是她儿子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竟险些坏了他的大事。

一个谢琅华微不足道,却足以牵制王玄与崔愠。

不就是因着这个谢琅华,王家未能与陈家强强联合,崔家与王家的婚约如今也只是个摆设。

“陛下不能这样对臣妾……”司马宏一声令下,便上来几个侍卫,王后惊慌失措看着司马宏,一点王后的仪态都没了。

“王后病重,从今日起宫中的一应事全部交由李夫人打理,便是九公主出嫁等事宜而由李夫人操持。”司马宏说完,对着司马睿摆了摆手说道:“你也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司马睿拱手退了出去。

秋风瑟瑟,阴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司马睿勾唇冷冷一笑,垂眸说道:“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谢琅华还在昏睡。

涂了华玥给的药膏,她脸上的痕迹几乎细不可见了,只是整个人虚弱的厉害,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塌上,紧紧的抿着唇,时而皱眉,时而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萧氏与谢恒寸步不离的守在她榻前。

司马睿与余烨皆来看过谢琅华了。

为了方便给谢琅华诊治,华玥索性住了下来。

司马睿看过谢琅华之后便离开了,华玥却让余烨留了下来。

他想了好几日,谢恒这腿伤,须得余烨一起出手医治。

他与余烨各有所长,两个人把握更大一些。

是夜,方幻云好说歹说才算把萧氏和谢恒劝回去歇息。

屋里燃着一盏灯,谢琅华还没有醒来。

方幻云也折腾了一晚,春桃让她去歇息了,独自一人守着谢琅华。

其实昨晚春桃也是一夜未睡。

夜深人静,春桃体力不支的趴在谢琅华榻前睡着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谢琅华榻前,凝神看着她。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惩罚

崔愠坐在谢琅华榻前,他伸手想要摸一摸谢琅华的脸,可他的手还未触及谢琅华的脸便又收了回来。

他凝神看着谢琅华嘴角一弯,用力的搓着双手。

已经快入冬了,他冒雨前来,身上沾染了寒气,若是把寒气过给她就不好了。

直到手没有那么冷了,崔愠才伸出手来,他手指修长轻轻的落在谢琅华脸上,细细的描绘着她的轮廓。

忽的,一旁的春桃动了一下,好像醒了过来。

崔愠眉头一蹙,伸手在春桃身上一点,春桃便又睡着了。

“阿琅,你放心吧!我会替你报仇的。”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谢琅华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阿琅!”崔愠还以为她要醒过来了,眉眼间落满欢喜。

可他唤了一声,没有得到丝毫回应,谢琅华只动了一下便不再动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崔愠就这样守在谢琅华榻前,整整一夜。

直到东方泛白,他才起身离开。

天还没有亮,萧氏便起身了,她推门而入见春桃睡着了,缓步过去给春桃披了一件衣服。

“夫人。”谁知道萧氏才给春桃披上衣服,春桃便醒了。

萧氏看着春桃轻声说道:“这里有我,你回去歇息吧!”

春桃轻轻的点了点头,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萧氏守在谢琅华榻前,没过多久谢恒也来了。

昨晚余烨和华玥共同商量给谢恒治腿的法子,一直商讨到深夜,两人总算定下一个方案来,准备今日便开始着手为谢恒治腿。

早上,两人来看过谢琅华之后,便把谢恒推走了。

谢琅华之所以还没有醒来,是因为司马卿对她下的那种毒,毒性太过霸道了,华玥给她解毒的法子也很是伤身,她的身体太过虚弱了。

华玥对萧氏说了,让她好好歇息歇息也好,等到了时候她自然会醒来的,不必过于忧心。

至于谢恒交给他们就是了,保证还她一个能跑能跳的谢恒。

原本是件大喜的事,萧氏听着便落下泪来。

昨夜还发生一件大事,司马睿的府邸潜入了刺客,司马睿被刺客所伤,太医诊治过后说是命悬一线。

陛下知晓后大发雷霆,下旨令刑部一定要将刺客捉拿归案。

这件事也太过明显了,昨日因着谢琅华的事,不仅王后被软禁起来,就连太子也被陛下狠狠申斥了。

而这些日子陛下对司马睿越发倚重,旁人自然看不过眼。

至于是谁动手的,不仅陛下心知肚明,就连朝中大臣也是心中有数。

“琅华,琅华……”萧氏凝神看着谢琅华,忽的谢琅华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萧氏徒然睁大了双眼,一眼不眨的看着谢琅华。

春桃和方幻云也守在谢琅华榻前,春桃只回去洗漱了一番便回来了。

几个人凝神看着谢琅华,在她们的目光之中,谢琅华眉头紧锁,轻轻的动了一下头,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那瞬间她视线模糊的厉害,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到萧氏,春桃还有方幻云的声音。

“琅华,你可算醒了!”萧氏说着便落下泪来。

“大小姐。”春桃和方幻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母亲。”谢琅华微微一笑,眼前清亮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把手伸了过去。

“母亲在这里,母亲在这里……”萧氏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喜极而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没事,母亲不必担忧。”谢琅华笑笑说道,声音沙哑的厉害。

春桃转身给谢琅华倒了一杯热茶。

方幻云上前把谢琅华扶了起来。

萧氏喂谢琅华喝了一口热茶。

谢琅华抬头朝春桃和方幻云看去,轻声说道:“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忧了。”

不管是萧氏也好,还是春桃与方幻云也罢,几个人脸色都不佳,眉眼间写满疲惫。

“只要大小姐醒来就好。”春桃哽咽的说道。

方幻云没有开口,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环视一圈,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没有见阿恒?”

“余太医和华先生在给阿恒诊治,说他们不出来,让我们不要过去打扰。”萧氏难掩激动的说道。

谢琅华一听瞬间笑了起来,她鼻子一酸,眼圈便红了。

真好!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春桃给谢琅华端来了鸡汤,萧氏一勺一勺的喂着谢琅华。

喝过鸡汤之后,谢琅华的气色好过了,看着不似方才那般虚弱。

萧氏把王后去谢家逼婚的事给谢琅华说了,谢琅华听了垂眸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陛下何等精明,他断然不会让她嫁给司马奕的,不然仲秋夜宴的时候便会应允了司马奕,既然那个时候他没有应允,这个时候也断然不会这样做的。

若是给了司马奕兵权,以王后和司马奕的野心,他这个陛下还能做几日?

方幻云站在一旁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知道方幻云有话要说。

“我想吃母亲亲手做的莲子羹。”谢琅华笑眯眯的看着萧氏,软软的说道。

“好,母亲这就去给你。”萧氏起身就去给谢琅华做莲子羹了。

春桃去给萧氏打下手。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方幻云。

“那日是谁救了我?”不等方幻云开口,谢琅华便看着方幻云问道。

“是王家七郎。”方幻云如实说道。

谢琅华心中一动,缓缓垂下眸子,王玄进宫把她救了出来,这件事怕是不能轻易了结了。

“都谁出手了?”谢琅华沉声问道。

“司马卿自然不用说了,还有陈意也是出了力的,王家七郎之所以出现的那般及时,陈意可是功不可没,还有谢瑶华也是参与了的。”方幻云开口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与她想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出入。

“还有一件事,今日陈家上王家退婚了,说是王家七郎与大小姐沾染不清,他们陈家也不愿强人所难,愿意成全王家七郎,日后陈家与王家还是亲如一家,并不会因此产生半点嫌隙。”方幻云顿了顿接着说道:“陈家这样上门,显然是有备而来,王家已经同意退婚了,短短一日,王家七郎从宫中救下大小姐的事便被传的沸沸扬扬,也是陈意做的。”

“好一个陈家阿意,当初我真是小瞧了她。”谢琅华双眼微眯,眼中寒光闪动,她一下便笑了起来。

王玄与陈意迟早都会退婚的,两家都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既不伤了两家的和气,又不伤了两家的颜面。

如今陈家以这个由头上王家退婚,如此一来便成了王玄愧对于陈意,王家愧对于陈家。

好一个陈家阿意,她若是再放出些流言,说是王玄为了她才放出婚不合,克夫等言语故意抹黑于她,世人未必不信,到时候她便可以尽数洗白了,反而把王玄与她推入流言蜚语之中,难以独善其身。

过不了几日,她还是陈家娇娇天之骄女。

陈意当真好算计。

“昨夜睿王府突然入了刺客,睿王殿下身受重伤。”方幻云看了谢琅华一眼接着说道。

谢琅华徒然瞪大了双眼,她凝神看着方幻云,眼中含着担忧,皱着眉头说道:“睿王殿下性命无碍吧!”

方幻云轻轻的摇了摇头,看着谢琅华说道:“陛下知晓后龙颜大怒。”

“太子殿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谢琅华冷冷一笑。

“王后已经被软禁起来,现在宫中琐事皆有李夫人打理,睿王殿下可是功不可没。”方幻云笑笑说道。

“我是该好好谢一谢睿王殿下。”谢琅华何等通透,她稍稍一想便知其中原委。

她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雨虽停了,可依旧阴云密布,一眼望去天空灰蒙蒙的。

“明日司马卿便要出嫁了吧!”谢琅华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方幻云轻轻地点了点头。

“九公主出嫁,那我可得好好的送她一份大礼,谢谢她这几次用心的照拂。”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扬眉一笑,整个人锋芒毕露。

她附身在方幻云耳边低语了几句。

方幻云笑着说道:“大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如期把这份大礼送给九公主的,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谢琅华勾唇一笑:“九公主出嫁自然要风风光光的才好。”

“奴婢这就去安排!”方幻云说着转身离开。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背影。

方幻云才走了没有几步。

谢琅华突然开口说道:“他怎样了?”

方幻云微微一怔,不明白谢琅华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王家七郎如何了?”在方幻云的注视下,谢琅华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此事王玄终究是受她所累。

陈家这样上门,无异于狠狠的打了王家的脸,更是至王玄于风口浪尖。

士族一向爱惜羽毛,王家家主还有族中长老,必然不会轻易放过王玄的。

哪怕他是王家未来的家主。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方幻云缓缓说道:“听说王家七郎被罚跪祠堂七日,滴水粒米不准进。”

第二百一十七章 风光大嫁(打赏加)

“哦!我知道了,方姑姑去忙吧!”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她嘴角闪过一抹苦涩。

若没有她,陈意还是王玄的嫡妻,王玄也不会被家族惩罚,说到底终究是她连累了王玄。

他数次救她,她没有回报他也就算了,反而将他卷进这些是是非非之中。

谢琅华觉得心中很难受,如王玄这样的人,生平没有一丝污点,是可以放在阳光下细细看的,若是因着她,他的人生上落下一个污点,她这辈子都难以心安了。

谢琅华想去看一看王玄,向他道一声谢,纵然那声谢太过苍白无力,可她还是想亲口对他说上一句,然有了崔家的前车之鉴,她不敢再冒险了。

上一次有王玄救她,这一次呢?

莫说王家戒备森严不是她想去便去的,万一被人抓了正着,她与王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只怕陈意正等着抓她一个现行,好坐实了她与王玄有染。

“方姑姑。”方幻云还没走出去,谢琅华突然开口唤道。

“大小姐有何吩咐?”方幻云顿时转过身来。

“我突然想到一件十万火急的事。”谢琅华眼波流转,勾唇一笑。

方幻云又折了回去。

谢琅华双眼一眯,冷冷说道:“我得赶在陈意抹黑王玄之前,便绝了她这条路才是。”

方幻云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附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既然已经知晓陈意,接下来一定会放出流言故意抹黑她与王玄,何不赶在她前面便把她这条路给堵死了。

看陈意还能如何?

既然陈王两家一定要退婚,无论如何这个锅也不能落在王玄头上。

“奴婢这就去安排!”方幻云勾唇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方幻云办事,谢琅华向来放心。

上午陈家刚去王家退婚,一时之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下午坊间便传出,陈意与王玄婚不合是真,陈意克夫也是真,是陈家故意陷害谢琅华与太子殿下,又诱王玄出手相救,谢琅华本是王玄的救命恩人,王玄出手救她也在情理之中。

是陈家为了陈意的名声,又为了在陈王两家的婚约之中占尽先机,才故意这样抹黑王玄与谢琅华,为了的掌控主动权,主动上王家退婚不说,还令得王家理亏,不得不欠下陈家的人情。

方幻云办事果然老辣,傍晚的时候,街头巷尾已经人人都在议论不说,且纷纷都在指责陈家。

说什么纵然陈意与王玄婚不合,还克夫不说,王家为了顾及陈家的颜面都没有立刻登门退婚,谁知道陈家不感恩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将错全部推倒王玄身上,王玄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陈意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真是气的浑身发抖,脸都白了。

事已至此,她便是在放出那些与王玄不利的流言,也不会有人信了。

上午,母亲还说要把她接回家中。

方才家中突然来人,告诉她让她在别院接着养病,家族不派人来接她,便不准她私自回去。

“哗啦……”陈意一下把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她面色阴沉可怖,吓得一旁的婢女都不敢近前。

莫氏最心疼女儿,陈意最先说动的便是莫氏,是莫氏跟陈家家主陈翰提出要上王家退婚的,也是莫氏想方设法,声泪俱下的说动的陈翰才有了今日的事。

如今陈家被千夫所指,成了人人议论的小人,陈翰一怒之下把莫氏给关了起来,他也是后悔的厉害,若不是他一时心软,又心疼女儿才听了莫氏的话,也不会惹出今日的事来。

“阿玄,快起来吧!”王玄还在祠堂跪着,陈氏在婢女的搀扶下匆匆走了进来,她一脸心疼的看着王玄。

“母亲怎么来了?”王玄眉头一蹙,接着又道:“我还在罚跪,母亲还是快些回去了,若是叫父亲知晓了,该责怪母亲了。”

“阿玄,就是你父亲叫我来了,你快些起来吧!”陈氏起身便去扶王玄。

王玄面带疑惑的看着陈氏。

“外面现在都传遍了,是陈家故意陷害谢琅华,又专门引你前去救人,为的便是借着这个由头来我们王家退婚,亏我之前把陈意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来疼爱她,没想到他们竟是这样的人。”陈氏说着。

王玄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跪了一日,他的腿已经失去知觉,以至于起身的时候,他的腿一软险些摔倒。

“我的儿受苦了。”陈氏一脸心疼的给他揉着腿。

王玄眼中一亮,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缓缓的推开陈氏的手说道:“母亲,孩儿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王玄说着对陈氏拱手一礼。

“阿玄,你歇息一会,吃点东西再走不迟。”陈氏想着王玄一日粒米未进。

“不必了,劳烦母亲为我担忧,祠堂寒气重,母亲快些回去吧!莫要着凉了。”王玄看着陈氏说道。

陈氏与王玄一道出了祠堂。

王礼几步上前,王玄跟着王礼一起出了王家。

坐在马车上,王玄嘴角一弯,垂眸说道:“是她醒了。”

已是夜幕降临。

王玄看了王礼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去她住的宅院。”

王礼皱着眉头说道:“郎君还是先回去洗漱一番,用点东西再去吧!”

王玄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王礼瞬间闭上了嘴。

马车直奔谢琅华住的院子。

华玥与余烨在房间为谢恒诊治,整整一日未出,谢琅华让春桃扶着她,与萧氏过去看了一眼,不敢打扰他们便回来了。

有两位兄长在,她很是放心,论医术这天下不会有人胜过他们了,他们说能治好阿恒,那便一定能治好的。

萧氏在他们房间外面安排了人,一有消息就会立刻过来通知他们。

萧氏陪着谢琅华用了晚饭,谢琅华便让她们都去歇息了。

索性她已经没事了,不用人寸步不离的守在她榻前,这几日她们也都累坏了。

夜黑如墨,天上没有一颗星子,伸手不见五指。

王玄的马车,停在谢琅华住的院子外。

“郎君,到了。”王礼看着王玄说道,他以为王玄会下车进去。

怎料,王玄只是伸手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谢琅华所住的院子,便看王礼说道:“我们回吧!”

王礼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玄,微微一怔才开口说道:“是。”

他不明白的是,为何来了郎君又不进去了呢?却又不敢问出来。

王玄端起矮几上的茶饮了一口,知道她已经无恙,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屋里燃着一盏灯,谢琅华躺在塌上,因着这几日睡得的多了,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默默修炼着长生诀。

“嘶……”忽的,屋里传来一阵响动。

“小豆子。”谢琅华眼中一亮,四下看了一眼。

因着华玥兄长在为阿恒诊治,她也不能问他小豆子的事,心中很是挂念小豆子。

她声音一落,一道绿色的光闪过,小豆子已经稳稳地落在谢琅华的手腕,伸出舌头舔了谢琅华一口。

“小豆子。”谢琅华笑盈盈的抚摸着小豆子的头。

小豆子冲着谢琅华欢快的摇了摇尾巴。

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眼中满欢喜。

谢琅华一夜未眠,萧氏虽然回了房,却也是一夜没有合眼。

谢恒没有出来,她们始终放心不下。

第二日,一早,谢琅华和萧氏,还有春桃与方幻云便在华玥房外等着。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紧闭着的房门始终没打开。

这一日,九公主出嫁,街上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西凉太子带了礼官亲自去王宫相迎,九公主的车辇缓缓出了王宫。

西凉太子在前,九公主的车辇在后,所行之处铺满红毯。

九公主出嫁等事宜,虽是李夫人一手操持的,却还是为九公主准备了十里红妆。

自王后被软禁,司马卿始终没有去看王后一眼。

自古以来,出嫁的女子在离家之前,都是要哭一哭的,可司马卿始终都没哭上一声,在她心中始终是埋怨王后与陛下的。

街上满是围观的百姓,车辇行驶的很是缓慢。

出了王宫的时候,司马卿扭头朝后看了一眼,从今日起,她便是西凉的太子妃了,这世上再也没有燕国的九公主了。

她眼波一转,将目光落在西凉太子李晟身上,两人皆身着玄色礼服。

从前司马卿心心念念判断就是这一日。

可今时今日司马卿只觉得满心讥讽,她是嫁了,只是嫁给她不愿嫁的人罢了。

“九公主,九公主……”忽的人群中传来一阵躁动,引得西凉迎娶的礼官,与围观的百姓纷纷扭头观看。

众目睽睽之下,足足九个眉清目朗的少年郎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他们一个个身着锦衣华服,不顾一切的冲到司马卿的车辇前。

西凉太子缓缓扭头朝司马卿看去。

司马卿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还未开口。

“九公主说过的要生生世世都与我们在一起,如今可是要弃我们而去。”九个赏心悦目的少年郎一撩衣袍,齐刷刷的跪在司马卿车辇前,一脸悲恸的质问着司马卿。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旧疾复发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朝司马卿看去。

西凉太子李晟双眼微眯,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司马卿,他眼中带着玩味,带着讥讽,好似看戏一般兴致勃勃的很。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西凉的一众礼官脸色难看极了,一个个眼中都带着怒火,气的脸都歪了。

这可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分明是大燕有意羞辱西凉。

“九公主根本不认识你们,说是谁让你们来陷害九公主的,你们可知这是灭门之祸。”司马卿还没有开口,宋嬷嬷便指着那些少年郎厉声呵斥道。

“昨晚九公主还与我们几个共度良宵,怎的今日便不认识我们了?”其中一个少年郎开口说道。

他这句话一落,在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只是苦了西凉一众迎亲的礼官,他们一个一个面如锅底黑得不得了,眼中就差喷出火来了。

倒是李晟始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此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司马卿面色一变,她眼底闪过一抹戾气,然瞬间便恢复如常,她下颚微抬,以一副睥睨之姿看着那些少年郎说道:“你胡说本公主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可是别国的细作,专门过来破坏我大燕与西凉联姻的?想要我们两国反目成仇,你们真是其心甚毒。”

司马卿反应极快,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脸上看不出一点波澜。

说着,她声音一高:“来人啊!立刻把这些别国的细作给本公主诛了,也让天下人知道我大燕不可辱。”

她说的大义凛然。

“我们是什么人,旁人不清楚,难道九公主还不清楚吗?说什么别国的细作,别国的细作知道九公主的臀上有一颗黑痣吗?胸上有三颗小痣吗?知道九公主生猛一夜驭五郎吗?从前九公主夜夜都要我们服侍,如今便想翻脸不认人了吗?”一个少年郎指着司马卿大声说道,说出的话恁的不堪入耳。

慢慢日光之下,所有人的目光皆带了鄙夷,冷眼看着司马卿。

西凉的人自然不知,可在场的多是大燕的百姓,司马卿是什么人他们可是心知肚明的。

前几日便爆出九公主豢养了数十个男宠的事,只是很快被压了下来,没想到九公主的胃口当真如此之大。

“还不把这些别国的细作给诛了。”司马卿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了,连面容都扭曲了几分。

宋嬷嬷也冲着一旁的那些侍卫,吼道:“你们都聋了吗?没有听到九公主的命令吗?”

几个手持长戟的侍卫,立刻提步朝那几个少年郎走了过去。

“九公主怎的如此绝情?太子若不信,尽可找嬷嬷来验一验九公主,到时候一切自然见分晓。”那几个少年郎再不看司马卿一眼,瞬间扭头朝西凉太子李晟看去。

司马卿一颗心顷刻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双目微红,咬着唇瓣满目委屈的看向李晟,缓缓说道:“太子,这些人一看便知其心不良,故意来破坏我们两国的关系,太子若是信了他们的话,岂非叫他们得逞了!”

“放开我们。”几个侍卫已经拿下那几个少年郎,寒光闪动的长戟已经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一道道视线中,李晟淡淡的扫了司马卿一眼,将目光落在那几个侍卫身上,慢慢吐出几个字来:“慢着!”

他声音一落,司马卿心中一沉,面上却还是一派镇定。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晟,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紧握着,指甲陷入肌肤都不自知。

母后被软禁,如今后宫之中当家做主的已是李夫人,她已不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九公主了。

连她出嫁父王都没有出来看她一眼,可见对她何其厌恶。

从前她万分不愿联姻西凉,可如今她若是连这点用处都没有了,还令得燕国名声受损,父王如何肯放过她!

司马卿一阵心惊肉跳,瑟瑟秋风中背上出了一层的冷汗。

“出了这样的事,总要弄得一清二楚才好,孤觉得他们说的甚是有理。”李晟说着扭头看向司马卿,拱手一礼接着说道:“为了还九公主一个清白,势必要委屈九公主了。”

李晟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待验明正身之后,孤自会替九公主做主,将这几个人挫骨扬灰。”

他故意咬重了人这个字,可见并不认同司马卿的话。

“太子听了这些细作几句话便要疑心本公主吗?”司马卿脊背挺直,面上镇定自若的很,一点怯懦都没有露出来,实则心中怕的很。

若是由着他们验身,她只能死于万劫不复之地了。

“孤并非是疑心九公主,而是要还九公主一个清白。”李晟温和有礼的说道,一副为司马卿着想的模样,根本由不得司马卿拒绝。

李晟不着痕迹的看了身旁的几个婢女一眼。

几个婢女当下朝司马卿走了过来,盈盈一福说道:“委屈九公主了。”

“你们是什么身份?九公主也是你们可以随意触碰的?”宋嬷嬷沉声呵斥道。

司马卿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如今这局面于她来说是进退不得,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李晟勾唇看向司马卿,漫不经心的说道:“九公主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心虚?”

他眼中带着戏谑,冷眼看着司马卿。

李晟问的司马卿哑口无言。

她微微一怔,姿态从容的说道:“本公主只是怕错过了吉时。”

这个借口倒是合情合理的很。

“九公主不用怕,我们西凉可没这么多讲究。”李晟笑着说道,拱手对着司马卿一礼:“九公主请吧!”

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卿,只要她透出一丝慌张,那么便连验明真身都不用了。

一同陪嫁的嬷嬷不仅有自小跟在九公主身边的宋嬷嬷,还有陛下亲派的孔嬷嬷。

孔嬷嬷看了司马卿一眼,垂眸说道:“老奴扶九公主下车。”

司马卿深深的看了孔嬷嬷一眼,只能起身下车。

宋嬷嬷与孔嬷嬷一左一右的扶着她。

下车的时候,司马卿只觉得右手臂微微刺痛了一下,因着过于紧张也未放在心上。

事急从权,所有人的注视下,司马卿在嬷嬷的搀扶下入了就近的一处客栈。

西凉的几个婢女也跟着她们进了客栈的房间。

司马卿还以为孔嬷嬷有什么办法呢!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西凉的几个婢女在屏风外面候着,与司马卿只隔了一扇屏风,司马卿是什么也做不得。

宋嬷嬷与孔嬷嬷上前替司马卿更衣。

宋嬷嬷满目担忧的看着司马卿,那几个少年郎她可是在公主府见过的,九公主私下如何行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倒是孔嬷嬷镇定自若的很,她波澜不惊的看着司马卿,伸手便要去解司马卿的衣带。

司马卿凝神看着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无声的说道:“嬷嬷可是有办法?”

“九公主放心吧!”孔嬷嬷看着司马卿一笑,同样无声的说道。

宋嬷嬷面带疑惑的看着孔嬷嬷,她实在想不出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过了这一关,西凉的人可就在屏风外侧候着,难不成还能来个移花接木。

见孔嬷嬷说的言之凿凿,司马卿稍稍松懈了几分。

“砰……”哪知道,孔嬷嬷还没有解开司马卿的衣带,司马卿身子一软,重重的摔在地上。

“九公主……”宋嬷嬷惊慌失措的喊道,疯了一样朝司马卿扑了过去,任她如何呼唤司马卿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一脸惊恐,颤抖的探了一下司马卿的气息。

司马卿已然气绝。

宋嬷嬷也是宫中的老嬷嬷了,一时之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满目震惊的看着孔嬷嬷。

孔嬷嬷淡淡的扫了宋嬷嬷一眼,哭喊出声:“九公主,九公主您怎么了……”

西凉的几个婢女疾步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好似懂医术,她几步上前探了探司马卿鼻息,又把手落在司马卿颈上,片刻得出一个结论来:“九公主已经去了。”

不过片刻,所有人便知道司马卿旧疾突发,已经消香玉陨了。

因着司马卿与李晟还未行礼,算不得西凉太子妃,只能遵循旧例葬入皇陵。

虽还来不及验明真身,可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上到西凉太子,下至燕国百姓。

谢琅华还在华玥房门外等着,方幻云突然几步上前,对着她低语了几句,至于她说了些什么,一旁的萧氏和春桃并没有听到。

谢琅华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慢慢垂下眸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死了倒是便宜她了,陛下的手段真叫人刮目相看。”

谢琅华心中十分惋惜,若是司马卿验过身之后再死该有多好,那么她便是死都不安生了。

如今这样既保全了燕国的名声,也保全了司马卿的名声。

到底还是陛下行事老辣,嫡亲的公主也是说杀就杀。

萧氏和春桃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勾唇一笑:“就在方才九公主突然旧疾复发身亡了。”

萧氏微微一怔。

春桃笑了起来,她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这个九公主可没少害大小姐,真是死有余辜。

“吱呀!”就在那时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突然开了,华玥与余烨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二百一十九章 痛

一日一夜不曾停歇过,两个人脸上写满疲惫。

“两位兄长。”谢琅华眼中一亮,大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萧氏她们也是难掩激动的看着他们两人。

华玥与余烨皆看着谢琅华轻轻地点了点头。

曾经他们做赌,谁为谢恒医治好腿,谁便做谢琅华的兄长,如今两人联手可不都是谢琅华的兄长。

谢琅华与萧氏眼巴巴的朝里面看去,不等她们开口,余烨便笑着说道:“放心吧!一切顺利的很。”

谢琅华眼眶一红,凝神看着华玥与余烨,对着他们盈盈一福,她一字一句带着哽咽的说道:“琅华谢过两位兄长!”

“既唤我们兄长,说这些话可就见外了。”余烨扬眉一笑,毫不顾及形象打了个哈欠说道:“等我睡上一日一夜,记得请我吃酒就是了,听说你有个酿酒师酿的女儿红天下一绝,兄长我可是馋的很。”

华玥淡淡的扫了余烨一眼,看着谢琅华说道:“你们进去看看他吧!他应该明日就能醒来。”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两位兄长就在此处歇息吧!”谢琅华看着他们说道。

两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琅华早已让春桃给他们煮了容易克化的粥,就是睡觉也不能空腹去睡,谢琅华让春桃去给他们盛粥。

她与萧氏难掩焦急的进了房间,匆匆朝床榻走去。

谢恒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与寻常无异。

萧氏看着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谢琅华也红了眼眶。

两个人寸步不离的守在谢恒榻前,谢琅华也不过刚醒,身体还虚弱的很,可不管萧氏如何劝她,她都不肯离开,执意要在这里守着谢恒。

等待的时候时间总是格外的缓慢,让人恁的揪心。

“你说什么?”听着常嬷嬷的话,王后骤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常嬷嬷的说道:“什么旧疾复发突然暴毙,卿儿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何时有过什么旧疾。”

王后身子一软跌坐在软榻上,她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纵然她生卿儿的气,怨她瞒着她下毒一事,怨她出嫁的时候都不来看她这个母后一眼,可她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心疼谁心疼。

“宫中的太医给九公主诊治过了,也是这样说的,王后娘娘节哀啊!”常嬷嬷说着也落下泪来了。

“卿儿,我的卿儿……”王后撕心裂肺的哭着,她双目血红,脸上满是刺目惊心的寒芒,常嬷嬷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跟她说了,她在这后宫待了多少年,什么阴毒的手段没有见过,她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陛下派人动的手,一直只为了那莫须有的名声。

“陛下,你好狠的心呀!”王后双手紧握成拳,她一字一句的说道:“纵然卿儿再如何,可她终究是你的亲生女儿。”

常嬷嬷目不转睛的看着王后。

王后字字血泪的说道:“卿儿,你放心吧!母后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说着,她起身整理了整理妆容,慢慢的擦干脸上的泪痕,转眼依旧是雍容华贵的王后娘娘,她扭头看了常嬷嬷一眼说道:“常嬷嬷,陪本宫去送公主最后一程。”

陛下虽然将她禁足,可谁也不能不让她这个母亲去看女儿最后一眼。

“是,王后娘娘。”常嬷嬷盈盈一福,扶着王后出了寝殿。

“谢琅华,本宫不会放过你的。”踏出寝殿的那瞬间,王后冷冷一笑,眼中杀气凛然,周身满是戾气。

常嬷嬷抬头看着王后,她不明白这事与谢琅华何干。

王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垂眸说道:“卿儿能算计别人,别人也能算计她,这个谢琅华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卿儿才算计了谢琅华,便被人这样算计了,不是谢琅华又是谁呢!

常嬷嬷瞬间明白王后的意思了。

如今是李夫人打理后宫事物,王后一踏出寝殿,李夫人便知晓了。

李夫人听着婢女的禀告,扶额笑道:“九公主突然没了,王后去见九公主最后一面也是人之常情,便是陛下也不能说什么,等着看吧!过会就有好戏可以看了。”

九公主到底是陛下疼爱了多年的掌珠,怎可能没有一点感情,王后在这后宫熬了十数年,对陛下了如指掌,怎会不知眼下正是她复起的一个大好时机,她怎会不好好利用一番呢!

果然,陛下知晓王后私自出宫去见九公主后,什么话都没说。

卿儿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他这个做父王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到底这件事是他对不住王后,可为了燕国的名声,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不仅是个父亲,更是大燕的一国之君。

至于谢琅华他如今还不能动,因为她还有大用处。

不过片刻,便传来王后在九公主灵柩前,吐血昏厥的消息,陛下知晓后,亲自去了王后寝殿。

几个太医在为王后诊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王后才幽幽的醒了过来。

“王后,你醒了。”陛下坐在王后榻前,凝神看着王后说道,到底是陪了他多年的发妻,怎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陛下。”王后一把抓住陛下的手,满目自责的哭了起来:“都是臣妾没有教养好公主,险些令我燕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请陛下责罚臣妾。”

王后挣扎着就要起身。

陛下深深的看着王后,若是她出言责怪他,他心中反而会好受一些,她这样说到叫他越发自责了。

“王后,你这是做什么?”陛下双手落在王后肩上,不让她起身,他缓缓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卿儿与我们缘分浅薄,卿儿突然离开,寡人也是痛心疾首。”

陛下说着声音几度哽咽。

王后眼中闪过一抹讽,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你的身子既然已经没有大碍,后宫的琐事还交由你来打理,得抓紧选出来个合适的人与西凉联姻才是,这件事势必还得王后操持。”陛下说着双眼微眯。

九公主之下就是十一公主了,十一公主并非王后所出,今年不过十三,年级是小了一些倒也无碍,多选几个媵妾也就是了,至于媵妾就从臣子中挑几个适龄的女子,这些事不用他提点,王后也知道该怎么去做。

“是,陛下!”王后哭的眼都肿了。

陛下陪了王后许久才离开。

是夜,谢琅华与萧氏还守在谢恒榻前,两个人谁也不肯离开。

夜半时分突然下起雨来,寒气逼人的很。

春桃给她们拿来毯子,让谢琅华与萧氏裹在身上。

方幻云忙完之后,陪着谢琅华守着谢恒榻前,春桃也不走,几个人就这样守着谢恒。

昼夜交替,天很快便亮了。

华玥与余烨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来探望谢恒,谢恒还没有醒来。

谢琅华和萧氏含着担忧看着他们。

华玥凝神看了谢恒一眼,笑着说道:“你们无需担忧,他已经醒了。”

刹那间所有人抬头朝谢恒看去。

在他们的注视下,谢恒的头微微动了一下,睫毛微眨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恒……”谢琅华与萧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满是惊喜。

“母亲,阿姐。”谢恒的声音有些沙哑,冲着谢琅华与萧氏微微一笑。

余烨取了一根银针,华玥将谢恒的裤管撩了起来,银针刺入谢恒腿部的肌肤。

谢恒顿时皱起眉头来:“痛。”

那一个痛字,令得谢琅华与萧氏瞬间喜极而泣,痛就说明有了知觉。

“我的腿……”谢恒后知后觉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他一脸震惊,颤抖的说道:“我的腿感觉到痛了。”

“你若是还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们两人就该退隐江湖了。”余烨勾唇笑道。

谢琅华起身对着华玥与余烨盈盈一福,郑重其事的说道:“多谢两位兄长,如此大恩琅华必定没齿难忘。”

萧氏也起身对着华玥与余烨盈盈一福。

“这样的话我们可不爱听。”余烨看着谢琅华接着又道:“如今我们可是兄妹,你的家人自然也是我们的家人。”

“余小三说的对。”华玥也点了点头。

谢琅华与萧氏缓缓起身,眼中满是感激。

华玥扭头看着谢恒说道:“明天便可下榻练习行走,但也不能操之过急,需循序渐进才好。”

“华小五说的对。”余烨轻轻的点了点头。

华玥冷冷扫了余烨一眼。

余烨勾唇一笑说道:“行了,我也该去看看那个小子了,听说他伤的不轻,没有我在也不知残废了没有。”

谢琅华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谢琅华本想去看看司马睿的,却又怕他多想,索性就让他以为她是个没心没肺,不值得付出的人吧!

“兄长慢走。”她缓缓说道。

余烨看了她一眼,对着华玥说道:“华小五,我走了。”

说着提步就走。

华玥淡淡说道:“慢走不送!”

两个人还似从前一样针尖对麦芒。

谢琅华亲自把余烨送了出去。

华玥提笔为谢恒开了一些滋养筋骨的药,见谢琅华进来,看着她说道:“阿恒既然已经醒来,我也该回去了。”

谢琅华以为他是要回苏同住的院子,点头说道:“我派辆车送华玥兄长回去吧!”

“不用了。”华玥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又把华玥送了出去。

几个人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了第二日。

这一日,晴空万里,天高云淡。

谢琅华让谢家影卫把院子层层守了起来,生怕走漏一点风声,几个人陪着谢恒在院子里练习走路。

在榻上躺了数个月,纵然萧氏与春桃日日给谢恒揉腿,可他还是觉得双腿无力的很。

萧氏与谢琅华一左一右的扶着他站了起来。

谢恒抬头看着她们说道:“母亲,阿姐,你们放开我,让我自己试一试。”

第二百二十章 作妖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松开了谢恒,笑盈盈的看着他,眼中满是鼓励。“阿恒。”萧氏很不放心的松开了谢恒。谢恒冲着她们扬眉一笑,缓缓伸开始双臂。春桃和方幻云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恒,每个人心中都很紧张,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在她们的注视下,谢恒缓缓的往前迈了一小步。谢琅华看着他忍不住弯起嘴角,鼻子一酸眼眶便红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日,真好!萧氏也鼻子发酸,她侧过脸去,擦了擦眼角的泪。谢恒更是笑着笑着落下泪来,没有人知道这一段日子他过的有多么压抑,又有多么绝望,在母亲和阿姐面前,他还不敢表露出来。“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恒迈出去的那条腿猛地一软,身子朝前倾了过去。“阿恒。”着实把谢琅华与萧氏吓了一跳。好在方幻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我没事,母亲和阿姐不用担心。”迎上她们担忧的目光,谢恒笑笑说道。“华玥兄长说了,不可操之过急,还是让我们扶着你先走一走吧!”谢琅华几步上前扶谢恒说道,替他擦去脸上的泪。谢恒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我心急了。”他只是太渴望从新站起来行走了。谢琅华与方幻云一左一右的扶着谢恒,谢恒慢慢的走着。每走一步都格外的吃力,才走了数步谢恒便累的满头大汗。“阿恒,歇歇再走也不迟。”萧氏满目心疼的看着谢恒。谢恒笑眯眯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我不累,我躺了这么久,就让我多走一走吧!”萧氏见他眼中含着祈求,心更疼了,她点头说道:“好,你想走多久就走多久。”谢琅华与方幻云扶着谢恒在院子走了一圈,谢恒的额前的头发都被汗给打湿了,可他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直到午饭的时候,谢恒才停下来。用过晚饭之后,谢恒一刻都没有耽搁,他独自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扭头看着萧氏与谢琅华说道:“练了一上午,我觉得腿上有些力气了,就让我试试独自走一走。”谢琅华看了方幻云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谢恒扶着桌案走了几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的松开了手。谢琅华与萧氏紧张的一瞬不瞬的看着谢恒。春桃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几个人都替谢恒捏了一把汗。谢恒缓缓的往前迈了一步。纵然他抬腿的姿势还是很僵硬,可这一次他没有摔倒。谢琅华与萧氏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两人心中百感交集,看着谢恒走路的模样,只觉得恍若隔世,从前的苦难都成了过去,什么都不重要了。谢恒走了一步,忍不住扭头看了萧氏与谢琅华一眼,他脸上满是笑容,从心底透出了的笑容,仿佛云破月出那样光彩照样,将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尽。谢琅华与萧氏倍感欣慰,在她们的注视下,谢恒又往前迈了一步。他就这样一步一步从屋里走到了屋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唯有他知道,每走一步他的双腿都跟针扎一样的痛,从前他最怕痛了,如今他却觉得痛了才好。谢琅华还有萧氏她们跟着谢恒走了出去。谢恒满头大汗,双颊红扑扑的,眼中满是笑,他一步一步走着,纵然走到很慢,但却是越走越稳,再也没有摔跤。几个人看着他在院子独自走了一圈。谢恒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疲惫,春桃赶紧搬来木椅让谢恒坐下。谢恒坐在木椅上,拉着谢琅华的手哽咽的说道:“阿姐,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在场的几个人都红了眼眶。谢琅华为谢恒求医这一路是怎样的凶险,可谓是九死一生,他们都是一清二楚。“是啊!琅华,都是因为你阿恒才有今日。”萧氏看着谢琅华喃喃说道。“我们是一家人理应风雨同舟。”谢琅华看着在场所有人笑笑说道。就在那时一个侍卫大步走了进来,看着谢琅华拱手说道:“启禀大小姐老太太差人过来传话,让夫人和世子爷还有大小姐回去一趟。”谢琅华淡淡一笑,眼波一沉说道:“我知道了,告诉老太太的人我们现在就回去。”老太太忍了他们这么些日子,又出了王后上门逼婚一事,老太太自然坐不住了,虽然母亲把老太太身边的几个婆子关了起来,又派人守着老太太的院子,可母亲到底才掌家根基不稳,他们又出来了几日,府中的那些下人惯会见风使舵的,府中只怕又成了老太太的天下。萧氏抬头朝谢琅华看去,眼中有些担忧,老太太找他们向来都没什么好事。谢琅华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莫要担忧,别管老太太出什么招,我们见招拆招也就是了。”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谢恒极不情愿回谢家去,他扁了扁嘴巴。谢琅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扭头看着春桃说道:“春桃把崔愠送给阿恒的木椅推来,我们现在就回去。”春桃起身去给谢恒推木椅,谢琅华的意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阿恒才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也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老太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春桃推来木椅,谢恒坐了上去,一行人坐上马车朝谢家驶去。谢琅华他们一下马车便有人去向老太太禀报。“老夫人在前厅候着几位主子,请几位主子移步前厅。”谢琅华他们才踏进谢家,老太太身边的如画便上前说道。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老太太一向都习惯在自己的院子里,除非有正事才会去前厅,也不知她又要做什么?谢琅华冲着萧氏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方幻云推着谢恒,一行人朝前厅走去。等到了前厅他们才发现,不仅老太太在,谢家诸位有身份的长辈都在,大有鸿门宴的架势,出人意料的是谢辰竟也在。秦妈妈和几个婆子又回到了老太太身边,见谢琅华他们进来,老太太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直了直身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老夫人安。”萧氏和谢琅华几步上前行礼。谢恒照旧拱了拱手。而后萧氏和谢琅华对着族中的几位长辈盈盈一福,算是行过礼了。谢琅华对他们可着实没什么好印象,除了为虎作伥他们行事可没有半分公允。“你们也坐吧!”老太太看着萧氏与谢琅华说道。萧氏与谢琅华缓缓坐了下来。“我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要与你们商量。”谢琅华与萧氏才坐了下来,老太太便看着她们开口说道。“老夫人请说。”萧氏颔首说道。老太太看了谢恒一眼,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如今长安膝下单薄,唯有阿恒一个子嗣,何为福气人丁兴旺才是福气,我是想着阿辰到底是我谢家的子嗣,与其过继旁人,不如把阿辰过继到长安名下,一来阿恒有个兄弟帮衬着,二来你也多个儿子孝敬,我们侯府也人丁兴旺些。”老太太说是有事要与他们商量,却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命令。谢辰垂头站在老太太身旁,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的身子僵硬的很,想必心中紧张的厉害。萧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愤怒,老太太把他们叫回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谢琅华当下垂眸淡淡一笑,老太太当真好算计,谢文安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老太太把谢辰养在身边也就算了,如今竟想把谢辰过继他们长房名下,当他们都是傻子不是!先不说他们与谢文安的那些恩恩怨怨,若是把谢辰过继到他们长房名下,谢辰便会一跃成为侯府嫡子,与阿恒同样拥有继承权,下一步老太太定会联合族中诸位长辈,拿阿恒的腿大做文章,逼得他们交出世子之位。难怪老太太想方设法的要让他们回来,原来图谋的是世子之位,谢辰无父无母,能仰仗的唯有老太太,自然好掌控。“我们长房有嫡子,又不是后继无人,为何要过继旁人的子嗣?”萧氏面色一沉,冷眼看着老太太说道,她又不是傻子,老太太的意图她自然也是知晓的,无非是觉得阿恒腿有残疾,不配做侯府的世子爷,才想把谢辰过继到长房名下,最好再把世子之位也让给谢辰,如此老太太方能如意。“你们长房有嫡子不错,可阿恒的腿不是不方便吗?身为侯府都是世子爷总要出去应酬的,阿恒不是不能去吗?若把阿辰过继到长房名下,阿辰便可代替阿恒出去应酬,不是两全其美吗?”族中的一位长辈看着萧氏说道,全然不顾及谢恒在场,张口闭口便是他的腿不方便。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眼底拂过一丝寒意。老太太面上带了一抹不悦,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这也是为了阿恒好,想着有人能替他分担一些肩上的担子,让他好安心养伤。”谢琅华缓缓站了起来,她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一一扫过在场诸位长辈,缓缓说道:“老夫人所言极是,阿恒的腿不方便,若有阿辰助他自然是好的,依我看索性让阿辰替阿恒做了这侯府的世子爷才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打脸

谢琅华此言一出,老太太瞬间眼中一亮,显然她也是这样想的。萧氏与谢恒皆是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几位族中长辈十分满意的看着谢琅华,长房可算出了一个明白人,定远侯虽是谢长安,可一门荣辱向来牵一发都动全身,他们皆是谢氏一族的人,如今人人都在后背议论,若不是他们谢氏一族无人了,怎会叫一个残废做了定远侯世子,他们也是脸上无光。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缓缓垂下眸子,忍不住勾唇一笑。谢琅华看着她嘴角一弯,面带讥讽的说道:“老太太可是这样想的?”老太太端着茶的手骤然一僵,她自然听出了谢琅华话中的讥讽,诚然她就是这样想的,这样想有什么错?总不能叫一个残废做定远侯的世子吧!也是谢长安自作主张没有与她商量,否则她怎么可能让一个残废做定远侯的世子爷。老太太面色一沉,冷眼看着谢琅华。谢琅华一一扫过在场诸位长辈,淡淡笑道:“族中的诸位长辈可也是这样想的?”虽说有陛下的圣旨,可若阿恒主动上奏难以担此重任,换一个世子爷也未尝不可,总归这是他们的家事,陛下也不会过分苛责。“我们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是别人怎么想我们谢家。”族中一位长辈轻咳一声,将目光落在谢恒,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谢恒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萧氏不愿意了,她冷冷一笑,一脸怒意的说道:“你们不就是觉得阿恒不配做定远侯的世子吗?”老太太与族中长辈面色一沉,看着萧氏的眼中已然带了怒火。萧氏接着又道:“可惜啊!可惜!阿恒却是陛下亲封的世子爷,你们若是有意见,大可去找陛,只要陛下改变主意,我们也无话可说。”萧氏眼中带了讥讽,淡淡的看着他们。谢琅华满目赞赏的看了萧氏一眼,母亲早该这样厉害些,也不至于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萧氏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只是让阿辰过继到你们长房名下,也唤你一声母亲罢了,怎就扯到世子之位上面去了,我断无这个意思。”老太太皱着眉头说道,当务之急是让他们认下阿辰,以后的事可缓缓图之。老太太声音一落,萧氏立刻说道:“我们长房有嫡子为何要过继旁人的子嗣,再说了若不是谢文安,阿恒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让我认仇人的子嗣做儿子恕我做不到。”萧氏一口便拒绝了老太太。一时之间老太太的面色难看极了。“萧氏,我们也不是非让你认阿辰做儿子,可你倒是说说阿恒可能出去应酬?身为定远侯世子总是要出去走动的,我们只是想有人能帮阿恒一把,你怎的如此不知好歹。”一位长辈冷眼看着萧氏,冷冰冰的说道。说来说去他们还是绕到了谢恒的腿上。谢琅华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萧氏淡淡说道:“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阿恒只是受伤了,总有痊愈的那一日。”谢恒始终一言不发,却是把他们狰狞的嘴脸全部记了下来。“什么叫不劳我们费心,旁人笑也是笑话我们谢家无人,我们身为谢家的一份子,自然是荣辱与共,今日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此事由不得你做主。”谢家辈分最高的一个长辈谢忠冷眼看着萧氏说道。老太太瞬间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眼,她面带嘲弄的看着萧氏,无论何时谢家都由不得她来做主,原本她就觉得萧氏的门第配不上他们谢家,如今萧家更是罪臣,萧氏就更没有地位了,把她休了也未尝不可。谢琅华上前一步,眯眼看着谢忠说道:“我们若是不愿呢?”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朝谢琅华看去。不等谢忠开口,老太太便面带讥讽的说道:“你们不愿也可,只要阿恒的腿好了,自然无需别人助他了。”老太太稳如泰山的说道,连华佗后人都医不好谢恒,这天下还有谁能治好谢恒的腿,他这辈子都只能做个残废了。“族中的长辈可也是这样认为的?”谢琅华抬头看向诸位族中长辈。“自然。”族中几位长辈异口同声的说道。谢琅华扬眉一笑,朝谢恒看去冲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本不想过早将此事暴露出来,可如今不得不这样做了。谢恒冷冷一笑,当着所有人对面缓缓站了起来。那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忍不住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震惊。特别是老太太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恒稳稳的往前走了几步。他拱手一礼,看着族中几位长辈说道:“真是不巧的很,我的腿已经好了,倒是叫诸位长辈失望了,诸位长辈可以回去了,记得下次莫要再拿我的腿说事。”族中几位长辈嘴角一抽,面容僵硬的厉害,他们起身看了老太太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拂袖离去。“老夫人可是惊喜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谢恒扭头看向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你的腿能好,我自然是万分欢喜的。”老太太十分僵硬的说道。谢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谢恒,眼波流转满是毫不掩饰的失望。谢琅华抬头朝他看去。迎上谢琅华的视线,谢辰顿时垂下头去。谢琅华淡淡一笑,看来有些人生了不该生的心思。人只要生了奢望之心便会欲壑难填,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继续把谢辰养在谢家只怕是要养虎为患了。萧氏满含讥讽的看着老太太,眼中全是冷笑。“你们也是阿恒的腿好了还瞒着我不说。”老太太缓缓起身,淡淡的看了他们几人一眼,脸上带了一些责怪之意。“我们也是想给老夫人一个惊喜。”谢琅华扬眉一笑。老太太面上一僵,谢琅华一顿接着又道:“果然老夫人是又惊又喜。”老太太只能尴尬的点了点头。谢琅华往老太太身后一扫,目光落在秦妈妈和几个婆子身上,徒然间面色一沉,厉声呵斥道:“是谁把这几个刁奴给放了出来,夫人可是下令把她们都给关起来的。”秦妈妈和几个婆子瞬间变了脸色,一时之间满目惊恐的朝老太太看去。老太太脸色难看极了,看着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把她们都关起来了,谁来伺候我?”“老夫人放心好了,母亲自然会为老夫人选几个得力的人伺候的。”谢琅华笑盈盈的说道,早已替老太太想好了。“这是自然。”萧氏盈盈一福对着老太太说道。谢琅华再不看老太太一眼,她声音一高,冷眼看着秦妈妈和几个婆子说道:“还不把她们给关起来。”“老夫人救我们啊!”秦妈妈和几个婆子瞬间白了脸,纷纷向老太太求救。谢琅华声音一落,便上来几个仆从把秦妈妈和几个婆子拖了下去。老太太面色一阴,刚要开口说话,谢琅华漫不经心的撩开衣袖,轻轻的抚摸着小豆子的头,小豆子有多厉害,老太太可是一清二楚。她腿一软,瞬间没了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妈妈和几个婆子被拖了下去。老太太冷冷的扫了萧氏与谢琅华一眼,一句话也不说,颤颤巍巍的提步就走。“老夫人慢走。”谢琅华云淡风轻的看着老太太缓缓说道。“啊!”怎知,老太太才走了几步,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还好谢琅华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呀!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谢琅华一脸关切的看着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惊慌失措的推开谢琅华的手,冷冷说道:“不用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几个婢女上前扶起老太太,老太太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慌慌张张的便离开了。萧氏看着老太太的背影不由得勾唇一笑,心中极度舒适,她终于在老太太跟前扬眉吐气了一回。谢琅华与萧氏对视一眼,萧氏轻轻的拍了拍谢琅华的手,两人不约而同的朝谢恒看去。母子几人相视一笑。萧氏郎朗说道:“春桃,晚上多做几个菜,在烫上两壶酒,今天我们可得好好庆祝一番。”春桃笑眯眯的说道:“是。”晚上几个人在萧氏的院子里开怀畅饮,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萧氏他们早已把春桃和方幻云当做一家人,日日都与她们一桌吃饭。谢琅华虽然说过再也不喝酒了,可今日她心中愉悦,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便陪着他们喝了几杯桂花酿。几杯酒下肚,谢琅华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是春桃与方幻云把她扶回去的。两人给她洗漱了一番,谢琅华便迷迷瞪瞪的上榻了。屋里燃着一盏灯,谢琅华躺在榻上,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一片清明。寂寂深夜,她无声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落下两行清泪,可眼中却无一点悲伤,她这是喜极而泣。阿恒的腿终于好了!小豆子探出脑袋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趴在谢琅华手腕上,慢悠悠的闭上了眼睛。“大半夜你一个人偷着乐什么呢?”忽的,关着的窗户突然开了。谢琅华微微一怔,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下一刻崔愠已经翻窗而入,一袭大红的衣袍,笑眯眯的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私奔

谢琅华起身下了榻,她皱着眉头看着崔愠说道:“你当我的门是摆设吗?每次都翻窗而入,还是说你偷香窃玉惯了,早已忘了门是可以用来进的。”一见崔愠,谢琅华便揶揄了他一番。这也怪不得她,若不是她胆子大,崔愠次次这样神出鬼没的出现,她早就被吓死了。她几步走到矮几旁坐下,抬手倒了两杯茶。崔愠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比起躺在榻上了无生机的谢琅华,他还是喜欢这样张牙舞爪的谢琅华。“阿琅可冤枉我了,我如今哪里还行什么偷香窃玉的事,我这颗心早已被你给偷了去,不信你摸摸看,我这里可是空荡荡的很。”崔愠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几步来到她身旁,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一脸委屈的拍着自己的胸膛。谢琅华饮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眼中全然都是无奈,她淡淡说道:“你来找我何事?”“我想你便来了。”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说出的话一如往昔肉麻的很。谢琅华自然是不信的,她淡淡的看了崔愠一眼。“阿琅不信我吗?”崔愠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脸拧成一团,那叫一个委屈。“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阿琅,你怎能如此伤我的心。”谢琅华声音一落,崔愠生生从眼中挤出两滴假惺惺的泪来,双手捂着胸口,咋咋乎乎的说道:“我这里好痛,好痛。”说着他身子一倾往后倒去。谢琅华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若非崔愠于他有恩,她真想上去给他胸口补上两脚,他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可每每见了她崔愠总要想方设法的调戏她一番,着实叫她恼怒。“你若无事便回去吧,我困了要上榻睡觉了。”谢琅华看都不看崔愠一眼,提步朝床榻走去。下一刻,崔愠若无其事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提步跟在谢琅华身后,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正好我也困了,我们上榻就寝吧!”谢琅华猛地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说道:“怎的你不痛了?”“阿琅一说我的心便又痛了起来。”崔愠眉头一蹙,可怜巴巴的看着谢琅华,脸上全然都是痛苦的神色。这演戏的功夫,连谢琅华都自叹不如。谢琅华嘴角一抽,还未开口,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说道:“阿郎不是要睡觉吗?走啊!我正好也困了,我给你暖榻可好啊?兴许上榻歇一歇我这心就不痛了。”“我如今又不觉得困了。”谢琅华冷眼看了崔愠一眼,又折了回来。崔愠勾唇一笑,眼中闪动着如狐狸一般的光芒贼的很,他挑眉看了谢琅华一眼,笑盈盈的说道:“那我就陪着阿琅坐着。”说着他紧挨着谢琅华坐了下来。“崔愠你到底要怎样?”谢琅华有气无力的看着崔愠。崔愠也不说话,抬手朝谢琅华伸了过去。谢琅华下意识的往后躲去。怎知崔愠一手抓着她的手臂,把脸凑到了她跟前。“嗖……”谢琅华还未开口,小豆子如闪电一样张着嘴朝崔愠咬了过去。“小豆子。”谢琅华一惊。崔愠已经稳稳的夹住了小豆子的头,他挑眉看着谢琅华。谢琅华真怕他把小豆子的头给夹断了,她有些尴尬的说道:“这是华玥兄长送给我防登徒子的。”“我长得像登徒子吗?”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哪里是像登徒子,他专行偷香窃玉之事,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登徒子。崔愠嘴角一抽,忍不住叹了一声:“可见在你们这一人一蛇眼中,我就是那登徒子。”谢琅华伸手接过小豆子。小豆子十分鄙视的看了崔愠一眼,爬进了谢琅华衣袖中。崔愠双手捧着脸,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登徒子有我这般英俊吗?”谢琅华缓缓摇了摇头。崔愠勾唇一笑,抬手把一根发簪插在谢琅华头上。谢琅华微微一怔,伸手从头上取下那根发簪来,疑惑不解的看着崔愠。崔愠目光落在那根发簪上神色恁的柔和,他缓缓说道:“琴瑟是它的名字,我一见它就觉得它与你十分匹配,便想着把它送给你,果然与你很是匹配呢!”谢琅华低头看着手中的发簪,只是一根白玉雕琢的发簪,通体没有一点杂色,触手生温不似别的玉石冷冰冰的,样式古朴大方只在簪头雕了两朵含苞待放的梅花,最令人称奇的是竟有一股梅花的香气,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我不能收。”谢琅华看着崔愠,把发簪放在桌上,莫说无功不受禄,如发簪这种贴身的物件更不能随意收。向来都是男子送给心爱的女子以此传情。崔愠眉头一蹙:“送出去的东西断无收回来的道理。”谢琅华还没有开口,崔愠举起桌上的发簪就要往地上摔。“我送给你,你既然不收,那它便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崔愠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起身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发簪,护在手中,皱着眉头说道:“我收下也就是了。”崔愠装腔作势的说道:“收不收随你。”谢琅华扭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为何不收,等你日后成婚了,我把它送与你夫人,还能省下一份见面礼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穷的。”“它如今不就在我夫人手中吗?”崔愠眯眼一笑。谢琅华面色一僵,把手中的发簪搁在矮几上。崔愠笑盈盈的说道:“不在我夫人手中,也在我夫人的矮几上。”“我不要了,要摔也好,要丢也罢,都随你去。”谢琅华冷冷的瞪了崔愠一眼。“是我错了还不行。”崔愠顿时一脸讨好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看都不看他一眼。崔愠起身看着谢琅华说道:“穿好衣裙我带你去看一出好戏。”“什么好戏?”谢琅华抬头看着崔愠。崔愠不肯多说,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扭头看着谢琅华说道:“天气甚凉,你把披风也穿上。”“不去不行吗?”谢琅华心中是不愿去的,她如今只想睡觉不想看戏。崔愠凝神看着她摇了摇头:“不行。”谢琅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这算不算强买强卖呢!“你若是怕累,我可以抱着你去。”崔愠勾唇说道。谢琅华几步走到衣架,取下披风披在身上。不等她动手,崔愠几步走到她跟前,抬手给她系好脖子上的带子。谢琅华有些尴尬的垂下头去。“听闻你不擅长这个。”崔愠漫不经心的说道。谢琅华顿抬起头来,凝神看着崔愠说道:“你听谁说的?”崔愠不在多言,听闻她给王玄做婢女的时候,快把王玄都给逼疯了。这些话他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阿琅,不管日后听闻我的什么流言蜚语你都不要信。”崔愠郑重其事的看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目不转睛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如今我心中独你一人。”下一刻,崔愠缓缓吐出几个字来。语罢,崔愠不等谢琅华开口,几步过去推开了门。谢琅华提步跟上他的步伐。崔愠抱着谢琅华足尖一点凌空而起,两人悄无声息的出了谢家。崔愠抱着谢琅华直奔城门而去。谢琅华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已然宵禁,看这样子还要出城。“一会你就知道了。”崔愠低头看了谢琅华一眼。宵禁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根本不存在。崔愠抱着谢琅华出了城。“郎君。”两人才出了城,崔大和崔二便驾着马车出现了,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崔愠看了崔大和崔二一眼,谢琅华与崔愠上了马车。月色清幽。马车一路向南。车内焚着香,煮着热茶,崔愠抬手给谢琅华倒了一杯热茶。“谢谢!”谢琅华接过轻抿了一口。崔愠也喝了一口茶。“我们这是去哪里?”谢琅华再度出声问道,崔愠说了要带她出看戏,这是要去哪里看戏呢?“你猜。”崔愠眯着眼,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若不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可好?”崔愠说着把脸凑了过去。“我让小豆子亲你一口可好?”谢琅华勾唇一笑,把手腕亮了出来,小豆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口中吐着猩红的信子。“咳咳咳……”崔愠嘴角一抽,忍不住咳了起来。崔愠放下手中的茶杯,一眼不眨的看着谢琅华。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看的谢琅华面皮有些发烫。谢琅华不由得侧了侧脸。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单手抚摸着下巴,眼中噙着浅浅的笑意,慢悠悠的说道:“阿琅,你说这夜深人静的,你我孤男寡女共乘一车,我能带你去哪里呢?”“不是去看戏吗?”谢琅华缓缓说道。哪知崔愠扬眉一笑:“阿琅,我这是要带你私奔。”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很喜欢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二十三章我很喜欢谢琅华微微一怔,凝神看着崔愠,缓缓皱起眉头,脸上满是不悦。

她也不开口,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崔愠,眼中显然是带了怒火的。

“阿琅谁让你不愿信我呢!我也只好出此下策带你私奔了,好叫你知道我的一片真心。”崔愠看着谢琅华缓缓道来。

“停车。”谢琅华再不看崔愠一眼,面若冰霜的大声喊道。

私奔这两个字说出来容易,对崔愠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个游戏,可对她来说却是灭顶之灾,她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若再传出去与人私奔的名声来,老太太定然会借此对他们发难的。

没有崔愠的命令,马车自然不会停的。

谢琅华转过身来,淡淡的看了崔愠一眼。

她丝毫不顾及马车还在行驶,纵身就要跳下马车。

还好崔愠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阿琅,我是逗你玩的,一个女子名声何等重要,我又怎会带你私奔。”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说道。

说着不等谢琅华开口,他忍不住叹了一声:“阿琅,可见你心中从未真正信过我。”

崔愠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他不是司马相如,也断然不会让她做卓文君,如此才子佳人一段佳话,在他看来却并非如此,司马相如是何等的自私,在那个礼教森严的社会,倘若真心爱慕一个女子,又怎会携她私奔,必然会光明正大的将她娶进门来,而非让她落得一个轻浮的名声。

谢琅华一言不发的看了崔愠一眼,她不是不信他,而是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郎君到了。”就在那时崔大的声音传了过来。

马车停了下来。

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你不妨试着信我一次,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崔愠说着跳下马车,朝谢琅华伸出手来。

马车停在一出宅院外,却并没有停在大门口,而是停在了极为隐蔽的一面墙外。

谢琅华看了崔愠的手一眼,纵身跳下马车。

“这是何处?”她看着崔愠问道。

崔愠长臂一挥落在她腰间,揽着她的腰身两人凌空而起。

崔大和崔二跟在两人身后。

几个人翻墙而入进了眼前的宅院。

崔愠好似对这里很是熟悉,带着谢琅华直奔一处房间。

“你,你们是谁?你们不要过来,我可是陈氏嫡女,我将来可是要嫁给王家七郎的。”陈意惊慌失措的声音从房间传了出来。

谢琅华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这里是陈家别院?

崔愠勾唇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陈意的声音极不正常,声音沙哑的厉害且带了一股萎靡,听上去软绵绵的,让人心神荡漾,一听便知被人用了药。

崔愠带着谢琅华来到窗边,不动声色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屋里的一切清晰可见。

谢琅华抬眸朝里面看去。

只见屋里燃着几盏灯,陈意面色绯红,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手臂都露了出来,她的眼神涣散极不正常,三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一个人抓着陈意的腿,一个人抓着陈意的双手,另一个人对着陈意欺身而上,三个人脸上脏的连面目都辨不清楚,皆是含笑看着陈意,露着满口的大黄牙,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龌蹉。

“不,不要,你们放开我……”陈意哭着喊着,用力挣扎起来。

谢琅华深深的看了崔愠一眼。

“管你是谁,你今晚都得好好伺候我们,不然老子划画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怎么做燕国第一美人。”一道狠辣的声音响起。

“啊……”紧接着陈意口中发出嘶声裂肺的声音来。

谢琅华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哈哈哈……老子竟然睡了燕国第一美人,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不堪入耳的声音传入谢琅华耳中。

“啊……你们这些畜生……”陈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这便是你让我来看的好戏?”谢琅华看着崔愠说道。

崔愠轻轻的点了点头,他神色一暗,眼中满是刺目惊心的寒意,冷冷说道:“陈意三番两次的害你,我便让她变成这个世上最肮脏不堪的人,日日活在这个噩梦里,想起来就会恶心死她,她这样的人连死都是不配的。”

谢琅华从未见过崔愠这幅模样,他一改往日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周身满是浓如暮霭的戾气,说出的话叫人胆战心惊。

而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谢琅华心中微微一动。

“莫要这些声音脏了你的耳朵。”崔愠拉着她便走。

谢琅华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六识过人,陈意绝望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垂眸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怎的只许她算计旁人,便不许旁人算计她了吗?

诚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听着陈意生不如死的声音,她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

不得不说崔愠的手段,叫她十分满意。

她这人便是这样,谁待她好,她可以拿命相交,对于那些负了她的人,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崔愠,谢谢你。”上了马车,谢琅华深深的看着崔愠。

谢谢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的挡在她身前,霸道且固执的用他的方法对她好。

如今想来能有一个人这样的待她好,而她却从不肯正视他这些好,亦不肯做丝毫的改变,也不知是对是错!

“阿琅,我更想听别的话,这可如何是好?”崔愠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故态萌生冲着谢琅华抛了两个眉眼。

“琴瑟我很喜欢。”谢琅华沉吟片刻,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崔愠瞬间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脸上满是惊喜。

“阿琅,你说什么?”崔愠激动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琅华缓缓的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她淡淡一笑:“我说我很喜欢琴瑟。”

人心都是肉长的,而非冷冰冰的玉石堆砌的,或许她应该敞开心扉,信他一次。

“阿琅!”崔愠那叫一个激动,他笑的嘴都咧到耳根子,伸手就要去抱谢琅华。

谢琅华眉头一拧推开了崔愠。

崔愠怔怔的看着谢琅华,脸上的笑一下僵在脸上。

“我只说我喜欢琴瑟,你这是做什么?”谢琅华皱着眉头说道,如崔愠这种性子,果真给他三分颜色就能开起染房来。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崔愠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生平第一次激动的连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了,他一连说了数次,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阿琅,你可不能反悔。”他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软绵绵的说道,灿若桃花的眼中布满星辰,比夜空还要璀璨几分。

“我这个人心眼小,且又是个善妒的,性子不好,名声也差,说起来真真是一无是处。”谢琅华看着崔愠娓娓道来,模样却是傲娇的很。

“哪里在我心中阿琅是这天下最好的女子,也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再也没有人比阿琅更好了。”崔愠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阿琅尽可放心,从此以后我再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若得阿琅为妇,我此生独你一人,再无二妇。”

他说的格外郑重,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

“人心易变,任何话都不要说的太早,说的太满。”谢琅华淡淡一笑,慢慢的垂下眸子。

她只是愿意试着去信他一次,看看这世间是否真的有永恒不变的真情,也看看他是否值得她交付真心。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崔愠扬眉一笑。

谢琅华没有开口,任何事说出来容易,要做到谈何容易。

只愿他不会叫她失望才好。

崔愠把谢琅华送了回去,看着谢琅华上了榻便离开了,他并没有走而是站在谢琅华窗外,一个人傻笑不止,他并不要求她现在就对他倾心,只愿她对他敞开心扉,愿意试着去相信他。

总有一日,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的交付一切,对他许以终身。

谢琅华六识过人,某人站在窗外裂开了嘴傻呵呵的笑,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她翻身朝里,淡淡笑道:“真是个傻子。”

一直到东方吐白,崔愠怕被别人发现不得已才离开了。

“崔大,你过来拧我一下。”出了谢家,崔愠坐在马车里,一脸傻笑对着崔大说道。

崔二在驾车。

崔大猛然一怔,对着崔愠用力摇了摇头。

“快点。”崔愠面色一沉。

“郎君今日这是怎么了?”崔大满目不解的说道。

“她说她很喜欢我送给她的琴瑟。”崔愠笑的脸都抽了筋,他揉着发酸的脸,得意洋洋的看了崔大一眼。

他送给她琴瑟的时候,她是不愿收下的,可如今却说喜欢,分明是对他的心意改变了,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应承他,可甚少不再拒绝他。

于他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那根发簪本来就价值倾城,谁人能不喜欢呢!”崔大缓缓说道,连他都很喜欢呢!

崔愠一眼扫去,崔大立刻闭上了嘴。

“过来拧我一下!”崔愠已然失了耐心,声音中满是不耐烦。

“郎君这可是你说的。”崔大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

崔愠看着他点了点头。

崔大伸出手来,对着崔愠的脸比划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最终把手落在崔愠手臂上,轻轻的拧了崔愠一下。

“怎么跟个妇人似的。”崔愠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崔大眼光一定。

“啊……”下一刻,崔愠大叫了一声。

“哈哈哈……”紧接着崔愠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认祖归宗

谢琅华一向都不是贪睡的人,她早早的便起来了。谢琅华坐在妆台前,春桃在为她梳妆,看着妆台上突然多出的那一根玉簪,春桃一脸疑惑的看着谢琅华问道:“大小姐,我怎不记得何时多了一根这样的发簪?”说着她伸手拿起那根发簪,拿起发簪的那瞬间,她忍不住一惊,嘴巴微张说道:“大小姐,这根发簪竟然是暖暖的,好似活物一般,不似别的玉石凉凉的。”谢琅华伸手拿过那根发簪凝神看着,她垂眸一笑,脸上的神色格外的温婉,她还没有开口。方幻云走了进来,她看着春桃笑盈盈的说道:“这是暖玉自然触手生温,比一般的玉石不知名贵的多少倍,这一根发簪只怕价值连城了。”春桃不知道,方幻云却是知道的,昨晚崔家六郎来过了,还带着大小姐出去了一趟,这玉簪想必就是崔家六郎送给大小姐的。谢琅华轻轻的抚摸着那根发簪,她轻声说道:“它的名字叫琴瑟。”方幻云笑着走了过来:“琴瑟和鸣,寓意极好。”谢琅华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在方幻云的注视下,谢琅华只觉得双颊有些发烫。春桃不知道,却是瞒不过方幻云的。“大小姐今日就带琴瑟吧!”春桃笑着去拿谢琅华手中的发簪。谁知谢琅华说道:“还是带平日里惯用的吧!”她说着把琴瑟妥帖的收了起来。“好。”春桃捡了一根谢琅华常用的碧玉簪给谢琅华别在头上。“大小姐可还要从寒门挑选夫婿?”方幻云询问出声。看大小姐这模样,怕是不用了,崔家六郎待大小姐很是用心,倒也算是个良配。只是可怜的旧主子……他的心意大小姐怕是都不知道,莫看大小姐异常聪慧,与男女情事上却是后知后觉的很。“自然是还要挑选的,最好挑上个一年半载的,记住一定要声势浩大,要整个燕京都知道我要与寒门议亲了。”谢琅华稍稍沉吟,凝神看着方幻云说道。她已经抛出要议亲的消息了,骤然取消难免叫人疑心,索性接着挑选,拖上个一年半载,只要让有些人知道她无意高攀也就是了。“嗯!”方幻云轻轻地点了点头,她与谢琅华想到了一处,不管大小姐是怎么想的,如今一点别的的风声都不能传出去,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谢琅华先去给萧氏请安,而后又与萧氏还有谢恒,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府中上下都知道谢恒的腿已经好了,既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再藏着掖着也无济于事,谢琅华索性让谢恒走着去给老太太请安。“恭喜夫人,恭喜世子爷,总算苦尽甘来。”谢琅华他们一进老太太房间,许氏几步上前对着萧氏与谢恒盈盈一福,脸上满是真诚的笑容。谢琅华淡淡的看着许氏。“哎呦……哎呦……”许氏声音一落,萧氏还没开口,老太太躺在榻上便哀嚎了起来。“我这心里啊!难受的厉害。”老太太捂着胸口,脸色难看的厉害。“老夫人安好!”谢琅华还有萧氏几个人对着老太太屈膝行礼。“老夫人这是怎么了?”萧氏淡淡的看了许氏一眼,她一脸担忧,提步朝老太太走去,至于老太太怎么了,他们几个人皆心知肚明。无非是老太太算计落空,心里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自然是要痛上一阵的。只怕如今老太太心中后悔的要命,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几个人弄了回来,若不人这偌大的侯府还是她的天下。“还不快去请个大夫来给老夫人看一看。”谢琅华四下扫了一眼。如今老太太的房中尽数换成了她们的人,老太太自然是要闹上一闹的。一个婢女匆匆走了出去。“祖母这是怎么了?”就在那时谢瑶华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瑶华啊!你可算来了。”老太太一见谢瑶华,便朝她伸出手来。谢琅华抬头朝谢瑶华看去,她眼底闪过一抹讥讽。谢瑶华身旁竟有六个婢女,太子妃也不过这阵仗了吧!还真是招摇过市的厉害。“祖母这是怎么了?”谢瑶华一脸关切的朝老太太走了过去。“阿恒的腿好了,真是可喜可贺啊!”谢瑶华走到谢恒跟前,猛地停顿了一下。“是,我的腿好了。”谢恒微抬下巴,淡淡的看了谢瑶华一眼。“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谢瑶华扬眉一笑,昨日发生的事,她都一清二楚,听着下人的禀告她还有些不信呢!所以今日特地赶回来看看。这一看果不其然谢恒的腿已经好了。其实让谢辰过继到长房,是她给老太太出的主意,如今太子殿下虽然对她颇为宠爱,她又有孕在身,可她的身份到底尴尬的厉害,若是谢辰过继到长房,成了长房嫡子可就大不一样了。她与谢辰到底血脉相连,只要谢辰做了长房嫡子,她自然有办法让他坐上世子之位。她若是想争上一番,没有母族的支撑是断然不行的。“我这身上难受的厉害。”老太太看着谢瑶华说道。谢瑶华一脸担忧,扭头看着身旁的婢女说道:“还不去宫中请一个太医过来给祖母看看。”“是。”一个婢女抬头看了谢瑶华一眼转身大步离开。“祖母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在呢!”谢瑶华坐在老太太榻前,拉着老太太的手,笑盈盈的说道。老太太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两人四目相对,眼波深沉的很。“姐姐,方才我来的路上,崔家门口好生热闹呢!”谢瑶华扭头看着谢琅华笑着说道。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谢瑶华看去。谢琅华也是淡淡的看着谢瑶华。谢瑶华扬眉一笑,接着说道:“听说一个美娇娘带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公子,来找崔家六郎让孩子认祖归宗呢!你说可笑不可笑?”谢琅华面不改色,她淡淡一笑:“自古以来哪家的妾室不是被关在后院之中,而你明明身为一个侍妾,却带着婢女四处招摇过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太子妃呢!你说岂非更可笑?”谢瑶华没气到谢琅华,反而被谢琅华说的面皮一青,脸上的浮着的粉都掉了下来。她一语双关,不仅讥讽了谢瑶华,更奚落了许氏,有当家主母在,何时轮到许氏一个妾室在老太太跟前露脸了。许氏骤然垂下头去,退居一旁,不敢再说一句话。“是太子殿下说我有孕在身,怕我整日在院子里闷着对身体不利,才特许我时常来探望祖母,我自知自己身为太子殿下的侍妾身份卑微,可姐姐若想做崔家或王家的妾室,只怕都是不够格的。”谢瑶华眼波流转,扶额看着谢琅华。“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若嫁人必是为人正妻的。”谢琅华脸上笑容更胜,她时时刻刻都在提点谢瑶华自己的身份。如谢瑶华这般心高气傲的性子,必然是连自己都唾弃自己这个身份的。果然,谢瑶华面上闪过一抹细不可见的阴沉。“行了,我这里无事,你们都退下吧!”老太太冷冷的扫了谢琅华一眼。“是。”谢琅华与萧氏还有谢恒转身离开。临走时谢琅华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瑶华一眼,勾唇说道:“听闻太子殿下被陛下斥责了,心中一定烦闷,你这样出来便不怕别人趁虚而入吗?”有些事她还是得提点她一番。司马睿既然设了局,她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的。对于上一世的事,谢瑶华也是心知肚明,太子这么快便耐不住性子了,只怕谢瑶华功不可没。若无她在太子跟前时刻提点,太子也不至于如此急不可耐的对司马睿动手。殊不知司马睿要的便是如此,太子做的越多也就错的越多,陛下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语罢,不等谢瑶华开口,谢琅华已经转身离开。谢琅华一离开,老太太找借口把屋里的婢女都支开,一把握住谢瑶华的手,皱着眉头说道:“瑶华,谢恒的腿好了可如何是好?”谢瑶华看着老太太勾唇一笑:“那就让他这个人从世上消失好了。”不管是谁只要挡了她的路就都得死。就连谢文安还有赵氏也不例外。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萧氏便忙着去给谢琅华选夫婿去了。谢恒在院子里练习走路。大毛二毛还有三毛乖顺的爬在谢恒身旁。谢琅华在一旁看着谢恒。“大小姐,可要奴婢去打探一番?”方幻云几步上前看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事。她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她愿意试着去信他。至于他会不会让她失望,那就是他的事了。至始至终她能左右的都只有自己而已。日光灿烂。“六郎,六郎你出来啊!你出来看看墨儿啊!他可是你的儿子,你怎能如此绝情?六郎,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们母子便一头撞死在i你们崔家门前。”一个容色绝美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公子,跪在崔家门口撕心裂肺的喊道。崔家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小葱拌豆腐

“看这小公子的模样与崔家六郎足足有七分相似,可见真真是他儿子。”一个中年妇人指指点点的议论道,她的声音不低,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在场的皆是燕京城中的百姓,见过崔愠的不在少数,当下便又有人指着那个小公子说道:“谁说不是呢?若不是崔家六郎的孩儿,谁敢来崔家门口闹事。”崔家是何等门第?除非他们是不要命了。“六郎你出来啊!”那个女子还在叫嚷着,她本就长得美,如今又哭的梨花带雨,十分惹人心疼。“这母子两人也是个可怜的,想不到崔家六郎竟是个这样的人,前脚才与王家的娇娇定亲,后脚便有妇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着实荒唐的厉害,这不是打王家的脸吗?只怕王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说道。“是啊!”引得一旁的人纷纷点头附和。“出了这样的事,王家一定会上门退婚的。”当下又有人言之凿凿的说道。“爹爹你出来啊!墨儿乖,你别丢下墨儿,墨儿每日都在想念爹爹。”三四岁的小娃娃说出的话奶声奶气的格外惹人疼爱。“哇……”说着他放声痛哭了起来。“墨儿乖!你爹爹不会不要我们的。”母子两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这个崔愠真是个负心的。”令得很多人指责起崔愠来。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崔愠,瞧你做的好事。”崔愠正躺在软塌上傻笑,崔寅面色阴沉大步走了进来。崔愠慢悠悠的坐了起来。崔寅冲着崔愠劈头盖脸的骂道:“你平日里四处鬼混也就算了,如今竟有妇人带着孩子来门口闹着认祖归宗,我们崔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擅自做主去王家退婚,我好不容易把王家给安抚了下来,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来,王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妇人和孩子与我无关,打发了也就是了。”崔愠看着崔寅说的恁的轻巧。那妇人和孩子一出现在,他便知晓了,他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做,任由那妇人和孩子闹腾,等的便是王家上门退婚,他既然心悦阿琅,自然不会娶旁人为妻。既然他亲自上王家都没能退掉这门亲事,那么只能等着王家上门退婚了。至于那妇人和孩子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做过什么难道他不清楚吗?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别人的棋子罢了,至于布局的人是谁他心知肚明的很,正是眼前这个看似宠溺他的父亲。从他与阿琅外出求药,他便开始布置这盘棋局。他百般算计无非是要把崔家家主的位置传给他那庶子。崔愠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他百般算计自作聪明,却从不知晓崔家家主这个位置与他而言不过是块腐肉,他从来都提不起半分兴趣。如今他想要的只有阿琅。“你这逆子,你说的倒是轻巧,那孩子与你有七八分相似,旁人早已认定了那就是你的孩子,你这番说辞王家会信吗?你倒是出去把他们打发了啊!顺便把王家也安抚了,莫要叫王家找上门来。”崔寅声音一高,看着崔愠的眼中满是怒火。“父亲,哥哥既然这样说了,那妇人和孩子定然与哥哥无关,哥哥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崔锦一脸担忧的走了进来。崔愠抬头朝她看去,看着她好似个没事人一样扬眉一笑。崔锦含着怒意,冷冷的瞪了崔愠一眼。崔愠眯眼一笑。“阿锦你回去,这件事与你无关。”崔寅看崔锦说道,眉眼间满是宠溺与方才怒气冲冲的模样判若两人。“不,我不回去,父亲你为何不信哥哥呢!难道外面那两个陌生人比哥哥还要可信吗?”崔锦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出言质问道。那日的那些话,她一直都不愿意去相信,在她心中他始终是疼爱了她多年的父亲,可他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虽然哥哥没有给她多言,然出了这样的事,他身为父亲第一时间不是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而是跑来质问哥哥,任由那妇人和孩子在门口闹腾,无疑令事情越闹越大,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这不是我信不信他的问题,而是王家会不会信他。”崔寅皱着眉头说道。崔愠淡淡的看了崔寅一眼,提起挂在墙上的佩剑,转身就往外走。“你这是去做什么?”崔寅沉声问道。“父亲不让我去把人给打发了吗?”崔愠扭头看着崔寅勾唇一笑,阿郎好不容易才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他总要给她一个交代才是。由着他们闹了这么久,王家那边早已知晓了,对他来说已经够了。“打发人你提着剑去做什么?难不成要去杀人灭口?”崔寅接着问道。崔愠看了崔锦一眼说道:“阿锦,此事与你无关,你快点回去吧!”说着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崔大和崔二跟在他左右。“来人啊!快把这个逆子给我拦下。”崔寅提步出了房间。“是!”几个仆从拱手说道,崔愠早已消失在他们眼前。“女儿告退了。”崔锦对着崔寅盈盈一福,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提步朝崔愠追了过去。崔寅轻轻的点了点头,提步出了崔愠的院子。他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面色一沉眼底闪过一抹阴暗,不管真心假意他到底疼爱了他这么多年,也算无愧于他了。如他这样的性子如何能扛起崔家的重担?所以他没有做错,人生总是要有取舍,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崔家。“吱呀!”一声崔家的大门打开了,崔愠提着剑走了出来。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他看去。众目睽睽之中,崔愠一袭乌黑的衣袍,一步一步下了石阶。“六郎,你总算来了。”那貌美的女子看着崔愠落下泪来,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父亲,父亲……”孩子起身朝崔愠扑了过去。一大一小两张脸一对比,果然相像的很,若说他们不是父子倒无人相信了。孩子还没有触及崔愠的衣袍,便被崔大和崔二拦下了。崔愠缓缓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女子勾唇一笑:“你说你是我的妇人?而他是我的孩儿?”那一笑让人不寒而栗。“前几日六郎一去不复返,我带着孩子逼不得已才来崔家寻你,六郎是不想认我们了吗?我自知自己身份卑微,从不敢有半点奢望,如今我只求你认下墨儿,给我一口饭吃,我们也曾山盟海誓,缠绵悱恻,如今连这些你都不肯了吗?”那女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一脸悲戚眼泪滚滚而落。“好一个绝情的崔家六郎。”有人看着崔愠窃窃私语的说道。崔愠双眼一眯,四下扫了一眼,瞬间安静下来。“说是谁指使你来陷害我的?”崔愠长剑一挥,指着那女子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寒光闪动杀气凛然。那女子身子一颤,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崔愠,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声音颤抖的说道:“六郎在说什么?”“噗呲……”众目睽睽之下,崔愠嘴角一勾,一剑刺穿了那女子的胸膛。“哥哥。”崔锦追出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六郎你怎能如此绝情?”那女子身子徒然一僵,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崔愠脚下。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什么名声,可若是让阿郎误会那就不好了。“啊……”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所有人面色一白,再不敢发出丁点的声音。“把娇娇送回去。”崔愠看了崔锦一眼,对着崔锦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忧,他自有分寸。“是”崔锦没有开口,她凝神看了崔愠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个婢女扶着她进了崔家。“母亲,母亲你怎么了?”孩子一下子扑在那女子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那女子早已咽气,双眼瞪得滚圆,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死相恁的狰狞。崔愠提着滴血的剑,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孩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可曾见过我?”那孩子吓傻了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重重的点了点头,战战兢兢的说道:“父亲你不认识墨儿了吗?”“噗呲……”崔愠没有留情,他一剑刺穿了孩子的身体,孩子身子一软倒了下去。他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崔愠眯着眼,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所有人一惊再不敢看他一眼。“你,你这是杀人灭口。”一个儒生指着崔愠声音颤抖的说道。崔愠缓缓转过身来,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人勾唇一笑:“我要不要把你也杀人灭口了?”“咚……”那个儒生身子一软,瞬间吓晕了过去。崔愠目光从母子二人尸体上扫过,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提步朝崔家走去。只留个所有人一个淡漠至极的背影。中午谢琅华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崔大突然翻墙而入,没有惊动府中任何人,给谢琅华送来一个食盒。“郎君让我给大小姐送道菜过来。”崔大拱手说道。方幻云几步上前接过崔大手中的食盒。春桃怔怔的看了崔大一眼。崔大也看了春桃一眼。谢琅华淡淡的扫了那个食盒一眼,缓缓说道:“没有别的话了吗?”崔大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方幻云打开食盒,食盒里放着一盘小葱拌豆腐。谢琅华一看便笑了起来。方幻云也笑了起来。唯有春桃一头雾水,她看着谢琅华疑惑不解的说道:“大小姐,崔家六郎这是何意啊?”谢琅华垂眸一笑,没有开口。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崔愠这是告诉他,他就好比这小葱拌豆腐清白的很,让她莫要误会。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小心肝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二十六章小心肝发生在崔家门口的那些事,谢琅华都已经知道了。

即便崔愠没有差人送来这到小葱拌豆腐,她也是知道的,崔愠这人看似放荡不羁,却极有分寸,怎会留下一个私生子呢?

崔家的事她也是知道一二的,只怕是有些人故意为之。

崔家与王家的婚约尚在,这件事一出,王家便有了个光明正大退婚的理由,不仅如此世人还皆会谴责崔愠。

一旦王家上崔家退婚,崔家有些人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接下来崔愠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上一世她是个短命的,她知道也只是近一两年的事,所以对崔愠的未来知道的不多。

方幻云给谢琅华夹了一筷子豆腐,谢琅华默不作声的吃了下去。

崔愠送来的菜自然都是极品,便是一道寻常的小葱拌豆腐,味道也是不同寻常的很。

果然,下午崔家数位长老围在崔寅书房中,非得逼着崔寅把崔愠这个逆子逐出家门不可。

崔寅自然是不愿的,便是做戏也要做的以假乱真不是。

崔寅不点头,几位长老就不离开。

“哥哥,你明知父亲其心不良,你为何还要这样做?”崔愠如个没事人一般,在房中逗弄着一只鹦鹉,崔锦支开了身旁的婢女,大步走了进来开口质问着崔愠。

“阿锦,快看看我新得了一只鹦鹉,着实有趣的很呢!”崔愠笑盈盈的拉着崔锦来看他的鹦鹉。

“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小心肝……”那只绿毛鹦鹉一见崔锦便张口说道。

“对就是这样。”崔愠一脸得意的笑了起来。

“哥哥。”崔锦一把甩开了崔愠的手,冷眼看着他。

崔愠敛尽面上所有表情,凝神看着崔锦说道:“阿锦,旁人在意的东西,我未必喜欢,于我来说只是一种枷锁,他们想要就让他们拿去好了。”

“纵然你不在意崔家家主的位置,可母亲呢?你就由着害了母亲的人,处心积虑的拿走属于你的东西吗?”崔锦一脸怒气的说道。

“阿锦。”崔愠扬眉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若那些人一味地躲在暗处,岂非无趣的很!我索性让出地方,让他们站到人前来岂非更好。”

崔锦深深的看了崔愠一眼,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些害了母亲的凶手一个都不能放过。”崔锦一字一句的说道。

崔愠看着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崔锦接着又道:“便是他也不能放过。”

崔愠勾唇一笑。

崔锦深深的看着崔愠,自动知道那些事之后,思及这几年他的种种作为,她只觉得细思极恐。

从前她只觉得哥哥是个纨绔不羁的,名声也是极坏,都是因着他的性子使然,哪知竟是有些人处心积虑为之,那个人还是她敬爱的父亲。

崔锦看了崔愠一眼转身离开。

谢琅华在萧氏院子用过晚饭之后,与萧氏和谢恒说了一会话,才带着方幻云与春桃回去。

谢琅华回到屋里,才吃了一盏茶,崔大便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手中提着一只绿毛鹦鹉。

谢琅华看着桌上的那只绿毛鹦鹉,嘴角一抽,不由得抚了抚额。

崔愠又是送豆腐,又是送鹦鹉的这是要闹那般,她也只是说喜欢琴瑟,他便一个劲的给她这里塞东西了吗?

春桃微微一怔,方幻云已经习惯了,所以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郎君让我把这个送给大小姐。”崔大拱手一礼,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来。

锦盒上镶嵌着数颗宝石,烛光下熠熠生辉,险些把人的眼给闪瞎。

方幻云伸手接过那个锦盒。

崔大对着谢琅华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这里面会是什么呢?”春桃一脸好奇的把头伸了过去。

谢琅华看了方幻云一眼,方幻云缓缓的打开了那个锦盒。

珠光璀璨,价值不菲的锦盒里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两颗红豆。

红豆乃是相思之物。

这分明是崔愠借着红豆,告诉谢琅华他想她了。

春桃猛地一惊,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就在那时绿毛鹦鹉,扑腾着翅膀说起话来:“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小心肝……”

谢琅华面皮一紧。

方幻云不由得的低头笑了起来。

这个崔家六郎着实是个情场老手,花样真是层出不穷。

“大小姐,大小姐,你们……”春桃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看着谢琅华磕磕巴巴的说道。

春桃后知后觉的拍了头一下,难以置信的说道:“琴瑟莫不是也是崔家六郎送给大小姐的。”

谢琅华没有瞒着春桃,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春桃猛然瞪大的双眼,眼中满是惊恐,她满目担忧的说道:“大小姐,崔家那种门第……”方幻云抬头看了春桃一眼,春桃才没有接着说下去。

“我什么都知道。”谢琅华淡淡一笑。

“崔家六郎也是极好的。”春桃既不自然的说道,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

“春桃,你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并没有应承他什么。”谢琅华握着春桃的手说道。

春桃很快镇定了下来,大小姐一向都很清醒,是她过于慌乱了。

夜深人静。

王玄伏在桌案上正在奋笔疾书。

王礼突然大步走了进来,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他看了王礼一眼拱手说道:“郎君,昨夜崔愠送了谢琅华一根名为琴瑟的发簪,谢琅华收下了,崔家出了那样的事后,崔愠给谢琅华送去一盘小葱拌豆腐,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夜里崔愠又给谢琅华送出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张口我的心,我的肝,还给她送了两颗红豆,郎君便要这样坐视不理吗?”

王玄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王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还有事吗?”

“郎君……”王礼凝神看着王玄轻轻的摇了摇头。

王玄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将视线落在桌案上的竹简上,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看着吧!风雨就要来了。”

王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回去歇息吧!”王玄轻轻的挥了挥手。

王礼只得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王玄一人,他抬手在竹简上行云流水的写下谢琅华三个字。

有些事急功近利的反倒不好。

第二日,谢琅华给老太太请安之后便带着方幻云与春桃出门了。

她亲自做了一些点心,装在食盒里,王玄数次救她,这些点心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好歹是她的一番心意。

从上一次她便知道,华玥兄长是不喜甜食的,故而并没有给他带点心。

入冬了,天气凉了,她想着华玥兄长一人独自在外,难免有所顾忌不到,便让方幻云准备了一些厚的衣物。

怎料等她到苏同住的宅院的时候,才发现华玥兄长并不在。

问了苏同才知道,那日华玥兄长并没有回来,原来他说的回去,是要回家去。

她十分后悔没有询问清楚,就这样让华玥兄长离开了,都没有为他送行。

谢琅华很是遗憾的上了马车,马车出了燕京城,直奔王玄的别院。

春桃扶着谢琅华下了马车。

方幻云上前正要去向守门的侍卫递拜帖,哪知道守门的侍卫看了谢琅华一眼,自己便进去禀告了。

王玄一向不喜欢热闹,除了有事的时候才会回王家,别的时候大多都在别院,除了谢琅华旁人可不敢来这里打扰他,故而谢琅华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守门的侍卫都是认识她的。

“大小姐请进。”不过片刻,进去禀告的侍卫便回来了,拱手对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微微颔首,几个人提步进了别院。

谢琅华一进去,便有一个仆从上来为她引路。

王玄此刻正在书房中。

引路的仆从将她们带到书房门口便退下了。

谢琅华抬头看了方幻云与春桃一眼,从春桃手中接过食盒,缓步走到门前。

“咚咚咚……”轻轻地扣了扣门。

“请来。”王玄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琅华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只有王玄一人,他一袭月白的衣袍,专注的看着桌案上的竹简,见谢琅华进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郎君。”谢琅华对着王玄盈盈一福。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王玄目光落在谢琅华手中的食盒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日幸得郎君所救,今日特来向郎君道谢,郎君富有四海,自然是什么也不缺的,所以我亲手做了几样点心以此聊表谢意,还望郎君莫要嫌弃。”谢琅华说着朝王玄走了过去。

在王玄的注视下,谢琅华缓缓的打开了食盒,将三盘点心放在王玄的桌案上,分别是海棠酥,豌豆黄,还有马蹄糕。

谢琅华不常下厨,也就会做几样点心而已,因着不常做也是差强人意的很。

王玄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他淡淡的扫了几盘点心一眼,抬头朝谢琅华看去,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你亲自做的?”

“嗯!”在王玄的注视下,谢琅华实在是有些汗颜的。

王玄抬手拿了一块豌豆黄,只吃了一口便放了回去,他抬眸看着谢琅华说道:“谁说我什么也不缺了?我已过弱冠之年,却尚无婚配,你说我缺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很酸

谢琅华身子一僵,面上极不自然的一笑,一阵胆战心惊。若说王玄缺什么?他这番话说的清清楚楚,已然弱冠尚未婚配,自然是缺一个正妻了。谢琅华心中很是愧疚,若不是因为她,王玄与陈意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底是她欠了王玄一个正妻。这不他话里话外已经在提点她了。“陈家阿意品性不良,断然是配不上郎君的,以郎君的风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谢琅华垂眸不敢在看王玄一眼。“是吗?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王玄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谢琅华跟前。谢琅华下意识的往后退去。王玄凝神看着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看着他,谢琅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郎君。”“若我要你呢?”王玄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几句来。这是他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双眸暗无边际深沉的叫人害怕。谢琅华呼吸一滞,她嘴角一勾,缓缓说道:“郎君说笑了,我自知配不上郎君,便是给郎君提鞋也是不配的。”“配与不配在我而不在你。”王玄的手指扫过谢琅华的唇瓣。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郎君,说笑了!”谢琅华伸手想要推开王玄。怎知,王玄一点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崔愠便可以吗?”王玄双眼微微一眯,声音淡漠至极,没有一点波澜。谢琅华猛然一怔。“你与我是云泥之差,与他便不是了吗?”王玄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清贵绝尘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来。“是。”谢琅华轻声说道。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勾唇一笑:“我与他同样是云泥之差,可他愿意为我放弃崔家家主的位置,郎君可愿为我放弃王家家主的位置?”谢琅华脸上的笑格外的温婉,纵然崔愠没有说,可她也是知道的,崔愠上王家退婚,多半都是因为她的缘故。不然他大可娶了王月瑶,如此一来崔寅的算计自然会落空,还有昨日的事,在那个妇人和孩子一出现的时候,崔愠大可出手料理了他们,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可他偏偏等到闹得人尽皆知的时候,才出手料理的她们。他便是要闹得王家也知晓此事,若她料想的不错,王家今日定会上崔家退婚的。王玄缓缓松开了谢琅华,他带着自嘲淡淡一笑:“不能。”他说的是不能,而非不愿。王玄一顿,不等谢琅华开口淡淡说道:“你怎知他会为你放弃崔家家主的位置?”谢琅华扬眉一笑,看着王玄说道:“王家今日会去崔家退婚吧!”“然也!”王玄面无表情的说道,父亲之所以会应下这门亲事,正是因为算准了崔愠不会乖乖应下这门亲事的,如此一来崔家便欠了他王家的人情。昨晚父亲已经派人告知他了,今日会去崔家退婚。“接下来呢?”谢琅华看着王玄问道。“接下来崔愠定会被逐出崔家。”王玄不假思索的说道,崔寅百般算计为的就是这般。谢琅华与王玄都是心知肚明,崔愠自然也清楚会有怎样的后果。谢琅华缓步朝后退去,对着王玄盈盈一福:“祝郎君日后觅得良缘。”王玄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琅华告辞!”谢琅华又是一福,缓步转身离开。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全然看不见谢琅华的背影,才又坐了回去。他凝神看着桌上的点心,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的咬了一口,垂眸说道:“若他日后会叫你失望又该如何是好?”崔愠又何曾对她坦诚过?谢琅华一上马车,方幻云便看着她说话:“大小姐,就在方才王家去崔家退婚了。”“崔家众人反应如何?”谢琅华皱着眉头问道。“昨日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崔家自然理亏也只能退婚了。”方幻云缓缓说道,说着一顿,不等谢琅华开口便接着又道:“崔家家主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有崔家几位长老,非要把崔家六郎逐出家门不可,说他败坏门风不堪为下一任家主,若不他们就要撞死在祠堂,这次只怕……”剩下的话方幻云没有说出来。纵然她没有说出来,谢琅华也是知道的。崔愠这次势必会被逐出家门了。从此他就只是崔愠,而非崔家六郎了。春桃一言不发的看着谢琅华。“去一趟崔家!”谢琅华看了方幻云一眼。马车朝崔家驶去。谢琅华今日出门并没有挂谢家的族微。马车停在崔家大门,方幻云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可要下车?”谢琅华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那巍峨的门第,她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必了,我们回去吧!”她只是想来这里看上一眼。她知道他一个人正在孤身奋战,就想来这里看看。马车缓缓行驶。用过午饭之后,谢琅华在房中练了一会字,今日她写的字很是潦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静下心来。故而她只练了一小会便不练了。方幻云知道她心中有事,崔愠如此不顾一切,这般深情放在谁身上也无法无动于衷。“大小姐不如练会琴吧!”春桃跑着把她的琴抱了出来。“铮铮铮……”谢琅华素手一勾,轻声倾泻而出。方幻云转身走了出去。谢琅华一曲还未奏完,方幻云突然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她没有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方姑姑怎么了?”谢琅华停了下来。“崔家那边传来消息,崔愠已经被逐出崔家,族谱上都划掉了他的名字。”方幻云缓缓说道。“铮……”谢琅华手下的琴弦忽然断了一根。“我知道了。”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春桃听了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只觉得崔家六郎真是为了大小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原本她还觉得他实在不是个良配,如今看来倒是她看错了。谢琅华突然没了弹琴的兴致,她缓缓的推开了琴。就在那时风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等谢琅华抬起头时,崔大已经出现在谢琅华房中。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等她开口。崔大便拱手说道:“郎君让我告诉大小姐,他一切都好,大小姐不必担忧。”一切都好,被逐出崔家了也好吗?终究谢琅华没有说出这句话来,她轻声说道:“我知道了。”崔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双手一叉转身离开。晚饭,谢琅华只用了一碗稀粥,便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她早早的便上了榻。屋里燃着一盏灯,她睁着眼凝神听着外面的风声。崔愠如此不顾一切,分明是不给她一点犹豫和退路,叫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这样的人,不仅不给自己留退路,也不给旁人留丝毫退路。夜深人静,谢琅华还睁着眼。“吱呀……”一阵风扫过,窗户突然开了。谢琅华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下一刻,崔愠翻窗而入,出现在她眼前。“阿琅。”他一袭紫色衣袍,灿若桃花的脸上笑容依旧,没有丝毫改变。他软软的唤了一声,大步朝谢琅华走了过来。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崔愠几步来到谢琅华榻前,长臂一挥伸手把谢琅华拥入怀中。谢琅华没有动,任由他紧紧的抱着她。“听说你亲手给王玄做了点心,有海棠酥,马蹄糕,还有豌豆黄,你都没为我做过点心呢!我要也吃你亲手做的点心。”崔愠声音闷闷的在谢琅华耳边响了起来,说出的话比醋还要酸上几分。“你不怕吃了甜食长胖吗?”谢琅华笑着打趣道。崔愠缓缓松开了谢琅华,双手落在她肩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皱着眉头说道:“阿琅是不愿给我做呢?还是怕我长胖就不英俊了?”“你以为呢?”谢琅华挑眉看着崔愠,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以为阿琅是想把王玄那厮喂胖了,好让我坐上天下第一个美男的宝座,如此一来你面上也有光不是!”崔愠眉眼一弯,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宠溺。他的双眸之中全然都是谢琅华的身影,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几分。“自然不是。”谢琅华一下便笑了,她伸手推开了崔愠。“阿琅。”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缓缓收敛脸上的笑容,格外凝重的看着谢琅华。看的谢琅华也敛尽脸上所有的表情。崔愠一字一句的说道:“从此以后我不在是崔家六郎了,就只是崔愠,可以娶你为妻的崔愠!”他说的低沉且缓慢,嘴角却是不由得上扬起来。谢琅华当下没了言语,她怔怔的看着崔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事实上她从未想过嫁给崔愠,不仅如此,也从未想过嫁给任何人。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突如其来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在崔愠的注视下,她缓缓的垂下眸子,不再看崔愠一眼。崔愠抬手落在谢琅华肩上,轻声说道:“阿琅你看着我!”谢琅华缓缓的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阿琅,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了。”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伸手想要摸一摸谢琅华的脸。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多多照拂

谢琅华下意识的避开了崔愠的手。崔愠的手一僵,缓缓垂了下去。谢琅华凝神看着崔愠,轻声说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全心全意的接纳一个人。”说着她慢慢垂下头去。“没关系,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心甘情愿。”崔愠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咕噜……”就在那时,崔愠的肚子发出一阵响动,他一安顿好便来看她了,连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崔愠瞬间面皮胀红,伸手快如闪电的捂住谢琅华的耳朵。可谢琅华早已听到了。“已经晚了!”谢琅华伸手推开崔愠的手,凝神看着崔愠,咦了一声:“崔愠你的脸红了呢!”“哪有?”崔愠一本正经的说道。谢琅华起身下了榻,对着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片刻。”她穿好衣裙便朝外走去。“阿琅,你去哪里?”崔愠忍不住问道。谢琅华扭头看了崔愠的肚子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为了某人不在羞个大红脸,我去给某人煮一碗面来。”“我不吃香菜也不吃醋。”崔愠笑着说道。“这屋里满是醋味,你还吃什么醋。”谢琅华看了崔愠一眼,朝外走去。好在她院子里就有小厨房,做一碗面也不费事。这里到底是谢家,崔愠不方便四处走动。崔愠几步走到谢琅华妆台前,细细的抚摸着她妆台上的首饰,看看她的喜好,考虑着日后给她添些什么东西。不过片刻谢琅华便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崔愠如猫儿一样凑了过去,左闻闻右闻闻,笑眯眯的说道:“好香啊!”谢琅华做了一碗简单的阳春面,她把面放矮几上,看着崔愠说道:“快来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家阿郎做的面就是凉了也好吃。”崔愠笑着坐了下去。谢琅华瞪了他一眼:“阳春面都堵不住你的嘴。”“好吃,好吃……”崔愠吃了一口,连连夸赞道。夸得谢琅华都不好意思了。“阿琅做的面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面了。”崔愠一面吃,一面看着谢琅华傻笑。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他不仅把面吃完了,连汤也喝的一干二净,真真给足了谢琅华面子。“若是能日日吃到阿郎给我做的面,便是死也无憾了。”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说出的话如春日里的槐花蜜一般那叫一个甜。“你日后有什么打算?”谢琅华凝神看着他问道。崔愠勾唇一笑:“自然是盘算着如何娶阿琅了。”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崔愠四下里扫了一眼,张口说道:“我送你的鹦鹉呢!”“我嫌它吵闹,搁到别的房间了。”谢琅华如实说道。崔愠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它说的可都是我的心里话,怎的就吵闹呢?”一脸的委屈。“我是认真的,你以后有何打算?”谢琅华看着崔愠,语锋一转换了个话题,实在是她每每听到绿毛鹦鹉的话,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只绿毛鹦鹉一开口,方幻云和春桃盯着她笑,笑的她都不好意思了,才叫她们把鹦鹉给挪了出去。“阿琅是在为我担忧吗?”崔愠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看的谢琅华只觉得面皮发烫。谢琅华侧了侧脸,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嗯!”简单的一个字令得崔愠脸上瞬间乐开了花,他双手落在谢琅华肩头,缓缓说道:“阿琅不必为我担忧,我自有打算。”崔愠说着神色一冷,眼底掠过一抹杀气。“我唯恐担忧会连累你。”崔愠皱着眉头说道。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哪怕什么都不做,于有些人来说就是一种威胁,他怕他们知道她是他的软肋,会以她的性命来威胁他。他什么都不怕,就怕会连累她。谢琅华淡淡一笑:“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她这个人不常主动惹事,可也不是个怕事的。崔愠定睛看着谢琅华,由衷的一笑,她若是怕了,退了,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好她没有怕。“阿琅,我这些日子怕是不能来看你了,你若有事差人去城西别院找我。”崔愠缓缓说道。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崔愠接着说道:“日后若是传出关于我的什么流言蜚语,你都无需放在心上,我自会为你守身如玉的。”守身如玉四个字一出,谢琅华只觉得面皮一紧,她瞥了崔愠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守不守身的与我何干!”“啊……”谢琅华声音一落,崔愠身子一软倒在谢琅华身上。“你怎么了?”谢琅华一惊,凝神看着崔愠。“我的心好痛。”崔愠靠在谢琅华肩头,幽幽的看着谢琅华,如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兽一般。谢琅华一下推开了崔愠。她咬牙瞪了崔愠一眼,她还以为他怎么了,害的她白白为他担忧了一场。“阿琅。”崔愠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软绵绵的说道:“我的人,我的心都已经是你的了,你可不能弃了我。”谢琅华一把甩开了崔愠的手,在崔愠的注视下只觉得面红耳赤。“休得胡言。”谢琅华瞪了崔愠一眼。崔愠哈哈笑了起来:“我的阿琅害羞了。”谢琅华索性别过脸,再不看崔愠一眼。崔愠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慢慢起身说道:“阿琅,我该走了。”谢琅华也站了起来,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你自己一切小心。”“放心吧!我还没有娶阿琅,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崔愠三句话不离阿琅,说着他轻轻的拥了谢琅华一下。谢琅华目视着崔愠转身离开。崔愠走了两步,突然扭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要记得想我。”谢琅华没有开口。崔愠忽然折了回来,他长臂一挥将谢琅华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伏在她耳边说道:“阿郎下次见面的时候,把我送你的琴瑟带上可好?”琴瑟和鸣是他期许的他们的未来。在崔愠的注视下,谢琅华细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崔愠扬眉笑了起来。“我怕再不走,会舍不得离开你的。”崔愠低声说道,最后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在谢琅华的注视下,崔愠翻窗而出,消失在谢琅华眼前。谢琅华低估了一句:“每次都不知道从门出去。”她转身上了榻。老太太这两日消停多了,谢恒越走越稳,虽然步伐还稍显僵硬,但双腿渐渐恢复了力气,也不再如针扎一样的疼。萧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看着越发年轻。早上,谢琅华先去了萧氏的院子,在萧氏的院子里用过早饭,几个人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可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色。好在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放在心上。陛下虽然对外宣称司马卿旧疾复发突然暴毙而亡,可事实上司马卿是怎么死的,很多人都是心知肚明,因着上有父母在,司马卿又死的很不光彩,所以只停放了三日,虽然王后一手操持,因着时间有限,丧仪还是从简了许多。就在昨日司马卿已经葬入公主陵寝。谢琅华与萧氏,还有谢恒三个人说说笑笑,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就在那时一个仆从匆匆跑了过来,对着萧氏拱手说道:“王后娘娘差人来传旨,传旨的寺人已经在前厅了,夫人,世子爷,还有大小姐快些去前厅接旨吧”萧氏面色一白,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谢恒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担忧。春桃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倒是谢琅华一派从容淡定的模样。方幻云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缓缓垂下头去。“母亲,不必担忧。”谢琅华安抚的看了萧氏一眼。几个人匆匆朝前厅走去。王后娘娘派人来传旨,老太太自然也得露面。看着萧氏一脸惊恐的模样,老太太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王后娘娘有旨,宣谢氏琅华觐见。”宫中的寺人扯开嗓子说道。“诺。”谢琅华盈盈一福。其他人都起身了,萧氏跪在地上,只觉得腿软的厉害,怎么也站不起来,还是方幻云上前把她扶了起来。谢琅华深深的看了萧氏与谢恒一眼,提步就走。“琅华……”哪知萧氏一把紧紧拽住了她,满目担忧如何都不肯松手。“母亲,放心吧!”谢琅华温婉一笑,对着萧氏压低声音说道:“这次是过了明面的,定不会如上次那般。”萧氏这才松开了她。方幻云陪着谢琅华上了入宫的马车。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方幻云陪着谢琅华一起入了王宫。“谢家姐姐。”谢琅华才入了宫,身后便传来一阵熟悉的喊声。她脚下一顿,扭过头去只见莫良辰笑着朝她跑了过来。“王后娘娘也召谢家姐姐入宫了啊!”莫良辰拽着谢琅华的衣袖笑着说道。“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与莫良辰结伴朝王后的寝宫走去。等她们到了王后寝宫才发现,司马氏宗亲的两位郡主长乐郡主,还有长宁郡主竟也在。谢琅华看在她们心中咯噔沉了一下,在场皆是适龄婚配的女子,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王后把她们宣进宫的意图了。她怎么忘了,虽然司马卿已死,可西凉与大燕仍需联姻。“王后娘娘嫁到!”就在那时王后领着十一公主缓步走了进来。“参见王后娘娘,十一公主。”在场所有人无不屈膝行礼。王后拉着十一公主坐了下来,她侧目看了十一公主一眼,一脸和善的看着谢琅华她们说道:“无需多礼都起来吧!十一公主尚且年幼就要远嫁西凉,日后便需你们多多照拂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媵妾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二十九章媵妾王后虽没有言明,可在场的人皆不傻。

十一公主要远嫁西凉,她们自然也得远嫁西凉,才能照拂于她。

王后是在告诉她们,她们皆被选为十一公主的媵妾,与十一公主一同远嫁西凉。

莫良辰脸色血色全无,她呆呆的看着王后,一时之间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长乐和长宁两位郡主盈盈一福,轻声说道:“我等必谨遵王后娘娘旨意,尽心尽力照拂十一公主。”

显然她们两个人事先知道的。

不知道的只有谢琅华与莫良辰。

王后的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谢琅华身上,眼底拂过丝丝寒意。

果然一切如谢琅华所想的一般,她脸上未见丝毫意外,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王后一眼。

纵然那件事她做的极为隐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可王后能在后宫屹立多年不倒,是何等的厉害。

王后已经疑心她了,或许已经知晓了是她所为也未可知,虽然她没有亲自动手杀了九公主,可也是因着她,陛下才不得不杀了九公主。

嫡公主联姻它国,庶出的公主作为媵妾都是使得的,王后嫡出的公主只有司马卿,因着庶出的公主也不多,几乎没有适龄婚配的,所以为司马卿选的媵妾都是司马氏宗亲的郡主。

如今十一公主联姻西凉,司马氏宗亲的郡主,适龄的也就那么几个,选为司马卿媵妾的自然不能再做十一公主的媵妾,从臣子选几个合适的女子也是合情合理。

庶出的公主虽不如嫡亲的公主那般尊贵,可选几个大臣的女儿做媵妾,那也是使得的,以前也有先例可循,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给十一公主做媵妾远嫁西凉,谢琅华自然是不愿的。

可王后在上由不得她说不。

便是莫良辰乃镇国公嫡女,身份远在她之上,也一样不能违抗王后的旨意。

王后看着她们缓缓说道:“本宫知道你们心有不愿,你们的父亲皆在前朝为国效力,而你们作为媵妾远嫁西凉,同样也是为国效力,若能换得大燕与西凉永不再战,上至满朝文武,下至大燕数十万百姓永远都会牢记你们的。”

莫良辰紧抿着唇瓣,她抬眸看了谢琅华一眼。

只见谢琅华很是从容的对着王后盈盈一福说道:“回王后娘娘的话,为国效力我等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我与莫家娇娇皆为武将之女,莫家与谢家一东一西为燕国镇守边陲重地,只怕有所不妥,敢问王后娘娘陛下可知此事?”

旁人是断然不敢这样质问王后的,可谢琅华已知王后是冲她来的,便是她委曲求全王后也不会放过她的,她又何必伏低做小!

陛下何等英明,怎会让她与莫良辰作为十一公主的媵妾远嫁西凉。

莫良辰还好,谢长安镇守的便是与西凉相邻的燕榆关,曾与西凉数次交战,万一大燕与西凉再起战事,西凉若拿她来威胁谢长安又当如何?

陛下定不会如此愚蠢,若他知晓只怕也不会同意的。

莫良辰没想到谢琅华竟如此胆大,竟敢当名质问王后,她脊背一僵,忍不住替谢琅华捏了一把汗。

王后眼波一沉,她漫不经心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淡淡一笑:“陛下已将此事全权交由本宫做主,本宫的旨意自然也是陛下的意思。”

谢琅华缓缓的垂下头去。

莫良辰则是一脸绝望。

“你们明事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王后慈眉善目的看着谢琅华与莫良辰,长乐郡主和长宁郡主自然不敢违抗她的旨意。

十一公主始终低低的垂着头一言不发,叫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怕她心中也是不愿的。

王后既然已经这样说了,谢琅华也无话可说。

她不信陛下会同意她与莫良辰远嫁西凉。

“西凉太子着急归国,婚期就定在后日,时间仓促的很,从今日起你们便留在宫中,有教习嬷嬷教你们规矩,到了西凉切莫丢了我们燕国的脸面。”王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谢琅华盈盈一福。

见她如此莫良辰只能跟着她盈盈一福,只是动作僵硬的很。

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淡淡说道:“时间有限,你们便下去随教习嬷嬷学规矩吧!”

王后声音一落,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便走了上来,对着她们盈盈一福说道:“诸位贵女请随老奴走吧!”

谢琅华对着王后盈盈一福,提步跟在两个嬷嬷身后,她抬头看了莫良辰一眼,莫良辰这才反应过来。

长乐和长宁两位郡主也跟了上来。

王后差人把十一公主送了回去,寝殿里只剩下她的几个亲信。

“王后娘娘,长乐和长宁两位郡主作为十一公主的媵妾,自然无不妥,可谢琅华与莫良辰皆为武将之女,谢家与莫家又为燕国镇守边陲,陛下只怕不会应允的。”姜嬷嬷可是王后身边的老嬷嬷了,这样的话也只有她敢说。

王后扭头看着姜嬷嬷双眼一眯,冷冷笑道:“嬷嬷都知晓的事,本宫如何不知,你放心吧!任何人都不必远嫁西凉。”

王后眼中寒气森森,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姜嬷嬷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可也不敢多问。

出了王后寝殿,谢琅华抬眸四下看了一眼,都没有看到方幻云,她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随莫良辰一起入宫的婢女也不见了。

谢琅华与莫良辰对视一眼,两人脸上满是疑惑。

教习嬷嬷看出她们脸上的疑惑笑笑说道:“两位贵女从外面带来的人都被放出去了,外面的人是不能在宫中过夜的,宫里自然有人服侍你们。”

教习嬷嬷将她们安置在紧邻王后寝宫的凌云殿,两位郡主并没有同她们安置在一处。

已经上午了,马上就该吃午饭了,教习嬷嬷让谢琅华与莫良辰先歇息一会。

莫良辰遣退了屋里的婢女,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眼睛红红的说道:“谢家姐姐,我不想远嫁西凉。”

莫良辰说着落下泪来。

“我也不愿。”谢琅华缓缓说道,她垂眸看了一眼盘在手腕的小豆子。

她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王后与陛下做了数十年的夫妻,这天下最了解陛下的莫过于王后了,连她都知晓陛下是不会让她与莫良辰远嫁西凉的,王后如何不知?

她为何要一意孤行?

若是陛下一口否决,岂非是落了她自己的面子!

“谢家姐姐不然我们逃走吧!”莫良辰四下里扫了一眼,看着谢琅华压低声音说道。

谢琅华一下便笑了,她凝神看着莫良辰说道:“逃?我们往哪里逃?只怕是连王宫都出不了。”

“逃不了还有一死,我就是死也不会远嫁西凉的。”莫良辰一脸决绝的说道。

谢琅华看着她勾唇一笑:“我们身死容易,可要置家族于何地?”

谢琅华知道莫良辰说的也只是气话罢了。

莫良辰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紧紧抓着谢琅华的手,一脸愁云惨雾的说道:“谢家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老实说谢琅华也不知道,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很快婢女把午饭端了上来,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摆好饭菜后,婢女便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莫良辰。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那些饭菜一眼,莫良辰哭丧着脸缓步走到矮几旁,抬头看着谢琅华说道:“谢家姐姐我们还是先吃饭了,就是逃跑也是需要力气的。”

莫良辰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笋片,谢琅华双眼微眯,沉声说道:“且慢!”

宫里阴损的法子,她可是见识过的,她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莫良辰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谢琅华缓步走了过去,她亮出手腕,小豆子瞬间精神了起来。

“啊!”莫良辰被小豆子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她眼中满是惊恐,吓得脸都泛了白,她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从哪里弄了一条蛇?”

“莫怕,小豆子可不随便咬人。”谢琅华看了莫良辰一眼,伸手把小豆子放在矮几上,小豆子把每盘菜都嗅了嗅。

莫良辰满目震惊的看着小豆子。

小豆子尾巴一扫,稳稳的落在谢琅华的手腕,冲着她点了点头。

“可以吃了。”谢琅华看着莫良辰淡淡一笑,动物的嗅觉远远胜过人类,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与小豆子已经很有默契了,方才小豆子已经告诉她这些菜没有问题。

“谢家姐姐你也太过小心了吧!王后既然让我们做十一公主的媵妾,又怎会对我们下毒。”莫良辰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笑笑没开口,若非她经历的多了,也不知人心险恶的让人害怕,莫良辰是镇国公嫡女,被保护的极好,虽说性子张扬,却是个不谙世事的。

谢琅华只吃了一点。

“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莫良辰一声接一声的叹着气,明明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吃得却比谢琅华多多了。

用过午饭之后,莫良辰趴在软榻上,还一个劲儿的叹着气。

谢琅华本以为用过午饭之后,教习嬷嬷就会来教她们规矩,哪知道教习嬷嬷根本没有出现。

她们在房中枯坐了半个时辰。

就在那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琅华微微一怔,莫良辰看了她一眼说道:“许是教习嬷嬷来了吧!”

谢琅华缓缓站了起来,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教习嬷嬷的脚步声她已经记了下来,而外面的脚步声明显重了几分,分明是男子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

西凉太子李晟一袭乌黑的衣袍,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谢琅华双眸一凝。

莫良辰一惊也站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章 弥天大祸

莫良辰不安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小声说道:“谢家姐姐。”她眼中满是疑惑,西凉太子怎会出现在这里?谢琅华眼底拂过一丝寒意,她已经知晓王后的意图了。西凉太子李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说道:“替孤谢过王后娘娘如此盛情款待。”说着他视线十分轻佻的从谢琅华与莫良辰身上扫过,勾唇一笑提步走了进来。“吱呀!”一声,门被合上了。屋里只剩下谢琅华,莫良辰,还有西凉太子李晟。谢琅华看了莫良辰一眼,示意她莫要惊慌,对着西凉太子李晟盈盈一福,满目从容的说道:“见过西凉太子。”莫良辰见谢琅华如此,有些僵硬的对着西凉太子李晟盈盈一福:“见过西凉太子。”莫良辰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方才西凉太子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其中的意思她是一清二楚。原来王后并非让她们留在宫中跟教习嬷嬷学习规矩,而是拿她们来款待西凉太子李晟,何为款待便是要为西凉太子李晟侍寝。若是生米煮成熟饭,便如谢家姐姐所说那般,陛下在如何反对都是没用的了,她们非远嫁西凉不可了。莫良辰都明白的事,谢琅华如何会不知晓。西凉太子一步一步朝她们走了过去,他嘴角勾勒着一抹邪魅的笑,视线从谢琅华身上扫过,最终落在莫良辰身上,啧啧叹道:“你们二人虽非倾国倾城的容色,倒也是秀色可餐!”莫良辰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臂,梗着脖子说道:“西凉太子既然要在此处歇息,我们便先告退了。”莫良辰说着,抓着谢琅华就要走。怎知,西凉太子李晟脚步一移,挡在她们身前,看着她们勾唇说道:“若你们离开了,孤一个人宿在这里还有什么趣味?”谢琅华不似莫良辰那般惊慌失措,她淡淡的看着西凉太子李晟说道:“这里是大燕,太子此行意在联姻,这不止是燕国的意愿,西凉本意亦是如此,未免破坏两国邦交,太子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西凉太子目光一扫,落在谢琅华身上,眼中起了一丝玩味,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勾唇说道:“倒是个牙尖嘴利的。”说着他扬眉一笑,指着谢琅华说道:“就由你先来服侍孤吧!”他伸手朝谢琅华抓了过去。“谢家姐姐。”莫良辰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担忧。谢琅华眉头一蹙,闪身避开了西凉太子李晟的手。“九公主乃是王后嫡出的公主,九公主为何会死,在场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王后骤然痛失爱女,太子殿下怎知王后不会记恨于太子殿下,此乃燕国王宫,太子殿下马上就要迎娶十一公主了,王后却将太子殿下引来此处,太子殿下便不曾想过王后是何居心吗?”谢琅华字字珠玑,声声质问着西凉太子李晟。他若是个明事理的,自然该明白其中的深意。在她看来,此时此刻王后将西凉太子引到此处,绝非是让她们生米煮成熟饭这么简单,若是行这样的事晚上岂非更好。王后为何如此急不可耐便将李晟引了过来?“司马卿是个不检点,王后自然是理亏,才会如此做来妄想堵住孤的嘴。”西凉太子全然没有把谢琅华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王后图谋的不过如此。他是西凉太子,日后西凉的一国之君,谁还敢拿他怎样!“这明显是一个圈套,我若是太子便会立刻离开这里,免得别人算计了,又或者被人抓住什么错处。”谢琅华苦口婆心的劝道,对着西凉太子李晟盈盈一福。她缓缓垂下眸子,不着痕迹的看了小豆子一眼。她修炼了这么久长生诀,长生诀纵然威力不小,可时灵时不灵着实叫人头疼,有小豆子在她便心安不少。“王后说了你们日后都是孤的媵妾,早一日睡,晚一日睡又有什么区别!”西凉太子李晟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说着朝莫良辰抓了过去。莫良辰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动作可不似谢琅华那般灵敏。“啊!”纵然谢琅华拉了她一把,莫良辰还是被西凉太子李晟拉入怀中,她惊慌失措的尖叫了一声:“谢家姐姐救我!”西凉太子李晟附身在莫良辰脸上亲了一口,一脸邪魅的笑道:“小美人你越是喊叫,孤就越是兴奋,你倒是扯开嗓子喊叫啊!”他说着挑眉看了谢琅华一眼说道:“等孤先吃了她,在来品尝你的味道!”在谢琅华的注视下,西凉太子李晟打横抱起莫良辰,看都不看谢琅华一眼,大步朝床榻走去。莫良辰用力的拍打着西凉太子李晟,可她那点力气如猫爪似的,根本一点用处去都没有。一时之间莫良辰怕极了,若是她真成了西凉太子的人,便是父亲有心在陛下跟前替她周旋,也是一点用都没有了,她非得远嫁西凉不可了。“谢家姐姐救我,谢家姐姐救我……”莫良辰一脸绝望,大声嘶吼了起来。青天白日,王宫重地,如此凄厉的叫声竟没有引起一点波澜。西凉太子李晟已将把莫良辰放在榻上,顺势欺身而上,手已经落在莫良辰腰间的衣带上。谢琅华眸光一凝,大步朝床榻走了过去,她凝神看着西凉太子李晟,眼中一片寒芒,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放开她。”明知王后其心不良,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莫良辰在她跟前受辱。西凉太子李晟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谢琅华一眼,长臂一挥力道极大,快如闪电的把谢琅华也拉上了床榻。“你也一起来吧!三个人岂非更有趣味!”他说出的话很是放荡,全然没有一点身为太子威严。小豆子尾巴一扫,就要朝西凉太子李晟咬去。还好谢琅华及时制止了它。西凉太子李晟纵然不是个好的,可也断然不能死在她手上,若是闯下如此弥天大祸,她乃至谢家上下都非死不可。西凉太子李晟邪肆的一笑,抬头朝谢琅华脸上亲去。谢琅华没有喊,也没有叫,反而一脸从容的勾唇一笑。她衣袖中可还藏在余烨兄长送给她的见面礼,专门用来对付登徒子的。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登徒子吗?她媚眼如丝冲着西凉太子李晟柔柔的一笑。西凉太子李晟那叫一个心神荡漾,他左手抱着莫良辰,右手拥着谢琅华,放荡形骸的一笑:“来吧!美人让我们一道共赴极乐世界。”就在那时谢琅华衣袖一挥,带出一道白色的粉末,那粉末极细且无色无味。“砰……”眨眼间西凉太子李晟身子一软倒在榻上。谢琅华漫不经心的推开了他,缓缓的坐了起来。“他这是怎么了?”莫良辰一脸后怕,手脚并用的爬了下去,心有余悸的看着谢琅华说道,脸上的惊恐久久不散。谢琅华从容的下了榻,她云淡风轻扫了西凉太子李晟一眼,看着莫良辰淡淡一笑:“放心吧!他死不了的,就是会睡上几日罢了。”“谢家姐姐。”忽的,莫良辰面色一白,指着西凉太子李晟,眼中满是惊恐颤颤巍巍的说道:“你快看他怎么了!”谢琅华缓缓扭头朝榻上的李晟看去。西凉太子李晟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眨眼间他七窍流出黑色的血来,面上一片死灰,唇色青紫,一看便知中了剧毒。谢琅华身子猛然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西凉太子李晟,步伐慌乱的朝床榻走了过去。“谢家姐姐……”莫良辰一脸惊恐。在她的注视下,谢琅华颤抖的伸出手来,朝李晟的鼻下探去。“怎会如此?”只一下,谢琅华面色一白,连声音都带着颤抖,遮掩不住的惊恐从她眼底透了出来。西凉太子李晟鼻息全无,分明已经死了。怎会如此?华玥兄长给她的药,根本不致命,只能让人昏睡数日罢了。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西凉太子李晟,忽的她眼波一沉,不是她那就是旁人了。“他,他死了吗?”莫良辰看着谢琅华的脸色,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好了。“嗯!”谢琅华如实的点了点头。那瞬间莫良辰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怎会突然死了?”莫良辰喃喃说道,眼神涣散只剩下惊恐,她一遍又一遍说道:“完了,完了,我们都得给他陪葬了。”纵然不是他们下的毒,可她们即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谢琅华再不看莫良辰一眼,她壮着胆子,面无表情的在西凉太子李晟身上翻找起来,若是旁人下的毒,那就一定有蛛丝马迹可寻。只要找出凶手,她们便可脱身了。那瞬间她突然明白了王后的意图,王后要她们远嫁西凉是假,要他们生米做成熟饭也是假,她要的是他们几个人的命。若不能洗刷冤屈,这一次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了。“砰……”就在那时门突然开了,几个侍卫冲了进来,看着榻上的西凉太子李晟,满目惊恐的说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滴水不漏

他们皆身穿西凉的服饰,显然是李晟的贴身侍卫。谢琅华与莫良辰皆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难看极了。谢琅华双眸格外幽深,她眼底闪过一抹慌乱。重活一世,她极少怕过什么,可这一次她真的怕了。王后好歹毒的心思,不仅想要的她的命,还要谢家满门皆为她陪葬,若是不能洗刷冤屈,连莫家都无法幸免于难。王后真是好算计,这一计真是一箭双雕,一来可以为司马卿报仇,二来更可以替太子荡平障碍,谢家与莫家皆手握重兵不说,也不似其他朝臣早已投入太子门下,太子与王后曾多次拉拢,谢家与莫家皆是无动于衷,这让王后与太子心中不安的很。李晟乃是西凉未来的一国之君,无论如何大燕总要给西凉一个交代。一个侍卫上前探了探李晟的鼻息,瞬间满目震惊,一下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太子薨了。”“太子殿下!”那个侍卫声音一落,十数个侍卫瞬间跪在地上。屋里只有谢琅华,莫良辰与李晟。李晟一看便是中毒而亡。“是你们毒杀了太子殿下。”为首的侍卫眼光一凝,指着谢琅华与莫良辰杀气凛然的吼道。“不,不是我们,是他自己突然就死了。”莫良辰咬着唇瓣辩解道。可这个时候她说出的话恁的苍白无力。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不是她们又是谁呢!莫良辰始终相信李晟不是谢琅华毒杀的,不管是她也罢,还有谢琅华也好,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不管是朝臣,还是王室宗亲,以及他们的侍卫都是不能在宫中佩剑的。因着李晟乃是西凉的太子,地位十分尊崇,除了面见司马宏,李晟的侍卫在宫中是可以佩剑的。为首的侍卫一脸怒不可遏,他长剑一挥,指着莫良辰与谢琅华,寒气森森的说道:“屋里只有你们两人,不是你们又是谁?”莫良辰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了,她面色煞白,寒冷的冬日她脸上满是汗珠,脸上写满惊恐无措。谢琅华面色恁的阴沉,她缓步上前挡在莫良辰前面,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侍卫说道:“不管是我们还是太子殿下皆被人算计了,我们皆知道他是西凉太子,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杀他?还是在王宫之中?此举岂非太过愚不可及?”谢琅华的话不无道理。可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们不得不信。“与她们废话做什么?杀了她们为太子殿下报仇,便是燕国也得给我们西凉一个交代。”根本没有人听信谢琅华的话,又一个侍卫站了起来,他举起手中的长剑便朝谢琅华刺了过去。“谢家姐姐!”莫良辰一惊,满目惊恐的喊道。“陛下召见西凉太子。”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寺人匆忙走了进来,来的真是及时。谢琅华身子一闪,避开了那一剑。“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那个寺人四下扫了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榻上的李晟,战战兢兢的说道。“你来的正好,她们二人毒杀了我们太子殿下,我们正要去你们陛下那里讨要一个说法。”为首的侍卫缓缓收回长剑,目露寒光的说道。那个寺人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与莫良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谢琅华目带安抚的看了莫良辰一眼:“陛下是明君,自会为我们洗刷冤屈的。”莫良辰紧咬着唇瓣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们两人跟着那些西凉侍卫,一起朝陛下的勤政殿走去。等她们到了的时候,才发现王后竟也在勤政殿。见谢琅华与莫良辰进来,王后意味深长的一笑,眼底拂过一丝凌厉的杀气。“她们二人毒杀了我们西凉太子,还望陛下给我们西凉一个交代。”不等谢琅华与莫良辰开口,为首的那个侍卫便对着司马宏拱手说道。司马宏原本还好奇谢琅华与莫良辰怎会在王宫之中,那个侍卫的话令得他猛然一惊,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说道:“你说什么?”他久居上位,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如今他眼中满是震惊,足可见这件事有多么严重。西凉太子死在他燕国王宫之中,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两国交战。“太子殿下!”司马宏声音一落,陪李晟一同而来的燕国使臣便冲进殿来,足足有八个人,他们一脸悲愤,忍不住跪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司马宏看着这一幕,心中烦乱不已,他视线一扫落在谢琅华与莫良辰说道:“你们为何在宫中?西凉使臣说的可真?是你们毒杀了西凉太子?”连司马宏也是不信的,她们两个小小女子,如何敢在王宫之中毒杀西凉太子,她们皆出身武将之家,怎会不知这件事的严重性。“请陛下为我太子殿下做主啊!”一众西凉使臣看着司马宏说道。莫良辰止不住的颤抖着,她一句话都不说出来,只是满目惊恐的看着司马宏。在司马宏的注视下,谢琅华缓步上前,对着司马宏盈盈一福,将目光落在王后身上,缓缓说道:“是王后召我们进宫的,王后把臣女与莫家娇娇选做十一公主媵妾,留我们的在宫中学习规矩,怎知西凉太子突然出现在我们房中,说是王后盛情款待于他,要我们好好的服侍他,臣女与莫家娇娇自然不愿,哪知我们挣扎的时候,西凉太子突然暴毙而亡,至于为何这般我们也是不知的!”司马宏目光凌厉,缓缓扭头朝王后看去。谢琅华声音一落,王后双目微睁,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你为何要污蔑本宫,本宫召你们入宫不假,却并非要你们做十一公主的媵妾,而是看着你们与九公主年纪相仿,九公主骤然离世,本宫实在悲痛难忍,便想着留你们在宫中陪本宫几日,以解本宫思女之情,至于十一公主的媵妾,本宫早已选了长宁与长乐两位郡主,你们的父亲皆手握重兵戍守边关,本宫便是在愚钝也不会选你们做媵妾的。”王后说着声泪俱下,她说的有理有据,简直是无懈可击。司马宏凝神看着王后。莫良辰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后,眼中满是震惊,王后召见她们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说的,她声音颤抖的说道:“王后娘娘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们?召见我们的时候,你分明说要我们做十一公主的媵妾远嫁西凉,留我们在宫中也是为了学习规矩。”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王后,她早知她会狡辩,却没想到她推得如此一干二净,三言两语便成了她们污蔑于她了。她细思极恐,王后也只是说让她们做十一公主的媵妾,却并没有下旨,而在场的人除了她与莫良辰皆是王后的人,谁又会出来为她们作证呢!相反王后倒是可以找出许多证人来,她们还真是有口难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王后缓缓站了起来,对着司马宏盈盈一福,哽咽的说道:“陛下,臣妾有罪啊!臣妾将长乐与长宁两位郡主选为十一公主媵妾,想着她们年纪相仿便把她们也安排在凌云殿,让教习嬷嬷交她们规矩,臣妾是请了西凉太子让他去看一看可还满意,怎料太子将两位郡主与她们弄错了。”王后演技爆棚,她一脸自责跪在司马宏跟前,哭着说道:“她们两人闯出如此弥天大祸来,臣妾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陛下降罪。”司马宏目不转睛的看着王后。王后抬头看了谢琅华与莫良辰一眼,哭着说道:“太子殿下误解了什么,你们解释清楚了也就是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毒杀于他!”“陛下不是这样的,王后娘娘她说谎……”莫良辰极力辩解道。王后的话天衣无缝,说破了天她不过有些过失罢了。“陛下可以召太医过来,看看太子殿下究竟所中何毒?既然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一来给西凉一个交代,二来也可以找出真凶。”谢琅华跪在司马宏跟前,有条不紊的说道。很多时候事实胜于雄辩,纵然王后说的无懈可击,可也不能颠倒乾坤。“也好!”司马宏看了王后一眼缓缓说道。“陛下英明。”谢琅华适时说道。莫良辰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西凉使臣拱手对着司马宏说道:“陛下,自然要找太医过来验尸,可也要当众搜一搜她们身上,莫要让她们毁灭证据才是。”王后抽抽噎噎的跪在地上,她低低的垂着头,听着西凉使臣的话,忍不住勾唇一笑。谢琅华啊谢琅华,看她往哪里逃!她不仅要她的命,更要谢氏一族为卿儿陪葬。一切果然所她所料,甚好!甚好“来人啊!”司马宏声音一落,上来两个嬷嬷,朝谢琅华与莫良辰走了过去。莫良辰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她身上倒是什么都没有,可谢琅华身上不仅带了一条剧毒的蛇,还带了别的东西。谢琅华不等嬷嬷搜身,便主动把小豆子与余烨送给她的药交了出来。与其等着搜出来,倒不如她主动交出来的好。“你这毒妇还说不是你毒杀了太子殿下。”司马宏还开口,西凉使臣指着谢琅华厉声说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眼神不济

王玄扭头看了王礼一眼,缓缓说道:“替我安排一下,我要见她一面。”王礼拱手说道:“是。”王玄眉头一蹙,接着又道:“见过她之后,我要去一趟西凉,记住越快越好。”王礼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不明白郎君为何要去西凉,她人就在燕京,若要救人何必舍近求远,王礼并不敢问出心中疑惑,他低头说道:“是。”是夜!王后坐在九公主的寝宫,轻轻的抚摸着她用过的东西,眼泪无声的落下。不敢卿儿如何,终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她骤然离去,看着她曾经用过的东西,她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姜嬷嬷在一旁看着,她总算明白王后话中的意思了。如今李晟一死,可不就是任何人都不用远嫁西凉了。“卿儿,母后说过会替你报仇的,母亲不仅要谢琅华死,更要谢家满门皆为你陪葬,便是李晟也得为你陪葬。”王后抚摸着司马卿用过的牛角梳,面色阴沉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杀气凛然。姜嬷嬷抬头看了王后一眼,轻声说道:“王后,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如今您正在禁足,若是别人发现了,只怕有些人会拿此事大做文章。”王后放在手中的牛角梳,缓缓站了起来,她扭头看了姜嬷嬷一眼,勾唇一笑,脸上寒气逼人,漫不经心的说道:“且让李夫人得意几日,她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的。”姜嬷嬷扶着王后出了司马卿的寝殿,朝她的寝宫走去。寒风凛冽,天牢中满是谢家人的哭声此起彼伏,一片愁云惨雾。入了天牢的皆是在谢家族谱上的,春桃与方幻云皆是谢家的仆役,是没有资格入天牢的,等着她们的是流放。月光透出狭小的窗户洒进来,谢琅华靠着墙,抱着膝坐在地上,将头埋于双膝之间,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一点神采,事到如今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为自己洗刷罪名。西凉使臣很快便会归国,不管做什么都需要时间,如今什么都来不及了。耳边满是谢家人的哭喊声,她从未有过的绝望。夜深人静,谢家人哭喊的累了,皆沉沉睡去。忽的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谢琅华缓缓的抬起头来,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阴森可怖的天牢之中,他一袭月白的长袍,外面罩着玄色的披风,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一如她初见他时的模样,清贵绝尘,俊美无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深邃的双眸之中好似包罗了天地万象,又好似不盛一物。天牢的牢头在他身旁低低的的垂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拿着钥匙的手忍不住的颤抖着,连锁芯都对不准,一连试了数次。“咔嚓……”一声,牢房的门开了。王玄伸手接过王礼手中的食盒,缓步走了进来。牢头搬来一张小小的桌子。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谢琅华与王玄。谢琅华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地上满是杂草,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如他们这种出入尽鸿儒,往来无白丁的世家子,平日里出行都是锦缎铺地。王玄打开食盒,拿出一碗白粥和几碟精致的菜摆放在桌子上,他抬头朝谢琅华看去,缓缓说道:“过来!”字里行间满是不容置疑。谢琅华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鼻子发酸,她吸溜了吸溜鼻子说道:“你怎么来了?”“过来。”王玄看着她再度出声。谢琅华素来知晓王玄的性子,她动了动想要站起来,奈何坐的时间太久了,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她扶着墙站了起来,才迈出腿怎料脚下一软,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前栽去。还好王玄及时扶住了她。谢琅华下意识的抓着王玄的双臂。“如此愚笨难怪会遭人算计。”王玄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谢琅华抬头看了王玄一眼,猛地松开了手。她自嘲的一笑,缓缓的垂下眸子。王玄松开了她,缓步走到桌子旁,抬头看着她说道:“过来,粥凉了就不好吃了。”谢琅华看都没有看桌上的饭菜一眼,她双膝一软,跪在王玄跟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王玄长身玉立,淡淡的看着她。谢琅华哽咽的说道:“郎君,我自知在劫难逃,只求郎君帮我把母亲与阿恒救出去,来生定结草衔环相报。”她知道有些强人所难,可她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过来把饭吃了。”王玄面无表情的说道。谢琅华垂眸说道:“我实在是吃不下。”想到母亲与阿恒在这里受苦,她如何能吃得下东西。“你母亲与弟弟那里也送去了饭菜。”王玄这人一向是做得多,说的少,难得他这次不吝啬话语,好心给谢琅华多说了几句。谢琅华这才缓步走了过去。上等的白米熬制的粥还冒着热气,王玄一撩衣袍席地坐在谢琅华对面。谢琅华端起桌上的白粥,一勺一勺的吃着,只觉得味同嚼蜡,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王玄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琅华碗里。谢琅华抬头看了王玄一眼,默不作声的把菜吃了下去。谢琅华逼着自己把白粥吃完了。她放在手中的碗,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眼泪一行一行落下。王玄缓缓的朝她伸出手来。谢琅华下意识的往后躲闪,怎知王玄十分霸道的把手落在她脸上,轻轻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他凝神看着她,皱着眉头说道:“真丑。”若是换个别的时候,谢琅华定然要与他计较一番的。谢琅华低低的垂下头去。王玄看着她淡淡的说道:“来生太远,今生就很好。”谢琅华抬头看着他,王玄缓缓站了起来。他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谢琅华身上,替她系好脖子上的衣带,淡淡一笑:“没有我的应允,这世上谁也拿不走你的命。”他说出的话恁的霸道。谢琅华听了心中百感交集。她压着嗓子问道:“为何对我这样好?”她一直都想问这个问题。王玄挑眉看了她一眼:“因为我眼神不济。”给出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他说出的话不似崔愠那般温柔缠绵,却更入人心。谢琅华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她配不上他对她这样的好。“等我!”王玄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不等谢琅华开口,大步转身离开。谢琅华看着他出了牢房,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咔嚓……”王玄一走,牢头很快过来把桌子,还有桌子上的饭菜一并收走,从新把牢门锁了起来。“姑娘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就是。”牢头对着谢琅华拱手一礼。谢琅华微微一愣,对着那牢头盈盈一福,满目祈求的说道:“请照拂我母亲与弟弟一二。”“嗯!”牢头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谢琅华身上的披风还残存着王玄的温度与味道,她不似方才那般绝望与慌乱。也是她一时万念俱灰,才失了理智。陛下已将把她们交由西凉使臣处置,而西凉使臣定不会在燕京就杀了她们的,太子身死别国,西凉使臣也需要给西凉国君,还有西凉百姓一个交代。想来会把她们押解回西凉。这一路山高路远,何愁没有机会逃脱,只是以后要隐姓埋名了。谢琅华很快镇定下来,她捋了捋思绪,双目平静无波,缓缓抬起头来透过狭小的窗户看了一眼外面。所幸方姑姑与春桃并没有被抓进天牢。以方姑姑的能力带着春桃逃脱全然不成问题,相信方姑姑很快就会联络她的。到时候天下之大何愁没有容身之处!夜越来越深。忽的一阵风吹来,把牢房中本就微弱的烛火给吹灭了。风中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谢琅华眼波一沉,以为有人按耐不住,想要趁着今夜对她动手。她双眼一眯,猛然扭过头去。清冷的月光中,闲乘月一袭乌黑的衣袍出现在牢房门外,银色的面具闪动着刺眼的光芒,一银一黑的瞳子看着格外的瘆人。“砰……”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衣袖一挥,牢房的门骤然开了。他大步走了进来。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闲乘月于她而言就像被乌云尽数遮住的月亮,看着他站在那里,却就是捉摸不透。闲乘月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的披风上,眼波一沉,眼底流转出一抹寒意。他大步走到谢琅华跟前,不由分说一把握住她的手。“闲乘月你要做什么?”谢琅华看着他压低声音说道。“我来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闲乘月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将来意说的一清二楚。说着他拉扯着谢琅华就往外走去。怎知谢琅华一把甩开了闲乘月的手。“你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救你母亲与弟弟了,很快你就能与他们见面了。”闲乘月以为谢琅华担忧萧氏与谢恒才不肯跟他离开,他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时间不多了,快跟我离开。”“闲乘月,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能这样跟你离开。”谢琅华看着闲乘月说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 是谁

闲乘月冷冷说道:“不走留在这里等死吗?”他眼中含着愤怒,字里行间满是讥讽。“我从这里走出去容易,母亲和阿恒也能带走,然后呢?”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闲乘月,他不顾危险来天牢救她,她知道他的好意,也心怀感激,可是做人不能太过自私。她若是逃了,西凉使臣必然勃然大怒,届时西凉必会出兵攻打燕国,一旦开战死伤不计其数,到时候她就是燕国的千古罪人。纵然她可隐姓埋名远走它国,可这一生她的心再难安了。她身上背负的血债永远都偿还不清了。“剩下的事与你何干?”闲乘月凝神看着谢琅华。“对不起,我做不到你这般洒脱。”谢琅华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闲乘月说道:“这里不宜久留,你赶紧离开吧!”闲乘月一动不动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一顿接着又道:“我这一生何德何能得你们如此相待,纵死也无憾了。”这是她的心里话。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管是王玄也好,还是他也罢,出现在这里都冒着极大的危险,她不能不领他们的情。“请受琅华一礼!”谢琅华对着闲乘月盈盈一福。“你就这么想死吗?”闲乘月双眸染上一层血色,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知本尊会为你担忧,担忧到寝食难安。”谢琅华凝神看着闲乘月,她稍稍沉吟,面无表情的说道:“尊主言重了,我与尊主仅有几面之缘,断然当不得尊主如此厚爱。”“你……”闲乘月看了谢琅华一眼,带着怒气拂袖而去。谢琅华看了一眼闲乘月的背影,靠着墙坐了下来。眨眼间闲乘月消失在黑漆漆的天牢中。“谢谢你们!”谢琅华垂眸一笑,喃喃说道。怎知,闲乘月突然折了回来。谢琅华微微一怔,闲乘月不由分说,长臂一挥把谢琅华拥入怀中,他的声音低沉且沙哑,在谢琅华耳边缓缓说道:“对不起,本尊不该对你发火,本尊只是……”剩下的话闲乘月没有说出来。谢琅华带着疑惑,一瞬不瞬的看着闲乘月。借着清冷的月光,谢琅华突然觉得闲乘月与某些人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她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阿愠!”明明他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可那一刻谢琅华却在闲乘月的身上,看到了崔愠的模样,无论是神态,还有语气都像极了。阿愠两个字一出,闲乘月的身子骤然僵硬了一下。他抬手挑起谢琅华的下巴,妖娆一笑,一黑一银的眸子里闪动着迫人的光芒,缓缓吐出自己个字来:“看清楚了吗?本尊是七夜尊主闲乘月,而非你口中的阿愠。”谢琅华伸手想要推开闲乘月。怎料,闲乘月一低头,霸道的擒住谢琅华的唇瓣。“你放开我……”谢琅华脸上闪过一抹怒意。下一刻她发不出一点声音来。闲乘月极其霸道的在她口中攻城略地。谢琅华狠狠的捶打着闲乘月的胸膛。闲乘月一吻作罢,末了在谢琅华的唇瓣用力咬了一口。腥甜的味道在谢琅华口中弥漫开来。闲乘月嘴角一勾:“可记住本尊?还有本尊的味道?若是没有记住本尊很乐意为你效劳,直至你记住本尊。”谢琅华抬手朝闲乘月的脸上扇去。他对她的恩情,她不能不感恩图报,可一码归一码,她得让他知道,她的豆腐有毒不好吃。闲乘月不躲不闪,任由谢琅华的手落在他的脸上。“啪……”闲乘月没有一点表情,倒是谢琅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红的手,恶狠狠的瞪了闲乘月一眼。难怪他不躲也不闪呢!也不知他脸上的面具是什么材质做的,看似轻薄全然与肌肤贴合在一起,震得她的手都麻了,只怕刀枪也难入。“要不要再来一下出气?”闲乘月说着,把另一半脸凑到谢琅华面前。谢琅华侧过脸去,再不看他一眼。“你不打,本尊可要走了。”闲乘月含笑看了谢琅华一眼,大步转身离开。谢琅华缓缓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闲乘月的背影,陷入沉思之中。莫不是方才只是她的错觉!可为何闲乘月总给她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闲乘月才走没多久,余烨和司马睿便来了。谢琅华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他们眉眼一眼,盈盈一福:“睿王殿下,余烨兄长。”“我可怜的妹子啊!”余烨大步进了牢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谢琅华,拍着胸脯说道:“兄长我可是担忧死了,还好没有少了哪里,四肢俱在,人也没疯没傻。”“兄长。”谢琅华看着余烨嘴角一抽,只觉得心中甚是温暖。“你别怕,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余烨扬眉一笑,言之凿凿的说道。“叫兄长费心了。”谢琅华柔柔一笑,抬头朝司马睿看去。司马睿面色晦暗不明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只是深深的看着谢琅华。见谢琅华朝他看去,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已经打点好一切,你暂且忍耐几日,我一定会为你洗刷冤屈的。”谢琅华顿时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谢字太过苍白无力,可除了谢谢二字,她又实在不知说些什么,来表达她心中的谢意。“多谢睿王殿下!”最终她还是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余烨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又侧目看了司马睿一眼,很是识相的退了出去。牢房里只剩下谢琅华与司马睿两人。司马睿缓步上前,一步一步走到谢琅华面前。他凝神看着谢琅华,沉默良久,看的谢琅华都有些不自然了。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你无需谢我,我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谢琅华一言不发的看着司马睿。司马睿淡淡一笑:“我只要你记住我说过的话,无论何时都有效。”说着司马睿大步转身离开。只留个谢琅华一个高大的背影。事实上他一向都是个自负冷漠的人,这世上能入他眼的人不多。有些人费尽心思,未必能换得他一个回眸,可她拈花一笑便入了他的眼。想来这就是缘分。“我们回去了。”余烨看着谢琅华说道。“兄长。”谢琅华忽然大步上前,余烨凝神看着她。谢琅华解开她身上的披风,细细的叠好,伸手递给余烨说道:“这个暂且交由兄长保管,等日后有机会了,我再还给他。”她身处天牢自身难保,断不能连累王玄。“好。”余烨接过披风,压低声音对谢琅华说道:“放心吧!我会把小豆子给你救回来的。”谢琅华正思量该如何开口,余烨便赶在她前面说了出来。“多谢兄长。”谢琅华鼻子一酸。余烨摸着鼻子说道:“听闻你落难,只怕华小五都会折回来的。”“两位兄长待琅华的好,琅华此生都不会忘记的,日后一定好好孝敬兄长。”谢琅华声音沙哑的说道。“好了,我们回去了,等你从这个鬼地方出来,记得请我吃酒。”余烨笑笑说道。“嗯!”谢琅华轻轻地点了点头。余烨大步转身离开。天一亮,老太太便又哭喊起来:“谢琅华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害了谢家,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谢琅华本以为西凉使臣会再停留一两日,怎料天一亮,便把他们都押上了囚车,显然是今日就要出发。着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谢琅华与萧氏,还有谢恒被关押在一辆囚车中,显然是有些人打点的结果,不然断不会如此的,一般都是男囚与男囚关押在一起,女囚与女囚关押在一起。“母亲,阿恒……”谢琅华一手握着萧氏的手,一手握着谢恒的手,忍不住红了眼眶“都是我连累你们了。”“琅华!”萧氏脸上没有一点惊恐,她扬眉一笑:“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死又何惧之有!”“阿姐,我们都不怕,你也不要自责。”谢恒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三个人相视一笑,谢琅华只觉得鼻子酸涩的厉害。为表歉意司马宏亲自出宫相送西凉使臣,目送西凉使臣离开才回宫。谢家百十口人,足足装满了十多个囚车。数不清的百姓站在街上围观。西凉使臣在前,囚车在后,行驶的格外缓慢。谢琅华坐在囚车之中,不动声色的看着路边的百姓。忽的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谢琅华眼中。虽然方幻云做了乔装打扮,谢琅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方幻云对着谢琅华微微颔首。谢琅华亦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就在那时人群中传来一阵躁动,路边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出一条路来。阵阵香风之中,一辆马车驶了出来,速度极快直奔谢琅华所住的囚车而来。“何人如此妄为?”押解囚车的侍卫一惊,皆亮出手中的长戟来。“且慢!”带着慵懒的声音从满是香风的马车传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两个绝美的婢女缓步走到那辆马车前面,伸手缓缓推开了车门。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尽了心意

一时之间,街上所有人朝那辆香风阵阵的马车看去。谢琅华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辆马车。连一众西凉使臣也停了下来,追随着众人的视线。随着车门缓缓推开,崔愠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他一袭大红的衣袍,坐在极尽奢华的马车中,魅惑人心的脸上勾勒着一抹浅笑,雌雄难辨,倾国倾城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一众西凉使臣从未见过崔愠,不由得的睁大了眼,眼中满是惊艳。马车里焚着香,几个绝色的美人依偎在崔愠身旁,崔愠左手抱着一个美人的肩,右手揽着一个美人的腰,还有两个美人在为崔愠轻轻的捶着腿。众目睽睽之下,崔愠毫不避嫌,他极尽风流的一笑,在左边的美人脸上亲了一口。若是换做别的女子,怕是早已羞红了脸,可那美人非但没有害羞,反而媚眼如丝的在崔愠脸上落下一吻。鲜红的口脂在崔愠脸颊留下一个红色的唇印。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崔愠,既没有愤怒,亦没有半分伤怀,她只是淡淡的看着崔愠。崔愠右边的美人,抬头看了崔愠一眼,软软糯糯的说道:“郎君可不能这般偏心。”她说着侧过脸去,脸上还带了一层薄薄的怒意,显然是崔愠只亲左边的美人,没有亲她,她生气了。崔愠也没有恼怒,他笑盈盈的看着那个美人,说道:“我的小美人可是吃醋了?”“哈哈哈……”说着他放声笑了起来。他低头在那个美人脸上落下一吻,那个美人娇羞的看了他一眼。萧氏一脸担忧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谢恒则是一脸愤怒的看着崔愠。“这不是崔家那个浪荡子吗?”人群中有人议论了起来。“你们怕是忘了,他早已被逐出崔家,如今可再不是崔家六郎了。”“不仅如此,听说昨日崔家家主寻回幼年走失的庶子,将来继承崔家家主的只怕是那个庶子了。”不断有人议论着。他们的声音尽数落入谢琅华耳中。西凉使臣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押解囚犯的侍卫,眼中已带了不耐烦。押解囚犯的侍卫,长戟一挥沉声说道:“押解要犯,闲杂人等一律回避。”闲杂人等显然说的是崔愠。一个美貌的婢女缓步上前,对着押解囚犯的侍卫盈盈一福说道:“请容我家郎君与谢家大小姐告别一番。”另一个婢女将马车下面的路铺上雪白的锦缎。崔愠松开怀中的美人,缓缓下了马车,根本由不得那些侍卫拒绝。西凉使臣准备出言呵斥,怎料崔愠抬头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他们只觉得脊背一寒,要说的话顿时哽在喉间。崔愠缓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他走过的地方皆是锦缎铺地。寒风凛冽,卷起他的衣袍,空气中香风阵阵,有胭脂的香味,有熏香的味道。“听说被逐出崔家的这几日,崔愠一直宿在秦楼楚馆,那几个女子一看便知不是良家女子,看来所言非虚。”又有人出声说道,他声音不低,一点都不避讳崔愠,眼中甚是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也是,崔愠如今已不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崔家六郎,就只是崔愠,比他们高贵不了多少。一道道视线中,崔愠一步一步走到谢琅华的囚车前面。他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阿琅,听说你杀了西凉太子,就要被押解西凉,我特来相送于你。”谢琅华冷冷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必了,你我本就毫无关系。”“怎的毫无关系呢?”崔愠一脸不满的看着谢琅华:“我到底还是喜欢了你两日的!只是没想到你是短命的,为此我还伤心了半日呢!就在昨日连饭都少吃了半碗,你怎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崔愠带着薄怒控诉着谢琅华。好似自己多么深情一般,听闻谢琅华要被押解西凉,他伤心了半日,还少吃了半碗饭,任谁听了这样的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崔愠所为的深情不过如此,真真可笑之极。也是一个只知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谈什么深情呢!“崔郎说笑了,我与崔郎从未有过什么,若有什么也是崔郎误解了。”谢琅华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她三言两语便与崔愠划清关系,脸上当真一点伤怀都没有,任谁看了都是如此。“以前一直传闻崔愠与谢家大小姐不清不楚的,看来是我们误解了谢家大小姐,崔愠前几日才闹出私生子的事,今日便带着美人来与谢家大小姐告别,谢家大小姐不瞎不盲的怎会钟情这样的人!”有人出言为谢琅华打抱不平。“谁说不是呢!”当下引得很多人出言附和。崔愠扬眉一笑,他长袖一挥,马车上的几个美人缓缓下了马车,施施然然的朝他走了过来。“你即将赴死,我来看看你也算是尽了心意,从此你与我再无相见之日,你放心我定会好好活着的。”崔愠声音一落,两个美人投入他怀中,他左拥右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哈哈哈……”大笑一声,低头在一个美人脸上亲了一口,再不看谢琅华一眼,拥着两个美人转身离开。众目睽睽之下,崔愠拥着两个美人上了马车绝尘而去,唯有风中还残存着淡淡的香味。崔愠一走,很多人目带同情的看着谢琅华。不管她与崔愠有情还无情,崔愠此举当真薄凉的很。囚车缓缓行驶起来。“琅华!”萧氏带着不安看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嘴角一弯,压低声音说道:“母亲也看到了,崔愠并不是一个良人,既如此我又有什么可伤怀的。”说着她缓缓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萧氏不在言语,崔愠说得对,她们就要赴死了,到时候万事皆空,也着实不必再为什么伤事怀了。她说出的话十分洒脱。老太太目光如炬,脖子伸的老长,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只是一直到囚车出了城,她都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她一脸失望,连叫骂都懒得叫骂了。她本以为不管如何,谢瑶华都会来送她一程的。谢家虽是株连之罪,可她早已不是谢家的人,而且又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血,谢家的事自然波及不到她。没想到却是她一厢情愿了。连身生父母说杀就杀的人,她本不该对她抱有任何幻想的。囚车驶出了燕京城。谢琅华扭头朝后看了一眼。阵阵浮尘之中,城楼上两个身影一下跃入她的眼中。司马睿一袭乌黑的衣袍,与余烨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两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余烨脸上带了不舍,司马睿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眼波流转却仿佛含着千言万语,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谢琅华柔柔一笑,用力的朝他们挥了挥手。司马睿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余烨抬起手来,冲着谢琅华挥了挥手,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抬头看了司马睿一眼说道:“行了,别端着了,她已经看不见了。”司马睿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余烨凑到司马睿跟前,皱着眉头说道:“方才崔愠演的又是哪一出?”他怎么如何也看不懂呢?若真无情何必赶着来相送?若有情演的这又是哪一出?着实叫他看糊涂了。司马睿目视着前方,直至全然看不见谢琅华的身影,才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司马睿转身下了城楼。余烨跟在他身旁,双眼一眯,瞬间明白了司马睿的意思。“阿睿换一个人不好吗?就非得是她吗?这对手可不少,一个个还都是有分量的,我很是为你的前途堪忧啊!”余烨伸手拍了拍司马睿的肩膀。司马睿扭头看着余烨说道:“换你如何?”余烨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快如闪电的从司马睿身上收回了手,撇了撇嘴说道:“全当我没说过这些话。”死心眼太可怕了,特别是如司马睿这样的人,一旦死心眼起来,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余烨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睿说道。他眼中满是疑惑,王后那些手段在他面前实在拙劣的很,昨天晚上他已经找出王后毒杀西凉太子,陷害他那妹子的证据,且已经交给了司马睿,可司马睿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陛下,为他那妹子伸冤,反而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押上囚车,出了燕京城。司马睿一瞬不瞬的看着余烨,双眼微眯缓缓说道:“便是有证据又如何?你以为坐上的那一位看不出王后的阴谋吗?”余烨微微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司马睿。陛下若是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不等他询问出声,司马睿勾唇一笑:“因为在王后与谢家之间他已经做了取舍。”谢琅华杀了西凉太子,尚可把谢家上下交出去,任由西凉处置,若是王后毒杀了西凉太子呢?难不成要把整个王族交给西凉,任由西凉处置?岂非是天大的笑话?聪明如王玄,为何会连夜去了西凉?正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若要陛下承认是王后毒杀了西凉太子是不可能的。司马宏送走了西凉使臣,大步朝王后的寝宫走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和鸣

王后尚在禁足,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此番算计天衣无缝,神色间不由得有些得意,虽在禁足她脸上却是一点愁云都没有,有的只是痛失爱女的伤心。“砰……”的一声,司马宏一脚踹开了门,大步走了进来。王后扭头朝司马宏看去,缓缓起身,淡淡的说道:“陛下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火?”王后始终介怀司马宏杀了司马卿的事,对待司马宏在不复从前。司马宏四下扫了一眼,沉声说道:“都滚出去!”“诺。”屋里的婢女和嬷嬷匆忙退了下去。偌大的寝宫只剩下王后与司马宏两人。王后伴着司马宏身旁多年,从未见他如此恼怒,她心中有些不安,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在她看来始终都是司马宏对不住她。卿儿纵然有什么错,可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心狠手辣痛下杀手。“啪……”司马宏一句话都没有说,抬手一巴掌落在王后脸上。王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还来不及开口,司马宏又是一脚踹在她身上。“啊……”王后面色一白,忍不住痛呼出声。“你这个蠢妇,竟敢设计毒杀了西凉太子,还栽赃在谢琅华身上,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两国交战,寡人真是连杀了你的心都有,若非不能将你推出去,寡人真想把你送到西凉,任由西凉处置。”司马宏满目怒火,俯下身去死死的扣着王后的脖子。王后满目惊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司马宏一脸讥讽勾唇一笑:“你当真以为你的算计天衣无缝?在寡人看来你的算计拙劣的很,谢琅华为何要毒杀西凉太子?若没有你的召见,她们怎能入宫?”“我只是要为卿儿报仇!”王后冷眼看着司马宏,一字一句吐出这几个字来,事到如今她也不必藏着掖着了。“那你是不是还要杀了寡人?”司马宏声音一沉,看着王后的双眸格外的阴沉。“哈哈哈……”王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大声笑了起来。她一脸苍凉,看着司马宏说道:“你终于肯承认是你杀了卿儿,她纵然再有不是,可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能如此狠辣?”“怪只怪你没有教导好她。”司马宏冷冰冰的吐出这几个字来,脸上一点伤心都没有,在他看来如司马卿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不要也罢。“陛下好狠的心。”王后面上一片青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司马宏双眼一眯,一把推开了王后。王后一下子趴在地上。“从今日起不许任何人服侍你,也不许你踏出寝宫半步。”司马宏留下这句话,再不看王后一眼拂袖离去。若非实在没有选择,他绝不会把谢长安和谢琅华交出去,谢长安他用了这么多年,忠心不二又不结党营私,他用的十分顺手,真是让他痛失一员爱将,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让谁来顶替他。还有谢琅华,她虽然没有谢长安这般重要,但可拿她来牵制王玄与崔愠,便连阿睿也对她情谊匪浅。这次她是生是死就看王玄了,在他看来崔愠已经不是崔家六郎了,也就无足轻重了。寒风凛冽卷起司马宏的衣袍,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双眼一眯,连他都束手无策的事,若是王玄能够解决,这说明什么?说明士族再也不可留了!“孩儿见过父亲!”崔佑一袭白衣,眉眼与崔愠有几分相似,却不似崔愠那男生女相,容色过分妖娆,他比崔愠虚长了一岁,眉眼温软如玉,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对着崔寅拱手一礼。“阿佑。”崔寅满目慈爱的看着他,与看着崔愠的目光是不同的,装出来的宠爱与真心的疼爱有着天壤之别。崔寅伸手拍了拍崔佑的肩膀,缓缓说道:“不日我便开祠堂,从外迎回你母亲的牌位,立她为继室,如此一来她不仅能享后世香火,你便是我崔寅名正言顺的嫡子,也可了我多年夙愿,将崔家交到你手中。”不错,他是偷龙转凤把瑾娘还有阿佑救了下来,这些年他一直把他们养在别处,等的就是今日,可惜瑾娘是个福薄的,就在两年前瑾娘因病去世,等他赶到的时候瑾娘已经咽气。这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子,只是碍于身份与地位,他也委屈了她一辈子。在她死后,他绝不能在委屈她了。“一切都听父亲的。”崔佑轻声说道,他低低的垂着头,眼波一沉眼底拂过一丝寒意。崔寅全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你才回来一路车马劳顿的,下去歇息吧!”崔寅笑着说道。“是,父亲。”崔佑拱手一礼,在崔寅的注视下转身离开。“那个逆子如何了?”崔佑一走,崔寅沉声说道。一个影卫随即出现在他面前,拱手说道:“回禀家主……”将崔愠这几日的所作所说了出来。崔寅听了冷冷一笑,一脸讥讽的说道:“他还真是死性不改,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宿在秦楼楚馆,还如此招摇过市的去送了谢琅华一程,可见他也未把那个谢琅华放在心上,也是我太过看得起他了,想来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且让他再多活几日。”崔寅挥手遣退了那个影卫。莫怪他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他太不成器了。崔家不需要这样的子嗣。崔愠一袭大红的衣袍,在燕京最大的秦楼,最奢华的房间里,身旁最美的美人都不如他来的夺目,他双眼一眯,冷冷推开怀中的美人,淡淡说道:“你们都退下!”“是。”几个美人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奢华的房间里,只剩下崔愠,崔大,还有崔二。崔愠扭头看着崔大说道:“我要你拿的东西可拿回来了?”“是,郎君。”崔大点头说道。崔愠朝崔大伸出手来。崔大看了崔二一眼,崔二推门走了出去。崔大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崔愠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取出一根发簪来,正是崔愠送给谢琅华的琴瑟。崔愠看了几眼,动作轻柔的收入怀中,贴着胸口放着。这是他送给阿琅的定情信物,断不能遗失了。不过片刻,崔二提着一只绿毛鹦鹉走了进来。那只绿毛鹦鹉一见崔愠便叫了起来:“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小心肝!”崔愠伸手接了过来,给鹦鹉喂了一颗花生米。“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小心肝……”绿毛鹦鹉叫的越发欢快。“郎君。”就在那时秦楼的头牌,紫鸢姑娘摇曳生姿的走了进来,她一袭绯红的纱裙,与崔愠的衣袍颜色相近,身为头牌她的容色自是不必说的,在她身上更有一种令人心神荡漾的媚态,是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她兴致高昂的看着那只绿毛鹦鹉,伸手摸了摸绿毛鹦鹉的羽毛,笑盈盈的看着崔愠说道:“郎君,把它送给奴可好?”崔愠看着她落在绿毛鹦鹉身上的手,目光一沉冷冷说道:“谁准你进来的?”紫鸢面色一白,触及崔愠的目光,只觉得通体生寒。“郎,郎君……”她战战兢兢的说道,连话都说不好了。“把她的手给我砍了。”崔愠面无表情的说道,把鹦鹉拿的远远的,再不给她触碰绿毛鹦鹉的机会。“郎君……”紫鸢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是!”崔大拱手说道。“啊……”他的手举起落下,紫鸢便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崔大很快把紫鸢拖了出去。崔愠拿着棉布沾了水,一连擦了数遍紫鸢碰过的地方,险些把绿毛鹦鹉的毛给擦掉。以至于绿毛鹦鹉一见棉布便忍不住往后躲去。其实它是有名字的,叫和鸣,与他送给她的发簪正好凑成琴瑟和鸣四个字,只是他怕她会笑话这个名字太土才没有告诉她。直到崔愠认为擦干净了才住手,他抬头看着崔大压低声音说道:“我要你准备的替身可准备好了?”“是。”在崔愠的*下,崔大还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崔愠扬眉一笑说道:“我们也该动身了。”不过片刻,几个人从后门出了秦楼。而崔愠依旧坐在最奢华的房间里,左拥右抱快活似神仙。囚车格外颠簸,谢琅华有长生诀护体,萧氏与谢恒却是没有的,两个人面色极差,一脸的虚弱。谢琅华看着心如刀绞。因着李晟尸骨无存,西凉使臣只在棺木中放了李晟的衣服,太子身死他国,总得有一副棺木。直至中午用饭的时候囚车才停了下来。因着西凉使臣赶着归国,并没有刻意选择驿站,而是就地停了下来。数百人的队伍总得生火造饭,不管是西凉使臣也好,还是谢家的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生火造饭那是不可能的,好在路过村庄的时候,雇佣了几个村妇做饭。火很快生了起来。其中一个村妇做饭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看着她眼光一凝,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谢琅华与萧氏,还有谢恒穿着囚衣很是单薄,寒风凛冽萧氏和谢恒冻得嘴都青了,可谢琅华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冷,这让她很是震惊。她伸手给萧氏和谢恒搓了搓手。饭很快做好了。西凉使臣吃的是白米饭,每个人分了一块肉,而谢家的囚犯则吃得糙米饭。给囚犯送饭的时候,那个村妇趁着把碗递给谢琅华的间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是我!”

第二百三十七章 喊我爹爹

谢琅华伸手接过碗,对着方幻云微微颔首,扭头将饭递给萧氏与谢恒。方幻云的声音传入萧氏耳中,萧氏微微一怔,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不着痕迹的看了方幻云一眼。谢恒也听到了,他眼中一亮,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如今的方幻云与山野村妇无异,她面色蜡黄,双眸中带着不安,带着局促,衣裙上补着好几个补丁,全然看不出曾经的模样。方幻云又盛了一碗饭递给谢琅华,便起身朝后面的囚车走去。早在做饭的时候,谢琅华便已认出方幻云来,她心中一定,整个人多了几分淡定与从容,只要方幻云在,便可调动谢家的影卫,如此一来他们几个人的性命无忧了。她准备一入西凉便想办法脱身。陛下已将他们这些“罪人”交给西凉使臣,届时到了西凉地界,他们是生,是死,还是失踪皆与燕国无关了,能不能安然将他们押解到西凉国都,就看西凉使臣的本事了。纵然出了什么事,西凉也断然攀扯不到燕国身上。谢琅华可没想着带着母亲和阿恒一起赴死。睿智如陛下,她不信陛下看不出王后的诡计,只是陛下别无选择,权衡利弊只能把她与谢家交出去,即便她是冤枉的,可无处伸冤。陛下断然不会允许她把王后攀扯出来。落了王后的颜面,便是落了陛下的颜面,他们二人夫妇一体,荣辱与共,所以她若是想伸冤,只怕是伸冤无门。若是想活命,只能远走他国,隐姓埋名了。可她不甘心!谢琅华看着手中的糙米饭。萧氏与谢恒怕她难过,已经吃了起来,谢恒边吃边说:“从没有吃过这样的饭,原来这样的饭这么好吃。”“嗯。”萧氏也点头附和道。“只是什么饭,简直难以下咽,喂猪猪都不吃。”就在那时老太太大声叫嚷道。如她这般养尊处优惯了的,自然咽不下这糙米饭。谢琅华看着他们格外的辛酸,她鼻子一酸,缓缓垂下眸子,正准备吃碗中的糙米饭。“啪……”怎知就在那时,不知从那里冒出一颗石子,一下打在她的碗上,泥土烧造的碗一下子裂开了。碗里的糙米饭都落在地上。谢琅华微微一怔。两个侍卫大步走到她囚车跟前,其中一个看着谢琅华满目讥讽的说道:“你杀了太子殿下连糙米饭都是不配吃的。”谢琅华缓缓抬头看向那两个侍卫。背对着所有人,其中一个侍卫眯眼一笑,冲着谢琅华抛了几个媚眼。谢琅华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侍卫。这厮分明是崔愠,纵然他易了容,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那双桃花眼。“你们只配吃野菜汤!”崔愠看着谢琅华说道,他声音不低。引得西凉使臣也抬头朝他们看来。几个西凉使臣,十分满意他们二人纷纷点头。众目睽睽之下,另一个侍卫一把夺过萧氏与谢恒手中的碗,狠狠扔在地上。崔愠堂而皇之的给他们换了碗。另一个侍卫提着一桶野菜汤。崔愠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萧氏与谢恒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看着他们轻声说道:“母亲,阿恒吃吧。”崔愠挤眉弄眼的看了谢琅华好几眼,谢琅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崔愠只逗留了片刻便离开了。崔愠给他们换的碗可比方才那个碗大多了,还给他们配了竹筷,一眼看上去碗中确实是野菜汤,上面飘着几片不知名的野菜,一点油腥都没有。谢琅华用筷子搅动了几下,才发现里面大有乾坤,里面不仅有松茸,还有几尾去了刺的长江刀鱼。萧氏与谢恒也发现了,他们两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凝神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连她这个一向爱吃鱼的人,都从未吃过如此鲜美的鱼,她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崔愠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是苦了他这样费尽心思,给她送来一碗这样可口的鱼汤。燕京城中的那一出,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听着旁人的议论,她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后来崔愠又冲着她不着痕迹的眨了眨眼,她便全都明白了。她知道,他之所以会演上那么一出,便是让所有人认为她在他心中微不足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她。用过午饭之后,西凉使臣一刻都没有停留,很快便又出发了。冬日天黑的早,直到天黑透了,西凉使臣才命所有人停下来。他们停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西凉使臣早已准备的简易的帐篷,等村妇把饭做好的时候,他们已经搭好帐篷。一日车马劳顿,所有人都疲惫极了,老太太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许氏,谢芳华,谢琼华,还有谢辰都在,只是没有在一辆囚车上罢了。毫无意外谢琅华,萧氏,还有谢恒吃的又是野菜汤。方幻云也认出崔愠了,为了不惹人怀疑,她并没有给谢琅华跟前凑。这一次长江刀鱼换成了上等的羊排,也不知是怎么做的,一点羊膻味都没有,十分的可口。不得不说崔愠想的很是周到,寂寂寒夜,喝一碗羊汤暖一暖身体再合适不过了。用过晚饭之后,西凉使臣便进帐篷歇息了。队伍周围点了好几堆火,即可防止野兽的袭击,又可取暖。直至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了。崔愠才悄悄的来到谢琅华的囚车跟前。萧氏与谢恒已经睡着了。崔愠一靠近囚车,谢琅华便睁开了眼。崔愠给谢琅华塞进囚车几张上等的兽皮,让他们用来御寒。谢琅华给萧氏和谢恒盖上兽皮。“阿琅!”崔愠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软软的唤道。“崔郎不在秦楼楚馆左拥右抱,来此处作何?”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了崔愠一眼。崔愠伸手递给谢琅华一个锦盒。他没有开口,只是用眼神示意谢琅华打开看看。谢琅华接过,打开一看只见琴瑟静静的躺在锦盒中。一时之间,她心中五味杂陈。“阿琅,可还要说这样的话?”崔愠一脸委屈的看着她。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并没有开口。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满天星辰下,他双眸流光溢彩,缓缓说道:“阿琅,等到了西凉我就带你离开可好,我不在理会崔家那些糟心的事,带你赏尽春花,阅遍天下美景,然后我们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那里必得有山有水,安一个家,再生几个娃娃,喊我爹爹,喊你娘亲,一起携手白头。”末了,崔愠双手落在谢琅华肩头,郑重的问道:“阿琅,可好?”“崔愠,你可会后悔?你可曾想过你对我兴许就只是一时的狂热,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一旦真的得到了,你便会发现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甚至是索然无味?”谢琅华看着崔愠娓娓道来。崔愠眼光一定,笑着说道:“阿琅,你从没有信过我,也不信你自己。”谢琅华慢慢垂下头去。崔愠说的都是事实,她不信他,也不信自己。“阿琅?”崔愠轻轻的摇了摇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给她丝毫躲闪的机会。“你让我想一想。”谢琅华轻轻的推开了崔愠。“好。”崔愠扬眉一笑,脸上满是喜悦。从前她都是一口便拒绝了他。这一次,至少她没有不假思索的就拒绝他,而是给他留了一线机会。这对他来说已是十分难得了。“你明日想吃什么呢?”说完了正事,崔愠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问道。为了谢琅华的饭,他也是绞尽了脑汁。“都好。”其实谢琅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她这个人在吃食上一向都不太挑剔。“那明天早上就吃燕窝粥,到了中午吃鱼翅,至于晚上就吃鲍鱼好了。”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他一直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想方设法的把谢琅华的胃口给养刁了,让她吃不下别家的饭,恨不得将所有山珍海味都捧到谢琅华跟前。谢琅华看着崔愠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些东西便连谢家也是不常吃的,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吃上一次。“阿琅你不喜欢吗?”崔愠看着谢琅华缓缓皱起眉头。谢琅华嘴角一抽,刚准备开口。就在那时风中传来一丝异动,连崔愠都没有察觉到。她神色一变,脸上布满凝重,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阿琅,怎么了?”崔愠面带疑惑的看着她。“有人来了。”谢琅华双眼一眯,面上没有一点波澜,风中满是细碎的脚步声,若不是她六识过人,断然发觉不了,此时此刻只怕是来者不善。崔愠抬头四下扫了一眼,为了躲避寒风,他们特意选在山坳,如今左右两侧皆是高山,若是真有刺客,对他们十分不利。他眼光一寒,面上闪过一丝凝重。徒然间一丝寒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嗖……”眨眼间数不清的利箭从两旁的高山上破风而来,好似天上坠下的流星,卷起阵阵杀气。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他的脸

寒光闪动的利箭织成一张巨网,将所有人网罗其中。

只是朝谢琅华射去的箭最为密集,显然她才是那些人的目标。

“阿琅,有我在莫怕!”崔愠挡在谢琅华身前,他双眼微眯,嘴角勾勒着一抹冷笑,衣袖一拂朝谢琅华射来的箭瞬间落在地上。

谢琅华如何看不出来,这些刺客的目标是她,她面色一冷,伸手推了推萧氏与谢恒,皱着眉头说道:“母亲,阿恒,有刺客你们快醒醒!”

她声音一落,萧氏与谢恒猛地睁开了眼,两个人面带惊恐的看着她。

“有刺客大家快醒醒……”就在那时一个侍卫大声喊了起来。

很多人死在睡梦之中,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剩下的人就比较幸运了,至少他们还能睁开眼,还能发出惊恐的声音。

“啊……来人啊!救命啊……”其中喊得最凶的便数老太太了,她声音颤抖,脸上满是惊恐。

火堆还燃烧着,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嗖……嗖……嗖……”箭矢如雨一样不停的有人死去。

死去的那些人,双目滚圆一脸惊恐,死相格外狰狞,吓得活着的人忍不住大声吼叫起来:“啊……”

西凉使臣也被惊醒了。

他们其中有文官,有武将,凡是武将皆提着剑冲了出来,而那些文官则躲在帐篷里瑟瑟发抖。

数不清的利箭从两旁的高山落下。

方幻云在第一时间赶到谢琅华跟前,她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召出谢家影卫保护谢琅华,从腰间抽出细长的剑,击落一支支破风而来的利箭。

崔愠衣袍翻飞,飞快的舞动着手中的长剑,将谢琅华护的滴水不漏。

谢琅华双手抓着囚车的栅栏,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与方幻云,脸上满是担忧就怕他们有什么闪失。

从山上射下来的剑越发密集,仿佛无穷无尽一样。

“琅华,你救救祖母啊!”老太太双手抱着头,冲着谢琅华大声喊道。

谢琅华看都没看老太太一眼。

她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老太太一次又一次陷害他们,她没有动手杀了她已经很仁慈了,如今她是死是活全看她的运气了。

西凉使臣和在场侍卫也不傻,片刻他们便发觉谢琅华才是这些刺客的目标,纵然她是杀害太子的凶手,可和自己的命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

他们有意的朝后退去,离谢琅华远远的,根本没有想过去救谢琅华。

谢琅华高度紧张,凝神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波流转丝丝寒意从她眼底溢了出来。

会是谁呢?

“嗯!”忽的,方幻云身子一僵,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谢琅华看的一清二楚,她的胳膊上中了一箭。

“方姑姑。”谢琅华双眸阴沉,看着方幻云的背影大声喊道。

方幻云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换了左手拿剑,只是左手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右手。

谢家影卫也不乏有人受伤,从地形上他们便处于弱势,加上利箭太过密集,这样下去他们根本毫无胜算。

萧氏和谢琅华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满是害怕,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谢琅华朝方幻云看去的时候。

“啊。”崔愠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阿愠。”谢琅华扭头朝他看去的时候,崔愠已经面朝下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在他背上插着两支箭。

谢琅华脊背一僵,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一脸惊恐,嘶声裂肺的吼道:“阿愠。”

萧氏和谢恒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眼中满是震惊。

谢琅华抬手想要折断囚车的栅栏,可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方幻云听着谢琅华的嘶吼,飞快的抽身朝崔愠跑了过去。

她一脸紧张,探了探崔愠的鼻息,抬头对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放心,他只是晕过去了,并无性命之忧。”

谢琅华双手紧紧抓着栅栏,死死的的看着崔愠,她的额上,背上满是冷汗,把囚衣都给浸透了。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扬眉一笑。

还好他没事。

就在那时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所有利箭顿止。

一阵寒风扫过大地,卷起地上的尘土。

剩下的人一怔,皆无声的笑了起来,想着自己何其幸运捡了一条命。

谢琅华眸光一凝,朝两旁的山上看去。

在她的注视下,数不清的刺客手持长剑从天而降。

一时之间,不管是西凉使臣,还是幸存的人皆是面如死灰,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一次他们是非死不可了。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刺客,招式格外凌厉,他们无一人发出丁点声音,手起剑落血色弥漫。

方幻云将谢家所剩影卫全部带了过来,可也不过一百多人,在弓箭的碾压之下,已经有半数的人受了伤。

那些刺客看都不看一眼旁人,目光对准谢琅华,毫不犹豫的朝她杀了过来。

谢家影卫没有一个后退,更没有一个人逃走,明知是死还是一脸无所畏惧的挡在谢琅华身前。

除了利刃割破肌肤的声音,天地间只剩下横扫的风声。

幸存的的谢家人皆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唯恐那些刺客一剑刺穿他们的身体。

老太太果然是个命硬的,她幸灾乐祸的看着谢琅华,一脸得意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个丧门星终于要死了。

一个西凉使臣,凝神看着谢琅华,声音颤抖的说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些人非杀她不可?”

回应他的只有阵阵寒风。

“大小姐你和夫人还有世子爷先走!”方幻云面色格外凝重,她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抬手就要劈开囚车。

谢琅华还没有开口。

“小美人,本尊来了!”怎料,就在那时,闲乘月一袭黑袍,黑色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持长剑,脸上银色的面具上闪动着迫人的光芒,宛若地狱尊者一般从天而降。

在他身旁还跟着数百个银色面具的杀手。

“砰……”不等方幻云动手,他长剑一挥困着谢琅华的囚车便四分五裂。

闲乘月细长的眼中噙着一丝邪魅的笑,不等谢琅华反应过来,他长臂一挥已经将谢琅华霸道的拥入怀中。

“闲乘月。”谢琅华抬头看着他。

闲乘月抱着谢琅华潇洒的落在地上。

“叫的这般亲可是想我了?”闲乘月眯眼看着谢琅华。

“多谢尊主及时赶来相救。”谢琅华从闲乘月怀中退了出来,对着他盈盈一福,扭头看了萧氏和谢恒一眼,见他们安然无恙,提步朝崔愠走了过去。

此刻崔愠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闲乘月一把拉住了她,根本不让她靠近崔愠。

谢琅华淡淡的看着他说道“你放开我。”

闲乘月四下扫了一眼,沉声说道:“这些人的目标是你,你留在这里他们只会不死不休的杀你,还会连累其他人。”

谢琅华无力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可她也不能弃崔愠不顾。

“让我过去看看他。”谢琅华凝神看着崔愠,抬手想要甩开闲乘月的手,可闲乘月就是不放手。

“嘘……”他吹了一个很响的口哨。

口哨声一响,一匹黑色的马踏着风朝他飞奔过来。

闲乘月根本不给谢琅华选择的机会,他足尖一点抱着谢琅华翻身上马,黑色的马如闪电一样飞奔起来。

“闲乘月你要干什么?”风声在耳边呼啸,闲乘月扬手撤掉身上的披风,给谢琅华披在身上,将她紧紧的护在胸前,谢琅华放心不下萧氏,谢恒还有崔愠他们,她扭头朝身后看去。

“放心吧!我保证他们都会安然无恙的。”闲乘月的声音随即消散在风中。

那些刺客瞬间调转方向朝闲乘月追了过去。

见闲乘月要带走谢琅华,西凉使臣还有他们的侍卫,第一时间朝闲乘月围了过去。

他们不救谢琅华,不过因为她是生是死都没有关系,哪怕把她的尸身带回去西凉一样可以向陛下交差,可若是放任他们离开,他们拿什么向陛下交差。

“放下她你可自行离去。”一个西凉使臣手持长剑指着闲乘月说道。

“找死。”闲乘月双眼一眯,一剑下去将那个西凉使臣给劈成了两半,温热的血仿佛雨点一样,落在其他人脸上。

剩下的人皆瑟瑟发抖的往后退去。

闲乘月带着谢琅华从他们眼前飞驰而去,眨眼间只留个他们一个望尘莫及的背影。

星光之下谢琅华抬头凝神看着闲乘月的脸,她眼中满是疑云。

纵然有闲乘月带来的杀手拦截,还是有几个刺客追了上来。

“不自量力!”闲乘月双眸森寒,一手抱着谢琅华,一手飞快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有腥甜的血迹落在谢琅华脸上。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闲乘月,鬼使神差的朝闲乘月的脸伸出了手。

有一个疑云始终缠绕在她心头,且越来越浓,闲乘月于她而言始终站在迷雾之中,纵然他就站在眼前,可她一直都捉摸不透他。

他对她不知从何而起的深情,还有那酷似某人的口吻,都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嘶啦……”她的手快如闪电在闲乘月脸上用力一扯,银色的面具随即被风卷走,一张脸就那样毫无预警的落入谢琅华眼中。

那瞬间不止是谢琅华,连着闲乘月也是徒然一怔。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要我了(打赏加)

“崔愠。”谢琅华看着那张脸勾唇一笑,她眼中满是讥讽。看着这张脸,她只觉得满心的嘲讽。什么痴情不悔!什么深情不移,全部都是骗人的。从前令她感动肺腑的种种温柔,细心呵护,以命相互,如今在她看来都是天大的笑话。在他问她可愿随他一起赏尽春花,阅尽天下美景的时候,她真的心动了,她想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这样待她,愿意为她舍弃富贵繁华,愿意为她隐姓埋名,这样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手心,她怎能不动心?她差一点吐口而出一个字来,好!愿意舍弃前尘旧恨,与他携手白头。可现实呢?他何曾对她有过半分坦诚?他说她不信他?可他又何曾信过她?若种种好都是带着欺骗与隐瞒,又何谈真心二字?“阿琅,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崔愠脸上全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说出的话都带着颤抖。他很早便知晓崔寅的阴谋,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一来他没有与崔寅对抗的实力,二来他也想看看崔寅到底有多绝情,他一面做着大家眼中的浪荡子,一面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谁能想到顽劣不羁的崔家六郎,会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七夜尊主。倒在她面前的那个崔愠也不是他,只是他的一个替身罢了,是他趁着她朝方幻云看的间隙,神不知鬼不觉的召唤了替身出来,他怕她察觉,所以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实力,可当时又实在危险,他不得已只能做回闲乘月。除了崔大与崔二,这个世上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唯有王玄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对她坦诚相告,最开始是不知从何说起,也怕她陷入危险之中,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到后来他没有告诉她,是因为他害怕,她好不容易对他敞开心扉,他怕她怪他,恼他,不理他。由爱故生怖便是如此。从天牢出来,知晓她的打算后,他便在谋划着抽身而出,陪她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他知道崔寅为了以绝后患会对他出手,所以故意演了那么一出,让崔寅知道她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还在秦楼之中安排了替身,为的便是让崔寅得手,让世人知晓崔愠已经死了,唯有如此他才能了无牵挂的带她离开,不给她招惹任何祸患。他甚至也给闲乘月安排了一出假死的戏,七夜树大招风,他树敌颇多,从此以后他只想做她的阿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谢琅华眉眼一弯,那一笑格外灿烂,她扭头看着崔愠说道:“我是该叫你崔愠呢?还是闲乘月?”猎猎寒风之中,崔愠眼中全是谢琅华的身影,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只想做你的阿愠。”“呵呵……”谢琅华轻笑出声,她眼中一片清明,仿佛冰封一般没有一点波澜。她这副模样让崔愠着心惊,崔愠一脸无措喃喃说道:“阿琅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害怕。”“够了!”谢琅华一声低吼。她双目带着一丝殷红,冷冷推开崔愠,纵身跳下马背。“阿琅!”崔愠跟着她跳下马背,伸手就要去拉她。就在那个时候谢琅华转过身来,她淡淡的看着崔愠,眼中带着讥讽,一字一句的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演戏吗?”“不,我没有。”崔愠慌乱的摇着头。就在那个时候身后的刺客追了上来,数把寒光凛冽的剑朝谢琅华刺了过去。崔愠眼中满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怒火,他长剑横扫,数十个刺客瞬间化作尘埃。谢琅华四下扫了一眼,捡起落在地上的面具。“阿琅,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崔愠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杀了她!”刺客很快又追了上来。崔愠扭头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阴面杀手,厉声吼道:“本尊要他们尸骨无存。”他的声音犹如从地狱吹了的风,带着彻骨的寒意。谢琅华伸手把面具递给了崔愠。崔愠深深的看着她,没有伸手接过。“带上吧!别人看见了恐有麻烦。”谢琅华缓缓说道,他虽然欺骗了她,可他数次施以援手,救她与危难之中,终究对她有恩。崔愠双眸徒然一亮,脸上满是喜色,轻声说道:“好,我听你的。”他抬手带好面具,又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七夜尊主。“阿琅,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崔愠伸手去拉谢琅华。谢琅华却避开了他的手。黑夜刺客与银面杀手奋力厮杀着,风中满是鲜血的味道。“你告诉我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究竟图谋些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放过我可好?”谢琅华往后退了一步。明明他们两人近在眼前,可就是那一小步无形之间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隔着形成云海,再也无法靠近彼此。“阿琅,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你。”崔愠伸手霸道的把谢琅华拥入怀中。他不要她这幅模样,他情愿她打他,骂他,也好过这样急着与他划清关系。“你放开我。”谢琅华没有挣扎,没有愤怒,也没有责骂,她很平静的说道。崔愠脊背一僵,缓缓的松开了谢琅华。谢琅华从怀中取出贴身放着的锦盒,看都没看一眼伸手递给崔愠,她淡淡说道:“你的东西还给你。”“我送给你了便是你的。”崔愠执意不肯收回。谢琅华一把抓过崔愠的手,由不得他拒绝把锦盒放到他手中。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手中的锦盒,漫天星光之下,他眉头紧锁深深的看着谢琅华,苦涩的一笑:“阿琅,除了不得已隐瞒你闲乘月这个身份,我对你的心,对你的情都是真的,我便这样不可饶恕吗?”他的声音中满是苍凉。“崔愠,我现在回答你,你问我的那个问题,你回去吧!你生来便似天上的明月,理应那般光彩夺目,依着你的手段,崔家家主之位对你来说不过探囊取物,那才是你该走的路。”谢琅华凝神看着崔愠。这便是她给他的答复。他上王家退婚,也不过是以退为进,将了崔寅一军罢了,若没有这么一出,崔寅怎能接回那庶子,如此一来藏在暗处的敌人,便成了明面上的人,崔愠便可掌控主动权,真真好算计。于他而言她又算的了什么?她最恨的便是欺骗。谢琅华再不看崔愠一眼转身就走。“阿琅,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崔愠转过身去,从背后紧紧抱住谢琅华,不可一世如他字里行间满是祈求。“阿琅,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从此以后在不欺瞒你任何事。”崔愠将头抵在谢琅华肩头,声音极其苦涩,眼中满是自责。若是早知如此,他一定会主动向她坦白这件事。“崔愠,我没有生你的气,也不会记恨于你,你对我的种种好,不管是有目的的也罢,还是单纯的好,我都不会忘了你对我的恩情,日后若你有需要,我还会为拼尽全力相助。”谢琅华缓缓转过身来,冲着崔愠淡淡一笑。她脸上全然没有一点愤怒,有的只是释然。是她痴傻了,她亦不能对他坦诚相待,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呢!“阿琅,你是没有生气,你只是不要我了,不要你的阿愠了。”崔愠眼圈泛红,他声音沙哑的厉害,带着难以遮掩的哽咽。明明他的身影高大如山,足足比谢琅华高了一个头还不止,那一刻却是那样的落寞无助。谢琅华没有开口,她缓缓垂下眸子,再不看崔愠一眼。寒风呼啸而过,谢琅华猛然抬头朝夜空看去,风中传来沙沙的声音。崔愠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他们的注视下,从天而降数个百身穿黑色铠甲的刺客,与方才的刺客不同,他们黑巾遮面,手中清一色拿着弓弩。“嗖……”他们人还未至,便有弩箭破风而来。谢琅华与崔愠对视一眼,两人一脸凝重。不同的是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谢琅华,而是崔愠。幽光闪动的弩箭一看便知淬了剧毒,让人不寒而栗。崔愠上前一步挡在谢琅华身前,只留给谢琅华一个背影,他手腕翻飞,长剑带出令人窒息的滚滚热浪。原本那些银面杀手已经占了上风,可有了这些人的加入,令得他们瞬间落了下风。“大小姐,你没事吧!”方幻云和谢家影卫也赶了过来。崔愠自知此次十分凶险,他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电光火石之间把谢琅华推了过去,冲着方幻云吼道:“带她离开这里。”趁着他推谢琅华的间隙,一道极不显眼的寒光朝他袭了过去。谢琅华看的一清二楚,那是一支只有寸长的弩箭,谢琅华双目微睁一把推开方幻云,挡在崔愠面前,朝那支弩箭抓了过去。那支弩箭的轨迹清醒的落入她眼中。“阿琅,你疯了吗?”崔愠也看见了,他长剑一挥,大声咆哮道。“啪……”的一声,那支寸长的弩箭与崔愠手中的长剑撞击在一起,骤然落在地上。崔愠一脸后怕,心有余悸的将谢琅华拥入怀中,他满目怒火的吼道:“你疯了吗?你可知吓死我了!”不等谢琅华开口。“哈哈哈……”风中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他脸上带着一张狰狞的鬼面,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手持一把五寸长的弓弩,将目光落在崔愠身上冷冷笑道:“有谁能想到流连花丛的崔家六郎竟是七夜尊主!”

第二百四十章 你可舍得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四十章你可舍得他的话令得在场很多人一惊,一时之间很多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愠。

此刻他一袭黑袍,面上带着银色的面具,面具上一朵泣血的彼岸花妖娆夺目,一黑一银的瞳子说不出的妖异,有谁能够想到叱咤风云的七夜尊主闲乘月会是崔家六郎!

方幻云和谢家影卫来的晚,根本没有看见七夜尊主的真实面目。

事实上除了几个七夜的人看见了,看见的刺客皆死在崔愠的剑下,所以知道的也只是寥寥几人。

可他这么一说,这件事便再也遮掩不住了。

方幻云和谢家影卫满目震惊的看了崔愠一眼,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抬头看了崔愠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愧疚,若不是她这件事断然不会这样暴露出来。

崔愠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长长剑,剑上闪动着刺目的寒光,他缓缓抬头看着那个鬼面男子,眼中杀气凌然。

他余光落在谢琅华身上,见她脸上满是愧疚,他心中徒然一暖,嘴角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

终究她还是有些在乎他的。

他长剑一挥,指着那个鬼面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阁下不妨报上姓名,本尊从不杀藏头缩尾的鼠辈。”

“嗖……”漫天弩箭之下,那个鬼面男子漂浮在半空,他居高临下的扫了崔愠一眼,满目讥讽的一笑:“你不配知道我的名讳,今日是我来取你的性命。”

他说出的话恁的嚣张。

崔愠勾唇一笑,他眼中满是讥讽:“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握着长剑的手一挥,整个人也凌空而起。

“带她离开这里。”他余光扫了方幻云一眼,眼波一沉,长剑直指那个鬼面男子。

方幻云与谢家影卫护在谢琅华左右。

弓弩的威力远在弓箭之上,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谢琅华一离开,那些刺客都追了过来,所以剩下的人反而没了危险,方幻云留了十几个人保护萧氏和谢恒,带着剩下的人过来保护谢琅华。

西凉使臣根本不敢靠近这里,他们也死伤了好几个人,剩下的人守着帐篷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生怕又有人杀过了,脸上满是惊恐。

鬼面男子勾唇冷冷一笑,他一句话也不说,五寸的弓弩对准崔愠,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嗖……嗖……”三支寸长的弩箭闪动着诡异的光芒,朝崔愠射了过去。

“大小姐跟我走。”方幻云一把拉住谢琅华的手臂,谢家影卫开道,方幻云拉着谢琅华就要离开。

谢琅华没有动,她抬头朝崔愠看去,眼中满是担忧。

若不是她不假思索揭了他的面具,他断然不会招惹上这般祸事。

“砰……”崔愠长剑一挥,三支寸长的弩箭落在地上。

他与鬼面男子皆悬在半空之中,寒风卷起他的长发,他一脸肃杀,双手高举着手中的长剑,朝鬼面男子劈了过去。

“破!”他口中念了一个字。

一道刺眼的光柱乘风破浪朝鬼面男子席卷而去。

随着他这一剑落下,他周围数十米风沙走石,疯狂大作吹得所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

“大小姐。”谢琅华没有动,方幻云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崔愠对我有恩,我不能丢下他离开。”谢琅华目光一凝,忍不住将目光落下崔愠身上。

他纵然骗了她,可却从未伤害过她。

相反他一次次助她,护她,以他的方式霸道的对她好。

细细想来她却从未报答过他,也从未为他付出过什么,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呢!

方幻云没有开口,她手腕翻飞替谢琅华挡住飞来的弩箭。

谢琅华心中默念着长生诀,按着方幻云教她的方法凝聚着小腹的那股热气。

方幻云说过这便是她的内力,只是她修炼尚浅,内力浅薄不说,她也不会运用,只是练得越发耳聪目明。

她摒弃所有杂念,缓缓的闭上了眼。

她感觉到四肢百骸涌出源源不断的热气朝小腹汇集而去,她嘴角一勾,脸上闪过一抹喜色。

“啊……”一支弩箭划过方幻云的臂膀,方幻云面色一白,忍不住闷哼一声。

眨眼之间她唇色乌青,双膝一软,若非她及时将手中的长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怕是就要倒在地上。

“嗖……嗖……”见她受伤,数支弩箭齐刷刷的朝谢琅华射了过去。

“大小姐!”方幻云一惊。

就在那个时候谢琅华睁开了双眼。

她一脸从容,如闲庭漫步一般,面上没有丝毫惊慌,素手朝那几支弩箭抓了过去。

一支,两支,三支……

如摘苹果一般,她轻飘飘的接住几支弩箭。

谢家的影卫忍不住瞪大了眼,面上满是震惊。

谢琅华目光一沉,反手将几支弩箭抛了出去。

“啊……”几个黑甲刺客瞬间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闪动着寒光的弩箭不偏不倚,全部没入他们的眉心。

“方姑姑你怎么样?”谢琅华素手摘星稳稳接着几支弩箭,一手扶起方幻云,一脸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方幻云从怀中拿出几颗解毒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冲着谢琅华缓缓摇了摇头,她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她见过她素手可接箭,那时她只能接下箭,这才几日她便可反手将手中的箭随意抛出去,且皆准无比一箭致命,这种修炼速度真叫她望尘莫及。

“啊……”谢琅华反手将接住的几支弩箭抛了出去,又倒下数个黑甲杀手。

本来他们都已经落了下风,见此不管是谢家影卫也好,还是崔愠的杀手也罢,都是精神大振越战越勇。

崔愠放心不下谢琅华,根本无心恋战,所以一出手便动了杀招。

风沙走石过后,空中已没了鬼面男子的身影。

崔愠朝地上扫了一眼,地上也无他的尸身,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方才他动用了八分的内力,不是他夸大,世上极少有人能避开他这一剑。

“哈哈哈……七夜尊主果然是有些本事的。”漆黑如墨的夜空之中响起一阵张狂的笑声。

崔愠抬头看去,并没有发现鬼面男子的身影。

“嗖……”眨眼之间数支寸长的弩箭朝崔愠射了过去。

崔愠双眼一眯长剑一挥,挡下几支弩箭。

“嗖……”鬼面男子依旧没有现身,只是寸长的弩箭速度极快从四面八方朝崔愠射来。

由此可见他就在崔愠周围,只是用了某种隐身术,令得崔愠看不见他罢了。

随着谢琅华的动作,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弩箭越来越少,倒下去的黑甲杀手越来越多。

崔愠飞快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忽的,一支寸长的弩箭贴着他的脸划了过去。

谢琅华看的一清二楚,她忍不住一惊,怕扰乱崔愠的注意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嗖……”喘息之间又有几只寸长的弩箭朝崔愠射了过去。

崔愠全然处在下风。

谢琅华忧心不已,她双眼微眯凝神看着崔愠四周。

忽的,她眼中一亮,冲着崔愠喊道:“他在你的右侧。”

崔愠听着谢琅华的话,崔愠举起手中的长剑朝右侧刺了过去。

果然,他一剑下去,鬼面男子现身了。

可也只在他面前闪了一闪,便又消失不见了。

崔愠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眼光一凝,大声喊道:“小心,他在你身后。”

崔愠身子一转,一剑朝身后刺去。

不出意外,鬼面男子又现身了。

这一次,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他速度极快,再次避开崔愠的那一剑,身子一闪又消失在空中。

“嗖……”一连数支寸长的弩箭朝崔愠袭了过去。

崔愠不得不挥剑砍掉那几支弩箭。

“他在你上面。”就在那个时候谢琅华大声喊道。

就在她开口的瞬间,几只弩箭从上朝崔愠射了过去。

还好崔愠及时避开,若是不然险些中招。

崔愠扭头冲着谢琅华勾唇一笑,脸上的笑很是灿烂。

鬼面男子再次消失在夜空之中。

崔愠凝神看着不敢掉以轻心,可鬼面男子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弩箭也没有了,四周只剩下阵阵寒风。

崔愠一脸疑惑的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屏住呼吸,四下扫了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纵然一个人的隐身术练得再好,可总要呼吸的,只要呼吸便有声音可寻。

方幻云也凝神看着谢琅华。

忽的,谢琅华猛地睁开了眼。

“你不用找我了。”就在她睁开眼的瞬间,鬼面男子出现在她身后,一把寸长的弩箭抵在她的脖子上。

刹那间所有人一惊。

崔愠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他飞身而下,目光阴沉冷眼看着鬼面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放了她。”

“哈哈哈……”鬼面男子满目讥讽的看着崔愠大笑了起来,他字里行间满是嘲弄:“是你傻还是我傻?若你再近前一步,我立刻刺穿了她的喉咙。”

说着他拿着弩箭在谢琅华的脖子上比划了一番。

“大小姐!”方幻云声音里满是惊恐,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崔愠周身戾气暴涨,声音好似寒冬腊月的风带着刺骨的冷意。

鬼面男子漫不经心的看着崔愠,大笑了起来:“拿你的命换她的命如何?你可舍得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最傻的傻子

崔愠还未开口,谢琅华看着崔愠大声喊道:“崔愠,我很你,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我的命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救我?你赶快从我眼前消失。”谢琅华说出的话恁的无情。星光璀璨,在场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方幻云服了解毒的药,整个人好了很多,她不着痕迹的朝鬼面男子身后挪去。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听着谢琅华的话,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勾唇笑了起来,他双眸之中满是脉脉温情。此时此刻在他看来,世上最动听的情话,都比不过她这句看似冷漠无情的话,来的温暖人心。她若是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命,应该哭着喊着求他救她才是。他目光一扫落在鬼面男子身上,未加思索开口说道:“好。”至此一个字,谢琅华瞬间泪奔,她眼泪磅礴落下,双目猩红满是愤怒,冲着崔愠大声吼道:“崔愠,你给我滚,我恨你骗我,更是从未喜欢过你,在意过你半分,告诉你我爱的另有其人,那个人不是你。”谢琅华近乎疯狂的吼道。“哈哈哈,崔家六郎果然是个怜香惜玉的。”鬼面男子看着崔愠笑着说道,他声音中满是嘲弄与鄙夷。在这个世上心慈手软的人,永远成不了什么大事。特别如崔愠这种风流多情的人就更是如此。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愠。扪心自问若要拿自己的命,去换旁人的命,除非那个人与自己血脉相连,父母或是子女,便是换做至亲至疏的夫妻,他们也是不愿的,毕竟人只有一条命精贵的很,任谁也不想死。“崔愠,不要,我不要你拿命换我的命,不值得的……”谢琅华泪如雨下,她冲着崔愠拼命的摇着头,脸上,眼中,声音里满是祈求。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砰……”崔愠衣袖一挥,将手中的长剑掷在地上,看着谢琅华的双眸格外的温柔。“崔愠,不要……”谢琅华看着崔愠嘶声裂肺的哭喊道。她的声音在寂寂山谷激起阵阵回声。“放了她!”崔愠抬头看着鬼面男子,他素手一挥将脸上的面具抛在风中,露出本来面目来。既然已经人尽皆知,他又何必再藏头缩尾。“嗖……”鬼面男子勾唇一笑,将一支寸长的弩箭朝崔愠扔了过去。崔愠一手接过那支弩箭。鬼面男子下颚微抬,冷眼看着崔愠说道:“只要你把这支弩箭刺入心口,我自然会放了她,我的目标从来都只有你,她的性命在我眼中不值一文。”“崔愠,不要做傻事,为了我不值得,你若是死了,我一定会敲锣打鼓的庆祝一番,然后欢欢喜喜的找个人嫁了。”谢琅华声音沙哑,满目惊恐的看着崔愠。方幻云无声无息的来到鬼面男子的身后,她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抬手朝鬼面男子的后背刺了过去。“阿琅,记住你说过的话。”崔愠满目温柔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抬头对着鬼面男子说道:“好”眼见方幻云的匕首就要刺入鬼面男子的背后,鬼面男子拉着谢琅华脚下一移,扭头看着方幻云冷冷说道:“我最讨厌有人在我背后做小动作。”方幻云骤然扑了一个空。鬼面男子冷冷扫了她一眼,眼中满是讥讽,他一手扣着谢琅华的脖子,眨眼之间将寸长的弩箭一下刺入谢琅华的腹部之中,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嗯。”谢琅华闷哼一声,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她白色的囚衣。“阿琅。”崔愠目赤欲裂的喊道,那一弩箭明明刺在谢琅华身上,却比刺在他心口还要疼,他连呼吸都是疼的。所谓感同身受便是如此。“你们不要管我,快点离开这里。”谢琅华嘴角挂着鲜血,她抬头看着崔愠与方幻云大声说道。“咳咳咳……”因着太过用力,她不由得咳了起来,每咳一下口中便涌出一口鲜血。鬼面男子冷眼看着谢琅华,阴气森森的一笑:“若你们再有小动作,下一次弩箭便会刺入她的心窝,届时你们看到的就会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鬼面男子说着一把拽住谢琅华的长发,逼得她仰起头来,让所有人看清楚她的惨相。“你本事你杀了我啊!拿我的命威胁旁人算什么本事。”谢琅华死死的盯着鬼面男子,她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啪……”鬼面男子抬手一巴掌落在谢琅华脸上,他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勾唇一笑:“你不用故意激怒我,想让我杀了你!我偏不杀你,别管我用什么法子,包管叫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生不如死。”崔愠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他双眸深不见底全然都是戾气。“大小姐。”方幻云满目愧疚的看着谢琅华,声音都带了哽咽,是她行事不利,才害了大小姐。鬼面男子抬头朝崔愠看去,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数到三若是你还不动手的话,我就把她的尸体送给你做礼物。”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崔愠嘶声力竭的喊道:“崔愠,如他这种卑鄙小人,你就是照着他的话去做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捡起你的剑杀了他,能拉着他一起下地狱我死而无憾。”崔愠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崔愠,杀了他,不要管我,快点杀了他啊!你若是再不动手我就咬舌自尽。”谢琅华泪眼模糊,她疯了一样冲着崔愠喊道。她好怕好怕,他会为了她做傻事,怕到整个人都崩溃了,若是他们两人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她宁愿那个人是崔愠。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不怕死的,可有时候死又是那么不值得一提。“呱噪”鬼面男子伸手在谢琅华身上一点,谢琅华瞬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整个人也无法动弹,自然也无法咬舌自尽了。若她真是咬舌自尽,那一切岂非功亏一篑。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的看着崔愠,双目之中满是祈求。“一。”鬼面男子冷冷扫了崔愠一眼,开始数数。那一刻不管是方幻云还是谢家影卫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崔愠缓缓握紧手中的弩箭,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嘴角一弯冲着谢琅华浅浅一笑。他知道她说的有理,可他不能拿她的性命去赌。是输,是赢,他冒不起一点风险。“二。”鬼面男子带着讥讽,他嘴角上扬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眼中满是玩味。这种有趣的戏码他也是第一次玩,没想到真是有趣极了。若是崔愠真愿意为她而死,他兴许会相信这世上真有情那种东西。崔愠缓缓举起了弩箭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崔愠,不,不要,我求求你,不要……”谢琅华双目血红,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目祈求的看着崔愠,眼泪汹涌落下。不等鬼面男子开口。“噗呲……”崔愠没有一点犹豫,举起手中的弩箭刺入了心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谢琅华的双眸。那瞬间她心如刀绞,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哈哈哈……崔家六郎果然是个有情的。”鬼面男子放声大笑起来。山谷中满是他狰狞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崔愠身子一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眉眼之间全是无怨无悔的温柔,他嘴角一弯,对着谢琅华柔柔一笑,嘴角溢出血来,忍不住单膝跪在地上。“放了她。”崔愠抬头看着鬼面男子说道。“我在那支弩箭上涂了剧毒,这世上无药可解,你就等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慢慢僵硬,直至不能呼吸,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窒息而亡吧!”鬼面男子仰天大笑了起来,他看都不看一眼,一把推开了谢琅华,衣袖一拂整个人凌空而起。他早已说过,他要的就只是崔愠的命。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淬了剧毒的匕首,刺入谢琅华的心中。她重重的摔在地上,锋利的石头刺入了她的肌肤,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疼了,她眼都不眨的看着崔愠。在她的注视下崔愠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鬼面男子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带着所有黑甲刺客消失在夜空中。“大小姐。”方幻云第一时间朝谢琅华扑了过去。谢琅华眼中再也看不到别的,她眼中只剩下崔愠一人,她的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方幻云抬手解开谢琅华的穴道。谢琅华推开方幻云,挣扎起身踉踉跄跄的朝崔愠走了过去。崔大和崔二也丢掉脸上的面具,两个人疯了一样朝崔愠扑了过去。“郎君……”崔大拥着崔愠的身体,身高七尺有余的汉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崔二索性落下泪来。崔愠仰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对着她微微一笑。谢琅华几步走到崔愠身旁,她双膝跪在地上,一把将崔愠拥入怀中,死死的抱着崔愠,放声痛哭了起来,整个山谷都是她绝望而凄厉的声音。“崔愠,你这个傻子,你真是这个世上最傻最傻的傻瓜,我很你,我恨你……”谢琅华扑在崔愠身上,哭的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好好道别(打赏加)

“咳咳咳……”谢琅华紧紧的抱着崔愠,勒得崔愠咳了起来,他眉眼温润如水,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阿愠,你怎么了?”谢琅华猛地一怔,她低头看着崔愠,抱着崔愠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我快要被你勒死了。”崔愠嘴角上扬,他伸手环住谢琅华的腰身,将头靠在谢琅华肩头,仰起头来软绵绵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你还不肯承认你心中有我吗?”一旁很多人看着他们。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那一刻,她忍不住扪心自问,她心中有他吗?过往的一幕幕飞快的从她眼前闪过。她敛尽面上所有表情,缓缓的垂下眸子。诚然她一直都是抗拒他的,也下意识的抗拒着所有人。可他还是固执霸道的走进了她的心中,也许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以命相互,也许是因为他点点滴滴的用心呵护。他一声招呼也不打,也不问她是否同意,在她心中悄无声息的扎根。如今想来得知他是闲乘月的时候,她那样的愤怒,不过是因为在乎他罢了。是的,因为她在乎他,所以对于他的欺骗才那样耿耿于怀。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缓缓抬起眸子,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崔愠。那瞬间崔愠从未有过的紧张,他生怕她说出来的话,是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咳咳咳……”然,谢琅华还未开口,崔愠眉头一蹙,他面色煞白大声咳了起来,暗红色的血从他口中溢了出来,味道格外的腥臭。“郎君!”崔大和崔二满目担忧的看着崔愠。“阿愠。”谢琅华看着他嘴角溢出来的血,整个人猛地一僵,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崔愠泪如雨下。“不要哭,我没事!”崔愠嘴角上扬,他浅浅的一笑,抬手替谢琅华擦去脸上的泪,含笑说道:“我还没有娶你,怎么舍得死呢!”明明是温柔至极的情话,可落在谢琅华耳中却如锥心之言。她心疼的不能自己,只觉得嘴里苦涩难言,她抱着崔愠用力的点了点头:“是,我心中是有你的,你不能霸道的入了我的心,然后弃我而去。”崔愠一下笑了起来。他双眸灿若星辰的看着谢琅华,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第一次谢琅华没有拒绝他,她抬手握住他的手,笑盈盈的看着他说道:“等你好了,我们就成婚可好?”崔愠的眼神突然涣散起来,就在那瞬间他眼前一片模糊,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想要看清楚谢琅华的模样,可不管他如何摇头,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暗,他声音低了下来,喃喃说道:“好,等我好了我们就成婚,到时候你可不能反悔。”“好,我不会反悔的。”谢琅华也察觉到崔愠的异样,她满目惊恐的看着他。在她的注视下,崔愠猛地呕出一大口浓黑的血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那瞬间谢琅华心神俱裂,只觉得心痛的无法呼吸。“啊……”她抱着崔愠的身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眼泪磅礴落下。“呕……”忽的,她身子一僵,口出喷出一大口鲜血。她一脸无措,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崔愠,用力的摇晃着他的身子,一遍又一遍说道:“阿愠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我,你醒醒啊!你说了要娶我的。”在场所有人忍不住红了眼眶。“大小姐,你放开郎君,他现在需要医治!”崔大伸手想要从谢琅华怀中接过崔愠。“他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能碰他。”谢琅华瞬间抬起头,她双目猩红近乎疯狂的看着崔大,脸上满是狰狞的杀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长发飞扬,仿佛入了魔一样。“砰……”崔大还没有碰到崔愠的身子,从谢琅华身上迸发出一道惊人的白光。所有人皆是一怔。“崔大。”崔二大喊一声,崔大的身子瞬间弹了出去。若非他反应及时,只怕是凶多吉少。“噗……”即便如此崔大还是受了伤,他单膝跪在地上,面色难看的厉害,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口中喷出大口鲜血。就在那时西凉使臣赶了过来。为首的那人看冷眼看着谢琅华沉声说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押回囚车。”“是。”两个侍卫拱手说道,大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谢琅华双目血红的看着崔愠,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喃喃的说道:“阿愠,不要离开我。”方幻云和谢家影卫瞬间挡在谢琅华跟前。为首的那人顿时恼怒了,他冷冷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厉声呵斥道:“把他们给我拿下,生死不论。”两方人马剑拔弩张,血战一触即发。就在那时谢琅华缓缓抬起头来,她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些西凉的人说道:“你们好吵。”说着她衣袖一挥。“啊……”西凉使臣和那些侍卫瞬间飞了起来,而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所有人面色巨变,口中涌出大口鲜血。再看谢琅华所有人眼中满是惊恐。崔大和崔二抬头看向方幻云。方幻云缓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谢琅华紧紧地抱着崔愠,眼泪一行一行落下,脸上满是绝望。方幻云凝神看着谢琅华轻声说道:“大小姐,崔家六郎并没有死,他只是受伤昏过去了,我们得赶紧给他疗伤,你说是不是?崔家六郎对大小姐这样好,他一定不会丢下大小姐的。”方幻云如哄孩子一样,轻言细语的哄着谢琅华。“是这样吗?”谢琅华一脸茫然的朝方幻云看去。“大小姐把崔家六郎给我,让我给他疗伤好吗?”方幻云缓缓伸出手来。“好。”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方幻云小心翼翼的接过崔愠的身子,她扭头看了崔大和崔二一眼。崔大和崔二几步上前接过崔愠。崔大看着崔愠眉头一蹙,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郎君伤势严重,我们要即刻返回燕京。”方幻云还未开口。谢琅华起身走到崔愠跟前,伸手拉着他的衣角,喃喃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回燕京。”“你不能走!”为首的西凉使臣看着谢琅华大声说道。谢琅华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淡淡的扫了一眼西凉使臣,那一眼寒冷入骨,杀气凛然。所有西凉使臣骤然闭上了嘴,他们敢怒不敢言的看着谢琅华上了马车。方幻云把萧氏和谢恒也接了过来,只是没有跟谢琅华和崔愠坐在一辆马车上。谢琅华身为杀害西凉太子的要犯,西凉使臣怎肯轻易放过她,无奈西凉使臣只能跟着她一起返回燕京。谢琅华寸步不离的守在崔愠身旁,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看着崔愠,双眸黯淡无光,再不似从前神采飞扬的模样。等他们返回燕京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崔大和崔大带着崔愠去了燕京城中的别院。谢琅华也受了伤,方幻云想要给她包扎一下伤口,可她守在崔愠身旁执意不肯。方幻云无奈只能作罢!崔大和崔二才把崔愠放在榻上,莫森便来了。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他看去。谢琅华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莫森抬手落在崔愠的手腕,片刻,他一脸凝重的收回了手。“他怎样?”谢琅华看着莫森声音颤抖的问道。崔大和崔二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莫森。崔愠眉头紧锁,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他面色发黑,唇色青紫,一看便知身中剧毒。莫森深深的看了崔愠一眼,缓缓说道:“那一箭偏离了半寸并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莫森说着一顿沉默下去。崔大和崔二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崔愠看去。“只是怎样?”谢琅华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不由得摇晃了一下,她面色煞白死死的看着莫森。莫森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只是郎君中了天下奇毒之首的苗疆尸毒,这种毒是从他们豢养的僵尸体内提炼的,至今无解,所中之人会如僵尸一般肢体慢慢僵硬,直至窒息而亡,不仅如此死后必须立刻火化,不然尸毒便会扩散。”“不!”谢琅华一声厉吼,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抬头看着崔愠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她只觉得肺腑都是疼的,肝肠寸断一样疼。崔大整个人一僵,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莫森说道:“莫先生当真无解吗?”在他的注视下,莫森一脸沉痛缓缓摇了摇头。那瞬间在场所有人脸上满是绝望的痛。“不,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谢琅华近乎疯狂的吼道,她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去把余烨兄长找来,他一定有办法的,还有华玥兄长,他们一定有办法的。”“是。”方幻云转身就走。莫森给崔愠包扎好伤口便离开了。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崔愠二人。谢琅华一身囚衣,整个人狼狈的厉害。她紧紧的抓着崔愠的手贴在脸上,寸步不离的守在崔愠身旁。余烨很快就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司马睿。“余烨兄长,他一定就有救的对不对?”谢琅华抬头朝余烨看去,她声音沙哑,脸上满是小心翼翼的期盼。余烨伸手落在崔愠的手腕。片刻,余烨收回了手,他看着谢琅华声音低沉的说道:“他中了苗疆尸毒,还有三天的时间,你与他好好道别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嫁妆(打赏加)

寥寥一句话,落在谢琅华耳中,如五雷轰顶,那瞬间她眼前一片空白,耳中嗡鸣不止。她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司马睿深深的看着她,双眸之中满是疼惜,昨夜的事他已经知晓了,平心而论他不如崔愠,为了救她自己的性命说舍出去便舍出去了,连眼都不眨一下。这样的深情谁能无动于衷呢?还好方幻云及时扶住了谢琅华。“余烨兄长。”谢琅华推开了方幻云的手,她一脚深一脚浅朝余烨走了过去。余烨一脸无奈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疼惜。他是真心疼爱谢琅华这个妹子的,可奈何他只是一个大夫,而非掌管生死簿的阎罗王,他实在救不了崔愠。“求兄长救救他。”谢琅华双膝一软跪在余烨跟前,她满目祈求的看着余烨,双手抓着他的衣袍,泪眼模糊苦苦哀求道:“我愿意以命换命,求兄长救救他。”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不能死。她不能让他死。他说过要娶她的,他怎能死?怎能就这样死去?“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再说。”余烨伸手去拉谢琅华。谢琅华如何也不肯起来,她一遍一遍说道:“求兄长救救他,他不能死。”“琅华,不是我不救他,而是我实在无能为力。”余烨双手落在谢琅华肩头,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谢琅华身子一晃,她满心绝望,紧紧的拽着余烨的衣袍,喃喃说道:“华玥兄长有办法,他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这是她仅存的一点希望。她一脸期盼的看着余烨,只希望他点一点头。方幻云看着谢琅华忍不住红了眼眶。司马睿心中酸涩的厉害,他几步上前将谢琅华从地上扶了起来。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余烨缓缓垂下眸子,他轻叹了一声说道:“这本就是无解之毒,我与华小五皆无能无力。”纵然这番话很残忍,可这就是事实。“不,这不是真的。”谢琅华双目血红,她嘶声裂肺的吼道,双手捂着耳朵,用力的摇着头,她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余烨亮出手腕,小豆子尾巴一扫,稳稳的落在谢琅华手腕上,殷红的小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谢琅华看。谢琅华看都没有看小豆子一眼。“哈哈哈……”她一脸悲痛欲绝,明明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她泪眼磅礴却仰天大笑了起来。凄厉的笑声中满是刻骨的悲凉。“大小姐。”方幻云满目担忧的看着她。余烨和司马睿眼中也满是担忧,怕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咳咳咳……”笑着笑着谢琅华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她口中便喷出一口鲜血。方幻云一惊,忍不住喊道:“大小姐。”余烨眉头一蹙,他抬手在谢琅华身上一点,谢琅华身子一软倒在余烨怀中。“在这样下去她会走火入魔的。”余烨打横将谢琅华抱起。方幻云跟在他身后将谢琅华安置在一旁的房间里。谢琅华虽然也受伤了,却并没有中毒,所以只是些皮肉伤,因着伤在小腹,余烨不便给谢琅华包扎伤口。等方幻云给谢琅华包扎好伤口,余烨和司马睿才走了进来。余烨给谢琅华诊过脉后开了一些服用的药,只是心病非药石可医,还得自己想通了才是,崔愠一去,只怕她要病上好一阵子了。谢琅华闭着眼,眉头紧锁的躺在榻上,即便昏过去了,她脸上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司马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眼底闪过一抹疼惜。余烨伸手在司马睿肩头拍了拍了,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她这样回来,西凉使臣怕是要大闹一场,这件事还得你费心。”司马睿轻轻的点了点头,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就在这一两日了,西凉一定会传来消息的。”他说的十分笃定。本来让她随西凉使臣离开,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王家七郎亲自出手,西凉那边必然会传来好消息的,西凉太子是死在燕国不错,可若是西凉另立新君,还有谁会管李晟的生死。且这个新君还是王玄一手扶持上去的,他自然不会再咬着谢琅华不放,李晟本就作恶多端,随便找出几条罪名,他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西凉又怎会为他出头,这件事便会不了了之。到时候她自会安然无恙,陛下也不会在苛责谢家,毕竟谢长安是一员不可多得将才。“劳烦你好好照顾她。”余烨看着方幻云说道。“是。”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余烨与司马睿两人陪了谢琅华一会,便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余烨给崔愠也开了一药,虽不能解毒,却能让他少受些罪。方幻云给谢琅华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才把萧氏和谢恒接了过来。谢恒的腿已经恢复如初,与寻常人无异。萧氏和谢恒一脸担忧的坐在谢琅华榻边,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上满是担忧。崔愠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谢恒也难过的厉害,他一直都很喜欢崔愠,把他当做大哥哥,如今他为救阿姐身中剧毒,且有性命之忧,他也觉得满心的悲伤。萧氏亦是难受的厉害。“阿愠,不,不要……”谢琅华眉头紧锁,她喃喃的念着崔愠的名字,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琅华。”萧氏看着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司马宏还在上朝,西凉使臣直奔朝堂找司马宏讨要说法。朝堂上文武百官俱在。司马睿也在。对于昨晚的事,司马宏是知道的。西凉使臣也折了好几个人,为首的那人拱手对着司马宏怒气冲冲的说道:“请陛下立刻把杀害太子的凶手交出来,再派人护送我们安然回到西凉。”见识过谢琅华的厉害之后,他们自然不敢直接找上谢琅华。不等司马宏开口,司马睿看着几个西凉使臣,一脸关切的说道:“诸位使臣昨晚受了惊吓,不妨休整两日再出发。”他声音一落,为首的那人面色一白,徒然想起昨晚的事,如今还心有余悸,他不由得点头说道:“便依睿王殿下所言。”司马宏随即开口说道:“诸位使臣便留在驿馆休息两日,届时寡人一定把杀害太子的凶手交给诸位使臣,在派人护送诸位安然回到西凉。”西凉使臣这才离开。司马宏不着痕迹的看了司马睿一眼。父子二人各有打算。“阿愠!”忽的,谢琅华大声喊着崔愠的名字猛地睁开了眼。“琅华,你醒了。”萧氏满心苦涩的看着她。“阿姐。”谢恒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谢琅华缓缓的看了萧氏和谢恒一眼,她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起身便要下榻。方幻云本要出言劝阻,萧氏看了她一眼,她才作罢。谢琅华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萧氏扶着她下了榻,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提步朝崔愠的房间走去。萧氏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落下泪来。世人最痛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况且崔愠又是为了救她,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就由着她去吧!方幻云把谢琅华送到门口。谢琅华缓步走了进去。崔愠已经醒了,崔大和崔二站在他榻前。见谢琅华进来,崔愠笑盈盈的看着她招手说道:“阿琅,过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崔大和崔二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谢琅华心如刀绞,她一步一步朝崔愠走了过去。“阿愠。”她伸手握住崔愠的手,挨着他的榻坐了下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触及崔愠的脸庞,谢琅华再也忍不住,她起身扑进崔愠怀中,紧紧的抱着他放声大哭了起来:“阿愠……”短短半日她仿佛流尽了一生的泪。“阿琅,不要哭。”崔愠抬手替谢琅华擦去脸上的泪,可她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也擦不完。谢琅华不知道的是崔愠的双脚已经失去知觉,变得僵硬如石。“好,我不哭。”谢琅华抬头看着崔愠,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崔愠看着她说道:“阿琅,扶我坐起来。”谢琅华眼中满是苦涩,她伸手把崔愠扶了起来。崔愠从床榻内侧十分吃力的搬出一个木箱来,那箱子是紫檀做的,可是不小足足有一米见方。他柔柔的看着谢琅华扬眉一笑。谢琅华的心都在颤抖,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崔愠。崔愠缓缓打开木箱,里面全是地契,房契,还有银票,满满的一箱子,毫不夸张的说,足可买下数座城池。“阿琅,这本是我为你准备的聘礼,现在留给你做嫁妆,我虽不能看着你出嫁,可你有了这十里红妆,任谁也不敢轻视于你。”崔愠拉着谢琅华的手,嘴角含笑缓缓说道。“不,我不要,你说了要娶我,我此生只嫁你为妻。”谢琅华瞬间泪崩,她扑进崔愠怀中,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袍,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袍。崔愠的手落在谢琅华的背上,他轻轻的拍着谢琅华的背,明明那般不甘,却含笑说道:“阿琅,答应我,把我忘了,好好的活下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也爱你

谢琅华缓缓抬起头,满目祈求的看着崔愠,她眼中满是泪水,一字一句说道:“我不要你死,你不要离开我。”“傻丫头。”崔愠轻轻的抚摸着谢琅华的脸,另一只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他一脸宠溺的说道:“忘了我,以后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人,替我守在你身边,我只要你幸福就好。”“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谢琅华握着崔愠的手,声音里满是祈求。“这一世我权且把你让给旁人,下一世我一定伴你白头到老。”崔愠含笑看着谢琅华,说出的话让谢琅华心如刀绞,浑身每一寸肌肤都是疼的。“不,我不要。”谢琅华紧紧的抱着崔愠,用力的摇着头,她双目酸涩,眼泪一行一行落下,仿佛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阿琅,让我抱抱你。”崔愠缓缓说道,他伸手抱住谢琅华,谢琅华依偎在他怀中,哭的不能自己,全然没有看见他双眸黯淡,明明那样的不舍,明明那样的眷恋,想这样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却不得不为她盘算好将来,准备好丰厚的嫁妆。崔愠脸上没有一点后悔,他始终含着满足的笑,他紧紧的抱着谢琅华,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兴许明日他的手就会变得僵硬,他怕以后再也不能抱她了。他从不后悔用他的命换回她的命。若是从前他绝不会想到,有那么一日,他会为了一个人甘愿赴死,且无怨无悔。“阿愠,让我做你的妻可好?”谢琅华擦干脸上的泪水,她双手捧着崔愠的脸,笑盈盈的看着他,低头吻上他的唇瓣。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吻他。中了苗疆尸毒之后崔愠浑身无力,连坐都得让谢琅华把他扶起来。崔愠深深的凝视着谢琅华,若是往昔他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时至今日,他就要命丧黄泉,他不能这样私自。他伸手想要推开谢琅华,怎奈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谢琅华轻轻放开崔愠,让他平躺在榻上,她转身放下帷帐,缓缓褪去衣裙,抬腿上了榻。她伸手解开崔愠的外袍,紧紧的抱住他,将头抵在他的胸前,轻声说道:“我想做你的妻!”“阿琅,不要这样。”崔愠皱着眉头说道,脸上满是拒绝,若是真爱一个人必然视她为珍宝,他既然没有办法陪她一起变老,怎能自私的把她占为己有。他走了,留下她一个人该怎么办?谢琅华十分固执,她不管不顾的吻上崔愠的唇,此时此刻她只想这么做。她的手落在崔愠的胸膛,如羽毛一样划过。崔愠虽然中了毒,可他还是个正常的男人,男人该有的反应他都有。他只觉得浑身战栗,整个人如被火烧着了一般,他喉结滚动,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不是柳下惠,且吻着他的又是他心仪的女子。若是换做往昔,他一定欢天喜地,把她吞入腹中。崔愠双眸染上一层异样的红色,最终他双眸如幽深的湖水,一点一点平静下来。“阿琅,你值得最好的,我不能这样自私。”崔愠用仅存的力气推开了谢琅华。“阿愠……”谢琅华趴在他胸口放声痛哭了起来。她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肠寸断。可纵然她眼泪流尽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崔愠就要死了,他只剩下三日。“你为何不肯成全我?”谢琅华哽咽的质问着崔愠。“因为我爱你。”崔愠含笑看着谢琅华,吐出这几个字来。“我也爱你。”谢琅华泪眼模糊的看着崔愠,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想与他共赴黄泉。“我知道。”崔愠轻轻的抚摸着谢琅华的脸,他眼中一片深情,足以把人溺毙其中。他伸手将谢琅华拥入怀中,两人躺在一张塌上。崔愠侧目看了谢琅华一眼,低声说道:“让我好好的抱一抱你。”谢琅华一动不动的躺在崔愠身侧,她将头埋在崔愠怀中,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喃喃说道:“阿愠,我只想做你的妻,求你成全我!”崔愠抱着谢琅华,他目视着床榻上方,勾唇一笑:“这样我便满足了。”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谢琅华一惊,她满目惊恐呆呆的看着崔愠,吓的魂魄都散了。“阿愠。”她颤抖的伸出手,探了探崔愠的鼻息,紧咬着唇瓣呜咽出声。偌大的寝室满是她刻意压抑的哭声。崔大和崔二守在门外,两个七尺有余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哭了许久,谢琅华小心翼翼的替崔愠盖好锦被,她提步下了榻。她让方幻云把她的东西都搬到崔愠的寝室。司马宏让司马睿把谢家的一众人都收押到天牢,经过昨晚那场大战,谢家人死伤过半,司马睿派了太医去天牢给他们疗伤。却并没有把谢琅华,还有萧氏和谢恒押解到天牢。司马宏原本准备把谢长安押解回京的,奈何西凉使臣着急归国,时间根本来不及,所以司马宏就地革了谢长安的职,让他在边关候着,等西凉使臣到边关的时候,在把他交给西凉使臣处置。可司马宏不知道的是,司马睿已经派人去押解谢长安回京。“方姑姑可寻到华玥兄长的踪迹?”谢琅华守在崔愠榻前,她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虽然余烨兄长说了,华玥兄长与没有办法,可不亲耳听到,她不会死心的。方幻云看着谢琅华说道:“余烨公子已经飞鸽通知华玥公子了,华玥公子接到他的书信,一定会尽快赶过来的。”谢琅华凝神看着崔愠,她双眸恁的黯淡,她就怕他等不到华玥兄长回来的那一日。余烨兄长说了,他只剩下三日。他已经昏睡了大半日,此刻已经夕阳西下,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只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可查到那个鬼面人的行踪和身份?”谢琅华眸光一沉,她眼中迸发出狰狞的杀气,抬头看着方幻云问道。在她的注视下方幻云缓缓摇了摇头。从前她也是江湖上的人,江湖上但凡有点本事的都有名有号。她也是好奇的很,江湖上何时出现一个这样的人物,就好似凭空突然出现的一样,竟查不到一点消息。“可查到之前的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谢琅华再度询问出声。“陈意。”方幻云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来。“方姑姑,陈氏阿意该死了,给她换一张脸,把她弄到最红的秦楼楚馆之中,让她日日接客,一刻都不能停歇。”谢琅华双眸阴郁,声音仿佛寒冬腊月的风。“是。”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她面上含着担忧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两日后西凉使臣就要再次出发了。”她是再提醒谢琅华她只有两日的时间,也该早作打算了。在她的注视下,谢琅华狰狞一笑,她眼中满是妖异的光芒,一字一句的说道:“阿愠都要死了,燕国和西凉战不战的与我何干?便是天下的百姓都死绝了又与我何干?我索性让他们都给阿愠陪葬好了。”方幻云凝神看着谢琅华。谢琅华抬头看了她一眼,垂眸说道:“方姑姑去一趟莫家,两日后我要当街鸣冤,需得一个证人。”谢琅华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再去一趟睿王府,告诉司马睿他蛰伏已久,也该出手了。”“大小姐,崔家六郎便是七夜尊主的消息在燕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可要出手?”方幻云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缓缓的摇了摇头:“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方幻云转身退了出去。偌大的寝室里只剩下谢琅华与崔愠。谢琅华退去鞋袜,依偎在崔愠身旁,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眼泪无声的流过脸颊。若是能回到过去,她一定会好好的待他,好好的爱他。可惜人生从来都没有回头路可走。等崔愠睁开眼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后。“阿愠,你醒了。”谢琅华眼眶一红,凝神看着崔愠声音哽咽的说道。崔愠眼神有些涣散,他缓缓将目光落下谢琅华身上,浅浅的一笑:“阿琅,我睡了许久,肚子好饿你去给我拿些吃的过来。”“嗯!”谢琅华眼中带泪点了点头,在崔愠的注视下转身离开。谢琅华一走,崔大和崔二走了进来。崔大几步上前,将崔愠扶了起来。崔愠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他哑然一笑,他的双腿已经僵硬了。崔大和崔二鼻子一酸,低低的的垂下头去。崔愠看着他们缓缓说道:“崔二你立刻去一趟西凉,告诉王玄不要告诉她杀害我的凶手是谁,你们现在当着我面立誓,在我死后永远不会吐露真凶,也不准去寻仇。”若是阿琅知道,势必会不顾一切的为他报仇,可她实在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他也不希望她永远活在仇恨之中。“郎君……”崔大和崔二眼圈红红的看着崔愠。在崔愠的注视下,最终两个人立下誓言。两人声音才落,谢琅华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崔大和崔二转身退了下去。谢琅华一勺一勺的喂着崔愠,崔愠笑眯眯的看着她,明明只是一碗容易克化的白粥,崔愠吃的很香,仿佛吃的是这世间最美味的东西。谢琅华眼中酸涩,她用力眨了眨眼不让眼泪落下来。从前崔愠在谢琅华跟前,有一分痛总要说成十分痛,不停的使唤谢琅华,可如今他的肺腑,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如毒虫撕咬,明明痛不欲生,在谢琅华面前却是一点都不肯表露出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成婚

崔愠很快吃完一碗白粥。

谢琅华心中苦涩难言,她挤出一丝笑容,把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拿起锦怕给崔愠擦了擦嘴角。

“阿琅。”崔愠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从床榻内侧拿出一个锦盒来。

谢琅华看着那个锦盒眼眶一红,她不由得垂下头去,只觉得双眼无比酸涩。

“把琴瑟带上给我看看可好?”崔愠一手打开锦盒,把发簪递给谢琅华。

“好。”谢琅华柔柔一笑,抬手把发簪插在头上,她看着崔愠声音哽咽的问道:“好看吗?”

“好看。”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他声音落下,又补了一句:“在我眼中阿琅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自然是极好看的。”

“以后我日日都带给你看。”谢琅华红着眼眶说道。

崔愠面色青灰,眼下一片乌青,唇色越来越紫,短短一日几乎脱了相,与从前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简直判如两人。

“好。”他目视着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半眯着眼,斜斜地靠在塌上,不过刚刚醒来,眼神涣散一点精神都没有。

日光透过窗户落进来,洒在他身上,他一脸死灰之气,一看便是垂死之人。

他紧紧握着谢琅华的手,胸膛一起一伏都是那样的费力。

谢琅华侧过脸去,擦了擦脸上的泪,她轻轻的依偎在他怀中,双手拽着他的衣袍,喃喃说道:“阿愠,今日黄昏我们成婚吧!”

崔愠看着她扯动嘴角淡淡一笑,他还没有开口。

崔大提着那只绿毛鹦鹉走了进来。

“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小心肝!”绿毛鹦鹉一见崔愠欢快的叫了起来。

崔大把绿毛鹦鹉放在矮几上便退了下去。

谢琅华看着那只绿毛鹦鹉,眼泪无声的落下。

崔愠看了一眼那只绿毛鹦鹉,他浅浅的一笑,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说道:“它的名字叫和鸣,我怕你笑话我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谢琅华的心骤然一停,她只觉得无形之中有一双手用力的捏着她的心,令得她生不如死。

他送给她的发簪叫做琴瑟,送给她的鹦鹉叫和鸣。

琴瑟和鸣!

多美好的词语,含了他对未来多少期许。

“阿愠,今晚我们成婚吧!”谢琅华泪眼模糊的看着崔愠再度说道。

崔愠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他淡淡一笑,虚弱无力的说道:“阿琅,你能这样陪着我已经很好了。”

说着他闭上了眼,再度昏睡过去。

“可是我想做你的妻。”谢琅华抱着他眼泪汹涌落下。

“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小心肝!”绿毛鹦鹉不停的叫唤着。

从前谢琅华总觉得它太吵了,如今听着它的叫唤她只觉得五内俱焚,生不如死。

“阿愠,我们今晚成婚吧!”谢琅华泪眼模糊的看着崔愠,给他盖好锦被,一脚深一脚浅的转身离开。

她拉开门,崔大在门外守着,见她出来抬头朝她看去。

“大小姐。”方幻云也在门口守着,她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

恰在那时,萧氏和谢恒也走了过来。

谢琅华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去把春桃接过来吧!”

“是。”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将目光落在萧氏身上,她浅浅一笑,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来,她看着萧氏哽咽的说道:“母亲,我今晚要与阿愠成婚。”

“好。”萧氏也红了眼眶,她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

崔大抬头看着谢琅华说道:“我这就去准备。”

他眼眶微红,忍不住勾唇一笑,眼中却满是苦涩,如今郎君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谢琅华看着他微微颔首。

崔大转身离开。

方幻云看了谢琅华一眼,也提步离开。

萧氏和谢恒走到崔愠榻前,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谢恒声音哽咽的说道:“姐夫,我来看你了,你一定要好起来。”

“以后你就得唤我母亲了。”萧氏笑盈盈的看着崔愠说道,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谢琅华看着他们,心疼的都麻木了。

外面很快布置起来,四处张灯结彩,挂满红色的锦缎。

崔大送来喜服,一男一女两身大红的喜服,金线穿插龙飞凤舞很是华丽,他看着谢琅华说道:“这是郎君去荣阳之前便备下的,时至今日终于能用上了。”

谢琅华接过喜服,给崔愠换上,她自己也穿上了嫁衣。

方幻云很快把春桃接了过来。

“大小姐可真美!”春桃说着落下眼泪。

谢琅华看着她低声说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

她不让春桃哭,视线落在崔愠身上,她自己却落下泪来。

谢琅华让方幻云去通知了余烨和司马睿。

萧氏和谢恒也换上了喜庆的红衣。

院子里摆放了桌案,上面铺着大红的锦缎,摆了一堆龙凤呈祥的红色蜡烛,还摆放了香炉,应景的花生,桂圆,莲子还有大枣。

余烨和司马睿很快便来了。

今晚月色甚好。

月下,谢琅华一袭红色的嫁衣缓缓走了过来。

余烨和司马睿深深的看着她。

崔大背着崔愠走在她身旁,崔愠还在昏睡,他也是一袭大红的喜服。

谢琅华请了余烨做司仪。

明明是办喜事,可所有人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每个人的表情都格外凝重。

谢琅华缓步走到摆放着红色蜡烛的桌案前,崔大背着崔愠站在她身旁。

谢琅华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之中,她喃喃说道:“今日我与崔愠成婚,特上告天地鬼神。”

余烨缓步走了出来,看着他们高声说道:“吉时已到,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谢琅华缓缓拜了下去。

崔大背着崔愠也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余烨声音响起。

谢琅华转过身去对着萧氏拜了下去。

崔大背着崔愠也转过身去对着萧氏一拜。

司马睿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他双眸恁的幽深。

“夫妻对拜!”余烨高声喊道。

谢琅华对着崔愠缓缓拜了下去。

“礼成!”余烨接着说道。

崔大把崔愠背了回去。

谢琅华打起精神,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着余烨盈盈一福:“多谢兄长。”

余烨看着她叹了一声:“既是你的选择,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此生无悔。”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萧氏忍不住落下泪来。

“余烨兄长,华玥兄长什么时候能到?”谢琅华一脸焦灼的看着余烨问道。

“他已经收到信了,会尽快赶来的,只是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余烨缓缓说道。

谢琅华慢慢的垂下眸子。

她已经把所以的希望都放在华玥兄长身上。

是夜!

崔愠还在昏睡,谢琅华穿着大红的嫁衣躺在他身旁。

桌上燃着一对红烛,寝室里贴着大大的喜字,入目满是红色的锦缎。

谢琅华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崔愠的脸,她勾唇一笑,喃喃说道:“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妻了。”

她一夜无眠,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

她好怕她一眨眼,她与他便会阴阳两隔,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天还没有亮,华玥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华玥兄长,你一定要救救他。”谢琅华一身大红的嫁衣,她满目祈求的看着华玥,说着落下泪来。

萧氏,谢恒,方幻云,春桃,崔大都在屋里。

华玥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大步朝崔愠走了过去,他抬手落在崔愠的手腕。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片刻,华玥缓缓便手收了回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请恕我无能为力,苗疆尸毒至今无解,如今毒入肺腑,他的双腿和上身都已经僵硬,只剩一口气怕是挨不过今日了。”

刹那间谢琅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身子一软朝后倒去。

“琅华!”

“阿姐!”萧氏和谢恒一惊,疯了一样朝她扑了过去。

“大小姐。”还好春桃和方幻云及时扶住了她。

谢琅华缓缓的闭上了眼,不过两日她便消瘦的厉害,眼泪无声的流过她的脸颊。

华玥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身为医者也有太多的无奈,很多时候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消失。

片刻,谢琅华缓缓的睁开了眼,她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所有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的陪陪他。”

她缓步朝崔愠走了过去。

其他人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桌案上的那对红烛早已燃尽。

谢琅华打来水给崔愠洗漱了一番,给他整理了整理长发,然后穿着嫁衣躺在他身旁。

她伸手抱住崔愠,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喃喃说道:“阿愠,你真要弃我而去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崔愠浅浅的呼吸声。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下午。

谢琅华再也忍不住,她扑在崔愠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屋里满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时间不曾停歇一刻。

转眼已到傍晚。

谢琅华一度认为崔愠会这样昏睡着而去,连一句话都不能留给她,两人就这样阴阳两隔。

“阿琅!”就在那时崔愠缓缓的睁开了眼。

“阿愠,你终于醒了。”谢琅华抱着崔愠放声哭了起来。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染红半边天。

第二百四十六章 凤凰于飞

“阿琅,你这是何苦呢!”崔愠看着谢琅华轻叹了一声。他缓缓转动眸子,用力的皱起眉头,这才看清楚谢琅华身上穿着大红的嫁衣,正是他偷偷为她备下的那一套。他勾了勾嘴角,努力瞪大眼睛,想要把她穿着嫁衣的模样,永远刻在脑海中。只是他视线模糊的厉害,纵然瞪大了眼,也只能隐隐约约看个大概。他怕他会忘记她的模样,他怕下一辈子他会找不到她。他伸手想要握住谢琅华的手,可他的双臂已经僵硬。可谢琅华却在第一时间读懂了他的意思,她忍痛握住崔愠的手,把崔愠的手贴在脸上,垂眸说道:“阿愠,不管今生也罢,还是来世也好,我只愿做你的妻。”崔愠凝神看着谢琅华,他低声呢喃道:“阿琅,我救你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你不用有任何负担,更不用内疚不安。”“我愿意。”谢琅华的眼泪透过崔愠的指缝落在地上。崔愠说着大口喘息了起来。谢琅华满目惊恐的看着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崔愠停了片刻才接着说道:“阿琅,与你拜堂成婚的人并非我本人,所以算不得数的,我只要你下辈子陪着我就好。”“不,我不要……”谢琅华呜咽的哭出了声。“阿琅,莫哭!”崔愠满目疼惜,他本想替谢琅华擦去脸上的泪,奈何他的手已经不能动弹。“好,我不哭。”谢琅华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忍痛挤出一丝笑容来。“今日的夕阳格外好看,我想出去看一看。”崔愠抬头朝窗外看去。“好。”谢琅华扭头朝外看去,大声喊道:“崔大,崔大……”崔大面色一僵,以为崔愠怎样了,他疯了一样冲了进来。“郎君。”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忍不住红了眼眶。崔大把崔愠背了出去。院子的凉亭之中摆放了软塌,崔愠躺在软塌上,崔大给他点上了他最爱的熏香。他形容枯槁的看着天上的夕阳。“阿愠,我为你抚琴一曲吧!”谢琅华细细的替崔愠盖好锦被,春桃已经把谢琅华的琴搬了出来。崔愠缓缓调转视线,他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连摇头都是不能了,他低声说道:“阿琅,你可记得你还欠我一支舞?”“嗯!”谢琅华用力的点着头。“为我跳一支舞吧!”崔愠说的极慢,几乎每说一个字就要停顿一下,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已是气若游丝。谢琅华扭过脸去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含笑看着崔愠说道:“好,我穿上你最爱的红色舞衣,为你跳一支舞。”记得从前他还是闲乘月的时候,总习惯让她穿红衣,他自己也是极喜欢红衣的。崔二连夜去了西凉,崔大陪在崔愠身旁。谢琅华转身去换舞衣。崔大跪在崔愠面前,他红着眼眶看着崔愠哽咽的说道:“郎君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与她的那场婚礼做不得数,也不要宣扬出去,我去了以后你跟着崔二就跟着她吧!”崔愠大口大口喘着气。“是,郎君!”崔大拱手说道,忍不住落下泪来。一阵寒风扫过,卷起漫天落叶。谢琅华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舞衣,那是一袭红的泣血的舞衣,她施施然然而来,衣央飘飘,行走间摇曳生姿。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在谢家都没有学过跳舞,所有人都知道她并不会跳舞。其实她是会跳舞的。在入了萧府之后,为了讨萧陌的欢心,她用了数个月只学了一支舞,名为凤凰于飞!那是妻子跳给夫君看的。所以这一世她从未跳给任何人看,在王玄面前也只是装傻充愣。恰在那时余烨和司马睿也来了,他们知道崔愠大限将至,放心不下谢琅华。崔愠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再难移开,他嘴角含笑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司马睿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他提步朝一旁的七弦琴走了过去,沉声说道:“我来为你伴奏。”“奏一曲凤凰于飞。”谢琅华抬头看了司马睿一眼。司马睿轻轻的点了点头。凤凰于飞也是一首名曲,司马睿自然是会的。“铮铮铮……”司马睿素手一勾,琴声流淌而出。华玥也走了过来。余烨抬头朝他看去。他也朝余烨看来。两人视线相交,眼中皆闪过一抹无奈。瑟瑟寒风之中,谢琅华衣袖一甩,目视着崔愠开始翩然起舞,她长袖翻飞,舞姿恁的曼妙。谢琅华交代春桃把萧氏和谢恒都喊过来。所有人都到齐了。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他半眯着眼睛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喃喃说道:“知道你为王玄跳舞的时候,我心中嫉妒的发狂,当时便想着让你也为我也跳上一支舞!”谢琅华是何等的耳聪目明,崔愠的话一字一句落在她心头。她含泪看着崔愠,下颚微抬,一袭红衣似火,傲然独立仿佛在空中闻歌起舞的凤凰,天地万物皆沦为她的陪衬。她轻移莲步,修长的衣袖在风中不停的翻飞,素手拈花于漫天金色的落叶中旋转起来,仿佛要随风而去。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萧氏脸上满是震惊,谢恒,春桃还有方幻云亦是如此。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谢琅华竟然会跳舞,还跳得这么好。“铮铮铮……”随着密集如雨的琴声,谢琅华足下生风,她旋转的越来越快,红色的舞衣与金色的叶子融为一体。她长袖一甩,整个人凌空而起,所有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双手飞快的变换着各种手势,墨色的长发从她的侧脸划过,她踏着风起舞飞快的旋转着,眼波流转间满是款款深情,可惜崔愠已经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了。忽的,她以长长的衣袖遮面,足尖一点骤然落在地上,双手变换如凤尾,慢慢露出真容来。一舞倾城也不过如此。司马睿眼中亦满是震惊。余烨和华玥也看的出神。“咳咳咳……”就在那时崔愠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崔愠口中,眼中,耳中,鼻中皆溢出血来。“阿愠!”谢琅华目赤欲裂,疯了一样朝他扑了过去。余烨和华玥也在第一时间朝崔愠走了过去。“阿愠,你不要离开我!”崔愠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却是一点焦距都没有,他张口想安慰谢琅华,却发现连口舌都变得僵硬起来,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口中溢出来,那些血如墨汁一般腥臭无比,谢琅华抱着他哭的撕心裂肺。瑟瑟寒风之中满是她悲凉而绝望的哭声。“郎君。”崔大双膝一软跪在崔愠跟前,他紧握双拳,额上青筋暴起,眼泪落了下来。谢恒跪在崔愠跟前,无声的哭了起来。萧氏捂着唇也哭了起来。春桃和方幻云也红了眼眶。“余烨兄长,华玥兄长,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谢琅华泪眼婆娑,她苦苦的哀求着余烨和华玥。司马睿不忍看她,缓缓的侧过脸去。“让他去吧!每一次呼吸对他来说都如割骨剔肉,多留一刻又怎样?也不过是生不如死。”余烨长叹了一声,眉眼间满是不忍。崔愠不让他告诉她这件事,可如今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总归是要诀别的。谢琅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扑在崔愠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阿愠,你不要离开我……”“咳……”崔愠猛地咳了一声,他眼睛睁的大大的,想要再看谢琅华一眼,想要告诉她不要哭,忘了他好好的活下去。还想要告诉她,王玄就很好,由王玄照顾她,他很放心!可他再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他的世界一点一点变得黑暗起来。最终他缓缓的闭上了眼,带着不甘,带着眷恋,带着割舍不下的爱,却唯独没有带着一点后悔。“郎君……”崔大目赤欲裂的吼道,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阿愠……”谢琅华怔怔的看着崔愠,用力的摇着头:“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不要……”她不要他死!不要他死!不要他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世间!司马睿也红了眼眶。余烨和华玥眼中满是不忍。“啊……”谢琅华惨绝人寰的嘶吼了一声,她身子一软倒在崔愠身上。“琅华!”……“阿姐!”……“大小姐!”……余烨上前看了看她说,扭头对着其他人说道:“无妨,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昏了过去。”“郎君……”满院子的仆从和婢女也哭了起来。寒风之中一片哀嚎。若不及时将崔愠火化,尸毒便会通过风蔓延开来,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余烨让人立刻搭建了焚烧台,又让人在木头上浇了油,才让崔大把崔愠的尸身搁了上去。满院子的喜气洋洋的红色锦缎,皆换成了白色的挽联。至始至终没有一个崔家人登门看望崔愠一眼,是何等的薄凉。寂寂深夜,繁星似锦,夜凉如水。余烨让华玥施针把谢琅华唤醒。他思来想去还是得让她送崔愠最后一程。在方幻云和春桃的搀扶下,谢琅华一袭白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发间带着一朵白花,缓缓走了过来。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朝她看了过去,眼中满是担忧。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他在这里(打赏加)

崔寅坐在书房,他双眸一片深寒,看着一旁的影卫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个逆子当真死了吗?”

“启禀家主,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他们就要把他的尸身给焚烧了。”那个影卫看着崔寅拱手说道。

崔寅不由得的勾唇一笑:“这个逆子死的好,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七夜尊主,我派了那么多人名义上保护他,实际上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竟能不动声色的掀起这么大的浪来,我从前真是小瞧他了。”

就在今日,崔寅开了祠堂,把莫瑾娘的牌位迎了回来,从前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妾室,如今纵然她已身死,却一跃成为了崔寅的继室,而崔佑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崔家嫡子。

崔寅声势浩大的把莫瑾娘的牌位迎了回来,闹得燕京城中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知道崔家多了一位嫡子,将来是要继承崔家家主之位的。

一时之间崔佑成了燕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行了,你去盯着直到他们把那个逆子火化了,再回来禀报于我。”崔寅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

“是。”那个影卫拱手离开。

“父亲。”他才转身离开,崔佑便走了进来。

他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对着崔愠拱手一礼。

“阿佑,我不是说了吗?你们父子二人不用行这些虚礼。”崔寅含笑看着崔佑,崔佑的眉眼长得跟瑾娘很相像,看着他就好似看见了瑾娘。

“父亲深夜召孩儿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崔佑双目温润如水,看着崔寅开口说道。

崔愠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来父亲身边坐下。”

“是。”崔佑含笑走了过去,他挨着崔寅坐了下来。

崔寅抬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崔佑接过茶,饮了一口看着崔寅笑盈盈的说道:“父亲亲手倒的茶果然比旁人倒的好喝。”

崔寅一脸慈爱的看着崔佑说道:“阿佑,就在刚才那个逆子已经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挡着你的路了,这些年父亲亏欠你与你母亲良多,以后父亲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崔佑抬头看了崔寅一眼,他满目诚挚的说道:“父亲一直待我与母亲极好,从未亏欠过我们什么,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敬父亲的。”

崔佑说出的话十分贴心。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在得知崔佑死了的时候,他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

“好孩子!”崔寅郎朗笑道,他轻轻的拍了拍崔佑的肩头,一脸的欣慰。

父子二人说了一会的话,崔佑才离开。

勤政殿里灯火通明,司马宏伏在桌案前,他双眸深沉飞快的掠过一道寒芒。

有谁能够想到,纨绔不羁的崔家六郎,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七夜尊主。

士族还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啊!

好在他命短已经死了,不然他还得费心除掉他,从前七夜纵然神出鬼没叫人胆寒,可也只是一个江湖组织与朝堂井水不犯河水,可谁曾想崔愠竟然是七夜尊主。

世人皆知七夜便是连诸国君王头颅也是取得的,而王权与士族之间必然有一战,为了让自己活得久一些,他也得让崔愠从这个世上消失。

司马宏端起桌案上的茶轻抿了一口,他抬头看着一旁的寺人说道:“王玄那里可又什么消息传回来?”

“回禀陛下至今尚无。”那个寺人拱手对着司马宏说道。

司马宏双眼微眯接着又道:“西凉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那个寺人双手一叉,他垂眸说道:“回陛下的话,西凉亦不曾传回什么消息。”

司马宏眉头微微一蹙,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在言语。

天一亮,西凉使臣便要出发了。

夜风徐徐,寒风卷起谢琅华的衣裙,她轻轻的推开了春桃与方幻云的手,缓步朝焚烧台走了过去。

四周堆满浇了油的木头,崔愠身上蒙着一层白色的布,他一动不动静静的躺在上面。

崔大一脸悲戚,手持火把站在一旁。

谢琅华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她死死的看着崔愠的尸身,双目空洞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

就在他去的那瞬间,她的心也随他而去。

“啊……”忽的,谢琅华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地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琅华……”

“大小姐……”几个人瞬间朝她跑了过去。

司马睿伸手想要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谢琅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满天繁星,有那么多张脸在她眼前晃动,可谢琅华眼中只剩下崔愠的尸身。

“琅华。”萧氏伸手去扶她,谢琅华也拒绝了。

她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崔愠是尸身走了过去。

“阿琅……”她仿佛听到了崔愠在唤她。

“阿愠!”她呢喃了一声,浅浅的一笑,伸手想要撩开盖在崔愠身上的白布。

怎料崔大身子一移,挡在谢琅华跟前,他眼中带着祈求看着谢琅华,哽咽的说道:“郎君已经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小姐,大小姐就让郎君安然去吧!莫要令他魂魄不安。”

谢琅华手一僵,她慢慢的垂下手来,看着崔大低声问道:“他再也回不来了吗?”

崔大没有说话,他缓缓垂下头去。

“事不宜迟,动手吧!”余烨看着崔大沉声说道。

崔大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转身目赤欲裂的看着崔愠的尸身,缓缓举起手中的火把。

“不,不要,让我在看他最后一眼!”突然间谢琅华好像疯了一样,她双眸呈赤色,一点理智都没有扑到崔愠的尸身上,紧紧的抱着他的尸身,伸手就要去掀他身上的白布。

然,她还没有触及那块白布,余烨和华玥几步上前把她给拉开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谢琅华拼命的挣扎起来。

余烨一把将谢琅华拥入怀中,他紧紧的抱着她,将她的头摁在胸前,再不让她看崔愠的尸身一眼,他扭头看着崔大说道:“快点动手,再晚尸毒就会蔓延开来。”

崔大举起手中的火把,扔在浇了油的木头上。

“轰……”众目睽睽之下,大火瞬间吞没了崔愠的尸身,火光冲天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

“阿愠……”谢琅华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只是她的双目干涸再没有一滴眼泪,她声音嘶哑,满是痛不欲生的绝望。

“琅华,你要记住你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替他活下去,不要辜负他的牺牲。”余烨紧紧抱着谢琅华缓缓说道。

“啊……”谢琅华用力的捶打着余烨的胸膛,嘶声力竭的哭喊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答应我不会做任何傻事,我就放开你。”余烨就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崔愠对她用情至深,不惜拿自己的命换她一命,他这样骤然离开,让她如何活下去。

“好。”谢琅华紧紧拽着余烨的衣袍,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余烨才缓缓松开了她。

谢琅华紧咬着唇瓣,她一脸悲痛欲绝缓缓跪了下去,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大火把崔愠的尸身湮灭其中。

她也好像置身火海中,每一寸肌肤都撕裂一样的痛着,生不如死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所有人一言不发的看着,火烧到最旺然后一点一点变小。

直至地上只剩下灰烬。

崔大早已准备好盛崔愠骨灰的陶罐,他本想上前把崔愠的骨灰收起来。

谢琅华缓缓起身,她双目暗淡无光,仿佛黑不见底的夜空,她几步上前接过崔大手中的陶罐,喃喃说道:“让我来吧!”

崔大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跪在地上,她小心翼翼的捧起地上的灰烬,一点一点装进陶罐之中。

所有人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的背影,满心酸涩皆红了眼眶。

忽的一阵寒风吹来,将崔愠的骨灰吹得四散开来。

谢琅华再也忍不住,她扑在崔愠的骨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已经死了,难道连他的骨灰都不肯留给我吗?”

萧氏,谢恒,方幻云和春桃几步上前,几个人以人为墙替谢琅华挡住凌冽的寒风。

司马睿,余烨和华玥也走了过去。

谢琅华双眸血红,她颤抖的捧起崔愠的骨灰,小心翼翼的装进陶罐之中,消瘦的脸上满是凄凉。

“哥哥,哥哥……”就在那时崔锦疯了一样冲了过来,她一脸惊慌失措,四处搜寻着崔愠的身影。

所有人都瞒着她,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哥哥临走前告诉她,让她在崔家乖乖等着他,什么都不要做,用不了多久他便会风风光光的重回崔家,夺回一切属于他的东西。

可这才过了几日,她听到竟是哥哥离开的噩耗,还是无意间从崔佑口中得知的,于是她疯了一样赶了过来。

除了谢琅华,所有人皆抬头朝她看去。

崔锦几步走到崔大跟前,她双眼红通通的看着崔大厉声吼道:“哥哥呢?哥哥他在哪里?”

“娇娇。”在她迫人的目光中,崔大缓缓垂下头去。

“我命令你告诉我哥哥他在哪里?”崔锦一把拽住崔大的衣领怒不可遏的吼道。

“他在这里!”谢琅华抱着装满崔愠骨灰的陶罐缓缓站了起来。8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万念俱灰

崔锦抬头朝谢琅华看去,看着谢琅华手中的陶罐,她整个人一僵,如惊雷击身一般瞬间面色煞白,脸上满是是震惊。

她一直以为崔佑在骗她。

“不,你们骗我!”崔锦下意识松开了崔大,她目赤欲裂的看着谢琅华大声嘶吼道:“我不信,我不信,哥哥怎么会死?”

“娇娇是真的,郎君真的去了。”崔大看着崔锦满目沉痛的说道。

崔锦双手用力捂着耳朵,冲着崔大吼道:“我不听,我不听,你们把哥哥还给我。”

她出生便没了母亲,如今父亲眼中只有那个庶子,她连父亲都没有了,只剩下哥哥相依为命,他怎么会死呢?

怎么能死呢?

一片白色的挽联中,谢琅华一袭孝衣抱着崔愠的骨灰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双目空洞无神仿佛魂魄离体一般,好像一个活死人,明明活着却如死了一样,整个人都凉透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悲痛。

“是你害了哥哥,我杀了你。”崔锦疯了一样朝谢琅华冲了过去。

她速度极快,崔大身子一移挡在谢琅华跟前,不让她靠近谢琅华分毫。

“你让开!”崔锦冷若冰霜的看着崔大说道。

崔大稳如泰山的站在谢琅华前面,他满目沉痛看着崔锦,一字一句的说道:“娇娇回去吧!一切都是郎君心甘情愿的,郎君之死她并不是凶手。”

心甘情愿四个字仿佛淬了剧毒的bi shou,一下没入谢琅华的心口。

寒风之中,她消瘦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她垂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骨灰盒,喃喃说道:“阿愠,天色不早了,我带你回房歇息。”

说着她再不看任何人一眼,抱着崔愠的骨灰缓缓转身离开。

“是谁杀了哥哥?”崔锦泪眼模糊的看着崔大问道。

崔大缓缓摇了摇头:“只知是一个鬼面男子。”

“哥哥……”崔锦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她放声痛哭起来。

“娇娇。”随她而来的两个婢女,眼睛红红的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她泪眼婆娑的看了谢琅华了一眼。

谢琅华一个人走在瑟瑟寒风之中,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背影上写满苍凉,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酸。

“琅华。”萧氏想要去陪她。

司马睿看着萧氏说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只是要一刻不离的看着她,莫要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这里有我,你们都回去歇息吧!”华玥看着余烨和司马睿说道。

在他的注视下两个人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们十分担忧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一起转身离开。

明日西凉使臣就要出发,若是西凉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他们势必还得再拖上一拖。

她这个样子断然受不住长途跋涉的。

崔锦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她一脸冰霜紧咬着唇瓣说道:“哥哥,我会为你报仇的。”

她目光一沉,脸上满狰狞的杀气。

崔大把崔锦送了回去。

谢琅华抱着崔愠的骨灰回了崔愠的寝室。

寝室之中还来不及撤下大红的喜字。

没有了崔愠,谢琅华只觉得偌大的房间如冰窟一般,冷的让人牙齿打颤。

她一脸木然鞋都没有脱,抱着崔愠的骨灰上了榻,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抱着崔愠一样紧紧抱着那个陶罐。

萧氏,谢恒,春桃还有方幻云都在门外守着,谁也不肯离开。

沙漏发出细微的声音。

谢琅华一动不动,她紧紧抱着那个陶罐一言不发,木然盯着屋顶从深夜到天亮。

在她身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从崔愠离开的那瞬间,她的世界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夜,再没有光明,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绝望。

几个人凝神在外面听着,知道她并没有做什么傻事,所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逝者已逝,最痛苦的是被留下来的人。

早上春桃煮了谢琅华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方幻云轻轻的推开了门,萧氏端着粥走了进去。

谢恒和春桃跟在她身后。

谢琅华闭着眼抱着陶罐躺在榻上,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鼻子一酸红了眼眶,脸上满是苦涩。

“琅华,起来吃点粥吧!”萧氏缓步朝她走了过去,等离得近了才发现谢琅华的脸红的厉害。

“琅华!”她声音一高,抬手落在谢琅华的额头上,谢琅华浑身滚烫的厉害。

方幻云只看了一眼疾步转身离开。

“琅华,琅华……”萧氏满目担忧的喊道,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阿姐,你醒醒啊!”谢恒轻轻摇晃着谢琅华的手臂。

春桃无声的落下眼泪。

方幻云很快把华玥带了过来。

“她只是着凉了,服几贴药也就好了,怕就怕心病难医,还得你们细心照料。”华玥给谢琅华诊治过后,看着他们几个人说道。

几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华玥给谢琅华开了药,春桃很快煎好药端了过来。

萧氏接过药,一勺一勺的喂着谢琅华。

可不管她怎么喂,谢琅华都尽数吐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萧氏急的团团转,不得已方幻云又把华玥给请了过来。

华玥看着谢琅华说道:“她这是本能的排斥一切,只能拿棉布沾了温水给她降温了,不管怎样先降了温再说,这样一直烧下去任谁也受不住的。”

春桃跑着端来温水。

“琅华……”萧氏拿着沾了温水的棉布给谢琅华敷在额头上,看着谢琅华烧红的脸,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几个人寸步不离的守着谢琅华,脸上满是担忧。

萧氏想把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从谢琅华怀中拿出来,怎料谢琅华紧紧的抱着,不管她如何用力,谢琅华就是不肯松手。

萧氏满心苦涩只能作罢。

司马宏刚刚起榻,还未上朝,西凉便传来一个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西凉国主李承宗骤然暴毙,勤王李默已经登基称帝,放眼朝野无一个人发声反对。

不仅如此李默还昭告天下,先王之所以突然暴毙,是因为太子李晟早就意图谋反,在先王服用的药中下了毒,李默还下旨将太子府一众人枭首示众。

李晟顿时沦为西凉的千古罪人,他死也就死了,还有谁会为了他抱不平!

谢家自然安然无恙!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司马宏非但没有一点高兴,他一脸凝重盯着摇曳的烛火,浑浊的双目中一片森寒,眼波流转间杀气凛然。

这一切是谁的手笔,他自然一清二楚。

如此雷霆手段,当真叫人胆寒。

西凉使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傻了,他们随李晟一起出使燕国,自然都是李晟的贴身近臣,他们再无先前那副嚣张气焰,皆变得惶恐不安,李晟犯下如此重罪,他们身为李晟的近臣,如何脱得了关系。

几个西凉使臣一商量连李晟的棺木也不管了,什么都没有收拾,更没有跟司马宏打一声招呼,皆偷偷遁走。

谢家的人很快被放出了天牢,这其中的功臣当属司马睿,早朝的时候有臣子向司马宏进言,西凉都不追究李晟的死了,他们自己又何必咬着不放,谢家的人是不是可以放出天牢,毕竟谢长安戍守边关多年,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了。

司马宏想都未想便应允了。

老太太毫发未伤,只是被吓得不轻,许氏受了伤,利箭从她的肩头穿了过去,可也不致命不过是些皮肉伤,谢芳华可没有好运没了,一箭穿心而过,她当场便毙命了,许氏哭的呼天抢地,谢琼华也受了伤,只是伤在腿上,修养数日便可痊愈,谢辰与老太太一样毫发未伤,只是受了些许的惊吓。

他们一家还算伤亡不重,其他人可没他们这么好运了皆伤亡过半,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置办丧事。

老太太吓得魂不附体,回到家中便沉沉的睡去。

傍晚的时候,谢琅华总算退了热,只是一直昏迷不醒,不管萧氏她们怎么唤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华玥来看过了,也是无计可施,她不醒只是因为她万念俱灰,自己不肯醒来了,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身为医者能医治她的身体,却医治不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入夜,余烨和司马睿也来看望谢琅华。

谢琅华还没有醒,余烨和华玥说出话的如出一辙,让萧氏她们多给谢琅华说说话,兴许这样她就能醒过来了。

在谢琅华榻前站了一会,余烨和司马睿便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萧氏,谢恒,春桃和方幻云轮番跟谢琅华说话,整整一夜没有停歇过片刻。

可谢琅华依旧沉沉的睡着,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没有一点反应。

一日,两日过去,谢琅华还是没醒来,几日滴米未进,她面色苍白的可怖,唇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本就消瘦的脸更是塌了下去,瘦的几乎没了人样,若非胸膛还微微起伏着,看上去与死人无异。

“琅华,你醒醒啊!难道你想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你不要母亲与阿恒了吗?”萧氏再也忍不住,她扑在谢琅华的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一个人不吃不喝能活几日呢?

再这样下去她只有死路一条。

“阿姐,你醒醒啊!”谢恒也哭了起来。

春桃也抽噎起来。

方幻云眼眶红红的站在谢琅华榻前。

屋里满是萧氏和谢恒的哭声。

就在那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满身风尘大步走了进来。15

第二百四十九章 恩断义绝

“琅华!”谢长安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他脸上满是担忧,声音低沉带了几分哽咽。一时之间所有人扭头朝他看去。萧氏和谢恒微微一怔,两人眼中闪过一抹震惊,皆没有开口。谢长安大步走到谢琅华榻前,他眉头紧锁看着谢琅华,声音沙哑的说道:“琅华,你醒一醒,父亲回来了,你什么都不用怕,父亲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司马睿写信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他为大燕戍守边关多年,即便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王后如此处心积虑的陷害他的女儿,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谢琅华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萧氏和谢恒一言不发。谢长安眼中一红,他扭头看着萧氏和谢恒,满目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春桃和方幻云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琅华,你醒醒啊!”萧氏眼泪掉的更凶了,她看都没有看谢长安一眼。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始终留在她心头,不见他的时候还好,一旦他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心便隐隐作痛。谢恒冷冷的扫了谢长安一眼。“阿恒,你的腿好了,真是太好了。”谢长安看着谢恒由衷的说道,欣慰之余他眼中满是对谢琅华的担忧。“我的腿好不好的与你何干?”谢恒毫不留情出言讥讽道。这些年他从未给过他任何关爱,在他眼中他与阿姐还有母亲一直都是多余的,如今赵氏丑陋的面目被暴了出来,甚至连谢玉都不是他的骨血,他转身说几句好话,就想求得他们的原谅,天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阿恒……”谢长安看着谢恒双眸骤然黯淡下去。“你若无事便回去吧!”萧氏淡淡的扫了谢长安一眼,冷冷的下了逐客令。“你们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我留下陪琅华。”谢长安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脸上,他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都是他这个父亲不好,才让她小小年纪便背负了这么多。萧氏担忧谢琅华整颗心都揪着,她懒得在理谢长安。谢恒也不再开口,他眼睛红红的看着谢琅华,心中酸涩的厉害。“把谢琅华那个贱人交出来,不然我们便一把火把这里燃成灰烬。”就在那时外面传来一道很是嚣张的声音。一时之间,萧氏,谢恒,谢长安皆抬头朝外看去。夜色如墨。谢长安眉头一蹙,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气。谢长安扭头看着萧氏和谢恒说道:“你们留在这里照看琅华,我出去看看。”他提着长剑就要出去。就在那时方幻云和春桃走了进来。方幻云对着萧氏盈盈一福说道:“夫人,是谢家的几位长辈率人来拿大小姐。”崔愠一死,如今他的宅院阿猫阿狗都可随意进来。萧氏面色一沉还未开口。崔大大步走了进来,他对着萧氏拱手说道:“让我去会会他们,好叫他们知道这里可不是他们随意撒野的地方。”“不必了。”谢长安抬头看着崔大说道。他目光一沉,冷冷说道:“有我在,我看谁敢放肆。”在萧氏和谢恒的目光中,他转身走了出去。谢家的那些长辈来势汹汹,谢琅华所在的院子已被他们带来的人团团围了起来,数百人手持火把将整个院子都照亮了。“把谢琅华那个贱人交出来。”谢家的长辈还在叫嚣着,其中叫嚣的最厉害的就数谢长安的族伯谢振远,如今他是谢家辈分最高的长辈了。谢长安面色阴沉的走了出来。一见谢长安谢家的几个长辈顿时一愣,眼中皆闪过一抹震惊。他们不解的是谢长安为何会在燕京,要知道没有陛下的旨意,他擅自回来可是死路一条,说不定还会牵连到他们,就如这次一样,他们骨肉分离,家破人亡皆因为谢琅华这个丧门星。“族伯,你方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再给我说一遍。”谢长安抬头朝谢振远看去,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一双眼冷的好似冬日的寒潭,让人一看忍不住通体生寒。“长安你怎么回来了?”谢振远皱着眉头说道。“我若不回来,我的女儿岂非要被你们给作践死。”谢长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他手中的长剑寒光闪动,晃得众人眼前一花。“你回来的正好,你可知道因为谢琅华,我们几家家破人亡,户户治丧,今日若不把她给了结了,日后还不知道会给我们谢家招来什么祸事。”谢振远沉声说道,脸上满是狰狞的恨意。若不是谢琅华这个贱人,他的儿子,他的孙子,怎么会死?世上最痛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声音一落,谢家几个长辈瞬间满目怒火,即便对上谢长安也没有丝毫胆怯。在场的几个人谁不是家破人亡呢!若不把谢琅华交出来,如何平息他们心中的怒火。“我此次回京便是为琅华伸冤的,她有冤屈你们不帮她伸冤也就罢了,还敢来这里拿人。”谢琅华冷若冰霜的说道。说着他一声厉吼:“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他声音之大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她有什么冤屈?若不是她杀了西凉太子,我们怎会被她所累?今晚不管如何都得把她交出来,不然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谢振远仗着自己的辈分,他手中的拐杖敲的地面咚咚作响,气势一点都不输谢长安。谢长安眯眼看着他们,他字字铿锵的说道:“往日里你们仗着我定远侯府的名头作威作福之时,何曾有过丁点感恩之心,如今我定远侯府蒙冤,你们非但不能共甘共苦,还要拿来琅华问罪,有你们这样薄凉的族人真真叫我心寒。”谢长安说着手中的长剑一挥,剑锋直指谢家几个长辈。在他的注视下,所有人只觉得身上一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你们执意要琅华,也罢!今日我便与你们恩断义绝。”谢长安看着谢家那几个长辈,冷冷吐出这句话来。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真的动了怒,说出来的话也是认真的。当下谢家几位长老皆朝谢振远看去。谢振远面上一僵,顿时没有了分寸,这些年他们仗着定远侯府的荣光,早已习惯了锦衣华服的日子,若当真与谢长安决裂,他们这些人一无官职,二无功名在身,日后以什么谋生都是个大问题。“我们皆是你的长辈,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置孝道于何地?”姜还是老的辣,眨眼之间谢振远拿出长辈的身份,以孝道对谢长安施压。“上慈下孝,你们既无半点仁慈,我又何必尊你们为长辈。”谢长安满目讥讽的看着谢振远,如他们这些不仁不义的人,也配提孝道二字。他一步一步朝谢家的几位长辈走了过去,双目泛着寒光,剑锋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冷冷说道:“来啊!你们不是气势汹汹的来拿琅华啊!从我身上踏过去,你们便可以进去了。”萧氏和谢恒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谢琅华还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怀中紧紧抱着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长安,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眼见他们就要闹僵,谢长安的族叔谢振山一脸和善,适时站出来说道。“我与你们无话可说,也没有你们这样的族人。”谢长安冷若冰霜的说道。“我们也是一时痛失亲人才失了分寸,这件事着实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这就回去,你可莫要记恨我们。”谢振山不似谢振远那般刚强,他说着冲着谢振远使了个眼色。谢振远才冷冷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谢振山一笑,看着谢长安说道:“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必了,我没有你们这样的族人。”谢长安冷眼看着他们说道。“哼!”谢振远自知有谢长安在,他们也讨不了什么好,他再不看谢长安一眼拂袖而去。他一走其他人跟着他转身离开。谢振山陪着笑看着谢长安说道:“长安我们就先回去了。”谢长安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谢振山颤颤的转身离开。谢家的人很快散去了。萧氏,谢恒,春桃还有方幻云皆守了谢琅华好几日,几个人面上都带着疲惫,谢长安让他们都回去歇息了,他独自一人守着谢琅华。萧氏本是不愿的,怎料谢长安说道:“若是琅华醒了,你们都病倒了,岂非让她愧疚难安!”不得不说谢长安太了解萧氏的性子了。夜深人静,谢长安一人守在谢琅华榻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苦涩的一笑:“琅华,以后父亲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再不让旁人欺负你半分。”回应他的只有摇曳的烛火。忽的,谢长安双眼一眯扭头朝身后看去,他四下扫了一眼,冷冷说道:“是谁?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缩尾?”他声音一落,合着的门突然开了。谢长安猛地站了起来。在他的注视下王玄缓缓走了进来。“王家七郎?”谢长安面带震惊的看着王玄。王玄一袭玄衣,外面披着黑色的披风,他视线从谢长安身上扫过,落在谢琅华身上,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第二百五十章 不能

对于西凉发生的事,谢长安也是知道的。他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郑重其事的看着王玄说道:“此次若非王家七郎施以援手,我谢家怕是要满门覆灭了,如此大恩我谢长安此生难忘,请受我一礼。”说着他对着王玄拱手一礼,接着又道:“来日王家七郎若有用得着我谢家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定竭力达成郎君所愿。”谢长安真心实意的说道。王玄视线越过谢长安,落在谢琅华身上。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只漫不经心的瞥了谢长安一眼,说道:“定远侯言重了。”他目光落下谢琅华身上,接着又道:“我并非为了谢家,你不必谢我。”在他眼中谢家那些人的生死与他何干?谢长安抬头看着王玄微微一怔,顿时不知如何作答。他以一己之力,在西凉改天换地,势必会引起陛下的忌惮,可他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谢长安顺着王玄的视线看去,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他眼中的担忧更胜。自古以来情之一字,多叫人肝肠寸断。崔家六郎为琅华而死,已叫琅华生不如死。如今王家七郎又施以如此大恩,稍有不慎便会为王家招致祸患,这又该如何是好?“可否容我单独陪她一会?”王玄抬头看着谢长安说道。谢长安点头说道:“好!”他扭头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屋里只剩下王玄与谢琅华两个人。王玄满身风尘,眉眼间是遮不住的疲惫,他眼下一片青黑,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触及谢琅华怀中那个陶罐,王玄身子微微一僵,他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如他这样人,只手可另一国改天换地,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觉得烦忧,只有他愿或不愿。崔愠活着的时候,他不惧崔愠。可如今他却有些惧了。纵然崔愠去了,可却在她心底扎了根,随着时光推移会逐渐长成一棵参天巨树,他如何与崔愠相争?如何与一个去了的人相争?王玄缓缓坐在谢琅华榻边,他凝神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自责。这一次是他疏忽了。连他都不知道燕京城中何时多了一个这样的人物,鬼面加身来无影去无踪,还有苗疆尸毒这种奇毒,要知道这种毒是绝不外传的,也只在苗疆盛行,怎会流入燕国?他急于去西凉,想着有崔愠在,还有余烨和司马睿相护,谢家的影卫又全数在她手中,她应该无恙的。王玄抬手落在谢琅华消瘦的脸上,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谢琅华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化不开的沉痛,即便昏睡着也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王玄眸光一暗,他缓缓说道:“你准备这样一下睡下去吗?”他声音恁的低沉,接着又道:“崔愠拿自己的命换你一命,是想让你好好的活下去,我知道你想随他一起而去,可你不要你母亲了吗?还有阿恒,你舍得下吗?若是没了你,他们又当如何?你可曾想过他们也会难过,也会如你这般生不如死!”谢琅华还是没有一点反应。王玄淡淡一笑,他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弥漫在他眉眼的苦涩久久不曾消散,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声音沙哑的问道:“你说过要为我当牛做马的,如今你想食言了吗?你欠我的恩情,也想赖账了吗?”他说出的话恁的苍凉。突然,一滴泪落在王玄手中。王玄微微一怔,他凝神看着谢琅华,却发现她并没有醒过来。“崔愠放心不下你,他特地让崔二来西凉寻我,告诉我即便知道凶手是谁,也不要告诉你,他只想你平安幸福的过完以后的人生,你这幅模样可是要让他死都不能瞑目?”王玄缓缓说道,他一字一句质问着谢琅华。“如今我是不知那个凶手是谁,可总有一日我会查出来的,以你的性子你甘愿这样去吗?你当真不为他报仇了吗?”王玄声音渐高,他深知她的性子,她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崔愠不希望她为他报仇,他理解他的心情,可总要给她留一个活下去的念想不是吗?哪怕只是为了给崔愠报仇,只要她活着就好。王玄声音一落。谢琅华骤然睁开了双眼。她双眼空洞无光,一点焦距都没有,仿佛被鲜血浸泡过一般,泛着令人刺目惊心的寒光。“谢琅华。”王玄面上闪过一丝喜色,他轻轻的唤了她一声。谢琅华眼光一凝,她慢慢的朝王玄看去,她口中发出一丝细微的声音来:“那个凶手是谁?”王玄看了谢琅华一眼,他并没有回答谢琅华的问题,而是转身给谢琅华倒了一杯温水。谢琅华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固执的看着王玄,再度出声问道:“凶手是谁?”王玄伸手把谢琅华扶了起来,把那杯温水放到她嘴边,他淡淡说道:“把水喝了!”谢琅华看都没有看那杯水一眼,她双目血红的看着王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气若游丝的说道:“告诉我是谁?”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若想报仇,首先得活下去不是吗?你看看你如今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我就是告诉你凶手是谁?你又能如何?”谢琅华缓缓张开嘴将那杯水一饮而尽。她死死的看着王玄。不等她开口,王玄看着她说道:“我正在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谢琅华缓缓的闭上了眼,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脸颊滑落,落在王玄的手上,王玄身子微微一怔,他抬手替谢琅华擦去脸上的泪,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谢琅华视线落在怀中的陶罐上,她紧咬着唇瓣,撕心裂肺的哭出声来。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着她为了崔愠哭的生不如死,整个人淹没在无尽的绝望之中。他心中复杂的很。“别哭了,为了他,哪怕生不如死也好好的活下去吧!”王玄缓缓吐出这句话来。谢琅华扭头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她眼中满是祈求,她伸手紧紧拽住王玄的衣袖,呜咽出声:“郎君,他们说你富有四海,无所不能,你能把他还给我吗?”王玄唇瓣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不能!”谢琅华骤然松开了王玄的衣袖,她慢慢的垂下眸子,眼泪滚滚而落。在王玄的注视下,她满目苍凉自嘲一笑:“是我痴心妄想了……”寒风瑟瑟都没有她这句话来的冰冷刺骨。王玄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就在那时王礼大步走了进来,他看着王玄拱手说道:“郎君,家主让你立刻回去见他。”王礼眼中满是担忧。他也知道郎君这次闹得动静太大了。他此举无异于打破了士族与王权最后粉饰的平静。家主为之震怒也在情理之中。“你好之为之吧!”王玄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缓缓起身离开。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王玄的背影,她眼中满是苍凉与苦涩,崔愠已经为她而死,而她又究竟要把他连累到何种境地!她眼中含泪慢慢的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眼中只剩下一片清冷的寒光。是啊!阿愠大仇未报,害死阿宇的人也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她怎么能死呢?她若是要死,也得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才是!“琅华,你醒了。”谢长安大步走了进来,看着谢琅华他一脸震惊,眼中满是惊喜。萧氏,谢恒,春桃还有方幻云,得知谢琅华醒来的消息都赶了过来。在他们之后华玥也赶了过来。一屋子人围在谢琅华榻前。谢琅华慢慢的抬起头一一看着他们,她眼眶一红,冲着萧氏抬手说道:“母亲,我想吃饭,我要好好活下去!”在场所有人皆红了眼眶。“好,好,好……”萧氏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眼泪滚滚而落。谢恒也落下泪来。“我这就去给大小姐做饭!”春桃眼睛红通通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冲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春桃着急忙慌的转身跑了出去。华玥又给谢琅华开了一些滋补的药。谢琅华视线一扫落在谢长安身上。“琅华,是父亲不好,没有保护好你。”谢长安大步上前,看着谢琅华哽咽的说道。谢琅华抬头朝方幻云看去,她声音沙哑的说道:“我要见睿王殿下!”有些事不能再拖了。谢长安神色黯淡,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是。”方幻云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大步转身离开。东方吐白,天已经亮了。春桃很快煮好了粥。萧氏一勺一勺的喂着谢琅华。“阿姐,你不可能再吓我们了。”谢恒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睛红通通的说道。谢琅华轻轻的抚摸着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她垂眸说道:“好!”司马睿很快便来了。屋里只有谢琅华与司马睿两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司马睿只待了片刻,因着还要上早朝便匆匆离开了。谢长安也准备好去上早朝。“琅华,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谢长安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转身离开。“你小心一点。”谢琅华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句话来。谢长安猛地一怔,他扭头看着谢琅华只觉得鼻子一酸。在谢琅华的注视下,谢长安大步转身离开。太阳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大地,金色的光芒落在谢琅华身上,她靠在榻上,凝神看着怀中的陶罐。就在那时方幻云有些慌张的走了进来。萧氏和谢恒都在房中陪谢琅华。三个人同时朝方幻云看了过来。方幻云看着他们缓缓说道:“崔家家主来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凶手

谢琅华眉头微蹙,她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以崔家家主的势力,怎会不知道崔愠身中苗疆尸毒的消息,可从崔愠中毒到毒发,崔家家主始终都未曾露面。如今崔愠只剩下骨灰,他又来做什么?萧氏和谢恒微微一怔,两人同时朝谢琅华看去。谢琅华还未开口。崔寅已经在仆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崔佑也来了,就站在崔寅身旁。谢琅华还在榻上躺着,崔寅却是一点都不避讳,在他看来这是他崔家,没有何处是他去不得的,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更不用跟任何人禀告。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朝崔寅看了过去。谢琅华面色苍白的厉害,她淡淡的看着崔寅。对于崔寅,她始终都没有什么好印象,纵然她没有什么证据,可在她看来崔愠的死与崔寅脱不了关系。他捧在手心的庶子回来了,他自然要为那个庶子铲除障碍的,而这个障碍便是崔愠,即便崔愠已经被他们逐出崔家,甚至族谱上都划去他的名字,可他到底是崔寅名正言顺的嫡子,只要有他在,纵然那个庶子已被他捧到嫡子的位置,可他依旧是个威胁,对崔寅他们来说不除不快。崔寅并没有对谢琅华说话,他眼中满是轻蔑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旁的那个陶罐上。“阿愠”崔寅眼眶一红,老泪纵横,他哽咽的唤着崔愠的名字,脸上满是悲痛欲绝的表情,将痛失爱子的模样演到了极致。萧氏和谢恒满目担忧的朝谢琅华看去。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崔寅,看着他在崔愠的骨灰面前演戏,她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崔愠最后弥留的这几日,他这个父亲始终都未曾露面,如今又在这里演慈父的戏码,真真令人恶心。“父亲,我这个做兄长的甚至都未曾见过愠弟一面,愠弟便离我们而去,我亦是痛心疾首,万望父亲节哀,一定保重身体,若是愠弟在天有灵,也不想看见父亲这幅悲痛欲绝的模样。”崔佑站在崔寅身旁,他一袭白衣胜雪,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说着他也红了眼眶,真是情真意切叫人看不出丝毫虚情假意来。谢琅华这才朝崔佑看了过去,若非他开口,方才她都没有注意到他。看着那张与崔愠有几分相像的脸,谢琅华微微一怔,她瞬间红了眼眶。“阿愠,我的阿愠……”崔寅抬头看了崔佑一眼,他提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更准确的来说,他是朝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走了过去。他一面走,一面哽咽的说道:“阿愠,你怎能离父亲而去,父亲虽然生你的气,可也只是一时的,父亲终究是疼爱你的,父亲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你为了捉弄父亲闹出来的把戏,何曾想过竟是真的,再见面你我父子竟阴阳两隔。”“愠弟……”崔佑跟在崔寅身后朝谢琅华走了过去。崔寅几步走到谢琅华榻前,他老泪纵横,伸手就要去拿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口中呢喃着:“阿愠,父亲带你回家,无论如何我们还是父子!”谢琅华面色一白,她下意识紧紧抱住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谢姑娘,阿愠已经被你害死了,事到如今你还想霸占着他的骨灰吗?”崔寅面色一沉,他凝神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怒火,说出来的话字字带刺。就在那时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窜入谢琅华的鼻腔,她看都未看崔寅一眼,双目血红死死的盯着崔佑。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她心中掀起一阵滔天巨浪,眼底全然都是遮掩不住的惊骇。一股清幽的兰花香,在兰花的香气下,还有一股味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便是害死崔愠的那个鬼面男子。原来害死崔愠的凶手就在她眼前。她克制不住心中的恨意,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触及谢琅华的目光,崔佑细不可见的一怔,他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全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谢琅华已经认出了他。他崔佑就是害死崔愠的那个鬼面男子。他自认伪装极好,这世上根本无人能认出他来。“谢姑娘,请把阿愠的骨灰交出来。”崔寅冷眼看着谢琅华说道。“不。”谢琅华回过神来,她缓缓看向崔寅,张口便拒绝了。崔寅眉头一蹙,他眼中满是怒火。不等他开口说话,崔佑便看着谢琅华张口说道:“谢姑娘,请你把愠弟的骨灰交还我们,你与他有什么关系,你又有什么资格拿着他的骨灰。”崔佑说着一顿,不等谢琅华说话,接着又道:“他虽不能入我崔家祠堂,可也自有他的去处。”在燕京城郊崔家捐了一座寺院,有一处偏殿专门用来供奉崔家的罪人。他们虽是崔家的罪人,可也是崔家的子嗣,总不能叫他们死后魂魄不安。“我是他的妻。”谢琅华目光落在崔寅与崔佑身上,她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来。“呵呵……”她声音一落,崔寅便笑了起来,他满目讥讽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你说你是他的妻,可有三书六礼?”谢琅华紧紧抱着崔愠的骨灰,她眉头紧锁,咬着唇瓣说道:“我与他是拜过天地的。”即便没有三书六礼,可他们拜过天地,上告过鬼神,也是夫妻。“没有三书六礼,又无我崔家的应允,你连一个妾都算不得,你充其量不过是他的一个外室,阿愠因你而死,我们崔家没有责罚与你,已是格外开恩,你断无资格保管他的骨灰。”崔寅眼中一片寒光。他的话任谁都是没有办法斑驳的。即便谢琅华与崔愠拜过天地,可没有三书六礼,她也算不得崔愠的正妻。谢琅华面上没有一点血色,她拼命的摇着头,死死的抱着崔愠的骨灰,喃喃说道:“他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走他。”萧氏和谢恒看着谢琅华这幅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崔寅目光一沉,他扭头看着身旁的仆从,沉声说道:“把阿愠的骨灰给我拿回来。”方幻云满含担忧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她脚下一移,站在谢琅华面前,一言不发抽出腰间软剑来。春桃纵然不会功夫,却也挡在谢琅华跟前。瞬间崔寅带了的仆从全然抽出长剑来。夜辰和夜幕也现身了,他们手中握着长剑,一副杀气凌然的模样。双方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萧氏满目心疼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她缓步走了出来,对着崔寅盈盈一福,开口说道:“崔家家主,我们做父母若真心疼爱孩子,必然不会枉顾他的意愿,依我看阿愠他也是愿意留在琅华身旁的,纵然你们不肯承认,可琅华与阿愠是拜过天地的,把他留在琅华身旁也无不妥!”崔寅看都没看萧氏一眼,他视线随意一扫,落在谢琅华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谢姑娘也不愿这满屋子的人给阿愠陪葬吧!”已然在威胁谢琅华了。谢琅华垂眸看着怀中的陶罐,她满目不舍,眼泪一行一行落下。他已经离她而去,如今她连他的骨灰都留不住了吗?她满心悲凉,连呼吸都是疼的。“谢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崔佑适时开口说道。谢琅华慢慢的抬起头,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崔佑,双目森寒如寒冬腊月的湖面,一眼看去她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可若细看便会发现她眼底酝酿着足以吞天灭日的惊涛骇浪。崔佑眉头一蹙,不由得多看了谢琅华一眼。触及谢琅华的视线,兀的,他只觉得身上一寒,竟生出一种被人看穿的错觉来。然,只一瞬他便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他的真实身份连崔寅都是不知的,旁人又如何知晓!崔寅冷冷的扫了一眼身旁的仆从,电光火石之间,那些人手持长剑朝方幻云他们袭了过去。屋里满是刀光剑影。崔寅身旁的人自然都是绝顶高手。他们本就人多势众,眨眼之间,方幻云与夜辰,还有夜幕便落了下风。不仅如此,剑光一闪,两柄长剑已然落在萧氏和谢恒的颈项之上。崔寅漫不经心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看着萧氏和谢恒,她双眸染上一层血色,低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怀中的陶罐,片刻,她抬头朝崔寅看去,缓缓说道:“放了他们。”崔佑几步上前,他伸手拿走谢琅华怀中的陶罐。崔寅淡淡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仆从。那瞬间所有人仆从皆收回手中的长剑。谢琅华垂眸看着空荡荡的手,她缓缓的闭上了眼,那瞬间她泪如雨下。崔寅冷冷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他眯着眼说道:“这里是我崔家,谢姑娘还是离开的好。”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崔佑抱着陶罐跟在他身旁。眼见崔佑就要踏出房间,谢琅华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崔佑的背影,心口血气翻腾。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崔佑消失在她眼前。“咳咳咳……”忽的,她剧烈的咳了起来,大片大片的血从她口中涌了出来,染红了所有人的双眼。“琅华……”“大小姐……”屋里响起一阵惊呼!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证据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谢琅华一脸痛苦,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琅华,琅华……”萧氏抱着谢琅华软下去的身子,嘶声裂肺的哭了起来。“阿姐!”谢恒满目惊恐,他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快去把华玥兄长找过来。”方幻云转身大步朝外走了出去。“大小姐……”春桃拿着锦怕颤抖的给谢琅华擦去脸上的血,她的眼泪滚滚而落。华玥很快便来了。给谢琅华诊治过后,华玥抬头看着众人说道:“她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才昏了过去,这几日她心肺郁结,这些血吐出来也好。”听着华玥的声音,小豆子从谢琅华的衣袖中爬了出来,它眼巴巴的看了华玥好几眼,华玥淡淡的扫了它一眼,小豆子才把脑袋缩了回去。所有人这才放下心来。华玥出去了一趟,故而方才他并不在,可发生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他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接着说道:“依我看还是带她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才是,这样有利于她养病。”更何况崔寅已经下了逐客令。这里虽是崔愠的别院,可到底也是崔家的产业。萧氏也是这个意思,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现在就走。”她垂眸看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憔悴的厉害,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夫人,我们是回谢家还是?”方幻云抬头看着萧氏问道。萧氏想了想,想起昨晚谢家长辈来势汹汹的阵仗,她看着方幻云说道:“我们回琅华置下的院子。”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属于他们的东西,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春桃只带上崔愠送给谢琅华的那只绿毛鹦鹉。萧氏他们很快带着谢琅华离开了。百官齐聚朝堂之上,司马宏还没有来。看着突然归来的谢长安,文武百官眼中皆闪过一抹疑惑,陛下并没有召谢长安回京,谢长安怎么突然回来了?司马奕还在禁足,所以他并没有上朝。司马睿淡淡的看了谢长安一眼。“陛下驾到!”就在那时寺人的声音高高的响起。在金吾卫的簇拥下,司马宏缓缓走了进来。“参见陛下!”文武百官无不跪拜行礼。司马宏缓缓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他双眼微眯,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视线落在谢长安身上的时候,他眼中没有丝毫意外,显然早已知晓谢长安回来了。“众卿平身。”司马宏右手微抬,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谢陛下。”所有人拱手一礼,缓缓起身。所有人起身之后,不待谢长安开口,司马宏目光一凝,他嘴角含笑的看着谢长安说道:“谢卿怎么突然回来了?”如此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瞬间将谢长安,乃至整个谢家都推到刀尖之上。没有他的旨意,一个戍守边关的将军擅自归京,可是谋逆之罪,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启禀陛下,小女谢琅华含冤莫白,故而微臣进京面见陛下,求陛下给小女谢琅华伸冤,微臣自知擅自归京犯下滔天大罪,待小女洗刷冤屈之后,微臣自愿领罪。”谢长安一袭囚服,他大步上前重重的跪在地上,目视着司马宏一字一句的说道。“哦!”司马宏尾音拉的长长的,他深深的看了谢长安一眼,淡淡一笑:“寡人竟不知谢琅华有何冤屈。”在他的注视下,谢长安拱手说道:“害死李晟的并非小女,而是另有他人。”他字字铿锵,落地有声,令得在场所有人顿时朝他看了过来。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只觉得他胆大包天。莫说如今谢家的人已经全数放回去了,谢琅华谋害李晟这桩案子可是陛下亲自审理的。他这不是要打陛下的脸吗?“谢琅华有冤交由刑部去审理也就是了。”司马宏勾唇一笑看着谢长安说道。其实他这是给了谢长安一个台阶,这其中怎么回事他再清楚不过了,若是真在这朝堂之上审理,不仅王后难保,连带着他这个陛下也会颜面尽失。若是谢长安识相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去做。司马睿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谢长安一眼。今日事情如何发展全看谢长安如何选择了。谢长安还在地上跪着,他未加思索拱手说道:“事关王后,只怕刑部审不了,也不敢审。”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朝谢长安看了过去,他说的如此直言不讳,可真是胆大包天呀!司马宏看着谢长安,他双眼微眯,脸上噙着一丝笑意,眼底却是一片森寒的说道:“爱卿可有证据?若无证据随意污蔑王后这个罪名可不轻啊!”在他看来谢长安是断然没有证据的,李晟早已化作一滩污血,还如何取证?怎料,谢长安拱手说道:“若无证据微臣怎敢污蔑王后。”司马宏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谢长安接着又道:“还望陛下准许微臣带证人上来。”司马宏没有开口,他右手微抬。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余烨缓步走了过来,他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微臣参见陛下。”余烨拱手对着司马宏说道。谢长安对司马宏行的尚且是跪拜之礼,而余烨竟随意揖了揖手。“免礼吧!”司马宏淡淡说道。余烨拱手说道:“谢陛下!”谢长安抬头朝余烨看去。余烨淡淡的看了谢长安一眼,他伸手抚摸着怀中的兔子,将缠在手腕的小豆子亮了出来。来这里之前,余烨特地去谢琅华那里把小豆子拿了过来。在所有人心中小豆子可是当之无愧的凶手。刹那间文武百官皆大惊失色,小豆子的厉害他们可是知道的,凡是被它咬的人皆会化作一滩污血。余烨伸手捏着小豆子的脑袋,把小豆子提溜了出来,小豆子很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那只兔子一见小豆子一副惊恐不安的模样。司马宏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余烨。一道道目光之中,余烨扬眉一笑说道:“这就是大家公认的凶手了。”离他最近的几位臣子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余烨说着一顿接着又道:“然,人有冤,这条蛇亦有冤。”他附身把那只兔子放了下去。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松手,小豆子如闪电一样朝那只兔子扑了过去。小豆子一口咬在兔子的脖子上,那只兔子用力的蹬了几下腿,瞬间咽了气。一道道目光之下,兔子口中,耳中,鼻子,眼里很快流出血来。几个呼吸间雪白的兔子便化作一滩血。文武百官一脸遮掩不住的惊恐。“爱卿这是何意?”司马宏不解的看着余烨。余烨拱手对着司马宏说道:“陛下可把那日为李晟验尸的几位太医召上殿来,让他们看看今日的血迹与那日的血迹有何不同!”司马宏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寺人。那日为李晟验尸的几位太医很快便来了。几位太医蹲下去,细细的看着地上的血迹,片刻,几个人面面相觑拱手对着司马宏说道:“陛下,臣等实在看不出今日的血迹与李晟留下的血迹有任何不同!”司马宏还未开口。余烨看着他们淡淡一笑:“是吗?”几位太医抬头朝余烨看去。余烨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红色的瓷瓶,他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日我恰好经过案发地,便取了一瓶血。”他说着拧开了瓷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不懂医术的人都瞬间分辨出其中的不同来,地上的那摊血迹只发腥,而瓶子里的血却是恶臭扑鼻。“这么一对比,微臣倒是想了起来,那日李晟留下的血迹确实与地上的血迹有所不同。”一个太医对着司马宏拱手说道。剩下的几个太医瞬间附和道:“启禀陛下,确实如此!”可即便如此这也并不能说明是王后害死李晟的。司马宏淡淡的看着余烨。“不巧的是,那日微臣还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婢女。”余烨淡淡一笑。“请陛下允准微臣带人证上来。”余烨对着司马宏拱手一礼。司马宏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一个婢女很快被带了上来。所有人抬头朝那个婢女看去,瞬间很多人便认了出来,那个婢女是王后身的百合。司马宏亦认了出来,他淡淡的扫了百合一眼,知道今日王后是保不住了。若真是人证物证惧在,连他都不能偏袒王后,他总要给文武百官,还有天下人一个说法。谢长安不着痕迹的看了余烨一眼。他哪里有什么证据!他常年戍守边关,有的只是一腔热血罢了。在他入宫之前,余烨突然找上了他,告诉他只要让陛下应允他上殿,其他的事都交给他就好。当时他心中还有些不安,哪里知道他早已准备好一切。司马睿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他始终不发一言,一副局外人的模样。可谁能想到,他才是最后赢家。百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战战兢兢的看了司马宏一眼,满目惊恐的说道:“陛下,那日李晟先去了王后宫中,是王后命令奴婢在李晟喝的茶中下了一种叫做血滴子的毒药,服过这种毒药的人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化作一滩污血,一切都是王后指使奴婢的,求陛下饶命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王家的手段

“郎君!”谢琅华猛然抬头朝王玄看去,摇曳的烛火将王玄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她突然明白了王玄话中的深意。这天下何事能逃过王玄的耳目,他一定知道她已认出那个凶手。才想着替她给崔愠报仇。可她这一生已欠他良多,这一次西凉之事,他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令得西凉改天换地,司马宏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且不说司马宏,便是王家家主又如何能轻饶了他。她不能再连累他了。王玄脚下一顿,他扭头朝谢琅华看去。谢琅华一脸茫然,她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皱着眉头说道:“郎君,可是已经知道那个凶手是谁了?”昏光的烛火下,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消瘦的厉害,她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着王玄的眼中满是求知,一副迫切知道凶手是谁的模样。仿佛她真真什么都不知晓一般。王玄凝神看着她,竟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端倪。在谢琅华的注视下,王玄缓缓说道:“我还没有查出凶手是谁。”于他这样的人是不善说谎的,以至于说出的话都透着一丝冷硬。谢琅华也只当做不知,她满心希望骤然落空,双眸黯淡下去,整个人再无一点精气神,她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陶罐,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我会尽快查出凶手是谁的。”王玄看着她忍不住的说出这句话来。“郎君。”谢琅华抬头看向王玄,她一袭素衣转身将陶罐放在桌案上,一步一步走到王玄跟前。王玄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谢琅华对着王玄盈盈一福:“这一次多谢郎君出手相助,我欠郎君的这一生只怕都偿还不清了。”“我从未想过让你偿还什么。”王玄一字一句的说道。谢琅华抬头看着他,他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是一贯的孤傲与清冷,便是这样谢琅华心中才觉得苦涩难言。施恩不图报,才是这世上最无法偿还的恩情。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相待。崔愠已经为她而死。她实在不能再连累他了。“郎君,你何曾想过短短数日你便令西凉改天换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谢琅华一脸虚弱的质问着王玄。“不曾。”王玄勾唇一笑,那一笑令得世间万物都沦为他的陪衬,他低头将视线落在谢琅华脸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只知道这样能救你。”谢琅华骤然往后退了一步。“郎君,为了我不值得的。”她红着眼眶说道。“值不值得我自会思量。”王玄淡淡的看着她。谢琅华深深的看着王玄,她缓缓的跪了下去。“你这是作何?”王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眉头微蹙出声问道。“郎君什么都不要做,我自会查出凶手是谁,我想亲自为我夫君报仇,还望郎君成全!”谢琅华说着将头磕了下去。王玄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他淡淡的看着谢琅华。片刻,他波澜不惊的吐出一个字来:“好。”语罢,他再不看谢琅华一眼转身就走。谢琅华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落满苍凉。第二日,谢琅华正在喝华玥给她开的药。方幻云突然大步走了进来。春桃在一旁收拾屋子。萧氏和谢恒都在谢琅华榻前坐着。看着榻上多出来的那个陶罐,所有人都没有多问。方幻云深深的看着谢琅华也不开口。谢琅华眉头一蹙,看着方幻云问道:“方姑姑发生什么事了?”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朝方幻云看了过去。“大小姐,昨晚王家七郎突然遇刺,听闻他伤的不轻。”方幻云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啪……”谢琅华手中的碗骤然落在地上。她眉头紧锁,眼中满是阴霾。想不到她担忧的事这么快便发生了。“琅华!”“大小姐”萧氏和春桃一脸慌张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看着萧氏,谢恒还有春桃说道:“母亲,阿恒,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方姑姑说,你们先回去歇息吧!”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几个人起身离开。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方幻云两个人。谢琅华看着方幻云双眼微眯压低声音说道:“是何人所为?”“想来该是陛下出手所为,虽无证据可这天下有几个人胆敢对王家七郎动手的。”方幻云同样压低声音说道。谢琅华脸上没有一点意外,她缓缓垂下眸子,冷冷说道:“方姑姑放出消息,就说陛下有意废太子。”方幻云徒然瞪大了眼,她一言不发的看着谢琅华,脸上满是凝重。如果放出这个消息,以太子的性子定然会狗急跳墙,大小姐这是要逼太子谋反啊!“王家七郎为我所累,我能为他做的事实在有限,方姑姑你去做吧!我自有分寸。”谢琅华看着方幻云说道。“是。”方幻云点头说道,转身离开。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她垂眸目不转睛的看着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面上一片肃杀喃喃说道:“阿愠,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要让整个崔家都给你陪葬。”方幻云很快将流言放了出去。流言四起,不过半日燕京城中便已人尽皆知。司马宏知道后为之震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口否决了这件事不说,还派出金吾卫立刻彻查此事,不仅如此还派人给司马奕送去很多赏赐,以安抚司马奕的心。谢琅华知晓此事后,笑笑不语,司马宏生性多疑,身为他的儿子司马奕更是如此,王后被废此事已让司马奕惶恐不安,不管司马宏给司马奕多少赏赐都安付不了他那颗惶恐不安的心。“你疯了吗?”谢琅华还在榻上坐着,司马睿突然大步走了进来,他面色阴沉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怒火。萧氏和谢恒皆是微微一怔,两人不约而同的朝谢琅华看了过去。春桃手中拿着鸡毛掸子,她怯怯的看了司马睿一眼,忍不住往谢琅华跟前靠了靠。“母亲,你们先回去。”谢琅华看着他们说道。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司马睿两个人。谢琅华看着司马睿淡淡一笑:“睿王殿下好大的火气!”“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司马睿大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厉声问道。“睿王殿下已经知道是我做的了。”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除了你还有谁如此胆大包天。”司马睿沉声说道。谢琅华淡淡的看着司马睿扬眉一笑:“我这也是助你一臂之力。”一直以来他缺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一旦司马奕谋反,那么他的机会便来了,该如何去做他比她更清楚。上一世他便做的很好。“我不需要。”司马睿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他心知肚明她这么做只是为了王玄。“殿下当真不需要吗?殿下韬光养晦多年为的又是什么?”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睿出声质问道。她一直以为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司马睿眉头紧锁,他双手重重落在谢琅华肩头,谢琅华淡淡的看着他。他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可知这样做多有多么凶险,陛下并非昏聩无能,万一,万一……”司马睿没有接着说下去。万一陛下查出来,那么她便会粉身碎骨,连带着整个谢家都会飞灰湮灭。“你只需准备便好是了,其他的无需担忧。”谢琅华缓缓说道。司马睿瞬间松开了她。“你要为崔愠报仇,又要护着王玄,可你何曾想过自己。”司马睿看着谢琅华喃喃说道:“又何曾……”想过我半分!最终司马睿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提步就走。谢琅华深深的看了一眼司马睿的背影,她缓缓垂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装着崔愠骨灰的那个陶罐,脸上满是凌厉的杀气。“琅华,睿王殿下这是怎么了?”司马睿走后,萧氏一脸担忧的走了进来。“没事,母亲无需担忧。”谢琅华看着萧氏说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与琅华说。”就在那时谢长安大步走了进来。萧氏淡淡的看了谢长安一眼,她刚准备开口。谢琅华看着她说道:“母亲,就让我与他说几句话。”萧氏这才转身离开。“琅华,流言一事可是你所为?”谢长安出声问道,实则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谢琅华没有开口。“你究竟想要什么?”谢长安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谢琅华刚准备开口,就在那时方幻云在外面说道:“大小姐,王家来人了,指名点姓的要见大小姐。”谢琅华微微一怔。谢长安皱着眉头说道:“请王家的人进来。”方幻云推门走了进来,她身边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那婆子想来就是王家的人了,她虽只是王家的一个下人,却是绫罗锦缎加身,气度远胜一般人家的当家主母。萧氏和谢恒还有春桃也走了进来。屋里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婆子。那婆子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说道:“老奴见过大小姐!”

第二百五十五章 妾(打赏加)

那婆子虽对着谢琅华屈膝行礼,可眉梢眼角皆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傲慢,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萧氏看着她顿时怒从心起,这婆子不过王家的一个奴才,凭什么看不起她的女儿。她刚准备发话。谢琅华一眼朝她看来,示意她不要开口,萧氏这才沉默下去。“不知妈妈有什么事?”谢琅华淡淡的看着那个婆子说道。那婆子看了谢琅华一眼,垂眸说道:“以后大小姐可唤老奴王妈妈。”她答非所问,言语间已然反客为主,仿佛谢琅华以后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一般。谢长安都有些恼火了,他冷眼看着王妈妈说道:“不知王妈妈此行有何贵干?”王妈妈抬头看了谢长安一眼,对着谢琅华说道:“老奴在外面备了轿子,请大小姐跟老奴走吧!”“你要带琅华去哪里?”萧氏起身对着王妈妈说道。谢琅华也是面带疑惑的看着王妈妈。王妈妈勾唇一笑,她淡淡的看了萧氏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她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说道:“大小姐大喜,我家主母已允准大小姐做七郎的妾室,特派老奴来接大小姐过府。”王妈妈一声落下,一屋子人都愣住了。夕阳西下,在谢琅华的院子门口停了一顶小轿。“夫人,若是那谢氏琅华真真坐上娇子入了我们王家可如何是好?”王晏一脸担忧的看着陈氏说道。屋里已经燃起蜡烛,陈氏朝王晏看去,她扬眉一笑,一脸笃定的说道:“夫主就放心吧!便是谢琅华肯,谢长安也是不肯的。”谢长安身为定远侯,又戍守边关多年,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将军,又怎会让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做妾。王晏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氏。陈氏一顿接着又道:“你以为我当真是要迎谢琅华入府做阿玄的妾室吗?我这是打她的脸,更是打整个定远侯的脸面,让他们知道,他们谢家的女儿只配给我们王家做妾,我这是派人上门羞辱他们,告诉他们不要痴心妄想!”“可我就怕谢琅华会上了娇子,到时候看你怎么办?”王晏还是不放心,在他看来能入了他们王家,即便给阿玄做妾,那也是泼天的富贵,无上的荣耀。“她若是真上了那顶轿子才好呢!”陈氏双眼一眯,她冷冷笑道:“她若是进了王家,是生,是死,便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与其把这个祸患放在外面,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磋磨,省的哪一日有心之人拿她来威胁阿玄。”陈氏是真真动了杀气。连王晏都是如此。王玄此次在西凉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无异暴露了他们王家的势力。他们王家能轻易令得西凉改天换日,大燕又如何不能呢?王晏这次发了好大的火,他从未打过王玄,这一次竟当众打了王玄一个耳光。他双目一沉,看着陈氏说道:“夫人所言极是,谢琅华这个祸患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了。”司马宏已经对阿玄出手了。若是这个谢琅华继续留在世上,阿玄还不知会为了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夫主放心吧!杀了她不难,难的是从阿玄心上抹去她。”陈氏眼光一凝,她眼底迸发出狰狞的杀气。谢琅华还未开口,萧氏看冲着王妈妈厉声说道:“你说什么?谁说我家琅华要给你王家七郎做妾了?”谢长安也是冷眼看着王妈妈,他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怒火。谢恒也怒了。春桃和方幻云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全然一副局外人的模样。她总算明白了,王家哪里是来迎她做妾的,分明是来打他们谢家的脸,他们这是生怕她与王家七郎怎样,故而演了这么一出,以此断绝她与王玄的关系。她与崔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崔愠为她而死,他们这是料定了她不会上了那顶轿子,入了他们王家。“怎的夫人不愿吗?”王妈妈明知故名的看着萧氏说道。“莫说做王家七郎的妾,便是做王家七郎的正妻,我们也是不愿的。”萧氏气鼓鼓的说道,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真真气死她了。若非王家七郎对他们谢家有恩,她早就派人把这个婆子给打出去了。谢长安也开口说道:“你回去告诉你们王家主母,我谢长安的女儿绝不与人为妾,你们王家的门第,我们谢家高攀不上。”两人斩钉截铁的便拒绝了。“大小姐的意思呢?”王妈妈扭头看向谢琅华。“王家七郎可知晓这件事?”谢琅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王妈妈顿时敛尽脸上所有表情,她淡淡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我家七郎待大小姐如何,大小姐再清楚不过了,七郎伤重此刻还未醒来,大小姐便不想在七郎榻前尽尽心意吗?”她字里行间已然带了刺,分明是在埋怨谢琅华。王玄被谁所伤,又是为的什么,他们都是心知肚明。谢琅华神色一暗,她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担忧。此刻王玄竟还没有醒来,可会有性命之忧?“请王妈妈回去告诉你家主母,多谢她的一番美意,可是如今我夫刚亡,我还要为他守孝,怕是不能给你家七郎做妾了。”谢琅华缓缓说道。王妈妈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一顿,接着又道:“若是哪一日,王家七郎迎我做正妻,兴许我会考虑一番。”说话同时她漫不经心的抚摸着小豆子的脑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只许他们王家如此盛气凌人的上门打他们谢家的脸面,便不许她气一气他们了吗?她这个人一向心眼极小,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王妈妈当下气的便笑了起来,她冷眼看着谢琅华,满目讥讽的说道:“大小姐真是说笑了,你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德行还妄想做我家七郎的正妻,真真不自量力的很,我家主母说了,让你做七郎的妾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大小姐不愿也就算了,老奴告辞!”王妈妈语罢,再不看谢琅华一眼,她衣袖一挥转身离开。萧氏看着王妈妈负气离开的模样,她只觉得通体舒畅,不由得笑了起来。“琅华做得好。”萧氏满目赞赏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垂眸一笑,她轻轻的抚摸着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她便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已是他的妻了。他始终在她心上,未曾离开过一刻。“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与琅华说。”谢长安看着谢琅华说道,方才的话他还没有说完。谢琅华抬头看着萧氏与谢恒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们几个人皆转身离开。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谢长安两个人。谢长安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你派人放出流言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谢琅华反问道。她要什么?她要司马宏死!要这燕国改天换日。王后处心积虑的谋害她,可陛下何尝不是帮凶,若非他视听不明,不能明辨是非,她怎会由此横祸,阿愠怎会因此而死!“你怎么敢?”谢长安徒然睁开了双眼,他满目震惊的看着谢琅华,眼底闪过一抹惊恐。若是陛下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啊!“你大可去陛下面前告发我。”谢琅华淡淡的看了谢长安一眼。谢长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眼光一凝压低声音说道:“也罢!父亲便陪着你疯狂一次!”谢琅华一言不发的看着谢长安。终究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动容的,她深知谢长安的性子,他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无二心,说出这样的话皆是为了她,他已然在陛下与她之间做出了选择。“琅华,你好生歇息吧!”谢长安抬手替谢琅华掖了掖被角,他满目慈爱的看着谢琅华淡淡一笑,大步转身离开。夜幕降临。王妈妈回去之后,把谢琅华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了陈氏。陈氏知道后气的面色发白,浑身战栗不止,她没想到谢琅华竟如此痴心妄想,她看上的竟是阿玄的正妻之位。王晏看着陈氏,他眯着眼说道:“看吧!非但没有气到人家,反而被人家给气到了,看来这个谢琅华果然不可小觑。”陈氏看着他冷冷说道:“夫主且等着,我不会放过谢琅华的。”用过晚饭之后,谢琅华看着方幻云问道:“王家七郎此刻在何处?”“城外别院之中。”方幻云缓缓说道。“方姑姑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去看一看他。”谢琅华说着起身下了榻。方幻云点头转身离开。春桃进来服侍谢琅华穿衣,她给谢琅华准备了素衣。哪知谢琅华看着春桃手中的素衣,皱着眉头说道:“春桃,去给我换一身红色的衣裙,记住以后我只着红衣,因为阿愠最喜欢我穿红衣。”女为悦己者容,从此以后她只着红衣。春桃给她换了红衣,谢琅华才穿好衣裙,方幻云便走了进来。见谢琅华一袭如火的红衣,方幻云微微一怔,她什么都没说,却是什么都懂。方幻云扶着谢琅华上了马车。马车直奔城外而去。谢琅华到的时候,王玄已经醒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故人

王玄一脸虚弱,面色比谢琅华好不了多少。王礼正在喂他喝药。谢琅华缓步走了进来,扑鼻一股浓重的药味,令得她不由得皱起眉头。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王玄微微一怔,缓缓说道:“你伤未好,不好好歇着来这里做什么。”谢琅华缓步走到王玄榻边,抬眸对着王礼说道:“给我吧!”王礼看了谢琅华一眼,把手中的药递给谢琅华。谢琅华接过药碗,坐在王玄榻边,她舀了一勺药,轻轻的晃了晃汤匙,把药送到王玄嘴边。以前听人说过药是不能吹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王玄凝神看着谢琅华。谢琅华看着王玄淡淡一笑:“郎君被我所累,我若不来看一看郎君良心何安!”王玄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张口喝下那勺苦涩的药,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原来郎君也是怕苦的。”谢琅华看着王玄缓缓说道。“然也!”王玄如实说道。他这个人一向怕苦,每每吃药总得吃一颗的方糖。谢琅华垂眸一笑,又舀了一勺药递到王玄嘴边。哪知,王玄接过她手中的碗,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谢琅华转身从一旁的矮几上,给他拿了一块方糖,看着他说道:“郎君吃了便不觉得苦了。”王玄伸手接过那块方糖,他抬手递到了谢琅华嘴边,缓缓说道:“我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嘴里的苦总会慢慢变淡,而搁在心里的苦随着时光推移,只会越来越浓。”谢琅华看了王玄一眼,她满目苍凉的一笑:“若满心都是苦,便也不觉得苦了,还是郎君吃了吧!”王玄手中拿着那块方糖,固执的看着谢琅华。在他的目光下,谢琅华只得接过那块方糖放在口中,甜甜的味道在她口中扩散开来,她只觉得心中越发的苦涩了。王玄说的不错,心里的苦随着时光推移只会越来越浓。她越来越清晰的认识的到,她失去阿愠了,永远的失去阿愠了。不管她怎么做,他都不会回来了。她鼻子一酸,不由的红了眼眶。王玄淡淡的叹息了一声:“总会过去的,就如同不管黑夜如何冗长,太阳总会升起来的。”王玄一向性子寡淡,他何曾安慰过旁人,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用心的安慰一个人。纵然没有半点效果,可他也尽力了。“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今日的事你莫要放在心上,都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母亲她竟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也是被我所累。”王玄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烛火摇曳,他双目格外幽深,清贵绝尘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歉意。王玄说着一顿,不等谢琅华开口,接着又道:“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比起郎君为我做的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若是哪一日郎君要我的性命,我也会二话不说双手奉上的。”谢琅华满目真诚的说道。王玄勾唇一笑:“我要你的性命作何?”谢琅华淡淡一笑,沉默下去。她扶着王玄躺了下去。王玄躺在榻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昏光的烛火落在他脸上,他的眉眼格外的温和,再无往日一贯的孤傲与清冷。“阿琅,收手吧!朝中事是与你何干,你何必引火烧身呢!”片刻,王玄看着谢琅华突然开口说出这句话来。谢琅华怔怔的看着他。那一声阿琅,恍惚间让她以为是阿愠在唤她。眨眼之间她回过神来,将目光落在王玄苍白的脸上,她双目一片森寒,缓缓说道:“我绝不会收手的。”她慢慢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玄,一脸的固执。若是阿愠能从新站在她面前的话,那么她愿意收手,可是永远都不可能了。她为什么要收手?她活着不就是为了报仇吗?她若再不出手,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也死在她面前吗?“我此番受伤,不过是我故意示弱罢了。”王玄缓缓吐出这句话来。司马宏派来的那些人如何伤的了他,他不过是给司马宏一种错觉,让司马宏以为他的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以放松司马宏对他的警惕。连他受的伤也是恰到好处,虽然看似凶险却并不致命。谢琅华凝神看着王玄,她缓缓说道:“终究是我连累郎君了。”王玄骤然拧起眉头,他淡淡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与你何干?”在王玄的注视下,谢琅华扬眉一笑,那一笑格外灿烂。她看着王玄轻声说道:“郎君也该成婚了。”王玄一言不发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看着他缓缓说道:“郎君歇息吧!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宵禁就回不去了。”谢琅华说着对着王玄盈盈一福,不待王玄开口,她转身就走。“我若娶你为正妻,你可愿意?”王玄看着谢琅华的背影说出的话很是突兀。显然他知道了谢琅华故意气陈氏说出的那些话。“咳咳咳……”王玄说着咳了起来。谢琅华脚下一顿,她缓缓转过身去看着王玄说道:“郎君说笑了,郎君若要成婚溧阳白家的娇娇白染就很不错。”她依稀记得白染性格品行都极好,白家的门第虽不如王家,却也是钟鸣鼎食之家。王玄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他淡淡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盈盈一福说道:“郎君,告辞!”不等王玄开口,她转身离开。王玄看着她的背影,勾唇一笑,他缓缓垂下眸子自嘲的说道:“溧阳白家,你连成婚的人都为我选好了,可见也是用了心的!”“郎君!”谢琅华走后,王礼走了进来,他欲言又止的看着王玄。王玄挑眉朝他看去:“有什么话就说。”王礼拱手说道:“郎君还是把心思用在寻医上面吧!天下之大总有一人能治好郎君隐疾的。”不是他给郎君泼冷水,可谢琅华这妇人,只怕郎君是拿不下了。王玄嘴角一挑说道:“隐疾尚可医治,可心疾又如何医治?”王礼猛地一怔,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玄说道:“郎君当真对谢琅华……”剩下的话王礼没有说出口。王玄淡淡的扫了王礼一眼,开口说道:“多派一些人暗中保护她,崔佑的事只怕她已经知道了。”“是,郎君!”王礼沉声说道。王玄接着又道:“还有你回一趟家给母亲带一句话,告诉她若不想失去我这个儿子,就不要插手我的事,更不要擅自做主。”王礼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说道:“是!”夜色无边。谢琅华正好赶在宵禁之前回去。也不知何时天空竟落下雪来,等谢琅华下车的时候,地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大小姐,仔细脚下路滑!”方幻云伸手扶着谢琅华。谢琅华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轻声说道:“方姑姑为阿愠选一出安息之地吧!无论我再如何不舍,总要让他入土为安,不能让他魂无归处。”方幻云轻轻的点了点头。雪下了整整一夜。院子里的红梅都开了,隐隐梅香扑鼻而来。方幻云很快为崔愠选好墓地。谢琅华亲自去看过了,方幻云选的地方就在城外,离甘泉寺不远,后有山,前有水,是一出风水宝地。谢琅华择了一个日子,只带了方幻云一人,抱着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出了城。她亲自动手将崔愠安葬了。方幻云早已准备的墓碑,可谢琅华并未在碑上刻任何字,只在崔愠的坟上立了一块无字碑。如今她只能把他无声无息的葬在这里。可用不了多久,她便会让崔家开祠堂,把他风风光光的迎回崔家。谢琅华一袭夺目的红衣,她外面穿着雪白的狐裘,她静静的跪在崔愠的墓前,看着那块无字碑,她眼泪一行一行落在。方幻云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方姑姑你先回马车上吧!我想一人在这里陪阿愠一会。”谢琅华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好。”方幻云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冰天雪地只剩下谢琅华一人。她将脸贴在那块无字碑上,勾唇一笑,笑着笑着她眼泪滚滚而落。她紧紧的抱着那块无字碑,轻声说道:“阿愠,让我再无你跳一支舞!”谢琅华说着缓缓站了起来。她伸手解开外面的狐裘,只剩下一袭如火如荼的红衣。寒风卷起她的衣裙,踏着皑皑白雪她翩然起舞。她只会跳一支舞,凤凰于飞,那是妻子跳给夫君看的。此生她只为他一人而跳,再不会为别人而舞!天地间,寒风中,白雪上,她一个人独舞,眉眼间满是遮不住的苍凉。跳着跳着她再也忍不住,她扑在那块无字碑上,放声痛哭了起来:“阿愠……”她以为她可以做到,平静的送他离开。可是她终究做不到。她舍不得的他,有一千个舍不得,一万个舍不得。她愿意倾尽一切,只要他能回到她身边。“阿愠,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要你离开我……”谢琅华哽咽的说道,她眼泪汹涌落下。忽的,她脊背一僵,猛然扭过头去,沉声说道:“是谁?”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月娘

谢琅华的声音一落,夜辰和夜幕瞬间出现在她左右。映入谢琅华眼帘是一片雪白的世界,除了阵阵寒风空无一人。夜辰和夜幕不由得抬头朝她看了过去,他们眼中皆是疑惑,他们也算得上耳聪目明了,却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分明什么人都没有。谢琅华凝神看着身后。一个人缓缓出现在她视线之中。夜辰和夜幕不由得一怔。那人一袭乌黑的衣袍,他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头上戴着厚重的皮帽,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谢琅华,黑漆漆的双眼如同脚下的雪一般透着丝丝寒气。可即便他只露着一双眼睛,谢琅华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萧陌,他便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出他来。谢琅华右手微抬,示意夜辰和夜幕下去。夜辰和夜幕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眨眼之间两人消失不见。“陌表哥别来无恙啊!”谢琅华看着萧陌勾唇一笑,她眼底一片森寒,仿佛鲜血侵染了一般闪动的迫人的血光。萧陌独身一人,他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他平静的看着谢琅华,双眼仿佛幽深的寒潭,看似波澜不惊,却是寒气逼人。“谢琅华!”他骤然出声,声音沙哑的厉害,仿佛白发苍苍的老翁。谢琅华俯身捡起地上的狐裘,她缓缓的披在身上,冷眼看着萧陌。“那一日在天牢,你不该救我的。”萧陌说着慢慢的露出脸来。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从前的萧陌无需多加修饰,只一袭青衫便是公子如玉,加上他气质温和,与谁说话都是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如今他的脸被大火烧过,整张脸上在无一寸完好无损的肌肤,就仿佛立在冬日里的枯树,上面坑洼不平,肤色有深有浅,一眼望去狰狞的可怖。谢琅华冷冷的看着他,她嘴角一勾:“若让你就那样死去,岂非太过便宜你了!”萧陌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仿佛从不曾认识过她一样。“你该恨我的。”萧陌狰狞可怖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令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叫人胆寒。“你来这里做什么?”谢琅华冷冷说道。“我来看看你如今过的如何?”萧陌亦冷眼看着谢琅华,他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后的无字碑上,笑着说道:“看来你过的并不好,如此我便放下心。”在他看来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谢琅华,他的一切悲剧都是从她上门退婚开始的。“看完了就请回吧!”谢琅华面无表情的下了逐客令。“谢琅华我不欠你了,从此以后我对你不会手下留情的。”萧陌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她在天牢救了他一命,他上一次通知她及时救了华玥一命,从而令得谢恒从新站了起来,他已经不欠她什么了。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的背影一眼,她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她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这样他便痛不欲生了吗?可这只是开始,还未结束!“大小姐,你没事吧!”方幻云匆忙走了过来。谢琅华冲着方幻云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的坟墓。片刻,她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方幻云一眼。方幻云瞬间心领神会对着谢琅华点了点头。既然萧陌看到她把阿愠葬在这里,这个地方便不能再用了。萧陌的歹毒她可是领教过的。谢琅华轻轻的抚摸着那块无字碑,她眼中满是伤痛,良久她扭头对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我们回去吧!”谢琅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块无字碑,缓缓转身离开。方幻云扶着谢琅华上了马车。夜辰与夜幕却留了下来。马车缓缓驶入燕京,谢琅华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燕京城热闹繁华一如往昔。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只觉得恍若隔世。从阿愠离开后,一切都变了,她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灰暗。谢琅华只看了一眼便放下车帘。“大小姐可要去看看如今红馆里的头牌?”方幻云看着谢琅华笑着说道。谢琅华微微一怔,她瞬间明白了方幻云的意思。如今这世上再无陈意,早在数日前陈意突然身染恶疾去了,陈意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陈家并没有大肆声张,无声无息的把她给埋了。燕国第一美人就此陨落,很多人都唏嘘不已。谢琅华淡淡说道:“也好!”马车很快调转方向,停在燕国最大的红馆后门。无人知晓如今这日进斗金的红馆,早已换了主人,如今已姓谢了。方幻云稍稍提了一提,谢琅华便应允了。既然要把陈意安排进来,势必得换成自己的人才好,以免走漏风声。方幻云轻车熟路的在前面为谢琅华引路,将谢琅华带到一处无人的雅间里。红馆里管事的妈妈很快便来了,可谢琅华并未露面,她坐在屏风后面。“宋妈妈,把月娘带过来,主人要见她。”方幻云对着管事的妈妈说道。“是,我这就去把月娘带过来。”宋妈妈不着痕迹的抬头朝屏风看了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谢琅华勾唇一笑,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月娘这个名字甚好!”陈意不是一向自视清高,目中无人吗?如今她身处这污秽不堪的地方,日日做着肮脏难言的事,可不就得一个这样的名字,时时刻刻的提醒她,如今的她有多脏!“大小姐满意就好。”方幻云淡淡一笑。两个粗壮的汉子很快把陈意带了过来。“你们放开我,我可是陈家阿意,你们给我等着,陈家一定会派人来寻我的,到时候我要你们死……”陈意近乎疯狂的吼道。“啪……”几个巴掌瞬间落在她脸上。“呸,这都几日了,你还做梦呢!”一个汉子抬脚踢在陈意身上,骂骂咧咧的说道:“再胡言乱语小心老子撕烂你这张嘴!”方幻云缓步走了出来,她看着那两个人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是。”那两个人拱手离开。“是你!”陈意看着方幻云一下子愣在那里。片刻,她回过神来疯了一样朝方幻云扑了过去。方幻云衣袖一甩。“啊……”陈意重重的摔在地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嘶声力竭的喊了起来。“方姑姑,把她的嘴堵上。”谢琅华缓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方幻云瞬间把陈意的嘴给堵上。陈意目赤欲裂的看着谢琅华,她一脸狰狞,脸上满是滔天恨意,一副恨不得将谢琅华挫骨扬灰的模样。谢琅华淡淡的看着陈意。如今的陈意一袭绯红的薄纱裙,曼妙的身姿若影若现,即便隔着纱裙都能看着她身上一片一片的青紫,除了那双眼睛还能看出点当初的模样,她那张脸再也找不出一点陈意的模样。曾经的她以冰雪美人著称,可如今她肤白胜雪,眼尾微微上挑,右眼下还有一颗泪痣,一副魅惑众生的模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轻佻,一看便知是红馆中人。谢琅华缓步朝陈意走了过去。陈意双眼血红,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挣脱了方幻云的禁锢,朝谢琅华扑了过去。然,她还没有触及谢琅华的衣裙。方幻云一脚踢在她的腿上,陈意一下子跪在谢琅华跟前。在谢琅华的注视下,方幻云抬手在陈意身上一点,陈意便无法动弹了。谢琅华缓缓俯下身去,她单手捏着陈意的下巴,逼得陈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在陈意吃人的目光中,谢琅华勾唇一笑,她漫不经心的说道:“陈氏阿意,被万人骑,千人枕的滋味可好?”陈意死死的看着谢琅华,狰狞的脸上全是杀气。若非她不能动弹,她一定会扑上去咬断这个贱人的脖子。一觉醒来,她从高高在上的陈氏嫡女,沦为红馆中的头牌,日日都得接满三十个客人,不管是白昼还是黑夜不能停歇过片刻,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信,她已经疯了。她偷偷自残过数次,可恨她连求死都不能。“啪……”谢琅华抬手一巴掌甩在陈意脸上。陈意嘴角瞬间溢出血来。她看着陈意扬眉一笑,拽着陈意长发一字一句的说道:“从陈氏嫡女沦为红馆头牌,定然是生不如死吧!”陈意目赤欲裂,奈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样甚好!”谢琅华缓缓的松开了陈意,她慢慢的站了起来。方幻云拿去一块锦怕递给谢琅华。谢琅华接过锦怕擦了擦手,将用过的锦怕丢在陈意脸上,她看着陈意面无表情的说道:“如今的你可真脏,真叫人恶心!”陈意眼中都快滴出血来,她恶狠狠的瞪着谢琅华。谢琅华冷眼看着陈意,她勾唇一笑缓缓说道:“陈氏阿意染恶疾而亡,陈家早已把她给葬了,这世间再无陈氏阿意。”那瞬间陈意只觉得眼前一黑,她胸中血气翻腾。“噗……”她生生呕出一口血来。“从此这世间只有月娘,你就好好赎罪吧!”谢琅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陈意面色煞白,她嘴角挂着两行血迹,狰狞如恶鬼一般令人望之胆寒。“方姑姑,她既然不好好听话,那么便没有开口的必要了,把她毒哑了,省的惹出什么事非来。”谢琅华看着方幻云说道。陈意双目滚圆的盯着谢琅华,一时之间她眼中只剩下惊恐。

第二百五十八章 风雨欲来(打赏加)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五十八章风雨欲来谢琅华极其淡漠的扫了陈意一眼,她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我们也该回去了。”

方幻云勾唇一下说道:“是。”

她抬头将目光落在陈意身上,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从衣袖中取出一颗乌黑的药丸,她脸上闪过一抹冷笑,提步朝陈意走了过去。

陈意满目惊恐的看着方幻云。

方幻云掰开陈意的嘴,逼着她把那颗药丸吞了下去。

陈意目赤欲裂的看着方幻云。

方幻云抬手在陈意身上一点,陈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呕……”她一脸惊恐,把手伸进嘴边,用力的扣着喉咙,想要把那颗药丸给吐出来,可她试了几次都没有用。

“你给我吃的什么……”陈意满目戾气的看着方幻云吼道。

可她不过说了几个字,一句话还未说完,只看到她嘴边一张一合,便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啊……啊……啊……”不管陈意说什么口中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来。

她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她满目阴霾的朝谢琅华看了过去。

谢琅华再不看她一眼提步就走。

“来人啊!把她带下去。”方幻云张口说道。

方才那两个粗壮的汉子瞬间走了进来。

两个汉子本想抬头看一眼谢琅华,怎料他们还未抬起头,方幻云便冷冷说道:“谁敢多看一眼,我必挖了他的眼。”

令得他们两个人瞬间垂下头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莫要让她死了,每日接满三十个客人才准她吃饭。”方幻云沉声说道。

“是。”两个大汉瞬间把陈意拖了出去。

谢琅华与方幻云一起离开了红馆。

上了马车之后,谢琅华看着方幻云说道:“苏先生酿的酒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把酒肆开起来了。”

“我这就着手准备。”方幻云点头说道。

“挑几坛好酒给余烨兄长送过去。”谢琅华接着又道。

“是。”方幻云应道。

谢琅华缓缓的垂下眸子,她轻叹了一声:“可惜华玥兄长离开了,他也很喜欢苏先生酿的酒。”

就在他们离开崔家别院,回到她的宅院那晚,华玥兄长只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了。

谢琅华轻轻的抚摸着小豆子的脑袋,小豆子探出脑袋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便又合上了眼。

见谢琅华振作起来,萧氏和谢恒都放下心来,连春桃也是异常开心,她每日变着法的给谢琅华做吃的。

谢琅华看似与往日无异,只是整个人越发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常一个人发呆。

她与方幻云刚回去,突然接到一个消息,身体一向硬朗的司马宏突然病倒了,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几个太医看过了都束手无策。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人心惶惶。

司马奕虽还在禁足,可他身为太子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

如此一来等于说整个燕国已在司马奕的掌控之中。

谢琅华听着方幻云的话不由得勾唇一笑。

人只有得到过才更怕失去,为了自己的欲望才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来。

谢长安在她这里住着,老太太已经派人来请过谢长安一次,可她请的只是谢长安,谢长安并没有回谢家,也没有去看过老太太。

谢长安心知肚明,没有老太太的授意,谢家的几位长辈如何敢那样闹腾。

老太太虽为露面,可这件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萧氏和谢恒对谢长安并不亲近,莫看同在一个屋檐下,一日也说不上几句话。

“方姑姑,查一查崔佑这个人,事无巨细有关他的事我都要知道。”谢琅华双眼微眯,她说出的话格外森寒。

令得方幻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上满是疑云。

大小姐为何突然提及这个人?

谢琅华并没有多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不能贸然出手,那样只会打草惊蛇,还有可能累及母亲与阿恒。

她已经失去阿愠,再也不能失去其他人了。

“是。”方幻云点头说道。

她话音才落谢长安便大步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他刚刚下了早朝。

他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看了方幻云一眼说道:“方姑姑你先去忙吧!”

方幻云转身走了出去。

谢长安开口说道:“阿恒正是求学的年纪不能整日在家里待着,族中的学堂他不愿意去就算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从明日起让他去贺家的学堂里念书。”

贺雍可是两朝太傅,他学识渊博身受天下学子的敬重,能让阿恒去贺家学堂念书再好不过了。

“好。”谢琅华点头说道。

“太子已经对陛下出手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谢长安大步走到谢琅华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不助纣为虐就好。”谢琅华淡淡的看了谢长安一眼。

谢长安还未开口,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扭头朝门口看去。

谢瑶华一袭锦衣华服,在数个婢女的簇拥下,她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

许是有孕的缘故,她整个人圆润了不少,面上白里透红气色极好。

“父亲!”谢瑶华对着谢长安盈盈一福,看着谢长安她不由得红了眼眶,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谢长安看都没有看谢瑶华一眼,他一脸厌恶的说道:“我可不是你父亲。”

谢瑶华整个人一怔,她一脸神伤幽怨的看着谢长安说道:“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父亲,我此生也只有你一个父亲。”

“姐姐!”说着她目光落下谢琅华身上,一脸关切的说道:“听闻姐姐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谢瑶华一眼,她冷冷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萧氏和谢恒也走了进来,两个人面若冰霜的看着谢瑶华,就差把她扫地出门了。

谢瑶华抚摸着小腹,对着萧氏盈盈一福,算是行过礼了。

萧氏侧身躲了躲,她凉凉说道:“我可受不起你这一礼。”

若是寻常人受了这种待遇,早已或怒或恼,可谢瑶华依旧面不改色,她脸上噙着浅浅的笑,对上谁都是一副和善的模样。

她几步走到谢长安跟前,眼眶红红的说道:“祖母她身子不大好。”

谢长安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

谢瑶华抬头一一看过萧氏,谢恒,还有谢琅华,最后对着谢长安说道:“祖母十分想念你们,她日日寝食难安,特地派我来请你们回去。”

谢琅华面带讥讽的一笑。

老太太想念谢长安还有几分可信,至于他们几个人,老太太怕是巴不得他们永远都不回去才好。

萧氏和谢恒脸上也满是讥讽,两个人抬头看着谢琅华,母子几人相视一笑。

“说完了吗?”谢长安冷眼看着谢瑶华说道。

他说着一顿,不等谢瑶华开口便接着说道:“说完了立刻回去,这里不欢迎你。”

“父亲。”谢瑶华楚楚可怜的看着谢长安,她瞬间落下泪来。

谢长安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你住口,我不是你父亲,更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谢瑶华面色一白,她紧咬着唇瓣,哽咽的说道:“我永远都忘不了父亲这十多年对我的疼爱,不管你认不认我,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我的父亲。”

谢瑶华打得什么算盘,谢琅华一清二楚,她无非是看上谢长安的势力,想要谢长安助司马奕一臂之力,届时她便是王的女人,若是她再诞下个一男半女的,自然贵不可言。

凭她的手段,王后之位对她来说也如探囊取物一般。

“如今太子风头正盛,你来这里演这么一出为的又是什么?”谢琅华满目讥讽的看着谢瑶华说道。

谢长安亦是冷眼看着谢瑶华,他也不傻不用琅华提点,她打得什么算盘,他都一清二楚的很。

“姐姐说的这叫什么话,在旁人眼中我也姓谢,无论如何我们终归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来日我若得了富贵,我们谢家自然无上荣耀,连带着姐姐和阿恒都能奔个好前程。”谢瑶华娓娓道来,她今日之所以来这里,一来是应了老太太的话,二来便是告诉他们这些话,给他们提一个醒,让他们莫要站错队。

“我们谢家没有你这样的人,你的荣辱也与我们无关。”谢长安双眼一眯说出的话恁的无情。

“来人啊!把她给我赶出去。”说着谢长安声音一沉高声喊道。

“诺。”瞬间上来两个手持长戟的侍卫,大步朝谢瑶华走了过去。

谢瑶华眼底付过一丝寒气,她依旧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看着谢长安说道:“你们不认我也就算了,可总不能不认祖母吧!她如今重病缠身,你们就忍心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吗?”

谢长安表情松动的几分,无论如何老太太终究是他是亲生母亲。

谢瑶华看的一清二楚,她缓缓垂下眸子,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那我就先告辞了。”她对着谢长安盈盈一福,在婢女的搀扶下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那时谢琅华缓步朝谢瑶华走了过去,她勾唇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萧陌根本没有死,不仅如此他也在太子府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是你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五十九章是你谢瑶华微微一怔,她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琅华,你说什么?萧陌不是早就死了吗?”萧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

看着谢瑶华有些仓皇的步伐,谢琅华不由得勾唇一笑。

不管今日萧陌出不出现,她都会把这件事告诉谢瑶华的。

也该让他们好好的斗一斗了。

从前萧陌一直隐藏在暗处,如今她骤然点破将他放到明处来,以他们两个人的性子,必有一场恶斗。

萧禾也有孕在身,听闻谢瑶华之所以这么快便有了身孕,多亏了萧禾送给她的坐胎药,也不知萧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瑶华有孕于她来说无异于锦上添花,令得司马奕越发宠爱她。

她始终都想不明白萧陌为什么这么做,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萧陌没有死吗?”萧氏看着谢琅华问出心中疑问。

驿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以为萧陌早已命丧黄泉,可她怎能让他如此轻的易就死了呢!

谢琅华对着萧氏微微摇了摇头。

萧氏面上的表情十分的复杂,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你身子还未大好,好好歇息吧!”谢长安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抬头看了谢长安一眼,谢长安脸上有些焦灼。

谢琅华知道他素来是个孝顺的,听谢瑶华说老太太身子不大好,定然坐不住了。

果然,谢瑶华走后没有多久,谢长安便回谢家了。

谢琅华一刻都不敢停歇,一有空隙便修炼长生诀。

自从王玄给她打通经脉之后,她修炼起长生诀来当真事半功倍。

说起来她真真欠王玄良多,只盼着日后能尽力偿还于他。

入冬之后,昼短夜长,一眨眼天便黑了。

屋里已经燃起炭火。

炭火发出轻微的声音,谢琅华坐在炭火旁,火光染红了她的脸。

谢长安去了谢家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

不管是萧氏也好,还是谢琅华都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权干涉。

谢琅华让春桃与方幻云早早去睡了。

这段日子她们着实辛苦了。

谢琅华已经给谢恒说了让他去贺家读书的事,谢恒的腿已经恢复如常,再也看不出一丝异样来,他也是想去学堂的,只是不愿瞧谢家那些人的嘴脸,所以才迟迟没有回族中的学堂。

他想都未想便应允了。

萧氏忙活着给他准备入学的东西。

夜深人静,一丝细微的响动传入谢琅华耳中。

谢琅华抬头望去,夜辰和夜幕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回来了。”谢琅华轻声说道,她一直没有上榻就是在等他们回来。

夜辰怀中抱着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

谢琅华骤然站了起来,她伸手接过陶罐,鼻子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她小心翼翼的将陶罐放在桌案上,抬头朝夜辰与夜幕看去,压低声音说道:“一切可准备妥当?”

“是,大小姐。”夜辰和夜幕拱手说道。

“没有人发现什么吧?”谢琅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萧陌既然已经看到她把崔愠的骨灰葬在城外,定会借此生事的。

如今他如一个丧家之犬一般,可他一向深谙借力使力之道,他定会找上崔家的,一来卖崔家一个好,二来还可借崔家来对付她。

“是。”夜辰与夜幕沉声说道。

“你们辛苦了,回去歇着吧!”谢琅华看着他们两个人说道。

夜辰和夜幕转身离开。

房中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

“阿愠……”谢琅华将脸贴在陶罐上,她满目苍凉,缓缓的闭上了眼,就好似抱着崔愠一般,紧紧的抱着那个陶罐。

片刻,她慢慢的睁开了眼,抱着那个陶罐朝后院走去。

她提着一盏灯,从杂物房拿了一个锄头,来到一株桃树下。

如今正值冬日,万物凋零,桃树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谢琅华在树下挖了一个坑,将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埋在桃树下。

她想了想把他葬在哪里都不安心,唯有把他放在身旁,日日看着他才能放心。

“阿愠,我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的。”谢琅华独自一人,她双手抱着膝一动不动的坐在桃树下。

夜色如墨。

她一袭妖娆的红裙,灼灼夺目,只是双眸黯淡无光,明明如此艳丽的颜色穿着她身上却是满身死寂。

良久,她才起身回去。

她抬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满目讥讽的说道:“今夜太子府怕是热闹的很。”

谢瑶华与萧陌已是不死不休,以谢瑶华的性子,既然得知萧陌在太子府中,定然如坐针毡,会迫不及待的出手对付萧陌,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啊……有鬼啊……”夜深人静,忽的一声凄厉的吼叫打破了太子府的平静。

司马奕正在谢瑶华房中歇息,不得不说谢瑶华的手腕高超的厉害,明明司马奕对她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可自从她入了太子府,十日里有八日司马奕都宿在她房中。

加上她如今有了身孕,司马奕更是对她宠爱有加。

“啊……有鬼……”听着那声厉吼,谢瑶华顿时从榻上坐了起来,她仿佛入了魔怔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面上满是惊恐,她双手用力的握着耳朵,整个人颤抖的厉害,尖着嗓子一遍又一遍说道:“有鬼,有鬼啊!”

“阿瑶,你这是怎么了?”司马奕也被她惊醒了,他起身皱着眉头看着谢瑶华。

“殿下,你没听到的吗?他们说府中有鬼,妾好害怕呀!”谢瑶华哭着扑进司马奕怀中,她瘦弱的身子忍不住颤抖着,紧紧的抱着司马奕。

“好好的哪里有鬼,休要听他们胡言乱语。”司马奕轻声安慰着谢瑶华。

“妾亲眼见过的,那鬼一袭黑衣可怖的厉害!”谢瑶华满目惊恐,在司马奕怀中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司马奕眉头一蹙,沉声说道:“来人啊!去查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谢瑶华双眼一眯,她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好啊!她一直都以为萧陌早就死了,哪知道他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思及萧禾送给她的坐胎药,她只觉得细思极恐,不知他们安得什么心,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好了!阿瑶,孤是真命天子,有孤在这里什么脏东西都不敢靠近这里,你莫要哭了仔细腹中的孩儿。”司马奕一脸宠溺的看着谢瑶华,他如今风光无限,越发念着谢瑶华的好。

想当初他万念俱灰,满心惶恐不安,唯有她敢靠近他,愿与他风雨同舟。

“殿下,妾好害怕啊!妾几次说过见过那鬼,只是殿下都不信妾。”谢瑶华满目委屈,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好,好,是孤的不是,孤这次一定把那个鬼给揪出来,看看他到底是人是鬼!”司马奕沉声说道。

谢瑶华这次停止抽噎。

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司马奕,什么话都不说,司马奕的心便酥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谢瑶华始终依偎在司马奕怀中。

“启禀殿下。”门外人影闪动,府中的侍卫首领在外面拱手说道:“声音是从萧侧妃的院子里传出来的,属下已经把萧侧妃的院子围了起来,果然从里面搜出一个可疑的男子。”

司马奕眉头一蹙,他低头看着谢瑶华说道:“你好生歇息,孤去看看到底是何人装神弄鬼。”

他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谢瑶华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她一脸柔弱,却是满目坚定的看着司马奕说道:“妾陪殿下一起去,不然妾放心不下。”

拒绝的话已在司马奕嘴边,可看着谢瑶华满目担忧的模样,他生生咽下了那句话,看着谢瑶华说道:“好。”

在侍卫的簇拥下,谢瑶华与司马奕一同朝萧禾的院子走去。

萧禾的院子已被侍卫团团围了起来,火把组成的长龙将整个院子都照亮了。

萧陌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数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一袭黑衣,厚重的皮帽压得低低的,脸上还裹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你们放了他,他不是鬼,更不是什么刺客,是我请来专门为我调理身子的。”萧禾满目担忧的看着萧陌,字里行间难掩惊慌失措。

“哦?孤怎么从不知晓这件事。”就在那时司马奕大步走了过来。

一见司马奕萧禾的心顿时跌倒了谷底。

“殿下,妾害怕!”谢瑶华说着躲进司马奕怀中。

萧陌跪在地上,他冷眼看着谢瑶华。

恰在那时谢瑶华也朝他看了过去。

一时之间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谢瑶华眼中闪着寒光,她满目讥讽的勾唇一笑。

萧陌寒气森森的看着她。

“来人啊!把他脸上的面巾撤掉,孤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人是鬼。”司马奕看着萧陌声音一沉。

“殿下。”萧禾满目祈求的看着司马奕,她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诺。”两个侍卫上前,一把撤掉萧陌脸上的面巾,连带着拿走了他的帽子。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眼中闪过丝丝惊恐。

谢瑶华微微一怔,她也没有想到萧陌竟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司马奕凝神看着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字里行间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萧陌,是你。”

第二百六十章 施以宫刑

那一刻,所有的目光落在萧陌身上,令得他再无处遁形。从前他也是燕京城的青年才俊,一瞥一笑不知令得多少少女怀春,是以他这个人一向都是骄傲且自负的。在他眼中他比盛名在身的王家七郎也是不差的。可如今看着他的那些目光中,有鄙夷,有惊恐,有厌恶……从云端骤然跌入尘埃,已让他手足无措。这些人的目光足以让他生不如死。“请殿下饶我兄长一命!”萧禾跪着来到司马奕面前,她满目惊恐苦苦哀求道。她已经没有了父亲,没了母亲,没了家,只剩下一个兄长,她不能再失去他了。看着跪在司马奕跟前苦苦哀求的萧禾,萧陌紧紧握起拳头,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如今有多么卑微。“殿下,妾好害怕!”谢瑶华一脸害怕,往司马奕怀中躲了躲。司马奕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勾唇一笑:“莫怕,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司马奕的话令得萧陌的心痛的无以复加,他暗暗咬牙,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众目睽睽之下,他对着司马奕拱手将头磕了下去,一字一句的说道:“萧陌不才,但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萧陌知道如今整个朝堂已经掌控在司马奕手中。他如今这幅模样谁又认得出他呢!只要司马奕饶他一命,他便可苟活于这个世上。司马奕一手抱着谢瑶华,他漫不经心的看着萧陌朗朗一笑:“好一个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求殿下饶我兄长一命,妾亦愿为太子粉身碎骨。”萧禾拼命的对着司马奕磕头,磕的额头都出血了。司马奕的目光从他们兄妹二人身上扫过,他脸上带着笑意,不假思索的说道:“好,孤看着从前的情分上便饶你一命。”“多谢殿下大恩。”萧陌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只求活着。萧禾亦哽咽的说道:“多谢殿下!”怎料,司马奕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这是孤这府中皆是女眷,你留在这里多有不妥。”萧陌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奕。司马奕居高临下的看着萧陌说道:“你若想留在这里,需得施以宫刑与宫中的寺人一般!”“殿下不要啊!”萧禾满目惊恐,顿时愣在那里。如今萧氏只剩下兄长这一根独苗,他若是被施以宫刑,萧家岂非要绝后了。萧陌亦是一怔。司马奕满目讥讽的看着他说道:“怎的你不愿吗?”“怎会,只要能为殿下效力,萧陌心甘情愿。”萧陌说着将头磕了下去。“不,不要……”萧禾疯了一样,她双目血红的看着萧陌嘶声裂肺的吼道。萧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眼中闪过一抹沉痛。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羞辱的事莫过于此了,可他不得不这么做。“好,来人啊!立刻为他施以宫刑!”司马奕右手微抬。“诺。”随即上来两个人将萧陌拖了下去。“殿下,求求你,不要这样做……”萧禾跪在司马奕跟前,不停的磕着头,拼命的哀求着司马奕。可司马奕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几个侍卫把萧陌拖到萧禾院子里偏殿。“啊……”不过片刻,从屋里传来一阵令人战栗的惨叫声。萧禾一下哭晕了过去。谢瑶华眼波一沉,眼底掠过一丝寒气。萧陌不死对她来说终究是心头大患。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司马奕竟会留萧陌一命,真真出乎她的意料之中。司马奕低头看着谢瑶华说道:“阿瑶,这奴才还算衷心,送给你怎么样?”谢瑶华怯怯的看着司马奕,她还未开口,司马奕笑着说道:“阿瑶不必害怕,让他带上面具也就是了。”“多谢殿下!”谢瑶华对着司马奕盈盈一福。“哈哈哈……”司马奕放声笑起,拥着谢瑶华转身离开。阵阵寒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天还未亮,司马奕便上朝去了。谢瑶华亲自服侍他穿衣洗漱,把他送了出去。司马奕才走,萧陌便走了进来。“奴才见过主子!”他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唯有双目露在外面,他撩衣袍,动作有些僵硬的跪在谢瑶华跟前。谢瑶华坐在妆台前,她漫不经心的扭头朝萧陌看了过去。萧陌眼中全是心甘情愿的臣服,没有一点怨恨。正是如此,谢瑶华才越发不放心。她抬头四下扫了一眼,看着屋里的婢女说道:“你们都退下!”“是!”屋里的婢女皆退了下去。只剩下谢瑶华与萧陌两个人。“说吧,你们给我服用坐胎药究竟有何目的?”谢瑶华也不给萧陌绕弯子,她如今最担忧的便是这件事了。她生怕萧陌在她喝的药中下毒,而她还不自知。“奴才也只是想助夫人平步青云罢了!”萧陌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你会有这么好心。”谢瑶华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她害他家破人亡,他非但不恨她,反要助她平步青云,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谢琅华!”萧陌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瑶华说道。谢瑶华凝神看着他,竟从他眼中看不出丝毫端倪来。谢瑶华沉吟片刻,她漫不经心的吐出几个字来:“正是谢琅华告诉我,你在太子府中。”萧陌这句话说的不错,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谢琅华。“我就知道是这个贱人!”萧陌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眼中一点意外都没有。这个世上凡事都无绝对。就譬如昨晚那件事,与他来说是福是祸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虽然比施以宫刑,却从暗处走到了明处,谢琅华报复他的同时,何尝不是为他做了嫁衣,不然他怎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她面前。他深知司马奕的性子,他是何等自负,是绝不屑杀了他的。果然一切如他所料。“你当真没有在我的药中做手脚?”谢瑶华还是不信萧陌。“夫人若是不信的奴才的话,可把那坐胎药拿来给奴才喝,萧禾也是因为喝了那坐胎药的缘故,才这么快有了身孕。”萧陌对着谢瑶华拱手说道。谢瑶华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冬雪。”谢瑶华沉声喊道。“夫人。”她声音一落,冬雪便走了进来。“去把我喝的坐胎药熬一碗过来。”谢瑶华淡淡的看了冬雪一眼。“是。”冬雪随即转身离开。谢瑶华从妆台上拿起一个翡翠的镯子,她漫不经心的套在手腕,淡淡的扫了萧陌一眼,她面上带着讥讽勾唇一笑:“我始终不信你会这么好心。”比起谢琅华对他做的那些事,他更应该恨她不是吗?“夫人怎样才肯信奴才?”萧陌看着谢瑶华问出声。在萧陌的注视下,谢瑶华垂眸一笑:“若你杀了萧禾,我便信你如何啊?”萧陌顿时沉默下去。谢瑶华双眼一眯:“你不愿也就算了,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来报复我!”“我愿意!”萧陌的声音恁的沙哑。谢瑶华面带质疑,她淡淡的扫了萧陌一眼。她不信他当真能如此狠心,要知道萧禾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夫人。”冬雪很快端着药走了进来。萧陌一言不发,他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谢瑶华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她眼中满是疑惑,他当真没有在她的药中做手脚吗?“奴才这就去为夫人杀了萧禾。”萧陌面无表情的从地上起身。语罢,也不等谢瑶华开口,萧陌大步转身离开。谢瑶华冷冷的看了萧陌的背影一眼,她淡淡一笑:“好,我便拭目以待!看看你的诚意如何。”萧禾在她之前有孕,且她位分也比她高,她若诞下孩子便是长子,与她来说终究是一块绊脚石。只一盏茶的功夫,便传来萧禾承受不住打击自缢的消息。“好,够狠,果然如上一世一样,对谁都绝不手软。”谢瑶华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双眼一眯,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也罢,看在他还有些用处的份上,她权且先饶他一命。谢长安一夜未归。一大早谢恒便去贺家的学堂了。萧氏和谢琅华本准备送他过去的,怎料他一口拒绝了,说他已经年纪不小了,应该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怎能事事依赖他们。萧氏和谢琅华只能作罢,任由他带着南山和秋生上了马车。正值多事之秋,谢琅华不放心,让方幻云给他身边多安排了几个影卫。方幻云把太子府昨晚发生的事,一一告诉谢琅华了。得知萧陌亲手把萧禾给勒死了,谢琅华冷冷一哼:“狼狈为奸用在他们身上果然再合适不过了。”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萧陌与谢瑶华又勾搭在一起。她本想看着他恶斗一场的,怎料这两个人又在一起狼狈为奸。“大小姐,可要出手?”方幻云看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看着方幻云缓缓的摇了摇手,太子又能荣耀到及时,谢瑶华与萧陌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罢了。重要的是崔佑。“崔佑的事查的如何了?”谢琅华抬头看着方幻云问道。方幻云还没有开口。“砰……”合着的门突然被人粗鲁的推开了。十数个身穿带有刑部字样的侍卫大步走了进来。“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为首的那人指着谢琅华沉声说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第一次交锋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六十一章第一次交锋方幻云脚步一移,挡在谢琅华跟前,她冷眼看着刑部的侍卫沉声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怎可私闯民宅随意拿人?”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看着刑部的那些侍卫,她脸上一点惊慌都没有,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

春桃听着动静走了进来,她看着那些刑部的人忍不住皱起眉头来,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大小姐这几日卧病在床,连门都甚少出,能犯了什么事,值得刑部大动干戈?

“今早崔家来报案,说是崔愠的骨灰被盗了,除了你普天之下谁会去偷盗他的骨灰。”为首的那个侍卫看着谢琅华沉声说道。

他说着一顿,抬头看向一旁的侍卫说道:“把她给我带走。”

谢琅华身为定远侯之女,他们自然不会对她用刑具的,若非崔家上门报案,他们也不敢贸然来拿谢琅华。

两个侍卫手持长戟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谢琅华还未开口,萧氏匆忙走了进来,她看着满屋子的侍卫,沉声说道:“自古以来作贼捉赃,你们说她偷了崔愠的骨灰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萧氏知道谢琅华把崔愠的骨灰埋在了后院的桃树下,她才敢这么说。

萧氏声音一落,谢琅华缓步从方幻云身后走了出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刑部的侍卫,漫不经心的说道:“刑部办案总不能全凭猜测吧!你们若拿不出证据来,我不仅要告你们私闯民宅,更要告你们污蔑之罪。”

“我们若无证据岂敢轻易上门来拿人。”为首的那个侍卫勾唇笑道,显然手中已有真凭实据。

谢琅华虽然是定远侯之女,可比起定远侯他们更不敢得罪的是崔家。

听着他的话萧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她有些担忧的朝谢琅华看了过去。

春桃也有些担忧,只是她面上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来。

唯有方幻云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

谢琅华一脸从容,她下颚微抬,冷眼看着为首的那个侍卫说道:“若有证据你倒是拿出来啊!”

谢琅华说着给了萧氏和春桃一个眼神,示意她们不用担心。

萧氏和春桃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刑部大堂上自有分辨。”为首的侍卫说着,他抬头看着身旁的侍卫说道:“带她走。”

两个侍卫大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慢着!”谢琅华眼波一沉,她淡淡的扫了那两个侍卫一眼,她的眼神太过凌厉,令得那两个侍卫身上一寒,再不敢上前一步。

“你们这两个废物。”为首的那个侍卫看着他们沉声呵斥道。

谢琅华抬眸将目光落在那个为首的侍卫上,她嘴角一勾缓缓说道:“我跟你们去刑部可以,可若查明不是我偷盗的骨灰又当如何?”

她虽然不在意什么名声,却也由不得他们如此堂而皇之的欺辱上门。

“若当真查明不是你所盗,我便把颈上的的这颗头颅送给你赏玩。”为首的那个侍卫看着谢琅华不假思索的说道。

崔家新寻回的那个嫡子可是说了,他已有十足的证据,他们只要把谢琅华带到刑部便可。

“如此甚好,我便陪你们走上一遭。”谢琅华淡淡一笑。

“琅华……”萧氏几步上前,她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母亲放心吧!我很快便会回来的。”谢琅华轻轻的握了握萧氏的手。

谢琅华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她提步就走。

方幻云跟在她身后。

“我也陪大小姐一起去。”春桃也站了出来,要陪谢琅华一起去刑部。

“你在家照顾好母亲。”谢琅华抬头看着春桃说道。

春桃只得留下。

萧氏和春桃眼睁睁的看着谢琅华与方幻云上了马车,刑部的侍卫寸步不离的守在马车左右。

若非谢琅华是定远侯之女断无这种待遇的,怕是早就坐上了囚车。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刑部。

崔佑已在刑部的大堂之上。

大冷的天,他一袭白衣胜雪,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眉眼温润如玉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刑部大堂的桌案上放着一个陶罐,陶罐上沾染着泥土,显然刚刚从土里挖出来。

谢琅华一袭如火如荼的红衣,她外面穿着白色狐裘,在方幻云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崔佑抬头朝谢琅华看了过去。

他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恕他眼拙他实在看不出这个谢琅华有任何过人之处,能让崔愠心甘情愿的为她赴死。

如今的刑部尚书宋严一袭官服,因着常年执掌刑部,他早已练就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淡淡的朝谢琅华看去,沉声说道:“谢氏琅华说你为何要偷盗崔愠的骨灰?”

若是换做旁人,在他的审讯之下早已吓得腿软了。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崔佑一眼,她平静的看着宋严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从未偷盗过崔愠的骨灰,崔愠乃我亡夫,自崔家从我这里强行拿走他的骨灰,我都不知他们把他安置在何处,且我缠绵病榻多日,又如何去偷盗?”

崔佑抬头朝谢琅华看了过去,他眼中含着讥讽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宋严看着谢琅华眉头一蹙,他轻轻的拍了拍桌案上的陶罐,沉声说道:“有人亲眼见你把崔愠的骨灰葬在了城外,本官已命人把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取了回来,你还想狡辩。”

“砰……”宋严说着将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击,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谢琅华看着桌案上的陶罐,她鼻子一酸不由得红了眼眶,眼底却闪过一丝嘲弄,想不到萧陌这么快便巴上了崔家。

崔佑看着她这幅模样,他眉头一蹙,脸上闪过一丝薄怒,对着谢琅华质沉声问道:“谢家大小姐,阿愠已经为你而死,你为何还不肯让他安息呢!”

谢琅华看都没有看崔佑一眼。

她满目说不出的苦涩,消瘦的身子上落满苍凉,一步一步朝那个陶罐走了过去。

“谢氏琅华你可认罪?”宋严冷眼看着谢琅华说道。

崔佑淡淡的看着谢琅华,他温润如玉的眼中掠过一丝寒意,既然他们伉俪情深,他索性把她送下去陪他那个短命的弟弟,也算成全他们了。

“阿愠……”众目睽睽之下,谢琅华几步走了过去,她伸手拿过桌案上的陶罐,紧紧的抱在怀中眼泪滚滚而落,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大小姐节哀。”方幻云在一旁轻声说道。

“谢氏琅华,如今证据俱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宋严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说道。

“证据?”谢琅华抬头朝宋严看了过去,她泪眼模糊满目讥讽的说道:“大人所说的证据在哪里呢?”

宋严也怒了,若非谢琅华乃定远侯之女他早已经动刑了,他冷眼看着谢琅华说道:“你怀中的陶罐不就是证据吗?”

谢琅华垂眸看着手中的陶罐,她苍凉一笑:“大人说的是这个吗?”

“正是。”宋严一口说道。

“哈哈哈……”他声音一落,谢琅华仰天大笑了起来,她近乎癫狂了一般,在所有人触不及防之际将手中的陶罐重重的摔在地上。

“谢氏琅华你这是做什么。”宋严一惊。

崔佑也是微微一怔。

“啪……”的一声,陶罐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陶罐里面哪有什么骨灰,有的只是崔愠的一件红色的旧衣。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特别是崔佑,还有那个侍卫首领。

谢琅华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她一一看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崔佑与宋严身上,她满目讥讽勾唇一笑:“这便是你们口中的证据吗?”

宋严眼中也满是震惊,他抬头朝崔佑看了过去。

崔佑双眼微眯,在谢琅华与宋严的注视下竟无言以对。

这一幕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大人,我连为我亡夫做个衣冠冢都不许了吗?这是何道理?刑部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谢琅华面带讥讽的一笑。

她抬头朝那个侍卫首领看去。

迎上她的目光,那个侍卫首领面色一白,他眼中满是惊恐,瞬间瘫软在地。

方幻云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她眼中一片赞赏,大小姐并没有因着崔愠的离开而颓废下去,着实让她欣慰。

她哪里知道,谢琅华整个人都绷得很紧,一心要为崔愠报仇。

宋严眉头紧锁朝崔佑看了过去。

“大人,阿愠的骨灰被盗实乃千真万确之事。”崔佑说着抬头朝谢琅华看去接着说道:“想来定是她藏到了别处,还望大人明察秋毫,尽快将阿愠的骨灰找回来。”

宋严还未开口,谢琅华便看着崔佑说道:“你们方才明明说是证据确凿,如今证据何在?要知道空口白牙的乱说可是污蔑!在燕国污蔑可是重罪。”

谢琅华说的掷地有声,她脸上还挂着泪冷眼看着宋严。

一时之间宋严只觉得头都大了。

“宋大人,你说小女偷盗了崔愠的骨灰,证据何在啊?”就在那时谢长安面色铁青大步走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刚刚下了早朝。

谁不知道谢长安如今可是个护女狂魔。

宋严嘴角一抽,他冷眼朝崔佑看去。

谢长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将目光落在崔佑身上,他沉声说道:“崔家郎君口口声声说琅华偷盗了崔愠的骨灰,请把证据拿出来,还是说尔等身为士族想污蔑谁便污蔑谁。”

第二百六十二章 放心不下(打赏加)

谢长安字里行间都带着刺。他一下早朝便听说琅华被刑部的人给带走了,就火冒三丈的来了。谢琅华抬头朝谢长安看了过去。谢长安给了谢琅华一个万事有爹在无需担忧的眼神。在谢长安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崔佑面不改色的说道:“如今纵然没有证据,可也不见的谢琅华就是清白的,普天之下除了她还会谁想要偷盗崔愠的骨灰呢?”毕竟谢琅华与崔愠这段生死之恋,如今可是人尽皆知,已然被奉为一段佳话,令得无数闺中女子为之落泪。“指不定是你们监守自盗,然后贼喊捉贼污蔑琅华。”谢长安冷冷的扫了崔佑一眼。他一向都不吃士族那一套,也看不上士族那群顽固不化的家伙。谢长安一来,已然没有谢琅华开口的份,因为话都被他给说了。崔佑双眼一眯,脸上闪过一抹薄怒,他还未开口,谢长安抬头朝宋严看了过去,他声音一沉,已然带了兴师问罪的意味,大声说道:“你们刑部办案全凭猜测的吗?真叫本侯大开眼界。”谢长安常年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气势上自然压了宋严一筹,如今他周身威压尽施,令得宋严额上不由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侯爷息怒,想来这是个误会,对,定然是我们误会大小姐了。”宋严如今只想着赶紧把谢琅华父女给打发走。夹在崔家和定远侯之间,这滋味可实在不好受。他说着一顿,不等谢长安开口,抬头才看着崔佑说道:“崔家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一口咬定骨灰便是谢氏琅华所盗,本官定会派人尽快将真凶捉拿归案,崔家郎君以为如何啊?”宋严做了这么多年刑部尚书,早已成了一根老油条,他如今只想息事宁人。若非崔家郎君一口咬定已然证据确凿,他也不会贸然派人去谢家拿人的。崔佑还未开口。谢长安眼中满是怒火,他阴沉沉的看着宋严,沉声说道:“误会?宋大人倒是说的轻巧,你派人气势汹汹的把琅华抓了过来,如今一句误会就想打发了我们可没有这么容易的事,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们父女两人一个说法,我们便不走了。”谢长安常年戍守边关,他除了有些试听不明,被赵氏糊弄了这么多年,他可不是一个软柿子。宋严嘴角一抽,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起身朝谢长安走了过去。事到如今崔佑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他看着宋严说道:“如此便有劳宋大人了。”“好说,好说。”宋严看着崔佑连连点头。崔佑对着宋严微微颔首,说道:“我便先告辞了”“郎君慢走。”宋严可不敢得罪崔佑,纵然他心中一肚子火,还是好声好气的说道。崔佑漫不经心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才转身离开。他看向谢琅华的时候,谢琅华也正好朝他看去。两人的视线中交汇在一起,眼中皆是意味深长的很。两人同时淡淡一笑。那一笑很是复杂。崔佑转过身去,出了刑部的大堂,他不由得勾唇一笑:“好一个谢琅华,倒是我小瞧她了。”“是下官视听不明,误解了大小姐,下官在此向大小姐赔罪了。”宋严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拱手对着谢琅华说道。他如此做来已是拉下脸面。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宋严一眼,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云淡风轻的说道:“宋大人如此大礼,我可不敢当。”宋严面上一僵,没想到他们父女两人脾气都是这么硬。谢长安一撩衣袍,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大有一副不走了的架势。宋严嘴角一抽,面色难看的厉害,他大步走到谢长安跟前,对着谢长安拱手一礼说道:“侯爷,都是下官的不是,冤枉了大小姐,还请侯爷恕罪。”谢长安抬头朝谢琅华看去。宋严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如今大王病重,虽说太子监理国事,可谢长安手握兵权也不容小觑,便是太子也得想方设法的拉拢谢长安,他真真悔不当初,不该轻信崔佑的话。谢琅华她抬头将目光落在那个侍卫首领身上,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方才这位侍卫首领请我来的时候可是说了,若是冤枉了我便把颈上的那颗头颅送给我赏玩的。”“大小姐饶命啊!”她声音一落,那个侍卫首领瞬间对着她跪了下来。宋严额上青筋凸起,他扭头看向谢长安。谢长安看着那个侍卫首领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此便请宋大人做主,把他颈上的那颗头颅送给小女赏玩吧!”“大人,大人救我啊!”那个侍卫首领一脸惊恐,看着宋严苦苦哀求道,吓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宋严知道今日若不按照他们说的办,此事怕是不能善了。谢琅华说的不错,在燕国污蔑可是重罪。“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就按照定远侯说的办。”宋严面色一黑高声说道。若是换做以往,谢琅华兴许会退让几步,可如今她心性冷硬,其他的人的性命在她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人啊!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怎能信口胡言呢!“大小姐,我知错了,还请大小姐饶命!”那个侍卫首领跪着来到谢琅华跟前,他苦苦哀求着谢琅华。可谢琅华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她下颚微抬,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个侍卫首领。在她的注视下,两个侍卫随即走上前来,将那个侍卫首领拖了下去。不一会两个侍卫捧着一颗新鲜的头颅走了上来。那个侍卫首领死相狰狞,他双目滚圆,一脸惊恐万分的表情,血还在往下滴。若是换做旁人见此早已吓破了胆。便是宋严的脸都白了。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一眼,她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这份气度令得谢长安都不由得刮目相看。众目睽睽之下,她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我观这颗头颅新鲜的很,给崔家郎君送去,便说幸得有他相助,我今日才收了这么一份大礼,我心中十分感激他,便被这份大礼转增给他,让他好好赏玩。”方幻云垂眸说道:“是。”谢长安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她的话令得宋严不寒而栗。谢琅华抬头看向宋严说道:“宋大人,我如今可以走了吗?”“大小姐慢走!”宋严抬起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谢琅华淡淡的看了谢长安一眼提步离开。方幻云接过那颗头颅,跟在谢琅华身后。谢长安面无表情的看了宋严一眼说道:“宋大人,你应当知道你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而非崔家的俸禄。”谢长安已然在出言敲打宋严了。“是。”宋严拱手说道。谢长安也转身离开。一出刑部的大门,便有人上前接过方幻云手中的头颅,装进一个檀木的盒子里,给崔佑送了过去。谢琅华刚要上马车,谢长华追了上来看着她说道:“琅华跟父亲会家吧!母亲她已知错了,加上她身子不好,府中总要有人打理庶务。”谢琅华深深的看了谢长安一眼,她缓缓垂下眸子,轻声说道:“你去问母亲吧!她若愿意回去,我便随她一起回去。”在谢长安的目光中,她提步上了马车。老太太出马,谢长安果然心软了。哪怕老太太明里,暗里数次害他们,也都变成过眼云烟不值一提。谢琅华心中对谢长安终究还是很失望。他永远都不明白愚孝与孝顺之间的差别。只要老太太一示弱,他便再无半分立场。她与谢长安皆心知肚明,如没有老太太的授意,谢家族中那些长辈断然不敢来势汹汹的来拿她。他们分明要的是她的命!“琅华……”谢长安还想说着什么,方幻云提步上了马车,谢琅华抬手放下车帘,再不看谢长安一眼。上了马车,谢琅华缓缓的闭上了眼。“方姑姑是否觉得我心狠手辣呢?”片刻,她睁开眼朝方幻云看去。在她的目光中,方幻云淡淡一笑:“只有闺阁中不谙世事的女子,才会认为这是个岁月静好的世界,她们哪里知道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有些事从来都没有选择。”谢琅华垂眸一笑,她轻声说道:“是啊!你对别人心慈手软,别人可会对你心慈手软!”从阿愠离开后,她便深谙这个道理。谢长安一脸失落的看着谢琅华渐行渐远。他转身上了马背,策马离开。马车正在行驶,忽的猛地停顿了一下。谢琅华微微蹙起眉头,方幻云正准备开口询问。王玄一袭黑色的斗篷,他抬腿上了马车。谢琅华看着王玄一怔。方幻云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转身下了马车。“你伤还未好,怎能下床走动。”谢琅华眉头紧锁看着王玄说道。“咳咳咳……”在她的目光中,王玄捂着胸口咳了起来。谢琅华一脸惊慌,她扯开嗓子大声喊道:“王礼,王礼……”“我没事,你不必惊慌。”王玄勾唇一笑,那一笑如云破月出一般光彩照人。谢琅华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王玄缓缓说道:“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第二百六十三章 情不自禁

话一出口,王玄微微一怔,他细不可见的蹙起眉头来,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怎么就顺口说出这句话来。谢琅华凝神看了王玄一眼,她撩开车帘对着车夫说道:“去城外别院。”而后,她抬头看着王玄说道:“郎君伤还未好,不应该随意走动的。”她下意识避开了刚才那个话题。王玄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你莫要再插手朝堂的事了,那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事。”朝堂风云诡异,几大士族早有默契从不染指朝堂的事。可如今司马宏病重,据他所知崔家已经把手伸到朝堂,于士族而言一个昏聩无能的帝王,远比一个精明能干的帝王好得多。不仅崔家,便连陈家,乃至他们王家,在司马奕与司马睿之间,他们都更希望坐上王位的那个人是司马奕。司马睿心计太过深沉不说,且近乎无欲无求,几乎完美到无懈可击,可便是这样的人才越发不好掌控。而司马奕急功近利,重色重名,这样的人相对而言更好掌控一些。“郎君,你以为崔家如何?”谢琅华答非所问看着王玄说道。王玄细不可见的蹙起眉头,在谢琅华的目光中,他轻声说道:“崔家用心经营这么多年,势力早已越过陈家,且崔寅心思缜密,出手狠辣绝非善类。”王玄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不希望谢琅华贸然出手对付崔家。他有感觉,谢琅华已经知晓崔佑就是害死崔愠的凶手。连他也是前几日才知晓这件事,可他也只知晓崔佑就是那个鬼面人,他甚至都派人去了苗疆,可对于崔佑这个人还是一无所获,崔佑就好似凭空出现的那般,从前的一切都被人故意抹去了。苗疆那里蛊毒虫害厉害的很,连他也心存忌惮,不敢贸然出手。他实在不希望她以身涉险。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她知道王玄的用意,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连做梦都在想如何给阿愠报仇。王玄看着她轻叹了一声:“你不该故意激怒崔佑的。”那个侍卫首领死不足惜,死也就死了,可她不该把他的头颅给崔佑送去。她这不仅是在向崔佑宣战,更是再向整个崔家宣战。“我便是什么都不做,崔佑可会放过我?”谢琅华看着王玄勾唇一笑。今日的事端不就是崔佑挑起来的吗?若非她早有预料,暗中让夜辰与夜幕将陶罐调换了,若是今日证据确凿,她又会是个什么下场?崔佑可会对她手下留情?一时之间王玄竟无言以对,他沉默不语的看着谢琅华,其实她说的不错,便是她什么都不做,崔佑既然对她出手了,那么不达目标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既如此我又何必藏头缩尾,唯唯诺诺呢?”谢琅华淡淡一笑。早在得知崔佑就是那个鬼面人的时候,她与崔佑便是不死不休了。“我当日不该那样劝你!”事到如今王玄满心悔意。那时他只希望她活着就好。可如今他却希望她能放下仇恨,好好的活着。若她执意以一己之力报复崔佑,对抗崔家,无异于以卵击石。“郎君,这与你无关,你为的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欠你的恩此生都还不清了。”谢琅华凝神看着王玄,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复杂,有愧疚,有感激,然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从前她一直以为王玄对她不过说说而已,又或者只是一时兴起,可自从他为了她不管不顾远赴西凉,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她便知道她欠他何止偿还不完的恩情。还有此生难以偿还的一腔深情。“我不过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又与你何干!”王玄面上没有一点表情。这便是他与崔愠的区别,他一向是做得多,说的少,还有很多事都是谢琅华所不知道的。“咳咳咳……”王玄忍不住轻咳了几声。谢琅华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更觉得肩头压着两座山,她眼波流转缓缓跪在王玄跟前。“你这是做什么?”王玄眉头微蹙,伸手就要去扶她。“郎君。”谢琅华一脸固执的推开了他的手,她眼眶发红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说道:“我想求郎君以后莫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阿愠已经为她而死。她真的不能再连累王玄了。王家已经警告她了,她不想让王玄为了她,夹在家族之间左右为难。王玄的手僵在空中。“求郎君成全!”谢琅华说着将头磕了下去,她脸上闪过淡淡的嘲讽。从前她处心积虑便是想求得他的庇护,可如今她却求他不要再为她做任何事了。世事难料,真真可笑至极。她既然不能给他丝毫回应,便不能让他在她身上再浪费丝毫情感。“你可知道情不自禁这四个字。”王玄凝神看着谢琅华,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他便是他的答复。谢琅华脊背一僵,她缓缓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王玄。“大小姐,到了。”就在那时车夫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等谢琅华开口,王玄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他提步下了马车。只留给谢琅华一个有些苍凉的背影。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权贵都有自己求而不得,而又满心期盼的东西,这便称之为执念。方幻云上了马车的时候,谢琅华的闭着眼,一动不动的靠在车厢上,她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却满是化不开的愁云。“大小姐!”她面带担忧忍不住出声喊道。谢琅华缓缓的睁开了眼,她静静的看着方幻云,平静的有些令人害怕。方幻云微微一怔,再度出声唤道:“大小姐。”谢琅华勾动唇角轻声说道:“方姑姑,可查到有关崔佑的消息?”方幻云缓缓的摇了摇头,连她都是一脸疑惑不解,她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说来奇怪的很,竟没有查到有关崔佑的一点消息。”谢琅华双眼一眯,难以置信的看着方幻云,她眼中满是疑惑。怎会如此?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个崔佑竟如此高深莫测,真真出乎她的意料。“方姑姑接着查,我就不信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谢琅华沉声说道。“是。”方幻云轻轻地点了点头。谢琅华回去的时候,谢长安已经到了,可他面色不佳,显然是在萧氏那里碰了钉子。其实不管萧氏也好,还是谢恒也罢,他们都更喜欢在住在这里。老太太一直不是个好相处的,鸡蛋里她都能挑出骨头来,单是应付她已让他们疲惫不堪,他们实在不愿回去面对她。“琅华。”谢长安提步朝谢琅华走了过来。“母亲可答应回去了?”谢琅华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她话音一落,谢长安忍不住皱起眉头来。“琅华,你们就随我回去吧!此时正值多事之秋,留你们在这里我实在放心不下。”谢长安一脸担忧的说道。“回去不见得就比这里安全。”谢琅华一句话说的谢长安顿时无话可说。谢琅华提步朝她的房间走去。谢长安一脸无奈,他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回了他的书房。收到头颅的时候,崔佑非但没有恼怒,他反而勾唇一笑:“这个谢琅华真是有趣的很!”这世上的女子有千千万万,可如她这般有趣的他还是第一次见。既如此他可要好好的陪她玩一玩了。一定要玩一些有趣的,惊险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傍晚,谢恒从贺家的学堂回来了,他脸上洋溢着挥之不去的笑,仿佛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模样。萧氏和谢琅华一脸欣慰。一直到谢恒回来,谢长安都没有离开。是夜!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因着谢长安在的缘故,萧氏和谢恒极少说话,自从崔愠走后,谢琅华更是沉默不语,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春桃和方幻云也没有和他们同桌吃饭。“你们当真不随我一起回去吗?”饭后,谢长安看着他们几个人说道。萧氏和谢琅华还没有开口,谢恒便开口说道:“我们这这里很好,为什么要回去。”“哎!”谢长安一脸失落,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起身说道:“既如此我便回去了,你们要多加小心。”说着他深深的看了他们几人一眼转身离开。谢长安虽然走了,却留下了数十个侍卫,他们手持长戟将整座宅院都围了起来。吃过晚饭之后,谢琅华早早地便回房了。她让方幻云和春桃也回去歇息了。屋里燃着炭火,一点都不觉得冷,可谢琅华的那颗心早已随着崔愠一同而去,再也没有一点温度。她盘腿坐在榻上,凝神修炼着长生诀。从前盘踞在她小腹的那股热气不过如鸡蛋那么大,如今已和苹果一样大。她一刻都不敢松懈。一直到夜深人静,她才提腿下了榻。寒冷冬夜,万物寂寥,她一个人提着灯笼,来到后院那株桃树下。她嘴角含笑,一个人坐在桃树下,喃喃说道:“阿愠,我来看你了,今日我依旧很想你,想的肺腑都疼了。”忽的,她面色一沉,周身寒芒涌动,猛地扭头朝身后看了过去。一个人站在瑟瑟寒风之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第二百六十四章 风雨前夕

司马睿身披黑色狐裘,他一动不动的站在瑟瑟寒风之中凝神看着谢琅华。见谢琅华转身朝他看来,他嘴角微微上扬,提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谢琅华对着司马睿盈盈一福,说道:“睿王殿下怎么来了?”“我来看看你。”司马睿看着谢琅华轻声说道,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便再难移开。“地冻天寒的睿王殿下随我进屋喝杯热茶吧!”谢琅华其实有些话想与司马睿说的。“好。”司马睿想都未想一口应道。谢琅华提起灯笼,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崔愠骨灰所在的地方,眼中闪过一抹无法言说的哀伤,与司马睿一起转身离开。谢琅华与司马睿并肩而立,谢琅华在左,司马睿在右。司马睿凝神看了谢琅华一眼,接过她手中的灯笼,将谢琅华脚下的路给照亮了。本是谢琅华为司马睿照路的。以尊卑而论本该如此。谢琅华抬头看了司马睿一眼,她缓缓垂下眸子并没有多言。屋里燃着炭火十分温暖,炭火上已有煮沸的水。谢琅华十分熟练的泡了一壶茶,她也不知司马睿喜欢喝什么茶,便泡了她日常喝的雨前龙井。两人同坐在矮几旁,谢琅华抬手为司马睿倒了一杯茶。司马睿接过茶饮了一口。谢琅华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身子可好些了?”司马睿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出声问道。在司马睿的注视下,谢琅华淡淡一笑:“多谢睿王殿下关怀,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这话客气的很,可也疏离的很。司马睿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眉头微蹙看着谢琅华说道:“我以为我们现在至少算得上是朋友了。”对上谢琅华这幅疏离的模样,他心中不是滋味的很。“自然如此。”谢琅华看着司马睿说道。司马睿这才舒展眉头。哪知谢琅华接着又道:“可也不能忘了尊卑。”司马睿十分无语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他双眼骤然黯淡了一下。“你有什么话便说吧!”他知道她请他进来喝茶,是有话要说。谢琅华抬手为司马睿添了点茶,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睿说道:“殿下以为士族与王权可能相安无事?”谢琅华一直都知道,士族与王权之间必有一战。上一世,无论是王玄也罢,还是司马睿也好,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根本不关心他们的生死成败。可这一世不同,王玄对她有恩,司马睿亦对她有恩,她不想看着他们两个人厮杀。若真到了那一日。她又要如何抉择?这件事实在让她忧心不已。今日王玄说的很清楚,他们那些士族是希望司马奕继位的。可她知道便是没有她与谢家的相助,司马睿也会坐上那个位置,所为天命难违便是如此。“士族与王权便如在一个座山头上卧着的两只猛虎。”司马睿毫无避讳的说道,他不想去刻意隐瞒些什么,这便是他的真实想法。士族固守成规,坐拥巨额财富,且有只手遮天之能,一直都是王族的心头大患。短短几日,王玄便在西凉改天换地,且没有激起一点波澜,他内心也是十分震撼的。震撼之余,他亦有些惊恐。谢琅华缓缓的垂下眸子,她轻声说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她前世死的早,并不知晓是王权胜了,还是士族胜了,可不管是谁胜了,其过程必然是无比血腥的。司马睿没有开口。谢琅华说的不错,可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现状。“便不能相安无事的共存吗?”谢琅华看着司马睿询问出声,她实在不愿看着司马睿与王玄厮杀。“纵然我愿意可士族呢?”司马睿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脸上的表情格外的凝重。谢琅华满目苍凉的一笑:“你与王玄皆对我有恩,届时又要我如何选择,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其中一个人去死吗?”司马睿心中微微一动,他长叹了一声说道:“无论是我也好,还是王玄也罢,我们皆改变不了这个现状。”谢琅华沉默下去,她知道司马睿说的是实情。崔家和陈家都已插手其中,王家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有关生死存亡任谁都不会后退一步的。“人这一生无论做什么,只要无悔就好,若真到了那一日,你也无需为我们左右为难,既然无路可退,是生是死全看天命。”司马睿如何不知谢琅华的心思,可很多时候他们都没有选择,只能顺势而为。“我不想看着王玄去死,也不想看着你去死。”谢琅华的要求如此简单,可又难如登天。她想方设法的想要把司马宏从王位上拉下来,一来是为了给阿愠报仇,二来便是怕司马宏会对王玄出手。可若换做司马睿,依旧无法改变这个局面,她要如何是好?“我答应你,若是士族不率先出手,我绝不会出手可好?”司马睿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他能答应她的唯有如此。谢琅华深深的看了司马睿一眼,她没有开口说话。司马睿已经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士族已经出手了。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司马奕扶上王位的。“听王玄的口气,崔家和陈家已经把手伸到了朝堂之上,你要多加小心。”谢琅华缓缓说道,她声音里满是深深的无力。“你也要小心。”司马睿说着站了起来,他看着谢琅华接着说道:“我也该回去了。”“殿下一路小心。”谢琅华也站了起来。她将司马睿送到了门口。司马睿脚下一顿,他扭头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说道:“外面冷,你莫要出来。”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司马睿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谢琅华躺在榻上,她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早上谢琅华推开门的时候,一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用过早饭之后,谢恒坐上马车去贺家学堂了。谢琅华与萧氏说了一会话,便回房修炼长生诀了。今日一直到谢恒从学堂回来,谢长安都没有露面,没有人多问一句。日子平淡如水,唯有谢琅华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罢了。在这宁静之后会是滔天巨浪。一眨眼已过了数日。不管是王玄,还是司马睿都没有在出现在谢琅华面前。唯有余烨来看望了谢琅华一次,两个人也没有说别的,余烨坐了一会便走了,临走时对她说,人各有命让她莫要太过介怀,又向她讨要几壶苏先生酿的女儿红。听方幻云说谢瑶华这几日往谢家跑的格外殷切,她处心积虑也不过想通过老太太,劝得谢长安相助司马奕罢了。司马宏已经病了十多日,他始终昏睡不醒,没有丝毫气色。国不可一日无君,朝臣纷纷都在进言该另立新君了。司马奕乃是太子,由他继位合情合理,所以朝臣极力主张司马奕继位,并且已经选定了日子,就在两日之后。新君继位可不是一件小事,文武百官都忙的人仰马翻。谢长安已经好几日都没来过了。谢琅华一点都不担心,他是否听经不住老太太念叨,已经选择相助司马奕,她已经给他指了明路,他如何选择就是他的事了。这一场仗对司马睿来说是一场硬仗,且无比艰险,可不管如何谢琅华都知道他一定会胜出的。几日过去,方幻云还是没有查到有关崔佑的一点消息。谢琅华更是震惊,只能让方幻云接着查下去。崔佑也没有再对她出手,仿佛从她生活了消失了一样,可唯有谢琅华清楚,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他就是害死阿愠的凶手。她不动手,只是不敢贸然出手。又过了一日,明日就是司马奕继位的日子了。王玄放心不下谢琅华,特意命王礼给谢琅华送来书信,他千叮万嘱让她无论如何什么都不要做。谢琅华只看了一眼王玄的书信,便让方幻云收了起来。她慢慢的垂下眸子,她知道王玄的好意,即便他不嘱咐她,她也什么都不会做的,她就是有心也无力去做什么。成败就看司马睿的造化了。用过午饭之后,谢琅华又修炼起长生诀。足足一个时辰,她才抬腿下了榻。“大小姐,喝杯茶润润嗓子吧!”春桃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给谢琅华倒了一杯茶。谢琅华才接过还没有喝。方幻云突然走了进来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谢瑶华带着萧陌来了,可要让她进来?还是把他们轰出去。”谢琅华饮了一口茶,她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让他们进来!”“是。”方幻云转身走了出去。春桃皱着眉头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为何让这两个恶人进来,该让方姑姑把他们轰出去才是。”谢琅华勾唇冷冷一笑:“反正闲来无事,权当打发时间了。”谢琅华声音才落,萧陌卑躬屈膝的扶着谢瑶华便走了进来。她红光满面的看着谢琅华扶额说道:“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被掳

是了,司马奕明日就要继位为燕国的一国之君,如今可不就是谢瑶华最得意的时候。她怎能不来谢琅华跟前耀武扬威一番呢!谢琅华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瑶华一眼说道:“你来我这里便是为了说这些?”她眼中含着嘲讽,淡淡的看了萧陌一眼。如今萧陌净了身已和宫中的寺人一样,是个不男不女的废人了,这对他来说比杀了更令他痛苦百倍。其实死不是最可怕的是,可怕的是生不如死还必须活着。萧陌低低的垂头,连脊背都弯了下去,他看都没有看谢琅华一眼。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的地面,幽暗的双眸之中闪过一抹狰狞的杀气。他有今日皆是拜眼前这两个女子所赐,他就是化为厉鬼也不过放过她们的,他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定要让她们两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比他还要痛苦万分。“那日回去之后,我始终记挂着姐姐的身子,我早该来探望姐姐的,奈何殿下他不让我四处走动。”谢瑶华抚摸着小腹,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得意。在她看来她如今可是比谢琅华幸福多了。而她能有今日,可是多亏了谢琅华。若没有谢琅华,她怎能过上如此惬意的生活。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瑶华。春桃可没有她这幅沉稳的性子,她恶狠狠的瞪着谢瑶华,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一副恨不得扑上去将谢瑶华撕碎的模样。方幻云面上没有一点波澜的站在谢琅华右侧,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萧陌,就怕萧陌对谢琅华突然使什么阴招。谢瑶华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接着又道:“明日殿下就要继位,成为燕国新任国君,听闻宫中连千年灵芝这种宝贝都有呢!等我入了宫,我一定取来送给姐姐补身子。”谢瑶华冒着寒风来,也不过是想看看谢琅华气急败坏的模样。怎料,谢琅华非但没有恼怒,她反而笑着说道:“好啊!”这是一场江山豪赌,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是胜负难料,谢瑶华今日便来她这里耀武扬威,未免早了一些。她从没有想过,若是司马奕输了,她会是一个什么下场。也是,在她看来司马奕乃是太子,司马宏病重理应该由司马奕继位。可她却忘了他们做些的那些事。司马宏为何会突然病重?这世上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秘密,只要做过那便一定有迹可循。谢瑶华微微一怔,继而她看着谢琅华灿若春风的笑道:“姐姐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殿下陪我一起回了趟谢家,殿下与父亲相谈甚欢呢!父亲还言与殿下真是相见甚晚。”谢瑶华估计拿这些话来气谢琅华。好让谢琅华明白,在她与谢琅华之间,谢长安终究还是选择了她。谢琅华脸上没有一点恼怒,她依旧面不改色的看着谢瑶华。就在那时萧氏走了进来,谢瑶华的那些话正好落入了她耳中,她冷冷的扫了谢瑶华一眼,面带讥讽的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很多时候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但愿你们能一直笑到最后才好。”“母亲。”谢琅华抬头朝萧氏看了过去。萧氏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谢瑶华也没有恼怒,她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借您吉言,我们啊!一定会笑到最后的。”“哎呀!”谢瑶华说着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她皱着眉头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若是殿下回来看不到我,可是会担忧的。”她脸上满是说不出的得意,不着痕迹的朝谢琅华看了过去。萧氏一脸厌恶,她看都不看谢瑶华一眼将脸侧了过去。谢琅华淡淡的看着她,她眼中含着讥讽说道:“我可是还等着你的千年灵芝呢!”“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忘了的。”谢瑶华笑着说道。她扭头看向萧陌说道:“阿陌,我们也该回去了。”她声音一落,萧陌几步上前,对着谢瑶华伸出右手来。谢瑶华嘴角上扬,她抬手扶着萧陌的手腕,含笑看了谢琅华一眼,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她垂眸一笑,眼底一片寒芒。且让谢瑶华得意,如今她以为滔天富贵唾手可得,待得希望骤然落空,她从云端跌落的那一日才会越发痛不欲生。眨眼之间谢瑶华已经走到了门口,眼见她就要踏出去,她忽然扭过头来,冲着谢琅华嫣然一笑:“我永远都不会忘了姐姐对我的大恩大德,若是没有姐姐,何来今日的我。”语罢,她不等谢琅华开口,扶着萧陌的手转身离开。就在她转身的那瞬间,萧陌抬起头看了谢琅华一眼,他的眼闪着迫人的寒光,就好似夜间的野兽一般叫人不寒而栗。谢琅华漫不经心的看了萧陌一眼,全然没有把萧陌放在心上。他与谢瑶华不过是以虎谋皮罢了,两个人各怀心思相互利用,都在等一个把对方拆骨入腹的机会。“琅华,以后莫要这样的人进门,免得脏了我们的地方。”谢瑶华走后,萧氏看着谢琅华说道。“母亲,我知道了。”谢琅华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夜!万物寂寥,天上没有一颗星子,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于很多人而言,这只是千千万万之中,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夜晚。可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难以入眠。谢琅华一动不动的坐在妆台前,她低低的垂着头,轻轻的抚摸着崔愠送给她的发簪,她面上一点表情的没有,双眸冷的瘆人。春桃已经歇息了。方幻云也回房,只剩下她一个人。凭她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是斗不过崔家的,她极力支持司马睿,何尝不是想借他的势来对付崔家。崔寅,崔佑……她不会放过他们的。忽的,不知谢琅华想起了什么,她双眼一眯骤然抬起头来,出声喊道:“方姑姑!”方幻云的房间与她的房间相邻。“大小姐!”她声音一落,方幻云便推门走了进来。谢琅华看着方幻云说道:“把谢瑶华和萧陌给我看牢了。”“是。”方幻云点头说道,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谢琅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方姑姑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谢琅华怎不明白她是有话想说。“侯爷那里……”方幻云有些担忧的说道。谢瑶华话里话外都在说侯爷已经选择支持司马奕了,若真是这样对他们十分不利。“无妨,由着他去吧!”谢琅华云淡风轻的说道。谢长安如何选择那是他的事,凭他还左右不了大局。方幻云这才放下心来。昼夜交替,东方吐白,黎明的光驱散了夜的黑。又是新的一天。早上,谢恒用过早饭之后,带着南山和秋生高高兴兴的去贺家学堂了,他整个人越发开朗,从前的阴霾一扫而光。萧氏与谢琅华把他送上了马车,看着他渐行渐远。整个燕京城都被戒严了,城楼上,还有街道上,随处可见手持长戟的侍卫。新君继位首先要去宗庙上告祖宗的,而后是祭天,祭天过后方能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文武百官正式朝拜过后继位大典才算完美落幕。不知怎的萧氏心中恁的不安,她只觉得心突突地跳着,整个人都烦乱不已。“琅华,我这心不安的很,也不知是怎么了!”萧氏一脸不安看着谢琅华说道。“许是母亲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谢琅华亦有些紧张,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此时此刻想必司马奕与文武百官还没有到达宗庙,想来司马睿也是准备在司马奕上告祖宗的时候动手。“或许是吧!”萧氏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她看着谢琅华整个人稍稍好了一些。“大小姐,大小姐,大事不好了……”怎料,她刚刚放下手中的茶杯,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是秋生。”谢琅华面色一沉,她猛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方幻云大步朝外走了出去。春桃也是一脸慌张的跑了出去。萧氏面色煞白,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她提步想朝外走去,奈何腿软的厉害。“母亲。”谢琅华几步上前扶着她,萧氏颤抖的握住谢琅华的手,她脸上满是惊恐,秋生如此惊慌只怕是阿恒出了什么事。不止萧氏,连谢琅华也是这样想的。“大小姐……”方幻云扶着秋生走了进来,秋生浑身是血,连路都走不好了,他面上一片死灰,一看便知已是弥留之际。谢琅华看着他这副模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萧氏更是惊恐万分,连话都说不好了。不等她们开口发问,秋生气若游丝的看着谢琅华,带着哭腔说道:“大小姐,我们才走了没多远,突然窜出一伙黑衣蒙面人,他们把世子爷给掳走了。”“你说什么?”萧氏满目惊恐,她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还好谢琅华及时扶住了她。谢琅华周身寒气弥漫,她双眼一眯,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立刻去查到底是谁掳走了阿恒!”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夫子庙

“是。”方幻云转身大步离开。萧氏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紧紧抓着谢琅华的手,哭着说道:“琅华,这可如何是好啊?阿恒还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谢琅华眼光一凝,她面色阴沉,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阿恒救回来的。”就如母亲所说阿恒只是一个孩子,掳走他的那些人定是另有所图。不是冲着她,便是冲着谢长安来的。今日就要举行继位大典,只怕冲着谢长安来的可能性要多一些。会是谁呢?谢琅华双眼一眯,她脸上闪过凌厉的杀气。“琅华……”萧氏一脸担忧哭的肝肠寸断。“母亲,旁人掳走阿恒定然另有所图,一时半刻的阿恒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阿恒安然无恙的救回来。”谢琅华沉声说道。萧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春桃也是一脸担忧。谢琅华抬头朝春桃看去:“春桃,送母亲回房歇息。”“是。”春桃几步上前将萧氏扶了起来。萧氏自知自己在这里也无用,她满含担忧的看了谢琅华一眼,随着春桃一起转身离开。谁知就在那时一道寒芒宛若流星一样朝谢琅华袭了过去。谢琅华定睛一看,在萧氏与春桃惊恐的目光中,她面无表情伸手朝那道寒芒抓了过去。“琅华……”“大小姐。”萧氏与春桃满目惊恐,两个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一把寸长的匕首稳稳的落入谢琅华手中,匕首上系着一方白色的丝绢。谢琅华看着那方白色的丝绢,她勾唇冷冷一笑,原来掳走阿恒的那些人竟是冲她来的。她伸手解开那方丝绢。白色的丝绢上,用鲜血写着一行字,若想救谢恒,独自一人来城外夫子庙。萧氏和春桃的目光皆落在那张丝绢上,两人顿时大惊失色。谢琅华伸手抚摸了一下盘在手腕的小豆子,她抬头看向萧氏与春桃说道:“母亲,春桃,我去去就回,你们留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谢琅华面色一冷,她提步就要朝外走去。萧氏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她脸上满是担忧,看着谢琅华沉声说道:“琅华,若不我们报官吧!”“他们要的人是我,就是报官也无用,母亲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阿恒安然无恙带回来的。”谢琅华深深的看了萧氏一眼。“大小姐……”春桃眼眶红红的,她欲言又止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看了她们一眼,大步朝外走去。夜辰已经去备车了。“夜幕,你把这件事告诉方姑姑,让她见机行事。”谢琅华扭头看着夜幕说道。“是。”夜幕拱手消失在谢琅华眼前。片刻,夜辰亲自驾着车出现在谢琅华跟前。谢琅华抬腿上了马车。马车朝城外飞奔而去,车轮转动扬起阵阵浮灰。谢琅华轻轻的抚摸着小豆子的脑袋,一般的蛇早已冬眠,可小豆子只是比以往懒散了几分,它抬起小脑袋懒洋洋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便又闭上了眼。到底是谁掳走了阿恒呢?谢琅华眼中满是疑惑不解。司马奕继位如此关键的时候,谢长安手握数十万大军,怎么说他都比她有分量的多,他们在这个时候掳走了阿恒,指名点姓的要她一个人过去,究竟为的是什么?燕京城中早已修建了新的夫子庙,城外的夫子庙早已弃之不用,如今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大约过了办个时辰,马车停在了城外夫子庙前。不等夜辰开口,谢琅华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夫子庙的牌匾已然破败不堪,再也看不出往日的模样。从前这处夫子庙香火鼎盛,无论哪家有学子,不管有多远都要来拜一拜的。谢琅华抬头看了夜辰一眼,她提步朝夫子庙走了进去。“大小姐,我陪你一起去吧!”夜辰脸上含着担忧开口说道。“不必了。”谢琅华想都未想便拒绝了,她不能拿阿恒的性命来冒险。“大小姐……”夜辰欲言又止的看着谢琅华。“若是一个时辰我没有从里面出来,你便回去求救!”谢琅华深深的看了夜辰一眼。夜辰点头说道:“是。”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一个人进了夫子庙。一眼望去夫子庙中尽是比人还要高的杂草。谢琅华凝神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她提步朝正殿走了过去。站在正殿门口,谢琅华朝里面张望了一眼。里面除了一尊残破的孔圣人像,便再无其他的了。谢琅华眉头一蹙,她提步走了进去。“砰!”就在她踏进去的那瞬间,正殿的门突然关了起来。谢琅华面上一点惊恐都没有,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四周,缓缓说道:“我已经来了,你们可以现身了!”“哈哈哈……”她声音一落,正殿内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谢琅华如闲庭漫步一般,整个人从容淡定的很,她循声朝孔圣人的石像看去。在她的注视下,一个人从孔圣人的石像后面走了出来。谢琅华眼波一沉。那人看着谢琅华勾唇笑道:“大小姐送给我的礼物,我很是喜欢呢!”来人正是崔佑。可他却是寻常的装扮,并未带那张狰狞的鬼面。“阿恒呢?”谢琅华眼含锋芒的看着他,宽大的衣袖下她双手紧握成拳,只要看着他,她便克制不住自己,可如今决不能叫他察觉到,她已经知晓他就是害死阿愠的凶手。“你们还真是姐弟情深。”崔佑冷眼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讥讽。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他右手微抬。“吱呀……”就在他抬手的那瞬间,残破的孔圣人像缓缓转动了起来。阿恒瞬间出现在谢琅华眼前。他小小的身子被绑在冰冷的石像上。“阿姐!”一见谢琅华,谢恒便激动的喊了出来。一个黑衣人手持匕首抵着谢恒的脖子。谢琅华双目一冷,她大步朝谢恒走去。“你再近前一步,他立刻就会身首异处。”崔佑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琅华一眼。“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了阿恒?”谢琅华扭头朝崔佑看去,她的目光比外面的寒风还有凌冽几分。“我不想怎样!我只想管你要一样东西。”崔佑勾唇一笑。谢琅华看着他说道:“你想要什么?”崔佑目光落在谢琅华头上的发簪上,他眯眼笑道:“我要它,听说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琴瑟对吗?”谢琅华微微一怔,她眼中满疑惑不解,她如何都没有想到,崔佑处心积虑的把阿恒绑来,又引她前来要的只是这根发簪。谢恒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喃喃说道:“阿姐!”谢琅华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见谢琅华没有开口,崔佑嘴角一挑:“怎的?你不愿吗?”谢琅华扭头朝崔佑看去:“我把发簪给你,你便会放了阿恒吗?”“这是自然。”崔佑一口说道。可谢琅华却是不敢信他。“好,我给你。”谢琅华伸手拔起头上的发簪,给崔佑递了过去。崔佑不敢相信她居然答应的如此爽快,他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伸手去接琴瑟。“嗖……”就在那时,一道绿色的光朝谢恒身边的那个黑衣人袭了过去,快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砰……”小口子一口咬在那个黑衣人的脖子上,那个黑衣人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轰然倒了下去。谢琅华手中的发簪化作一把利器朝崔佑袭了过去。崔佑微微一怔,他闪身避开谢琅华那一击,勾唇笑道:“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都不忍心杀你了,这可如何是好?”谢琅华一言不发,她日夜不停的修炼着长生诀,不敢有一丝懈怠,等的就是这一日,她用尽全力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为阿愠报仇。她招式凌冽,速度之快着实让崔佑震惊。谢恒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担忧,唯恐分散谢琅华的注意力,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小豆子尾巴一扫落在谢恒身上,谢恒什么都没有看到,他身上的绳子便落在地上。“谢氏琅华,你还真是这世上不可多见的奇女子,难怪我那傻弟弟甘愿为你赴死。”崔佑一面还击,一面看着谢琅华说道。听他提及崔愠,谢琅华的招式越发凌厉。“可惜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早已给他喂下剧毒,若是没有我的解药,一日之内他必死无疑。”崔佑挑眉一笑。谢琅华瞬间停了下来,她满目惊恐的朝谢恒看了过去。他用毒之厉害,她早已见识过了,无论如何她也不敢拿阿恒的性命去冒险。“阿姐,你不要管我……”谢恒冲着谢琅华厉声吼道。“身子女子就该温柔小意才是。”崔佑勾唇看着她。“究竟怎样你才肯交出解药来。”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她声音低沉犹如从地狱吹来的风,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发簪,细白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眨眼之间崔佑抬手扣住谢琅华的咽喉,他双眼一眯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龙之逆鳞

“阿姐,你放开阿姐……”谢恒双目血红疯了一样朝崔佑扑了过去。“阿恒,别过来!”谢琅华冲着他厉声吼道。可谢恒根本不听她的话。小豆子甩着尾巴朝崔佑袭了过来。崔佑早有防备,他侧身一闪,电光火石之间他在小豆子的脑袋上重重一击。“啪……”小豆子身子一软摔在地上。“你放开我阿姐。”谢恒从地上捡起一根废旧的木棍,朝崔佑挥了过来。谢琅华看了小豆子一眼,抬头看着谢恒,她拼命的喊道:“阿恒不要过来。”可她说什么也晚了。“砰……”崔佑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他抬手一掌,谢恒手中的木棍瞬间段成两截,他的虎口被震的发麻,剩下的那半截木棍也重重的摔在地上。崔佑丝毫没有留情,他抬手又是一掌。“阿恒!”随着谢琅华一声厉吼,谢恒的身子飞了起来,在谢琅华满目惊恐的目光中,谢恒重重的摔在地上。“阿姐……”他面色一白,吐口喷出大口鲜血,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阿恒……”谢琅华的声音恁的狰狞。她看了谢恒一眼,缓缓的朝崔佑看了过去,她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剩下森森寒意,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崔佑,我今日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崔佑冷冷看了谢琅华一眼,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谢琅华也不过如此。“可如今看来,在你杀我之前,我轻而易举的便可杀了你。”崔佑双目微眯,他满目讥讽的看着谢琅华,扣着谢琅华咽喉的五指一点一点收紧。“咳咳……”谢琅华面色由白转红,她胸膛剧烈起伏,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余光落在谢恒和小豆子身上,她双眸染上一层血色,面容狰狞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啊……”她用方幻云教她的法子,将体内所有内力汇集在一出,随着她一声嘶吼,她长发翻飞,衣裙乱舞,足尖竟离了地面。崔佑有些震惊的看着她这幅模样。谢琅华再不看他一眼,她缓缓的闭上了眼。崔佑眼光一凝,他再不心慈手软,他面色一沉抬手就要扭断谢琅华的脖子。在他看来谢琅华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啊……”怎料,就在那瞬间,谢琅华猛地睁开了双眼,她口中发出一声厉吼。崔佑只觉得一股无可抵抗的热浪扑面而来,他生生被这股热浪震得往后退去。“噗……”他足足后退了十数步才停了下来,他单膝跪在地上,只觉得胸中一阵绞痛,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崔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谢琅华面色一沉,她整个人好似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一般,一步一步朝崔佑走了过去。她今日就死拼死也要杀了崔佑,哪怕耗尽所有内力,筋脉尽断而亡也绝不后悔。“咳咳咳……”崔佑轻咳了几声,他眉头紧锁的看着谢琅华。他方才便探知了她的内力,分明寻常的很怎会激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来?谢琅华根本不给崔佑喘息的机会,她抬手一掌朝崔佑劈了过去,因着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她那一掌几乎用了全力。殿内飞沙走石,连孔圣人的石像都微微震动了起来。崔佑也不是吃素了,相反他这个人高深莫测的很。他一掌排在地上,飞身而起,避开了谢琅华那一掌。与此同时,他一掌朝谢琅华劈去,那一掌足足用了他六成的功力,足以将谢琅华整个人震碎。谢琅华的眸色由红转为玄色,她非但没有避开那一掌,反而衣袖一扫。崔佑那一掌凝聚的掌风好没有触及她便溃散开来,便如风一样消散的无影无踪。崔佑不由得的睁开了双眼,他眼中满是震惊。这也太强悍了吧!崔愠死去这才多少日,谢琅华便如此厉害,他们已然撕破脸面无法共存,若继续这样下去,谢琅华势必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崔佑面色一冷,他两个衣袖一甩,一阵密密麻麻的银针朝谢琅华飞了过去。令崔佑更加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雕虫小技!”谢琅华满目讥讽,她勾唇冷冷一笑。在崔佑震惊的目光中,谢琅华如素手摘花一样,眨眼之间所有银针便稳稳的落入她手中,一根都没有拉下。她反手一掌,所有的银针朝崔愠袭了过去。还好崔佑躲闪的及时,才没有被自己的暗器所伤。他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双手合掌凝聚全身的内力,他也如谢琅华一般足尖飞离了地面,长发与衣衫迎风而起。两人都悬在半空。谢琅华整个人好似癫狂了一样,她冷冷的看着崔佑,眼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杀气。崔佑看着谢琅华,他冷冷一笑,用尽全力一掌朝谢琅华劈了过去。谢琅华双眼微眯,她正准备凝聚所有内力,跟崔佑拼个你死我活。“噗……”怎料,她面色一白,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骤然从空中坠了下来。“砰……”的一声,她捂着胸口重重的摔在地上。正是因为如此,崔佑的那一掌劈了个空。唯有些许掌风扫到了谢琅华。谢琅华嘴角噙着血,她眉头紧锁,面上一片苦楚,她抬头看了谢恒和小豆子一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崔佑衣袖一拂,他缓缓落在地上。他眼中带着疑惑,缓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谢琅华已经完全不省人事。崔佑附身拿走她手中的琴瑟。“给。”他声音一落,一个影卫出现在他身旁,接过他手中的琴瑟大步转身离开。他都说了他只要这支发簪,她还不信他。崔佑抬手落在谢琅华手腕处,片刻,他冷冷笑道:“我就说呢!纵然一个人再如何厉害,也不能在短短几日变得这么强悍,原来是强行催动了所有内力,真是不知死活。”这世上很少会有人用这种法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等同是拿命去拼。谢琅华还真是疯子。崔佑缓缓起身,他淡淡的扫了谢琅华还有谢恒一眼,沉声说道:“来人啊!把他们给我带下去。”此时此刻,正在举行新君继位大典,有谁能想到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子竟能左右大局呢!谢琅华与谢恒很快被拖了下去。崔佑转身回崔家去了。今日天空难得放晴,虽是冬日却是阳光普照。文武百官聚集在司马氏的宗庙,上万金吾卫守在这里,毫不夸张的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偌大的宗庙红毯铺地,一眼望去满是手持长戟的侍卫,*肃穆的很。司马睿与一众司马氏宗亲站在最左边的那一列,他位居首位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奕从他面前走过,一步一步上了台阶。高高的台阶之上,是宗庙的正殿,里面摆放在司马氏诸位先祖的排位。等司马奕上了台阶,所有宗亲才提步上了台阶。文武百官是没有资格进正殿叩拜司马氏列为先祖的。在司马奕之后,司马睿与所有宗亲也来到正殿。司马奕一袭乌黑的衣袍,金线穿插上面绣着繁复的龙纹,他头上戴着冕旒,站在所有人之前,接过寺人手中的三炷香,缓缓朝司马氏先祖的排位跪了下去。所有人在他之后也跪了下去。“司马氏第八代子孙司马奕,今承继司马氏大业,特来此上告诸位先祖,诸位先祖在上,从今以后尔定当以司马氏一族的大业为重,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誓将司马氏一族发扬光大,第八代子孙司马奕叩拜!”司马奕说着将头磕了下去。司马睿与司马氏宗亲也将头磕了下去。“砰砰砰……”怎料,就在那时,供桌之上离司马奕最近的几个牌位,突然从供桌上掉了下来。一时之间所有人猛地抬起头来,朝那几个掉落的牌位看去,所有人眼中满是莫名的惊恐。司马奕更甚,他满目震惊的看着那几个掉落的牌位,面上的表情难看的厉害。“这是怎么了?可是先祖显灵了?”司马氏宗亲之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盯着那几个排位满目惊恐的说道。他一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定然是先祖显灵了。”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司马奕的脸色都白了。已经有人窃窃私语的议论道:“可是先祖对新君有所不满?”他声音可不小,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司马奕看了过去。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司马奕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司马睿跪在他身后,他淡淡的扫了司马奕一眼,刚准备起身。他苦心经营这么久,总算该轮到他上场了。就在那时一个侍卫不声不响的走到他跟前。他眼中带着疑惑,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个侍卫。那个侍卫低低的垂着头也不说话,他伸手对着司马睿亮出一支发簪来。司马睿只看了一眼,他骤然一惊,满目震惊的看着那个侍卫,一时之间面色难看的厉害,他认识这支发簪,这是崔愠送给谢琅华的,谢琅华从不离身,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第二百六十八章 谁的逆鳞(打赏加)

怎会在他手中?司马睿心头有一千个疑问。然不等他开口发问。那个侍卫抬头看着司马睿,并未发出一点声音,仅用嘴型说道:“我家主人说了,江山固然好,可美人也只有一个,难以死而复生。”他这是不加掩饰的威胁司马睿。拿谢琅华的命来威胁他。司马睿握着谢琅华的发簪,这支发簪是难得的暖玉触手生温,可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跌倒了谷底,他凝神看着那个侍卫,额上青筋凸起,幽深的眼中杀气凌然。美人与江山孰轻孰重?自古以来这便是一个难题!有人倾尽一切选择了美人,可却失去了一切,纵然沦为一段佳话,可每每午夜梦回,扪心自问便不曾后悔过吗?有人弃美人于不顾,选择了锦绣江山,可纵然他坐拥江山,俯视着所有人心中可有过后悔?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无论如何选择都注定是输家。可如今司马睿却不得不在这两者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宗亲之中有很多人都是司马睿的人。譬如方才发声说诸位先祖对新君不满的那个,还有好几个人,他们不着痕迹的朝司马睿看了过来。都在等着他出面揭露司马奕的真实面目。先祖牌位掉落这不过只是一个开端,时人最忌鬼神,只要在众人心中种下这颗种子,再揭露出司马奕的真实面目如此便水到渠成。司马睿甚至已经让余烨去给司马宏解毒了,一旦他发出信号,余烨便会带着司马宏出现在众人眼前,由他亲自指出司马奕就是害他中毒的凶手。莫说继位为新君,司马奕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司马奕身旁的寺人也宫中的老人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众人,对着司马奕拱手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老奴早先便听闻宗庙修建在龙脉之上,方才诸位先祖的牌位无故掉落,定是地下的真龙得知陛下今日继位为君,以此来恭贺陛下啊!”司马奕看着那个寺人面色大喜,他郎朗说道:“想来定是如此!”司马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紧紧握着谢琅华的发簪,他抬头看了那个侍卫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又受了多人旁人难以想象的罪,等的就是今日。只要他站出来,燕国的江山便触手可得,不仅如此还不会有损他的声明,依旧不妨碍他做一个明君。“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宗亲之中很多人出声附和道。司马奕一脸沾沾自喜,他起身将手中的三炷香插进了香炉之中。司马睿慢慢的睁开了眼,他眼中一片清明,没有犹豫,更没有一丝挣扎,他抬头同样无声的对着那个侍卫说道:“若你们胆敢伤她分毫,我必将你们挫骨扬灰。”那侍卫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拱手对着司马睿一礼,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那几个宗亲看着司马睿的眼中带着焦灼,带着不解,他们深深的看了司马睿一眼,最终脸上满是失落。“参见陛下!”司马奕缓缓转过身来目视着诸位宗亲,祭拜过司马氏的诸位先祖之后,他便可接受他们的朝拜了。接下来便是祭天,祭天之后等他接受过文武百官的朝拜之后,他便是燕国名正言顺的新主了。司马睿看着司司马奕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扪心自问,他可曾犹豫过?日后又可会后悔今日的选择?这究竟值不值得?可他只要一想到,她会死!若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她了,他那些藏在心中的深情何以寄托?他便只觉得心痛,心痛的无法呼吸。他一向自律自省,无论做任何事都不会逾越半分,可这一次他想任性一次。不为别的,只为她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参见陛下!”最终司马睿拱手将头磕了下去。司马奕不着痕迹,他淡淡的扫了司马睿一眼,眼中的得意的更胜。“众卿免礼!”司马奕右手微抬,一副君临天下的模样。“谢陛下!”所有人缓缓起身。司马奕率先走了出去。司马睿出来的那瞬间,站在底下的谢长安,抬头看着他的眼中满是疑惑与震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司马睿怎就放弃了。祭天的过程尤为顺利。“臣等参见陛下!”司马奕站在高处俯视着文武百官,文武百官无不跪地朝拜。他们的声音之高震得大地都微微晃动起来。王后在冷宫之中好似听到一样,她一脸得意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从今日起本宫便是太后了,是要移居凤宁宫的。”司马宏如何?司马睿又如何?最终还不是都败在奕儿的手中。从此她还是凤临天下的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拥有无上荣耀。等方幻云带着谢家影卫赶到夫子庙的时候,夫子庙已经空无一人,谢琅华与谢恒早已不见,且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她面色一冷,带着谢家影卫四处搜寻起来。王玄的伤还未好,也不知怎的陈氏今日竟亲自来到城外别院,她细心照拂着王玄的饮食起居,将王玄照顾的无微不至。王玄也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不仅如此,陈氏还把王礼派出去替她采买去了。她寸步不离的守在王玄榻前,看着王玄笑盈盈的说道:“母亲这样守着你,仿佛回到了你小的时候,你小时候可真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谁知年纪大了却越发让人不省心了,你伤都未好怎能四处走动呢?诚心让母亲担忧不是。”王玄看着陈氏淡淡笑道:“让母亲担忧是孩儿的不是!”母子两人相视一笑。陈氏看着王玄接着又道:“阿玄,母亲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王玄并未多想,他轻声说道:“孩儿知道。”接受过文武百官的朝拜之后,司马奕便要乘坐六匹御马拉着的马车,摆着天子的仪仗回宫。道路两旁满是围观的百姓。司马睿并没有往跟前凑,他故意放慢速度,落在文武百官后面。没有接到他的信号,余烨自然不会带着司马宏前来的。谢长安也不着痕迹的放慢了步子。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司马奕身上,根本无人主意到他们。在所有人之后,谢长安几步走到司马睿身旁。“殿下?”看着有些不太正常的司马睿,谢长安皱着眉头说道。不等他说完话,司马睿缓缓的伸出手来。明媚的阳光之下,琴瑟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司马睿什么都没有说。谢长安只看了一眼,他面色一沉,突然瞪大了双眼。这些日子,他故意亲近老太太与谢瑶华他们,而疏远谢琅华他们,便是要令得司马奕对他放松警惕,他一直都是站在司马睿这一队的。刹那间他什么都明白了。他如何不知琴瑟对琅华的重要,她一向都是绝不离身的。“她……”谢长安开口想说些什么,司马睿已经翻身上马,策马而去,只留个他一个孤傲的背影。“琅华……”谢长安眸光一冷,他深深的看了司马睿一眼,也翻身上马,疯了一样朝谢琅华的院子飞奔而去。司马睿赶到谢琅华宅院的时候,见到的只是惶恐不安的萧氏。“睿王殿下,您怎么来了?”萧氏看着他哽咽的说道。“她呢?”司马睿凝神看着萧氏沉声问道。萧氏立刻哭起来:“阿恒被人绑走了,琅华独自一人去救他也没了踪影。”萧氏说着放声痛哭了起来。她的话恰好落入后来的谢长安耳中。司马睿一句话都没有,他大步转身离开,在萧氏与谢长安的注视下策马而去。“你莫要担忧,我一定护把阿恒和琅华救回来的。”谢长安深深的看了萧氏一眼,也策马而去。陈氏让王礼去采买的东西,没有一日是买不全的。王玄估摸着等王礼回来的时候,只怕天已经黑了。怎料,还没有到用午饭的时候,王礼便回来了,他什么都没有拿,大步进了王玄的寝室。陈氏正陪着王玄,母子两人正在说王玄小时候的趣事。“王礼,你怎么回来了?”见王礼大步走了进来,且面色不佳,王玄出声问道。陈氏何等精明,她只看了一眼便已经知晓王礼怕是知道了什么。“没看见我与阿玄在说话吗?退出去。”不等王礼开口,陈氏便对着王礼沉声说道,她眼中闪过一丝焦灼。“王礼,发生什么事了?”王玄抬头朝王礼看去。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母亲这般陪着他,又把王礼打发了出去,定然有什么事不想让他知道。“没听到我的话吗?给我退出去!”陈氏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她冷眼看着王礼大声说道。王礼看了陈氏一眼,在王玄的注视下,他拱手说道:“郎君,谢恒被人掳走了,谢琅华独自一人前去救他,如今两个人皆下落不明,不仅如此司马奕还顺利登上了王位。”王玄双眼一眯,他抬腿下了榻,在陈氏有些慌乱的目光中,他看着陈氏缓缓说道:“母亲,这便是你们的目的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失望

陈氏面色一沉,看着王玄说道:“阿玄,你便是用这种口气跟母亲说话的吗?”她眉头紧锁,看着她一直引以为荣的儿子,说着一顿不等王玄开口,她接着又道:“什么叫做我们的目的,你应该知道若是让司马睿继位,对我们士族没有任何好处,不止我们王家这样想,便是陈家,崔家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你身为王家的一份子,自然该为家族考虑。”“母亲。”王玄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氏,他的声音恁的低沉:“你与父亲从小便教导我,要事事以家族的利益为重,这么多年无论做什么事,你们何曾问过我的想法。”王玄说着他双眼一眯深深的看了陈氏一眼,转走就走。“阿玄,你要去哪里?”陈氏步伐极快,她几步挡在王玄身前,冷眼看着他质问道。王礼一言不发的站在王玄身边。王玄看着陈氏说道:“母亲,你看了我半日,还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他要去救她。王玄说着提步就走。“阿玄,你给我站住。”陈氏看着他厉声呵斥道。她很少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待王玄。王玄拱手对着陈氏说道:“请恕孩儿不能听母亲的。”他抬头看了王礼一眼,大步朝外走了出去。“阿玄,我不准你去救那个贱人,你给我回来。”陈氏看着他的背影歇斯底里的吼道,一点都不顾及当家主母的姿态。王玄头都没有回。陈氏越发怒不可遏,她看着门口的侍卫沉声说道:“把他给我拿下。”王玄才走到门口,门口的侍卫一脸为难的挡住他的去路。“你们难道忘了自己是谁的人了吗?”王玄看着他们漫不经心的说道。“郎君!”那些侍卫对着他拱手一礼,纷纷让开了。“阿玄,你这是要忤逆母亲吗?”陈氏望着王玄的背影大声说道。不管她说些什么,王玄都没有回头,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加快了速度。陈氏见此,急的面容都扭曲了,她冷冷笑道:“你就是现在去也已经晚了,那个贱人已经死了。”她的话清晰的落入王玄耳中。王玄脚下一顿,他扭头朝陈氏看了过去。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深深的看着陈氏,双眸恁的幽深仿佛深不见底的夜空。“她便那样好吗?好的让你不惜忤逆自己的母亲,不顾家族的利益,你今日若是去了,不止你父亲,还有陈家,崔家都会为之震怒,因为这事关所有士族的利益。”陈氏几步追了出来,她看着王玄苦口婆心的说道。“主母,郎君他是有苦衷的……”王礼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母子反目,他大步站了出来。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玄眉头一蹙,看着他沉声说道:“王礼,你住口。”陈氏怒极反笑了起来,她指着王玄说道:“他能有什么苦衷,无非是被那个贱人迷惑了心智,就如她迷惑崔愠一般,令得崔愠心甘情愿的为她丧命,阿玄你若不肯回头,崔愠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王玄在不开口,他步伐带着一些凌乱,走的越发快了。他不信她已经死了。她说为要为他当牛做马的,他还没有应允,她怎能死呢!王玄双眸恁的森寒,他抬头看着王礼说道:“立刻去查。”他开口只说了这四个字。在他看来不是崔家,就是陈家,亦或者是他们王家动的手。谢长安如今就在燕京,敢掳走谢恒与谢琅华的人也不多。“是!”王礼拱手说道,他大步转身离开。王玄的伤还未好,他面色苍白,忍不住轻咳了起来:“咳咳咳……”马车已备好,他抬腿上了马车。马车飞速朝燕京城驶去。司马睿也在燕京城中四出寻找谢琅华,他动用自己全部的势力,撒下一张滔天巨网,只要她还在这燕京之中,他就一定能够找得到她。谢长安也没有闲着,他亦带着人四处寻找谢恒与谢琅华。还有方幻云也在全力寻找他们。得知司马奕竟顺利继位,余烨第一时间便去寻司马睿了。从司马睿口中得知谢琅华失踪了,余烨也加入了寻找大军,他并非寻常的太医,他乃是余家嫡子,自然也有自己的势力。“嗯……”谢恒嘤咛一声,他下意识的揉着头,缓缓的睁开了眼,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漆黑。“阿姐!”他瞬间清醒过来,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在一片漆黑之中伸手摸索着。“阿姐,阿姐,你在哪里……”他想着那人定会将他与谢琅华关在一处,纵然看不见,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四处摸索着谢琅华的身影。天都黑了,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谢恒哪里知道,他现在身处地牢之中,自然暗无天日,实际上刚刚过了午时,天还早的很。他摸来摸去只摸到几面墙。“阿姐!”他一脸绝望,眼中满是担忧,不由得睁大了双眼。莫不是阿姐已经……他不敢接着往下想,整个人忍不住颤栗起来。这里就好似冰窖一样,冷的叫人牙齿打颤,他并没有放弃,还在四处摸索着。忽的,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他微微一怔,喃喃出声:“阿姐!”他试探的喊了一声,蹲了下去伸手一摸,立刻大声叫了起来:“阿姐,阿姐,你醒醒啊,我是阿恒!”谢恒伸手很是费力的把谢琅华拥入怀中,谢琅华身上几乎一点温度都没有。“阿姐……”谢恒声音之中满是惊恐。谢琅华紧紧的闭着眼,任由谢恒如何呼喊都没有一点反应。她才修炼长生诀数月,又是与崔佑那种高手对决,她抱的便是与崔佑同归于尽的决心,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她受伤极重,已是气若游丝。谢恒伸手为谢琅华搓着四肢,只想让她暖和一点。可不管他如何用力,谢琅华的身子都是冷的厉害。谢恒脸上满是惊恐,他用自己的身子紧紧贴着谢琅华,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给谢琅华。“来人啊!救命啊……”他双目泛红,嘶声力竭的喊着。可回应他的只有阵阵寒风。王玄独自坐在马车中,听着耳边呼啸的寒风,他缓缓的闭上了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会拿谢琅华去牵制司马睿。更让他意外的是,司马睿居然妥协了。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日,可他居然放弃了。可见司马睿对她亦是用情至深。片刻,王玄慢慢的睁开了眼,他双目幽深,眼中没有半点波澜。王礼还没有回来。马车刚刚驶入燕京城,车身猛地停顿了一下。王玄眉头一蹙,便见王寂抬腿上了马车。王寂与王晏年纪相仿,不仅是王晏的心腹,更是王家的大管家。王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来意。王寂看着王玄拱手一礼:“见过郎君。”王寂比王晏小了半岁,王玄一贯称他为王叔。“王叔,你什么都不说,回去吧!”王玄缓缓出声。王寂深深的看着王礼说道:“郎君,家主让我问你,是谢氏琅华重要,还是我王家的生死重要?”在他的注视下,王玄想都未想,他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话来。他说:“自然是王家的生死重要。”王玄一句话落下。王寂由不得勾唇一笑,看来郎君还是知晓孰轻孰重的!怎料,王玄接着又道:“可她的生死也同样重要。”刹那间王寂面色一僵,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皱着眉头说道:“郎君当真要让家主失望吗?”王玄看着王寂说道:“王叔,我亦很失望,我们这些士族一向自诩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有君子之风,何时变得这般不折手段,若是这样与这世间庸庸碌碌的那些人有何区别?”王寂微微一怔,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片刻,他沉声说道:“郎君,事关士族生死存亡,如此非常时期,自然要行非常之事……”“王叔,你回去吧!”王寂还未说完,王玄便出言打断了他。如今天下这些士族,再不似从前的士族,也变得庸俗不堪。“郎君……”王寂开口还想说着什么,王玄淡淡的朝他扫了过去。“过后我自会亲自向父亲母亲请罪的。”王玄垂眸说道。话已至此,王寂只能离开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拱手对着王玄一礼,转身跳下马车。王寂刚走,王礼便上了马车。不等王礼开口,王玄便出声问道:“究竟是谁?”王礼面带担忧的看着王玄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连王叔都来,若是郎君再一意孤行下去,该如何收场?王玄眸光一凝,他凝神看着王礼问道:“莫不是她……”刹那间他面色煞白,脊背都僵硬了。“是崔佑。”王礼见王玄不对劲,赶忙说道:“他们既然要拿她牵制司马睿,想来她该是安然无恙的。”王玄右手落在矮几上,他用力支持这整个身子。在王礼的目光中,他缓缓闭上了眼,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来:“去崔家。”崔佑那个人高深莫测,又精通苗疆之毒……

第二百七十章 我的人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七十章我的人“郎君!”王礼有些担忧的看着王玄,就这样直接上门要人不太好吧!

崔家与王家同为士族,即便不考虑崔佑,也得顾忌几分崔家的颜面吧!士族与王权早有默契,士族不染指朝堂,王权也不干涉士族行事。

如此毫不遮掩的上崔家要人,不等同昭告天下崔家已经把手伸到了朝堂吗?

况且这件事,王家也并不干净,还有陈家,都是默许了的。

王玄怎不知王礼的担忧,可只要一想到她在崔佑手中,他便坐立难安。

若是换做旁人,他又怎会大张旗鼓的上崔家要人,他大可不声不响的把人给救了,还让崔家拿不到他的把柄,可这需要时间,而他一刻也等不得。

他目光一凝,不带一丝犹豫的说道:“立刻去崔家!”

多一刻,她便多一分危险。

至于如何救人,他自有打算。

“郎君,家主与主母那里,你便告知他们实情吧!如此他们也能多体谅郎君几分。”王礼意味深长的说道,有些话本不该他说,可他实在不愿看着郎君夹在家族与谢琅华之间左右为难。

若是家主与主母知道郎君的隐疾,定能体谅郎君,郎君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王礼,你到如今还以为我这样不顾一切的救她,只是因为我的隐疾吗?”王玄垂眸一笑,他眼角闪过一抹自嘲。

他也希望他只是因着自己的隐疾,不得不救她。

而事实呢?

王礼满目震惊的看着王玄,他怔怔的说道:“郎君……”

王玄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莫要把我的隐疾告诉父亲与母亲。”

若是他们知道后,定会不折手段的把谢琅华弄到他身边,他要的并非如此。

若非心甘情愿,他宁愿什么都不要。

隐疾如何?

孤独一生又如何?

他从一出生便享了世人所仰望的一切,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便宜都被他一个人占尽了,他也理应该付出些什么。

“郎君,可是……”王礼还想说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王玄出言打断了他。

他有自己的考量。

马车朝崔家飞奔而去。

还没有走到崔家,忽的,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由于停的太过急促,险些没把王玄与王礼甩下来,还好他们反应及时,只是矮几上的东西都掉了下去。

王玄眉头一蹙。

王礼刚准备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司马睿便纵身跳上马车。

王玄抬头朝他看去。

他面色阴沉,双眸一片冰封,看着王玄声音沙哑的说道:“你可查到了什么?”

都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心中焦灼,只能来寻王玄了。

“是崔佑。”王玄目视着司马睿出声说道。

从前他一直有些看不上司马睿,觉得他不过是汲汲营营之辈,所思所图无非都为了自己的私欲。

可如今他着实佩服他。

江山与她之间,他竟毫不犹豫便做了取舍。

若是换做他也不知有没有司马睿这份气度。

司马睿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他开口说道:“谢了。”

语罢,他转身就要走。

“睿王殿下。”王玄开口叫住了他。

司马睿脚下一顿,他扭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

王玄看着他说道:“此事并非你想的这么简单,陈家与王家皆参与其中,这件事你不方便出面,你立刻回宫,难保他们不会对陛下出手,若是陛下有个什么好歹,此事便再无回天之力。”

司马睿凝神看着王玄。

他缓缓说道:“可是你……”

王玄身为士族,比他更不合适去崔家要人。

王家,崔家还有陈家,纵然偶有小矛盾,但立场却从未变过,只要事关士族的大事他们从来都是同仇敌忾。

“别的事你不用管,若是你回去的晚了,只怕陛下便要遇害了。”王玄清贵绝尘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便是司马睿去了,崔佑也不可能把人交出来的。

凭他如今还没有那个实力能与崔家对抗。

司马睿也深知这件事。

“她便拜托你了!”司马睿沉声说道。

王玄轻轻的点了点头。

司马睿纵身跳下马车。

马车很快停在崔家大门前。

王玄提步下了马车,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王礼一眼。

刹那间王礼心领神会,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王礼几乎与王玄一起长大,他与王玄早有别人所没有的默契。

他一袭玄色的衣袍,外面披着黑色的狐裘,大步朝崔家走了过去。

王礼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这燕京有谁不识得王家七郎呢!

“见过王家七郎!”若是寻常的人胆敢靠近崔家的大门,门口的侍卫早已挥剑相向了,可对上王家七郎门口的侍卫无不拱手行礼。

“崔佑可在?”王玄淡淡说道。

“回禀郎君,我家郎君在。”为首的侍卫看着王玄说道,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

身旁的那个侍卫随即进去禀告崔寅与崔佑。

而他则在前面为王玄引路。

“你说什么?王家七郎来了?”彼时,崔佑正在给他养的兰花浇水,寻常的兰花多是白色,可他养的这盆兰花,叶子与寻常的兰花无异,开出的花却是血红色。

听着侍卫的禀告,他不由的有些震惊。

他可是久闻王家七郎的盛名,没想到他今日竟会上门来寻他,所谓何事呢?

他双眼一眯,挥手遣退了那个侍卫。

崔寅也接到侍卫的禀告,得知王家七郎来了,并且去了阿佑那里。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朝崔佑这里走来。

那个侍卫才转身离开,王玄便走了进来。

崔佑看着他勾唇一笑,他拱手对着王玄说道:“久闻王家七郎盛名,本想着登门拜访,不料王家七郎竟亲自来了,真是久仰久仰!”

王玄淡淡的看着他,他眼中一点波澜都没有,开门见山的说道:“把她交出来。”

崔佑顿时微微一怔,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王玄。

王玄直言不讳的说道:“谢氏琅华,把她给我交出来。”

崔佑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王玄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震惊,对于王玄与谢琅华的事,他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可不过当做笑话一听了之。

在他看来王玄是何等人物,谢琅华又算得了什么?

以王玄的眼界怎会看上谢琅华呢!

可令他意外的事,王玄竟亲自登门向他讨要谢琅华。

“王家七郎在说什么?请恕我没有听懂你的话。”崔佑看着王玄勾唇笑道。

王玄目光一沉,他一步一步朝崔佑走了过去。

崔佑凝神看着王玄。

王玄只带了王礼一人。

可他的气势丝毫不弱,反而凌驾于崔佑的气势之上,他看着崔佑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崔家郎君的本事,难道不知她是我的人吗?”

在王玄的注视下,崔佑先是微微一怔,继而他笑了起来,他看着王玄说道:“请恕我孤陋寡闻当真不知此事,我只知道谢琅华口口声声说与我那弟弟早已拜过天地,怎会是王家七郎的人呢?”

王玄云淡风轻的看着崔佑。

不知怎的,崔佑只觉得身上一寒,他是何人?这世上他何曾惧过任何人?

王家七郎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漠的看着他,便叫他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崔佑眼底闪过一抹自嘲,他正了正身子接着说道:“不管她是谁的人,王家七郎要寻人还是去别处吧!”

“我让你把人交出来,并非在与你商量。”王玄冷眼看着崔佑,他说出的话恁的霸气。

崔佑嘴角一挑:“王家七郎气势汹汹的上门,找我讨要人可有证据?”

在他看来王玄也不过仗着家主的荣光,与一般的世家子无异,无非是出身好了一些,便习惯凌驾于任何人之上,习惯对着旁人指手画脚,可惜他不吃他这一套。

“这么说你是不肯了?”王玄双眼一眯,他眼中掠过一道寒芒。

就在那时崔寅走了进来,他看着王玄朗朗一笑:“王家七郎怎会到我崔家来?既来了何不到前厅喝杯热茶。”

王玄淡淡的看着崔寅,他还未开口。

崔佑便看着崔寅说道:“父亲,王家七郎上门是来讨要谢琅华的,只怕不肯吃我们家的茶了。”

“哦!”崔寅抬头看向王玄,他尾音拉的长长的,意味深长的看着王玄。

“王家七郎从哪里听闻,谢氏琅华在我们崔家?”崔寅出口问道。

他声音一落,崔佑看着王玄冷冷笑道:“若是没有证据这可是污蔑之罪!”

“这么说她当真不在你们家了?”王玄并没有因他们的话恼怒,他依旧面无波澜的看着他们。

“这是自然,若要寻人应该报官才是。”崔佑眼中满是讥讽。

王玄的视线从崔佑身上扫过,目光最终落在崔寅身上,他云淡风轻的说道:“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们了?”

就在那时王礼不着痕迹的看了王玄一眼。

崔寅伸手抚摸着胡须,看着王玄淡淡笑道:“王家七郎寻人心切,一时误解了什么也是有的。”

王玄拱手对着崔寅说道:“请恕玄无礼!”

他态度十分诚恳。

他这句话着实叫崔寅与崔佑诧异的很,怎么眨眼之间他的态度突然就变了。

可都他如此说了,崔寅若是还咬着不放,倒显得他没有风度了,他看着王玄慈眉善目的说道:“无妨,无妨,以后世侄若无事了,不妨多来我们崔家走动走动。”

他转瞬换了一个称呼,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说道,显然在与王玄套近乎。

王玄微微颔首,他抬眸将目光落在崔佑身上,轻声说道:“崔家家主可知自己费尽心思迎回的是神?是鬼?亦或者是魔呢?”

崔寅微微一怔,显然是不明他话中的深意。

崔佑双目微睁,他有些震惊的看着王玄。

王玄在不多言,他拱手对着崔寅说道:“玄,告辞!”

说着他大步转身离开。

第二百七十一章 没有我的应允

王宫之中所有人都在庆祝新君继位,有谁还记得司马宏呢!这便是宫中人性薄凉,所有人都习惯了拜高踩低。司马奕入宫第一件事,便是命人把郑婉从冷宫中接了出来,因着他刚刚继位,且郑婉又是戴罪之身,他并没有大张旗鼓把郑婉迎入凤宁宫,只是不声不响的把郑婉给接到了别的宫殿。新君继位普天同庆,便是在冷宫之中都能听到丝竹之声,嗅到酒肉的香气。无人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寺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司马宏的寝宫。如今司马宏不过是一个废人,他的寝宫门口仅有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竟似没有看见那个寺人一样,任由他走了进去。寒风凛冽,司马宏的寝宫都没有燃着炭火,跟前更没有一个服侍的婢女。空荡荡的寝室唯有他一个人。那个寺人手持一根银针,一步一步朝司马宏走了过去。司马宏已经醒来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寺人,眼中满是滔天怒火,奈何没有接到司马睿的信号,故而余烨只是让司马宏醒了过来,并没有替他解毒。那寺人没有料到司马宏已经醒了过来,触及司马宏的目光,他猛地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却也并没有妨碍他动手,他手持银针朝司马宏刺了过去。在这宫中多是办法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且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呜……呜……”司马宏目赤欲裂的看着那个寺人,他口中发出一阵杂乱不堪的声音。眼见那根银针就要刺入司马宏的百会穴。“砰……”就在那时紧闭着的门突然开了。那个寺人身子猛地一僵,他下意识的扭头朝后看去。“咚……”然,他什么都还没有看清楚,一道寒芒闪过,他身子一软骤然倒了下去。司马睿并没有从王宫正门而来,他一袭黑衣,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人与司马宏一模一样。司马宏只是醒了过来,因着余毒未清他整个身子僵硬如石,他眼睛睁的大大想要看看谁来了,奈何连扭头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到。司马睿大步朝他走了过去。“呜……呜……呜呜……”一见司马睿他瞬间激动起来,他双目染上一层血红,口中不断的发出声音来。“父王,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司马睿看着司马宏说道。司马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渐渐平静下来。一个人从司马睿的身后走了出来,背起司马宏就走。而那个与司马宏一模一样的人躺在了司马宏的榻上。司马睿既然来,那自然是有备而来的。他带着司马宏转身离开,顺带连那个寺人的尸体都清理干净。“啊……”不过片刻,宫中便传来一阵惊呼:“先王驾崩了!”司马宏驾崩的消息如一阵风似的扩散开了。司马奕很快带着人赶了过来,他领着文武百官跪在司马宏的榻前放声痛哭起来。“父王,你怎能一声不响就离儿臣而去的呢?儿臣刚刚继位还需要你的教导,你怎能丢下儿臣与这燕国的社稷……”司马奕哭的格外惨痛。“先王……”一众臣子也是痛哭流涕。宫中敲响了丧钟。整个燕京城都知道司马宏驾崩了。新君刚刚继位,他便驾崩了,驾崩的如此及时。“哈哈哈……”得知司马宏驾崩的消息,郑婉仰天大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眼中落下泪来。到底是年少的夫妻,这么多年相守怎能没有一点感情。比起男人来说,女人终究是心软的。王玄大步出了崔家。王礼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他提步上了马车。在他之后王礼也上了马车。马车飞奔而去。王玄靠在车厢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王玄走后,崔寅并没有着急离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看着崔佑说道:“看来王家七郎也不过如此,是个虚张声势的罢了。”不知怎的崔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若没有十足的把握,王玄怎会如此大张旗鼓的上门要人?可他为何雷声大雨点小,没有要到人便心甘情愿的离开了。忽的,崔佑眼光一凝,他一句话都来不及说,转身大步朝外走去。“阿佑,你要去哪里?”崔寅皱着眉头说道。崔佑扭头看了崔寅一声沉声说道:“父亲这其中必然有诈!”崔寅双眼一眯,他口中虽然说着:“许是你大惊小怪了吧!”却还是跟在崔佑的身后,与他一起朝崔家的地牢走去。等他们赶到地牢的时候,地牢已是空无一人,早已没了谢琅华与谢恒的身影,连小豆子都不见了。“好一个王家七郎!”崔佑双眼微眯,他面色阴沉,满目阴霾的吐出这几个字来。崔寅眉头紧锁,他沉声说道:“王家七郎果然不同寻常。”然也!并不是只有他们会用声东击西这一策。以牙还牙王玄向来做的极好。他深知便是他亲自山门讨要谢琅华,崔家也不会把人交给他的,他大张旗鼓的找上崔佑,不过是为了拖住崔佑,方便他的人在崔家寻人。他上崔家寻人还有一个好处,崔家既然否认了谢琅华在崔家,那么便是人丢了,他们也只能咽下这口气。马车直奔别院而去。临近别院,王玄才看着王礼吐出几个字来:“她怎样了?”若是细细听闻便会发觉他声音有些颤抖。在他的注视下,王礼面色一沉不由得垂下眸子,纵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王玄已经明白了。“她……”他面色骤然一白,右手握着胸口剧烈咳了起来。“咳咳咳……”咳着咳着他嘴角溢出血来。王礼满目惊恐的看着王玄说道:“郎君,她好活着,只是伤有些重,以南宫先生的医术一定能把她医好的。”“是吗?”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礼。“是。”王礼重重的点了点头。马车一停,王玄便纵身跳下马车。他步伐极快有些仓皇的进了别院。王礼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郎君算是彻底栽到谢琅华手中了。王玄进去的时候,南宫翎已经在为谢琅华诊治了。谢琅华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她面上没有一点血色便罢了,还弥漫着一股死灰之气,这是垂死之人才有的征兆。“郎君。”南宫翎抬头朝王玄看去。王玄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他看着南宫翎问道:“她如何了?”南宫翎缓缓说道:“郎君,她是一点生路都没有给自己留啊!她尽耗尽了所有内力,分明是要与那人同归于尽的,如今她内力全无,浑身筋脉一寸一寸的断开,即便华佗在世也无回天之力。”南宫翎说着拱手一礼,他久久不肯起身,一字一句的说道:“请郎君节哀!”王玄整个人猛地一僵。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猛地朝后退了一步。“我来看看。”就在那时余烨大步走了进来,司马奕也来了。王玄轻轻的点了点头。司马睿凝神看着谢琅华,他一脸阴霾,眼中满是血光,浑身散发着一种怒毁天灭地的戾气。众目睽睽之下,余烨抬手落在谢琅华手腕。片刻,他一脸沉痛,对着所有人轻轻的摇了摇头。如今她只剩一口气,这口气说断就断,连他都是束手无策,便是华小五在这里也是如此。“大小姐!”方幻云率先带着人赶到了这里,她双膝一软跪在谢琅华榻前,忍不住落下泪来。谢恒本就伤的不重,他扑到谢琅华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阿姐,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我们。”余烨都红了眼眶。司马睿怔怔的站在谢琅华榻前,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双目一片空洞,眼中没有一点焦距。他摇着头喃喃说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他声音骤然一高,双手落在余烨肩头,冲着余烨近乎疯狂的吼道:“你不是一向自诩医术天下无双吗?你倒是救救她啊!”“阿睿,你不要这样,你冷静一些。”余烨大声说道。司马睿忽的笑了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余烨疯狂的笑道:“她都要死了,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冷静?”王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静静的看着谢琅华一言不发,他没有如谢恒那样痛哭流涕,也没有与司马睿那样发狂。王礼满目担忧的看着他。他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咳咳咳……”忽的,他剧烈的咳了起来,每咳一声他口中便涌出一口鲜血来,可他自己仿佛不知自一般,脸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郎君……”王礼与南宫翎满目震惊的看着他。他不仅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更没有看见他们焦灼的模样。那瞬间他眼中只剩下一个人。他站在谢琅华榻前,缓缓皱起眉头来,声音沙哑的说道:“没有我的应允你怎能死?”南宫翎起身朝王玄走了过去,他抬手落在王玄手腕想要为他诊治。王玄一把甩开了南宫翎的手,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屋里所有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都出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死地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七十二章死地“郎君……”王礼与南宫翎眉头紧锁的看着王玄,他们眼中满是担忧。

谢恒扑在谢琅华身上放声痛哭着:“阿姐,你醒醒啊……”

方幻云跪在谢琅华榻前一动不动。

司马睿与余烨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王玄眉头一蹙,他周身威压尽施,带给人一种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迫感,他看着所有人,声音冷的没有一点温度,他声音骤然一高:“你们都出去。”

那瞬间所有人皆是不明所以的看着王玄。

“郎君,你要做什么?”还是王礼出声问道。

“出去!”王玄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来。

王礼眼中满是担忧,他提步朝王玄走了过去,沉声说道:“郎君,你冷静一些。”

“若想让她死你们就继续留在这里。”王玄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谢恒骤然抬头朝他看了过去,他眼中满是震惊。

方幻云微微皱着眉头,她凝神看着王玄,眼底一抹难以置信,连余烨都说大小姐没救,难道王家七郎有办法吗?

“方姑姑,我们走。”谢恒一刻都不敢耽搁,他起身看着方幻云说道。

方幻云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两个人率先转身离开。

“你当真有办法?”司马睿深深的看着王玄。

余烨亦是眼含疑惑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

“郎君!”王礼满目惊恐的看着王玄。

南宫翎一惊,他看着王玄大声说道:“郎君不可啊!”

寻常人若是筋脉被震断了,用内力修补也就是了,而谢琅华是全身筋脉一寸一寸的断裂,因为断的太厉害根本没有办法修补,郎君定然是想用内力为谢琅华修补被震断的筋脉,可这根本不可行,这需要源源不断的内力,一旦内力耗尽,郎君只能陪着谢琅华共赴黄泉。

所以他与余烨想都没有想过用这个办法救谢琅华,不是不救,而是根本救不了,无非是多搭进去一条命。

“出去!”王玄淡淡的扫了王礼与南宫翎一眼。

司马睿大步上前看着王玄说道:“我留下助你。”

不是余烨要给他们浇冷水,而是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看着王玄与司马睿说道:“你们不要做徒劳之功了,没有用的。”

王玄看着司马睿轻轻的摇了摇头。

司马睿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他抬头看向余烨,两个人一起转身离开。

唯有王礼与南宫翎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

“郎君,你明知不可为,还偏要为之分明是要去赴死。”南宫翎语重心长的说道。

“郎君,既然你非要如此,那么我来替你做。”王礼沉声说道。

王玄缓缓转过身去,他背对着这王礼与南宫翎说道:“你们都出去吧!就让我任性一次。”

王礼还想说些什么。

南宫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了,便是说什么也是无用的。

他们跟在郎君身边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郎君的性子,一旦他做了决定那么便再无更改。

“郎君,无论你做什么一定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家族不能没有你,我们也不能没有你。”王礼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与南宫翎一起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王玄与谢琅华两个人。

谢琅华眉头紧锁的躺在榻上,她脸上的死灰之气越来越重。

王玄抬腿上了榻,他缓缓扶起谢琅华的身子,坐在她背后,双手落在她的背上,将他的内力渡给谢琅华,想要帮她修复断裂的筋脉。

怎料谢琅华身体本能的抗拒着他的内力,他的内力一入谢琅华的身体便被弹回来了。

王玄微微一怔,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绝望。

他又试了几次,他的内力皆被弹了回来,他一脸震惊喃喃说道:“怎会如此?”

所有人都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

王玄不得已只能让谢琅华从新躺下。

他凝神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疑惑,他刚准备出声让旁人进来试试是否也是如此。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已经气若游丝的谢琅华骤然停止了呼吸。

“阿琅!”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整个人骤然一僵,面上一片惊恐之色。

“阿琅,不要啊!”他颤抖的伸出手探了探谢琅华的鼻息,在看她的胸膛已经停止了起伏。

“咳咳咳……”那瞬间王玄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只觉得心如撕裂一样的痛,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阿琅,你醒醒,你说过要为我当牛做马的,你怎能食言呢?”王玄双眸血红整个人仿佛疯了一样,他满目惊恐用力的摇着头,小心翼翼的将手落在谢琅华脸上。

谢琅华的脸已经没有一点温度。

王玄猛地将手收了回来,他声音一高:“阿琅!”

“砰……”听着王玄的声音,门突然开了,所有人都冲了进来。

司马睿一马当先在所有人之前,他怔怔的站在谢琅华榻前,甚至连问王玄一句她怎样了都不敢。

南宫翎与王礼担忧的看着王玄,出声说道:“郎君。”

谢恒与方幻云难以置信的看了王玄一眼,缓缓的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

余烨几步上前抬手落在谢琅华手腕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手收了回来,一脸伤痛哽咽的说道:“她已经去了,我们都节哀吧!莫要让她死后魂魄不得安静。”

“不,不要……”谢恒疯了一样扑在谢琅华身上,他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来。

“大小姐!”方幻云双膝一软跪在谢琅华榻前。

“你住口,她怎么会死呢?她还活着,她只是睡着了。”司马睿双目血红,他冲着余烨大声咆哮道。

王玄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南宫翎抬手想为他诊治,他看都没看南宫翎一眼,轻轻的推开了南宫翎的手。

“郎君。”王礼看着他轻声唤道。

他仿佛没有听到王礼的声音一样,只是呆呆的看着谢琅华。

“噗……”忽的,他整个身子一僵,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来。

“郎君。”在王礼与南宫翎惊恐的声音中,他身子一软倒在谢琅华身旁。

南宫翎抬手落在王玄手腕上。

片刻,他抬头看着王礼说道:“快把郎君移到别处,我要为他疗伤。”

王礼一刻不敢耽搁,他几步上前背起王玄就走。

“阿姐……”谢恒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的沉痛。

方幻云也哭了出来:“大小姐。”

司马睿仿佛魔怔了一样,他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阿睿,你要去哪里?”余烨开口说道。

司马睿投也没有回,他冷冷说道:“我要去给她报仇。”

余烨一惊,他大步朝司马睿走过去。

在司马睿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颈后重重一击。

司马睿怔怔的看了余烨一眼,他身子一软倒在余烨怀中。

方幻云已经派人去通知萧氏和谢长安了。

大小姐去了,总不能留在王家治丧。

萧氏和谢长安很快赶了过来。

春桃也来了。

方幻云不敢派人告诉他们谢琅华已经去了的消息,只让人告诉萧氏和谢长安已经找到谢琅华了。

“琅华……”萧氏一进来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谢琅华,她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扑在谢琅华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大小姐……”春桃跪在谢琅华榻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谢长安眼睛红红的看着谢琅华,他缓缓说道:“琅华,父亲来接你回家!”

他大步走到谢琅华榻前,解开自己身上的狐裘裹在谢琅华身上,双手抱起谢琅华转身就走。

萧氏本想带谢琅华回他们住的宅院,可谢长安执意要带她回谢家,唯有回到谢家她的牌位才能入谢家祠堂,不至于死后魂魄漂泊无依。

于是他们带着谢琅华回了谢家。

一进门谢长安便吩咐管家给整个谢家挂上白,为大小姐治丧。

谢长安抱着谢琅华回到她从前的闺房,便将灵堂设在此处。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上有父母双亲,还有老太太在,本不该大肆治丧的可谢长安执意如此,任谁也不敢开口反抗。

灵堂很快便搭好了,萧氏,谢恒,还有春桃,他们哭的死去活来的,整个灵堂都是他们悲痛的哭声。

谢恒把小豆子带了回来。

小豆子仿佛不知道谢琅华已经死了一样,它尾巴一扫,稳稳的落在谢琅华手腕上,谢恒并没有阻拦小豆子。

在他看来连小豆子都在跟阿姐道别。

得知谢琅华死了,而谢长安把她的尸身带了回来,并且在府中大肆为她治丧,老太太气的嘴都歪了。

“他们这是要咒我这把老骨头死啊!”老太太一脸怒火,她狠狠的敲着拐杖击的地面咚咚作响。

“走,我倒要去看看他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夫人。”老太太说着朝灵堂走去。

隔着屏风萧氏和春桃,还有方幻云正在给谢琅华换衣裙,整理仪容,走也的让她走的干干净净的。

谢恒哭的都站不稳了。

谢长安沉默不语的看着满屋子的白,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就在那时老太太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一见谢长安老太太便开口说道:“长安,琅华丫头去了,我也很伤心,可她云英未嫁不说,且又父母长辈惧在,灵堂决不能设在这里。”

老太太态度强硬,真真让谢长安心寒。

“母亲以为灵堂应该设在何处?”谢长安面部表情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缓缓说道:“若非要设在府中,那便设在后院,决不能设在前院,便是出殡也得走后门。”

萧氏怒不可遏的走了出来,她冷眼看着老太太说道:“不必了,我们这就带琅华离开。”

谢长安面色一沉,他额上青筋凸起,抬手击在一旁的桌子上。

“啪……”檀木的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着实把老太太吓了一跳。

老太太惊恐失色的看着谢长安说道:“长安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你说的这叫人话吗?你要把琅华的灵堂设在后院,还不准她从正门出殡,容我提醒你一句,谢家的一切都是我拼死挣下的,我的女儿怎就不能将灵堂设在前院,怎就不能从正门出殡,我不但要把灵堂设在这里,更要让她从正门出殡,你若不乐意大可回谢家老宅去。”谢长安面色一沉,他冷眼看着老太太一字一句的说道。

“好啊!你这是要撵我走!”老太太顿就怒了,她怒不可遏的冲着谢长安吼道。

“来人啊!把老太太给我送到谢家老宅!”谢长安沉声说道。

他声音一落,瞬间上来几个婆子,她们大步朝老太太走了过去。

“苍天啊!鬼神啊!你们睁开眼看看我这忤逆不孝的儿子吧!”老太太使出拿手好戏来,她哭着喊着说道,恨不得一崩三米高,指着谢长安的鼻子大声吼道:“今日要不把谢琅华的灵堂挪到后院,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见老太太这幅模样,那几个婆子哪里还敢靠近。

老太太说着便要一旁的柱子撞去。

“老夫人使不得啊!这万万使不得。”一旁的婢女赶紧上前拦住老太太。

萧氏扭头看了方幻云一眼说道:“我们带琅华走吧!”

谁知她声音一落,谢长安高声说道:“谁也不准带她走,我未能将她风光大嫁,便要风风光光的送她离开。”

他冲着那些婢女厉声喊道:“你们都退下,老夫人愿意撞便让她撞去。”

在谢长安森寒的目光下,几个婢女转身退了下去。

“好,我今日就死给你们看。”老太太一把丢掉手中的拐杖,朝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

谢长安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

其他人也不出声,更没有人上前去拦老太太。

老太太哪里是真心寻死,她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谢长安罢了,怎料谢长安一点都不为之所动。

老太太瞬间也不寻死了,她指着谢长安说道:“好啊!你们一个个是不是早就巴不得我死了,我若真死了岂非让你们称心如意。”

谢长安面带讥讽的看了老太太一眼,他冷冷说道:“来人啊!老太太既然不寻死了,立刻把她给我送到谢家老宅去。”

“你敢。”老太太插着腰冲着谢长安大声骂道:“你这个不孝子,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离开这里半步。”

“我也应该自立门户了,今日我便与母亲分府别居,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就只是谢家老宅,这处宅院可是陛下亲赐给我的。”谢长安一脸决然的看着老太太说道。

这些年他全然没有计较过这些,老太太说老宅破旧又小,不仅把祠堂挪进来,还让谢文安也搬过来居住,可他们非但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反而越发得寸进尺,竟生出别的心思。

这一次他绝不会心慈手软了。

老太太顿时愣在那里,她怔怔的看着谢长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如此绝情。

却从未想过,真正绝情的一直都是她。

“还不把老太太给我送回老宅,是想让我把你们都打发了吗?”谢长安冷眼看着屋里的几个婆子和婢女。

几个人上前把老太太架了起来。

“谢长安你这个不孝子,我不走,我不走……”老太太拼命挣扎起来。

婆子和婢女生生把她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朝外走去。

谢长安凝神看着老太太说道:“这些年我就是太孝顺了,才险些让你把这个家给作散了,若非你偏袒纵容谢文安,他怎会生出那些不安分的心思来,我亦有错,且错了这么多年,任由你们欺辱冷落我的妻儿,子不言母过,你回老宅好好想一想吧!”

老太太当下愣住了。

婆子和婢女把她抬了出去。

灵堂才安静下来。

谢长安转身看着萧氏与谢恒,他脸上满是自责,哽咽的说道:“这些年是我错了,让你们受苦了。”

他说着对着萧氏与谢恒拱手一礼。

萧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琅华都不在了,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谢恒眼泪一行一行落下,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从前他一直都幻想着,若是哪一日父亲能像对待谢玉一样待他与阿姐该有多好。

他等啊等一直等着,从满怀希望到满心绝望。

也许他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可是在经历过那段绝望而黑暗的日子后,他已经不需要了。

在他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是阿姐奋不顾身,几经生死把他给救了出来。

很多事就是这样,从前一直期盼着,可突然有一日愿望成真,才发现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已经无关紧要。

国丧之下,谢琅华的死实在激不起任何波澜。

得知谢琅华死讯的时候,崔佑勾唇冷冷一笑:“我说过会把她送下去让你们团聚的。”

因为他早已知道谢琅华必死无疑,所以在王玄救走她之后,他才什么都没有做。

不过一具尸体,王玄愿意要便送给他好了。

崔佑怀中抱着一只纯黑的猫,猫的眼睛竟然是绿色的,一眼看上去诡异的很,他轻轻的抚摸着猫的毛,垂眸说道:“来人啊!把这只猫给谢瑶华送过去,谢琅华死了,她这个做妹妹理应去送她一程。”

“是,主人。”他声音一落,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接过崔佑怀中的猫便消失不见了。

“那个贱人当真死了吗?”谢瑶华一脸兴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陌问出声。

萧陌点头说道:“回主人的话千真万确,谢家上下都挂了白已经在为她治丧了,老太太不许还大闹了一场,已经被谢长安打发回老宅了。”

谢瑶华拿起状态上的犀牛梳,她*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垂眸说道:“这么容易就死了,倒是便宜她了。”

冬日的天黑的格外的早。

萧陌垂眸不语的站在那里。

谢瑶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国丧之后我便要移居王宫了,若是你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萧陌抬头看着她拱手说道:“愿为主人粉身碎骨。”

“好。”谢瑶华勾唇一笑,纵然萧陌这样说了,可她对萧陌始终都不放心。

司马奕新君继位,又要为司马宏治丧可是忙得很,根本无暇顾及后院的事。

不过片刻一个黑衣人抱着一直黑猫走了进来,他在谢瑶华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瑶华看了萧陌一眼说道:“接过那只猫。”

将黑猫递给萧陌之后,那个黑衣人便离开了。

萧陌怀中抱着那只黑猫,谢瑶华十分嫌弃的看了那只猫一眼,她皱着眉头说道:“把这只畜生抱远一点。”

即便没有崔佑的吩咐,谢琅华死了,她也是要去看一眼的。

夜深人静,谢瑶华带着萧陌,萧陌抱着那只猫无声无息的来到谢琅华的灵堂。

萧氏,谢恒,春桃和方幻云都在。

谢瑶华按着崔佑的吩咐,让萧陌在上风口点了一种香。

一阵风吹过,灵堂里所有人都昏了过去。

谢瑶华十分嫌弃的接过萧陌怀中的那只黑猫,她淡淡的看了萧陌一眼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送她最后一程。”

谢瑶华一步一步走到谢琅华的棺木旁,他们已经把谢琅华放入棺木之中。

谢琅华一袭红衣仿佛睡着了一样,只是没了呼吸。

“姐姐,看吧!上一世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这一世你依旧是我的手下败将,我马上就要移居王宫了,而你却落得个含恨而终的下场,你还不知道吧!是我告诉崔佑拿你可牵制司马睿,果然他为了你连江山都不要了,可又如何你还不死了,无论何时你都是斗不过我的。”谢瑶华冷眼看着谢琅华的尸身,她眼中满是讥讽勾唇一笑。

她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猫,淡淡说道:“去吧!”

这只猫可不是寻常的猫,它专食尸体为生,什么心啊!肝儿啊!都会吃的一点不剩。

小豆子都晕了过去,可见那种香的厉害。

“喵……”那只黑猫仿佛听懂了谢瑶华的话,它纵身一跃跳到谢琅华身上,锋利的爪子在烛火之下闪动着刺眼的寒芒。

那只猫落在谢琅华胸前,抬爪便要掏出她的心来。

谁知就在那时已经死去多时的谢琅华猛地睁开了双眼!

第二百七十三章 鬼神莫测之力

谢瑶华满目惊恐的看着突然睁开眼的谢琅华,她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尖叫来:“啊……”她的叫声打破了平静的夜。谢琅华双目幽深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她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喵……”谢琅华突然睁开了眼,那只黑猫也吓了一跳,它已经饿了好几日了,不想放过已经到嘴边的晚餐,它声音尖锐含着怒火,爪子对准了谢琅华的心口爪了过去。谢琅华眸光一点一点凝聚,她缓缓的扭头朝那只黑猫看了过去。眼见那只黑猫的爪子就要刺入她的胸口。她抬手轻飘飘的一抓。那只专食尸体的黑猫便落入她手中。养过动物的人都知道猫的动作是如何灵敏,更何况这是一只经过驯化猫,动作就更为灵敏,它那一爪子极少有人能够避开。可谢琅华*的那么一抓,便扼住黑猫的脖子。“喵……喵……喵……”黑猫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谢琅华慢慢的从棺木中坐了起来。“咔嚓……”她右手微微用力,黑猫的脖子瞬间断了。“你,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谢瑶华满目惊恐,她面色煞白,一步一步朝后退去。谢琅华慢慢的朝谢瑶华看了过去,触及倒在地上的萧氏,谢恒,还有春桃和方幻云他们,她面色一冷,漆黑的双眸酝酿着一股滔天怒火。“砰……”她抬手把那只黑猫扔在谢瑶华面前,她力气之大竟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只黑猫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听着谢瑶华的尖叫声,萧陌大步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棺木中的谢琅华,他猛地一怔,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谢琅华已经死了,王玄甚至因此急怒攻心受了重伤,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人怎能死而复生呢?“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谢琅华的目光落在谢瑶华身上,她眼中一片寒芒,微微提气整个人凌空而起。萧氏她们为她穿了一袭大红色的衣裙,她长发翻飞,如火如荼的衣裙狂舞,目光凌厉如刀子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啊……”谢瑶华满面惊恐,她转身就要往外跑。萧陌双眼微眯,他扫了一眼地面上的大坑,凝神看着谢琅华抽出腰间的长剑了,因着不确定谢琅华到底是炸死,还是死而复生了,他并不敢贸然上前。谢瑶华那几声尖叫,瞬间惊动了正在巡夜的侍卫,十几个侍卫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看着飘在空中的谢琅华,皆吓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眨眼之间谢琅华落在谢瑶华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出手的,谢瑶华纤细的脖子已经落入她手中。谢瑶华满目惊恐的看着她,她双目滚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说,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谢琅华的声音透着丝丝寒气,她足尖一点,与谢瑶华一起凌空而起。“咳咳咳……”谢瑶华面色由白转红,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忍不住大声咳了起来。萧陌见此丝毫不顾及谢瑶华的生死,他手中提着长剑,转身就要离开。门口站满了谢家的侍卫。那些侍卫看着倒在地上的谢长安,还有萧氏他们怎肯让他离开。剑光闪过所有侍卫朝萧陌袭了过去。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瑶华,在她的目光之下,谢瑶华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非但没有虬髯,反而看着谢琅华发狂一样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把他们都杀了!”她声音一落,谢琅华眼中染上一层血色。“你该死。”谢琅华微微眯起双眼,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仿佛外面呼啸的寒风。“砰……”她骤然松开了手,谢瑶华如折断翅膀的鸟儿一样重重的摔在地上。“啊……”谢瑶华口中发出一阵惊呼来。谢琅华足尖一点落在萧氏与谢恒身旁他们,她抬手探了一下他们的体温,才发觉他们都还活着。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悬着的那颗心瞬间放了下来。萧陌与那些侍卫纠缠在一起。谢瑶华双手落在小腹上,她一脸痛苦,扭头看向萧陌满目祈求的喊道:“救我,救救我……”谢琅华起身一步一步朝谢瑶华走了过去。“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谢琅华淡漠至极的看着谢瑶华,仿佛俯视着一只蝼蚁一般眼中没有一点波澜。“你杀了我吧!只是他们都得给我陪葬!”谢瑶华一脸狰狞的笑了起来。谢琅华缓缓的俯下身去,她右手落在谢瑶华脸上,冷冷说道:“你若是再不说,我便毁了你这张脸。”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她已经死了,且死亡的感觉与上一世一般无二。为何她会醒来?还和变了个人一样,她只觉得小腹那团热气如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周身充满用之不竭的力量,这种感觉让她很陌生,却也让她异常欣喜。谢瑶华感觉到一股温热从她双腿之间流了出来,她满目狰狞的看着谢琅华哈哈大笑起来:“你若是胆敢动我,陛下不会放过你还有整个谢家的,你还不知道吧!如今司马奕已经继位为新君。”谢琅华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她不明白以司马睿的手腕,司马奕怎可能继任为新君,她淡淡的扫了谢瑶华一眼,一股热气从她右手弥漫开来。“啊……”谢瑶华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等谢琅华的手离开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就好似被大火焚烧过一般。“啊……啊……我的脸……”谢瑶华接连不断的惨叫着,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萧陌扭头看了谢瑶华一眼,他出手越发凌厉,只想着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日夜苦练,数十个侍卫节节败退。眼见他就要杀出重围。谢琅华身子一闪,等所有人看清楚她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萧陌面前。萧陌双眼一眯,他手中的长剑朝谢琅华刺了过去。谢琅华衣袖一挥,萧陌手中的长剑还未触及她,便断成一截一截的落在地上。萧陌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忍不住说道:“你的到底是人是鬼?”在萧陌的注视下,谢琅华伸手朝萧陌的脖子抓了过去。她速度之快,萧陌眼睁睁的看着,却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去把余烨请来!”谢琅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是。”一个侍卫小心翼翼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萧陌眼中带着惊恐,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他如何也想不明白谢琅华怎会变得如此强悍,竟好似拥有了鬼神之力一样。“你只有一个机会,他们到底怎么了?”谢琅华*的看着萧陌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的脸……”谢瑶华还在惨叫着。有了她的前车之鉴,萧陌如实说道:“他们只是中了一种可令人昏睡的香,睡上几个时辰就会醒来的。”即便萧陌如实说了,谢琅华也没有放过他。她抬手一掌落在萧陌胸前。萧陌面色一白,整个身子凌空而起,一直飞了十多米才重重的摔在地上。“噗……”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谢琅华那一掌看似没有用力,实则已经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谢琅华看都没看萧陌一眼,她扭头看着身后的那些侍卫说道:“把他们带下去严加看守起来。”“是。”几个侍卫大步朝萧陌和谢瑶华走了过去。谢琅华接着又道:“记住莫要让他们死了。”“是,大小姐。”所有侍卫拱手说道,他们脸上的惊恐未散,连头都不敢抬,更别提看谢琅华一眼了。谢琅华让剩下的侍卫把萧氏他们移回房中。她扭头看着灵堂中的棺木,事到如今还觉得不可思议的很。死而复生,还拥有了鬼神莫测之力,上天待她还真是仁慈!“阿睿,你听我说,如今朝堂掌握在司马奕手中,士族肯出手相助司马奕,定是他们之间已达成了某种协议,你千万不可贸然行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若这样去与送死无异。”司马睿已经醒了,他非要不顾一切的去找崔佑给谢琅华报仇,余烨一面苦口婆心的劝着他,一面给他喂了使人浑身无力的药。“把解药给我。”司马睿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他满目怒火的瞪着余烨。“阿睿,你忘了你的大业了吗?你忘了你的母妃是如何惨死的吗?”余烨深深的看着司马睿,谢琅华死了,他也很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剩下的人再如何艰难也要活下去。司马睿怔怔的看着余烨。他没有忘记,他什么都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可是她死了,他如今只想给她报仇。“殿下,谢家的侍卫在外求见,说是来寻余太医的。”就在那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看着司马睿拱手说道。不等司马睿开口,余烨面带疑惑的扭过头去,他看着那个侍卫说道:“让他们进来。”“阿睿,无论何时活下去才最重要。”余烨看着司马睿长叹了一声。片刻,谢家的侍卫大步走了进来,他拱手对着司马睿说道:“属下见过睿王殿下。”司马睿和余烨目不转睛的看着谢家的侍卫。对司马睿行过礼之后,谢家的侍卫才看着余烨拱手说道:“余太医,我家大小姐请余太医立刻过去一趟。”

第二百七十四章 活过来了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七十四章活过来了那瞬间不止余烨愣住了,连一向城府极深,喜怒不露的司马睿也呆住了。

不等余烨开口,司马睿眉头紧锁的看着谢家那个侍卫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余烨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侍卫说道:“你家大小姐?”

不是已经去了吗?

余烨怕刺激到司马睿,故而剩下的话,他并未说出口来。

那个侍卫看着司马睿与余烨,心有余悸的说道:“所有人都知道大小姐已经去了,可是不知怎的我家大小姐方才突然死而复生了。”

他一句话落下。

司马睿与余烨瞬间瞪大了双眼。

余烨更是喃喃说道:“死而复生这怎么可能?”

以他的医术断不会连一个人是生是死都看不出来的,他那妹子分明已经气绝了。

“阿烨,快给我解药。”司马睿此时此刻只想去亲眼看一看谢琅华。

余烨给了司马睿一颗白色的药丸。

谢家的侍卫看着他们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家大小姐不仅死而复生,还拥有鬼神莫测的能力,着实叫人害怕。”

司马睿瞬间便恢复自由,他起身下了榻,抬头看了余烨一眼说道:“走,我们立刻去看一看。”

只有亲眼所见她还活着,他才能放下心来,他不管她是不是拥有了什么鬼神莫测之力,他只要她活着就好。

他一向是个寡淡的人,不知为何对她竟起了一种执念。

余烨轻轻的点了点头。

冬日的夜晚,司马睿与余烨骑着马在街上狂奔。

两人一下马,司马睿连一点睿王殿下的风度都不顾了,他提步便朝谢家狂奔而去。

余烨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

谢琅华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谢家,谢家的仆从一刻都没有耽搁,连夜便把府中上下挂的白都去了,不仅如此还在府中挂满红色的灯笼。

从谢长安把老太太赶回老宅之后,府中所有仆从便明白了一件事,侯爷是真心把大小姐搁在心尖疼爱的,他们一贯学的便是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得主人的欢心。

眨眼之间司马睿便来到谢琅华的院子。

他一言不发的站在谢琅华门外,就是不敢伸手推开那扇门,近乡情更怯便是这个道理。

他看着屋里有人影在动,他生怕推开门,那个人不是她,而她还躺在黑漆漆的棺木中。

“阿睿。”余烨大步走了过来,他抬头看了司马睿一眼,上前准备推开合着的门。

“吱呀!”就在那时门突然开了。

谢家的仆从已经把灵堂给撤了,谢琅华的房间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屋里烛火摇曳。

谢琅华一袭如火如荼的红衣,她站在门里,看着司马睿与余烨淡淡一笑:“你们来了,外面冷快进来吧!”

司马睿怔怔的看着谢琅华。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活生生的谢琅华,他竟生出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阿睿。”余烨见他如此不由得唤了他一声。

司马睿看都没有余烨一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阿烨,你拿银针刺我一下。”

余烨双眼一眯,他从善如流的说道:“好。”

身为医者银针那是随身必带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来,毫不客气的扎在司马睿手臂上。

一针刺下,司马睿脸上非但没有一点同色,他反而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他痴痴地看着谢琅华,傻傻的笑着,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轻声说道:“你还活着真好!”

谢琅华听着他的话不由得有些心酸。

她从未想过崔佑竟会让人拿着琴瑟,以她的性命威胁司马睿。

更没有想到,江山与她之间,司马睿竟选择了她。

“是啊!我还活着。”谢琅华轻声说道。

“行了,我们快进去吧!我都快冻僵了。”余烨拉着司马睿大步走了进去。

谢琅华看了榻上的萧氏还有谢恒一眼,对着余烨说道:“余烨兄长,你快来看看他们这是怎么了?”

她脸上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春桃和方幻云在隔壁的房间里,谢长安则在一旁的软榻上。

余烨大步走了过去,他抬手落在萧氏手腕上。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一旁是司马睿深深的看着谢琅华,他连眼都舍不得眨。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余烨又将手落在谢恒手腕上,片刻,他抬头看着谢琅华说道:“无妨,他们只是中了一种致人昏睡的香,我这就是施针让他们醒来。”

谢琅华这才放下心来,她对着余烨盈盈一福:“有劳兄长了。”

余烨扭头对谢琅华伸出三个手指来,他笑着说道:“三坛女儿红。”

谢琅华不由得笑了起来:“以后兄长若想喝酒了,只管去找苏先生,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余烨一针刺下,萧氏缓缓睁开了双眼。

“母亲,你觉得怎么样?”谢琅华大步上前,她满目担忧的看着萧氏问道。

萧氏看着谢琅华便哭了起来:“琅华,我的琅华,你知道母亲伤心欲绝故而来梦中看我了吗?”

显然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嗯。”就在那时谢恒嘤咛一声也睁开了眼。

“阿姐……”他看着谢琅华放声痛哭了起来:“我不要你离开我们。”

谢琅华柔柔一笑,她一手握住萧氏的手,一手握住谢恒的手,她眼圈泛红轻声说道:“母亲,阿恒,我活过来了。”

余烨一针落在谢长安身上,他也睁开了双眼。

谢琅华的话恰好落入他耳中。

他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萧氏与谢恒猛地一怔,两个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长安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他眼中满是震惊,下了软榻大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余烨看着他们不由得出声说道:“是真的,她真的活了过来。”

可即便他都这样说了,萧氏和谢恒还是不敢相信,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谢琅华看着萧氏和谢恒说道:“你们没有感觉到吗?我的手是有温度的。”

萧氏和谢恒后知后觉的垂下头去,他们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的手。

萧氏率先说道:“是热乎的,真的是热乎的,我的琅华活过来了。”

她说着放声痛哭了起来。

“阿姐!”谢恒也喜极而泣的哭了起来。

谢长安站在谢琅华身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一下子红了眼眶,他哽咽的说道:“活过来就好,活过来就好……”

他一连重复了数遍,足可见心中有多欢喜。

“余烨兄长,春桃和方姑姑在隔壁的房间,她们也种了这种香……”谢琅华的话还未说完,余烨便提步朝一旁的房间走去。

司马睿站在一旁,他一改往日那副喜怒不露的模样,脸上始终噙着一抹笑。

“大小姐……”不过片刻,春桃和方幻云匆匆走了进来。

春桃一见谢琅华便哭了起来。

而方幻云看着谢琅华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大小姐分明已经气绝了的,难道这便是长生诀的威力吗?

谢琅华扭头朝她们两个人微微一笑。

春桃不管不顾的朝她跑了过去,她伸手摸了摸谢琅华的脸,又哭又笑的说道:“是温热的,大小姐果然活过来了。”

她说着跪在地上,双手合掌,口中振振有词的说道:“多谢苍天鬼神保佑大小姐。”

谢琅华一一看过屋里所有人,每个人脸上都是难以言说的惊喜,她柔柔一笑,只觉得心中格外温暖,最后她将目光落在方幻云身上说道:“方姑姑,我之所以能死而复生想来是长生诀的缘故。”

屋里没有人外人,谢琅华说着一顿,她接着又道:“不仅如此我好似还因祸得福,内力一日千里变得很是不可思议。”

“长生诀?”余烨喃喃自语的说道:“我还从未听过这世间有如此神奇的功夫,竟能让人死而复生!”

司马睿根本不关心长生诀的事,在他看来只要谢琅华能活过来,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

方幻云看着余烨与谢琅华说道:“这是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偶然间得到的,依稀听闻是一本上古遗迹,我也未不知是真是假,我与身边的几个人皆修炼过,只是一无所获,不仅如此还把自身的内力消减了,送给大小姐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着大小姐从未修炼过什么功夫,不会对自身有什么损害,没想到大小姐当真练成了,何为长生?不死方为长生!”

余烨不由得感慨了一声:“想来这便是天意吧!”

谢琅华起身对着方幻云盈盈一福:“我此番能够死而复生,皆是拜方姑姑所赐,请方姑姑受我一礼。”

“大小姐言重了。”方幻云伸手把谢琅华扶了起来,便如余烨所说,一切都是天意。

“无论如何只要琅华活过来就好。”萧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说着又红了眼眶。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方幻云眼中含着担忧,她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王家七郎因大小姐骤然离去,一时怒急攻心伤的很重,大小姐去看看他吧!”

万一王家七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王家会迁怒于大小姐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求见(打赏加)

谢琅华还未开口,司马睿便看着她说道:“我送你去!”“好。”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抬头看着萧氏和谢恒说道:“母亲,阿恒,你们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谢恒点了点头。萧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道:“去吧!”王家七郎数次救她,这一次也多亏了王家七郎把她与阿恒从崔家救了出来,且王家七郎又为她所伤,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看看他。春桃跑着给谢琅华拿来白色的狐裘,谢琅华披在身上。司马睿看了她一眼,他率先转身走了出去。司马睿要去,余烨自然也是要去的。方幻云已经去备马车了。谢长安看着谢琅华,大步走了出去说道:“我也陪你去。”谢琅华定睛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留在家里照看母亲与阿恒,我死而复生的消息怕是已经传了出去,只怕有些人会趁虚而入。”谢长安这才打消了这个想法。方幻云驾车,谢琅华,余烨,还有司马睿三个人坐在马车之中。谢琅华这才想起小豆子来,她伸手把小豆子从衣袖中取了出来,递给余烨说道:“兄长,小豆子也中了致人昏睡的香。”余烨笑着接了过去:“这个好办。”他拿起银针给小豆子也来了一针。小豆子瞬间醒了过来。它睁着猩红的眼睛,十分嫌弃的看了余烨一眼,它尾巴一甩稳稳的落在谢琅华的手腕,再不看所有人一眼缓,合上眼接着睡了起来。谢琅华冲着余烨微微一笑,她抬眸看着司马睿说道:“这一次是我连累睿王殿下了。”司马睿苦心经营这么的多年,等的就是那一日,可他为了她却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王位。她又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司马睿一贯不善言辞,他云淡风轻的说道:“无妨!”谢琅华双眼一眯,她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当真驾崩了吗?”司马睿没有隐瞒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她勾唇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还有机会。”司马睿与余烨凝神看着她。她淡淡笑道:“给陛下出殡那一日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司马睿点头说道:“是。”余烨也是这样想的。“我愿助睿王殿下一臂之力。”谢琅华看着司马睿说道。“甚好。”司马睿并没有拒绝谢琅华的好意。纵然已经宵禁,可是有司马睿在,守城的侍卫自然不敢拦他,一行人顺利出了城。寒风呼啸,马车很快停在了王玄别院门口。守门的侍卫一见谢琅华皆瞪大了双眼。谢琅华轻飘飘的扫了他们一眼,她*的说道:“没见过鬼吗?”她声音一落,那几个侍卫瞬间吓得脸都白了。还是余烨说道:“你见过鬼有呼吸吗?”那几个侍卫这才反应了过来。不用谢琅华开口,他们已经把门打开了。谢琅华与方幻云提步走了进去。余烨和司马睿在马车上等她。王玄还没有醒来。听着侍卫的禀报,王礼皱着眉头说道:“你说什么,谢琅华死而复生了?这怎么可能?”他声音才落,谢琅华便走了过来。王礼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琅华满目震惊的说道:“你当真死而复生了?”谢琅华看着王礼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郎君如何了?”王礼抬眸朝内室看去说道:“你进去看看郎君吧!”南宫先生说了,郎君本就受了伤,如今急怒攻心,心脉受损十分严重,情况不妙的很,就看郎君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了。谢琅华独自朝内室走了进去。屋里燃着一盏灯,王玄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他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即便昏睡着也是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化不开的愁云。“郎君!”谢琅华站在王玄榻前,她轻轻的唤了一声。榻上的王玄没有一点反应。谢琅华神色一暗,她伸手将王玄扶了起来,提腿上了榻坐在王玄身后,一直都是他为她付出,她也该为他做些什么了。她双手成掌落在王玄身后,丝丝热气从她指缝中溢了出来。在荣阳的时候,王玄已经废了半身的功力,为她打通全身筋脉救了她一命,这一次便由她用内力为他修补受损的心脉。谢琅华只觉得的小腹的那股热气仿佛如泉水一般用之不竭。她竟生出一种万物皆在她掌控之中的感觉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谢琅华才把王玄放了下去,她伸手为他盖好锦被。他的面色已不似方才那般惨淡。“郎君,如你这样的人生来便万众瞩目,是注定要站在高处的,你值得更好的人,莫要再为我受伤了,也莫要再为我做什么了,我不值得的。”谢琅华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她转身就走。就在她转身的那瞬间,一道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过来,让我摸一摸你。”谢琅华脚下一顿,她猛地转过身去,只见王玄已经醒了过来。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王玄。王玄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王玄扯动唇角,他虚弱的一笑:“过来,让我看看我是否在做梦。”谢琅华没有动。王玄坐起来便要下榻。谢琅华这才朝他走了过去。“郎君,没有在做梦,上天不肯收我,故而我死而复生了。”谢琅华几步来到王玄榻前。“咳咳咳……”王玄轻咳了几声,他伸手握住了谢琅华的手。那瞬间他灿烂一笑:“还好老天不肯收你。”谢琅华想要挣脱王玄的手,怎料王玄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谢琅华看着王玄轻声说道:“郎君,男女有别,你逾越了。”王玄眼神猛地黯淡下来,他缓缓的松开了谢琅华。他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人只有在经历过生离死别之后,才会越发清楚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谢琅华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她垂眸说道:“是啊!譬如我从前总算嫌阿愠烦,如今我倾尽一切,只想让他从新活过来,哪怕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我都是愿意的,可惜他永远都活不回来了。”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他喉结动了一下,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谢琅华接着又道:“郎君,若是哪一日你有危险,需要我以命换命,我亦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因为我欠郎君的太多了,这与我对阿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谢琅华知道这些话纵然绝情,可长痛不如短痛,她于王玄而言便如一个脓疮,已经溃烂只又把这个脓疮彻底割除才能愈合。“郎君好生歇息,我告辞了。”谢琅华不等王玄开口,她对着王玄盈盈一福,在王玄的注视下转身离开。谢琅华刚走,王礼便走了进来。“郎君。”见王玄已经醒了过来,王礼微微一怔,他扭头大声喊道:“南宫先生,郎君已经醒了。”他声音才落,南宫翎便走了进来。他抬手落在王玄手腕上,满目震惊的说道:“郎君不仅受损的心脉已经好了,就连失掉的半身修为都恢复了。”“当真如此吗?”王礼难以置信的说道,要知道以他的功力也只能护住郎君的心脉,而无法为他修复受损的心脉,是谢琅华所为吗?若真是她,她如今到底强悍到什么地步了!“嗯。”南宫翎点头说道。王礼看着王玄问道:“郎君,是谢琅华所为吗?”在他与南宫翎的注视下,王玄轻轻的点了点头。王礼与南宫翎皆是猛地一怔,他们两个人脸上满是震惊。谢琅华死而复生已经够让人瞠目结舌了,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强大?王礼看着南宫翎皱着眉头说道:“南宫先生可曾见过有人能死而复生?”南宫翎摇头说道:“不曾。”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人能死而复生。”王礼沉声说道:“看来这个谢琅华不简单啊!”王玄嘴角微微上扬,他轻声说道:“不管怎样只要她活过来就好。”王礼与南宫翎顿时不再言语。烛火摇曳,给王玄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他浅浅一笑:“这也是上天对我的垂爱。”司马睿与余烨亲眼看着谢琅华进了谢家才离开。东方吐白,又是新的一日。昨日谢长安不顾老太太阻拦,大肆为谢琅华治丧,且把老太太赶回谢家老宅,这件事已在燕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国丧之下这件事为何会闹得沸沸扬扬,自然少不了老太太的功劳。今日谢琅华突然死而复生更是在燕京城中掀起轩然大波来。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光怪陆离的事。“你说什么?谢琅华竟然死而复生了?”崔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一脸震惊猛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郎君,此事千真万确,谢家已经去白挂彩不说,且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那个侍卫看着崔佑拱手说道。崔佑眯着眼说道:“好一个谢琅华,竟然能死而复生!”他声音才落。又走进了一个侍卫拱手对着崔佑说道:“郎君,谢家大小姐在外求见,郎君见是不见?。”崔佑勾唇一笑,他勾唇说道:“她来的正好,去请她进来。”他倒要看看她是人是鬼?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死而复生!

第二百七十六章 切磋

在方幻云的陪伴下,谢琅华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她一袭红衣似火,外面穿着雪白的狐裘,双眸一点温度都没有。方幻云很是不解,大小姐为何非要来见崔佑。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崔佑便是害死崔愠的那个鬼面男子,谢琅华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她之所以来见崔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谢琅华刚刚靠近崔佑的房间,门便开了。她扭头看了方幻云一眼说道:“方姑姑,你留在这里等我!”方幻云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谢琅华知道她在担忧些什么,她冲着方幻云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方姑姑放心吧!我已然脱胎换骨。”方幻云这才点头说道:“好。”谢琅华独自走了进去。踏进屋子的那瞬间,谢琅华便嗅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若是寻常人绝对闻不到的,她四下里扫了一眼。“谢家大小姐竟然能够死而复生,真是让人啧啧称奇啊!”就在那时崔佑缓步从内室走了出来。屋里燃着炭火,如春日一般温暖,只有她与崔佑二人。崔佑一袭白色的衣袍,他眉眼温润如玉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谢琅华抬头朝他看了过去,她淡淡一笑:“我今日是专程来谢郎君的。”说着她对着崔佑盈盈一福:“郎君送我的大礼,我必牢记在心,此生绝不敢忘记。”谢琅华下颚微抬,她眼光一凝,看着崔佑的眼中满是刺骨的寒意。是他杀了阿愠。也是他掳了阿恒。拿着琴瑟去威胁司马奕。若非她命大也死在了他手中。他还让谢瑶华拿着那只专食尸体的猫,分明是想让她尸骨无存。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崔佑*的看着谢琅华,他双眼一眯,脸上尽是嘲讽,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电光火石之间他足尖一点朝谢琅华的脖子抓了过去。他冷冷说道:“我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两次,我倒要看看这次你是不是还能死而复生。”谢琅华勾唇一笑,她*的一挥衣袖。崔佑的速度极快,快到让人避无可避。然,她的速度更快。崔佑那一抓落了空,在他的注视下,眨眼之间谢琅华便消失不见了。崔佑微微蹙起眉头来,他凝神四下扫了一眼,却没有发现谢琅华的踪迹,他屏住呼吸细细听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当下他再不敢掉以轻心,他眼中满是震惊,这个谢琅华死而复生也就算了,还在一夕之间变得如此厉害真是个怪胎。可他也不是吃素的。他衣袖一挥整个人凌空而起,那瞬间密密麻麻的银针从他衣袖中飞射而出,犹如秋雨一般密集,只要谢琅华还在这间屋子便绝对无处藏身。令崔佑没有想到的是,所有银针落下,谢琅华竟然还没有现身。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四处搜寻这谢琅华的身影,屋子就这么大她能躲到哪里去呢?“你可是在寻我?”就在那时谢琅华的声音响了起来。崔佑猛然抬头朝他上面看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谢琅华就在他头顶上方。他眼中杀气凌然,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柄长剑,长剑寒光闪动猛地朝谢琅华刺了过去。眨眼之间谢琅华又消失在他眼前。他一剑落下又刺了个空。谢琅华用他曾经对付崔愠的方式来对付他,其实这比的不过是速度,谁的速度快谁便能站在上风。可见如今她的速度远在崔佑之上。崔佑已然没了耐心,他催动全身内力,那瞬间他长发翻飞,衣袍乱舞,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令人窒息,以他为中心一股由内力凝结而成的热浪朝四周扩散开来。“嗡嗡嗡……”屋里所有东西都震动起来。“啪……啪……”矮几,木桌,还有屏风都被震碎了。方幻云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生怕谢琅华不是崔佑的对手。门口的侍卫凝神看着方幻云,奈何没有崔佑的命令,他们并不敢闯进去。崔佑双目染上一层妖异的红色,他勾唇冷冷一笑,他不信谢琅华能避开他这一击。“嗯。”忽的,他的脖子别人紧紧扼住了,谢琅华出现在崔佑眼前,她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扣着崔佑的咽喉。崔佑看着她猛地一惊谢琅华妖娆一笑:“我能有今日这番修为,可是多亏了你,你说我要如何感谢你呢?”谁能想到长生诀需得置之死地方能大成!“这里是崔家,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崔佑眼中没有一丝惊恐,他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讥讽,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谢琅华非但没有恼怒,她反而笑了起来,她郎朗笑道:“崔家郎君说笑了,我与郎君不过是切磋一些武艺,怎就扯到生死之上了,莫要忘了我今日可是特地来感谢郎君的。”谢琅华虽然笑着,可她脸上的笑丝毫未达眼底,她眼底一片寒芒。说着她松手放开了崔佑。崔佑*的看着她。谢琅华足尖一点她轻轻的落在地上。满室狼藉,连书架都倒了下去,屋里几乎没了落脚的地方。崔佑衣袖一挥,他也落在地上。他冷眼看着谢琅华。谢琅华淡淡的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没有开口,看似平静实则在他们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来。谢琅华对崔佑的是恨。而崔佑对谢琅华的则是抑制不住的震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的谢琅华竟然如此强悍,强悍到连他都瞠目结舌。谢琅华勾唇一笑,她看着崔佑一字一句的说道:“万望郎君保重身体。”因为他这条命只能是她的。崔佑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他云淡风轻的说道:“这是自然。”谢琅华看着崔佑盈盈一福,她轻声说道:“如此我便告辞了。”在崔佑的注视下,她转身离开。崔佑看着她的背影,他眼光一沉,脸上闪过一抹凌厉的寒芒。“嗖……”就在谢琅华转身的那瞬间,崔佑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来,一根闪动着绿色光芒的银针朝谢琅华袭了过去。谢琅华不躲不闪,她脚下一顿慢慢的转过身来。眼见那根银针便要没入她的身体,她衣袖一挥,那根银针瞬间调转方向朝崔佑袭了过去。速度之快令崔佑震惊。他骤然凌空而起,一个空翻才避开那根银针。“砰……”那根银针一下钉入他身后的墙上,那面墙竟裂开缝隙来。崔佑看着不由得双眼微睁,再看谢琅华他只觉得十分头疼。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勾唇缓缓说道:“崔家郎君到底才回到崔家,算不得正儿八经的世家子,不知偷袭这种事是士族所不齿的,更是君子所不为的,士族的风范崔家郎君还需好好专研才是,若是空有其表便不好了,日后如何担起崔家的大任来。”她眼中含着不屑*的扫了崔佑一眼。“你……”崔佑瞬间便怒了,他面色阴沉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杀气毕露,显然谢琅华的说到了他心头最在意的地方。这些话不止谢琅华一个人说过,他骤然回到崔家,且又要继承崔家家主之位,四下里这样议论的人可不少,可见不服他的人多的很,这本就是崔佑最在意的事情。谢琅华一下说到他的痛处,他自然恼羞成怒了。谢琅华再不理会崔佑,她转身就走。独留崔佑一人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他冷眼看着谢琅华,眼底拂过狰狞的杀气。谁说他担不起崔家的大任来?崔家只能是他的。“吱呀!”门开的那瞬间,方幻云看着安然无恙的谢琅华总算松了一口气。谢琅华提步朝她走了过去,她笑笑说道:“方姑姑,我们回去吧!”此行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司马奕在宫中为先王治丧,自然抽不开身回府邸,谢瑶华一夜未归,冬雪急的团团转却又不敢声张。可即便她不声张,这件事如何瞒得住。唐婉身为太子府的女主人,她自然已经知晓了,可她只当做不知,并未让人给司马奕传信。在她看来谢瑶华永远都不回来才好呢!省得她还要费心动手。谢琅华回到谢家,并未朝她的院子走去,而是带着方幻云去了后院。谢家可没有地牢,昨晚几个侍卫把谢瑶华和萧陌扔到后院的柴房之中,五花大绑的将两个人绑在屋里的柱子上。数十个侍卫守着柴房。“属下见过大小姐!”见谢琅华走来,所有人侍卫对着谢琅华拱手一礼,如今他们看着谢琅华的眼中还惊恐犹存。谢琅华看着他们轻轻的点了点头。两个侍卫瞬间上前打开柴房的门来。谢琅华提步走了进去。在她之后方幻云也走了进去。阳光透过柴房的窗户洒进来,因着是柴房四处透风,即便有阳光也冷的人牙齿打颤。谢瑶华被绑在柱子上,她面色煞白,在她身下有一滩污血,显然已经落胎,只一夜她便形容枯槁。萧陌伤的很重,面色比谢瑶华好不到哪里去。听着谢琅华的脚步声,两个人缓缓睁开了眼朝谢琅华看过过去。“你这个贱人,陛下不会放过你的。”谢瑶华满目狰狞冲着谢琅华大声吼道。“啪……”方幻云抬手一巴掌落在谢瑶华脸上,打得她顿时眼冒金星,嘴角溢出血来。萧陌则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一步一步朝谢瑶华走了过去,她眼中带着讥讽冷冷的看着谢瑶华说道:“陛下?看来如今你还做着富贵梦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故人来也

冷风灌了进来。赫连佑一袭乌黑的衣袍,他凝神看着谢琅华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谢琅华看着赫连佑,她微微一怔,剩下的话都还未说出口。赫连佑长臂一挥霸道的将她拥入怀中。方幻云站在门口,她无声无息的看了一眼,伸手把门关上了。大小姐于情爱之事总是后知后觉,她何曾想过赫连佑对她的感情。谢琅华眉头微蹙,她伸手推开了赫连佑。赫连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声音带着颤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是否还活着。”他费劲千辛万苦刚刚继位,北漠的局势还有些不稳,他还未来得及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便传来她的死讯。那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放下朝堂,也不管局势如何,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从北漠赶了过来,一路上他骑死了八匹马,几个日夜不曾合过一下眼。方幻云把她死而复生的消息传给他的时候,惊喜之余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直到方才看着她鲜活的站在他面前,他那颗悬着的心才骤然落地。“多亏方姑姑让我修炼了长生诀,我才能够死而复生。”谢琅华缓缓说道。赫连佑满身风尘,他身上还落着雪,烛火之下,他眼下一片青黑,脸上满是胡茬,看着格外狼狈。谢琅华转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赫连佑接过茶,他一饮而尽。谢琅华与他坐在圆桌旁,她眼中含着担忧,看着赫连佑说道:“你刚刚继位,朝中局势必然不稳,莫要让自己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无妨,我再多坐片刻!”赫连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琅华看着他淡淡一笑:“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赫连佑微微一顿,他说:“崔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谢琅华的神色骤然黯淡下去。赫连佑眼底闪过一抹疼惜,他轻声说道:“莫要辜负他的好意,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嗯。”谢琅华缓缓的垂下眸子。赫连佑接着又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势必要为崔愠报仇的,可报仇之事也不在朝夕,凡事都要徐徐图之。”“我知道。”谢琅华轻声说道。“多谢你派人来北漠相助,还有写信给我说的那些事,让我注意的那些人,帮我明辨哪些是可用之人,哪些是心怀异心之人,若无你,我断然不能这么快便为母妃报了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赫连佑郑重其事的说道,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感激。他一直都知道她并非常人,他多年流落在外,根本不熟悉北漠的一切,想要报仇,想要夺回王位谈何容易,好在有她相助。“我也只是尽了绵薄之力而已,若非你将方姑姑留给我,我怕是早已命归黄泉,你与我之见互不相欠。”谢琅华抬手又为赫连佑倒了一杯茶。听着互不相欠四个字,赫连佑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他垂眸将那杯茶一饮而尽,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异样。谢琅华端起自己的茶也饮了一口。两个人沉默下去。外面风雪交加。屋里燃着炭火,温暖如春。片刻,赫连佑抬头看着谢琅华说道:“如今我已是北漠之主了,若你需要相助尽管开口,我定义不容辞。”“好。”谢琅华看着他淡淡一笑。在她的注视下,赫连佑缓缓站了起来,他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我也该走了。”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他也就放心了,北漠初定,赫连修没了踪影,他不能多留,他也该走了。“北漠初定,凡事莫要掉以轻心,有些人该杀就杀,莫要妇人之仁。”谢琅华看着赫连佑说道。上一世她虽只是个闺阁女子,可萧陌喜欢谈论诸国之事,为了迎合与他,她四处派人打探别国的消息,可笑的是她从未有机会与萧陌交谈过这些,终究这些事还是派上了用场。赫连佑嘴角上扬,他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说道:“我知道。”说着他一顿接着又道:“你保重身体,若有需要就派人给我传信。”“好,一路小心。”谢琅华点头说道。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赫连佑最后看了谢琅华一眼,他什么都没有说,大步转身离开。谢琅华本想送一送他的。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怎料,他脚下一顿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背对着谢琅华说道:“外面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你莫要出来好生歇息吧!”他怕他转身在看她一眼便会舍不得离开。可形势容不得他多留。“你一路小心。”谢琅华看着赫连佑的背影说道。赫连佑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伸手推开了门。方幻云站在门口,她冲着赫连佑微微点头。赫连佑看了她一眼,大步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谢琅华站在屋里,烛火摇曳将她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她脸上晦暗不明,叫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大小姐!”方幻云提步进了房间,她伸手把门合上,凝神看着谢琅华。谢琅华知道她有话要说,也知道她想说些什么。赫连佑终究是她的旧主,与她有救命之恩。“方姑姑,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什么都知道。”不等方幻云开口,谢琅华便看着她说道。赫连佑对她的感情她都知道,她故意装作不知,不过是因为给不了他任何回应,想让他知难而退罢了。这世上情债难还,她再也不想欠任何人了。方幻云看了谢琅华一眼,她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大小姐好生歇息吧!”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她低低的垂着头,轻轻的抚摸着琴瑟。她一脸苍凉,楠楠唤着崔愠的名字:“阿愠……”下了一整夜的雪。白色的雪落了厚厚的一层,院子中的红梅都开了。过了明天司马宏便要葬入皇陵。今日燕京突然爆出一个消息来,说崔寅嫡妻贺念熙当年之所以难产血崩,女儿刚出手便撒手人寰,是因为妾室莫瑾娘在她的饮食中下了毒,当年贺氏上门兴师问罪,崔家老太太为了平息贺家的怒火,便命人把莫瑾娘还有她生下的庶子一并处置了,可崔寅舍不得,他用移花接木之术把莫瑾娘还有那个庶子给救了下来。这些年他一直都把莫瑾娘和这个庶子藏在外面,他故意宠着崔愠让他落了一个纨绔子弟的名声,不过是为了给他那个庶子铺路罢了,连带着私生子那件事都是崔寅故意设计陷害崔愠,因为唯有把崔愠逐出家门才能给他那个私生子腾出地方来。连崔愠之死都是崔寅一手所为。这件事一出崔家一时激起千层浪来,如崔佑这种出身如何能继承崔家家主的位置?崔氏宗族里本就有很多人不服他,立刻有很多人站了出来质问崔寅这件事是否属实,若是属实崔佑断不配继承崔家家主之位。崔家数位长老都围在崔寅的书房不肯离去。“阿寅,当年贺氏产女之际血崩而亡是真,你前几日迎回的那个牌位是莫瑾娘也不假,至于崔愠的死有待考究,可以崔佑的出身断然不配继任为崔家下一任家主。”崔氏宗族中辈分最高的崔行看着崔寅沉声说道。他声音一落,屋里其他长老立刻出声附和道:“是啊!唯有名正言顺方可继任为我崔氏一族家主之位,若是勉强为之也定不能服众,我崔家百年基业绝不能毁在你手中。”数位长老说出的话很重。“诸位叔伯,外面不过是些流言蜚语断然当不得真的,瑾娘她不曾害过贺氏,我也不曾害过阿愠,是有心之人故意放出这些留言重伤我与阿佑的,还请诸位叔伯明鉴,阿佑刚刚回到崔家,我又要把崔家之位传于他,我知道有很多人不服,这些流言蜚语定是他们故意散播出来的,我一定要把这些人给揪出来,还我与阿佑一个清白。”崔寅面色有些难看,他拱手一礼对着数位长老说道。崔寅说的言之凿凿,其他长老也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当下他们也不好再开口。“娇娇,家主正与几位长老在商谈要事,娇娇若有什么事,稍后再来寻家主也不迟。”就在那时门口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崔锦不顾侍卫的阻拦,她推门闯了进来。崔寅面色一沉,他抬头朝崔锦看了过去,面上带着宠溺轻声细语的说道:“阿锦,父亲正在忙,有什么事一会再说。”说着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崔锦身旁的两个婢女。“娇娇我们就先回去吧!”两个婢女上前拉着崔锦就要带她离开。崔锦一改往日大家闺秀的风范,她一把甩开那两个婢女,冷眼看着崔寅大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要还你与阿佑一个清白,可谁又能还母亲与哥哥一个公道,若非莫瑾娘对母亲下毒,祖母为何要下令仗杀他们,你又为何要把他们藏起来,且一藏十数年,当年这件事我外租家也是知道的,如今贺家也不是没人了,不若我把外租家的人请过来,让他们当中说说是非曲直可好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贺予安

从谢琅华的院子回来之后,崔锦一个人躲在房中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哭了好几日,过后,她没有闹,也没有去找崔寅,对待崔佑更加和善,整个人比从前更加乖顺听话,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她是个人畜无害的。有谁知道她隐忍不发,等的就是这一日。崔锦声音落下,她眼底带着讥讽淡淡的看着崔寅。崔寅目不转睛的看着崔锦,他眼底掠过一丝寒气,他一直都以为她是个听话的,且她又只是个女儿,偌大的家业与她没有半分关系,所以他一直未曾把崔锦放在心上,没想到她也是爪牙的,果然是贺氏的女儿,如她一般看是人畜无害,可也是个难缠的。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崔行抚摸着花白的胡子,他看着崔寅说道:“我以为阿锦的提议甚好,你说莫氏是无辜的,传言并非属实,那便把贺家的人请过来,让贺家的人当众说一说当年那些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也好。”崔寅双眸微眯。其他长老立刻附和道:“我们也认为此举甚好,若那莫氏真是无辜的,由阿佑继承崔家家主之位也无不可。”几位长老把话都说到了这里,崔寅若是执意不许,那便是其中有猫腻了。事到如今他已经退不得了。他只得点头说道:“既然大家都是此意,我现在就派人去柳州请贺家的人来。”贺家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除了那个常年不在家的贺予安,他便去请人过来,让他们当中证明瑾娘是清白的,看族中的几个老家伙还有什么话可说。说话同时他淡淡的扫了崔锦一眼。崔锦看着崔寅扬眉一笑,她慢条斯理的说道:“父亲不必派人去柳州了,哥哥离去的那一日,我已经给小舅舅写信了,他已经到了燕京,我这就去把他请过来。”她这一举无异于杀了崔寅一个措手不及。崔寅当下微微一怔,他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什么贺予安已经来了?为何偏偏是贺予安!不等他开口,崔行便说道:“阿锦去吧!”“是。”崔锦对着崔行盈盈一福。她*的扫了崔寅一眼,声音骤然一高:“小舅舅你进来吧!”这实在是出乎崔寅的意料。贺氏有三个兄长,最疼爱的贺氏的便属贺予安了,贺家虽是嫡长子继承了家业,可贺予安分府别居之后,另外闯出一番天地,如今他手中掌控在整个燕国的漕运,不仅如此整个天下的漕运都奉他为首,他一声令下足可号令整个天下的漕运,势力实在不容小觑。当年贺家上门讨要说法的时候,贺予安确实也在,他也深知其中原委。然,这还不是让他最为头疼的。“吱呀……”一声门开了。众目睽睽之下,贺予安走了进来。他一袭青衫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虽然三十有余整个人温文尔雅,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他嘴角含着笑,不着痕迹的扫过在场所有人。若只看外表这分明是个气质卓然的儒生,谁能想到他掌握着整个天下的漕运,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天下便会瘫痪,商人无货可贩,药铺无药可售,衣食住行无不受影响。“小舅舅。”崔锦看着他盈盈一福。“阿锦都长成大姑娘了,颇有你母亲当年的风范。”贺予安一脸宠溺的看着崔锦,他面上闪过一丝忧伤。“小舅舅,兄长他……”崔锦说着已经泣不成声。贺予安轻轻的拍了拍崔锦的肩膀,他面色一沉,轻声说道:“今日小舅舅便是来替我那苦命的妹子,还是阿愠讨要说法的。”其实那里是崔锦派人去将贺予安请过来的,是谢琅华让方幻云不动声色的把贺予安请过来的。贺家除了贺予安常年在外,贺氏其他两个兄长早已被崔寅用好处给收买了,崔锦便是去请他们,他们也只会推脱不来。崔寅凝神看着贺予安,他眼底闪过一丝寒气。若来的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个难缠的贺予安。“崔家家主安好啊!”贺予安抬头朝崔寅看了过去,他含笑对着崔寅拱手一礼。“予安你来了燕京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我也好亲自去迎一迎你。”崔寅含笑说道,他一副崔家家主的风范,想无形之中给贺予安一种压迫。他哪里知道,贺予安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因着小妹血崩而亡,母亲日日啼哭没过几个月便撒手人寰,这些事他还历历在目。如今崔寅害了阿愠不说,还把那个毒妇和那个孽种风风光光的迎回崔家,真当他贺家都被他收买了吗?贺予安勾唇一笑,他晃了晃脖子,云淡风轻的说道:“我若是说了这怕这颗头颅已经不再颈上了。”他的这番话当真不给崔寅一分颜面。崔寅面色一僵,他还没有开口,贺予安便先发制人的说道:“当年我可是亲眼看着崔家老太太命人把莫氏与那个孽种杖毙了的,如今他们怎就死而复生了?”他声音落下,崔寅顿时无言以对。这些年他不惜花血本把贺家都给收买了,因着贺予安常年漂泊在外,贺家又不是他掌权,且他又常年在外,很多事都是鞭长莫及,所以并未把他当做一回事。崔家一众长老瞬间眼中一亮,他们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看他如何辩驳。怎料贺予安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咄咄逼人的接着又道:“听说他们还被风风光光的迎回了崔家,莫氏更是成了你的继妻,与姐姐的牌位一同安放在崔家祠堂,让她日日与害死她的凶手同处一处,你分明是想让我那妹子魂魄不安啊!”崔寅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他的手中出了一层的汗,他看着贺予安说道:“予安,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动手下毒的是莫氏身旁的婢女,她素来心肠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她也是冤枉的。”他避重就轻只说莫氏的冤枉的,并不说当年已经死了的人,又是如何活过来的,也是难缠的很。崔锦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她眼底一片森寒,只剩下刻骨的恨意,事到如今他还在狡辩,还处心积虑的袒护害死母亲的凶手。连哥哥都死在他手中,他怎能如此冷血无情叫人胆寒。“冤枉?”贺予安眼中满是讥讽,他冷眼看着崔寅说道:“当年莫氏可是亲口承认了的,难道时间一长黑的便能变成白的吗?”他声音骤然一高,在屋里激起浅浅的回声来。“她那是屈打成招,当时太过仓促了,我们也是今近日才查明她并非真凶的。”崔寅不动声色的辩解道,他说道十分坦然,真真叫人看不出半分端倪来。“寅儿说的都是实情。”就在那时崔佑搀扶着崔家老太太走了进来。崔寅十分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崔佑不动声色的对着崔寅微微一笑。父子两人很有默契,都没有过多的关注对方。崔锦满目失望的看着崔家老太太。崔家老太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寅儿纵有不是,可到底她的儿子,无论如何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是要护着他的。崔寅不着痕迹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旧年之事因着时间久远,且当事人都不在了,如今还真是死无对证。崔锦十分担忧的看了贺予安一眼。若是让他们就这么把莫氏给洗白了,母亲的牌位还要日日与这个凶手同在一处,这让母亲的魂魄如何安宁,岂非是让母亲死不瞑目。“你们这是要推翻当年的一切,执意要把莫氏给洗白了。”贺予安并没有恼羞成怒,他依旧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他声音一落,崔寅和老太太都还未开口,崔佑便看着贺予安拱手说道:“父亲与祖母并非要把我母亲洗白,而是她本身就是冤枉的。”他说的言之凿凿,因着他断定年代久远,且当年那件事又是崔家一手处置的,无论贺予安如何神通广大也绝不会有什么证据。当下崔家几位长老面无表情的看着贺予安,他们只觉得便是这个贺予安来了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当年这件事是你们崔家一手处置的,说莫氏是凶手的是你们,说她是冤枉的也是你们,什么话全凭你们的嘴了,可你们莫要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黑的就是黑的,永远都变不成白色的。”贺予安*的看着老太太与崔寅说道。崔寅总算松了一口气。“当年那件事是我们崔家视察不明,才错纵了凶手,冤枉的无辜之人,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了。”崔寅说着对着贺予安拱手一礼。他这已是给足了贺予安面子。贺予安面带讥讽的看着崔寅说道:“若莫氏真真是冤枉的,你为何要把他们母子藏在外面十数年?”贺予安字字珠玑的问道。可谓是一语命中红心,令得崔寅与老太太当下没了言语。是啊!若莫氏当真是冤枉的,他又为何将莫氏藏了这么多年?姜还是老的辣,崔寅还未开口,老太太便看着贺予安说道:“我们也是前些日子偶然才得知真相的,还好当年贺氏身边的一个婆子从乱葬岗把她和阿佑从土里挖了出来,又给他们请了一个大夫,这才救了他们一命,可他们也并不敢现身,这才躲了十数年,便如你所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正是因为他们是无辜的,老天才没有把他们的命收走,贺家郎君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第二百八十章 是他

崔家老太太这话说的可谓是天衣无缝,到底是士族的当家主母,气度与见识远胜寻常女子。她声音一落,不等贺予安开口,她一一扫过在场所有族中长老,她脸上却带着笑,眼中却含着冷光,她*的说道:“你们不在家含饴弄孙,都来这里闹什么闹,莫不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崔家老太太一心礼佛,她很少插手府中的事,可这也不影响她的威望。在她的注视下,崔家的几位长老面上都闪过一丝不自然。还是崔行开口说道:“我们也是担心崔家的声誉受损才过来问上一问。”崔锦满目担忧的看着贺予安。贺予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今日既然来了,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发的。老太太冷眼看着族中的几位长老,接着又道:“话我已经说清楚了,如今贺家的人也在,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根本不足为信,你们没事都回去吧!”她已然下了逐客令。老太太与他们辈分相当,这些话她可以说,而崔寅却不能说,他若是说了便是忤逆不孝了。一时之间,数位长老皆抬头朝崔行看去。崔行今日之所以出现在这里,那也是有私心的,若是崔佑不能继承崔家家主之位,崔寅又没了嫡子,只能在族中另选一位合适的人选了,他的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他是没有机会了,可他的孙儿崔骞也是个有能力的,在他看来完全可以胜任崔家家主。崔行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他不着痕迹的朝贺予安看了过去。贺予安脸上始终含着笑,他看着老太太说道:“老夫人的话可说完了?”老太太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崔家郎君还有什么疑问?”崔寅目不转睛的看着贺予安,他深知既然贺予安来了,便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在老太太的注视下,贺予安勾唇一笑,他抬头朝崔家数位长老看去。崔家数位长老亦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贺予安一字一句的说道:“崔家向来以清流自居,可若身为崔家家主若是德行有亏,处心积虑谋害亲子又当如何?”他一句话瞬间激起千层浪来。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皆朝崔寅看了过去。崔佑不着痕迹的看着贺予安,他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杀机。崔寅双目微睁,他凝神看着贺予安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贺家对我迎回莫氏与阿佑心生不满,可你也不能血口喷人,这个燕京谁不知道我对阿愠与阿锦宠爱有加,那是放在心尖上疼爱的,阿愠骤然离开,我身为父亲已是痛不欲生,你空口白牙的说出这番话已是污蔑!”老太太也抬头朝崔寅看去。她对崔愠那是真心疼爱的,到底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孙儿,比起崔佑她更偏疼崔愠。崔愠骤然离去,她哭了好几场,险些没哭晕过去。对于崔寅的狡辩贺予安也不恼怒,他脸上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抬手轻轻击掌:“啪啪……”两个青衫侍卫带着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走了进来。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所有人皆是微微一怔。当日崔愠的外室带着私生子在崔家门口闹得沸沸扬扬,在场所有人都是知晓的,其中不乏见过那个外室与那个私生子的人。不等旁人开口,崔行凝神看着那个女子和孩子说道:“你不是阿愠的外室吗?还有这个孩子不是阿愠的孩子吗?”崔寅眼波一沉,他*的扫了一眼那个女子和孩子,触及他的目光那个女子身子一僵,她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孩子,脸上闪过一抹惊恐。崔寅怎么也没有想到,贺予安竟把他们给找了过来,当日给了他们钱之后,他便派人去灭口,影卫来报他们双双坠入江中尸骨无存,他一直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贺予安冷冷一笑,他抬头看着崔寅说道:“崔家家主对他们应该很熟悉吧!就不用我来介绍了吧!”崔寅看着那个女子和孩子,他目光一凝,眉头紧锁看着贺予安说道:“贺家郎君你这是何意?”贺予安抬头朝那个女子看去。那个女子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孩子,她瞬间放声痛哭了起来,她泪眼模糊的指着崔寅说道:“我与崔家六郎素未谋面,我不是他的外室,我怀中的也不是他的孩儿,是崔家有人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让我这么做的,谁知道我前脚才拿了钱,他们便派人来杀人灭口,还好我与孩儿命大才逃过一劫。”凭她自然还攀扯不到崔寅。果然,崔寅嘴角闪过一丝讥讽,他勾唇笑道:“单凭这个妇人一己之言,能证明什么?崔家上下千余口人,任谁都可能收买她来构陷阿愠,唯独我这个父亲不可能,若非他让我失望至极,我怎会将他逐出家门,即便将他逐出家门,那也只是一时的,我从未想过放弃阿愠。”崔寅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令崔锦作呕,崔锦再不看他一眼,什么叫做伪君子她可算是见识到了。可贺予安也不是吃素的,他淡淡的看着崔寅,他真想出言赞美一下他的演技。他双眼微眯看着崔寅说道:“她的话至少可以证明阿愠的清白,他从没有什么外室,也没有什么私生子。”贺予安说着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他将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一脸怒气,她指着那个女子说道:“是谁让你来陷害阿愠的?”那个女子哭着说道:“我只知道是崔家的人。”崔佑不着痕迹的看了崔寅一眼,他只觉得今日的事有些不妙,好似故意冲着他来的。“来人啊!把他带上来。”随着贺予安一声令下。两个青衫侍卫带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那个黑衣人一出现,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微微一怔,特别是崔寅他猛然一惊,已然有些失态了。他一直都以为崔久已经死了,即便那对母子死了,他还是不能放心,这件事必须做的天衣无缝,哪怕崔久是他的左膀右臂,他还是派人去杀他灭口。“崔久怎么是你?”崔行看着那个黑衣人说道,在场所有人谁不认识崔久呢?他可是崔寅的左膀右臂。那个女子一见崔久,刹那间她面色煞白,满目惊恐的指着崔久说道:“就是他给我银钱让我陷害崔家六郎的,也是他来杀我们灭口的。”崔久冷眼看着崔寅说道:“家主这才几日,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是你让我收买这个妇人来构陷郎君,也是你让去杀人灭口的,谁曾想你竟也要把我杀人灭口,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崔久,你分明是被贺予安给收买了,才出言污蔑我,说你居心何在?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崔寅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非但不认账,反而反咬了贺予安一口,真真是老谋深算。崔久看着崔寅冷冷一笑:“我从未见过贺家六郎,何谈收买一说,莫瑾娘分明就是害死主母的凶手,这些年你把他们母子藏在离燕京不远的凉州,每年都要去小住一段日子,去凉州一查便知,我不信你能把见过他们母子的人都杀绝了,也是你为了迎回崔佑处心积虑的构陷郎君,这些年你看似宠爱郎君,却让他落得一个纨绔不羁的名声,分明是你有意捧杀。”崔久的话可谓是字字珠心。老太太面色徒然一变,她扭头看向崔寅仿佛从不曾认识过他一般,她眼中全然都是陌生的神色。“你住口,来人啊!把这个陷害主子的东西给我拖出去杖毙!”崔寅冷眼看着崔久厉声呵斥道,他已然恼羞成怒了。贺予安提步挡在崔久跟前,他眼中含着怒气看着崔寅厉声说道:“崔寅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你还抵赖得了吗?”崔寅还未开口。崔行见缝插针的说道:“崔寅以你这样的德行怎配做我崔家的家主?”他一开口,其他长老立刻附和道:“我们崔家断然没有这样的家主,宠妾灭妻,构陷亲子你简直畜生不如。”崔寅冷眼看着诸位长老他沉声说道:“看来你们不信我,却信这个外人了。”崔行大声说道:“证据确凿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抵赖吗?”崔寅面色阴沉的看着贺予安与在场所有长老,他双眸一片森寒,心中已然动了杀机。崔锦缓缓走了出来,她一脸冰封的看着崔寅说道:“何止构陷?连哥哥都死在你手中,你简直丧尽天良畜生不如!”崔锦声音一落,老太太目不转睛的看着崔寅,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告诉我阿愠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不,不是我!”迎上老太太的目光,崔寅一口否决了。崔锦双目血红,她冲着崔寅大声咆哮道:“不是你又是谁?你既然敢做便没有胆子承认吗?”崔寅还未开口,贺予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崔寅说道:“他是有这个心的,只是动手的不是他。”崔锦瞬间朝贺予安看去,她出声问道:“小舅舅那是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贺予安双眸一沉,他伸手指着崔佑说道:“是他。”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夜魂

当下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崔佑。便连崔寅也不例外,如他们这种士族子弟,身边多的是可用之人,他是派人教导过阿佑功夫,可学的只是紧要关头如何保命,一些基本的防身之术。崔愠是谁?他可是七夜尊主,阿佑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他一手教导的孩子他知道,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件事的。崔家几位长老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崔愠怎么死的他们都心知肚明,那可是天下奇毒之首的苗疆尸毒。贺予安这番话老太太也是不信的,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崔佑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对谁都是一副谦卑有礼的姿态,阿愠骤然离去,连他都伤心了数日,他怎会是杀害阿愠的凶手。崔锦也是一惊,她一直都以为凶手是崔寅,没想到竟是崔佑。崔佑坦然的站在那里,接受着众人的审视,他目光落在贺予安身上温润一笑:“我不明白贺家郎君在说什么?你先是污蔑我父亲,而后又这样污蔑我,贺家郎君此番来崔家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莫不是想看着我们崔家自相残杀,趁着我们崔家四分五裂,意图染指我们崔家不成?”崔佑也是个巧舌如簧的。崔寅一副护犊情深的模样,他冷眼看着贺予安说道:“你有气冲着我来也就是了,何必出言污蔑阿佑,贺家郎君此番来我崔家到底安的什么心思?莫不是真如阿佑所说意图染指我崔家?”崔寅声音一落,诸位长老也带着探究看着贺予安。众目睽睽之下,贺予安不慌不忙,他凝神看着崔佑,对着他拱手一礼,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久闻苗疆五毒教教主夜魂之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苗疆五毒教教主夜魂几个字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他们一瞬不瞬的看着崔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惊恐。七夜以杀手闻名天下,五毒教与七夜起名,不过是靠拥有数不清的奇毒而闻名的,比起冷血无情的杀手,真正令人胆寒的是那些防不胜防的奇毒。崔佑也是微微一怔,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贺予安已经识破他的真实身份了。不错,他正是五毒教的教主夜魂。崔寅目不转睛的看着崔佑,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想起王玄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来。他说:“崔家家主可知自己费尽心思迎回来的是神?是鬼?亦或者是魔呢?”此时此刻,崔寅多么希望崔佑能站出来一口否认这件事。七夜固然令人闻风丧胆,可他们是做生意的,亦有自己的道义,而五毒教才是真正残忍嗜血,他们行事毫无章法,一切只凭自己的心意,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他们手下。他的阿佑怎会是五毒教的教主?不,他不相信!然,在他的注视下,崔佑往前一步,他看着贺予安淡淡一笑:“漕帮果然神通广大,贺家郎君竟连这些也知晓。”一时之间不管是老太太也好,还是崔寅也好,他们皆变了脸色。崔佑说着一顿,他一副坦然的模样接着又道:“不错,我正是五毒教教主夜魂!”他没有一丝犹豫,干脆利落的便承认了。“阿佑!”崔寅目不转睛的看着崔佑,他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真的是五毒教教主,可他们常年生活在凉州,这怎么可能呢?贺予安出声为崔寅解了惑,他说:“崔家家主不知道吧!你那个莫瑾娘是五毒教的圣女,她与你的相遇,相知,相守皆是五毒教的阴谋,他们才是真正想要染指你们崔家,只要崔佑顺利继任为崔家家主,崔家便会与五毒教合二为一。”贺予安的话令得崔寅骤然一惊,他面色一白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呢?”他一面不愿相信这件事,一面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他与莫瑾娘曾经的种种,看似意外的相遇,以及她的舍命相救,那些温言细语,那些体贴入微。她一面说着让他对贺氏好一些,一面又说着贺氏是怎样仗着主母的身份处处欺凌于她,还大度的什么都不计较,处处为贺氏说好话,时间一久他越是觉得她温柔体贴,而贺氏嚣张跋扈,从而对贺氏厌恶至极。时至今日他都不相信真是她给贺氏下的毒,他一直都以为贺氏故意陷害她的。而她也是这样对他说,说贺氏不惜以命来陷害她,她是迫于贺家的压力,不得已才屈打成招的。崔寅扭头朝崔佑看了过去。崔佑看着他淡淡一笑:“贺家郎君说的不错,母亲她的确是五毒教的圣女。”那瞬间崔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骤然想起,这些年他每每去凉州看望他们的时候,莫瑾娘总是看着阿佑一副神伤的模样,她说同为他的孩子,阿佑就只能隐姓埋名的活在这里,让他心生愧疚,从而才生了让阿佑继任崔家家主的心思。故而他处心积虑,想方设法的算计阿愠,把他赶出崔家,把他从族谱上除名,现在想想他都做了些什么事!崔寅脚下一软,他不由得朝后退了几步。他缓缓抬起头来朝崔佑看了过去,他声音带着颤抖忍不住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五毒教当真图谋的是我们崔家?”崔佑没有否认,他直言不讳的说道:“不错。”崔寅面色骤然一白。崔佑说完这两个字还不算,他接着又道:“母亲与你的相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便连她毒杀贺氏,又故意露出马脚让你们发觉,还一口认下这件事都是她有意为之,因为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奉命在你身边,所以才费尽心思的想要逃离你,你还有什么想知道,尽可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们……”崔寅声音骤然一高,他满目冰封指着崔佑厉声说道:“来人啊!把这个孽障给我拿下。”“哈哈哈……”他声音一落,崔佑放声大笑了起来。他满目讥讽的看着崔寅,衣袖一甩整个人凌空而起,他双眸染上一层血色俯视着在场所有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日你们都得死!”他声音落下的那瞬间,无数根闪动着绿色光芒的银针从他衣袖中射了出来,一看便知淬了剧毒。“阿锦快离开这里。”贺予安看了崔锦一眼,他右手一挥,手中多了一柄长剑,替崔锦挡去数不清的银针。崔锦转身就往满口跑去,等她跑到了门口才发现门根本打不开。“来人啊!”崔家数位长老惊慌失措的大声吼叫起来。“母亲闪开!”眼见银针就要落在老太太身上,崔寅一把推开了老太太。两个影卫从他身旁闪了出来长剑飞舞替他挡去飞来的银针。“今日就让我亲手解决了这个孽障。”崔寅面色一沉,他眼中含着滔天怒火,他转身抽出挂着墙上的佩剑朝崔佑刺了过去。“啊……”已经有好几个长老身中银针,他们口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令人闻之胆寒。“吱吱吱……”眨眼之间他们便化作一滩污血。“来人啊!快来人啊!”崔行躲在桌子地上大声叫嚷着,看着其他长老的下场,他早已吓的魂不附体。老太太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当下也吓傻了,还好有影卫护在她身旁,她才能安然无恙。崔锦惊慌失措的喊道:“门打不开了。”贺予安扭头看了崔锦一眼,他抬起手中的长剑,长剑一挥带出一道凌冽的剑气,然这道剑气落在门上,门竟然还没有打开。贺予安一面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抵挡那些银针,他一面朝后退去,来到崔锦身旁。“小舅舅。”崔锦满目担忧的看着他。贺予安一脚揣在门上,他那一脚已然使出了全力,门还是毫发无损。崔佑冷眼看着贺予安不在给他开门的机会,他衣袖一挥银针如雨一样朝贺予安袭了过去。他们哪里知道崔佑已经命五毒教的人把崔寅的院子团团围了起来,今日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不会传出去的。“你们不用喊了,就是喊破嗓子都不会有人来了,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此时此刻整个崔家都在五毒教的掌中之中了。”崔佑轻而易举的避开崔寅那一剑,他丝毫没有将崔寅放在眼中,说话同时他满目讥讽的看着崔寅。听着他的话崔寅身子骤然一僵。崔佑对崔寅丝毫没有留情,若是他们都不在了,他便是名正言顺是崔家家主了,不仅如此他还可以把他们的死都推到贺予安身上,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崔寅对他亦没有手软,可凭他那点功夫怎会是崔佑的对手。几个呼吸之间,崔佑已经紧紧扼住他的咽喉。“咳咳咳……”崔寅死死的看着崔佑,他忍不住咳了起来。“阿寅!”老太太厉声吼道。崔佑冷眼看着崔寅说道:“你去死吧!”他抬手便要扭断崔寅的脖子。“哧……”就在那时贺予安眼光一凝,他飞身朝崔佑袭了过来,若是崔寅一死,崔家当真就乱了,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死。贺予安身手不凡,他那一击逼得崔佑不得不松开了崔寅。“今日就让我来会一会五毒教教主夜魂。”贺予安一袭青衫,他招式凌冽朝崔佑杀了过去。崔佑闪身避开他致命一击,他勾唇一笑冷眼看着剩下的人说道:“你们都去下地狱吧!”他右手一挥,带出一道红色的烟雾来。贺予安一惊大声吼道:“快屏住呼吸。”他一声落下,所有人立刻屏住了呼吸,对于他们来说屏住呼吸容易,可对于老太太和崔锦,还有仅剩的几位长老来说屏住呼吸谈何容易。不过片刻他们便憋的面色胀红。崔佑这个疯子放了毒烟不说,他衣袖一挥又射出数不清的银针来。“咳咳咳……”忽的老太太吸了几口红色的烟雾,她面色煞白剧烈咳嗽了起来,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却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崔寅再也顾不得其他,他飞身扑在老太太身旁,满面惊恐的大声唤道:“母亲,母亲……”“啪啪啪……”崔锦满面惊恐,她还在拼命的拍打着门,可是门早已被人从外面封住了,根本打不开。贺予安亦不敢掉以轻心,他一面屏住呼吸,一面飞快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对上崔佑连他都觉得十分的头疼。一股死亡的气息袭上所有人心头。“咳咳咳……”老太太吸入了毒雾,她不停的咳着口中喷出大口大口的血。“母亲……”崔寅满目惊恐的看着她,抱着老太太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老太太面上一片死灰,已然气若游丝,她紧紧的抓着崔寅的手,十分艰难的说道:“寅儿,你看看吧!这便是你宠妾灭妻的后果,你害了阿愠,也害了自己,更害了整个崔家,你是我们崔家的罪人啊!”老太太说着一顿,她的身子骤然软了下来,在崔寅怀中她缓缓的闭上了眼。“母亲……”崔寅抱着已经气绝的老太太,他放声痛哭起来。母亲说的不错,是他害了阿愠,也是他害了母亲,害了整个崔家,他是崔家的千古罪人!贺予安与崔佑纠缠在一起,两人忽高忽低,忽上忽下,难以捕捉到他们的身影。崔行也吸入了毒雾,他也大声咳了起来:“咳咳咳……”崔锦也快坚持不住了。屋里一片狼藉,在这样下去所有人都得死。崔寅缓缓放下老太太的身子,他捡起地上的剑朝崔佑杀了过去,他口中嘶吼着:“你这个孽障,今日我拼死也要杀了你。”两个影卫随着崔寅朝崔佑杀了过去,即便在他们的围攻之下崔佑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倒是他们都快坚持不住了,人总不能一直憋着气不呼吸。崔佑不惧这些毒雾,所以他可以随意的呼吸。连贺予安的脸色都变了。见崔寅与两个影卫与崔佑厮杀在一起。他纵身一跃来到崔锦身旁,无论如何也得把门打开才行。“咳咳咳……”崔锦也吸入的毒雾,她大声咳着。“小舅舅!”身子一软倒在贺予安怀中。贺予安抱着崔锦,他眉头一蹙,他抬手一掌准备试试能不能把门打开。“砰……”怎料,他那一掌还没有落在门上,门突然开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肺腑之言

谢琅华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她一袭妖娆如火的红衣,面上冷的没有一点表情,她匆匆扫了其他人一眼,将目光落在崔佑身上她眼底迸发出骇人的寒光。院子里五毒教的教徒已经被方幻云他们清理干净,地上残留着大片大片的血迹,无声的诉说着方才的杀戮。“咳咳咳……”崔锦满目震惊的看着谢琅华,她不停的咳着,每咳一声口中便涌出一口鲜血。贺予安眉头微蹙,他凝神看着谢琅华问道:“你是谢氏琅华?”他只知道给他传信的人是谢氏琅华,却从未见过她。“嗯!”谢琅华没有多言,她看着贺予安微微颔首。余烨也来了。她扭头看着余烨说道:“余烨兄长,解毒的事便交给你了。”“好说,好说。”余烨勾唇一笑。“咳咳咳……”崔寅也吸入的毒雾,他面上青紫交加忍不住咳了起来,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他的动作一下变得迟缓起来。纵然有两个影卫帮扶,可他依旧不是崔佑的对手。崔佑余光略略扫了谢琅华一眼,他双眼一眯眼中杀气毕露,他用了十成的功力抬手一掌朝崔寅劈了过去。若是崔寅被他那一掌击中定会粉身碎骨。眼见那一掌就要落在崔寅身上,谢琅华足尖一点,眨眼之间她挡在崔寅身前。崔寅满目复杂的看着她。谢琅华衣袖一挥,崔佑的那道掌风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贺予安见此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个谢琅华也太强悍了吧!余烨看着他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崔锦开口说道:“把她交给我吧!”贺予安轻轻的点了点头。余烨接过崔锦给她口中含了一颗白色的药丸,崔锦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她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却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觉得他的怀抱格外的温暖。“崔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谢琅华看都没看崔寅一眼,她凌空而起一掌朝崔佑袭了过去。谢琅华速度之快令崔佑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崔佑只能抬掌迎了上去。“砰……”谢琅华那一掌是用了全力的,崔佑亦是如此,两掌撞击在一起掌风横扫带出一道一刺眼的白光来。所有人不由得眯起双眼。“嗡嗡嗡……”屋里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谢琅华与崔佑两个人悬着半空之中,两人纹丝不动,谁都没有后退半分。凌厉的掌风之下,所有人都靠近不了他们。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对决,也是他们两个人的杀戮。贺予安并没有吸入毒雾,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带着探究,亦带着震惊。他与崔佑交过手,故而他深知崔佑的厉害,连他都不敢这样贸然对上崔佑,这比拼的可是实打实的内力,若无雄厚的内力支撑,这一战她必败无疑,而失败的下场则是粉身碎骨。余烨给崔锦服用过解药之后,他将崔锦交还给贺予安,上前为屋里所有人解毒。“家主……”“郎君……”没了五毒教的教徒,崔家的侍卫还有贺予安的人纷纷赶了过来。谢琅华双眸染上一层血色,她面容森寒眼中只剩下崔佑的身影,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给阿愠报仇。两个人都用了全力,都抱着杀死对方的决心,谁也没有收手,更没有人后退半步。“砰……砰……”强劲的掌风之下,房子都晃动了起来,一片一片的瓦摔落在地上,溅起阵阵浮灰。“不好房子就快要倒塌了快走!”贺予安四下扫了一眼,他大声喊道,抱着崔锦纵身一跃远离了摇摇欲坠的屋子。余烨也不敢耽搁,他给崔寅喂了一颗解药,抬手把崔寅往外扔了出去。“家主。”崔家的侍卫稳稳的接着了崔寅。“琅华。”余烨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他大声吼道:“快走,房子就要塌了”谢琅华根本没有听到余烨的话。崔佑却听到了,他眼中闪过一抹焦灼。“我来助你!”见谢琅华没有反应,余烨沉声说道。说着他也凌空而起。“轰隆……”怎料就在那时,房梁突然倒塌了。“余烨兄长!”电光火石之间,谢琅华抽出一只手,她衣袖一挥带出一道掌风将余烨扫了出去。崔佑也想抽身而去,可谢琅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崔佑眼中满是戾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谢琅华内力竟如此强悍,令得他都无法抽身。“怎的你怕了吗?我今日偏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谢琅华看着崔佑,她勾唇一笑,她近乎疯狂了一般脸上只剩下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眼见两人就要被埋在废墟之下。一个玄色都是身影骤然出现了,他凝神看着谢琅华,抬手一掌朝崔佑袭了过去,趁着这个间隙他长臂一挥将谢琅华带入怀中,两个人飞身而出。崔佑也趁机离开了。“轰隆……”就在他们逃出屋子的那瞬间,整个屋子轰然倒塌了。“你疯了吗?竟想与他同归于尽!”王玄双手落在谢琅华肩上,他眼中满是怒火,话音都带着颤抖。谢琅华看都没有看王玄一眼,她一把推开王玄的手,四处搜寻着崔佑的身影。“大小姐。”……“琅华。”……方幻云和余烨朝谢琅华飞奔而来,见她安然无恙两个人才放下心来。院子里早已没有了崔佑的身影,他自知已无胜算趁着方才早已遁走了。“他人呢?”谢琅华看着满院子的废墟,她近乎疯狂的吼道:“崔佑你给我出来。”回应她的只有阵阵寒风。方幻云从未见过她如此疯狂的模样,她几步来到谢琅华身旁,凝神看着她说道:“大小姐,你不要这样,我们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怕没有机会吗?”谢琅华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她只知道就差一点她就可以为阿愠报仇了。为阿愠报仇已经成了她心中的执念,乃至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一时之间她又悲又恼,以至于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她缓缓的扭过头去,将目光落在王玄身上,王玄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厉声吼道:“你为何要多管闲事?我不是说过了,让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我只想为阿愠报仇,连这个你也不许吗?”王玄还未开口。王礼一脸怒火冲着谢琅华大声吼道:“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若是没有郎君,你早就被埋在废墟之下,还能站在这里吗?”王玄抬头看了王礼一眼,王礼一脸愤愤不平只能住口。王玄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他沉声说道:“你只是要为他报仇吗?你分明是要拉着崔佑一同赴死。”“这与你何干?”谢琅华说出的话恁的无情。连方幻云与余烨都觉得她很是过分。王玄没有说话,他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谢琅华凝神看着他,她紧咬着唇瓣,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怒火。王玄一步一步来到谢琅华跟前,他足足比谢琅华高了一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满目自嘲的一笑,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曾想过,若是你死了,我的心也会痛。”他没有甜言蜜语,有的只是肺腑之言。语罢,他转身就走。王礼含着怒火冷冷的瞪了谢琅华一眼,提步跟上王玄的步伐。谢琅华眉头紧锁,她缓缓的闭上了眼,任由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啊……”她大喊了一声,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眼前。“大小姐!”方幻云起身便要去追她。余烨一把拉住了方幻云,他摇头说道:“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吧!”有些事还得她自己想开才行,王玄说的对,她不止要为崔愠报仇,她更想抛弃所有人陪崔愠而去。方幻云只得作罢。谢琅华一个人来到埋着崔愠骨灰的桃树下,她双膝一软跪在桃树下,双手掩面放声痛哭了起来:“阿愠,就差一点我就可以为你报仇了,你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你可知我日日痛不欲生,只想陪你而去。”寂寂冬日,她一个人跪在桃树下哭得不能自己。寒鸦从空中掠过,它的叫声格外凄凉,给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寒意。直到入了夜,谢琅华才起身离开。她的屋里燃着灯,迎接她的是一张张含着焦灼的面孔。“琅华!”“阿姐!”“大小姐!”萧氏,谢恒,方幻云,春桃还有谢长安都在。一见谢琅华所有人都朝她围了过来。谢琅华略略看了他们一眼,她淡淡说道:“我没事,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琅华……”萧氏满目担忧的看着她。谢长安抬头看了她一眼,冲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所有人这才转身离开。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不管是崔家也好,还是贺予安也罢,他们派人在燕京城四处搜寻崔佑的下落,只是崔佑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凭他们撒下天罗地网,都没有寻到他的一点蛛丝马迹。谢琅华一个人坐在软榻上,她低低的垂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琴瑟,脸上满是痛不欲生的神色。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门外突然响起方幻云的声音来,她说:“大小姐,贺家郎君来了,他想见大小姐一面,大小姐若是不愿,我这就去回绝了他。”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天翻地覆 一

贺予安来了?谢琅华微微一怔。她起身几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看着方幻云说道:“请贺家郎君去前厅稍后片刻,我稍稍整理一下便去。”她哭的眼都肿了,这幅模样见客岂非失了礼数。“是。”方幻云点头说道,她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方幻云才走,春桃便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谢琅华洗了洗脸,春桃看着她肿胀的双眼,皱着眉头说道:“我这就去给大小姐取些冰来,敷一敷总能消下去几分的。”谢琅华看着她淡淡一笑,说道:“不必了。”在春桃的注视下,她抬手轻轻的拂过双眼。眨眼之间她肿胀的双眼便恢复如常。春桃不由得的瞪大了双眼,啧啧叹道:“大小姐,你这也太厉害了吧!”谢琅华笑笑没有说话,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提步朝前厅走去。从崔愠离开以后,她便只着红衣,她一袭妖娆的红裙,外面披着雪白的狐裘,在春桃的陪伴下来到了前厅。方幻云在前厅门口候着,见谢琅华走来,她冲着谢琅华微微颔首:“大小姐!”谢琅华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抬头朝前厅里面看去,只有贺予安一个人。她扭头看着春桃说道:“你们在这里稍后片刻。”听着她的声音贺予安缓缓抬起头来。前厅里烛火摇曳,贺予安一袭青衫,他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比起崔佑那种伪君子来,他举手投足之间处处透着磊落与坦荡,更具君子风范。他凝神看着谢琅华。谢琅华提步走了进去,她冲着贺予安盈盈一福:“琅华见过贺家郎君,此番是琅华叨扰贺家郎君了。”她说的是给他去信的事。“无碍!”贺予安右手微抬,他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赏识,他这半生阅过无数风景,亦见过无数女子,却从未见过如她这样的女子,不说容色只说气度与胆识,她着实叫他刮目相看。他说着一顿,接着又道:“我是阿愠的亲舅舅,我总要为他讨一个公道的。”提及崔愠谢琅华的神色骤然黯淡下去。“崔锦如何了?”谢琅华看着贺予安问道,阿愠就这么一个妹妹,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日九泉相见她如何跟他交代。“阿锦已经无碍了。”贺予安缓缓说道。谢琅华抬手给贺予安倒了一杯茶,她脸上闪过一抹愧疚。贺予安接过茶,他饮了一口看着谢琅华说道:“谢姑娘你其实无需自责,阿愠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你若是这样无法释怀,岂非辜负了他的好意,我想他更愿意你好好的活下去。”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她沉默下去。贺予安看着她说道:“我深夜来叨扰谢姑娘,实在是心中有一疑惑。”谢琅华凝神看着他,他接着说道:“我与崔家在燕京撒下天罗地网,誓要将崔佑与五毒教一网打尽,可不知怎的他们竟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若不趁机将他们斩草除根,日后他们必会反扑,到时候我们可就防不胜防了。”这也正是谢琅华担忧的,她眉头紧锁看着贺予安说道:“五毒教擅毒,若不能斩草除根必然后患无穷。”“正是如此。”贺予安脸上一片凝重之色,他也是这般思虑的,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眼波流转,她眼底闪过一片寒芒,看着贺予安沉声说道:“崔佑的真实身份被我们识破,五毒教也损失惨重,只怕他已经离开燕京了,与其等着他找上门来,倒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的好。”贺予安眼中一亮,他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愿闻其详!”“请君入瓮。”谢琅华缓缓吐出四个字来。贺予安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了,可他还是有些疑惑,崔佑何等精明,只怕崔佑不会轻易现身的。不等他开口,谢琅华垂眸冷冷一笑:“他会来的。”她说的十分笃定。贺予安扬眉一笑,他起身看着谢琅华说道:“既然谢姑娘已然胸有成竹,贺某便先告辞了。”谢琅华也站了起来,她对着贺予安盈盈一福:“贺家郎君慢走!”在她的注视下,贺予安微微颔首,他淡淡一笑开口说道:“静候谢姑娘佳音!”谢琅华轻轻地点了点头。贺予安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谢琅华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替我送一送贺家郎君。”“是,大小姐。”方幻云把贺予安送了出去。谢琅华带着春桃回到房中。谢琅华还未吃完饭,春桃给她端来晚饭。谢琅华只喝了一碗莲子粥,她一脸凝重。明日,司马宏便要出殡了。今夜注定冗长,怕是有很多人一夜无眠。“大小姐!”不过片刻方幻云走了进来。谢琅华抬头看着她说道:“萧陌与谢瑶华如何了?”方幻云冷冷一笑:“都还活着。”谢琅华勾唇一笑说道:“甚好。”她抬头看了方幻云一眼,方幻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谢琅华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方幻云眼中一亮,她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当真好计策。”“方姑姑去安排吧!明日也该我们搭台子唱一场戏了。”谢琅华沉声说道。方幻云点了点头,她转身走了出去。春桃已经去歇息了。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烛火摇曳,昏光的光落在谢琅华的脸上,她脸色晦暗不明,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她之所以选在今日爆出崔佑的真实身份,那也是有原因的,相交于王家与陈家,崔家一直鼎力支持司马奕,如今崔家怕是在无暇顾忌司马奕了。明日,她要让谢瑶华亲眼看着自己的黄粱美梦是如何破灭的。第二日,天一亮,所有文武百官便跪在司马宏的棺木前。司马奕居于首位,他大声哀嚎道:“父王……”司马睿跪在司马奕身后,他冷冷的看着他眼中尽是讥讽。“先王啊……”文武百官也痛哭不止。自古君王继位第一件事便是择一出风水宝地,修建自己的陵寝,司马宏也不例外,他的陵寝去年已经竣工。司马宏并非今日就要下葬,而是要把棺木移到皇陵的寿皇殿,而后选个吉日入葬。谢长安也在文武百官之列,他远远的看了司马睿一眼,眼底山谷一抹疑惑,先王马上就要起灵了,他们到底什么打算?谢琅华早早的便起来了,她洗漱过后带着方幻云去了后院的柴房。“吱呀……”方幻云上前推开柴房的门。今日天空放晴,阳光甚好。刺目的阳光中,谢琅华提步走了进去。萧陌与谢瑶华还在柱子上绑着,门开的那瞬间,他们抬头朝谢琅华看了过来,阳光晃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片刻,他们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一见谢琅华,谢瑶华便如疯狗一般吼叫起来:“你这个贱人,你等着吧!陛下若是知道你这样对待我,一定会把谢家满门尽诛的。”这才几日谢瑶华面色蜡黄,形容枯槁,仿佛失去了水分的花儿一样,再无往日的柔弱与娇美。萧陌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他双眸阴郁,眼底一片寒芒。谢琅华看都没有看萧陌一眼,她淡淡的扫了谢瑶华一眼,*的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你的陛下!”谢瑶华猛地一怔,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你会有这么好心?”显然她根本不相信谢琅华的话。谢琅华再不看她一眼,她扭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带她走。”她声音一落,方幻云上前将谢瑶华从柱子上解了下来。随即上来两个侍卫把谢瑶华给拖了出去。两个侍卫粗鲁的把谢瑶华塞进马车之中,用椒木堵上了她的嘴。谢琅华与方幻云抬腿上了马车。柴房之中只剩下萧陌一人。谢瑶华缩在马车一角,她死死的看着谢琅华,脸上满是狰狞的杀气。马车竟真的朝王宫驶去。谢琅华稳如泰山的坐在马车上,她看都没有看谢瑶华一眼,她垂眸淡淡一笑:“好戏也该上场了!”已经到了起灵的时辰,宫中的寺人站在司马宏的棺木前,大声喊道:“时辰到,先王起驾!”“父王……”“先王……”他一声落下,司马奕与文武百官放声痛哭了起来。宫中所有人都低低的垂着头跪在地上。七十二个身穿孝衣的侍卫走了进来,他们大步上前来到司马宏的棺木前,准备将他的棺木抬出去。就在那时一个侍卫指着司马宏的棺木,他满目惊恐大声说道:“有血。”瞬间所有人抬头朝司马宏的棺木看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司马宏的棺木不断的涌出暗红色的血来。当下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司马奕满目疑惑沉声问道。可谁又能为他解惑呢!大殿之中所有人皆是一脸茫然,忍不住面面相觑。“陛下,不好了,大殿门口的石狮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流出血泪来!”忽的,一个寺人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他的话令得在场所有人一惊。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翻地覆 二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八十四章天翻地覆二一时之间司马奕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他还未开口。

司马氏宗亲之中便有人站出来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发生如此诡异的事,莫不是苍天鬼神对我们有所警示?”

他一句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心中发起毛来。

这里可是先王的灵堂,本身阴气就重,还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任谁都会不由得多想。

“还有在宗庙发生的那些事,司马氏先祖牌位无故掉落,分明也是苍天鬼神对我们示警。”宗亲之中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看着司马奕乃至文武百官言之凿凿的说道。

司马睿*的看着他们,目光落在司马奕有些慌乱的脸上,他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就是不知苍天鬼神为何要三番两次的对我们示警?”官员中也有人站了出来。

所有人皆是一脸惶恐。

那人声音一落,谢长安大步站了出来,他拱手对着司马奕说道:“陛下,灵堂之中发生如此诡异的事,若不能给众人一个交代,日后也不知会传出怎样的流言,怕是会对陛下的声誉有碍,还请陛下彻查此事。”

“荒诞,什么苍天鬼神示警简直一派胡言。”司马奕面色一沉,他冷眼看着谢长安厉声呵斥道:“时辰已到不能再耽搁下去,立刻让先王起驾。”

他态度强硬,可谢长安也丝毫没有退缩,他拱手对着司马奕说道:“请陛下下令开启先王的棺椁,若查看无异之后,再行起驾也不迟。”

“陛下,我等以为定远侯所言甚是有理,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以后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难不成让天下人议论我们司马氏失德,不配坐拥天下吗?”宗亲之中一个人看着司马奕大声说道。

他一句话说完,在场所有宗亲都站了出来,他们对着司马奕拱手说道:“尔等附议!”

司马睿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好似他就只是个局外人。

司马奕面色冷峻,他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宗亲,沉声说道:“没听到寡人的话吗?立刻让先王起驾。”

司马氏所有宗亲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们挡着路,其他人也莫可奈何。

司马奕登时就怒了,他指着所有宗亲大声说道:“你们这是想要造反吗?”

“陛下,灵堂之中发生如此诡异的事,不能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们也是为了司马氏一族着想,还请陛下允准开棺。”司马奕态度强硬,宗亲态度更是强硬。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谢长安看了司马奕一眼,他拱手说道:“请陛下允准开棺。”

司马奕看着谢长安的眼中已然带了杀气,他刚准备开口。

就在那时司马睿站了出来,他一袭白色的孝衣,拱手对着司马奕说道:“请陛下开棺。”

他并未多言,但态度强硬不容拒绝,在气势上甚至压过了司马奕。

司马奕双眼微眯,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司马睿。

“臣等附议!”司马奕还未开口,文武百官之中也有人站了出来,且人数已经过半。

此时此刻,司马奕已然不得不为之,身为君王也要顺应民心。

司马奕冷眼看着在场所有人,他面色阴沉,一脸毫不掩饰的愤怒大声吼道:“你们都要造反吗?”

文武百官乃至宗亲无一人开口,这个罪名他们可承担不起。

司马睿面无表情的看着司马奕拱手说道:“我们只是要开棺一看究竟,陛下如此推诿莫不是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司马奕气的面色铁青。

“请陛下准许开馆!”谢长安再次拱手说道。

“尔等附议。”

“臣等附议。”司马氏宗亲连着文武百官纷纷拱手说道。

事到如今司马奕已是骑虎难下。

“睿王,你这些话何意?以你之见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司马奕冷冷扫过宗亲与文武百官,他双眼一眯凝神看着司马睿问道。

“若无不可告人之事,请陛下下令开棺。”司马睿亦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奕。

司马奕当下右手一挥,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开棺,若一切正常,所有人以忤逆犯上之罪论处。”

他本以为此一言,定可吓退很多人,怎料大殿之中竟无一人为之所动。

司马睿淡淡的看了司马奕一眼。

司马奕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在他看来即便开棺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诺!”他一声令下,十数个侍卫上前合力推开司马宏的棺木来。

“砰……”的声音,司马宏的棺木打开了。

所有宗亲和文武百官还未上前查看,棺木之前所有侍卫面色一变,其中一个侍卫指着棺木里面惊慌失措的说道:“棺木里面并非先王。”

他一句话瞬间激起千层浪来。

“你说什么?”司马奕当下面色一变,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侍卫,大步朝棺木走了过去。

所有宗亲和文武百官都围了过去。

司马奕只看了一眼,他脚下一软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棺木里面不是先王。”司马氏宗亲大声说道。

“这确实不是先王。”文武百官也开口说道。

司马奕喃喃说道:“怎会如此?”

他猛然抬头朝司马睿看了过去,指着他厉声说道:“是你。”

说着他不等司马睿开口,便接着又道:“说,你把父王的遗体弄到哪里去了?你如此装神弄鬼又安的什么心?莫不是不服我这个太子登基,想要谋朝篡位不成?”

司马奕一句话把所有人罪名都推到司马睿身上。

当下所有人抬头朝司马睿看了过去。

“谋朝篡位?”司马睿看着司马奕勾唇一笑,他眼中满是讥讽大声说道:“父王驾崩乃至入殓皆是你一手操办的,如今棺木之中并非父王,依我看谋朝篡位的是你?”

司马睿说着一顿,不等司马奕开口,他接着又道:“若你这王位来的名正言顺,何以苍天与鬼神要接二连三的示警?”

“来人啊!把睿王给寡人拿下。”司马奕懒得在与司马睿多言,他算是明白了,今日的一切都是司马睿处心积虑谋划的。

“陛下即便拿人也要有个名目不知睿王殿下所犯何罪?”谢长安大步走了出来,他看着司马奕拱手说道。

司马奕缓缓扭头过去,他*的看着谢长安眼中杀气凛然,他厉声呵斥道:“敢质疑寡人的旨意,实属忤逆犯上之罪,把谢长安也给寡人拿下!”

“咚咚咚……”他一声令下大殿之外的金吾卫立刻冲了进来,数万金吾卫手持长戟,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了起来。

“司马奕你这是要做什么?睿王殿下说的不错,先王驾崩乃至入殓都是你一手操办的,说你为了王位究竟把陛下怎样了?”宗亲之中一人看着司马奕大声说道。

司马奕脸上寒芒闪动,他下颚微抬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他缓缓说道:“棺木里面的便是先王。”

当下所有人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声音骤然一高:“你们谁有异议?”

数万金卫士手中的长戟闪动着迫人的寒光,这便是他的底气。

“你这是要指鹿为马了?”司马睿满目讥讽的看着司马奕说道。

司马奕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勾唇一笑:“把睿王给寡人拿下!”

他一声令下,数百个金吾卫将司马睿团团围了起来。

所有宗亲满目愤怒的看着司马奕说道:“依我们看该拿下的是你这个乱臣贼子。”

长戟的寒光之下,除了谢长安文武百官皆垂下头去,再无人敢发声,有谁不怕死呢!

“事到如今想来大家已然知晓谁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了吧!”谢长安看着司马奕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在大殿激起阵阵回声。

“把谢长安也给寡人拿下!”司马奕眼中泛着寒光,他淡淡的扫了谢长安一眼。

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事到如今他已经无路可退。

手持长戟的金吾卫也把谢长安给围了起来。

司马奕抬眸看着在场所有人,他*的说道:“寡人再问你们一遍,棺木里面的可是先王?”

所有人还未开口。

郑婉突然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数不清的弓箭手,弓箭手已然弯弓搭箭,箭锋直指大殿内所有宗亲还有文武百官。

司马睿面上一点慌张的神色都没有。

“母后,你怎么来了?”司马奕看着郑婉出声问道。

郑婉看着他勾唇一笑:“今日这个恶人便由母后替你来做!”

她抬头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说道:“认同棺木里是先王的都站出来。”

宗亲之中很多人朝司马睿看了过去,司马睿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发声。

自古忠奸难辨,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一看这满朝的文武百官谁才是可用之人。

宗亲之中无一人发声。

谢长安亦没有开口。

郑婉脸上闪过一抹寒意,她勾唇冷冷一笑说道:“放箭!”

她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她的弓箭厉害。

“嗖……嗖……嗖……”她一声令下,站在外围那些官职低微的官员瞬间倒下血泊之中。

在场官员皆变了脸色。

郑婉嘴角含笑,她右手微抬,示意所有弓箭手停止放箭,她*的看着剩下的官员还有宗亲说道:“本宫再说最后一遍,认同棺木里面是先王的人站出来,站出来的人可免一死不说,日后还可加官进爵。”

大殿之内满是鲜血的味道。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站了出来。

接着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司马奕与郑婉相视一笑。

眨眼之间已站出来数十个人。

便连宗亲之中也有人站了出来。

剩余的人左顾右盼,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性命固然重要,可为官的清誉也同样重要。

名仕之风备受尊崇,若是落个贪生怕死之名,便是活着也是苟活于这世间。

“棺木之中分明不是陛下,郑氏,司马奕你们如此戕害百官便不怕遭受天谴吗?”刑部尚书宋严突然站了出来,他指着郑婉与司马奕厉声说道。

司马睿抬头看了他一眼。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当下又有很多官员站了出来,他们一脸无所畏惧冷眼看着郑婉与司马奕说道:“杀了我们吧!便是杀了我们也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司马睿一一将这些人记了下来。

郑婉看着他们冷冷一笑,她沉声说道:“本宫这就成全你们。”

她说着右手微抬,满目森寒的说道:“放箭!”

宋严在前,他之后所有人皆是无所畏惧的站在那里。

弓箭手已然弯弓搭箭瞄准了他们。

怎料就在那时,郑婉带来的的弓箭手无声无息全部倒了下去,连着大殿之中助纣为虐的金吾卫也在一夕之间全部倒了下去。

司马奕与郑婉骤然一惊,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数不清的御林军手持长剑冲了进来,将司马奕与郑婉围了起来。

“放肆……”司马奕心头一惊,他的话还未说完。

御林军让出一条路来。

司马宏出现在众人眼中。

当下所有人猛地一怔,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司马宏。

“儿臣参见父王!”司马睿几步走到司马宏跟前,他双手一叉跪了下来。

在他之后文武百官连带着司马氏宗亲全部跪了下去,他们高声喊道:“参见陛下!”

司马宏满身威严,面上却难掩虚弱,他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司马奕与郑婉身上。

“这,这怎么可能?”司马奕看着突然出现的司马宏,他当下便吓傻了,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好了。

郑婉亦是满目震惊。

司马宏冷冷的看着他们,他声音骤然一高沉声说道:“怎的你们不认识寡人了吗?”

“咳咳咳……”司马宏说着咳了起来。

司马奕很快便反应过来,他痛哭流涕的跪在司马宏跟前说道:“父王,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儿臣还以为此生都见不到父王了。”

他说着一顿,不给所有人开口的机会,接着又道:“可是睿王挟持了父王意图造反?”

司马睿满目讥讽的看着司马奕,他还没开口。

司马宏便厉声呵斥道:“正真谋害寡人的是你。”

第二百八十五章 遗愿

“父王,儿臣冤枉啊……”司马奕当下面色一白,他跪在司马宏跟前痛哭流涕的喊起冤来。司马宏再不看司马奕一眼,他沉声说道:“来人啊!把这个意图弑君篡位逆子给寡人拿下!”“诺!”他一声令下,瞬间数柄长剑架在了司马奕的脖子上。“父王,儿臣冤枉啊……”任凭司马奕如何呼喊,司马宏都再不看他一眼。郑婉面色煞白的站在那里,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司马宏大声说道:“意图弑君篡位的是我,与奕儿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杀就杀了我吧!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她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司马宏抬头朝她看了过去,他还未开口。司马奕哭着喊着说道:“父王,这一切都是母后策划的,当真与孩儿没有半分关系,毒的母后下的,官员也是她下令射杀的。”司马奕当真半点骨气都没有。郑婉淡淡的看了司马奕一眼。司马宏双眼一眯,他再不看他们母子二人一眼,沉声说道:“传寡人旨意,司马奕与郑婉下毒谋害寡人,意图弑君篡位立刻施以极刑,并且将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以儆效尤,太子府所有人皆斩首示众,所有与司马奕有染的官员亦严惩不贷。”“父王英明!”司马睿抬头看了司马宏一眼,他双手一叉,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在他之后文武百官还有司马氏所有宗亲皆高声喊道:“陛下英明!”“父王,不要啊……”几个御林军上前把司马奕拖了出去,他满目惊恐的看着司马宏不停的求饶。司马宏看都没看他一眼。郑婉疯了一样,她一把推开身前的御林军冲着司马宏大声吼道:“奕儿,他是冤枉的,我才是主谋,你不能杀了他,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司马宏缓缓的闭上了眼,他再不看郑婉一眼,他右手微抬淡淡说道:“还不把她拖下去。”他对他们母子当真失望至极。“诺!”几个御林军把郑婉也拖了下去。“咳咳咳……”忽的,司马宏剧烈咳嗽起来,他面色发白,脸上一片死灰之色。“父王!”司马睿满目担忧的看着他。“陛下!”文武百官,司马氏宗亲眼中亦满是担忧。司马宏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他自知他时日无多,他一一看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司马睿身上,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寡人已命不久矣,观诸子唯有司马睿可担此重任,今立司马睿为太子,寡人驾崩之后由他继承王位。”“父王。”司马睿怔怔的看着司马宏。由于毒侵五脏司马宏再不似从前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君王,如今的他形容枯槁,身形佝偻已然是个垂暮的老人。司马睿看着他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他韬光养晦,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图谋的便是王位,如今他终于得到了曾经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为何他心中竟涌出丝丝失落呢!他一直都怨他,恨他,没有保护好母妃,让郑婉那个毒妇害死了母妃,所以他明知道司马奕对他下毒,也只当做不知,便是让余烨救他,却也只救他醒过来,并未除去他身上剩下的毒性。他身上的毒虽是司马奕下的,可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臣等遵旨!”文武百官乃至所有宗亲无不拱手说道。司马宏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他开口说道:“你们都退下,寡人有几句话要与太子说。”“诺!”文武百官,司马氏宗亲全部退了出去。御林军很快将金吾卫与弓箭手的尸体,还有棺木以及棺木中的人都清理了出去。宫中的寺人忙着取下挂在大殿之中的白色挽联。司马宏看了他们一眼,摆手说道:“这些便留着吧!总归还是要用的。”他一声令下,所有人寺人转身退了出去。大殿之内只剩下司马睿与司马宏两个人。司马宏坐在王位之上,司马睿则跪在他面前。司马宏凝神看着司马睿说道:“如今你已是太子了,待寡人驾崩之后,你便可登上王位。”司马睿抬头看着司马宏,他一句话都没有说,面上亦没有半点波澜。司马宏看着他勾唇一笑:“你不愧是寡人的儿子,有寡人当年夺位的风范。”“父王。”司马睿目不转睛的看着司马宏,他眼波流转,面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在他的注视下,司马宏缓缓说道:“寡人什么都知道,毒是司马奕下的,可你也未曾叫余烨替寡人清除体内的余毒,你之所以让寡人清醒过来,不过是因为寡人还有用处。”司马宏的话恁的直白。司马睿看着他既不否认也不反驳。他说:“父王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将王位传给我?”“咳咳咳……”司马宏笑了起来,他凝神看着司马睿说道:“因为燕国需要你。”司马睿满目不解的看着司马宏。司马宏接着说道:“寡人也需要你,完成那些寡人没有完成的事。”司马睿凝神看着司马宏。司马宏脸上闪过一丝自嘲,他缓缓道来:“士族与王权便如山头的两头猛虎,如今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不是士族灭了我们司马氏一族,便是我们司马氏一族灭了那些沽名钓誉的士族,寡人一直想铲除那些碍手碍脚的士族,可惜这一生都没能完成这件事。”司马宏说着,他抬手重重的落在司马睿肩头,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寡人要你答应寡人,无论如何也要替寡人完成这个遗愿。”“父王。”司马睿眉头紧锁,他只觉得这个担子太过沉重了。士族汲汲营营数百年,势力盘根错节,岂是那么容易便可铲除的?司马宏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双眸染上一层血色死死的盯着司马睿,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沉声说道:“寡人要你答应寡人!”他字里行间满是不容置疑。“这不仅是为了寡人,更是为了我们司马氏一族。”司马宏紧紧的抓着司马睿的肩头,抓的他都有些疼了。“咳咳咳……”说着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司马睿定睛看着他。“咳咳咳……”咳着咳着司马宏口中溢出血来,他一脸虚弱,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然是弥留之际了。司马睿看着他一惊:“父王!”“寡人就这一个遗愿,你都不肯答应寡人吗?”加注在司马睿身上的力气骤然消失,司马宏面带祈求的看着司马睿。“咳咳咳……”大口大口的血从司马宏口中涌了出来,染红了司马睿的眼。在司马宏的注视下,司马睿缓缓将头磕了下去,他拱手说道:“儿臣遵旨!”“哈哈哈……”司马宏放声大笑了起来,他凝神看着司马睿说道:“好,好……”他连说数个好之后,身子骤然软了下去。“父王!”司马睿上前接过司马宏软下去的身子,他目赤欲裂的喊道:“父王……父王……你醒醒啊……”司马睿探了探司马宏的气息,他面色一白,失神的喊道:“陛下驾崩了!”“陛下……”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候在外面的文武百官还有司马氏宗亲放声痛哭了起来。“咚……咚……咚……”宫中敲响了丧钟。寺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陛下驾崩……”谢琅华的马车停在王宫前,没有召见她自然无法入宫。丧钟的声音,还有那声陛下驾崩清晰的传入谢瑶华耳中,谢瑶华满目震惊,她用力的摇着头,想要说话奈何她口中塞着椒木根本说不出话来。“呜呜……”她死死的看着谢琅华,口中发出一阵凌乱的声音。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笑而不语。谢瑶华目赤欲裂,额上青筋,整个人好似疯了一样。就在那时王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了。数不清的御林军押着司马奕与郑婉走了出来。司马奕与郑婉一身囚服,身上带着手铐和脚链,从天之骄子到阶下囚只用了短短半日。谢琅华伸手撩开车帘,她扭头看着谢瑶华说道:“你看,你的陛下在那里呢!”谢瑶华顺着谢琅华的视线看了过去。司马奕穿着囚服的模样一下落入她眼中。她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仿佛惊雷击身一样再也动弹不得,她眼中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惊恐。谢琅华与方幻云对视一眼,两个人皆淡淡一笑。司马奕沦为阶下囚,那也就是说司马睿成功了。她不再欠着他一个王位。“陛下有旨,司马奕与郑婉毒害陛下,意图谋朝篡位,两人立刻施以极刑,原太子府所有人一律斩首示众。”寺人的声音与寒风融为一体吹向整个燕京。很多百姓都出来围观,一眼望去满是乌泱泱的人,御林军押着司马奕与郑婉往刑场走去。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王家,陈家,还有崔家皆以为司马奕继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怎料一夕之间司马奕便要被处于极刑。御林军已经去司马奕的府邸拿人,司马奕府邸上下数百口人很快被带到了刑场,刑场上满是惊恐的哭喊声。谢琅华带着谢瑶华也来到了刑场,她*的看着面如死灰的谢瑶华说道:“你可看见你的陛下?”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下场

谢瑶华抬头朝刑场上看去,正好看到司马奕身首异处的那一幕。“呕……”她面色一白生生把口中的椒木给吐了出来,她面目惊恐,怔怔的看着刀起刀落一个个熟悉的人死在她面前,她忍不住颤栗起来。谢瑶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谢琅华满目讥讽的看着她。她们还坐在马车之上,谢瑶华缩在马车一角,她眼神涣散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谢瑶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司马奕明明已经坐上王位了,怎会在一夕之间一败涂地呢?连着整个太子府都要给他陪葬。谢琅华*的看着她笑而不语。“是你!”忽的,谢瑶华猛地抬起头来,她满目狰狞的看着谢琅华,一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的模样。谢琅华嘴角一勾,她淡淡笑道:“如何?亲眼看着自己做了许久的美梦就这样化为乌有,是不是很心痛?”“我杀了你!”谢瑶华双目血红,她起身朝谢琅华扑了过去。她还没有触及谢琅华,谢琅华衣袖一挥。“砰……”谢瑶华重重的摔在马车上,她的头撞在车厢上瞬间流出血来。谢瑶华一时怒急攻心,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没昏过去。“你……”她伸手捂着头,刚准备说话。就在那个时候,寒风撩起车帘,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落入谢瑶华眼中,她在不顾不得其他,她双目滚圆目不转睛的看着冬雪被斩首。“冬雪……”她撕心裂肺的喊道,忍不住红了眼眶。对她来说始终留在她身边,对她不离不弃的只有冬雪,如今连冬雪都离她而去了。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一眼生不如死的谢瑶华,她勾唇冷冷一笑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把她扔下去。”她声音一落,谢瑶华猛然抬起头满面惊恐的看着她,她苦苦哀求道:“姐姐,姐姐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知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从此以后我愿意为奴为婢的伺候你。”无论如何谢瑶华都不想死,只有活着一切才皆有可能。“是吗?”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是,只要姐姐放过我,我什么事都愿意为姐姐的。”谢瑶华当下也顾不得伤心了,她紧紧的抓着谢琅华的手满目祈求的说道。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了。谢琅华凝神看着她,在谢瑶华满目祈求的目光中,她毫不留情的拂开了谢瑶华的手,她字字森寒的说道:“把她扔下去。”她已经活得够久了。“是。”方幻云勾唇笑道。谢瑶华面色一白,容不得她再开口,方幻云一脚把她踢了下去。“啊……”随着一声惨叫谢瑶华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很多人朝她看了过来,有围观的百姓,亦有御林军。也不知谁指着谢瑶华大声说道:“咦!她不是司马奕那个十分受宠的侍妾吗?”谢瑶华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离开,她满目惊慌的说道:“我不是,我只是路过而已。”她说着便要离开。怎料两个御林军大步朝她走了过去。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擒着她,把她拖到还未行刑的人面前问道:“她可是司马奕的侍妾?”“我不是!”谢瑶华满身狼狈大声否认道。奈何已经有人点头说道:“她就是司马奕的侍妾。”只怪她平时仗着司马奕的宠爱太过嚣张,很多人对她都是恨之入骨。两个御林军面色一沉,拖着谢瑶华便上了刑场之上。“啊……我不是,你们放开我……”谢瑶华满目惊恐,她拼命的挣扎起来。冷冽的寒风之中,刀起刀落,眨眼之间谢瑶华便身首异处。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刺目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眸。她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缓缓的闭上了眼,过往的一幕幕飞快的从她脑海中闪过,那些爱恨情仇,最后她脑海中只剩下阿宇的模样。“阿宇,母亲终于为你报仇了。”她细弱蚊蝇的呢喃道,眼泪缓缓流过她的脸颊。“大小姐,你说什么?”她声音太小,方幻云凝神看着她询问道。谢琅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她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眸好似冬日的寒潭透着丝丝冷意,她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我们回去吧!”方幻云点头说道:“是。”马车调转方向朝谢家驶去。“大小姐准备如何处置萧陌?”方幻云看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面上闪过一丝寒意,她*的说道:“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把他丢到山野,让他与那些野兽为伍吧!”如此残忍的话谢琅华却说得云淡风轻。方幻云勾唇笑道:“好。”回到谢家之后,谢琅华看都没看萧陌一眼,任由方幻云去处置了,她已经震碎了萧陌的五脏六腑,把他丢到山野,他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被山中野兽拆骨入腹。谢瑶华身首异处之后被丢在乱葬岗,那些侍卫一走山中豺狼便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在堆满尸体的山头大快朵颐,不过片刻谢瑶华便只剩下几根白骨。谢琅华大仇得报,可她却并未感到半分欢愉,若是时光可以从来,她情愿阿宇好好的活着。如今纵然她报了仇,可是阿宇再也回不来了。“大小姐,崔家家主来了。”方幻云才处置完萧陌的事便大步走了进来。谢琅华眉头一蹙看着方幻云说道:“他来做什么?”“他想见大小姐一面。”方幻云如实说道。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不等她开口,方幻云接着又道:“大小姐若是不愿见他,我这就去回了他。”如今是他找上门来,主动权可在他们手中。谢琅华稍稍沉吟,她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请他去前厅稍后片刻,我稍后便到。”方幻云看了谢琅华一眼:“是。”她转身离开。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她凝神看着崔愠送给她的琴瑟,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谢琅华稍稍整理了一下,春桃陪着她一起朝前厅走去。谢琅华远远的便看见崔寅站在前厅之中,不过一夜他的头发便全白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崔家家主,如今身上满是沧桑与落寞,还有遮掩不住的伤怀。“崔家家主如此屈尊降贵来此,不知有何指教?”谢琅华提步进了前厅,她出言含着淡淡的讥讽,根本不惧崔寅的身份。崔寅抬头朝她看了过来。谢琅华亦*的看着他。怎料,在她的注视下崔寅竟对着她拱手一礼谢琅华眉头一蹙,她下意识的闪身避开崔寅那一礼。“那一日多亏谢姑娘出手相救。”崔寅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原来崔寅是在谢她那一日救了他。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崔寅一眼,她直言不讳的说道:“崔家家主不必谢我,我之所以让余烨兄长给你解毒,只是觉得活着对你来说更痛苦罢了。”崔寅微微一怔,他凝神看着谢琅华,记不清多少年了,从无人敢这样跟他说话。方幻云与春桃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她们两人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出乎意料的是崔寅并未恼怒,他面上闪过一抹自嘲缓缓说道:“是,如今我连死都不配。”谢琅华含笑看着他:“崔家家主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谢琅华没办法不恨他,若不是他处心积虑的算计,阿愠绝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纵然他什么都没有对她说过,可被赶出崔家,从族谱上除名,对他来说是怎样的羞辱,这些痛都是他加注在阿愠身上的。崔寅神色骤然黯淡下去,他缓缓垂眸眸子,一脸自责的说道:“我自知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死不足惜。”崔寅说着一顿,他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我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还望谢姑娘应允。”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她转身留给崔寅一个冷漠的背影,沉声说道:“崔家家主请回吧!”不待崔寅开口说什么事,谢琅华便一口拒绝了他。其实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他今日上门而来的目的。“谢姑娘。”崔寅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曾经不可一世的崔家家主满目祈求的看着她说道:“我知道阿愠的骨灰在谢琅华这里,我也知道自己实在是大错特错,此生最对不起的便是阿愠,我今日前来只想把阿愠的骨灰带回去,把他安置在家族祠堂之中,让他可享后世香火不至于魂魄漂泊无依,还望谢姑娘应允。”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崔愠的骨灰在谢琅华这里,之前不提不过是因为不值一提,更无需放在心上,如今认识到自己的错了,便想要把他的骨灰讨要回去。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崔寅骤然提及崔愠的骨灰,谢琅华看着他目光一凝,她双目染上一层血色,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她周身戾气暴涨,冷眼看着崔寅一字一句的说道:“处心积虑算计他的是你,把他赶出崔家,从族谱上除名的也是你,他如今已不是崔家六郎,你有什么资格来向我讨要他的骨灰?”谢琅华的每一字每一句便如淬了剧毒的匕首,一下一下刺在崔寅心头。崔寅面色一白身子忍不住摇晃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还活着

谢琅华再不看崔寅一眼,她冷冷说道:“崔家家主请回吧!”说着她提步就走。崔寅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他面前走过,他眉头紧锁低声说道:“谢姑娘当真要如此不近人情吗?”崔寅还未恼怒,他身旁的侍卫便怒了,几个人冷眼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气。方幻云淡淡的扫了那几个侍卫一眼。谢琅华丝毫未将他们放心心上,眼见她就要踏出前厅,她脚下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将目光落在崔寅身上,她眼中含着讥讽淡淡说道:“若是便阿愠交给你,让你把他放在冷冰冰的祠堂中,怕是他才会魂魄不安。”崔寅眉头一蹙。谢琅华不等他开口,她脸上满是寒意嘴角一勾,接着又道:“我以为崔家家主应该好好想一想如何应对崔佑。”语罢,谢琅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徒留崔寅与几个侍卫站在前厅之中。“家主。”几个侍卫凝神看着崔寅,他们面上一寒,眼底闪过一抹杀气。崔寅明白他们的意思,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不可否认谢琅华说的对,比起迎回阿愠,更重要的是如何对付崔佑,五毒教此番吃了亏,势必会卷土从来的。在侍卫的簇拥下崔寅转身离开。得知崔寅竟然来了,萧氏匆匆忙忙的赶到前厅,等她赶到前厅的时候,前厅已经没了人,萧氏又去了谢琅华的院子。见谢琅华安然无恙她才放下心来。“母亲!”谢琅华看着她淡淡一笑:“你不必担忧,如今没几个人能伤了我的。”萧氏紧紧握着谢琅华的手,她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垂眸说道:“旁人伤不了你,可你自己呢?”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萧氏接着又道:“琅华,母亲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你与阿恒好好的活着,你忍心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萧氏日日寝食难安生怕谢琅华做出什么傻事来,这才几日整个人便瘦了一圈不说,熬得眼下都有了黑眼圈。她眼中带着祈求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心中一痛,她慢慢的垂下眸子,轻声说道:“好,我答应母亲!”萧氏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拿起锦怕擦了擦眼角,看着谢琅华说道:“母亲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银耳羹。”谢琅华笑着说道:“好。”在她的注视下萧氏转身走了出去。春桃忙着别的事,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方幻云。方幻云抬头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崔家家主那里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大小姐不是也想让郎君重回崔家吗?”索性让崔寅把崔愠的骨灰带回崔家岂非更好!人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总归还是得有一个归宿才好。谢琅华脸上闪过一抹寒意,她淡淡说道:“我是想让阿愠回崔家的,但却不是这样回去,当日他们把他逐出崔家,从族谱上除名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不声不响认个错服个软便想把他迎回去,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要让崔寅将自己的罪行昭告天下,要他带着崔氏一族所有宗亲风风光光的把阿愠迎回崔家。”谢琅华凝神看着手中的琴瑟,她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周身满是迫人的戾气。“大小姐。”方幻云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崔寅何许人也?他执掌崔家数十年,只怕不会轻易妥协的。谢琅华怎不知方幻云心中所想,可她一点也不担忧。人这一生很多时候都是无路可选的,愿意不愿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为之。她有的是办法让崔寅乖乖就范。前提是先把崔佑这个祸患给解决了。崔佑不除她始终难以入眠。谢琅华眉头一蹙,她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给母亲和阿恒身边多安排些人,没有把五毒教和崔佑一网打尽之前,决不能掉以轻心。”“是,大小姐。”方幻云点头说道。谢琅华接着又道:“方姑姑,着手去安排那件事吧!”什么事她并没有说清楚。方幻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是。”谢琅华微微颔首,方幻云提步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崔佑与五毒教没有铲除之前,谢琅华不放心谢恒日日去贺家学堂,谢长安给谢恒请了教书先生,日日来府中给谢恒授课。谢恒之前因着腿上落下很多功课,如今他可是忙得很,白日里要念书,晚上还要习武,看着谢琅华一次一次因他受伤,谢恒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直到可以保护母亲和阿姐。整个王宫已然在司马睿的掌控之中,乱臣贼子也尽数伏诛。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王家与陈家震惊。王晏一向极少去王玄的别院,可这一次他亲自去了王玄的别院。王玄的伤还未好,他躺在软榻上随意拿了卷竹简,他的目光虽然落在竹简上,却一直未曾翻动过竹简,显然并未看进去竹简上的内容。“阿玄。”王晏缓步走了进来。王玄微微一怔抬头朝他看了过去,抬腿便要起身,王晏摆手制止了他,他看着王玄说道:“你的伤还未好便躺着吧!”“是,父亲。”王玄缓缓说道。王礼上前给王晏倒了一杯茶“家主请用茶。”王晏接过王礼递来的茶,他抬手放在桌案上并没有喝,他凝神看着王玄说道:“司马睿就要继位了,对于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父亲来此何意?”王玄看着王晏反问道。“你应该知道司马睿继位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王晏面上含着一丝忧虑。在王玄的注视下,他一顿接着又道:“依你之见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父亲可想过隐退?”王玄缓缓说道,他终于把埋在心头多年的想法说了出来。如今的士族,早已与那些汲汲营营之辈没有半分差别。王晏看着他徒然睁大了双眼,他面色一沉,沉声说道:“为何要隐退?凭司马氏一族还不是我们的对手。”“有争斗便有杀戮,有杀戮便有死亡,父亲可曾想过一旦我们与司马氏一族大动干戈,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枉死?”王玄一字一句的说道。“有生便有死,生死也只是寻常事,欲成大事何必拘于小节。”这便是王晏给王玄的答案。王晏看着王玄的眼中闪过些许失望,他叹了一声:“阿玄,你终究还是过于妇人之仁了。”王玄没有开口。王晏缓缓起身,他看着王玄说道:“父亲回去了,你好好养伤吧!”“父亲慢走!”王玄垂眸说道。王晏再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王礼把王晏送了出去。王玄一个人躺在软榻上,他缓缓的闭上了眼。“郎君……”王礼缓步走了进来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王玄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淡淡的看了王礼一眼:“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心中自有分寸。”“是,郎君。”王礼拱手说道。忽的,王玄眸光一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礼说道:“可查到崔佑与五毒教的踪迹?”王礼摇头说道:“还不曾,想来也快有消息了。”王玄眼底拂过一丝寒意,他双眼微眯缓缓说道:“不惜任何代价,我要他们从这世上消失。”王礼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拱手说道:“是,郎君。”眨眼已过去两日,不管是五毒教也好,还是崔佑也罢就好似从世上蒸发了一样。天越来越冷,整个燕京尤为平静。无人知晓这平静之下酝酿着怎样的风暴。司马睿忙着为司马宏治丧,国丧之下一律不准婚嫁。雪下了一夜。为谢恒授课的先生没有来,谢恒与萧氏都在谢琅华房中,春桃找了几个番薯丢到炭盆里,几个人围着炭盆,屋里满是番薯的香气。“阿姐,等吃完番薯我们去外面堆雪人可好,就像小时候一样每当下雪我们总要在院子里堆一个大大的雪人。”谢恒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不知怎的谢琅华有些心不在焉,她抬头看了谢恒一眼说道:“好!”萧氏看着他们姐弟二人,脸上满是遮不住的笑纹。番薯已经烤好了,春桃从炭盆给谢恒挑了一个出来,刚准备给谢琅华也挑一个。“大小姐!”怎料就在那时方幻云大步走了进来,她一改往日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激动难言的看着谢琅华。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她看了过去。“方姑姑怎么了?”谢琅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方幻云大步走到谢琅华面前,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崔家六郎还活着,我们的人四处寻找崔佑与五毒教的人,不想无意间竟在靖州看见了崔家六郎,只是不知为何他好似忘记从前的事了。”“方姑姑你说什么?”谢琅华猛地一怔,她眼眶一红,难以置信的看着方幻云喃喃说道:“阿愠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火化了的。”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在谢琅华的注视下,方幻云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小姐,当日崔大拦着,我们并未看见火化的到底是谁,崔家六郎何许人也?我们的人是断然不会认错的,既然大小姐能死而复生,崔家六郎为何不能死而复生!”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别来无恙

那瞬间谢琅华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她眼眶一红,缓缓的垂下眸子喃喃说道:“阿愠还活着,阿愠还活着……”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阿愠还活着……”她一连说了数声。萧氏她们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由得的红了眼眶。“方姑姑,你说的可真?”忽的谢琅华骤然抬起头来,她一把握住方幻云的手臂,用尽了全身力气,目不转睛的看着方幻云说道:“阿愠当真还活着?”“是,大小姐!”方幻云斩钉截铁的说道。“阿愠还活着……”谢琅华眼泪滚滚而落,她缓缓的松开了方幻云,她虽然流着泪,但脸上全是欢喜的笑,她这是喜极而泣。她再不看所有人一眼,提步就要离开。“琅华,你要去哪里?”萧氏出声问道。谢琅华扭头看了萧氏一眼,她柔柔一笑:“母亲,我要去找阿愠!”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由衷的欢喜。自从崔愠离开之后,谢琅华日渐沉默下去,每日里除了修炼长生诀,便是沉默不语,整日里郁郁寡人,所有人都替她忧心不已。萧氏还未开口,方幻云便看着谢琅华说道:“我这就去备车。”萧氏并未阻拦谢琅华,她看着谢琅华说道:“我和春桃去准备路上所需的东西。”谢恒笑着说道:“我也去帮忙!”一屋子人很快忙活了起来。靖州离燕京有数百里之遥,乘车而去至少需要五日。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她沉默不语的站在炭火旁,明亮的双眸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吱呀。”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方幻云推门走了进来。谢琅华抬头朝方幻云看了过去“方姑姑,马车可准备好了?”不知为何她脸上再无半点欢喜之意。方幻云点头说道:“是,大小姐。”谢琅华抬头看向窗外,她双眼微眯,缓缓说道:“如此我们出发吧!”萧氏和春桃替谢琅华收拾好路上所需的东西,谢琅华只带了方幻云和谢家影卫便出发了。天冷路滑,马车行驶的并不快。她这么一出发,崔愠还活着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你说什么?阿愠还活着?”崔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猛地一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影卫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说的可真?”“回禀家主,属下得到的消息是郎君还活着,且就在靖州,只是不知为何忘却了前尘往事,谢琅华已经出发去寻郎君了。”影卫看着崔寅拱手说道。崔寅当下沉声说道:“你立刻去准备,我们也马上去靖州。”对于崔愠死而复生的事,他们皆没有质疑,毕竟有谢琅华死而复生在先,崔愠死而复生又有什么可稀奇的!王玄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沉默良久。王礼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皱着眉头说道:“郎君。”为何郎君对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意外,不等他开口发问,王玄看着他说道:“她已经出发了吗?”“是。”王礼拱手说道。王玄挑眉看了一眼外面,他缓缓说道:“准备一下,我们也出发吧!”王礼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王玄,谢琅华是去寻崔愠,他们去做什么?难不成去看着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郎君……”王礼刚准备开口说话。王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去准备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死而复生的事!她之所以能死而复生是因为修炼了长生诀,崔愠中的可是苗疆尸毒如何能死而复生?这些话王玄并没有说出口。崔寅很快上路了。在他之后王玄也出发了。谢琅华在前,一众人皆朝靖州赶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司马睿正守在司马宏灵前,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挥手让那个侍卫退了下去。那个侍卫才走,一个寺人缓步走到司马睿低语了几句。司马睿起身走了出去。余烨在殿外,他大步朝余烨走了过去。“崔愠死而复生的事你怎么看?”余烨看着他问道。司马睿看着余烨说道:“你以为如何?”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多人能死而复生吗?“那可是苗疆尸毒,位居天下奇毒之首,可她既然去了,怕是收到了准信,我一时也拿不准什么,毕竟她也死而复生了,可见这天下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余烨缓缓说道。司马睿凝神看着余烨缓缓说道:“她已经出发去靖州了,阿烨,我放心不下可又走不开,劳烦你替我去一趟,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余烨来找司马睿就是这个意思,他点头说道:“我来便是向你辞行的。”“一路小心。”司马睿看着余烨说道。余烨深深的看了司马睿一眼,大步转身离开。城外一处道观大殿之中摆放着三清的圣相,一个人在其中一尊圣相上轻轻的扣了几声。“咚……咚……咚……”几声落下,圣相缓缓转动了起来,令人震惊的是圣相底下竟出现一条密道来。那个人四下张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的下了密道,等他下去之后,密道又合了起来,当真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来。又谁能想到一处不起眼的道观之下竟别有洞天呢?那人穿过蜿蜒的密道来到一出偌大的密室之中。“教主!”他张口唤了一声。密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人飞身而出。那个人立刻拱手跪了下去:“属下参见教主。”不是崔佑又是谁呢?崔寅,贺予安还有谢琅华他们遍寻不到他,谁能想到他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呢?崔佑面无表情的说道:“有什么事?”那人看着崔佑拱手说道:“教主,属下接到消息说是崔佑死而复生了,如今人就在靖州,此刻谢琅华和崔寅都去靖州寻崔愠了。”崔佑双眼一眯,他脸上闪过一抹疑惑沉声说道:“这怎么可能?崔愠中的可是苗疆尸毒,这世上根本没有解药,他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没有人比崔佑更加了解苗疆尸毒的毒性了,故而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教主,那个谢琅华明明都已经死了,既然她能死而复生,崔愠为何不能死而复生?”他的话令得崔佑不由得皱起眉头。那人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若是让他们把崔愠迎回来,崔愠便是崔家家主的不二人选,圣女多年的心血岂非付之东流,我们五毒教更要永远龟缩在苗疆那种蛮夷之地。”崔佑抬手说道:“容我细细想一想。”他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教主我们可也要出发去靖州?连王家七郎都去靖州了。”那人看出崔佑小心翼翼的问道。在那人的注视下,崔佑稍稍沉吟,他缓缓摇着头说道:“不,他们都去靖州了,正是我们的机会来了。”他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芒。那人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崔佑勾唇冷冷一笑:“崔寅不在,崔家只剩下一群废物,我们在这里躲躲藏藏数日,也该我们出手了。”那人瞬间便明白了崔佑的意思。崔佑眼中寒芒闪动,他单手抚摸着下巴*的说道:“通知我们的人整装待发,今天晚上动手,我让要崔家尽数在我的掌控之中,便是崔寅那个老东西回来了也无计可施。”“是,教主。”那人勾唇冷冷一笑,转身大步离开。冰雪覆盖之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贺予安并没有离开燕京,他一直都在燕京别院里住着。是夜!阴云密布,天空又飘下雪花来。贺予安一袭青衫,他手中端着一杯清茶,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炭盆里烧的通红的炭块。“吱吱吱……”他抬手将手中的茶浇到炭盆里,双眼微眯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也该动手了!”他总算明白何谓请君入瓮了!“是。”一个青衫侍卫拱手说道。夜越来越深,雪越积越厚,整个燕京都陷入沉睡之中。忽的,无数个黑色的影子落在崔家,他们身手敏捷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唯有手中的长剑闪烁着迫人的寒光。眨眼之间无数个侍卫倒了下去,喷洒而出的血迹落在雪白的地上,宛若朵朵盛开的红梅。寂寂夜色之中,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一阵寒风扫过,崔佑一袭乌黑的衣袍,他脸上带着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面具之上青色的獠牙闪动着惊心动魄的寒光,他如嗜血的修罗一般从天而降。他双目阴郁,右手微抬,从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字来:“杀!”所有人五毒教的教徒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皆微微颔首。一场杀戮拉开帷幕。怎料就在那时,崔家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一条由火把组成的长龙,照亮了所有人的脸,令得崔佑与五毒教所有教徒都无处遁形。数不清的弓箭手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崔佑微微一怔,他双眼微眯,面上满是寒冽的肃杀之气,所有五毒教教徒凝神看着他。不待他开口,贺予安缓步从弓箭手之间走了出来,他面上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将目光落在崔佑身上,*的说道:“多日不见,五毒教教主别来无恙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 雪夜围杀

崔佑双眼微眯,他淡淡的看着贺予安右手微抬,厉声说道:“给我杀!”显然他并未将贺予安放在心上。崔寅不在,崔家群龙无首,在他看来崔家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漫天大雪随风落下。随着他一声厉吼,五毒教数万教徒一脸视死如归,面对寒光闪烁的利箭没有一个人退缩,更没有一个人脸上有丁点的恐惧,他们在崔佑之前朝那些弓箭手蜂拥而上。贺予安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冷眼看着崔佑,缓缓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放箭!”“嗖……嗖……嗖……”数以万计的弓箭手弯弓搭箭,寒光闪动的箭织就成一张巨网朝五毒教所有人网罗其中,鲜红的血给寂寂雪夜染上一层刺目惊心的色彩。寒风卷起崔佑的衣袍,他凝神看着贺予安,双目杀气涌动,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朝贺予安杀了过去。无论是谁胆敢挡着他的路都得死,哪怕是所谓的鬼神也罢,他也绝不会手软。贺予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右手一挥,手中多出一把通体泛着寒光的长剑来。“杀……”狂风大作,喊杀声远远不绝于耳。贺予安闪身避开崔佑那一掌,迎头给了崔佑一剑。崔佑眼中满是讥讽,他*的避开贺予安那一剑,论功力他远在贺予安之上,更何况他善用天下奇毒,在他看来贺予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停的有人倒在血泊之中,有五毒教的人,亦有贺予安带来的人。刺鼻的血腥味在风中扩散开来。贺予安与崔佑的身影在空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两个人皆全力以赴,想要把对方斩杀。崔佑还未亮出兵器,亦未用毒,贺予安已然处在下风,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他一脸肃杀的看着崔佑,抬起手中的长剑凝聚全身功力朝崔佑刺了过去。这一次崔佑并没有躲避,他嘴角含着一丝讥讽的笑,伸出两根手指来*的夹住贺予安的长剑。“砰……”崔佑双眼一眯,眨眼之间贺予安手中的长剑便段成两截,其中一截重重的落在地上。“贺予安你去死吧!”崔佑丝毫没有给贺予安喘息的机会,他衣袖一挥密密麻麻的银针朝贺予安袭了过去。贺予安与他近在咫尺之间,他动作带着一丝迟缓想要闪身避开。怎料崔佑抬手一掌朝他劈了过去。凌厉的掌风夹杂着淬了剧毒的银针让贺予安躲避不及。“嗯……”几根细如牛毛的银刺入贺予安背上,随着他一声闷哼,他身子一晃骤然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郎君!”数十个青衫侍卫大声喊道,他们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想要靠近贺予安,可五毒教的教徒如跗骨之蛆一样紧紧的缠着他们,令得他们根本抽不开身。“噗……”从空中跌落的那瞬间,贺予安面色一变从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来。眨眼之间他面上染上一层青灰之色。“去死吧!”崔佑冷眼看着贺予安,他抬手一掌朝贺予安头上劈了过去。他这一掌落下贺予安必死无疑。贺予安已然中了银针之毒,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根本动弹不得。眼见他那一掌就要落在贺予安身上。“嗖……”就在那时一道绿光从天而降朝崔佑袭了过去。那道绿光快如闪电,逼得崔佑不得不闪身避开。随着那道绿色的光芒,一个妖娆如火的身影从天而降。崔佑抬头看着谢琅华微微一怔,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沉声说道:“是你。”谢琅华杀气凛然的看了崔佑一眼,她足尖一点落在贺予安跟前,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贺家郎君辛苦了。”“咳咳咳……”贺予安看着她勾唇一笑,他剧烈咳嗽起来。方幻云与谢家影卫和五毒教的教徒厮杀起来。在谢琅华之后,余烨也从天而降。谢琅华扭头看着余烨说道:“余烨兄长,贺家郎君就交给你了。”“交给我,你放心吧!”余烨看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微微诧异过后,崔佑衣袖一挥,密密麻麻的银针朝谢琅华袭了过去,他冷冷说道:“你不是去靖州寻崔愠了吗?”谢琅华根本没有与他多言,她神色骤然一冷,周身戾气逼人。她多么希望阿愠真的死而复生了,而非她为了引崔佑出来,编造的一个弥天大谎。凌厉的寒风之中,她衣袖一拂。那些银针还未靠近她,便尽数落在地上的积雪之中。“你这个孽障,今日我非杀了你不可。”谢琅华之后,崔寅大步走了过来,他冷眼看着崔佑,脸上满是杀气。崔寅带了数千崔家影卫,他们皆是崔家影卫之中的精锐,实力远在谢家影卫之上,随着他们的加入,五毒教的教徒很快落了下风。“你们……”崔佑看着突然出现的崔寅,一时之间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什么崔愠还活着,他们都去靖州寻崔愠了不过是一个幌子,不过是为了要把他引出来罢了。若是崔寅在,他断然不会这样贸然杀上崔家的。在看谢琅华崔佑眼中满是阴霾,他抬手朝谢琅华杀了过去。崔寅手持长剑,带着数十个影卫朝崔佑杀了过去。“嗖……”漫天箭雨之下不停的有人倒下,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了所有人的眼。崔佑面带讥讽的看着崔寅与他身旁的影卫,他衣袖一挥数不清的银针朝他们飞了过去。数不清的银针缠住了他们,那些银针皆是淬了剧毒的,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谢琅华闪身避开崔佑那一击,她的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与崔佑两个人皆浮在半空之中,数万人的杀戮,她眼中唯有崔佑一人,仿佛这只是她与崔佑的生死对决。小豆子尾巴一甩又朝崔佑袭了过去。与此同时谢琅华凝聚全身功力,她两手成掌掀起一阵刺眼的白光朝崔佑袭了过去。崔佑手指一弹,小豆子不知被什么击中了,它身子一僵骤然落在雪地上。他嘴角闪过一抹讥讽,两手成掌亦凝结了全身的功力。“小豆子。”谢琅华满目担忧的看了小豆子一眼。“砰……”她的双掌与崔佑的双掌猛地撞在一起,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热浪以两人为中心朝四周席卷而去。“噗……”热浪冲击之下,所有人面色一变,皆从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来。连崔寅与崔家影卫都没能幸免。好在余烨将贺予安挪的远,他们才能幸免。五毒教的教徒只剩下数百之众,一眼望去院子里满是残破的躯体。与崔佑的双掌对上的那瞬间,不知怎的谢琅华面色巨变,她徒然睁大了双眼,看着崔佑的眼中满是震惊,崔佑身上仿佛拥有了磁力,一点一点吸走她的内力,她想要抽身已然来不及了。崔佑满目讥讽的看着她说道:“你不知道吧!五毒教有一门禁术可以吸食对方的内力,我修炼了这么年还是第一次用,想不到真真如此厉害。”几个呼吸之间,谢琅华面色煞白,她眉头紧锁,面上慢慢浮出痛苦的神色来。“大小姐。”方幻云率先发现了谢琅华的异常,她在顾不得其他朝谢琅华飞了过去。“啊……”然,她还没有靠近谢琅华,便被两人周身的热浪给弹了回来。“大小姐……”方幻云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厉声吼道。“铮……”就在那时漫天大雪之中,一柄通身乌黑的长剑朝崔佑飞了过去。连方幻云都靠近不了谢琅华,可这柄长剑竟轻易便穿透那层热浪,如流星一样朝崔佑划了过去。与此同时一道玄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他衣袖一挥,一道刺目的白光朝崔佑席卷而去,谢琅华与崔佑身边的热浪骤然散开。“阿琅,你可还好?”王玄长臂一挥将谢琅华拥入怀中,他看着谢琅华的眼中闪过淡淡的担忧。谢琅华眉头紧锁,她深深的看着王玄,轻轻的点了点头。王玄抱着她缓缓落在地上。“大小姐。”方幻云朝谢琅华跑了过来,她几步来到谢琅华跟前,凝神看着她说道:“大小姐你没事吧!”谢琅华从王玄怀中退了出来,她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我没事。”好在王玄及时出现,崔佑并未吸去她多少内力。崔佑也从空中落在地上,他冷眼看着王玄说道:“想不到王家七郎竟也来了,也好,我今日就送你们全部下地狱。”王玄手持长剑长身玉立的站在雪中,他淡淡的看着崔佑说道:“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电光火石之间崔佑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来,他抬手重重的掷在地上。“砰……”白色的瓷瓶瞬间四分五裂,星星点点的黑色落在地上,如水一样朝四周扩散来了。王玄只看了一眼,他面色一变皱着眉头说道:“是食人蛊所有人快让开。”食人蛊几个字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面色一变。“嗡嗡嗡……”小到几乎细不可见的虫子竟长着翅膀,它们四处乱飞了起来。不等谢琅华反应过来。王玄长臂一挥将她带入怀中,急速往后退去。“啊……啊……啊……”眨眼之间惨叫声四起,众目睽睽之下凡是被食人蛊咬到的人皆变成一堆森森白骨。谢琅华还是第一次听说食人蛊,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由得微微一怔。“有我在,莫怕!”她还未开口,王玄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

第二百九十章 王家七郎

谢琅华抬头看了王玄一眼。雪花飞舞,数不清的食人蛊在空中掠食。她双眼一眯,一把推开王玄飞身而出。王玄看着她猛然一惊。“啊……”不停的有人被食人蛊吞食。风雪之中谢琅华凌空而起,看着数不清的食人蛊她眼光一凝,振臂一挥空中的雪花瞬间化作数不清的利器,朝那些食人蛊袭去。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阿琅!”王玄凝神看着她也凌空而起。方幻云还有余烨,贺予安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担忧,生怕食人蛊落到她身上,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崔佑衣袖一挥,密密麻麻的银针伴着数不清的食人蛊铺天盖地的朝他们席卷而来。一眼望去院子里已满是森森白骨。眼见那些食人蛊还差数米就要把谢琅华给吞食了。“大小姐!”方幻云下意识惊呼出声。“琅华。”连余烨都出声喊道。怎料就在那时所有食人蛊瞬间跌落在地,每个几乎细不可见的食人蛊身上都插着一片雪花。见此所有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铮铮铮……”便连崔佑发出的那些银针,也被那些化作利器的雪花击落在地。五毒教的教徒已所剩无几。崔佑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一惊,在看谢琅华他眼中只剩下森寒的杀气。王玄衣袖一挥挡在谢琅华身前,他本意是想要替她挡去那些食人蛊,怎料谢琅华一下越过他,她五指成抓朝崔佑杀了过去。谢琅华双目血红,她眼中满是刻骨铭心的恨,她死死的看着崔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你为阿愠偿命。”她如一道闪电一样朝崔佑袭了过去,快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教主。”所剩无几的五毒教教徒看着崔佑大喊出声。崔佑*的看着谢琅华。眼见谢琅华的手便要扼住他的咽喉,怎料他骤然消失在所有人眼前。王玄手持长剑,他纵身来到谢琅华身旁,想要替她分担这漫天风雪。谢琅华四下里扫了一眼,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王玄也闭上了眼。“啊……”没了那些令人胆寒的食人蛊,五毒教的人瞬间被斩杀殆尽,只剩下一地残破的躯体。所有人凝神看着谢琅华与王玄,他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崔寅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他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悔意,这样的妇人,这样的气度,这样的身手已堪为世家妇,若是阿愠能够回来,他再也不会阻拦他迎谢琅华进门了。贺予安亦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他眼中满是赞赏之意。几个呼吸之间,谢琅华与王玄骤然睁开了双眼。两个人对视一眼,在同一时间出手。王玄挥剑朝谢琅华身后斩杀而去。谢琅华骤然转身,她双手成掌带出一道凌厉的掌风。崔佑的身影一闪即逝。不管是谢琅华那一掌,还是王玄那一剑皆落空了。谢琅华抬头看了王玄一眼,眨眼之间她也消失不见了。在她之后王玄也消失在众人眼前,可以的看得出来王玄的速度与谢琅华的速度不相上下。风雪之中再无三个人的身影。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眼中只剩下漫天飞雪。崔家的影卫皆是高手之中的高手,可他们除了看着,丝毫捕捉不到三个人的气息。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们三个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所有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忽的,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众人眼前。谢琅华在前,她一掌落在崔佑胸前,王玄在后,他一剑刺穿了崔佑的身体。崔佑身子骤然一僵,他缓缓垂下头去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剑,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谢琅华冷眼看着崔佑,她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王玄则是凝神看着谢琅华。崔佑缓缓的抬起头来,他看着谢琅华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满是血腥的雪夜,他的笑声格外的阴森,令人不寒而栗。“噗……”笑着笑着崔佑口中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来,无比腥臭的血朝谢琅华喷了过去。崔佑凝神看了谢琅华一眼,他嘴角含着一袭冷笑,身子一软骤然跌落在地。眼见他喷出的那口血就要落在谢琅华身上。“阿琅!”王玄眸光一凝,他身子一闪挡在谢琅华身前。崔佑喷出的那口血落在他的左手之上。“滋滋滋……”暗红色的血瞬间腐蚀了王玄的衣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暗红色的血将他左手臂的肌肤灼的一片血肉模糊。王玄瞬间拧起眉头。“郎君。”王礼眼中满是惊恐,他飞身朝王玄扑了过来。谢琅华只看了王玄一眼,她一脸震惊朝崔佑飞了过去。她一把扼住崔佑的咽喉,满目森寒一字一句的说道:“把解药交出来。”“哈哈哈……”崔佑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近乎疯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本想来你作陪,怎料王家七郎愿意舍身相陪,由他作陪黄泉路上也热闹些,甚好,甚好。”崔佑声音一落,谢琅华死死的扼着他的咽喉目赤欲裂的说道:“把解药给我交出来。”王玄面色一白,他不由得的朝后退了两步。余烨大步走到王玄跟前,他凝神查看着王玄的伤口。暗红色的血还在不停的腐蚀着王玄手臂的肌肤。“把解药交出来。”王礼双目滚圆,他一把提起崔佑的衣领,把崔佑从地上拎了起来。崔佑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勾唇一笑,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把解药交出来。”王礼疯了一样,他拼命的摇晃着崔佑的身体,奈何他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开口说话了。“余烨兄长可看出这是什么毒了?”谢琅华惊慌失措的来到王玄身旁,她满目惊恐的看着余烨。余烨缓缓摇了摇头:“五毒教最擅长用毒,且藏毒无数,一时半会我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毒。”眨眼之间王玄的手臂便露出白骨来。“郎君……”谢琅华看着他忍不住颤抖起来。王玄缓缓的抬起头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别怕,我不会有事的。”谢琅华看着他鼻子一酸,不由得的红了眼眶。明明中毒的是他,他却反过来安慰她,这是什么道理。她抬手想要内力替王玄把毒逼出来。“别碰我!”怎料她的手还未触及王玄,王玄便看着她沉声说道。“不能动。”她还未收回手,余烨便挡在她身前,不让她碰触王玄的身体。有很多毒只要碰触便可染上,绝不能掉以轻心。“余烨兄长,现下如何是好?”谢琅华声音带着颤抖,她如履薄凉的看着余烨。“郎君,你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回去,南宫先生一定会有办法的。”王礼惊慌失措的走到王玄跟前,说着便要带王玄回去。王玄抬头看了余烨一眼说道:“劳烦余太医带她回去。”“好。”余烨点头说道。“我不走,直到你安然无恙我才离开。”谢琅华满目固执的看着王玄,他为她中毒生死不明,她如何能离开。王玄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左臂。“余太医捂住她的双眼。”王玄开口,他声音中满不容置疑。余烨点了点头。不待谢琅华反应过来,余烨的手已经遮住谢琅华的双眸。王玄举起手中的长剑,他面上没有一丝犹豫,一剑落在自己的左臂,将左臂从根斩断。“郎君!”鲜红的血染红了王礼的双眸,他撕心裂肺的喊道,扑通一声跪在王玄跟前。谢琅华一把推开了余烨的手。“咣当!”王玄手中的长剑骤然落在地上,他面色煞白,眉头紧锁单膝跪在地上。王玄的模样一下落入谢琅华眼中。“滋滋滋……”他的左臂落在厚厚的雪地上,眨眼之间他的左臂便只剩下森森白骨。若非王玄及时斩断左臂后果不堪设想。刺目惊心的血落入谢琅华眼中。她怔怔的看着了一眼王玄落在雪地上的左臂,而后抬头朝王玄看了过去。余烨大步上前为王玄止血。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他们看着王玄的眼中满是震惊,这可是风华无人能及的王家七郎。“郎君。”谢琅华缓步上前,她双膝一软跪在王玄跟前,满目愧疚的看着王玄。一直到王玄流出的血不在泛黑,余烨才施针为王玄止血。断臂之痛远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王玄凝神看着谢琅华,他勾唇说道:“我没事!”“怎么会没事呢?”谢琅华看着王玄眼泪一行一行落下。他可是容色天下第一的王家七郎,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只剩下一只手臂,唯独他不可以。“别哭,我不痛,真的,我一点都不痛!”王玄缓缓抬起右手,他伸手替谢琅华擦去脸上的泪。“你可是王家七郎,你怎能只剩下一只手臂……”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她哽咽的说道:“你这样要我如何是好?”王玄眼神有些涣散,他淡淡一笑:“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说着他身子一软,倒在谢琅华怀中。

第二百九十一章 自戕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九十一章自戕雪还在下。

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王礼把王玄带走了。

王礼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满是怨恨。

谢琅华失神的跪在地上,她低低的垂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落在雪地上的左臂,只觉得喉咙发涩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大小姐。”方幻云缓步走到她身旁,她一脸担忧的看着谢琅华。

崔愠为大小姐而死,已让大小姐愧疚不已,令得她现在无尽的自责中看不清楚自己的真心。

叙事旁观者清,至始至终方幻云都看的分明。

大小姐对崔家六郎的感情,更多的是感激与愧疚。

谢琅华一动不动的跪在雪地上,她看都没看方幻云一眼。

“哎!”余烨看着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别的女子的人生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为何独独她走的这般艰难。

王玄为她自断一臂,这份恩情让她如何偿还?

贺予安已经无碍了,他缓步走到谢琅华跟前凝神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嘶啦……”谢琅华抬手从自己的衣裙扯了一块红色的布,她跪着小心翼翼的将王玄的左臂收了起来。

方幻云又唤了她一声:“大小姐。”

王玄的左臂早已只剩下森森白骨,谢琅华紧紧抱着王玄的左臂,她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去王玄城外别院。”

“是,大小姐。”方幻云点头说道。

院子里满是残破的尸体,阴冷的风中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崔家的影卫已经在清理五毒教教徒的尸体了。

谢琅华再不敢所有人一眼,她满目无以言说的苍凉提步就走。

“谢姑娘。”贺予安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

谢琅华缓缓抬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贺予安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碧绿的玉佩,递到谢琅华跟前看着她说道:“请谢姑娘收下这块玉佩,这块玉佩可号令天下漕运,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块玉佩,她对着贺予安摇头说道:“贺家郎君的好意我心领了,玉佩就不必了。”

贺予安也不多言,他抬手不容置疑的将玉佩递给方幻云说道:“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方幻云只得收下贺予安递来的玉佩。

贺予安看着谢琅华拱手说道:“告辞!”

说着他大步转身离开。

谢琅华看了一眼贺予安的背影,将目光落在崔佑的尸身上,她冷冷说道:“方姑姑,把他给我丢出去喂狗。”

“是。”方幻云淡淡的扫了一眼崔佑的尸体。

谢琅华还没有提步,崔寅便来到她面前。

谢琅华淡淡的看着他,她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崔寅凝神看着谢琅华说道:“谢姑娘究竟如何才敢交出阿愠的骨灰来?”

谢琅华冷眼看着他说道:“你若是想迎回阿愠的骨灰也不难,我要你将自己如何陷害阿愠的罪行昭告天下,让天下都知道你是如何自己亲生骨肉的,并且要你亲自带领崔家所有长老将阿愠风风光光的迎回崔家。”

崔寅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他微微一怔,没想到谢琅华竟开出这样的条件来。

不等他开口,谢琅华满目讥讽的看着他说道:“崔家家主可做得到?”

说着她再不看崔寅一眼提步就走。

余烨跟在谢琅华身旁也出了崔家。

“余烨兄长,他……”谢琅华站在马车旁,她眼睛红红的看着余烨话还未说完。

余烨便开口说道:“王家七郎当机立断自断一臂,及时遏制住了毒性,毒性并未扩散开来,想来他应该性命无虞,只是要受一番罪罢了。”

谢琅华心如刀绞,一向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王家七郎,如今竟成了残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深觉得老太太说的对,她就是一个丧门星,阿愠因她命丧黄泉,王玄因她只剩独臂。

“行了,你快上车吧!”不等谢琅华开口,余烨便冲着她说道。

谢琅华抬眸对着余烨微微颔首,她抬腿上了马车。

在她之后方幻云也上了马车。

马车里只有谢琅华与方幻云两个人。

谢琅华将王玄的左臂轻轻的房子马车上,她抬眸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你以后还是远着我一些的好,免得你也被我所累。”

方幻云满目心疼的看着谢琅华,她这一生无儿无女,早已把大小姐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她轻声说道:“大小姐不要多想,这一切都是大小姐的错。”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可这一切终究是因我而起。”

“大小姐切莫太过自责才好。”别的方幻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琅华沉默下去。

等她刚到王玄别院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别院门口停着数辆马车,显然陈氏与王晏得知消息后匆匆赶了过来。

“大小姐。”谢琅华纵身跳下马车,方幻云紧跟在她身后,她看着门口的数辆马车,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说道:“若不我们缓缓在进吧!”

谢琅华明白方幻云的意思,可有些事早晚都是要面对的,无论如何都逃不了。

“不了。”谢琅华抬眸看了方幻云一眼说道。

方幻云不在开口。

门口的侍卫只看了谢琅华一眼,连话都没有说便放她进去了。

“阿玄,我的阿玄,这可如何是好……”谢琅华才靠近王玄的寝室,陈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便传入她耳中。

她面色一白,脚下一顿不由得停了下来。

漫天风雪都不及她心中的苍凉叫人如坠冰窟。

王晏面色难看的厉害,他一言不发的站在王玄榻前,阿玄日后可是要继承王家家主之位的,如今骤然断了一臂,纵观古今王家从无有过这样的家主。

身为王家家主势必万人瞩目,注定要站在高处受万人敬仰的,这可如何好?

王晏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侍卫大步走了进来,拱手对着王晏与陈氏说道:“启禀家主与主母,谢氏琅华来了,如今就在门外站着。”

“你说什么?”那个侍卫声音一落,扑在王玄身上大声痛哭着的陈氏骤然抬起头来。

那个侍卫只得重复道:“回禀主母谢氏琅华来了。”

陈氏面色一变,她满目森寒一脸狰狞,也顾不得王家主母的风范了,她大声吼道:“让她进来。”

王晏一脸肃杀之意,他抬眸将视线落在门口。

在他们的注视下谢琅华与方幻云缓步走了进来。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了我的阿玄,我要杀了你。”一见谢琅华,陈氏疯了一样朝她扑了过去。

谢琅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目光落在躺在榻上的王玄身上,只剩下足以将她溺毙愧疚与无措。

方幻云刚准备出手阻拦陈氏。

陈氏身旁骤然出现两个影卫,谢琅华冲着方幻云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手。

本就是她对不住王玄,王玄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陈氏与王晏心中有气也实属情理之中。

“我要杀了你。”陈氏疯了一样,她用力的捶打着谢琅华。

谢琅华不躲不闪,任由陈氏拿她出气。

王晏冷眼看着也不开口。

“说你究竟要把我的阿玄害的那种地步才肯罢休?莫不是要与崔愠一样尸骨无存,你才肯放过阿玄?”陈氏厉声质问着谢琅华。

谢琅华眉头紧锁,她紧紧咬着唇瓣,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方幻云一脸不忍心,她大步上前挡在谢琅华身前。

陈氏的巴掌与拳头皆落在方幻云身上。

“方姑姑你让开,这些本就该我受着。”谢琅华看着方幻云说道。

方幻云一脸固执,她寸步不离的挡在谢琅华身前。

陈氏还在疯狂的捶打着,还是王晏开口说道:“够了。”

她才停手。

她抬头朝王晏看去,眼中一片血红的说道:“她把阿玄弄成现在这副模样,难不成就这样放过她?”

不等王晏开口,谢琅华便缓缓说道:“郎君终究是因为我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无论你们想要如何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

因为这是她欠王玄的。

她欠了崔愠一条命,可欠王玄的亦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你这条贱命怎么比得过我的阿玄?”陈氏冲着谢琅华沉声吼道,阿玄一次一次因她受伤,这一次竟然因为她不得不自断一臂,她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王玄还在昏睡。

王晏冷眼看着谢琅华说道:“谢姑娘说的话可当真?”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晏眸光一凝,他*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既然如此谢姑娘便在我面前自戕吧!”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还未开口。

“大小姐不可啊!”方幻云便出声说道。

王晏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

陈氏则是恶狠狠的看着谢琅华。

随着王晏声音落在,一个侍卫缓步走了进来,他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放着匕首,毒药,显然王晏已经给出谢琅华选择。

至于如何选择就看她了。

谢琅华凝神看着托盘上的匕首与毒药,她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大小姐不可啊!你想想夫人,你想想世子,他们还在眼巴巴的盼着你回家呢!”方幻云上前便要去阻止谢琅华,两个影卫骤然现身,一左一右将方幻云拦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她生我生

嫡女心计第一卷第二百九十二章她生我生谢琅华看都没有看方幻云一眼,她平静的看着托盘上的毒药还有匕首。

从她死而复生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中便只剩下仇恨,活下去的动力便是为阿宇报仇。

后来阿愠为她而死,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做梦都在想如何替他报仇。

如今萧陌死了,谢瑶华死了,便连害死阿愠的崔佑也死了,她大仇得报,若说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只剩下母亲和阿恒,再来就是春桃了。

她知道母亲一定会善待春桃的,也知道谢长安心存愧疚一定会加倍对母亲和阿恒好的。

那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她缓缓的抬起头将目光落在王玄身上。

他面色煞白,纵然闭着眼却是眉头紧锁,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大小姐,千万不要做傻事啊!想想夫人,想想世子……”方幻云还在大声喊着。

王晏与陈氏皆是冷冷的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只看了王玄一眼,她凝神看着面前的那瓶毒药。

若是她去了,想来便能与阿愠团聚了。

王晏见谢琅华久久没有做出选择,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声音恁的低沉的说道:“纵然谢家如今如日中天,可我若想要谢家从这个世上消失,那也是轻而易举的,想来你也不愿看着整个谢家都给你陪葬。”

王晏已然在出言威胁谢琅华了。

“还是你想让我们亲自动手送你下去。”谢琅华还未开口,陈氏便开口说道,她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狰狞的杀气。

无论是她也罢,还是王晏也好,在他们看来谢琅华这个祸患说什么都不能留了。

若非他们心慈手软,早早动手解决了这个祸患,阿玄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王晏与陈氏一眼。

她缓步上前,伸手拿起那瓶毒药。

死固然令人恐惧,可很多时候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大小姐,不要啊!”方幻云撕心裂肺的喊道。

见谢琅华一点也不为之所动,方幻云扭头将目光落在王玄身上,大声喊道:“王家七郎,快救救大小姐。”

南宫翎给王玄服用致人昏睡的药,这样可以减轻他的痛疼。

正是因为这样,王晏与陈氏才敢在王玄的榻前这般行事。

他们清楚的很,不管方幻云如何呼喊,王玄都不会醒来的。

“方姑姑,回去告诉母亲,是我不孝,告诉阿恒让替我好好孝敬母亲。”谢琅华扭头看了方幻云一眼。

她举起手中的毒药就要一饮而尽。

“住手!”怎料就在那时,王玄骤然睁开了双眼,他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他的双眸太过深邃,里面的表情太过复杂,可一眼望去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阿玄你醒了!”陈氏第一时间朝王玄走了过去。

王晏也抬头朝王玄看去。

谢琅华微微一怔,她凝神看着王玄还未开口。

王玄抬头朝王晏与陈氏看了过去,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平静的说道:“父亲,母亲,今日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谢琅华握着毒药的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这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家七郎向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的很,他这句话并非说说而已!

陈氏满目失望的看着王玄,她眉头紧锁哭着说道:“阿玄,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可曾想过生你养你,给你无上荣耀的父亲,母亲,你这是要置我们于何地?”

王玄没有开口,他扭头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阿玄,你太令我失望了。”王晏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他面色阴沉,一脸毫不掩饰的怒火拂袖而去。

“阿玄……”陈氏看着拂袖而去的王晏,她指着谢琅华大声质问着王玄:“她便这样好吗?好到让你三番两次不顾自己的生死,甚是连父亲和母亲也不要了。”

谢琅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王玄淡淡的看着她:“她没什么好,牙尖嘴利,不肯服半分软,又不解风情的很,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王玄的话令得陈氏怒急攻心,她气的浑身战栗不止,看着王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琅华还握着那瓶毒药。

她看着王玄鼻子一酸,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左臂上,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王玄看着她勾唇一笑:“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

“咣当……”谢琅华手中的毒药骤然落在地上。

“阿玄,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陈氏冷眼看了王玄一眼,她负气离开。

她一走,两个影卫瞬间放开了方幻云。

方幻云抬头看了一眼,她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王玄两个人。

“郎君,我不值得你待我这样好!”谢琅华看着王玄一字一句的说道。

“过来。”王玄淡淡的看着她说道。

谢琅华没有动。

外面大雪纷飞,屋里却温暖如春。

王玄再度说道:“过来。”

他眼中满是不容置疑。

谢琅华提步往前走了数步。

她站在王玄的榻前。

“我口渴。”王玄眉头微微一蹙。

谢琅华满含愧疚的看了王玄一眼,她慌忙转身给王玄倒了一杯茶,伸手递给王玄。

王玄并没有接过,他略略看了谢琅华一眼,一股高冷的模样,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我疼!”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娇羞。

谢琅华心中愧疚更甚,她几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喂王玄喝下那杯茶。

王玄喝完那杯茶后,谢琅华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她一动不动的杵在王玄榻前。

王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过来扶我躺下。”

谢琅华这才后知后觉的上前扶着王玄躺了下去。

炭火在燃烧,发出细微的响声。

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看都不敢看王玄一眼,她喃喃说道:“郎君……”

她不过刚刚开口,王玄已然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了。

无非是什么她欠他良多,诸如种种之类。

他实在是不想听了。

“不得不承认,我的眼光着实不怎么好。”王玄出言打断了谢琅华。

谢琅华抬起头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

“如今你又欠了我一条手臂该如何是好?”王玄看着谢琅华问道。

“我……”谢琅华再度垂下头去:“也不知晓。”

王玄还来不及开口。

谢琅华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王玄说道:“我愿意还郎君一条手臂。”

王玄眉头一蹙,他实则是想发火的。

他要她一条手臂有何用?

是能拿来吃,还是能拿来用?

她这不是诚心给他添堵吗?

难道他要的就只是她的一条手臂吗?

“我要你的手臂有何用处?”王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谢琅华顿时沉默下去。

王玄看着她缓缓道来:“我知道你心中只有他,一心想要下去陪他,可你欠我的总归得还吧!”

他深知谢琅华的性子。

他说着一顿,不等谢琅华开口接着说道:“你曾经说过要为我当牛做马,如今我失了一条手臂,饮食起居都不便的很,你便留在我身边为婢吧!来日偿清欠我的之后,是生是死皆随你的便。”

王玄根本不给谢琅华开口的机会。

他声音一落,紧接着便说道:“来人啊!带她下去换一身婢女的衣裙,身为婢女便要有婢女的样子。”

王礼大步走了进来。

谢琅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王玄抬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道:“怎的?你不愿?还是说你欠我的不想偿还了?”

“也罢!不愿偿还你便回去吧!”王玄右手微抬。

谢琅华的看着王玄空荡荡的左臂,她的脚下如生了根一样,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子。

她这个人向来恩仇必报。

她欠王玄的怎能不还!

谢琅华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她转身走了出去。

“大小姐!”她才出来,方幻云便迎了上去,她满目担忧的看着谢琅华。

“方姑姑,你先回去吧!”谢琅华看着方幻云说道。

“大小姐……”不等方幻云开口,谢琅华接着又道:“我留在这里照顾他几日,不然我良心难安。”

方幻云这才转身离开。

方幻云一走,便上来一个婢女带谢琅华下去换衣裙。

“郎君这是何意?”王礼眉头紧锁的看着王玄,如今家主和主母正在气头之上,郎君这么做不是火上浇油吗?

“王礼,你不是不知父亲和母亲他们的手段,他们既然对她已经起了杀心,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纵然她如今身手不错,可也抵不住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我把她留在身边,不过是想要护她一二。”王玄凝神看着王礼缓缓道来,他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从前无论他对她抱着怎样心思,他都不敢太过亲近她,甚至不敢叫人看穿他的心思,他怕的就是这一日。

怎料她还是入了他们的眼。

“郎君,属下斗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为了她不惜失去一条手臂,不惜对上家主与主母,这么做值得吗?”王礼看着王礼拱手说道,他这番话已然逾越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好(打赏加)

王玄淡淡的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左臂,他勾唇一笑刚准备开口。就在那时谢琅华缓步走了进来。她换上了婢女的衣裙,王玄一向喜欢素白的颜色,即便他身边没有婢女贴身服侍,可府中的婢女皆是一袭米色的衣裙,及温婉又显气质出众。谢琅华穿上米白色的衣裙更是人淡如菊,气质超群。“郎君。”谢琅华对着王玄盈盈一福。王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扭头对着王礼说道:“你退下吧!我心中自有分寸。”“是,郎君。”王礼拱手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王玄两个人。王玄面上满是遮不住的疲惫。一夜未眠,谢琅华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仆从很快端上来王玄要喝的药。不用王玄开口,谢琅华便伸手接过药,她拿着汤勺半跪在王玄榻前,一勺一勺的喂着王玄。王玄眉头微微蹙着,虽然一言未发,可看着碗里的药,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排斥。有谁能够想到,断臂之痛尚能面不改色的王家七郎,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这些苦药。仆从十分了解王玄的喜好,矮几上放着一个水晶碗,水晶碗里搁着几块方糖。待王玄喝完药后,谢琅华取了一块方糖放入王玄口中。王玄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来。谢琅华才放下手中的药碗,南宫翎便走了进来。“见过郎君。”他几步上前对着王玄拱手一礼,余光落在谢琅华身上,南宫翎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若非他无能,不能医治好郎君的隐疾,郎君也不至于非谢琅华不可。“郎君觉得如何?”南宫翎凝神看着王玄问道。“尚可。”王玄淡淡吐出两个字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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